《凤凰歌》 第1章 冷宫弃后 大凛朝皇宫极北的掩霜园常年人烟稀少,是宫人们最厌恶也最畏惧前去的地方,因为传闻掩霜园里——闹鬼!每到夜半之时,凄厉的鬼叫就会伴随着凛冽的风声,传遍整片园林,令闻者心颤,听者落泪。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掩霜园里并没有什么女鬼,只有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凤七寻。她本是大凛朝的皇后,理应享受着母仪天下的无上尊荣,然而新皇登基之时,她却被一母同胞的双生姊妹凤九夜代替,而她则在隔天被割了舌头,斩断了手脚,塞进了这口瓮中,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彘。 凤九夜还命人在她面前,摆放了一尊铜镜,要她每天看着自己人鬼不如的模样,直至死亡。 凤七寻到现在还记得凤九夜狰狞的面孔,明明是个容颜清丽的绝色美人,偏偏被表情里的恶毒生生破坏了那一副美人面。 她发狂的笑着,涂满艳丽丹蔻的手指白皙而纤长,指着瓮中的凤七寻,“七寻,没想到吧?你一辈子争强好胜,可最后还是输给了我,你的身份是我的,你的后位是我的,你的无上荣宠,就连你的男人——也是我的!哈哈哈哈哈!” “怎么?不相信么?”看着凤七寻脸上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凤九夜笑得愈发开心了,“难不成你以为赫连焱还爱你么?别傻了,你我的差别如此之大,他怎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他一开始爱的人就是我,一心想要娶的人也是我,你凤七寻从头到尾,不过是个替代品!” 凤七寻仿佛从铜镜中,又看到了当初凤九夜张扬而去的背影,而转瞬间,铜镜里又映出了她那张枯槁而丑陋的脸,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如同山间丘壑,哪里还有半分离都第一美人的模样? “娘娘,吃饭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自始至终都对她忠心耿耿的慎儿。 “娘娘——”慎儿的眼里含着泪,把馊了的饭菜端到凤七寻面前。凤七寻眼尖的看到菜篮子里,还放了一壶酒,暗淡的眸子里散发出了些许光彩。 喂着凤七寻吃饱了饭,慎儿就坐在了她旁边,絮絮叨叨地说:“娘娘,老奴也活够了,老奴……看不得娘娘再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了,皇上真是个狠心的人,您替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竟然落到了这么悲惨的境地……” 慎儿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凤七寻嘴边,“喝了吧……喝了就一了百了了,下辈子转生,千万莫要投到帝王家……做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找个本本分分的人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平淡过一生总好过争名夺利,到头来,一场空……” 凤七寻眼里噙着泪,却也存着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她一生无愧于心,却要沦落至此?凭什么那些作恶多端、心如蛇蝎之人却能高枕无忧? 可是纵然不甘,她也无能为力了,只能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液,任由疼痛的感觉在体内翻江倒海,而她脸上犹自挂着怨恨和释然。 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飘洒下了一粒粒雪花,掩盖了这座城里的罪孽……似乎是她被关进冷宫后的第十七个年头了,而她看起来却苍老如同七十。 终究……是要死了么?有些,不甘心呢! 第2章 嫡女重生 凤七寻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一丝丝从身体里抽离,轻盈盈的悬在半空之中。她看着雪花穿透自己的身体,落在了瓮中的人彘身上,也落在了倚在瓮边,渐渐没了声息的慎儿身上。 周身突然光芒愈盛,而她短短一生不足四十年的经历,全都变成了一帧帧画面,围绕在她的身边,仿佛人生的诸多痛苦,又重新在她身上施加了一遍。 她叫凤七寻,是雍王府嫡出的女儿。她的祖父是开国元勋、三朝元老,因此异姓封王,权倾朝野,到了她父亲凤桓这一辈,邺北凤家已是无人不晓。 她的母亲是当朝太师韩仲隆的嫡长女韩蕙心,人如其名,蕙质兰心。韩蕙心嫁入凤家后一直和凤桓相敬如宾,而作为凤府的当家主母,更时常得老太君的称赞。 凤七寻一直在想,大抵和凤九夜投胎到韩蕙心腹中,便已经注定了她的一生悲剧吧!她们是双生姊妹,可是凤九夜一生下来便患有心疾,以至于她的身康体健似乎也成了一种罪过。 父亲母亲独独宠爱身体孱弱的九夜,却忽略了她也是他们嫡出的女儿。但是凤七寻不在乎,因着对九夜的愧疚,她一直宠着她,把所有好的东西都让给她,哪怕她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雍王府那个张扬跋扈的大小姐也无所谓,只要能保护好九夜,她——不在乎名声,不在乎所谓的人言可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宠爱的九夜要背叛她?为什么九夜抢走了自己喜欢的太子,又不知道珍惜?为什么九夜还要来抢走她的赫连焱和原本属于她的后位? 那么多为什么徘徊在心头,数不清,算不尽……只有浓重的恨意在无边蔓延。 凤七寻突然想到了敏安——她的儿子,她和赫连焱唯一的牵绊。敏安那么乖巧可爱,那么懂事温顺,可是却因为生有重瞳被诬蔑为祸国妖星,最后被丢进火中活活烧死。 他才四岁,才四岁呀!他们怎么忍心?赫连焱你又如何舍得? 当凤九夜把敏安烧成焦炭的尸体,丢到凤七寻面前的时候,她真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个女人,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可是凤七寻忘了,她没了手脚,她甚至连谩骂凤九夜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过往的痛苦,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凤七寻的心脏,哪怕她现在只是一缕幽魂,依然能感觉到窒息的痛楚,那种痛深入骨髓,溶进血液,永世难忘! 蓦地,凤七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的灵魂吸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是坚硬的石块,周围是黑黢黢的斑驳的树木,头顶的弯月如勾,高悬在天际,几点疏星散发着冷冽的光。 这里不是皇宫!而她动了动,虽然浑身疼痛但是手脚健全。凤七寻又张了张嘴,久违的声音差点让她热泪盈眶。 等等!这个环境……怎么那么熟悉? 凤七寻突然想起来了,这里是相国寺后山的悬崖下面。她之所以会知道这里,是因为十四岁那年她随母亲上香,不小心跌落进了悬崖。 她屏住呼吸,从身上摸索着找出了一块碧玉,碧玉上铁画银钩的寻字,让凤七寻恍然如隔世——那是她贴身不离的信物! 这么说她又活过来了,而且重生到了十四岁!!! 凤七寻的唇角蓦地上扬起一个冷笑的弧,既然连上苍都不忍心让她含恨而终,那么再世为人,她一定要让那些曾经背叛了她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这一世,她凤七寻发誓,誓不如宫廷,誓不嫁侯门,誓不再把这颗心交给任何人! 第3章 意外还是阴谋 时隔二十余年,凤七寻只能依稀回想起当年这时的情况——父亲率军西征大获全胜,凯旋归来,获得了圣上的嘉奖,母亲便带着她们姐妹到相国寺还愿。她和凤九夜趁着母亲同寺庙主持慧灯大师谈话的间隙,偷偷溜出了大殿,跑到下属的月老庙求签卜姻缘。 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心底自然对某个男子揣了些莫名的情愫。彼时的凤七寻一脸害羞的告诉凤九夜,她的心上之人是儿时便一见倾心的太子赫连煜,九夜一边点着她的脸颊,调侃她不知羞,一边拉着她的手说:“姐姐哪天成了太子妃,可莫要忘了你可怜的妹妹!” 如今想来可真是好笑,她这厢还在一脸真诚的祝福你,那边却对太子动了心思,不过数月太子便请了圣旨上门提亲,只可惜求娶的却是雍王府的三小姐凤九夜。 大概是因为那支竹签的签文吧! 凤七寻求得的是个上上签,签文是“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鹊桥高架待良时。”解签的大师说,姑娘这签文好呀,是个上上签,你们的姻缘是上天早已注定的,而且郎才女貌,男子定是世间少有的显赫身份,而且相貌不凡。 凤七寻听了心里高兴,捐了不少的香火钱,但是凤九夜的签似乎就没那么吉利了,具体的签文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解签大师皱着眉头,一脸愁苦,临离开前还特意叮嘱了凤七寻,说她的签虽是好签,却有小人当道,让她切记要万事小心。 呵——凤七寻垂眸苦笑了一声。到底还是麻痹大意了,没有将大师的话放在心上,结果回相国寺的路上,在走过那条羊肠小路的时候,不知道是她自己脚下滑了一跤,还是被人有意推了一把,总之身子一歪,就跌下了悬崖。 现在想来,凤九夜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恨起她来了么?不,也许更早……只不过当年的自己到底年幼单纯,看不穿世事无常、人心叵测。 凤七寻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便是尖利的岩石。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是在第二天被雍王府的下人找到的。 初时的她并不明白,失踪了整整一夜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后来京都离邺起了谣言,说雍王府的嫡小姐曾经一夜未归,倒是不知和那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想来那谣言定也是凤九夜命人散播的吧!这么想着,凤七寻就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她扶住一旁的树木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腕一疼,又重新跌回了石头上。 大概是脱臼了吧! 凤七寻抽出怀里的绢帕塞进嘴里咬着,然后想着前世的仇恨,手下用足了力气一扳,只听咔嚓一声,腕骨被移回了原位,而她早已浑身脱力的躺在了石头上,额头和两鬓皆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凤七寻又暗自冷笑了一番,也是上一世她为了赫连焱,不惜女扮男装随军出征,又为了他的安全和能更好的照顾他,她没少往太医院跑,也因此学会了不少基本的医术,接骨便是其中之一。 不然现在面对脱了臼的脚腕,她还真是无能为力。 凤七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脚腕以后,觉得没了大碍,才动身寻找出路。记得当初家仆们带她回去的时候,曾经走过一条捷径,她虽然没上心,却也下意识留心了一下大致的位置,是在一处山泉附近,距离这里似乎并不远。 她闭上眼睛,放平静了心神侧耳倾听,果然在寂静的密林中,听到了几不可闻的铮淙之声。 第4章 连环陷阱 凤七寻心里一喜,便一边小心着脚下的乱石杂草,一边循着泉水的方向走去,果然在走了不过百步之后,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到了稀疏的草木掩映下,一条窄且陡的小路。 她给自己暗暗打了打气,拾起一根还算粗长的木棍,拨开小路两旁的杂草,然后沿着小路一直向上走去。她一定要在凌晨到来之前赶回雍王府,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清白。 幸亏相国寺距离邺京并不太远,且由于当今圣上治国有方,离邺近年并未有宵禁和关闭城门的习惯,不然就算凤七寻跋涉了一两个时辰走回邺城,也进不了京都的大门。 进了离邺城以后,凤七寻抬头望了望天,幽暗的穹苍上那一弯镰月已经升至半空,估摸着约有丑时了吧!她扶着一旁的城墙休息了片刻,又看了看脚上磨烂的鞋子,一咬牙一狠心,忍着脚痛继续向前走去了。 在和雍王府的大门只有十数步之遥的时候,凤七寻留了下心,发现在王府附近的阴影里,徘徊着几个人,后门同样是如此。夜半丑时,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怎么会有人在街上乱晃,而且恰好是在雍王府的前后门? 凤七寻心里犹带了一丝侥幸,可是当她小心的靠近那群人的时候,却听到了其中一个人询问的声音。 “大哥,我们这还要守到什么时候啊?我瞧这街上别说是王府的嫡小姐了,就是母猫都没看见一只……” 男人似乎还想抱怨,结果被领头的狠狠的赏了一个耳光,厉声训斥:“你懂个屁!人家既然出银子让我们在这儿守着,我们就得在这儿守着,要是真逮着了那个貌若天仙的嫡小姐,咱哥几个还能快活快活呢!” 领头的男人搓着手,眯起的小眼睛里射出淫邪的光芒,又接着说:“就是万一没碰到,有银子拿也不错啊!” “是是是!”刚被打的男人急忙附和,不过转而又好奇地问:“不过大哥,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和雍王府过不去?” “要我说,八成是这府里的人,瞧着那嫡小姐不顺眼,才花钱让我们收拾她。”一个长相猴精的的男人分析说,“这高墙大院里,可肮脏着呢!” “去去去,就你知道的多,不懂什么叫做多做事少说话吗?小心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领头的男人严厉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如果听到这里,凤七寻还弄不明白就这些人的意图,或者说……凤九夜的意图的话,那她上一世也就白活了。 凤九夜分明是要她就算早些回来了,也保不住清白之身。 哼!好一个狠辣阴毒的凤九夜!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竟能对她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姐,下这么残忍的毒手!她这不是想毁了她的清白,而是想要了她的命啊! 试问一个被多个男人糟蹋了的女子,还有什么颜面和勇气,活在这个世界上? 凤七寻贴着墙缓缓走远,她的身子如坠冰窟,一片冰冷,而袖子里的手却越握越紧,眸底的沉郁仿佛是上一世的恨穿越层层阻隔,凝结成了沉疴一片。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凤九夜的计谋得逞!绝对不能! 蓦地,一阵强烈的马蹄音从临街传来,凤七寻没有多加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沿着窄巷向临街狂奔了过去。就在她跑出巷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辆灰布尖顶的马车疾驰而来。 第5章 力拦救星 凤七寻不过思考了片刻,就冲到了大道的中央,朝着驶来马车张开了双臂。 如果换在以前,她肯定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可是如今她只有赌一把了,赢了,她便能安然回到雍王府,输了——她不会让自己输的,她相信老天也会偏爱赌命的人! 这一世的她会赌命,却也比任何人都惜命,所以她不会让自己死,至少不会轻易的死! “吁——” 果然,马车夫远远瞧见拦车的凤七寻,急忙拉紧了缰绳,马儿终于在距离她不过一尺处停了下来,焦躁的打着响鼻。车夫亦是一脸愤怒,忍不住低吼:“大半夜的拦车,不想活了?” 凤七寻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她见马车停了下来,便径自跪在了道路中央,“小女子有难,恳请马车的主人出手搭救!” 车夫瞧着凤七寻目光恳切,而且时值夜半,如果不是真的有难处,她一个女子又何苦当街拦车? “爷?”车夫转头,请示性的唤了一下车里的人。 车里的人具体说了什么,凤七寻没有听清,只是车夫转回头后,面上尽是为难之色,“姑娘,不是我家爷不肯帮你,实在是我们赶时间……” “我不会浪费你们太多时间,只要把我送到临街的雍王府便可!” 凤七寻打断了车夫的话,低垂的眸子里情绪看不分明,但是不肯移动分毫的身体,却让车夫不禁皱起了眉,“姑娘你怎么听不懂……” “闵良。”极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仿佛裹挟着碎冰的寒冷。 凤七寻不由得抬起头,突兀的和一双冰冷的眸子撞在了一起。眸子的主人有着一张刀削般完美的脸庞,鼻梁高挺,嘴唇薄凉,上挑的眼尾给这张冷若冰霜的脸,平添了几许阴柔和……妖媚。 “你说雍王府…你是雍王府的人?”男子眯起了眼,声音冷冽,周身亦是气势逼人。 “是。”凤七寻毫无畏惧的迎向男子审视的目光,“我是雍王爷的嫡女凤七寻……”她言简意赅的说明了自己的处境,以及雍王府门前徘徊着不轨之徒的事情,却下意识的省略掉了事情的起因。 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大抵是凤七寻无惧他满布寒意的目光,又大抵是她干脆利落的语气,引起了男子的注意甚至是赞赏。只听他淡淡的轻嗤了一声,语气似乎颇为不屑,“不过是一些蛇虫鼠蚁,居然也敢这么不自量力……” 说完,他便放下了掀着车帘的手,声音冷淡的说:“上车。” “谢谢!”凤七寻道了谢,便走到马车旁和闵良并肩坐在了一起。不知怎的,车里那个面目冰冷的男人,总让她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是重活一世的她,对危险天生的直觉。 那个男人,很危险! “坐进来。”男子的声音依旧冷淡,说的话已带了命令的口吻。 不想得罪自己唯一的救星,凤七寻只好硬着头皮钻进了马车,想着横竖不过片刻功夫,这人难道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马车里面的实际空间,比它外表看起来要大得多。男子坐在马车的一侧,马车中央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用灯罩罩着。凤七寻在男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子。 一身黑色的暗纹锦袍质地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男子的腰间坠着一枚玉牌,昏暗中看不清楚雕刻的工艺,不过单凭光泽判断,也知道价值不菲。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照理说这样身份不凡的人,她上一世应该不会没见过,而如果真的见过的话,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在凤七寻暗自思索的时候,原本闭目养神的男子缓缓睁开眼,“在猜测我的身份?” 第6章 岐王 蓦地听到了男子冷冽的嗓音,凤七寻心下一惊——自己的心思藏的如此之深,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么?这个男人当真不简单! 不过惊讶归惊讶,凤七寻的脸上依旧淡若轻烟,连眼神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闪烁,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被戳穿了想法的心虚。 “七寻自然是想知道恩公的名姓,日后也好报答。”她目光沉静,回答的理所当然。 “不必。”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观察,凤七寻就越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面熟,可她又十分肯定,上一世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样冷酷而又外形出众的男子,若是曾经见过,不要说是过目不忘的她,就是一个普通人,恐怕也很难忘怀吧! “姑娘,雍王府的后门到了!”闵良的声音响起。 凤七寻在掀开帘幔,跳下马车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个人名,一个她一直很好奇却终是没有机会得见的人的名字。 她忙拉住车缰,一手掀开车帘,眸色沉敛的看向端坐如佛的冷峻男子。 “阁下……莫非是岐王赫连沣?” 赫连沣蓦地睁开双目,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却被凤七寻看得分明。然而不待他出手,凤七寻便目光灼灼的凝睇着他。 “七寻谢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作为报答,七寻有一言相劝——不论王爷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或者在计划着什么,都不要去实施——因为一定不会成功!七寻言尽于此,信或者不信,都随王爷!” 她说完,就放下车帘,疾步走到后门,轻推了推,门没开。凤七寻记得以前和慎儿约定过,如果哪天自己没回来,一定要给她留着后门。于是,她攒足了劲儿,又用力地推了下后门,原本紧闭的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凤七寻松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赫连沣,侧身走进了雍王府。 “爷……”闵良恢复了凌厉的眼神,一脸恭敬的看着望向王府后门的的赫连沣,对着自己的颈部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赫连沣略一抬手,薄唇轻吐出了两个字,“不用。” “可是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知道我们的计划……”闵良的脸上浮现出不解。 赫连沣心里自然也存有同样的疑惑,但是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而且知情的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对他忠心耿耿,不可能会出卖他——这一点他很确信! 可是这个雍王府的嫡小姐又是如何得知他有计划的呢?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比他想象中了解的更多! 听闻雍王府的嫡小姐凤七寻张扬跋扈,从小生就了一副骄纵蛮横的性子,如今一看倒是与传闻不甚相符呢! 赫连沣总觉得,凤七寻……没有说谎! “闵良。” “末将在!” “飞鹰传书郭、陈两位将军,就说三日之后的计划……取消。” “爷……”闵良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王爷难道就因为刚刚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就要取消掉他处心积虑密谋了近五年的大计吗?这未免也太……草率了! 见闵良迟迟没有回答,赫连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怎么?没听懂?” “不是…末将遵命!”闵良双手抱拳,恭声回答。 赫连沣抬头望了一眼黢黑的天空,星月已逝,艳阳未出,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最是令人绝望。他缓缓放下帘幔,声音极淡的吩咐:“解决掉那些渣滓,出城回邕南。” “是!” 第7章 夜审 凤七寻从后门进入雍王府以后,没有看到像往常一样,无论多么晚都会照例等在后门的慎儿,不禁心生疑惑。而随着越来越走近寻悠园,她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因为——太安静了! 雍王府这样的高门大院,就算是深夜,照旧会有巡夜的护院,可是现在凤七寻走了一路,别说守卫的护院没见到了,就连一两声虫叫都没听见,整个王府很静谧,静谧的有些可怕。 于是,她更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轻手轻脚的朝着寻悠园走去。 寻悠园也是一样的安静,而且偌大的园子一丁点灯光都没有,清冷的月华洒下来,令凤七寻的心头莫名的生出了几分不安。 她走到正屋门前,咬了咬嘴唇,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 就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屋子里和园子里的灯光都应声而亮。在乍然亮起的光芒刺激下,凤七寻的双目有片刻的失明。然而不等她看清屋子里都有些什么人,平地响起了一声暴喝,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凤七寻,你可知错?”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谁上前踢了凤七寻的膝盖一脚。她甚至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直接腿上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 “我再问一遍,凤七寻,你可知错?” 如果说刚才情况突然,凤七寻没有反应过来的话,那么她现在已经十分清楚了——她,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 这叫什么?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刚出虎穴又掉进狼窝? 凤七寻心中一寒,把眼角眉梢倏然出现的冷嘲,尽数掩在了眸底,而她兀自抬起头来。 只见雍王爷凤桓端坐在左侧的紫檀木椅上。他已过不惑之年,冷峻的五官上挂着岁月的风霜,就连刀削般的两鬓都能看出明显的花白。此时的凤桓紧皱的眉头,不怒自威的脸上愈发瘆人,他凌冽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睨着推门进来的凤七寻,刚才两次冷声质问,皆是出自他的口。 “女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凤七寻挺直脊背,回视着凤桓的目光,语气从容的回答。 “好,好,好!” 凤桓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一个好字出口的时候,他一掌砸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扶手应声碎裂开了,凤桓脸上亦是怒气腾腾。 “王爷!”坐在凤桓身旁,一身华服的雍王妃韩蕙心急忙惊叫出声。她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取伤药来?” 下人得令匆匆跑出去之后,凤桓才摆了摆手,“不妨事。”说罢,他就继续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容倔强的凤七寻,“不明白?那你告诉为父,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女儿和妹妹陪着母妃去相国寺还愿,因为贪玩偷跑去了附近的月老庙,回来的时候不慎跌落进悬崖,昏迷了过去,等女儿醒来并且爬出悬崖的时候,王府的车驾已经离开了,所以女儿只有徒步走回王府了!” 雍王爷冷笑,“跌落悬崖?这么荒谬的借口,你居然也想的出来?” 第8章 污蔑 凤七寻扬起头,澄澈的目光中充满坚定,“女儿说的——句句属实!” “凤七寻!”凤桓一拳砸在桌子上,霍的站得起来,双目圆睁的瞪着凤七寻,“我凤桓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女儿,居然变成了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雍王妃也起身上前,轻抚着凤桓起伏不定的胸膛,然后转过头,一脸责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凤七寻,“七寻,瞧你都把你父王气成什么样子了?他不过就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相信我,有那么难吗?” “你——”凤桓指着凤七寻,“好,不说是吧!好,来人,把谨儿带上来!” 凤七寻不知道为什么要传谨儿,但是她知道,谨儿是凤九夜的贴身丫环,看来这出戏是定然和凤九夜脱不了干系了。 不多时,一脸唯唯诺诺的谨儿被人带了上来,见到满屋子的人以后,急忙在凤七寻旁边跪了下来,“奴婢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告诉二小姐,你看到了什么。”凤桓冷声说完,又转身坐回到椅子上。 “是!”谨儿应了一声,低眉顺目的说:“奴婢跟着三小姐去相国寺还愿,二小姐趁着王妃和主持方丈谈话的间隙,要三小姐陪着她去月老庙求签,回来的时候三小姐心疾复发,奴婢就急忙扶着三小姐回来了,后来等了很久,都不见二小姐回来,王妃也准备回府了,所以奴婢就沿着原路去找二小姐,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吞吞吐吐的,还不快说!”韩蕙心板起脸,厉声斥责。 谨儿的头垂得更低了,连声音也小了许多,“结果就瞧见,二小姐和一个男子在一起……亲亲我我……” 凤七寻闻言,心里一沉,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她抬起头,望着端坐在上方的凤桓和韩蕙心,“父王,母妃,谨儿说谎,女儿是真的跌下了悬崖,并没有和什么男子私会!”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王爷,王妃,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没有理由要污蔑二小姐呀!”谨儿说话间,已经开始磕起了头,头重重的砸在地板上,片刻便额头鲜红。 “二小姐,谨儿这丫头向来老实,是不会说谎的!你就承认了吧!”这时,将门之后的侧妃蓉姨娘开了口,眼光中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本来大家都是噤声不言的,蓉姨娘这一开口,一众看客顿时都忍不住了。 商贾出身的侧妃莲姨娘以手帕掩口,轻轻一笑,附和道:“就是,二小姐还是老实交代的好,说出那男子的身份,若是门当户对,王爷没准儿还能成全你们呢!” “莲妹妹说话注意点分寸!”韩蕙心蹙起了眉头,眸光不悦的看着莲姨娘,“这雍王府的郡马,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都给我闭嘴!”凤桓一声冷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愤怒。他眯眼睨着跪在正屋中央的凤七寻,“你说谨儿说谎,如何证明?” 第9章 证明清白 凤七寻抬眸扫视过在座的众人,唇角微扬,勾起了一丝冷笑。 上一世的她年幼鲁莽,且又心思单纯,遇到这种被冤枉的事情自然不知所措。可是如今的她浴火重生,早已今非昔比,绝不会再任人陷害。 她兀自站起身,在其他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到谨儿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唇角不变的冷笑仿佛嗜血的修罗般森寒。 “是么?你说我和一个男子亲亲我我?具体是什么时辰?又是什么样的男子?身量多高?长相如何?穿什么样的衣服?梳着什么样的发髻?身旁可有随从的小厮书童?我们又是如何做出怎样越轨的举动?” 凤七寻冷声的发出一连串的质问,中间不曾有片刻停顿。语毕,她略微俯下身,目光冷凝的盯着谨儿明显多了些颤抖的身子,幽幽的说:“还望谨儿姑娘一一告知!”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谨儿身上。 谨儿似是没料到凤七寻会有这么犀利的反驳,或者说是凤九夜没想到凤七寻竟然会反驳。总之,谨儿跪着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她支支吾吾的说:“……天…天色太暗,奴婢……奴婢不曾看清那男子的……” 不等谨儿说完,凤七寻就生生打断了她的话,“哦,原来你也不确定啊!没有看清那男子的面目,没有看清那男子的衣着,甚至没有看清——那是否是个男子,或者说是个人!” 她转而跪在了凤桓面前,字句铿锵的说:“父亲,相国寺后山草木丛生,丛林密布,加之枝叶繁茂遮住了日光,很容易把虬枝盘生的树木错看成人。谨儿如今连这些基本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依女儿看,她根本就是在撒谎污蔑女儿!” 凤桓凌厉的目光射向下首跪着的谨儿,厉声问:“谨儿,事关二小姐的名声,你到底是看清了还是没有看清?” “奴婢……” “谨儿姑娘,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今天最好如实交代,若有半句虚假,污蔑王府千金、当朝郡主的罪名,你一个丫头可担待不起!”凤七寻冷哼了一声,半是威胁的道。 谨儿本来也是受了凤九夜的指使,如今凤九夜借故心疾复发不曾到场,她在凤桓和凤七寻的连番盘问之下,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只得嗫嚅着说:“奴婢……并没有看清,也许真的是一棵树!”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也许?” “不,那就是一棵树,是奴婢看错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谨儿连忙改口,并且又不停地磕起了头。 兴许是地上还有谨儿额头上的血迹让人心烦,韩蕙心不悦的皱起眉头,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散了吧!” 韩蕙心这么说,明显是在袒护谨儿了。可是凤七寻又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慢着……”她淡然启唇。 “你还有什么事?”韩蕙心语气不耐烦的问,眉头皱的更紧了。 凤七寻微微一笑,对着韩蕙心略一行礼后,才转头看向凤桓:“父亲,这有些事情还没查清楚呢?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了呢?” 第10章 谨儿之死 其他人一听,知道还有好戏看,刚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来,一脸的好整以暇。 凤桓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自己不好太过偏颇,于是问:“你还想查些什么?”这已经是默许了凤七寻继续查下去的行为了。 凤七寻轻笑一声,缓步走到谨儿面前,俯身问道:“谨儿,既然你知道那是一棵树,又为何要污蔑我说,那是一个男子呢?” “奴婢说过了,是…是奴婢看错了……” “看错了?”凤七寻直起身冷哼了一声,语气蓦然冷厉:“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一个小小的使唤丫头,不确定的事情又怎么敢呈报老爷?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要这般陷害我?” 谨儿身体一震,急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奴婢没有,没有受人指使,奴婢真的只是看错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谨儿,你在王府少说也待了有七八年了吧?府里那些惩治下人的手段,你就算没经历过,多少也听说过吧?你要是再这么嘴硬,就不要怪我把那些手段,一样一样在你身上试过了!说,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谨儿的脸色惨白,趁着额头的鲜红的血迹尤其狰狞。正如凤七寻所说,雍王府惩罚下人的手段多而杂,并且极其残忍,比之大理寺的监牢也毫不逊色。那些刑具和手段,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奴婢……奴婢……” 瞧着谨儿已经在犹豫了,凤七寻忙放轻了语气,循循善诱,“放心,我只是想找出来真正害我的人。你不过是一时糊涂,我不会为难你的!” 谨儿蓦地抬眼,直勾勾的盯着凤七寻,仿佛想看出她话里的真假。 “真的,我真的不会为难你!” 谨儿咽了一口唾沫,刚想开口,韩蕙心已经离开座位快步上前,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恶狠狠的说:“贱丫头,王府的嫡小姐也是你能随意污蔑的?九夜向来待你不薄,她和七寻又是嫡亲姐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胆敢毁坏七寻的名声,你不想活了不要紧,难道要连累别人陪你一块死吗?” 谨儿闻言,脸色顿时血色尽失。她又开始不停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鬼迷心窍污蔑了二小姐,奴婢该死——” 说话间,谨儿趁着大家不注意,一头朝着朱漆的柱子撞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谨儿已经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有下人上前试了一下鼻息,回禀说:“已经断气了!” 姨娘少爷们不禁低呼了一声,胆小的如凤怡卿,已经吓得颤抖了起来。 凤七寻看着谨儿的尸体,蓦地转头看向韩蕙心,眼神愤恨不甘,“夫人为何要逼死谨儿?” 韩蕙心像是看不懂凤七寻质问的神情一样,眼神轻蔑的瞟了一眼谨儿的尸体。“贱丫头,胆敢污蔑王府的千金,真是死不足惜!来人!” “夫人!” “把她的尸体拖下去……喂狗!” “是。”护院应声上前,一人一边拉着谨儿的双脚,就拖了下去。 第11章 来自大哥的关心 谨儿的尸体被拖下去之后,韩蕙心恢复了一贯的温婉,上前对凤桓说:“老爷,您看时辰都这么晚了,妾身也着实乏了,咱们这就散了吧!” 凤桓点点头,看向站在中央的凤七寻,“既然谨儿已经畏罪自杀了,你也就不要再追究了,身为郡主要大度!” 呵…大度?她前世够大度了吧?处处忍让包容着凤九夜,可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后位被抢,儿子被杀,自己人鬼不像,生不如死! 她抬眸看向一脸威严的凤桓,沉声道:“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凤桓似乎很满意凤七寻的反应,同时又觉得着实愧对她,便放软了语气说:“这寻悠园今晚怕是不能住了,你且搬去菱湘小筑去住吧!” “老爷,那菱湘小筑不是说给九夜住的吗?”韩蕙心不满的说。 凤桓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悦的说:“那又如何?她们是亲姐妹,七寻如今没了住处,九夜就不能把菱湘小筑让出来?说到底,这还不是因为她管教丫环不力!弄了一屋子的血,真是晦气!” 说完,凤桓就冷哼一声,满脸不高兴的拂袖而去了。 凤桓一走,那些跟着前来兴师问罪的人都难免尴尬,纷纷起身离开了。只有一个庶出的长子凤柒云还留在原地。 “你先回内室稍微休息一下。慎儿被夫人派人关进了柴房,我去让人把她放出来。还有菱湘小筑那里也需要收拾一下……”凤柒云说着,便匆匆向门外走去。 “大哥。”凤七寻淡然开口,抬眸看向数步开外月白长袍的男子。“谢谢你!” 凤柒云怔愣了一下,似乎不太习惯凤七寻的客气有礼。不过他只是身体稍顿了一下,就语气温和的说:“谢什么,我们可是兄妹!” 说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可是凤七寻回到内室躺在了床上以后,却是半分睡意也没有。眼前还有脑海中不停划过一张张脸。刚才无异于是审判的问询,他们全都在场,只不过他们表情各异,却极少有真正担心和关心她的。 久违了,我应该称之为家人实际却比陌生人更冷漠的雍王府的姨娘兄弟姐妹们。 其实雍王府说是王府,但是府里的丫环家仆还照旧是原来的称呼,王爷称呼老爷,王妃称呼夫人,与一般的高门富户无异——因为先雍王爷也就是凤七寻的祖父在世的时候说,有些称呼习惯了会产生贪念的,王爷这个称呼便是。 府里除了王爷凤桓和王妃韩蕙心以外,还有蓉姨娘、莲姨娘和柔姨娘三个人,和一个因难产而早逝的眉姨娘。 长子凤柒云便是早已仙逝的眉姨娘所生。听说眉姨娘生前是个极美的女人,也是雍王爷凤桓青梅竹马的女子,更是他最爱的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因为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儿子,在世上孤零零的。 上一世,凤七寻因为嫡庶有别的心理,和两位哥哥还有姐妹不怎么相处,并且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些庶出的孩子。 印象中凤柒云这个大哥待她是极好的,哪怕她一直对他冷眼相对!后来她执意要嫁给赫连焱的时候,全家人有的默许有的漠然,唯独这个大哥在寻悠园门外站了整整一夜。那一夜大雨倾盆,而他却不曾打伞,以至于身染恶疾,差点一命呜呼。 他说,赫连焱不是她的良人,他终有一天会负她。 第12章 雍王府凤家 凤柒云看人似乎有着独到的眼光,并且精准无比。只可惜彼时的凤七寻非但不相信他的话,还私心觉得他是在诅咒她。然而事实却是他一语成谶,而她想后悔却是为时已晚。所以无论是上一世想起凤柒云,还是这一世再见到凤柒云,凤七寻心里都是忍不住的一阵阵愧疚和钝痛。 次子凤柒翰是莲姨娘的儿子。莲姨娘是商贾之女,长相端的是妖媚入骨,说话做事也极为八面玲珑,尤其擅长笼络人心,颇得下人的尊敬,只可惜……生的儿子太不争气。 凤柒翰是凤家的几个儿子里,凤七寻最不喜欢的人。脂粉堆儿里长大的男人,生的倒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只可惜一门心思想着男女的闺中秘事,向来不务正业,交往的人物也多是离邺城中的纨绔子弟。 凤七寻总觉得,凤柒翰看她们姐妹俩的目光,总掺杂着别样的心思,让人无端生出厌恶。 幺子凤柒陌是韩蕙心所生,也就是凤七寻同父同母的弟弟,是雍王府唯一一个嫡出的儿子。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生的倒是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性子倒也乖巧,颇讨凤家所有人的喜欢。 长女凤怡瑶是蓉姨娘的女儿。蓉姨娘是将门之后,性格自然也豪放了些,以至于教养出的女儿都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性格。虽然身为庶女,凤怡瑶却是除了比她更嚣张的凤七寻,谁都不放在眼里。 凤七寻和凤九夜自然不用多说了。她们是孪生姐妹,都生的花容月貌,有着倾国之姿,本应该是姐妹情深,奈何她一片丹心,全都付诸流水,换来的却是沉痛的背叛。 幺女凤怡卿是柔姨娘的女儿。柔姨娘出自书香门第,能吟诗作对,也能丹青抚琴,是个难得的才女,又因为清丽出尘的气质,颇得凤桓的宠爱。所以,凤怡卿自小熟读四书五经,生就了一副温婉的性子。 凤家的儿子女儿全都是看似表面和睦,实则各含心思,或者说不止是凤家,离邺多数的大户人家,大抵都免不了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吧! 只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成为利益倾轧下的牺牲品,她要做自己人生的赢家。 凤七寻承认,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良善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百倍的奉还,所以——“凤九夜,前一世你对我做的种种,还有你欠我的一切,这一世我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样想着,眼皮竟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淡金色的日光丝丝缕缕,缠绕在房间的画栋雕梁上,缠绵在凤七寻略显憔悴却仍旧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容颜上。 她眼珠转动,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镌刻着繁复花纹的桌椅门窗,全是上好的阜阳楠木。身下是布缎上乘的被褥,触手光滑细腻。屋内的别具一格,一桌一椅,甚至连间隔的屏风,白墙上的字画,都透着一股子淡雅之气。 这里并不是凤七寻熟悉的寻悠园,而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菱湘小筑。 第13章 菱香小筑和慎儿 菱湘小筑是建在一座水榭之上,不仅建筑风格独特,风景更是独好。从小轩窗中望出去,可以看到青翠的环山和幽碧的湖水,就连扑面而来的都是清新爽朗的气息。 前世的时候,凤七寻便爱极了这菱湘小筑。可惜一直无缘居住,因为凤桓将这座小筑当作及笄的礼物,送给了后来年满十五岁的凤九夜。而送给凤七寻的却是一本《女戒》和一本《女则》,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没有让着凤九夜,执意要得到菱湘小筑。 记得当时凤桓极为震怒,指着她的鼻子说:“身为嫡姐,居然和妹妹争抢。凤七寻,你这么些年的礼仪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 想起前世父母的偏袒,凤七寻胸腔中压抑不已,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哭得眼睛红红的小丫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一瞧见凤七寻醒了,急忙跑到她面前,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小姐,你醒了!” 慎儿眼睛里含着泪,满脸心疼地扶着凤七寻坐了起来,并且把盛放在托盘中的瓷碗端到了她的唇边,“这是补身的汤药,小姐赶快趁热喝了吧!” “我不是在寻悠园睡着了吗?怎么会来到菱香小筑的?”凤七寻秀眉轻蹙的问。 慎儿看着凤七寻喝完了瓷碗中的补汤,才开口回答:“是大少爷收拾命人收拾好了菱香小筑的一切,然后又担心下人粗手粗脚,吵醒了小姐,特意亲自把小姐抱到了这里。” “大哥?” 想起那个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凤七寻不禁在心底暗叹,凤柒云果然和上一世一样,一样的关心她。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一夜之间就欠了他两次人情,看来算上上一世,她欠凤柒云的人情债指定是还不清了。 慎儿陷入沉思的凤七寻,语气心疼的问:“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死也要跑出去找到小姐的,这样你就不会被人胡乱污蔑!” 凤七寻从凤柒云那儿大致了解到,慎儿在她回来之前,就被府里的嬷嬷强行关进了柴房。想来也是凤九夜的主意,为的便是不让慎儿给她通风报信。 于是,她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笑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你找到我,告诉了我,我迟早也是要回来面对这一切的!” “就算是那样,至少小姐不会是一个人呐!”慎儿说着,眼睛里又闪烁出了泪光。 望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娇俏的小脸梨花带雨,凤七寻不禁在心里暗叹,前世今生,慎儿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更是唯一一个曾经到死都维护她,不肯背叛她的人! 想起最后的那幅画面,凤七寻不由分说的把慎儿拉进了怀里,眨了眨眼,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又逼了回去,“慎儿,慎儿,再见到你,真好!” “小姐……” 凤七寻忙收起了激动的情绪,松开慎儿,微笑着说:“慎儿,帮我打一桶热水吧!我想先洗个澡,昨晚走了好几个时辰,浑身都脏兮兮的!” “嗯,奴婢遵命!”慎儿说完,就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凤七寻瞬间敛去了笑意,通透的眸子里氤氲出一种叫做恨的情绪。那些情绪如无边的潮水,在她周身泅开。她这此重生,本就是怀着复仇之心的,而昨晚发生的种种,更瞬间击碎了她对凤九夜最后的幻想。 原来凤九夜对她的恨,从这么早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了。既然他们不让她活着,那她便是同归于尽,也要将曾经背叛她的人——扯进地狱! 第14章 欺人太甚 “小姐?”慎儿怯声的轻唤,唤回了凤七寻的思绪。 她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下了床缓步走到云母屏风后。屏风后放了一个木桶,木桶中盛满了温热的水,水中撒着红色的花瓣,淡淡的幽香氤氲在上空。 凤七寻缓缓闭上眼睛,把自己完全放松在浴桶中,任由身体全部的毛孔,都浸润了温暖的水流。而慎儿则拿着布巾,小心的擦拭着她娇嫩的肌肤,以及上面或深或浅的伤痕。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呀?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呐?”慎儿满是担忧的说。 那些伤是凤七寻一路跋涉回来,或被带着锯齿的植物划伤,或者脚下不稳跌倒摔伤的。 “不会的!”凤七寻睁开眼,眸中一片肯定。她记得宫里有一种雪莲冰晶,是治疗伤疤的良药,可以让任何伤痕在数天后消弭于无形。 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上一世随赫连焱频繁出入战场,受伤是常有的事。为了不让她落下疤痕,赫连焱特地去太医处拿来了不少的雪莲冰晶,专门给她使用。 那时候,凤七寻当真是为他的悉心感动不已。只是她却忘了,赫连焱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在碰她的时候,不至于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 不经意间,凤七寻睨见了慎儿的脸上有道微红的指印。她微眯起了眼睛,伸手想要碰触慎儿的脸,却被慎儿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躲开了。 这下更加深了她的怀疑,于是不由分说的把慎儿的脸扳了过来,却不小心碰到了慎儿左脸颊的指印。 “嘶——”慎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凤七寻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沉声问道。 没听到慎儿的回答,她便又加重了语气,厉声问:“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慎儿抬起头,笑着说:“奴婢不要紧的,本来就是奴婢不对,王妃教训奴婢是应该的!” “呵——教训?我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也可以让别人来教训了?”凤七寻语气不善的问。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凤七寻都是一个护短的人。其他人可以任意伤害她,但是却不能伤害她的人,尤其还是她最在乎的慎儿。 她眸底席卷而起的冷厉,让慎儿怔在了当场。总觉得面前的小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相同了,至于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小姐,王妃不是别人,是小姐的母妃!”慎儿看了一眼房外的丫环,小心的提醒。 母妃?凤七寻蓦地觉得一阵可笑——雍王妃,那个高高在上、永远笑容温雅高贵的女人,从来都只是凤九夜一个人的母妃,不然上一世的时候,她又怎么会明知道自己喜欢太子赫连煜,还把九夜嫁给他呢? 而且就在昨晚,这个被应该被她称为母妃的女人,不仅一开始不相信她的话,到后来竟然直接袒护起了凤九夜,而且还逼死了谨儿。 自始至终,韩蕙心对凤七寻的在乎,甚至都不如凤柒云这个庶出的哥哥! 这样的母妃,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尊敬! 凤七寻唇角噙着冷笑,脸上渐渐恢复了淡然,“原因是什么?她教训你的——原因?” 第15章 主仆相依 慎儿犹豫了一下,终是迫于凤七寻超乎寻常的威压,嗫嚅着说:“因为天色已经很晚了,小姐你还迟迟没有回来,所以奴婢想去询问一下三小姐,你到底去了哪里,结果还没走进夜兰苑的大门,就被王妃看到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凤七寻也能猜到大半,定是韩蕙心责怪慎儿扰了凤九夜的休息,才命人掌掴了她的脸。对于府里的下人来说,她一直都是一个严苛的主母,严苛到近乎冷酷。 凤七寻轻抚着慎儿的脸,目光柔和,语气里充满心疼:“一定很疼吧!慎儿,是我连累你了!” 慎儿摇了摇头,“奴婢不疼,为了小姐,慎儿就算受疼也是值得的!” “傻慎儿!” 凤七寻嗔怪了一声,便起身迈出了浴桶。裹上衣服以后,她拿起一旁药箱里的凝肤露,不顾慎儿的拒绝,硬是塞到了她的手里。 “拿着,女儿家的脸最是重要了,若是留了痕,以后还怎么嫁人?” “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伺候着小姐!”慎儿仰起头,笑眼天真的说。 望着慎儿的笑容,凤七寻突然很想落泪,面前这个丫头从八岁被买进王府后,就跟在她身边了。三十年,整整三十年,她从雍王府的嫡女,成为赫连焱的妃,再成为大凛母仪天下的皇后,到最后变成不能言语、无法活动的人彘,陪着她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慎儿。 “慎儿,如果哪天你遇到中意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成全你!”凤七寻突然语气认真的说。 她因着强烈的复仇的心,怕是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平淡生活了,但是慎儿不一样,她可以找一个平凡的人,相夫教子,过上最普通却也最幸福的生活。 这一世,凤七寻要改写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运! 都说最惬意的时光莫过于闲暇午后,凤七寻今次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她吩咐人把房间里的贵妃榻搬了出来,放在了临水的高院中。远眺是绵延的群山碧水,近看又是花木扶疏的小径。虽说是初春,但是正午的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甚是舒服。 凤七寻就这样斜倚在贵妃榻上,微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倦怠而慵懒的猫儿。 慎儿抱着一条薄被从屋里走出,一眼就瞧见了表情恬淡的凤七寻,不觉弯起了唇角。她快走两步来到凤七寻旁边,把薄被盖在了她身上。 “春初天寒,小姐小心不要着凉了。” 凤七寻缓缓睁开眼睛,“你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有劳小姐惦记了,奴婢脸上的伤……不碍事的!”慎儿满眼感动的回答。 “你呀,总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凤七寻不由得轻叹。 她眸光淡扫,不经意间掠过下方的青石小径。只见一身青布衣衫的徐嬷嬷正端着托盘缓步走来。徐嬷嬷脸上的表情凝重,动作也甚是小心,想必那托盘之上的瓷盅里,放了珍贵的东西。 凤七寻唇角微扬,一个计划便自心头跃起。她瞟了慎儿一眼,轻描淡写的问:“你上午说昨天领命打你的人,是夫人身边的徐嬷嬷?” 慎儿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回答:“是,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凤七寻朝着谨慎前行的徐嬷嬷呶了呶嘴,“自然是要替你把债讨回来了!”说罢,她就掀开薄被起身,拉着慎儿就向台阶处跑了去。 “小姐,奴婢不用……”慎儿一脸惶恐的说。 “不许拒绝我的好意!”凤七寻语气霸道的说。这一世,除非为了更大的报复,否则她绝不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受丝毫的委屈! 第16章 教训恶仆 徐嬷嬷正小心的端着托盘向前走,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双白底绣着粉梅花的鞋。顺着绣花鞋缓缓往上看,果然就瞧见了凤七寻笑眯眯的脸。 徐嬷嬷暗道一声不好,想要转身离开却是已经晚了。 “徐嬷嬷这是打哪儿来,又要上哪儿去啊?还有——这是什么?”凤七寻说着,就随手去掀瓷盅的盖子。 徐嬷嬷害怕打碎了瓷盅,洒了里面的东西,也不敢躲,只得任由凤七寻掀开了盖子,顿时一股子浓郁的鲜香扑鼻而来。 “原来是金丝血燕的燕窝啊!”凤七寻恍然。 徐嬷嬷猜不透凤七寻的意图,只好垂眸回答,并且把韩蕙心都搬出来了。“是,这是夫人特地命老奴给三小姐炖的燕窝。二小姐,老奴还要赶着去送燕窝,您要是没什么事……” 凤七寻没有理会沫沫的话,径自对身后的慎儿说:“慎儿你知道吗?燕窝可是个好东西呀!尤其是这金丝血燕,更是珍贵,特别滋补。不如……”她一个转身,手快的端过瓷盅,笑着说:“馍馍把这血燕的燕窝留给我喝吧!我昨个长途跋涉回来,也受了不少伤。” “使不得,二小姐使不得呀!”徐嬷嬷吓得失声惊呼。 凤七寻闻言脸色一凝,“使不得?怎么就使不得了?难道这燕窝九夜喝得,我就喝不得?难道九夜是王府的千金嫡女,我就不是了吗?” 徐嬷嬷一听这语气,便知道凤七寻是在故意找她的麻烦,暗道自己真是不长眼,放着其他的路不走,偏偏抄近路抄到了菱湘小筑附近。这下好了,碰上这个小祖宗了! 她当即跪了下来,哀求着说:“二小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这燕窝是夫人吩咐炖给三小姐的!” 凤七寻又岂会听不出,这狗奴才在夫人两个字上咬重了语气。于是她冷哼一声,“夫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夫人来压我?是不把我这个嫡小姐放在眼里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徐嬷嬷心里咯噔一声,急忙磕头求饶。 凤七寻直接无视她的求饶,冷声说:“不敢,我瞧你胆子大着呢!不过你胆子再大也别忘了,就算你在夫人面前再得宠,你也还是个奴才,就算我再不讨夫人的欢心,我也还是这个家里的嫡小姐!慎儿,掌嘴!” “是,小姐……” 慎儿嗫嚅着应声,上前动作轻柔的打了徐嬷嬷一个耳光。 凤七寻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全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她一把将手里的瓷盅塞给慎儿,“我来!”上前“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力道十足,直把徐嬷嬷打的脸歪了过去。 “小姐……”慎儿捧着瓷盅,一脸讶然。 凤七寻睨着不敢作声的徐嬷嬷,轻啐了一口说:“记住了,下次如果再敢对我不敬,就不是两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是是,老奴谨遵教训!”徐嬷嬷捂着脸,迭声应道。 “滚——” 徐嬷嬷犹豫着看了一眼慎儿手里的瓷盅,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敢说,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凤七寻冷哼一声,转身大步朝菱湘小筑走去,“慎儿,仇报了,回屋了!” 慎儿看了看手捧着的瓷盅,“小姐,这金丝血燕窝……” “倒了。” “倒了?!”慎儿难以置信的问。这可是金丝血燕呀,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补品。 凤七寻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脸为难的慎儿,“对,倒了!不然你喝了也行!” “……小姐”慎儿无奈的喊了一声,可凤七寻早就脚步不停的走进了房间。 第17章 不能说的秘密 徐嬷嬷神态狼狈的回到夜兰苑,却不由得在门外停下了脚步,迟迟不敢敲门进去。她是韩蕙心的陪嫁丫头,对韩蕙心的脾气秉性颇为了解。韩蕙心那般高傲且不可一世的人,最憎恶的便是别人在她头上动土,还有办事不力的人。 如果韩蕙心知道,她让人精心炖好的燕窝被人抢了去,肯定会重重责罚徐嬷嬷的。 想到这里,徐嬷嬷的脚步更是踟蹰了。 夜兰苑的内室里,仅着了里衣的凤九夜盖着锦被躺靠在床上,不停地抹着眼泪,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韩蕙心坐在床边瞧着心疼,却也有些心烦的说:“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丫头,你哭的这般伤心,像个什么样子?” “谨儿可不是普通的丫头,她跟了我七年了!这就算是养条狗养了七年,也是会有感情的嘛,更何况是一个人!”凤九夜抽嗒嗒的说。 韩蕙心表情淡漠,冷哼一声,语气不屑的说:“都跟了你七年了,半点你的聪慧都没学到,真是个蠢货,死了也不可惜!” “娘……”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丫头么,赶明个娘给你寻一个机灵的过来。”韩蕙心揽过凤九夜,和声细语的安慰着说:“再说了,你让谨儿做假证污蔑七寻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了她有可能回不来的准备了吗?” 凤九夜拿绢帕擦着眼泪,表情气愤的说:“话是这么说,可我哪能想到,七寻她居然会有那本事,竟然当场戳穿了谨儿的假话,害得她……” “你就庆幸吧!要不是那贱丫头还在乎她刚寻回来的弟弟,用自己的死保住了那小崽子的命,你早就被供出来了,到底是你父王不想惩治你也不行了!” “可是七寻怎么会突然那么厉害了呢?”凤九夜纳闷。 韩蕙心想到昨个晚上凤七寻咄咄逼人,却又句句有理的反驳,不觉皱起了眉头。“我也觉得疑惑,七寻这丫头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 “娘——”凤九夜突然抓紧了韩蕙心的袖口,眼神担忧的问:“会不会是七寻知道什么了?” “不会的,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韩蕙心语气肯定的说。 凤九夜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回到床上。 “娘,你说那个道士的批命真有那么准吗?他居然说七寻……唔……” 凤九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蕙心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嘘——”她看了看周围,发现丫环都安生的候在门外之后,才松开手幽幽的说:“不管道衍真人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得不防,更何况道衍真人曾为先皇批命,一次都不曾出过纰漏!” “那七寻真的会?” 韩蕙心看向半信半疑的凤九夜,眼神蓦然凶狠的说:“不管会不会,我都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毁了凤家,毁了凤家列祖列宗千百年的基业的!” 瞧着韩蕙心决绝且残忍的表情,凤九夜不由得移开了眼,放在锦被下的手缓缓握了起来。 韩蕙心收敛了眉眼间的凶狠,细心的替凤九夜掖好了被角,皱眉说:“徐嬷嬷去替你取金丝血燕的燕窝了,可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徐嬷嬷的声音,“夫人,三小姐。” 第18章 母女情深 “进来吧!” 韩蕙心恢复了一贯严肃的面容,抬眼看向门口,却见徐嬷嬷推门走了进来,手上并没有端着金丝血燕的燕窝。她不禁皱眉问道:“燕窝呢?不是让你去取燕窝了吗?” 徐嬷嬷一听,急忙快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夫人,三小姐,燕窝……燕窝被二小姐抢去了!” “你说什么?七寻把燕窝抢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蕙心厉声叱道,眉头皱的更紧了。 徐嬷嬷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说:“老奴听说这金丝血燕的燕窝要趁热喝,才能起到补身的效果,所以老奴就寻思着抄了个近路。谁知道遇到了二小姐,二小姐说……说……” “七寻说什么?你还不快说!吞吞吐吐的!” “二小姐一听这燕窝是夫人特地命人炖给三小姐的,立刻抢过燕窝,说抢的就是三小姐的东西!” “混账!”韩蕙心一掌拍在桌子上,“七寻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懂得礼仪了!” 徐嬷嬷见状,急忙挤出了两滴眼泪,一脸委屈的说:“夫人,老奴那是拼了命的想把燕窝要回来呀!可是二小姐非但不给,还打了老奴两个耳光……” 韩蕙心两眼一瞪,一脸生气的说:“打你也是活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还有什么用?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滚去持戒嬷嬷那自行受罚去吧!” “是,是,老奴告退,老奴告退!” 徐嬷嬷退下了以后,凤九夜刚刚平复的怒火又燃了起来,“娘,你看七寻她……” “不过就是碗燕窝,她既然想喝,给她喝就是了,你何必为了这个气坏了身子?”韩蕙心放软了语气,拍着凤九夜的肩膀安慰。 凤九夜别过头,愤愤不平的说:“我不是怪她抢了我的燕窝,你听听她说的那话,什么叫抢的就是三小姐的东西?敢情她抢了我的菱香小筑还不算,连我的燕窝都想要了是吧?” “娘!”她揪着韩蕙心的袖子,目光别提多委屈了。“那菱香小筑从画图纸开始,我就开始盼着了,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等它建成了。现在好了,倒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瞧着凤九夜委屈,韩蕙心也是心疼。可是心疼归心疼,这把菱香小筑给凤七寻住是凤桓的属意,他要不改口,谁也没办法不是。 “回头我去跟你父王说说,等寻悠园收拾好了,让她把菱香小筑再腾出来给你住!” “我才不要住她住过的地方呢!”凤九夜赌气的说。 “那就让你父王再给你建一个新的园子,比菱香小筑好一百倍一千倍!行了吧?” “真的?” 瞧着风九夜终于起了点兴趣,韩蕙心才放心的点点头,笑着说:“真的!” 凤九夜顿时喜笑颜开,扑到韩蕙心怀里,“谢谢娘亲,九夜就知道娘亲最疼九夜了!” 韩蕙心抚摸着她柔顺如瀑的长发,“你知道就好!娘亲的希望和凤家全部的希望,可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让娘亲失望!” 凤九夜身子一僵,继而笑着回答:“九夜知道!” 第19章 短匕的由来 许是教训了徐嬷嬷,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凤七寻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向来遵循过午不食的她,居然破天荒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并且还吃了不少,只把慎儿看的目瞪口呆。 “小姐,您以前不是一直不用晚膳的吗?”慎儿一脸惊奇的问。 凤七寻把碗筷往桌上一推,心满意足的笑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俗话说的好,一日三餐,一日三餐,怎么能少一餐呢?你说是吧?” 慎儿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凤七寻说得挺有道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凤七寻早就被强迫改掉这个习惯了。 无论是后来随军出征,常伴在赫连焱的身旁,需要时刻储存体力,还是再后来,她被凤九夜做成人彘装进瓮中苟延残喘,晚膳似乎都变得那么必不可少。 她垂眸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没有任何含义。抬起头时,面上只余下云淡风轻。 “趁着天色还不晚,我们回去一趟寻悠园吧!” 慎儿疑惑不解,“必要的胭脂水粉和衣物,大少爷已经命人全部送来菱香小筑了,小姐还需要再拿什么东西吗?就算有,让奴婢去拿就行,您何必亲自去呢?” “我也不知道要拿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东西被落在了寻悠园……”凤七寻幽幽的说。 寻悠园正屋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凤七寻总觉得空气中似乎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心里会莫名的不舒服。 相比起凤七寻的皱眉,慎儿则是双目中流露出哀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凤七寻这才想起,谨儿是和慎儿一起被卖进王府为奴的。于是问道:“慎儿,我记得你是和九夜身边的谨儿一起入的雍王府,是吗?” 慎儿点点头,语气略显哽咽的说:“是的,奴婢是和谨儿姐姐一起被卖进府里的,谨儿姐姐年长奴婢两个月,所以奴婢唤她一声姐姐。赐名的时候,管家说,在咱们王府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说话做事一定要记住四个字——谨言慎行,所以才将我们一个取名为谨儿,一个则是慎儿!” “我倒是不知,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 “奴婢没想到,谨儿姐姐到底还是忘记了当初管家的交代,竟然污蔑小姐,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凤七寻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一声,缓步走进里屋,在花梨木的柜子上找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朱漆木匣子。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放着一柄做工精良的短匕。不及半尺长的剑身,鞘上雕琢着繁复的花纹,凹陷处镶嵌着五彩的钻石,拔开来看,匕首锋利且透着寒光。 那是四年之前,与赫连煜在离都京郊初遇时他送给她的见面礼。据说是神匠鹿邑所造,放眼天下不超过五件,皇宫里也不过就三件,一件皇上自己留着,一件作为奖赏赐给了赫连煜,又被赫连煜转送给了凤七寻。还有一件则给了皇上的幼弟,也就是后来在邕南声名显赫的岐王赫连沣。 岐王——那个在关键时刻对她施以援手的男子。 “岐王……” 凤七寻咀嚼着赫连沣的封号,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他冷若寒山坚冰般的脸,细致的眉眼,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又是一个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第20章 前世的岐王 之所以会说又,是因为赫连家的男人,似乎都长了一副出色的外形,无论是温文尔雅的太子赫连煜,还是霸道且野心勃勃的赫连焱,就连已过不惑之年的皇帝,都依稀可以看出年轻之时的俊美无俦。 只不过……想到上一世岐王惨烈的结局,凤七寻竟莫名生出了些许惋惜。 赫连沣是先帝的宠妃所生,更是先帝最看重的儿子。他天生聪颖,五岁识字,七岁吟诗,十岁便已经熟读各国兵书,更曾以十三岁的稚龄披甲上阵,率领八千轻骑突入敌军腹地,一举烧毁敌方粮仓并且割下了统帅的首级。 所有人都以为,以皇上对赫连沣的器重,他一定会继承大统,大概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吧!然而七年前先皇突然驾崩,皇位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顺理成章的由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继承。 大抵是不满意这个结果吧!赫连沣在惠宗十一年突然发动了政变,率领手下的五万人马,悄无声息的包围了京都离邺,他更是带领岐王府的三千死士闯入皇宫,意图弑兄夺位。 所有人都以为惠宗的皇位不保,大凛朝的天下即将易主。然而一切似乎都在惠宗的意料之中——包括岐王万无一失的计划。 在他率领心腹死士冲进朝堂逼宫的时候,曾经誓死跟随他的数万人马却突然倒戈,纷纷把手中的长矛指向赫连沣。 岐王的三千死士均被万箭穿心,无一幸免,可他却凭着一股意志闯出了皇宫。但是一人之力,又怎么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呢? 意图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岐王府上下百余口人一并被赐予了死刑——满门抄斩,据说连府中姬妾腹中的孩子都无一幸免。然而,皇上却独独留了赫连沣一命,发配到了西北边陲的蛮荒之地。 世人皆言,皇上顾念手足亲情,终究下不去狠手,杀掉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就连当时听闻这件事的凤七寻,也不由得对当朝圣上深感敬佩。 可如今活过一辈子的她才终于明白,那种放过并不是仁慈,而是更大的残忍,因为赫连沣终其一生,都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然后承受家破人亡的永恒的孤寂。 今年恰好是惠宗十一年,大凛朝有规定,藩王不可私自离开封地,更不可擅自回京。赫连沣不仅回来了,而且以他回京的时间来看,定然不是名正言顺的宣召进京,这让凤七寻不得不怀疑岐王的意图。 他果然是要在这一年发动兵变,历史终究还是要沿着既定的轨迹上演么? 凤七寻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慧眼识人的人,不然也不会看错凤九夜和赫连焱,可她还是觉得亲眼所见的岐王,并不像是一个渴望并追求权力的人,因为他的眼里有太多淡然,甚至是对这个世界的……蔑视。 既然不在乎权力,为什么要冒着被抄家灭门的风险,还要去追求那把龙椅呢? 凤七寻想不清楚,也不想想清楚,她只是觉得自己不想欠任何人的情,所以赫连沣救了她一条命,那她也还给他一条命。 如果赫连沣是个聪明人,一定会考虑并且相信她的话,然后连夜赶回邕南封地;如果不相信,那就如凤七寻所说的,言尽于此,她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果赫连沣执意谋反,最后终难逃灭门的惨剧,也与她无关! 只是想到那个眉目清冷的男子被流放蛮荒,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吧! 第21章 杠上庶姐 自从上次寻悠园一事之后,凤七寻在雍王府是愈发的“恶名昭彰”了。府里的下人们如今见了她,都是绕着道儿走,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了这位嫡小姐,落得个撞柱而亡的下场。 王府后院的琼芳苑,是雍王府最大的花园。这里面并没有品种多么珍稀的花草,但胜在花团锦簇,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如今初春天气乍暖,琼花苑中百花盛放,一团团一簇簇各色的花朵扎推盛开,莺飞蝶舞,热热闹闹的样子令人赏心悦目。 凤七寻坐在凉亭中,神态悠闲地嗑着瓜子,好不惬意。凉亭的台阶下,几个小丫头统共端了一碟糕点,在那里推推搡搡,却是谁都不敢上前。 慎儿瞧不过眼,噔噔噔的下了台阶,气呼呼的质问:“既然都已经端过来了,为什么不端上去,在这里你推我搡的做什么?我家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这……”那些小丫头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惧之色。 慎儿冷哼一声,忿忿地说:“算了,给我吧!” 小丫头们闻言,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急忙把那一碟糕点放到慎儿手里,“谢谢慎儿姐姐!”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慎儿端着盛着桂花糕的瓷碟走进凉亭,把碟子放到凤七寻面前以后,苦着一张脸站到了一旁。 凤七寻抬眸,挑眉说:“怎么了这是?好像别人欠了你百八十两的银子一样!” “奴婢就是生气嘛!她们干什么那么躲着小姐?活像是小姐把谨儿姐姐逼死的一样!”慎儿不满地抱怨。 凤七寻一摊手,“本来就是我逼死的呀!” “小姐——”慎儿一跺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明明是谨儿姐姐污蔑你在前,你不过是想让她说出谁是幕后主使,她才……这怎么能怪你嘛!” “你知道就好了,别人知不知道,我才不关心呐!”凤七寻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是……” 慎儿还想说什么,被凤七寻唇间溢出的轻笑阻止了。 “慎儿,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和你说的话深信不疑。相信你的人根本不需要你的解释,而不相信的你的人,你解释的再多都只会被认为是在狡辩,所以何必呢?何必费尽心思去辩解,最后越描越黑。” 瞧着慎儿似懂非懂的模样,凤七寻微扬起唇角,拈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她:“要不要尝尝?” “二妹妹可真是好兴致啊!都把人丫环逼死了,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赏花品茗!” 都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单凭这尖酸刻薄的语气,凤七寻不用想就能猜到来人肯定是一向和她过不太去的凤怡瑶。 凤怡瑶最是不喜嫡出的凤七寻和凤九夜,还嫡子凤柒陌。每次遇到她们,凤怡瑶都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瞧见凤七寻抬眼看她,凤怡瑶扬着头,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说:“啧啧啧,可怜谨儿那丫头,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 凤七寻不屑的轻笑,“大姐如果这么心疼谨儿,不如替她立个衣冠冢,逢年过节好去上个香磕个头什么的?” 凤怡瑶闻言顿时变了脸色,两眼一瞪,用那涂满艳丽丹寇的手指指着自己,“你让我给一个丫头磕头上香?是疯了不成?” 凤七寻脸上浮现出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语含讽刺的说:“没那慈悲心,就别在我面前装菩萨,让人瞧着恶心!” 第22章 完胜庶姐 凤怡瑶是个暴脾气的人,一点就着,却偏偏喜欢没事找事,尤其喜欢和凤七寻过不去。 这下好了,她一听凤七寻骂她恶心,顿时怒从心起。“恶心?你说谁恶心?呵…我就算是假慈悲了,也好过你真残忍!和陌生男子私会不说,居然还逼死了府里的丫头。凤七寻,你可真能耐呀你!” “多谢大姐夸奖,不过……”凤七寻抬眸睨着凤怡瑶,眸光犹自轻蔑的说:“大姐前个晚上莫不是忘了带耳朵?事情说的那么明白,是谨儿那丫头污蔑的我,怎的如今大姐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凤怡瑶冷哼一声,“现在谨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了!要我说,还是谨儿那丫头胆子小,别人随便威胁两句,立马就改了口。什么叫把树木错看成了人,依我看是把人错看成了树木吧!哈哈哈哈!” 似乎觉得凤怡瑶说的有些过分了,陪同她一起过来的凤怡卿脸色有些讪然。她扯了扯凤怡瑶的衣袖,“大姐,这么说似乎……” 凤怡瑶一把挥开凤怡卿的手,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你扯我做什么?” 凤七寻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说:“四妹妹想必是想提醒大姐,空口无凭的话,可不要胡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什么空口无凭?怎么就空口无凭了?这不是谨儿亲眼所见的吗?不然你何至于逼死谨儿,好杀人灭口呢?” “哦?亲眼所见呀?”凤七寻微笑,侧眸看向一旁的慎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慎儿说话一样。“慎儿,我记得你说过,曾经在咱们王府后门,亲眼见到大姐和一个白衣书生拉拉扯扯,是吗?” “小姐……”慎儿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凤七寻,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什么书生拉拉扯扯了?”凤怡瑶上前一步咆哮说。 “这自然是要问大姐了,私会陌生男子,可真是败坏名声呢!” “你这根本就是污蔑,慎儿说见到就是见到了么?拿出证据来啊!” 瞧见凤怡瑶跳进了圈套,凤七寻微微一笑,抬眸睇着因为生气而满脸通红的凤怡瑶,“对,证据!大姐也知道口说无凭,要拿出证据来。既然如此何必红口白牙的污蔑别人呢?” 凤怡瑶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凤七寻你——” 凤怡瑶还想争辩些什么,却被凤怡卿抢了先。她柔声说:“二姐姐莫要生气,大姐也不过是为了二姐和雍王府的名声着想,并无恶意。对了,我和大姐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二姐姐赏花了!” 说完,她就看向凤怡瑶,对她使着眼色说:“大姐,走吧!” 凤怡瑶顺着凤怡卿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一身淡紫衣衫的凤九夜正款款而来。 雍王府里谁不知道,凤九夜是王爷王妃的心头宝。比起骄纵蛮横的凤七寻,凤九夜倒更像是个笑面阎罗,细语轻言间就能把人送往地狱。因为只要她一个不高兴,在你面前做出心疾复发的模样,你立刻就能被王妃送往持戒嬷嬷处,严加“教导”一番。 所以一瞧见缓缓走来的凤九夜,凤怡瑶顿时没了方才的气焰嚣张,立刻拉着凤怡卿的手,灰溜溜的离开了。 凤七寻这才收敛起了方才的轻率,微眯着双眼看向距离她不过十米之遥的凤九夜。 第23章 暗自较劲 凤九夜大抵是前世今生凤七寻最恨之入骨的人了。赫连焱对她的背叛她可以容忍,但是凤九夜对她的背叛却是挫骨扬灰亦不能释怀的。 这是凤七寻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凤九夜。她依旧有着和凤七寻如出一辙的清丽容颜,纤弱的身段比扶风的弱柳更惹人怜爱。那一身淡紫的衣衫犹如祥云,缥缈着迤逦而来。 每次瞧见凤九夜,凤七寻都觉得是像在照镜子一样,只可惜她在镜子里看到的是另一个自己,一个邪恶且无比憎恶她的自己。 待到凤九夜走进凉亭,凤七寻心间百转千回的情绪顿时无声消散。她微扬着唇角,逶迤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九夜,快过来坐!”她指着对面的位置说。 凤九夜轻颔首,脸上亦是挂着温婉无害的浅笑,笑容像极了天边的云霓。“刚才我瞧着大姐怒气冲冲的走了,你们莫不是又吵架了?” 凤七寻把面前的桂花糕推到凤九夜面前,献媚似的说:“尝尝,新做的,好吃的紧!” 待凤九夜品尝桂花糕的时候,凤七寻才呷了一口茶,睇着只余两道剪影的凤怡瑶和凤怡卿,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是手下败将过来自取其辱罢了,你不用太在意。” 她转而双手托腮,睇着面色莹润的凤九夜,“你的心疾可好些了?最近手头上事情有点多,就没往夜兰苑跑,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我们是亲姐妹嘛!”凤九夜理所当然的说。 凤七寻浅浅的一笑,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见了贴身伺候凤九夜的丫头。“这丫头瞧着眼生,新来的?” “嗯,叫菱儿,是昨个才买进府里来的。菱儿,还不见过二小姐?” “小丫头上前屈身行了一个礼,“奴婢见过二小姐。” “免礼了。” 凤七寻笑看着凤九夜,不止是有意还是无心的说:“瞧着倒是个伶俐的丫头,应该不会像谨儿一样乱说话了吧?” 凤九夜闻言面色一白,讪讪的说:“七寻,对不起,谨儿她……” 不等她把话说完,凤七寻就笑着打断了。“九夜,不是我说你,这丫头就得好好管教,平白无故的胡言乱语怎么能行呢?知道的是这奴婢居心不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主子教唆的呢?你说是吧?” 以为凤七寻猜测到了什么,凤九夜心下一惊,急忙开口:“七寻,你这说的哪儿的话呀?我怎么会教唆谨儿污蔑你呢?我……” 凤七寻稍一抬手,“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凤九夜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凤七寻在诈和,为的便是套她的话。而她刚刚急于辩驳的态度,着实有些心虚在里面。 可是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凤七寻,发现她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仿佛刚才所说的话真的就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凤九夜顿时疑惑了。到底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凤七寻真的如韩蕙心所说,变精明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来试探一下凤七寻。结果还没开口,凤七寻就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九夜,我突然想起菱湘小筑的鲤鱼还没喂,我去喂鱼了。你继续赏花,还有这些桂花糕也留给你了,嗯,就当是为昨个抢了你的燕窝,赔礼道歉吧!” 凤七寻说完,就颇有些得意的向慎儿招了招手,自己率先走下了台阶。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凤九夜的眸子里迸射出了恶毒的光芒。“凤七寻,菱湘小筑也好,燕窝也罢,你拿走的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一并讨回来!” 第24章 半夜的偷袭者 夜色旖旎,月华如霜般洒满菱湘小筑的高啄檐牙、亭台游廊,愈发映衬着这座园林的美不胜收。可就是在这样一个静谧安逸的夜晚,凤七寻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一个人斜倚在小轩窗前,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冷月的清辉覆盖在她绝丽的容颜上,旖旎出潋滟的华彩。 “小姐……”慎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困意的走了过来。“这都快子时了,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啊?” “你睡吧!不用管我,我……睡不着。” 慎儿一屁股坐在了凤七寻旁边的凳子上,嘟囔着说:“小姐不睡,奴婢也不睡,奴婢陪着小姐!” 凤七寻瞧着慎儿一坐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顿时觉得好笑。 其实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前一世多年警戒的生活,让她浅眠的同时又对危险有一定的感知,而她总觉得今晚的夜色太过美好,美好中似乎暗藏着杀机。 突然,寂寂的黑夜中传来些许几不可闻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动作灵活的翻过菱湘小筑低矮的院墙,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凤七寻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推了一把熟睡的慎儿,并且捂住了她的嘴,“嘘——有人潜进来了,我们有危险!” 慎儿眼中流露出担忧和害怕,等凤七寻松开手后,急忙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你先躲起来,我们见机行事!” 慎儿点了点头,寻了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凤七寻也急忙躺回床上,不忘叮嘱了慎儿一句,“记住掩好口鼻,对方可能会用到迷烟。”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细长的竹管捅破窗户纸穿了进来,白色的烟雾顺着竹管袅袅飘出。片刻之后,对方似乎觉得屋里的人都被迷晕了以后,才悄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人径直走到内室,瞧见躺在床上,明显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凤七寻后,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小美人儿,今晚你就我的了,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说着,他便伸出手,想要抚摸凤七寻的脸蛋。 凤七寻轻勾唇角,倏然睁开了眼睛,如水的明眸中含着笑意,也印着冷寒。“阁下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你怎么……呃……” 来人甚至还没想通为什么凤七寻没有被迷烟迷倒,就被身后突然冲出来的慎儿用一个青花瓷瓶打在头部。他甚至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瘫软在了地上。 凤七寻起身下床,踢了他两三脚,确定他已经晕死过去以后,对慎儿伸出了大拇指。 慎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姐,这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慎儿不解的问。 凤七寻睨了一眼昏死的男子,轻描淡写的说:“自然是过来毁我名声的咯!” “啊?那我们怎么办?” 凤七寻略一思考,挑眉说:“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慎儿你过来!”她向慎儿招了招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慎儿脸上的表情越变越吃惊,到最后就直接成了难以置信,“小姐,你真要这么做?” 凤七寻坚定的点点头,拍了拍慎儿的肩膀说:“慎儿,一切交给你了!” “好吧……”慎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以后,便拽着男人的双脚,使劲儿把他拉了出去。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菱湘小筑外面突然光芒大盛,隐约有一层高过一层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凤七寻冷笑一声,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第25章 搜府拿人 其实在那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凤七寻就猜到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如今这鼎沸的人声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听不多时,菱湘小筑大门外已经传来敲门的声音。 等外间的丫环起身打开了大门口,凤七寻才脱下外衫,同时裹上一件披风,假装成刚刚被吵醒的样子,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园子里是凤桓为首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下人们举着火把,夫人姨娘还有小姐们则是一副倦怠的模样。那阵仗和当日夜审她的时候别无二致。 凤七寻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走到凤桓面前略一屈身,“女儿见过父亲。”她眸光淡扫,掠过一众表情各异的人,语气疑惑的问:“这深更半夜的,父亲带那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徐嬷嬷刚才禀报说,瞧见有男人进了菱湘小筑。”凤桓面容严肃,言简意赅的说:“所以我特地带人过来看一下!” “男人?”凤七寻顿时惊慌失色,单手掩住嘴说:“怎么会有男人呢?女儿一直在房中睡觉,没发现有什么人进来啊?你们说是吧?”她问向一旁的丫环。 丫环们急忙连连点头,“奴婢也没见到有人进来!” “有没有进来什么人,搜一下便知!”韩蕙心在一旁冷声说。 凤桓对着候在一旁的护院首领使了个眼色,阎琛立马意会的下令,“搜!” 凤七寻脸上浮现出不悦,却还是保持着和颜悦色的模样。她对着一旁战战兢兢的丫环吩咐了几句,丫环们急忙去屋里搬了几把椅子出来。 “父亲,母亲还有几位姨娘们,都坐下吧!这菱湘小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着都得搜一会儿,大家别都站着了!”说着,她便坐了下来,又打了一个哈欠。 不多时,阎琛带着进去搜的护院们出来了。 “怎么样?”凤桓问道,其他人亦是好奇不已。 阎琛抱拳,“回老爷,没有发现!” 凤七寻微笑着站起身,走到凤桓面前,“我就说嘛,没见到什么人。说不准是徐嬷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呢!” 凤桓眼神凌厉的扫向徐嬷嬷,“到底怎么回事?” 徐嬷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爷,老奴确实看到有人进了菱湘小筑,千真万确呀!” “可是没搜到人,也是千真万确的呀!”凤七寻学着徐嬷嬷的语气说。 “这……”徐嬷嬷抬头看向韩蕙心。 凤七寻假装没有看到徐嬷嬷的小动作,小声嘀咕着说:“兴许徐嬷嬷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人进来了,只不过那人也许去了别的地方也说不一定!” “你说什么?”凤桓皱眉问。 “我是说,既然徐嬷嬷坚持说她没有看错,那没准就是有人进来了!在菱湘小筑没搜到,不代表就没人进来啊,毕竟咱们王府这么大呢!”她上前一步,一脸严肃的对凤桓说:“父亲,雍王府向来戒备森严,居然会有人潜进来,这绝非小事。依我看,父亲还是将整个府邸好好搜一遍,若是能抓到潜入者自然是好,若是抓不到也图个安心嘛!” 凤桓一听,觉得凤七寻说得有理,便冷声说:“阎琛!” “老爷。” “搜!把整个王府的每个角落都给我搜一遍!” “是!”阎琛对着护院们一招手,率先大步跑出了菱湘小筑。 凤桓扫视了一圈众人,冷声下令:“其他人都到王府正堂等着,没有结果谁都不许走!” 第26章 真假二小姐 雍王府的正堂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按照长幼尊卑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起初碍于凤桓在场,这一众女眷还算有所收敛,后来便愈发放肆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由最初的窃窃私语,演变成了后来的议论纷纷。 只听凤怡瑶撇了撇嘴,向蓉姨娘抱怨说:“娘,我好困呢!什么时候才能回屋睡觉嘛!” “瑶儿乖,再忍一忍,等阎琛搜完了,咱们就能回去了!”蓉姨娘安慰说。 “那还要很久啊!”凤怡瑶白了凤七寻一眼,明目张胆的说:“都是二妹妹不好,偏偏提议搜整个府找人,这雍王府这么大,我看咱们今晚就都别睡了!” 凤七寻靠着椅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语气轻松的说:“生前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大姐,咱这府里可是进了贼人,自然是抓住的好。你要是真困了,可以回园子里睡啊,就怕一个不测,有命睡着,没命醒过来了!” “你——” “好了,都别吵了!”凤桓厉吼一声,脸上郁积怒气。 这时,阎琛正好疾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护院,护院一边一个押着一个男人。到了正堂之后,他们直接一推,把男人扔在了地上。 “回老爷,抓到了!”阎琛抱拳,态度恭敬地说。 凤桓眉头一皱,厉声问道:“在哪儿抓到的,知道是什么人吗?” “据他交代是邺南镖局的镖头,名叫何雷,是在……在……”阎琛犹豫着,说话也吞吞吐吐了起来,“在三小姐的夜兰苑抓到的!” “什么?!” 此话一出,全堂哗然。不仅凤桓一脸震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就连韩蕙心拿着绢帕的手也渐渐收紧,凤九夜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其他人则是好奇、疑惑还有幸灾乐祸兼而有之。 “父亲,我……” 凤九夜刚想开口解释,被凤桓抬手阻止。他看向跪趴在地上的何雷,冷声问到:“何雷是吧?你深更半夜潜入雍王府,究竟有何意图?” “小人……小人是受约而来。”何雷跪直了身体,结结巴巴的回答。 “受谁的约?” “二……二小姐。” 凤桓强忍着怒气,挑眉问道:“哦?受二小姐的约?那你和二小姐是什么关系呢?又为何会半夜前来呢?” “小人和二小姐一见倾心,二小姐是小人的心上之人!”何雷一脸羞赧的说。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好看了。他们的目光几乎全都集中在了凤七寻和凤九夜身上,端的是探究和意味深长,只有凤柒云的目光里浮着对凤七寻的担忧。 凤九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凤七寻却悠闲地站起身。她拉扯着坐在旁边的凤九夜,缓步走到何雷面前。 “你说二小姐是你的心上之人,那请问我们两个人,谁才是二小姐呢?” 何雷闻言抬起头看向凤七寻和凤九夜,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则是因为两人皆美貌无双,让人惊为天人,二则自然是两人如出一辙的容貌了。 “这……”何雷根本不曾见过凤九夜和凤七寻,又怎么能准确的分辨两人呢? 凤七寻见状,冷笑道:“你说二小姐是你的心上之人,可你居然连谁是真正的二小姐都认不出来,何镖头,你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第27章 智胜一筹 凤七寻毫不留情的揭穿和嘲笑,让何雷后背顿生出一层冷汗。他支支吾吾的说:“实在是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我想一般人都分辨不出来吧!” 凤七寻点点头,“是个牵强的好理由!那我再问你——”她松开凤九夜,倾身盯着何雷闪烁的眼睛,目光如炬的说:“你说二小姐是你的心上之人,那请问二小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还有——她又中意你哪一点?” “这……”何雷又是哑口无言。 “这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回答不上来,还敢说二小姐是你的心上之人,不觉得太可笑了么?”凤七寻冷声质问。 何雷终究还是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凤七寻满意的勾唇一笑,转身看向坐在上首的凤桓。“父亲,这何雷根本就是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也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倒是九夜……”她侧头看向甫一坐下的凤九夜,“这个男子可是在你的夜兰苑发现的,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凤九夜没想到凤七寻会突然针对她。她缓缓站起身,犹豫着问:“七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是我在和这个男子私会么?”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既然这个男子是在夜兰苑发现的,必然和你脱不了干系,仅此而已。” “七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九夜她怎么会和这种人有干系?”韩蕙心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斥责。 凤七寻看向愤怒的韩蕙心,目光从容的说:“夫人,现在不是我要说什么,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一个说是受我相约前来的男子,却对我一无所知,反而出现在了我的孪生妹妹的院子里,这很难不让人猜测呢!” 本来思路还有些混乱的人,经凤七寻这么一提醒,顿时如同醍醐灌顶。 这么说来,应该是凤九夜和男子私会,却又不想暴露了身份,于是假借了凤七寻的名义。所以男子才会出现在夜兰苑,才会对凤七寻一无所知。 “我没有,娘,我没有……”凤九夜立刻泪盈于睫,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韩蕙心心疼的看了她一眼,转而睇向何雷,想学着凤七寻的方法质问何雷。凤七寻早就猜透了韩蕙心的想法,于是立即跪了下来,沉声说:“父亲,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说。” “什么事?” “相国寺之行的那晚,谨儿说因为天色昏暗并没有看清是人是树,现在我怀疑,那天谨儿不是错把树看成了人,而是错认了我和九夜!” “你是说,谨儿的确看到了有人和男子私会,而那个人不是你?” “是!”凤七寻一脸镇定的说。 凤桓身体一颤,早已听不到韩蕙心在一旁说什么了。他只知道,凤九夜不仅在相国寺后山私会男子,如今竟然把那奸夫邀约到雍王府来了。 “凤九夜,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凤桓颤巍巍站起身,怒极了说道。 凤九夜急忙跪在了地上,哽咽着说:“父亲,父亲女儿没有啊!女儿没有私会男子!女儿没有啊!”她转而看向凤七寻,“七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凤七寻回头,回视着凤九夜,“九夜,你既然心有所属,又何必瞒着父亲和母亲呢?他们那么宠爱你,一定不会介意何镖头出身卑微的。” “你,七寻,你——”凤九夜情绪一急,顿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28章 九夜受罚 “九夜!”韩蕙心惊呼一声,急忙跑到凤九夜身边抱起她,“九夜你怎么了?是心疾又犯了吗?大夫,快去叫大夫!” “是!”菱儿急忙跑了出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三小姐抬进内室的榻上?”韩蕙心对身后的丫环说。 “是,夫人!”丫环们急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抬起凤九夜,小心的向内室走去。 不一会儿,秦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过来了。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行礼,就直接被韩蕙心推进了内室,而她则一脸焦急的跟了进去。 自始至终,凤桓都面色冷凝的坐在椅子上。 “阎琛。”他冷声喊道。 “老爷!” 凤桓睨了一眼准备趁着慌乱溜走的何雷,眼角眉梢都是到极致的厌恶。“我不想再在离都看到这个人!” “是,属下知道了!” 阎琛三两步上前,一个手刀砍到了何雷的后颈,把他打晕了过去。然后,他命人把何雷带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秦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 “秦苏,九夜的心疾如何?”凤桓还是忍不住关心的问到。 “回王爷,三小姐不过是气急攻心而已,并无大碍!” “有劳秦大夫了!” “王爷客气!秦某告退!”秦苏略一拱手,便背着药箱离开了正堂。 秦苏刚一走,韩蕙心后脚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一瞧见凤桓,立刻抹着眼泪说:“现在女儿被你气倒了,你开心了吧?你满意了吧?” 凤桓板起脸,“你这说的什么话?说白了这还不是因为你,是你一直宠着她,惯着她,她才敢这么胡来!” “老爷——” “好了!”凤桓一挥袖子,虽有些不忍心却还是沉声说:“等她心疾好些了,就去祠堂面壁反省去吧!” “老爷,九夜身体那么弱,怎么能去跪祠堂呢?”韩蕙心不敢相信的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如果因为身体柔弱就可以免罚,那以后别人一听要受罚都开始装病了,到时候我以后还拿什么治家?” “老爷……” 韩蕙心还想再劝,却被凤桓狠狠一瞪,“就这么决定了!”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 凤桓是一家之主,他一离开,整个大堂的威压顿时减轻了不少。照理说高门大户的人家,正妻和姨娘的尊卑以及嫡庶之别应该很明显,但是由于凤家几代都是军伍出身,对于府中的规矩虽然严厉,但是却没那么严格的尊卑之别。 相对于雍王妃的家世背景,其他几位姨娘在娘家也都是千金小姐。虽然出身不同,但是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高傲,所以她们才会不那么畏惧雍王妃。 这不,凤桓前脚离开,蓉姨娘就坐不住了。她看都不看雍王妃一眼,直接扯着凤怡瑶离开了。凤七寻隐约听到她对凤怡瑶说,“平日里千宠万惯的,这下好了,转眼就倒贴给别人了!” 凤七寻不禁在心里暗笑了一声。这蓉姨娘倒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可惜没读过什么书,识的字也不多,说起话来真是句句逗趣。不过反观韩蕙心的脸色,似乎就没那么好看了。她睨着蓉姨娘远去的背影,眸色里渐渐郁积起了阴翳。 有人率先离开了,莲姨娘自然也就不想多呆了。她媚笑了一声,唤着还端坐着的凤柒翰,“还愣着做什么?你父亲都走了,咱也不在这儿凑热闹了!” 凤柒翰闻言站了起来,对着凤七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紧随着莲姨娘离开了。 第29章 母女反目 在座的人接二连三的走了以后,柔姨娘也站起身,款款走到韩蕙心身边,略一施礼说:“姐姐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又是凤家的当家主母,自然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老爷会这么做也是有他的考量,姐姐莫要生老爷的气!” 韩蕙心脸上固然挂起浅笑,眸子里却是半分笑意也无,“不劳妹妹关心!” 瞧着自己讨了个没趣,柔姨娘倒也不恼,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倒是妹妹多事了,妹妹这就告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韩蕙心才眼神愤恨的看向凤七寻,甩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然而凤七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韩蕙心的手腕,微眯着眼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替九夜教训你!七寻,九夜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如此诬陷她?”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了韩蕙心的手,目露不屑的说:“谁诬陷谁,谁又陷害谁,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又何必在这儿故作正义呢?” 韩蕙心在心里咯噔了一声,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凤七寻微笑,“什么意思,夫人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言了!九夜身体不好,夫人还是悉心照顾着吧!我这就告退了!” 说完,她就略一屈身,行了一个礼后便扬长而去。 快走到菱香小筑的时候,凤七寻远远的就瞧见在大门外左右徘徊的慎儿。一看到她,慎儿急忙小跑着来到凤七寻面前。 “小姐,你没事吧?” 凤七寻敲了一下慎儿的脑门,“我能有什么事?走,回屋睡觉去!” 慎儿抬头望了望泛起鱼肚白的天际,无奈的撇了撇嘴,“这都天亮了!” 虽说是回屋睡觉,可是凤七寻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真的躺回床上补眠,而是靠坐在床上,脑海里盘旋的全是上一世看过的权谋之术。 没想到这些原本用来对敌的招数,有一天会用在最亲近的家人身上。 “呵……家人么?”她扪心自问,却终究寻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慎儿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番光景——面容清丽的少女坐在床上,眸光出神的望着窗外,窗外清风携着花香水汽,丝丝屡屡渗入房间。 “小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慎儿目光痴迷的低喃。 “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凤七寻侧目。 “以前的小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副什么事都不在乎,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现在的小姐沉稳了许多,心思也……愈发深沉了!” 慎儿抬眼,蓦地对上了凤七寻探究的眸光,复又垂下了头,嗫嚅着道:“奴婢倒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这样的小姐看起来总觉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并不像一个十四岁的豆蔻女子……” 凤七寻心下一惊,没想到不过两天,慎儿已经将她看得如此透彻,看来她需要更小心,才不会让更多的人起疑心了。 说到底,她还是表现的太张扬了吗?可是以前的她不也是很张扬吗? “小姐,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察觉到凤七寻面色隐有不悦,慎儿态度小心的问。 第30章 嫡弟 “没有……”凤七寻摆摆手,若有所思的说:“慎儿,人总是会变的……”在她经历过那诸般磨难和痛苦之后,想不改变都难。 “不管怎么变,小姐永远是慎儿的小姐!” “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他对你再好再重要,也不要完全相信他,因为总会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刻,那个你最相信的人,也许会给你最深重的背叛!” 凤七寻一连用了几个最字,来传授慎儿自己前世吸取的教训,可是听在慎儿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她低垂着头,表情失落的问:“难道就连慎儿,小姐也不会完全相信吗?” 凤七寻微笑,眸子里的光彩如芳华万丈,“除了你……” 慎儿猛的抬起头,对上凤七寻无比认真的眼神,一脸的难以置信。 “慎儿,你是我唯一完全相信的人!”凤七寻再一次肯定的回答。一个把一生都奉献给她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怀疑呢? 似乎得到了凤七寻的肯定,慎儿的喜悦溢于言表。不过很快,她就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可是小姐,昨晚的那个男子真的是三小姐指使的吗?” “你觉得呢?”凤七寻不答反问。 “小姐说是,那便是,只是三小姐是小姐的胞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凤七寻叹息了一声,幽幽的说:“自然是有我们猜测不出、理解不了的理由……”她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面前的慎儿,语重心长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雍王府表面上有多少荣耀和浮华,内里就有多少争夺和肮脏,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 慎儿勉强的笑了笑,目光中满是真挚,“奴婢不太能听懂小姐的话,不过奴婢知道,无论以后小姐要面对什么,争夺也好,阴谋也罢,奴婢都会陪着小姐一起!小姐一晚上没有睡,还是多少睡一会儿吧!奴婢替小姐把门!” 慎儿说完,便转身匆匆跑了出去,只留凤七寻凝望着她的背影,启唇浅笑:“谢谢你,慎儿!”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凤七寻的生活都过得相当平安无事。许是因为被罚去祠堂面壁思过,凤九夜连带着她的阴谋一起销声匿迹了,就连平日里见到凤七寻都少不了冷嘲热讽的韩蕙心,今日也极少能遇到了。 凤七寻顿觉,生活中没有了阴谋和轨迹,连天空都变得湛蓝而高远了。 许是前世养成的习惯,闲来无事的时候,凤七寻最爱的事情还是下棋,在黑子与白子的对弈中,心境会不由得平和下来,思路也会跟着愈发清晰。 恰好今日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拂照着大地,碧湖里的锦鲤也在湖中欢快的游着,跃着,穿梭在珊瑚中间,玩得不亦乐乎。 凤七寻执起一颗白子,托着腮凝视着棋盘,眉头轻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个人下棋,有意思吗?”少年稚嫩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凤七寻的思绪。她抬眸看向站在凉亭的台阶下方,正要走上来的凤柒陌。 少年身子尚且单薄,发黑如墨,五官异常精致,大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倒映了湖水的粼粼波光,长大了定也是个举世无双的公子。 第31章 巫蛊之术 “柒陌?怎么没跟着夫子念书?莫不是又偷跑出来了?”凤七寻含笑着打趣。 “夫子今日有事,向父亲告了假,所以我便得了空!”凤柒陌表情得意的说,眸子里端的是溢彩的流光。 凤七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凤柒陌的确快步走了过来,不过却是坐在了她对面的位子上,“二姐一个人下棋甚是无趣,不如我来陪二姐下一局!” 似乎睇见了凤七寻眸中的轻视,凤柒陌不满的说:“你休要看我年纪小,就故意让着我,本少爷可是很有实力的!” “是是是,咱们雍王府的小少爷,是个棋圣!那棋圣大人,请落子吧!” 凤柒陌瞧着她调侃的笑容,不服气的拿起一枚黑子下在了棋盘上,对着凤七寻扬了扬下巴,“二姐请!” 凤七寻看他年纪轻轻,手法却是老道,便没有故意承让的意思,拿出真才实学和凤柒陌对弈了起来。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无论在什么方面,受点挫折总归不会是坏事——这也是为了锻炼他的心性。 “二姐……”凤柒陌倏然开了口,脸上浮现出羞愧,“对不起!” “嗯?为何要道歉?” “……三姐被父亲责备,不是你的错!可是母亲却出言责备你,甚至还动手……我身为男子,不应该袖手旁观的。” 凤七寻在讶异之余,抬眸看向对面表情认真的少年,微笑着说:“你有这份心,二姐已经很高兴了!” “是不是因为我太小了,所以二姐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凤柒陌眼神倔强的问。 凤七寻但笑不语,垂眸看向胜负分明的棋盘,语气极淡的说:“柒陌,你输了,看来在围棋的造诣上,你还是略逊一筹!” 凤柒陌看着己方明显的颓势,一脸懊恼的说:“二姐还真是不肯让着我!” “你以后定也是要入朝为官的,真正的斗争中谁会让着你呢?” “二姐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凤柒陌抬眸环视了一眼建筑风格独特的菱香小筑,笑着站起身,“二姐,我可以到处瞧瞧吗?” 凤七寻微笑点头。 凤柒陌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一得到应允,顿时喜形于色,快步跑进了菱香小筑。凤七寻在园中都能听到他不时的惊叹声。她微笑着端起桌上的瓷杯,闲适的品着茶。 “小姐,三少爷可真是活泼呢!”慎儿不由得说。 凤七寻抬眸看向幽绿的湖水,淡淡的说:“毕竟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还不见凤柒陌出来,凤七寻正要吩咐慎儿进去唤他一声,就瞧见阎琛带着一队护院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冲进屋里,到处搜索着什么。 “小姐……” 凤七寻抬手制止了慎儿的话,缓步走到阎琛面前,“阎队长这是在做什么?” 阎琛拱手,“二小姐,近日三小姐心疾愈发严重,并且没有见好的意思。夫人从外面请了一个得道的高僧为小姐卜命,高僧说是因为府中有人在用巫蛊之术诅咒三小姐,所以老爷特命属下搜索各个院子,务必找到诅咒三小姐之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护院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心口处扎了针的布娃娃。 阎琛脸色微变,依旧态度恭敬的对凤七寻说:“二小姐,请吧!” 第32章 被罚下奴院 又是雍王府的正堂,只不过这次只有凤桓和韩蕙心、凤九夜,凤柒云四个人,以及为数不多几个贴身侍候的丫头。 凤七寻跪在中央的地上,抬眼处是愤怒的凤桓,还有柔弱的倚在韩蕙心怀里的凤七寻。凤柒云远远的站着,垂着的眸子里神色看不太分明。 凤桓拿起手边的布娃娃,甩手丢到凤七寻面前,厉声问道:“你有何话说?” “七寻,九夜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那么做呢?你就那么想让她死吗?”韩蕙心字字质问。 凤七寻睇着面前的布娃娃,布缎上乘,做工精致,只可惜背部绣了凤九夜三个字,且心口处扎了一根极细的绣花针,明晃晃的刺痛了凤七寻的眼。 她垂眸,“女儿无话可说!” “好,好,好!”凤桓霍然起身,连说了三个好字,“好一个无话可说,好一个恶毒的女子!七寻,你尚未及笄心思便如斯歹毒,若是长大成人,岂不是要祸及满门?” 凤七寻始终只是沉默,除了那一句“女儿无话可说”之外,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凤桓气急,手指颤抖的指着她说:“念在你是初犯,我暂且不会将你送走,但是自明日起,你就搬去织岚苑吧!若有下次,定然送去净慈庵!” 织岚苑,是雍王府下等奴院,专门负责打扫洗衣和做饭,偶尔也会用来惩戒翻了大错的人! 所以凤柒云一听到凤桓要凤七寻搬到织岚苑,立刻出声反对:“父亲,自古从未有嫡出的小姐,被送到织岚苑的啊!这未免……” “嫡出的如何?庶出的又如何?都是我凤家的子孙,何来贵贱?再说了,既然没有先例,那我就偏要开了这个先河!哼!”说罢,凤桓便拂袖而去。 凤桓离开了以后,韩蕙心便居高临下的睨了凤七寻一眼,扶着眼神得意的凤九夜缓步离开了正堂。一时间,偌大的正堂中,只剩下了凤柒云和凤七寻两个人。 凤柒云叹息了一声,伸手把凤七寻扶了起来,“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驳?你明明有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 她抬眸望向身旁的男子,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了凤柒云隽秀的脸庞。她的确有很多办法自救,那做布娃娃的缎子是湘绣,而她最不喜的便是湘绣;那娃娃身上有淡淡的玫瑰熏香,而她从来只熏染檀香。 甚至进一步讲,碰过这个娃娃的人,身上必定会沾染了玫瑰熏香,这么一查,是铁证如山还是蓄意陷害,便一目了然。 可是这些凤七寻都没说,因为——她的目光却掠过凤柒云,看向正堂门外,躲藏在廊柱后的凤柒陌。 少年闪烁的眼神里有歉意,有愧疚……太多的情绪掺杂在一起。凤七寻突然明白了,他那一句对不起,原来是提前的道歉。 凤柒云注意到了凤七寻的出神,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瞧见了凤柒陌狼狈逃离的背影。 “你在包庇他?他受人指使陷害了你,你还在包庇他?” “他是我弟弟!” “可他不一定会拿你当姐姐,不然他也不会……”凤柒云急切的说。 凤七寻依旧笑的淡然,语气幽幽的说:“所以我只给他一次机会……” 第33章 没事找事的人 如果说,在凤家有谁是凤七寻最不想伤害的,那个人一定是凤柒陌。他说到底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年少气盛却容易被人蛊惑的孩子。 凤七寻便是要用这一次教训,让凤柒陌自己学会成长。 凤柒云似乎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于是无奈的轻叹,“你自己觉得好便是好吧!至于织岚苑那里你不用担心,一切有大哥在!” 凤七寻点了点头,织岚苑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些粗鄙的仆妇,比起心怀叵测的凤九夜,她们简直不足为题! 不过想到刚才凤柒云的处处维护,凤七寻的眸中浮现出不解,“……大哥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是冤枉的?” 凤柒云轻笑道:“大抵是觉得你再不济,也不会玩弄那些恶俗的东西罢……” “大哥,所言甚是!”凤七寻眉眼带笑的应和。 回寻悠园收拾衣物的时候,慎儿一直苦着一张脸,剔透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嘴里更是止不住的碎碎念。 “小姐,这明显是三少爷在陷害你嘛,你为什么不说呢?” 凤七寻才轻叹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板起脸睇着慎儿,“这些话私底下说说便可,对外可不能这么说了,对三少爷不好!” “小姐……”慎儿抽了抽鼻子,语气里尽是不满。 “记得,这件事不要告诉外人哦!”凤七寻头也不抬的说完,便拎着收拾好的包袱,向门外走去。 慎儿瞧着凤七寻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一脸郁闷的跺了跺脚,急忙追上前,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小姐,让我来!” “你呀!我不过是去织岚苑受罚,又不是下了地狱!” “小姐不知道,织岚苑那样的地方,比地狱还要可怕!”慎儿扁着嘴,说话间又要落下泪来。 “是么……”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人间炼狱!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她被拔了舌头,砍了四肢,做成人彘放进瓮中。无论晴天阴天,无论刮风下雨,她都对着面前的铜镜,看着自己年轻的容颜一天天衰老,看着曾经艳绝离京的第一美人,变成了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吗? 凤七寻眸底袭卷的滔天恨意,让慎儿有些畏惧,“小姐……” “我没事,我们走吧。”她几乎在瞬间收敛了一切,快得仿佛那些都只是一个人的错觉。 去往织岚苑要经过王府的花园,而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时常会遇到一个蛮横无礼的拦路虎——凤怡瑶。虽然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凤七寻在看到琉璃八角亭中那个花枝招展的身影时,还是感觉到了太阳穴的凸凸狂跳。 凤怡瑶似乎总能把各种华贵的衣服,穿出一股子庸俗的气质来,而且每一次比上一次都能突破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哟,瞧瞧这是谁呀?不是咱们王府的二小姐吗?” 远远的听到了凤怡瑶夹带着嘲讽的声音,凤七寻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却仍旧没能躲过这场浩劫,因为凤怡瑶已经风一般或者疯了一般,刮到了她面前。 在凤七寻关于前世的记忆里,凤怡瑶似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揶揄她的机会,并且以此为乐! 果然,只见凤怡瑶风风火火的跑来拦住了凤七寻的路,得意之色溢上了眼角眉梢,“二妹这是去哪儿呐?噢,瞧我这记性,怎么给忘了,你现在不是王府的二小姐,而是织岚苑的下—等—奴!” 第34章 织岚苑 凤七寻对凤怡瑶的性子还算了解,知道她是那种你同她较真,她便愈发不依不饶的人。所以她干脆站定在原地,瞧着兀自喜上眉梢的凤怡瑶在那儿自娱自乐。 她今日是着实没有心情和凤怡瑶吵,不然又岂会让她那般得意洋洋? “二妹为什么不说话?是觉得愧疚吧?也是,九夜再不济也是你的亲妹,居然狠心用巫蛊之术诅咒她,啧啧啧,真是心如蛇蝎!” 凤七寻依旧站在原地,脸上是极淡的表情,仿佛对凤怡瑶的话充耳不闻。可是她能如此淡然的面对凤怡瑶,慎儿可就不一定了。 “大小姐你……” “啪——” 慎儿最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家小姐,她刚要替凤七寻鸣不平,就被凤怡瑶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贱蹄子!主人家在一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婢插嘴了?” 与其说不愿同凤怡瑶争吵,倒不如说不屑和她争吵,因为在凤七寻的认知里,凤怡瑶这等没有头脑的女人,根本不够格做她的对手。所以嘲笑也好,奚落也罢,凤怡瑶给,那她便受着! 可是凤怡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手打慎儿——那可是重生后凤七寻最在乎的人,是宁愿自己堕入地狱也要保护周全的人! 于是她几乎是在凤怡瑶手落手的下一刻,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还给了她一个耳光。 “凤七寻,你打我?你居然动手打我?”凤怡瑶呆愣片刻后,便回过神来,捂着左脸大叫。 “慎儿是我的人,不是随便谁都能碰的,而且……”她直勾勾的盯着凤怡瑶,眸子里的锋芒似乎冷到了极致,声音亦如是,“在我还没踏进织岚苑之前,我仍旧是雍王府的嫡小姐!” 凤七寻故意在嫡小姐三个字上咬重了读音,果然瞧见凤怡瑶脸色一白。 凤怡瑶说到底还是畏惧凤七寻,尤其是莫名凶狠起来的凤七寻,所以尽管挨了一巴掌,她还是压制住了心底的愤怒,垂着头没敢应声。 “我们走。”凤七寻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大步向前方走去。 上一世的时候,凤七寻从来没有去过织岚苑。当然,以她王府嫡小姐的身份,也万不会踏足那种在她眼里只容贱奴居住的地方。没想到如今她却要住进这里为奴为婢,倒着实讽刺。 慎儿刚刚把凤七寻送到织岚苑,就被夫人找借口唤走了。凤七寻只好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一个人朝着掌事周嬷嬷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免不了经过浣洗衣物的院子,这时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对着她行注目礼。 凤七寻知道,那是因为自凤桓继任家主以来,已经好久都不曾有小姐被罚到织岚苑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干活!小心做不完没饭吃!”女人洪亮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夹带着尖酸和刻薄,把打量凤七寻的一众仆人吓了一跳,她们纷纷低下头继续干活。 凤七寻看向掐腰站着的女人,约么三十岁的模样,长得膀大腰圆,很是壮实,应该就是慎儿向她提起过的织岚苑掌事周嬷嬷了。 第35章 俏皮丫头 许是顾念着她的身份,又许是得了凤柒云的授意,织岚苑掌事的周嬷嬷前脚训斥完偷懒的奴婢,后脚就快步来到凤七寻面前,和颜悦色的说:“二小姐,您过来了!” “周嬷嬷唤我七寻便可,我既然被罚到了织岚苑,便和大家一样。”凤七寻语气平淡的说。 “这哪儿能呀!小姐就是小姐,怎么能和我们这些贱婢一样呢?”周嬷嬷说话间,忙接过凤七寻手里的包袱,朝着北边一个向阳的房屋走去。 她嬷嬷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开口,“这大少爷一早就来交代过了,说不能亏待了二小姐。其实这哪儿用说呀!奴婢们这心里都清楚着呢!二小姐不过是暂时过来呆两天,等老爷气消了,心疼了,二小姐就能回去了……” 气消么?凤七寻想,以凤九夜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凤桓的气大抵不会那么快消了。 不过这些话,她自是不会对周嬷嬷说的,这些手中但凡有点权力的人,无一不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家伙。 周嬷嬷给凤七寻安排的房间还算不错,内外两个房间,简单的摆放着桌椅和床褥。虽然没有寻悠园的雅致,但是里面的布置干净整洁,倒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地方简陋,小姐莫要嫌弃,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将就几天的事儿!” 周嬷嬷把包袱放在床上,笑容可掬的说完后,就走出房门对着院外大喊了一声,“臻儿,你过来!” 不多时,一个年约十四五岁,长相机灵的小丫头就颠颠儿的跑了过来,躬身立在了两人面前,恭敬的唤了一声:“小姐,周掌事。” 周嬷嬷把臻儿拽到跟前,对凤七寻说:“二小姐,这是臻儿,也还算是个机灵人儿,老奴特意安排了她和您一起住,您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她!”似乎是怕凤七寻拒绝,周嬷嬷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大少爷特意嘱咐的!” 凤七寻闻言,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好吧” “那小姐若是没有什么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等等——”凤七寻微微一笑,急忙快步上前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周嬷嬷的手里,“听说嬷嬷最近手头不甚宽裕……” 周嬷嬷忙推辞,“小姐这可使不得……” 凤七寻硬是把银子塞到了周嬷嬷手里,并且合上了她的手,笑着说:“七寻在织岚苑这几日,还要仰仗周嬷嬷照拂呢!嬷嬷您就收下吧!” “那好吧!”周嬷嬷悄悄掂了掂手里的银两,面上的笑容愈发和蔼可亲了,“二小姐可真是个善心人,您好好休息,那些粗活怎么能劳烦小姐呢!” 说完,周嬷嬷就乐呵呵的转身出了房门。 “呸,周扒皮!”臻儿对着周嬷嬷远去的背影轻啐了一口,一脸不解的转身看向凤七寻,“小姐为什么要给她钱?周嬷嬷根本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不把人榨干不会甘心的!您这么一给她钱,不是让她惦记上了?” 凤七寻轻笑,缓步踱到了窗前,望着院中忙碌不停的奴仆,淡淡的说:“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我现在诸事都要仰仗她,讨好是自然的。” “奴婢不识字,没读过书,也听不懂小姐说的那些个大道理,奴婢只知道有些人你越是讨好她,她便越得寸进尺,周嬷嬷就恰恰是那种人!” “你倒是了解。” 第36章 忠仆 臻儿偷偷吐了吐舌头,视线看向别处,小声说:“自然是了解的,苑里的姐妹们谁都没少受过她的剥削!那简直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凤七寻闻言回头,眸光淡然的睨着立在门边,一脸倔强的小丫头。她唇角略上扬,眸中浮起了赞赏,“倒是个性格直率的丫头,若是我能出了这织岚苑,你便到我身边伺候吧!” 臻儿一听,急忙跪了下来,面露喜色的磕了三个头,“奴婢谢过小姐!” “起来吧!现在道谢,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了……” “不早不早!”臻儿站起了身,眼神如狐狸般狡黠,“小姐定然是要离开织岚苑的!”她语气里是满满的肯定。 “噢?何以见得?” “一个嫡出的小姐若是一辈子呆在了下奴院,不仅小姐名誉扫地,雍王府面上也不光彩,再者说了,咱们雍王府好歹也是离邺城数得上的大户人家,王爷又权倾朝野,不说其他官宦之家的公子,就说宫里没些个势力的皇子,都巴巴的等着娶郡主们呢!老爷就那么两个嫡小姐,他那般精明的人,岂会舍弃一个,而把一切都压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呢?” 臻儿越说,凤七寻的眉头皱的便越紧,等她把话说完的时候,凤七寻已是眼露锋芒,睨着她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使唤丫头岂会有这般通透的看法?”简直可以说是纵观了时局。 臻儿似是知道瞒不住凤七寻,或者说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要隐瞒凤七寻。如今听凤七寻问起,她复又跪在了地上,目光从容的和凤七寻对视着:“良禽择木而栖,奴婢只是一个不甘心一辈子待在下奴院里的人!” “好一个不甘心!” 凤七寻莫名地想起了自己,她又何尝不是因为不甘心,才依靠着强大的意念和复仇的决心再世为人,只为讨回上一世他们欠她的债! “呵…你如何断定我就是你可栖息之木呢?”凤七寻抬眸,眸底掩着探究。 臻儿扬起头,目光中俱是自信,“被罚到下奴院仍能如此淡然,小姐当属王府第一人,就凭这一点,奴婢便决定追随小姐!” “那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是真心想要效忠我,而不是旁人派来的奸细呢?” “奴婢现在无法证明!”臻儿倏然抬眸,语气却愈发坚定,“不过小姐若是肯给奴婢时间,奴婢一定会证明给小姐看!” 凤七寻凝视着臻儿半晌,女子眸子里的坚韧让她动容,于是她点头,“好,那我就冒险一试!” “奴婢谢小姐!” 凤七寻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臻儿大抵是她在下奴院唯一的收获了吧! 她会这么想倒不是因为有多相信臻儿,而是她深刻明白到了孤立而无援的道理,她现在迫切需要培植自己的亲信和党羽。 臻儿从表面上瞧着,倒是一个机灵的人,而且她对目前时局的看法也着实精准,想必此人的心思定也是七窍玲珑,就其女儿身而言,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智囊。 就像凤七寻自己所说的,臻儿似乎是一个值得让她冒险一试的人! 在进入织岚苑的第二天,臻儿几乎包揽了所有凤七寻应该干的活,并且样样都完成的极为出色。对于凤七寻名为受罚,实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行为,旁人看在眼里,自然极是不满的,可是碍于她的身份,到底没有人胆敢诽议什么。 不过事情往往不会让人称心如意,就比如今天。 第37章 虚情假意 上午不过才送来了一大盆的衣服,下午便又是满满的一大摞锦袍纱衣,并且特意嘱咐——这些衣服布缎上乘,只能用手搓洗,而且指定了要凤七寻负责。 “二小姐,你看这……”周嬷嬷站在凤七寻和送洗衣物的大丫鬟中间,端的是左右为难。 凤七寻知道,这是有人在故意为难她,而为难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被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的凤怡瑶,因为来送衣服的大丫鬟正是常年伺候凤怡瑶的湘儿。 她在心里暗自腹诽,明知道凤怡瑶是个记仇的人,还在落魄的时候和她结下梁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小姐,我来洗……” 臻儿放下了手上的衣服,正要上前,却被凤七寻先了一步。 凤七寻缓步走到湘儿面前微微一笑,明显看到湘儿脸色一变,表情里压制不住的恐惧流泻出来。她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以前的恶名昭彰,一边伸手接过来摞在一起的衣服,然后拿眼睇着湘儿,“怎么?你是要回去复命,还是在这里守着我把衣服洗完?” 湘儿垂下头,嗫嚅着说:“大小姐吩咐了,要奴婢看着二小姐……” 凤七寻闻言挑眉,淡声吩咐,“臻儿,打水!” “小姐,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臻儿说话间,便要上前接过凤七寻手里的衣服。 凤七寻目光一凛,冷声说:“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奴婢,打水!” “是。”臻儿顿住了动作,继而转身跑到井边,拿起木桶打起了水。 初春的离邺,空气里依旧沁着微寒,井水更是冷的刺骨。 凤七寻环视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面色淡然的把手伸进了冰冷的水中,一件接一件的浆洗着明显崭新的衣物。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双手变得通红而麻木,刺痛的冷意仿佛侵入了骨髓。 “七寻……” 柔弱的女声突兀的响起,在场的人齐齐转头看向织岚苑大门。只见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凤九夜拎着裙摆,小跑着来到凤七寻面前。 她瞧着凤七寻冻的通红的双手,语气心疼的说:“七寻,你可是咱们王府的嫡小姐,是大凛朝堂堂的郡主,怎么能做这等粗活呢?” 其他人闻言,脸上露出了各异的神色。下奴院的奴婢们有艳羡不已的,也有暗自愤愤不平的,无非是身份的相差才有了如今的天壤之别。周馍馍和湘儿则有些提心掉胆,惴惴不安的望着蹲在凤七寻面前的凤九夜。 那可是王爷王妃的心头宝,她不用抱怨什么,她只要在向来严苛的夫人面前念叨你两句,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凤七寻抬眸睇着凤九夜,那一双澄澈水眸中的虚情假意令她心生厌恶。凤九夜故作关切的笑容,更是刺的她眼睛生疼。 她挡开凤九夜要触碰她的手,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之所以会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又何必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呢?凤九夜,你这样的嘴脸,我瞧着恶心!” 凤九夜水眸一睁,“你——” 凤七寻轻哧一声,继续埋头洗衣,不再给凤九夜上演姐妹情深戏码的机会。 第38章 故意找茬 凤九夜见状,也不再掩饰什么。她眸中假意的关切被蔓延的笑意取代。拿起一旁水桶中的浮瓢,舀了一瓢冷水,直直的倒在了凤七寻的手上。 “这么少的水怎么够洗衣服呢?菱儿!” “小姐。” “帮二小姐打水!” “是!” 菱儿应声,上前取过木桶丢进井里,提上来了满满一桶冷水。 凤九夜则直直盯着凤七寻,冷声下令:“倒!” 菱儿领了命令,拎起那一桶冷水,不由分说的倒进了凤七寻的木盆里。木盆里水本就不少,如今一桶水倒了进去,盆里盛不下便都溢了出来,浸湿了凤七寻的鞋子和裙摆。 这突然的变故,直让周馍馍和湘儿看的目瞪口呆,不明白身为嫡亲妹妹的凤九夜,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凤七寻。 臻儿瞧不下去了,想要上前却被凤九夜身后的婆子眼疾手快的扯住了。 自始至终,凤七寻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搓洗着衣服。她这般平和的态度,显然更激怒了凤九夜。她印象中的凤七寻受到这种屈辱,是会暴跳如雷的,是会不管不顾教训她的。她不应该是如今这种淡然的表现,不应该啊! “菱儿,继续!”她睨着凤七寻,咬牙切齿的吩咐。 “是!” 于是,又一桶冷水被从井里打了上来,然后倒进了木盆里。更多的水从木盆里溢了出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凤七寻的衣服和发髻,使她前所未有的狼狈。 突然,一声激烈的男声打破了这种单方面的羞辱。稚气未脱的清俊少年疾步走来,挡在了凤七寻面前,情绪激动的瞪视着凤九夜。 “三姐姐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在为难二姐?” “柒陌,你怎么会来这里?”凤九夜一脸意外的问。 “我为何不能来这里?”凤柒陌神态倨傲的反问。 “你是咱们王府的嫡少爷,这里是下奴院,你怎么能过来呢?快随我离开!” 凤九夜上前一步,想要覆上凤柒陌的肩膀,奈何少年却像见到洪水猛兽一般,快速的后退了一步。 “下奴院?下奴院又如何?二姐来得,三姐你也来得,为什么偏偏我来不得?” “这……”凤九夜一时语塞。 凤柒陌转过身,瞧着大半衣衫都被冷水浸透的凤七寻,顿时生出满满的愧疚。他俯身搀起凤七寻,如小鹿般温顺的眸子里泪光闪烁。 “二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把你害成这样!”他哽咽着说,拉着凤七寻便要向大门走去,“走,我们去找父亲,我要告诉他,那布娃娃是我放到菱湘小筑的,不是二姐的,不是……” 一听凤柒陌要将一切和盘托出,凤九夜登时慌了。她急忙追上两人,并且挡在了他们前面,“柒陌你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不仅会害了我和娘亲,还会害了你的!” “我不管——”凤柒陌打掉凤九夜伸过来的手,嘶声说:“你们想害我二姐,你们是坏人,你们全都是坏人,我要去告诉父亲,我要去告诉父亲……” “柒陌!”凤九夜急忙命丫环婆子们上前,挡住了凤柒陌的去路。“事情已成定局,父亲不会相信你的,就算你说了也没用!” “就算没用我也要说出来,如果父亲不相信,那我就跪在书房门前,一直跪一直跪,跪到他相信我为止!” 第39章 弟弟的保护 凤七寻望着挡在她身前,用单薄的身躯为她撑起一片屏障的少年,突然间就释怀了。那些她所受的冤屈,所吃的苦头,似乎也都值得了。 她扳过凤柒陌的身子,目光淡然的睇着他的双眼,唇边的浅笑若山岚清风。 “柒陌,记得吗?你问过我,说我之所以不让你保护,是不是因为你不够强大?现在我告诉你,是的!所以你要努力长大,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然后再来保护二姐,怎么样?” “可是……” “保护一个人不是意气用事,不是孤注一掷,而是先把自己变得更强,强大到无坚不摧,你能明白二姐的意思吗?” 凤柒陌脸上仍旧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二姐!” 凤七寻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就赶快回去吧!现在这个时辰,你怕是又瞒着夫子,偷跑出来的吧!” 凤柒陌心虚的吐了吐舌头,最后瞪了一眼凤九夜和她身后的丫环婆子,厉声说:“你们谁要再敢欺负我二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织岚苑。 凤柒陌走后,凤九夜才本能的松了一口气,却是不敢再欺侮凤七寻了。她是真害怕那个做事冲动的弟弟会一个不乐意,跑到凤桓面前乱说一通。 到时候不仅是她,连夫人韩蕙心都会受到惩戒,这可救得不偿失了。 她目光愤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这次算你好运!” 凤七寻上前两步,走到凤九夜身旁,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凤九夜,你觉得你赢了吗?你错了,你的确赢了这场算计,但是你却永远输了这个弟弟!” “你……” 凤七寻冷哼一声,转身缓步走回水井旁。“三小姐,我还要继续洗衣服,如果您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初春天寒,小心别感染了风寒!” “我们走!”凤九夜恨恨的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 凤九夜一走,湘儿自然也不敢多呆了。她只是一个庶女身边的丫环,可惹不起这王府最尊贵的嫡少爷。周馍馍更是急忙扶起凤七寻,笑容谄媚的说:“二小姐快起来,您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让她们来,让她们来!臻儿!” “周馍馍!”臻儿忙跑上前。 “还不快扶着二小姐回房!” “是!”臻儿应声,扶起凤七寻,“小姐,咱们回屋去吧!” 凤七寻轻点头,缓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臻儿侧眸看着面色淡然的凤七寻,不由得开口:“是三小姐吧!把小姐害到这种地步的人,是三小姐吧!”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凤七寻轻笑,攥了攥犹自冰冷的双手,声音极轻的说:“看来忍让并不能获得救赎,只能让敌视你的人更加变本加厉!”这已是默认了臻儿的话。 臻儿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凤七寻,“既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就把自己变成一堵高墙,阻断风的狂吹!” 凤七寻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平心而论,凤七寻觉得为奴为婢的工作其实也不错,虽然说每天苦一点累一点,但是起码劳力了便不用劳心,至少不用绞尽脑汁的猜测凤九夜又会有什么新的阴谋。 但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假象,就像你永远猜不到波澜不惊的湖面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暗潮汹涌。 自从上一次的事件过后,凤九夜一直不曾踏足这里,反倒是凤怡瑶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找麻烦,不过有几次都被及时过来的凤柒云给挡了过去。 这一日,凤七寻照例洗完了成摞的床单,一一晾晒到了晾衣杆上。然而她转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木盆,一个身子不稳,便直直朝着水井摔了过去。 凤七寻心想,完了,这要是砸在了水井上,这张脸就算再如花似玉也要毁于一旦了! 第40章 深藏不露 就在凤七寻就要直直的砸在井砖上的时候,一道娇小的身影疾如闪电的跑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低沉的疾呼“小姐小心!”,她只觉得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上了她的腰,让她恍惚以为救了她的是一个男子,而非满目担忧的臻儿。 救下凤七寻后,臻儿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查看了一下,然后语气关切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许是臻儿语气里真切的关怀,感动了凤七寻,又或许是她眼里闪烁的担心,触动了她的心,总之凤七寻心下一暖,微笑着说:“我没事,多亏你及时出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朗朗的男音打断了,“好俊俏的身手,好一个护主的丫头!” 凤七寻同臻儿一同转头,齐齐看向织岚苑的大门处,只见凤柒云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织锦长袍,如墨的青丝尽数束在脑后,如画的眉目端的是一幅公子世无双的绮丽画卷。 凤七寻笑着迎向缓步走来的男子,轻唤了一声:“大哥……” 凤柒云略一颔首,目光不由得移到了垂首不语的臻儿身上,里面充斥着探究,“新收的丫头?看来此次织岚苑受罚,你倒是收获不小!” 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爬上了臻儿的脸庞,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而她的头则垂得愈发的低了。 凤七寻听出了凤柒云语气里的揶揄,瞬时走了两步,隔开了凤柒云意味不明的视线,“是啊,既学会了洗衣,也学会了打扫,的确收获颇丰!”她故意曲解了凤柒云的意思。 凤柒云没有戳破她的话,而是兀自笑的温润无害:“我瞧你何止是学会了洗衣打扫,连说话都伶牙俐齿了不少!” “承蒙大哥夸奖!”凤七寻笑着略一拱手。 “你呀!” 凤柒云睨着笑意浅浅的,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抬脚朝着凤七寻的房间走了去。 凤七寻并没有立刻跟上他,而是垂眸对身后的臻儿低声说:“有些事情我不问,不代表我不想知道,臻儿,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不想强迫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也需要保有秘密,但是我的属下会武功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情,我起码应该知道吧?” 臻儿依旧保持着低眉顺目的模样,“对不起,小姐……” “不必道歉,只要记住我的话便可。” 凤七寻抬眼,瞧着凤柒云已经走到了门外,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前去。她这才收敛了刚刚涌起在眉眼间的失望,快步朝着凤柒云走了过去。 “大哥都走到门口了,怎的不直接推门进去?” “俗语说的好,客随主便,这主人尚未到来,我又怎么能随便进去呢?”凤柒云侧眸睇着她,说话的语气一股子文人的酸腐之气。 凤七寻挑眉轻嗤了一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这下大哥可以随我进来了!” 凤柒云最后瞟了一眼俯身收拾衣物的臻儿,抬脚迈进了屋里,眼神认真的看着凤七寻,语气不无担忧的说:“把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留在身边,不觉得太过草率了吗?” 第41章 翻身的机会 凤七寻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持着茶杯,闻言轻轻一笑,“我知道大哥的顾虑,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决定把臻儿留在身边,便会相信她!” “哦?有多相信?” “像相信大哥的为人一样,相信臻儿对我的忠心!”凤七寻略一寻思,眼含深意的回答。 “哈哈哈哈!”凤柒云朗声大笑,接过凤七寻递来的清茶,语气顿时轻松了不少,“那你大可以完全相信她了!” 凤七寻但笑不语。 凤柒云笑过之后,眉目间还是残留着一丝警醒,“不过,既然决定相信一个人,她的底细还是要了解的,起码她会不会武功,你总要知道的!” 凤七寻知道他是在间接提醒,臻儿对她的隐瞒。可是她又何尝不曾隐瞒着别人,就连曾经对她生死相依的慎儿,她都隐瞒着再世重生的事情……人,总是有太多不得已,而并不是所有的苦衷,都足以向外人倾诉——因为有些人不会懂,而另一些人压根不会听。 “七寻?”似是察觉到凤七寻的沉思,凤柒云淡淡出声,眸光中多了几许担忧。 凤七寻回过神,轻摇了摇头,随即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玩笑道:“大哥如此在意臻儿,莫不是瞧上她了?也是,臻儿这丫头长得确实水灵……” 凤柒云闻言,一张俊脸顿时覆上绮丽的绯红,忙摆手说:“七寻你休要胡说,我不过是关心你所以才随口一问!” “大哥这一随口,未免问得也太多了些吧?” 瞧着凤七寻不依不饶的样子,凤柒云心下一转,缓缓站起了身,欺近她面前,“其实——大哥我只是恨那小丫头,夺了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原以为会看到凤七寻一脸窘迫的模样,谁曾想听了他的话,凤七寻不仅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反而哂笑着说:“大哥可真会说笑,以你的功夫若真想救我,还能让一个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抢了功?” “我是真想救你来着,可惜被你那个俏丫头捷足先登了!” 凤七寻不是个不依不饶的人,也知道凤柒云来的到底晚了一些,不能及时救下她——她亦不曾在意那些。 她端起桌上的茶壶,往凤柒云的杯子里续了些热茶,正色问道:“大哥总不会无缘无故来织岚苑吧?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七寻吗?” 凤柒云持着杯子,轻啜了一口茶水后,抬眸道:“七寻,你离开织岚苑的机会来了!” 凤七寻给自己倒茶的动作一顿,“什么机会?” “三个月后的十五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岁大寿,皇上特命太子掌管寿筵事宜,另命雍王爷协助太子,务必不能出任何纰漏!” “大哥的意思是?” “今日下早朝的时候,我迟了些出来,听到太子说会在明日一早驾临雍王府,同父亲商议相关的事情……皇家最是注重血统尊卑,况且太子还同你有些渊源,若是他知道你被罚到了下奴院,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凤七寻微微上扬了唇角,眉目间多了一丝了然,“大哥的意思,七寻明白了!” 第42章 前世的爱恋 送走了凤柒云以后,凤七寻便又回到房间,坐在桌旁缓缓眯起了眼睛——这个机会她一早就想到了。 上一世太后的六十岁大寿,就是由赫连煜全权负责的。赫连煜心思细腻,又是太后最宠爱的皇孙,一场寿筵自然博得了满堂喝彩,尤其是凤九夜的一曲九凤朝阳舞,更是让太后赞不绝口,而凤九夜也因此一舞动京师,博得了离都第一美人的美名! 想起前世,想起那本该属于她的舞蹈,却因为她跌落台阶扭伤了脚,而由凤九夜代替上演,凤七寻眼中的恨意便铺天盖地的弥漫了开来。 她还天真的以为扭伤脚只是一个意外,没想到一切都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而且这个人不仅夺走了本属于她的美名,还用同样的方法夺走了她的后位! 愤怒之下,凤七寻紧紧地攥住了拳头,连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没有发觉。直到臻儿的惊呼声响起,凤七寻才看到自己渗出鲜血的掌心,一片模糊。 臻儿急急的跑进了里间,拿出了金疮药和纱布,又从外面端来了一盆清水,细心的清洗着凤七寻掌心的伤口。 “……天大的仇和恨,都不应该伤害自己。” 凤七寻勾唇冷笑,“身体痛了,心……才不会那么痛!” 臻儿抬眸望向凤七寻,女子淡漠眸中席卷而起的分明的恨意,刺痛了她的眼。她复又垂下了头,动作轻柔的上药、包扎,最后在凤七寻的手背处打了一个结。 做完这一切后,臻儿就收拾好药和纱布,站起身恭敬的说:“奴婢下去了,小姐无论如何莫要再伤害自己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了,凤七寻兀自盯着包扎厚实的掌心出神。 明天,明天她就要见到赫连煜了。 这个前世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他们终于要……见面了么? 凤七寻依稀记得,之所以会爱上赫连煜,是因为年少之时的偶然相遇。他随着皇上在京郊狩猎,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着让人惊为天人的俊逸容颜。他穿了绛紫色的蟒袍,骑在马上的英姿顷刻间便入了她的眼,以至于经年之后,凤七寻才会一直对赫连煜念念不忘。 后来赫连煜由于太后寿筵事宜驾临雍王府,大抵是上一次之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彼时的赫连煜是马上英姿飒爽的少年,再见之时他已成长为眉眼温雅、举手投足贵气逼人的无双公子了,而本就对他倾慕不已的凤七寻更是沦陷得更深。 想到这里,凤七寻在心里冷冷一笑,笑容里满是自嘲。 上一世相遇的场景已经随着时间模糊不清了,不过再怎么模糊,凤七寻还是能够确定,那一次的相遇平淡也好,独特也罢,都不会像明日一样——一个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一个是王府被罚至下奴院的郡主。 凤七寻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升至当空的暖阳,粉嫩的樱唇紧紧抿了起来。脑海里蓦地响起了凤柒云临走之时的嘱咐,他说:“七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那个千方百计打压你的人,绝不会让你有命等到第二次机会!” “是的,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会牢牢把握住!”凤七寻这么对自己说。 第43章 阻挠重重(一) 第二天,凤七寻照旧在庭院的吵闹声中醒来。稀疏的日光透过窗子的缝隙,在屋内绘出几道剪影,初春的风里有着乍暖还寒的凉意。她睁开眼睛,沉静且漆黑的眸子盯着头顶粗布的灰色帐帘,脑海中只浅浅浮起了一个想法。 今日,她有一场硬仗要打,而这场仗关乎她以后的富贵荣华和生死存亡。 “小姐。”臻儿推门进入,手上端着盛了温水的铜盆,“听说今日府上会有贵客到来,府里一大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面子,竟让堂堂的雍王府如此重视!” 凤七寻勾唇轻笑,坐起身子睨着洒入房间的光束,启唇道:“是赫连煜。” “太子殿下?!!”臻儿不禁低呼。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睇着惊呼过后很快垂下头去的臻儿,“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知道的更多。”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等奴,大概也只知道当朝皇帝是谁,至于他的后妃子嗣,应是不会关心的吧。 “奴婢……” 臻儿似乎想开口解释些什么,不过被随即下了床的凤七寻抬手打断,“有野心不是坏事,不过野心太大就未必是好事了……” “奴婢谨记小姐的教诲。” 凤七寻面色淡然地走到桌前洗漱,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利用太子,来使自己重回寻悠园。 “小姐,太子殿下驾临雍王府,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能让殿下替小姐说上几句话,就算王爷不甘愿,也只能饶了小姐这一回!” 臻儿说的话,自然也是凤七寻心中打算良久的想法。可是她能想到的法子,以凤九夜的聪慧,又岂有想不到的道理? 凤七寻刚一接过臻儿递来的布巾,外屋就传来了敲门声,“二小姐可起身了?” 是周嬷嬷的声音。 凤七寻示意了臻儿去开门,自己则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铜镜中映出了女子素净却难掩芳华的面庞,只可惜潜藏在眸底的凌厉莫名的让人心惊。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脸,铜镜里的人儿亦做着同样的动作。 窸窣的走动声传来,凤七寻放下了手,眉眼间的冷厉亦瞬间消失,快的仿佛是错觉。 她回头看向走进里间的周嬷嬷:“不知嬷嬷一早过来,所谓何事?” “回二小姐,今日府中会有贵客到来,夫人特意下了命令,织岚苑中任何人不准随意出院走动,违者重罚!” “噢?倒是不知怎么个重罚法?” 似是没想到凤七寻会有此一问,周嬷嬷脸上的表情一滞,低下头嗫嚅道:“……乱棍仗毙!” 听到臻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凤七寻心底暗笑了笑,面上表情未变的继续问:“那请问周嬷嬷,夫人口中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吗?” 周嬷嬷一边在心里疑惑,这平日里挺好相处的二小姐怎么变的如此不依不饶,一边恭敬的垂首回答:“自然是的!” “大胆!”凤七寻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霍的站了起来,逼视着受到惊吓的周嬷嬷:“既有贵客到访,身为王府嫡女,我岂有不出去相迎的道理?周嬷嬷,我瞧你分明是在假传命令!” 第44章 阻挠重重(二) 周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冤枉呀,二小姐,老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夫人的命令呀!夫人的确说了,织岚苑任何人不得出去,尤其是……二小姐您,说是怕惊扰了贵客!” 凤七寻兀自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惊扰了贵客?是害怕她有翻身的机会吧? 既然她们要断了她的生路,也就不能怪她拼死也要抵抗上一番了。 凤七寻对臻儿使了一个眼色,语气威严的对周嬷嬷说:“我今日非要出了这织岚苑不可,看谁有那个狗胆敢拦我!”说着,她便迈开步子,向屋外走去。 “小——” 周嬷嬷还想阻拦,结果她一个小姐还没喊出声,就被臻儿用手刀劈在脖颈处,立马倒地晕了过去。 “小姐……”臻儿匆忙跟上凤七寻快步向外走的身影,“您这次是真的要孤注一掷了么?” “与其在这里任人宰割,不如豁出去拼一把,我相信上天总会眷顾不放弃的人!”凤七寻脚步不停的说。 “奴婢明白了!” 当凤七寻走到大门口,一把打开织岚苑紧闭的院门时,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上天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总会在眷顾的同时,布下种种磨难。 只见原本门可罗雀的织岚苑门外,站满了王府的护院,领头的更是教授凤柒陌武艺的总教头阎琛。阎琛身材魁梧,黑红色的刚毅脸庞上端的是刚直不阿,或者说——愚忠! “阎总教头?”凤七寻停住了脚步,挑眉问:“总教头这会儿不在前院安排布置,跑到这后院下奴待的地方做什么来了?” 阎琛双手抱拳,略一躬身,“回二小姐,属下奉了老爷的命令,特地率人看守织岚苑,防止有人出去惊了贵人的驾!”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凤七寻皱起了眉头,“这是打定主意不让我出去了?” “……是” 凤七寻轻哧了一声,眸光不屑的质问:“敢问总教头,这个命令真的是老爷下的?还是说是夫人建议的?再么就是……三小姐?” 她注意到阎琛在听到凤九夜时,身体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才有些吱唔的回答:……的确是老爷下的命令,还望二小姐不要为难属下!” 凤七寻顿时冷笑出声,“九夜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二小姐,三小姐也是担心您性格桀骜不羁,怕您冲撞了贵客惹祸上身,所以才……” “还真是九夜!”凤七寻目光凝霜的睇着阎琛,脸上却笑的愈发放肆,“呵…没想到她这么关心我,关心到我都要忍不住现在、立刻、马上去谢谢她了!” 虽然她在笑着,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说话时的咬牙切齿。 阎琛自然也不例外,他牢牢的守在门外,刚毅的面庞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态度却是固执的很,“二小姐,三小姐说到底是为您好,您还是——请回吧!” 瞧着阎琛伸向院中的手,凤七寻冷哼了一声,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凤七寻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守卫,又看了看高达丈余的院墙,“臻儿,以你的武功,有几分把握可以出去?” 臻儿一怔,旋即明白了凤七寻的想法,思考了片刻回答:“若是带小姐一起,只有三分的把握……” “如果就你一个人呢?” “约么有七成!” “好!”凤七寻望向守卫森严的门口,幽幽的说:“既然我不能出去面见太子,那只好劳烦他亲自来织岚苑走一趟了!” 第45章 阻挠重重(三) 臻儿的心思玲珑,却到底远不如凤七寻的深沉。所以听闻她的话,小丫头一双明眸里浮现出疑惑,“小姐,奴婢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 凤七寻略思索了一番,侧头附在臻儿耳边,把自己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臻儿越听,脸上的神色就越是佩服,听到后来便只剩连连点头的份了。 话刚说完,凤七寻就远远瞧见周嬷嬷带领了几个粗壮的仆妇,脚步匆忙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她一推臻儿,低声说:“快走,我目前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 “可是小姐……”臻儿瞧着来势汹汹的几人,面上不禁露出了担忧。 “她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怎么说都是王府的嫡小姐,她们那样的身份不敢动我!”别说不敢动,就算她们敢动,有阎琛在,她们也动不了凤七寻。 得到保证以后,臻儿才点了点头,转身快速的跑了开去。 “抓住那个死丫头——”瞧着臻儿跑开,周嬷嬷气急败坏的大呼。居然敢动手打晕她,她一定会让臻儿那个丫头,知道织岚苑到底是谁的地盘! 可是,凤七寻又怎么会让她们得逞呢? 她径直挡住了周嬷嬷等人的去路,皮笑肉不笑的说:“周嬷嬷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面对凤七寻的明知故问,周嬷嬷纵然心里气愤,却只能强忍下来,陪着笑脸说:“老奴哪里有什么火气?不过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心有不甘而已!”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相信周嬷嬷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的!” 周嬷嬷自知追不上逃走的臻儿了,便把目光转移到了凤七寻身上,冷笑着说:“二小姐,这王府后宅是夫人掌管,夫人不让您出去,您还是随我们回屋吧!” 原以为凤七寻定会拼命反抗,没想到她闻言只是轻点了一下头,“好啊!” 凤七寻回房间了以后,就不再理会周嬷嬷等人,径自去了里间。不多时,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咔哒”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明显。 然而出乎凤七寻意料的是,周嬷嬷等人并没有出去,而是笑里藏针的走进里间,手里拿着做针线活的笸箩,笸箩里的线团上插满了细密如牛毛的绣花针。 凤七寻急忙站起身,目光警戒的质问:“你们怎么还没出去?” “夫人有令,让咱们这些府里的老人儿,教教二小姐什么是规矩!”周嬷嬷笑容阴险的说。 凤九夜心底一寒,面上却分毫不变,语气愈发凌厉,“周嬷嬷,我是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对王府的嫡小姐动用死刑,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此话一出,跟在周嬷嬷身后的仆妇都有些畏惧,而周嬷嬷不过踟蹰了片刻,就冷哼了一声,“二小姐,你也不用为难老奴们,老奴知道阎总教头就在院门外,可是这里位于织岚苑北部,距离门外远了去了,您就算叫的再大声,阎总教头都是听不到的!而且这是夫人的意思,老奴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就是不知是奉的谁的命!夫人还是……三小姐?” “二小姐可真会说笑,府里的下人谁不知道,三小姐的话便是夫人的话,那奉谁的命又有何区别呢?” 凤七寻冷笑一声,“原来你便是九夜放在织岚苑的眼线!” “老奴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主子想要二小姐吃点苦头,老奴便只能如她所愿了!” 周嬷嬷笑着走近凤七寻,并回头对着身后的仆妇使了一个眼色。只见几人纷纷上前,捉住了凤七寻的手臂。 第46章 阻挠重重(四)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放开我!王府的嫡小姐你们也敢动,是活腻了吗?”预感到即将到发生的事情,凤七寻厉声斥责,一是想喝退抓着她的仆妇,二是想要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可是她很快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徒劳。因为那些人只会对周嬷嬷马首是瞻,而从房门被落锁的那一刻,屋外的丫头们都被赶到了相反的地方。 她抬眸看向表情得意的周嬷嬷,“周嬷嬷,除非你今天可以杀了我,否则你今日对我做的一切,他日我定会百倍千倍的奉还!” 周嬷嬷动作一滞,还是从线团上抽下一根尖细的针,缓缓朝着凤七寻走了过来,“二小姐,对不住了,如果您以后要找人算账,就去找夫人或者三小姐吧!” 说完,她就手上用力,把那根细密的绣花针扎进了凤七寻的身上。 巳时左右,一辆低调却不失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雍王府门前,车帘被人从外面撩开,一个穿着湖蓝色蜀绣锦袍的男子探身走出来,并在贴身仕官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男子容颜潋滟,狭长的眉眼浮着些许流光,抿起的薄唇噙着温润的笑。 雍王府众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如今瞧见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凤桓急忙快步走下了台阶,语气恭敬的拱手:“老臣恭迎殿下!” “王爷客气了,我不过是私服前来,这些俗礼就免了吧!”赫连煜虚扶了一下,表情谦逊的说。 “好,好!” 赫连煜略一颔首,随即看向凤桓身后的韩蕙心,“姨母,许久不见,您身体可还安好,母后一直对您甚是挂念,总念叨着姨母,说您不去宫里看她!” 韩蕙心闻言,面色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却也只能笑着说:“臣妾也着实想去宫中探望皇后娘娘,可是王府后宅事情太多,脱不开身!” 谁都知道当朝皇后原是韩家的庶女,和韩蕙心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有些交恶。自古嫡庶不相容,身为太师府嫡女的韩蕙心,当初没少欺负韩慧兰,只是没想到后来韩慧兰竟被皇上看中,纳入了后宫,又一举生下了长子,母凭子贵,一下子成为后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兰贵妃。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先皇后难产而死,只余下一个公主,而皇上对兰贵妃的宠爱日盛,最终力排众议,把韩慧兰立为了皇后,长子赫连煜便顺利成章的成为了太子。 韩慧兰初登后位的时候,整个韩太师府都人心惶惶,生怕这个执掌凤印的庶女念及旧恨,对太师府中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展开报复。 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韩慧兰一直都没有动静,既没有报复韩太师府,也不曾拉拢他们,以至于她和韩太师家的关系,数十年如一日的淡漠。韩蕙心自然也不会出入宫中,上演什么令彼此都恶心的姐妹情深了! 所以赫连煜突然这么一说,韩蕙心倒真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他的意图,或者说他背后的皇后娘娘韩慧兰的意图。 赫连煜倒也没有深究此事,而是把目光移向了韩蕙心旁边的凤九夜身上,“这位想必就是表妹了!” 第47章 太子的疑惑 凤九夜略一屈身,盈盈一拜,“九夜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赫连煜眼神疑惑的四处逡巡了一眼,方回过头看向紧随身后的凤桓,不解的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爷府上似乎是有两位嫡女,而且还是双生姊妹?” “是,殿下真是有心了!”凤桓笑容尴尬的说。 “我记得年少时曾与府上的郡主有过一面之缘,似乎是叫七寻,对吧?” 这下别说凤九夜和韩蕙心了,就连凤桓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次偶然邂逅,赫连煜竟然会记得凤七寻的名字。他顿时心下一惊,有汗水顺着鬓角渗了出来。 赫连煜似乎颇为执着,一直侧眸睇着凤桓,像是要等一个答案——身为王府嫡女的凤七寻为何没有来迎驾? 空气仿佛一点点凝固,因为处在其中的人似乎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殿下……”凤九夜声音柔柔的轻唤了一声,屈身施了一个礼,面容平静的回答:“七寻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不能来接驾,还望殿下见谅!” “原来如此……”赫连煜脸上浮现了些许惋惜,周身的压迫之气顿时消散。 凤桓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做出了请的手势,“殿下里面请!” “好!” 太后的寿筵马虎不得,必须精细到每一个细节,所以赫连煜一踏进雍王府,就直奔王府的书房而去,凤桓也急忙跟了上去。 凤九夜望着赫连煜离去的俊秀背影,目光流连不已,“娘亲,太子殿下可真是一表人才呢!” “你莫不是中意他了?”韩蕙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和皇后虽是姐妹,关系却还不如和你那些姨娘,你若嫁给了太子,以后怕是要吃苦头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谁能保证这次结亲不会化解娘亲和皇后娘娘多年的积怨呢?”凤九夜笑容粲然的说。 韩蕙心无奈的摇摇头,语气宠溺的说:“你呀,看来是真中意他了!” 凤九夜脸上一红,忙垂下了头,嗫嚅着说:“太子殿下容颜俊逸,气质卓尔不群,又是一国储君,天下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的吗?” “是是是,我的九夜长大了,也懂得少女怀春了!”韩蕙心笑着打趣。 “娘亲——”凤九夜嗔怪的睇了她一眼,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脸上蓦然失落的说:“可是我瞧殿下的模样,似乎是对七寻很感兴趣呢!” 韩蕙心冷哼一声,语气轻蔑的说:“七寻那丫头性格跋扈,如何做的了太子妃,又如何能母仪天下?太子会提起她,不过是年少时的偶遇,若真瞧见了她现在的样子,还能动心?再说了,你和七寻相貌一样,性格却温婉许多,这世间男子呀,说到底还是喜欢温柔的女子!” “是吗?” “当然,娘亲何时骗过你?” “娘亲最好了!”凤九夜笑意盈盈的说着,一把扑到了韩蕙心怀里。 韩蕙心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放心吧!你是娘亲的心头宝,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娘亲一定会想方设法帮你弄到手!” 凤九夜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笑了——凤七寻,就凭着娘亲对我的宠爱,你就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她蓦地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就是在那件事之后,爹和娘亲对七寻的态度,明显大不如从前。 而那件事背后,掩藏着的是凤九夜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真相。 第48章 硬闯书房 雍王府的书房里,赫连煜正同凤桓商议着寿筵的基本流程,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吵闹声,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人。 瞧见赫连煜轻皱起了眉头,凤桓急忙起身向门口走去。然而不待他打开房门,书房花纹精细的紫檀木木就被人用力撞开了,一个神色焦急的丫环跌撞着摔了进来。 她一瞧见凤桓,便急忙匍匐上前抱住了他的腿,“老爷,老爷,奴婢求您放过小姐吧!老爷!织岚苑那种地方……小姐再待下去会死人的!” 丫环语气哽咽,声泪俱下的请求让人动容。 雍王府仆从甚众,凤桓自是不认得这个不要命的丫头,不过一听织岚苑的名字,他就知道来的是谁的人了——现在身处织岚苑又有资格被称作小姐的,除了凤七寻还能有谁? 凤桓下意识的看了赫连煜一眼,只见他眉头愈发紧皱,眯起的狭长双眸中疑惑渐深。他抬腿甩开臻儿,厉声喝道:“你这个贱婢,在贵客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滚下去!” “老爷!”臻儿从地上爬起来,嘴唇颤抖的说:“虎毒不食子呀老爷,小姐是您的亲生女儿,是王府的嫡……” “啪——” 臻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桓手劲十足的甩了一巴掌,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乱说话,来人,来人!” 凤桓连喊了两次来人,踟蹰在门外的守卫才纷纷冲进来。 “把这个贱婢带下去,稍后我再行处置!” “是!”守卫应声,急忙上前拉扯伏在地上的臻儿。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样,老爷——”臻儿似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挣扎着转头看向赫连煜,嘶声大喊:“殿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凤桓心下一惊,忙回头看了赫连煜一眼,瞧见他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才冷声斥责:“还不快带下去!” 臻儿快要被拉扯着出了书房的时候,声音绝望的说:“殿下——若您还念及当年的一面之缘,求您救救小姐吧!求您了!” 听到一面之缘几个字,赫连煜动作一顿,眸中的疑惑中夹杂了些许好奇。 “慢着……”他轻启唇阻止了守卫带走臻儿的动作,抬眸看向狼狈挣扎的她,“你说什么一面之缘?” 凤桓狠狠瞪了臻儿一眼,转而躬身行礼,语气有些急切的说:“殿下,这丫头胡言乱语,不足采信,您还是莫要……” 赫连煜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起身缓步走到臻儿面前,语气极淡的问:“你说你家小姐同我有过一面之缘,请问你家小姐是谁?” 臻儿挣脱守卫的钳制,跪在地上对着赫连煜行了一个大礼,哽咽着回答:“我家小姐便是四年之前同殿下在离邺京郊有过一面之缘的凤七寻!” “噢?”赫连煜侧眸看向面色讪然的凤桓,“王爷,令嫒不是说凤七寻身体不适,在房间休息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七寻的确身体不适,是这丫头在胡说八道!” “奴婢没有!”臻儿蓦地抬起头,目光坚决的望着凤桓,“我家小姐分明是在织岚苑受罚,生不如死!”她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太子曾经赠予凤七寻的短匕,另一只手举起三根手指,字句铿锵的说:“奴婢没有胡说八道,有殿下的信物在此,奴婢若有半句谎言,愿天打雷劈、水淹火焚,死亦不得安宁!” “你——”凤桓指着臻儿,竟是对她的固执无可奈何。 第49章 私自用刑 赫连煜心下本就有些了然,如今瞧见那把精致且熟悉的匕首,顿时便起了兴致。他垂目睨着表情倔强的丫头,“你说凤七寻在织岚苑受罚?她缘何受罚?织岚苑又是什么地方?” “织岚苑是王府的下奴院,至于为什么受罚,一言难尽,还是先请殿下救了我家小姐之后,再详细说明吧!” “下奴院……”赫连煜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渐拧了起来,他抬眸瞧了表情愤然的凤桓一眼,对跪在地上的臻儿说:“带路,我们这就去救你家小姐!” “好,好!”臻儿连连点头,起身向前方跑去。 “殿下……” 凤桓还想上前阻止,可是赫连煜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大步走出了书房。 太子殿下那般尊贵的身份,自是无人胆敢阻拦。臻儿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织岚苑而去。门口的阎琛以及众护院,更是一个字都没敢说,直接把人放了进去。 凤七寻居住的房间里,她趴伏在地上,额头上是渗出的涔涔冷汗,发髻和衣衫更是凌乱不堪,浑身无一处不是钻心的疼痛。可是她依旧忍耐着,一句叫声都不曾发出。 笑话,前世受过的折磨和疼痛,比这严重千万倍,她都一一承受了下来。不过这些粗使的仆妇倒着实狠毒,那一根根的绣花针落在细软处,不会致命,却是难以抑制的疼痛,让人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过去。 突然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凤七寻浑身一个激灵,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紧咬着下唇,看着递到面前的纸笔,冷冷一笑着别过了头去。 供认状?呵…她要是真写了,就算赫连煜来了,她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况且,谁知道凤九夜会不会直接给她来一个畏罪自尽的结局呢? 瞧着凤七寻固执如初,周嬷嬷无可奈何的同时,又抽出一根针,脸上的笑容带着仿佛地狱修罗的森然。 “二小姐可真是好耐力呀!不过老婆子我有的是时间,不怕你不招!” 凤七寻勉力扯开一个淡笑,眸子愈发沉静如湖。蓦地,她似乎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隐约还有臻儿故意大声的说话:“殿下,这边走……” 知道是救星到了,凤七寻在周嬷嬷下针的同时,撕心裂肺的尖叫出了声。 周嬷嬷还在疑惑,这一直闷声不语的二小姐怎么突然叫了出来,房门就被人大力踹开了,一身湖蓝织锦长袍的男子大步迈了进来。他眉目凛然,犹如下凡的天神。 紧接着,臻儿和凤桓也走了进来。 一瞧见凤七寻的惨状,臻儿不由分说的冲了过来,一脚踹开周嬷嬷。她跪在地上想要扶起凤七寻,却在看到那些细密的绣花针时,犹豫着不敢伸出手。 “小姐……”她轻唤,眼泪从眼眶里泉水般溢出。 凤七寻微微一笑,略微上扬的唇角好像在说:本来是想做戏的,现在看来似乎弄假成真了呢! 赫连煜在看到凤七寻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尤其是在四下环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更是接过贴身仕官适时送上的披风,大步上前,把披风盖在了凤七寻的身上。 “王爷……”他回过头,眸光不悦的睨着凤桓,语气冷冽的说:“照理说雍王府的家务事,我本不该插手,可是凤七寻是王府嫡女,更是大凛朝的郡主,怎么能被低贱的仆妇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虐待呢?” 第50章 太子之威 “殿下,这……” 凤桓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况震惊了,他只是把凤七寻罚来做苦工,谁曾想竟然会有人乱用私刑。他快步走到周嬷嬷面前,狠狠踹了她的腹部一脚,厉声呵问:“谁让你这么对待二小姐的?啊?” 周嬷嬷被踹了一个跟头,又起身跪到凤桓面前,结结巴巴的说:“老…老爷,二小姐既然来了织岚苑,自然要守这里的规矩,这织岚苑但凡有个不听话的,都是这么惩罚……” 赫连煜闻言,眸中倏然迸射出薄怒,冷声质问:“王府还有这等规矩?” “没有,没有!”凤桓连连否认,而后满眼愤怒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周嬷嬷,“不过是这个刁妇仗着自己有点权力,随意折磨下人罢了,来人!” “在!” “把这刁妇带下去——乱棍打死!” “等等……有些事不是还没问清楚么?”赫连煜淡淡开口。 “是…”凤桓复又吩咐拖走周嬷嬷的护院,“先关起来,稍后审问!” 周嬷嬷等人被带走了以后,赫连煜才蹲到凤七寻面前,凝视着她苍白却我见犹怜的容颜,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呢?” 同往昔如出一辙的话语,瞬间便唤起了凤七寻年少之时的记忆。彼时的少年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衣着光鲜,容颜涟漪。他居高临下的睨着一身狼狈的红衣少女。 “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呢?”少年如是问。 当时的凤七寻脾气尤是倔强,明明不会骑马,还偏要驭马而行,结果从马上摔了下来,崴伤了脚。然而面对少年的揶揄,她仍旧高扬着下巴,轻吐出了三个字:“要你管?” 那些画面倏然涌入脑海,仿佛带着历史的尘嚣,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只可惜,她早已不是当初明眸善睐的少女,他亦回不去马上英姿勃发的少年。 凤七寻苍白一笑,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赫连煜迤逦如虹的容颜,“这么狼狈,让殿下见笑了……” 同一句问话,同一个人,却不是同一个回答。赫连煜心下不禁有些失落,儿时就只是儿时,人长大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他眸中噙着浅嘲,不顾男女有别,伸手将凤七寻抱进了怀里,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复杂而缭乱的梦境,漆黑的夜,泛白的月,混沌中燃起了一股熊熊的火焰。十字的木桩上缚了一个年幼的孩童,孩童皓齿明眸,肌肤欺霜赛雪,只是他的两只眼睛生有四个瞳孔,莫名的让人觉得诡异。孩童的身下是堆砌的木柴,火焰便是从上面燃起的。 凤七寻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到孩童脸上的恐惧和绝望,他一声声的呼唤着娘亲,呼喊着——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他的声音凄厉,仿佛困于囹圄的小兽最后的呐喊。可是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他在呼喊些什么,他们只是要他死,因为他死了,天怒便平息了…… 火舌攀上孩童稚嫩的身体,一点一点将他吞噬殆尽。 “敏安——”凤七寻大叫了一声,猛的睁开了眼睛。 第51章 回到菱香小筑 入目的是绣花攒珠的帐顶,房间里燃着极淡的熏香,夕阳温暖的余晖偷偷潜进了房屋,在不起眼的角落,留下斑驳的脚印。 臻儿走进里屋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种光景:凤七寻抱膝坐在床上,夕阳殷红的光芒洒在她的半身上,却好似把另一半藏匿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小姐……”臻儿轻唤。 凤七寻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焦距的双眸最终定格在了臻儿满是担忧的脸上。 “小姐——”臻儿提高了音量,快步走到床前放下了手里的托盘,“你……没事吧?” 凤七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起身下了床,缓步踱至窗前,似乎只有真实的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才能让她深刻的意识到,梦里的一切已经恍若隔世,而她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转过身,对上臻儿担忧的双眼,“我没事……太子殿下呢?” “殿下回宫了,不过他临走之前说明日还会来府上看您。”臻儿将托盘上的瓷碗端到凤七寻面前,“是补汤,殿下特意吩咐的!” “他不是应该对九夜上心的么?”凤七寻睇着补汤,幽幽的说。 臻儿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好抿唇不语,将手中的瓷碗递了递,“小姐,趁热喝吧!” 凤七寻接过瓷碗,“慎儿呢?” “奴婢打从回来,就没瞧见慎儿姐姐,听其他丫头说是被调到夫人身边伺候了。” “夫人?偌大个雍王府,夫人还真就缺慎儿那一个丫头?”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满,臻儿不再多言语,兀自垂首侍立在一旁。 “不行,我得去夫人那里一趟,把慎儿讨回来!”思前想后,凤七寻还是觉得慎儿那么善良的人,不适合留在韩蕙心身边。 “小姐。”臻儿挪了一步,挡在了凤七寻面前,“您身体还很虚弱……” 凤七寻抬眸,目光冷冷的睨着臻儿,“我要去讨回慎儿,必须去!”说罢,她便绕过臻儿,快步向门外走去。 臻儿心里莫名升腾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似是对慎儿的嫉妒——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因从小跟着凤七寻,就能得到她非同一般的关系和爱护,凭什么? 臻儿甩了甩脑袋,赶走盘踞在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轻叹了一口气,急忙拿起屏风上的披风,快步追了出去。 从菱香小筑到韩蕙心居住的暖蕙阁,有一段很长的路,并且还要绕过曲折的回廊。凤七寻一路上都是风风火火的,脸上的怒气虽然不明显,却从未有一刻消弭。臻儿甚至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些许的恐惧。 她都忍不住开始担心,凤七寻会不会横冲直撞的跑进暖蕙阁,面对面的质问韩蕙心。 可是她想错了…… 凤七寻在踏进暖蕙阁的前一刻,便放缓了脚步,表情里的愤怒也好,恐惧也罢,全都收敛进了眸底深处,眼中如幽深的湖面一般波澜不兴。 此时已经是晚膳的时间,凤七寻缓步走进暖蕙阁的正堂,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花梨木桌前共进晚餐的韩蕙心和凤九夜。 两人见到她进来均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说笑。凤九夜更是立刻起身,笑容欢快的跑到凤七寻面前,语气高兴的说:“七寻,你醒啦!我还一直在担心你呢!真没想到周嬷嬷居然是那么可怕的人……” 第52章 针锋相对 凝视着凤九夜脸上虚假的关心,凤七寻眸光淡淡扫向满屋子侍候的丫环,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下。明明下奴院那日,凤九夜的真面目已经暴露无疑,现在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仿佛一切从不曾发生过? 当真可笑至极! 心里固然这么想着,但是凤七寻面上却挂起了得体的笑容。既然你想演戏,那我便奉陪到底!“是啊,我也没想到……人不可貌相,谁都不会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不是披了一张人皮的魔鬼!” “七寻你说的话好难懂……” 凤九夜好似没有听懂凤七寻话里的言外之意一样,拉着她走到桌前,然后对一旁的下人说:“徐嬷嬷,帮七寻添一双碗筷,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凤七寻微微一笑,却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而看向韩蕙心,略一屈身,“七寻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夫人?叫什么夫人嘛,应该唤娘亲才对!”凤九夜挽着凤七寻的胳膊提醒。 凤七寻看着端坐着的韩蕙心,她的衣着发髻一丝不苟,就连眼角眉梢都挂着恰到好处的表情,温柔却不乏威严。她并没有对凤七寻的问安表示什么,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关键在于,韩蕙心没有反对! 凤七寻对上凤九夜无害的双眼,“夫人就是夫人,王府的规矩不能坏!”说罢,她才坐了下来,目光淡然的看着对面的韩蕙心,“您说是不是,夫人?” 这当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若韩蕙心说是,便是指出凤九夜不懂规矩,若说不是,当初她便是以这个理由,让凤桓严惩凤七寻的,如今否认了的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凤九夜接过徐嬷嬷递来的碗筷,放到了凤七寻面前,故作轻松的说:“吃饭,吃饭,吃饭时间不要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了!” 凤七寻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韩蕙心,“夫人?” 韩惠心淡淡一笑,夹起了些菜放到了凤七寻的碗里,“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不过律法不外乎人情,何况是家规?自家人私底下不用那么多规矩!” 是呢,说到底她还是维护了凤九夜,还维护的那么彻底! 凤七寻是真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竟然这么不讨韩蕙心的欢心,明明都是一样的女儿,明明都是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明明……她垂下头,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饭。 凤九夜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乖巧的说:“娘亲也吃!” 凤七寻抬眸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慎儿后,才状似不经意的问:“夫人,听说慎儿被暂时调来暖蕙阁了,我怎么没瞧见呢?” “慎儿啊,这个丫头做事毛躁,手脚也不太利索,我让管家把她打发走了。” 韩蕙心漫不经心的回答,让凤七寻心里咯噔一声,无名火噌的就冒了出来。她放在桌下的手不由得握紧,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最初的表情。 “七寻莫不是舍不得那丫头?要真是舍不得,不如让管家再把她找回来!一个丫头而已!”凤九夜笑着打趣。 “一个丫头?而已?慎儿她不是普通的丫头!”凤七寻的语气里有了些许不悦。 “你这是什么语气?九夜有说错什么吗?不过就是个丫头,去留自然是王府决定,别说只是打发她走了,就算是把她卖到青楼楚馆,也由不得她!” 青楼楚馆的字眼刺激到了凤七寻,她不由得冷哼出声,“是啊,夫人是掌管后宅的人,手中握着丫头们的生杀大权,自然什么都说了算!” 韩蕙心蓦地抬头,眼神愤怒的睇着凤七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滥用权力,是非不分?”她霍的站了起来,厉声说:“凤七寻,你莫不是以为有了太子在背后撑腰,就可以在王府中无法无天了?” 第53章 与大哥的交谈 “无法无天?”凤七寻秀眉上挑,勾起的薄唇噙着淡雅到极致的笑,声音亦是柔和,“夫人怕是说错人了,掌权的人才有资格无法无天,像我这种的也只能是任人摆布了!” 说罢,她便扫了一眼丰盛的晚膳,冷笑着说:“可惜了这么一桌佳肴,瞧着倒是美味,只可惜吃到嘴里却食之无味,女儿——告辞!” 出了暖蕙阁的时候,皎月已高悬夜空,清泠泠的风不似前几日的寒凉。凤七寻一直步伐沉稳的走着。直到拐过青石板路,进入曲折的回廊,她才停下脚步,双眸中泅出层层的愤怒,一如子夜突兀涨潮的海水。 “慎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慎儿!”她低声说着,撑在廊柱上的手臂愈发用力。 月色朦胧中,臻儿并不能看清凤七寻隐在黑暗中的神情,但是她声音里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周身的气息陡然有了一丝波动,臻儿立刻目光警戒的戒备起来,“谁?” “是我。”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个修长的身影自回廊尽头的黑暗处缓步踱出。 看清来人是谁后,臻儿忙垂首行礼,“大少爷。” 凤柒云略一点头,看向紧咬着下唇,极力忍耐着不甘的凤七寻,“我去菱湘小筑找你,却听下人说你带着臻儿匆忙出了门,你……果然来找夫人了么?” “我害了慎儿,都是我害了慎儿……”凤七寻呢喃着,前所未有的脆弱让凤柒云不禁愕然。 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终是落在了凤七寻的肩头,叹息说:“在皇家贵族、高门大户,奴婢奴才的命最是轻贱,生死向来不由自己……”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明明向自己许诺,一定要护慎儿周全的。” “慎儿不过是被夫人赶出了府,也不一定就没了命,我会派人去找她的。你身体还没好,早些回园子里去罢。” 凤七寻仰起头,望着月色下男子点漆的眸子,里面漾着认真。 “好……”她应声。 “我送你回去。” 他们并肩走在两旁栽种了花木的石子路上。凤柒云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开口:“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次不顾一切把太子牵扯进来,莫不是真的打算与整个凤府对立?” 凤七寻抿唇不语,但是眉眼间顿现的凌厉,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凤柒云无奈的摇头,“说到底,你也是凤家的一份子,如此一来,怕是在凤府永无宁日了……”姨娘姐妹的冷眼、父母的漠然、下人的非议,每一样都会鲸吞蚕食掉她的生活。 凤七寻知道他的担忧,不过她只是淡然轻笑,薄唇轻启:“既已身处地狱,何惧万劫不复!” 到达菱湘小筑的时候,凤七寻在门外站定,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子,不由得问:“我一直很好奇,大哥为什么会这么帮我?” 她和凤柒云不是一母所生,没有那么深的血缘羁绊,而且从小到大,他们一直都没有多亲近。 对此,凤柒云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天色不早了,进去休息吧。”他说。 凤七寻点头,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凤柒云,“从这里到暮云轩还有很长一段路,大哥莫要着凉了!” 凤柒云接过绣了绕枝盘花的披风,眸底存了些许暖意,“嗯,进去吧……” 直到凤七寻走进屋里,亮起了烛火,凤柒云才转身离开。 为什么会不遗余力的帮她呢?他也曾不止一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大约是年少时,凤七寻对他的维护吧! 第54章 太子的深情 虽然凤桓一直觉的嫡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大凛朝尊卑分明,嫡出和庶出的孩子地位甚是明显。凤柒云不仅是庶出的儿子,还幼年丧母,无所凭依。在府中也好,府外也罢,他都常受欺凌。 那时的凤七寻性格张扬跋扈,却着实心地良善,每次瞧见有富家公子仗势欺负凤柒云,她都会抡起手里的小马鞭,上前把那些人狠狠教训一通。彼时的她不会骑马,却偏爱穿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冶艳的红色缱绻了凤柒云整个年少之时的生命。 第二日,赫连煜依言又来了雍王府。他同凤桓匆匆交谈过后,便直奔菱湘小筑而去,眼中急切的表情刺痛了躲在暗处的凤九夜的眼。 赫连煜还没到达菱湘小筑,凤七寻便得了消息。她坐在梳妆台前,睇着铜镜中少女明艳的脸庞,淡淡的阻了臻儿上妆的动作。 “小姐?” “梳一个简单的发髻就好,胭脂水粉就不用了。” “可是那样的话,气色看起来不好……”臻儿疑惑。 “谁说我要气色好了?”凤七寻通过铜镜看向身后的臻儿,眼含浅笑的说。 臻儿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语气钦佩的说:“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了,小姐英明!”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凤七寻和臻儿对视了一眼,急忙起身走出了里屋,正好迎上抬脚迈进来的赫连煜。她微弯了身,低眉顺目的说:“七寻恭迎太子殿下,殿下贵安。”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有声音传来。凤七寻疑惑的抬头,突兀的撞进了一湖碧泉里。赫连煜垂眼睇着她,澄澈的眸子里噙着浅浅的笑意。 “数年不见,你这丫头倒是愈发知礼数了。”他揶揄说,自顾自的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殿下过奖。” 赫连煜把玩着桌上的瓷杯,眼神玩味的说:“也愈发的和我生疏了……记得那次初见,你虽然一开始满是戒备,但是熟稔了便欢快的像个孩子,骑着马儿追在我后面,一口一个煜哥哥,叫的很是甜蜜。” 凤七寻闻言,心地不禁有些哑然。算来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哪里还记得那么许多?就连对赫连煜印象也早已渐渐模糊,唯一记得的便是——年少时她很依恋他,只是长大了以后再见,他却不肯再让她依恋,而是所有的身心都放在了九夜身上,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大凛朝堂堂太子殿下,却因为身染花柳病暴毙于夜半,上一世的赫连煜到死都遗臭万年。 不过走神的片刻,赫连煜已经起身踱至凤七寻面前,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咳咳……” 臻儿的提醒唤回了凤七寻的神智,她一抬眼就瞧见赫连煜放大的俊脸,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却因为踢到椅子,整个人像后仰了过去。 “小心!” 赫连煜低呼一声,急忙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 美人在怀,极浅的莲花香萦绕在鼻翼。赫连煜低下头,瞧着近在咫尺的清丽容颜。清透的眼,小巧的唇,削尖的下巴像极了盛夏开落的莲瓣。 他不由得看得痴了。 “殿下……” 第55章 周嬷嬷之死 听到女子低声的轻唤,感受到用力抵在胸前的小手,赫连煜才蓦然惊醒,忙松开放在凤七寻腰间的手,暗恼自己身为一朝太子,见惯风月无数,美人无双,如今竟被一个女子迷了魂。他又睇了凤七寻一眼,不禁暗叹皇宫燕瘦环肥,竟都不及她的倾城之色、芳华绝艳! “这般苍白的脸色,莫不是身体还未痊愈?”赫连煜别开眼,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凤七寻抬手覆上苍白的面庞,垂眸摇头,“此事一日未了,七寻寝食难安……” “我们这就去审问那毒妇,本王倒要看看,偌大的一个雍王府,究竟是谁容不下你!”赫连煜话里隐者薄怒,连自称都改成了本王。本是同一个人,如今瞧来偏生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凛然。 赫连煜派人传了凤桓,和凤七寻一行数人去了关押周嫫嫫的地牢。结果不出凤七寻所料,他们刚一踏进阴森潮湿的地牢,就有看守来报,说周嫫嫫昨夜畏罪自尽了。 “死了?”赫连煜皱起了眉头。 “是,上吊自杀,等小的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凤桓似乎松了一口气,躬身说:“兴许是害怕承受酷刑,所以就上吊了。” 赫连煜瞥了放在地上的尸体一眼,一连嫌恶的转身向外面走去,声音淡淡传来,“既然人都死了,这事也就没办法追究了,不过本王不希望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是,一定一定!” 凤桓叠声回答,急忙跟着赫连煜的脚步走了出去。离开之前,他还不忘表情严肃的睨了凤七寻一眼,冷声说:“还不走,难不成还想和周嫫嫫道个别?” “女儿倒是真有此意!”凤七寻语气轻松的说。 “哼!”凤桓冷哼一声,拂袖大步走了出去。 “臻儿。” “是!” 臻儿领了吩咐,急忙蹲下身体,仔细察看了一番周嫫嫫的尸体。抬尸体的人过来之前,她已经检验好一切,站回到了凤七寻的身边,满眼抱怨的说:“小姐,咱们快些出去吧!这地牢怎么瞧着这么阴森恐怖呢!” “走吧。”凤七寻瞟了一眼抬尸体的守卫,抬脚走上了台阶。 人言偷得浮生半日闲,凤七寻原是当作笑话来听的,直到自己历经人世种种,方体会到于浮光掠影之中,觅一时心境安宁,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出了地牢之后,赫连煜便同凤桓一起钻进了书房,像是又在商讨关于太后寿筵的事情。 太后从十三岁封妃,十五岁封后,到成为如今地位极尊的圣母皇太后,每一年都过生辰,每一次生辰无不是花样百出。可是再多的花样也有用尽的一刻,再新鲜的玩意儿亦有厌倦的时候,太后过了数十次的生辰,早就对那些毫无新意的寿筵不感兴趣了。 可是今年是六十岁大寿,往年的寿筵可以一切从简,今年却不行。这自然是急坏了全权负责的赫连煜——既要控制用度,又不能落了俗套。大操大办会被朝臣议论不知民间疾苦,畏手畏脚难免会让圣上以为难担重任。 想啊,你连一个寿筵都办不好,又怎么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呢? 第56章 伶牙斗长姐 凤七寻将这些道道划出来的时候,臻儿只是笑着替她添了些茶,“都说最难看破的,莫过于朝堂风云、宫廷争斗,以奴婢看,谁个都没小姐看得通透!” 凤七寻只是轻笑,目光隔着幽碧的湖水,望向与她所在的八角琉璃亭相对着的书房。那里树木葱郁,半开的窗户中不时可以看到赫连煜堆积了愁绪的俊朗容颜。 “通透么……” 她十七岁嫁给赫连焱,为了辅佐他登基称帝,她看了不知道多少诡谲之道,其中的每一章每一条都烂熟于心。她争,她斗,她淌了多少人的鲜血,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换来与他的比肩而立! 可是凤七寻呐,你到底还是没有看破人心,所以后来才会一败涂地。 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一个是至亲的妹妹,爱情和亲情原是最牢不可破的羁绊,如今却最让凤七寻避之不及! 她收敛了那些如潮汐般漫上心头的恨意,睨着波澜不起的湖面,淡然问:“周嬷嬷的死因可查清楚了?” 臻儿立刻恢复了严谨的模样,身形笔直的站定,说:“回小姐,周嬷嬷是先被人用绳子勒死,然后才挂到横梁上的,而且在她昨晚用过的饭食中,发现了迷药。” “杀人灭口——倒是个断绝一切线索的好方法。”凤七寻挑眉,斩钉截铁的说:“查,务必找出周嬷嬷和九夜的联系!” “是。” 凤九夜是个做事谨小慎微的人,可是再谨慎的人都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只要能找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就能顺藤摸瓜,牵扯出更多的事情。 而毁灭一个人,往往就是在事情败露的一瞬间。 “小姐,大小姐和四小姐朝这边走来了。”臻儿趁着俯身斟茶的间隙,小声的提醒。 凤七寻抬眸,果然瞧见一身桃红长裙的凤怡瑶气势昂扬的走了过来。身后是簇拥的奴婢,身旁是穿着水粉纱衣的凤怡卿。 凤怡瑶是惯常的跋扈,趾高气扬的模样仿若她才是雍王府嫡出的千金。凤怡卿依旧是温婉的样子,如扶风弱柳般沿着竹制的栈桥迤逦而来。 这么些年,凤七寻一直弄不明白的是,明明是两个极端的性子,凤怡瑶和凤怡卿到底是怎么和平相处的? 大抵是同为庶女,颇有一种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怜之感吧——这是凤九夜曾经给出的解释。不过她并没有如此委婉,而是直接轻蔑的说:都是庶出的贱种,自然能相处在一起。 彼时的凤七寻只觉得凤九夜言语未免苛刻了些,却从未曾想过,她对同父异母的庶出姐妹如此不屑,心里对她这个嫡出的姐姐的看法,自然可见一斑。 不过闪神的间隙,凤怡瑶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走到琉璃亭前。她眼尾上挑,眸底的轻嘲延伸至唇角眉梢。 “哟,我当是九夜呢!原来是咱们王府吃里爬外的二小姐!” 凤怡瑶尖酸的语气让臻儿皱起了眉,凤怡卿亦是有些讪讪的拉扯了一下凤怡瑶的袖子,“大姐……” 凤怡瑶挑起秀眉,态度蛮横的瞪了凤怡卿一眼,“怎么?我有说错吗?明明就是有人仗着太子的包庇,连雍王府都不放在眼里了!” 凤七寻端详着浮在碧水上的茶叶,启唇问:“大姐如此大声宣扬,不知是想贬低雍王府的地位,还是斥责太子殿下多管闲事呢?”她抬眸,“大姐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少在这儿歪曲事实,我哪里有斥责殿下,分明是你胡乱栽赃!” “是吗?”凤七寻起身,缓步踱至凤怡瑶面前,“你说太子庇护我,又说我不把雍王府放在眼里,不就是说——是太子殿下纵容我蔑视雍王府吗?大姐,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你担得起吗?” 第57章 慎儿被卖 凤怡瑶闻言,脸色有些微发白,却犹自逞强说:“你不要混淆视听……太子殿下就算纵容,也是受了你的蛊惑……” “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神武英明,岂会轻易受人蛊惑?大姐此言,莫不是暗指太子是非不分,识人不明?” 凤七寻面色和语气都极是淡然,只是出口的话语却让人心惊。那一个个罪名扣下去,直把凤怡瑶压得说不出话来。 “二姐,大姐刚才不过是无心之言,还请二姐莫要放在心上。”凤怡卿适时的开了口。 凤七寻侧眸看向凤怡卿,面容清丽的女子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翩然欲飞。她并不想和凤怡瑶结怨,闻言笑道:“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偌大的雍王府毕竟人言可畏,我这么说也不过是好心想提醒大姐,什么叫做……”她凑近凤怡瑶依旧苍白的脸,一字一顿的说:“祸—从—口—出!” 凤怡瑶蓦地抬起头,目光愤恨的说:“你——” 凤七寻淡笑着瞥了她一眼,旋身坐回了椅子上,悠闲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清茶。 凤怡瑶不甘心就这么被凤七寻羞辱,所以尽管凤怡卿一直在拉她走,但她还是在眸光四顾之下,视线定格在了侍立一旁的臻儿身上。 她得意的一笑,“二妹身边的丫头怎么换人了?慎儿呢?”问完,不待凤七寻开口,她就自顾自的恍然大悟,故作吃惊的说:“哦,我怎么给忘了,慎儿那丫头已经被夫人卖到勾栏院去了。哎——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不等凤怡瑶把话说完,凤七寻已经霍的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逼视着她,冷声质问:“你刚说什么?慎儿被卖到哪里了?” 发现自己抓到了凤七寻的软肋,凤怡瑶一扬下巴,神情倨傲的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慎儿,在哪?”凤七寻的手缓缓握紧,简单的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凤怡瑶显然被她凌然的眼神镇住,可是想到刚才凤七寻对自己的羞辱,她又鼓足勇气,轻哼了一声说:“我偏不告诉你!” 凤七寻缓慢且重重的点着头,眸光不经意间掠过琉璃亭对面。书房的门被人打开,赫连煜在凤桓的陪同下走了出来,面上隐约浮着不悦。 看来寿筵的事情,的确让他伤透了脑筋。 这么想着,凤七寻移近凤怡瑶,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大姐,你说如果我现在大叫一声跌进湖里,太子殿下会相信我是为了诬陷你而跳进去的,还是会相信是你推我进去的呢?” 凤怡瑶身体一僵,眼中有着不甘和愤怒,“凤七寻,你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凤七寻微笑着,只是那笑容在凤怡瑶看来却是邪恶森然,说话的声音更是来自炼狱,“不过,我想大姐应该不会想要赌一把——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谋害王府嫡女,这样的罪过可大、可小,端看太子会怎么想了!” 论心机,论城府,凤怡瑶自然不是凤七寻的对手。她看了一眼目光若有似无投过来的赫连煜,还有同样面色疑惑的凤桓,终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有不甘的说:“丽人冢,湘儿偶然听管家说起过,把慎儿卖到了丽人冢。” “丽人冢?!” 这下不要说是臻儿了,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凤七寻,都不禁变了脸色。 第58章 丽人冢 丽人冢,店如其名,是一个埋葬了许多红颜枯骨的地方。 丽人冢里有佳肴珍馐,美人醇酒,却是一个让男子向往,令女子毛骨悚然的地方。它是离都唯一一个不问及女子身份,而进行大肆买卖的地方——因为涉足丽人冢的男子多为江湖中人,极少有人会畏惧朝廷权势。 所以无论是王公千金还是皇室贵女,一旦被卖进丽人冢,非死不能离开。 望着铜镜中已然摇身一变化为俊俏公子的凤七寻,臻儿不无担忧的说:“听闻丽人冢的姬娘火眼金睛,若是被她识破你的女儿身,到时候别说救不出慎儿姐姐,恐怕连你都得搭进去。丽人冢那种地方,不是雍王府的名头可以唬住的!” 凤七寻虽然没有进去过丽人冢,但是这座连朝廷都对其无可奈何的销金窟,她还是略有耳闻的。听说它幕后的老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祭月阁阁主,此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眨眼间便是伏尸百里。 女子在被卖进丽人冢的那一刻,就要完全放弃自己的灵魂,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任由前来光顾的客人狎玩,甚至是凌辱……若有强行反抗的人,他们会有不下百种的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凤七寻终其一生都不会想和丽人冢有任何牵扯。她的理智也在一再告诉她,丽人冢是魔窟,是一旦踏进去便休想脱身而出的地底寒渊。 可是她不能抛下慎儿,那可是她此生唯一在乎的丫头,她不能任由慎儿被人折磨侮辱,最后不明不白的死亡! 她抬眸看向铜镜,里面绛紫色修身锦袍的少年公子如临风玉树,点漆般的眸子沉静如水,只可惜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的畏惧。 “只要能救出慎儿,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悬崖峭壁,我也决不退缩!” 凤七寻已经分不清楚,这话是说给臻儿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了。 “小姐,你可以去找大少爷,让他帮你去丽人冢走一趟啊!小姐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万一有个闪失……” 凤七寻抬手制止了臻儿的劝说,“不要说大哥如今不在府中,就算他在,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完全依靠别人的。人一旦习惯了依赖,便会逐渐丧失直立行走的能力,如果有一天那个让你依赖的人抽身离去,你迎来的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她太明白那种感觉了,一直以为雍王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一直以为父母是她的依靠,可是九夜代替她坐上后位的时候,她在亲生父母的脸上看到的只有……漠然。 无能为力,凤七寻发誓无论处于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地位,她一定不要再感受到那时候的无能为力了。 她率先走出了菱湘小筑,径直朝着停了马车的后门走去。 “去丽人冢……”她坐进马车里,语气极淡的吩咐。 凤七寻带着臻儿匆忙出府之后,凤怡瑶才从花木扶疏的假山后现身走出,望向后门的目光狡诈且阴毒。 “大姐,你怎么知道慎儿被卖去了丽人冢呢?”凤怡卿有些不解地问。 第59章 阴谋迭起 凤怡瑶没有移开视线,闻言冷哼了一声,“我不知道呀,谁说我知道了?夫人是什么样的心思,她身为嫡女都猜不透,我这个做庶女地又怎么会知道?” “那……” “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去的丽人冢,可不关我的事。” 凤怡瑶说完,便转身沿着原路回去了瑶语轩,余下凤怡卿独立在一旁,错愕的目光中浮起些许不忍。 她犹豫了片刻,低声吩咐贴身丫环琴儿,“你去王府门外候着,若是瞧见大少爷回来,立刻告诉他二姐的去处!” “四小姐……”琴儿不解,自家小姐为何要帮助凤七寻那个嫡女? 凤怡卿眉头一紧,沉声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凤怡瑶脑筋简单,她可不傻。赫连煜才瞧见她们和凤七寻一起,紧接着凤七寻就跑去了丽人冢,白痴都能猜出定是她们说了些什么。若是凤七寻此行出了什么意外,凤桓那好不好说不知道,但是赫连煜那一关,她们谁都过不了。 “大姐,我可不想受你的连累!”凤怡卿自言自语了一句,也快步离开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凤怡卿刚刚离开,不远处转角的回廊就缓缓走出了一主一仆两个人。凤九夜一袭水绿长裙,微勾的唇角泄露了半分邪媚,“丽人冢?呵……倒是个引人非议的好地方!谨儿!” 丫环身子一震,嗫嚅着应声:“是…三小姐。” “啪——”凤九夜甩手给了谨儿一个耳光,恶狠狠的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三小姐,要唤我小姐,小姐明白吗?” 谨儿捂着脸垂下了头,“是……小姐!”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七寻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有去无回,要么……身败名裂!” 凤九夜决绝的话,让谨儿生生打了一个冷颤,“是。” 丽人冢虽说属于离都,却是位于离都京郊的苍岩山。那是一幢占地百亩的大型别苑,处于群山环绕之中。别苑内草木葱茏,百花竞艳,另有小溪蜿蜒、泉水叮咚,单从环境和建筑格局来说,倒不失为一个休闲放松的地方。 可惜表面的浮华和雅致之下,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 凤七寻乘坐马车在苍岩山中绕了九曲十八弯,才看看瞧见丽人冢高啄的檐牙,等驱着马车近前的时候,才发现掩映在树丛中的朱漆小门。 门上悬着一个并不起眼的牌匾,匾上用复古的篆体写着丽人冢三个大字。 凤七寻下车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时近黄昏,夕阳艳丽的光芒在天际出迤逦出一片霞彩。不知道是心境抑或其他什么原因,她总觉周围危机四伏,环境静谧的有些骇人。 “小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臻儿紧随在凤七寻身后,犹豫着问道。 凤七寻拿眼瞟了她一下,“记住,进去了以后要唤少爷!”语毕,便踏上长了些许青苔的台阶,抬手想要扣上门上的铜环。 然而不等凤七寻碰到铜环,朱漆的木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一个相貌明艳的女子身段婀娜的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说:“这位公子来的可真早呐!” 第60章 中计昏迷 据说丽人冢的姬娘已经年近三十,却犹是一副二八芳华的模样,如今瞧着站在面前的女子,柳眉杏眼,皮肤细腻光滑,但是眉目间却透着阅尽风月的沧桑。凤七寻唇角上扬,略一躬身抱拳,“久仰姬娘大名。” 姬娘掩唇轻笑,双眸中媚眼如丝,端的是勾人心魄。“公子可真会说笑,奴家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何来大名一说?公子里面请!” 凤七寻略一颔首,迈开双脚大步朝里面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丽人冢的别苑内已经燃起灯火,火红的灯笼挂在走廊上,五米一个,衬着整个院落气氛旖旎。 奇怪的是,丽人冢乃是风月场所,但是凤七寻一路走来,并未听到淫声浪语,甚至连男女调笑的声音都没有捕捉到分毫。 她心里自然疑惑,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淡然的跟在姬娘身后,若无其事的打量着丽人冢的布局。 不多时,她们来到了一处厅堂。厅堂的摆设极其简单,桌椅屏风一应俱全,墙角的青花瓷盆中种植着一株形状奇特的花,花儿开得正艳。 姬娘一个旋身,柔若无骨的倚在了贵妃椅上,“公子请坐。” 凤七寻刚一落座,便有蒙着面纱的女子端着托盘上前,奉上茶水和糕点,然后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不知公子前来,是想要什么样的女子?” 凤七寻瞥了一眼青碧的茶水,抬眸看向对面笑容妩媚的姬娘,“在下其实是过来寻一个人的。” “哦?什么样的人?” “一个叫做慎儿的女子,大约是前几日被卖进来的。” “慎儿……”姬娘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不觉皱了起来,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就连身为女子的凤七寻,都不觉有些看的痴了。 突然,姬娘嫣然一笑,语气抱歉的说:“公子不好意思,这几日卖来丽人冢的女子甚多,奴家一时记不太清楚了,公子可否介意奴家下去帮您查问一下?” “那就有劳姬娘了!” “无妨。” 姬娘袅娜着起身,款款走到门口的时候,回眸看向端坐着的凤七寻,“敢问公子,这位慎儿姑娘是公子的什么人?” 凤七寻犹豫了片刻,回答:“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姬娘走后,臻儿贴近凤七寻,小声说:“公子,这个丽人冢里的气氛很不寻常!” 从踏进这座别苑的一开始,凤七寻就已经察觉到不寻常了。偌大的庄子里不禁没看到寻欢作乐的客人,就连下人都少之又少,好像这里是一座……空楼! 想到这里,凤七寻蓦然一惊,“不对,这里就是一座空楼!”就算再怎么隐秘,她不可能一点人声都听不到! 察觉出不对后,凤七寻立刻站起身来,“臻儿,我们快出去!” “公子……” 凤七寻回头看向臻儿,发现她面色苍白,身体微微晃动,就连双眼都是在勉力睁着,“我们……中计了!” 臻儿说完,便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臻儿——” 凤七寻低呼一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一丝丝抽离。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墙角盛放的花儿,形状奇特的花瓣随风招摇着。 第61章 身陷囹圄(上) 凤七寻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了花纹繁复的帐幔,接着便听到姬娘酥媚的声音,“你醒了?” 她坐起身,看向坐在花梨木桌前的姬娘,眸光暗藏戒备。她环视了一眼四周,轻纱的垂帐,缭绕的熏香,香气中渗透出惑人的气息。 侧耳细听,屋外女子或欢愉或痛苦的叫声,仿佛穿透了菱花窗,萦绕在凤七寻的周身。她冷笑一声,“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丽人冢!” 姬娘眼神中露出赞赏,唇角的浅笑妩媚至极,“当真好慧黠的心思!” “就算心有七窍,如今不也是晚了?”凤七寻挑眉反问。 “不晚不晚……” 姬娘起身,缓步走到凤七寻面前,食指轻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着说:“丽人冢许久都不曾有这么上等的货色了,凭姑娘的美貌和心思,将来定能艳绝天下!” 听到姑娘两个字,凤七寻下意识的低下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换回了一身女装。她急忙下床跑到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了女子皓齿明眸的容颜。 “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凤七寻紧握住拳头,有些不甘心的说。 “奴家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若是连男扮女装都看不破,也就不用呆在这丽人冢了!” 姬娘绕着凤七寻走了一圈,一一指出了她的破绽,“俊俏的男子奴家见过不少,可是如此唇红齿白的男子,倒着实不多,而身段这么柔弱的男子,就绝无仅有了!” 所以从见到凤七寻的那一刻,她一眼就断定这定然是个女子无疑。 凤七寻苦笑一声,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的变装术毫无破绽,却原来一开始就露了馅儿。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怎么样?姑娘既然知道丽人冢,也应该知道丽人冢的规矩——除了前来寻欢作乐的客官,其他一切进入丽人冢的人或物,一律有来无回!”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不打算把慎儿还给我了?” “慎儿?丽人冢里从来没有一个叫慎儿的女子!” “你说什么?!” 姬娘坐到了椅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你以为丽人冢是什么地方?能被买进来的女子,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岂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的?” 这么说,慎儿根本没有被卖进来,是凤怡瑶在说谎!!! 凤七寻心底陡然生出一阵懊悔。关心则乱,她到底还是因为救人心切,忽略了去辨别凤怡瑶话中的真假。真是人生处处是陷阱,一个不小心就掉沟里去了。 不过……凤七寻抬眼看向姬娘,心底的波涛汹涌尽数掩藏在了沉敛的眸底。 “据我所知,丽人冢有两大规矩——一是不问身份,即绝不探听前来光顾的客人和被卖来的女子的身份,二是公平买卖,也就是给被卖的人一个合理的价格。如今你强行把我困在这里,不是坏了丽人冢的规矩?” 凤七寻这么说,也是在赌,赌姬娘会不会碍于丽人冢的规矩而放了她。她现在很庆幸自己超强的记忆力,能把上一世赫连焱随口说出的话,一直记在脑子里。 “姑娘难道不知道,我之所以囚困你,是付了钱的?” “什么?!”饶是镇定自若如同凤七寻,也不禁脸色微变。 第62章 身陷囹圄(下) 姬娘葱白的玉指摩挲着杯沿,抬眸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凤七寻,幽幽地说:“不妨告诉你,在你还没叩门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来到别苑,要将你卖给我,并且承诺先验货,后付钱。我对你自然是满意至极,这样的人间绝色,我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就在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来人已经拿了钱离开了,而你——已经是丽人冢的人了!” 凤七寻闻言,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冷声质问:“难道丽人冢就是如此罔顾别人的意愿,随意买卖女子的吗?” 姬娘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不过她很快止住了笑声,语气不屑的反问:“不然姑娘以为呢?丽人冢不是良善之地,如果不是强行买卖,有哪个女子会甘愿来这里?” 不得不承认姬娘的话很有道理,凤七寻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快步走到姬娘对面坐了下来,“那臻儿呢?她总不会也被卖进来了吧?” “那丫头生的倒也标志,不过比起我们丽人冢的要求,却还差了点……”瞧着凤七寻眸中升起的希望,姬娘淡淡的说:“你若是想让她通风报信,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心思。姬娘我花银子买进丽人冢的女子,是万不会放出去的!”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姬娘,客人们都快到齐了。” “这就来!”姬娘站起身,对着凤七寻嫣然一笑,“你应该庆幸今日是丽人冢一月一次的赎身的日子,待会儿若是有哪个大侠或官家公子中意你,又肯出高价把你买走,你就不用在丽人冢里伺候人了。相信我,丽人冢的日子肯定是你绝对不想尝试的!” 姬娘说完就款款的走了出去。 凤七寻依旧坐在椅子上,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在高速运转,最终停在了一个点上——那就是离开,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被人赎走,只要离开丽人冢,总会有逃离的办法! 打定主意以后,凤七寻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起点心塞进嘴里。无论什么时候,她一定要保持体力。 没过多久,屋外的喧闹声渐起。 房间的雕花木门被人推开,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们径直来到凤七寻面前,用一条纱巾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后扶着她走了出去。 凤七寻能感觉到,自己被送上了一座高台。遮眼的纱巾被解下来的时候,她在不甚明亮的烛焰中看到台下坐满了人。有身挎武器的莽汉,也有手拿折扇的公子,甚至还有一些是朝廷命官,不过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都挂着凤七寻所厌恶的淫亵的笑容,令人作呕。 凤七寻旁边是站成一排的妙龄女子,或美艳或清丽。她们有的搔首弄姿,有的眸光涟漪,无一不是在用尽浑身解数,希望能获得赎身。 凤七寻把目光定格在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身上。她知道那是吏部侍郎的独子封青越,纨绔子弟但是本性不坏,而且颇有怜香惜玉的美名。更重要的是,吏部侍郎封鄂是凤桓的门生,更是凤桓一手提拔的官员,对他乃至对整个雍王府的态度都极其恭敬。 她这次如果能被封青越赎走,定能毫发无伤的回到雍王府。 凤七寻在身上摸索了一番,触到一个小瓷瓶,顿时心中一喜。 第63章 女子买卖 这个莲花香是她前世研究多年的熏香油,能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香味,严重的甚至能够使人迷失心智。当初之所以会研究熏香,不过是因为赫连焱酷爱身有奇香的女子,她听说了便费尽心思,想要讨得赫连焱的欢心。 如今想来只是觉得可笑,笑的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不过也幸亏这个莲花香,她总能在危机的时刻化险为夷。 那日在寻悠园,赫连煜之所以会失控,后来又屡次相护,也是因为凤七寻熏了莲花香。 她瞧瞧移到距离封青越更近的位置,手指弹开瓷瓶的塞子,把剩余的莲花香尽数洒在了裙裾上。 媚人的香味飘散开来,萦绕在封青越的鼻端。 凤七寻发现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瞥见她绮丽的容颜时,顿时绽放出了光彩。 她还注意到封青越抬手招来小厮,并在小厮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时,姬娘正好走到台上,笑容妩媚的说:“各位客官久等了,今日是丽人冢一月一次的赎身之日,丽人冢的姑娘全都在这里了,若是谁有中意的,还望慷慨出手了!每个姑娘的底价都是一千金,价高者得!” 姬娘退下之后,台下便有人开始出价了。 凤七寻听着此起彼伏的喊价声,看着身旁的姑娘被买走或剩下,心中顿觉悲哀。女子自始至终都只是男子的附属,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还会像一个物品一样被随意买卖,当真可悲之极! 所以她才要变强,变得一天比一天强大,变得没有人再敢欺侮不屑,变得可以站在权力的最高峰睥睨众生。 “我家公子出价一千五百金,买这边桃粉长裙的女子。”眉目清秀的小厮站在封青越身后,声音清朗的开口。 凤七寻是台上唯一一个穿着桃粉长裙的女子,她闻言低垂了眉眼,唇角旖旎出淡雅到极致的笑容,恰到好处的蛊惑着人心。 这笑容落在了封青越眸底,亦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 “两千金!”一身横肉的彪形大汉瓮声瓮气的说,手中弯月形的大刀被“哐”的一声按在了桌上。 封青越见状皱起了眉头,小厮便会意的出声:“三千五百金。” “五千金!”大汉不甘心的提价。 就算出身官宦之家,五千金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封青越固然贪图美色,却并不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他面上的犹豫让凤七寻心底陡生出不安。 她侧目看向姬娘,女子本就艳若桃李的面上笑容愈发妖娆。这一个转手恐怕又是进手斗金,她自然乐的合不拢嘴。 台下的大汉似是料定了封青越不会再出价,脸上端的是得意和志在必得之色。 凤七寻不认识那个大汉,但是从身旁女子同情的目光中,她还是读懂了不少险恶。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定然没有怀着什么好意! “五千金,这位爷出五千金,还有没有更高的?”姬娘媚眼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众人,轻笑着说:“如果没有的话……” “一万金。”低沉却出乎意外好听的男声响起,无异于惊雷炸响在人群中。 第64章 祭月阁阁主 一万金——如此庞大的数目,足足可以买下一座普通的青楼楚馆。场中顿时静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从二楼跃然而下的男子吸引住。 男子穿了一身藏青色的暗纹锦袍,身形颀长英挺,只可惜面上罩了一个银质的面具。面具斑驳的花纹掩盖了大半张脸,容颜看不分明,但是狭长的眸中流光冶艳,让直视的人心惊。 “一万金。”他又重复了一遍,上前用修长有力的手臂,唤住了凤七寻的腰。 不过在嗅到她身上的香薰味道时,男子的眸底多了些暗沉,说话的语气竟带了不快:“应该没有人可以高过我了吧?那这个女人现在是我的了!” 不知怎的,姬娘的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男子的眸光停驻在她身上时,她的身体居然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是,她是您的人了!”姬娘态度异常恭敬的说。 此时如果再看不出来男子的身份不凡,凤七寻前世的几十年也就白活了。然而不等她揣摩出男子和姬娘之间微妙的关系,就感觉到颈间一疼,顿时意识全无。 男子抱起昏倒在他怀里的凤七寻,淡淡瞥了姬娘一眼,飞身上了二楼,“处理好这里的一切,然后来见我!” “是。” 敲门声响起时,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正负手立在窗前,狭长双眸中光芒逼人。 “进来。”他启唇轻言。 姬娘推门走进来以后,立刻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上!” 原来,这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竟是江湖第一邪教祭月阁的阁主凌祭月!! “起来吧……”凌祭月转过身来,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姬娘急忙起身上前,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试探着问道:“往常主上不是年关将近的时候,才会来丽人冢吗?为什么突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凌祭月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噎住了。 “怎么?本座什么时候想来,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他语气里的不悦让姬娘身子一阵,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凌祭月淡漠的眸光掠过姬娘,最终落在了安睡在锦床上的凤七寻身上,“昭告祭月阁下属分舵,凤七寻是本座力保的女人,谁——都不许动她!” 姬娘愕然抬头,“主上……” “怎么?有异议?” 怎么会没有异议呢?主上一直都是女色不近的人,所以才会每年查问一次丽人冢。可如今他不仅无故驾临丽人冢,而且还要力保一个女子——尤其是这个女子生的天香国色,惹人怜爱。 这怎么能不让姬娘怀疑呢? 可是怀疑归怀疑,在凌祭月犹如实体的凌厉目光下,姬娘还是恭敬的垂首回答:“属下遵命!” 凌祭月俯身勾唇,唇边的冷笑一点点凝固成霜。他伸手挑起姬娘削尖的下巴,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直直探进女子略带惶恐的眼中。 “魅煞,你知道本座最恨欺瞒我的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 姬娘身体一颤,立刻跪伏在地上,“属下……知错!” “知错就好。” 凌祭月径直走到床前,抱起犹自处在昏迷中的凤七寻,朝着门外大步走了出去。 姬娘战兢抬起头的时候,屋外早就不见了凌祭月的身影,只余如勾的寒月高悬天际,像极了嗜血的某人唇边的冷笑。 她扶着椅子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抽出绢帕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姬娘知道,她这是真真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第65章 获救 虽然丽人冢买卖女子不问身份和来路,但是暗地里都会把这些女子的身家背景调查清楚,并且严令不许和朝廷权贵有任何牵扯。倒不是祭月阁害怕朝廷,而是凌祭月讨厌麻烦,而和朝堂上的人扯上关系,无疑是最麻烦的事情。 以往,姬娘都会详细调查每一个女子的身份。可是这次她偷了一个懒没有过问,许是因为太久不曾遇到凤七寻这等绝色,所以她本能的不想放手。 没想到就这么一次疏忽,竟然让凌祭月逮了个正着! 想起凌祭月看凤七寻的眼神,想起他抱着凤七寻时动作的轻柔,姬娘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她跟了凌祭月这么多年,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小丫头! “啊——”姬娘低吼一声,一把将桌上的杯壶挥了下去,眸中嫉恨渐生。 感受到身下的颠簸,凤七寻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身旁是不停打着瞌睡的臻儿。 “臻儿……”她伸手推了推臻儿。 小丫头身子一歪,猛的坐直了身体,“谁?”待发现是凤七寻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眼神关切的问:“小姐,你醒了?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欺负?” 凤七寻一脸好笑的看着就差扒开她衣服检查的臻儿,摇头说:“我没事,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人欺负……” “那就好。”臻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撩开车帘说:“大少爷,小姐醒了!” “吁——” 凤七寻只听到一声勒马的声响,接着凤柒云便掀开帘子,探身看了进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凤七寻,看着她还算精神,便放心的说:“没什么事就好,都快让人担心死了!”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凤七寻一脸狐疑。 “我还没回府,就瞧见琴儿在大门外左等右等,一看见我过来,急忙就跑上前,说你换了一身男装跑丽人冢去了,说是要去救慎儿!我一听,自然是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 “还好大少爷来了,不然奴婢和小姐非得困死在山上……”臻儿补充说。 “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凤七寻努力回想,只记得是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赎了她,然后她就被人打晕,意识全无了。 “奴婢也不清楚,醒来的时候就在山上了……”臻儿嗫嚅着道,“对不起,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 凤七寻覆上臻儿的手,语气温和的说:“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丽人冢那种地方本来就高手众多,你没事我就已经很庆幸了!” “好了,大家都没事就好了!”凤柒云适时的开口打着圆场。 “对了大哥,你刚才提到是琴儿向你通风报信的?” “嗯,也幸亏有琴儿!不然我也不会这个时候赶来!” 凤柒云说罢,就放下车帘,继续赶车去了。 “琴儿……是凤怡卿的丫头…”凤七寻皱眉说,“一定是凤怡卿发现了凤怡瑶在说谎,所以才让琴儿在门外等着大哥,好通风报信。” “听小姐这么说,四小姐心地还不错!”臻儿不由得感叹。 凤七寻但笑不语。 活了大半辈子,她也算见过了人生百态。上一世的凤怡卿生的和柔姨娘一样温婉乖顺,也遗传了柔姨娘心思慧黠的性子——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 第66章 太子的维护(一) 上一世的时候,凤怡卿想方设法嫁给了赫连煜做侧妃,并且在怀孕后妄想母凭子贵。然而凤九夜那般心胸狭窄的人,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她一直瞧不起的庶妹,骑在她头上拉屎撒尿呢? 她忍气吞声了八九个月,终于在凤怡卿分娩之时,收买了接生的产婆。于是赫连煜的长子顺利出生,而产下长子的凤怡卿却失血过多而死。凤九夜身为正妃嫡母,自然顺理成章的抱走了凤怡卿的孩子去抚养。 可怜凤怡卿自诩聪明,到头来却还是没料到自己的惨死! 不过这些,凤七寻没打算告诉别人,自己知道就好。就像今日凤怡卿表面看起来的好心,也不过是为了等到东窗事发之时,好明哲保身罢了…… 雍王府说到底就是一个大染缸,让置身其中的人全都变的阴险狡诈,无一幸免! 马车抵达雍王府门前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周围环境静谧,幽蓝的夜空中装点着稀疏的几颗星星,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到了云层里,早已寻不到影踪。 可是王府的大门却敞开着,府中灯火通明。 凤七寻和凤柒云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狐疑的神色。想到上一次晚归时凤桓大张旗鼓的审问,以及凤九夜布下的层层阴谋,凤七寻顿时全身戒备了起来。 凤柒云轻抚上她的肩膀,目光如夜色般温柔,那眼神仿佛在说:不怕,有我在。 凤七寻心底一暖,迈着的步伐坚定了不少。 王府正堂家眷云集,但是绝大部分都是过来看好戏的,比如神情慵懒的莲姨娘和微眯着眼、像极了一只狐狸的凤柒翰。 柔姨娘面色恬然的坐在下首,眼神中的关切恰到好处,而坐在她身旁的凤怡卿似乎早就料到了凤七寻会平安归来,秀丽的面庞上没有丝毫意外。 凤怡瑶坐在蓉姨娘身旁,望向凤七寻的目光中充满愤恨和些许恶毒。相比之下,凤九夜就显得纯良和无辜了许多,尽管她才是害得凤七寻被困丽人冢的罪魁祸首。 这些情况都在凤七寻的预料之中,只是有一个人的出现,却让她始料未及。 就在她打量着座下众人的时候,有个人一阵风般掠到了她身前,不由分说的把她拥进了怀里,声音颤抖的轻唤:“七寻……” 凤七寻用余光快速掠过众人,只见凤怡瑶神色愤恨如初,凤九夜则难得的目露凶光,凤怡卿正探身同柔姨娘说着什么。 凤桓的脸色有些讪然,韩蕙心更是面色铁青。这一张张脸,当真是表情各异。 她抿唇轻笑,急忙轻推着赫连煜,小声提醒:“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赫连煜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放开凤七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眼神关切的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凤七寻立刻跪了下来,双眸含泪的说:“殿下,殿下一定要帮帮七寻,七寻不能没有慎儿,不能没有慎儿啊!” 赫连煜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扶起凤七寻,“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凤七寻拒绝了赫连煜的搀扶,摇着头,声音哽咽的说:“求殿下,求殿下帮我……” 瞧着她这么固执,赫连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慎儿是谁?”他厉声问。 第67章 太子的维护(二) 堂内无一人出声,生怕被赫连煜的怒气波及。臻儿得了凤七寻的眼神示意,上前一步,向赫连煜行了一个礼,恭敬的回答:“回殿下,慎儿姐姐是小姐的贴身丫头,从小伺候小姐,和小姐情同姐妹。” “那慎儿现在人在哪儿?” “这……”臻儿朝着韩蕙心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有些胆怯。 “我问你慎儿在哪儿?”赫连煜加重了语气。 “慎儿手脚不干净,臣妇让管家把她赶出去了!”韩蕙心起身行礼,淡淡地开口。 凤七寻闻言,昂头看向赫连煜,“慎儿不是那种人,她不会偷东西的,她不会……” “你这么说,是说我冤枉她了?”韩蕙心挑眉质问。 凤七寻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身子一缩,嗫嚅着道:“女儿不敢……” 赫连煜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凤七寻,哪怕是这么细微的反应,也落在了他的眼里。他眸色一沉,看向凤七寻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心疼。 他一直以为同为王府嫡女,凤七寻固然比不得凤九夜的讨喜,但是待遇定然是不差的。 可是现在他不敢这么想了。 从一开始看到她被粗俗的仆妇滥用私刑,到如今韩蕙心的冷言冷语,赫连煜才用自己的双眼看明白——凤七寻虽为嫡女,但没了父母庇护的嫡女,活的估计连庶女都不如。 他俯身强行扶起凤七寻,“起来,不要再跪着了,身为王府嫡女,大凛朝堂堂的郡主,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跪就跪!” 赫连煜这话是对凤七寻说的,却是说给旁人听的。 “殿下。”沉默了许久的凤桓开口,“不过区区一个丫头,何至于让您如此动怒?寻儿既然想找回那丫头,老臣派人将她找回便是。” “女儿多谢父亲!”凤七寻忙屈身,乖巧的回答。 她要的便是凤桓这句话。说到底,慎儿能否回来是王府的家务事,也是凤桓一句话的事,他之所以迟迟不松口,不过是顾及韩蕙心身为王妃的颜面。一个被赶出府的丫头,又重新被找了回来,她脸上自然无光。 瞧着凤七寻破涕为笑,赫连煜紧皱的眉头缓和不少,笑说:“这下总算安心了吧?” “七寻谢过殿下!” 正堂凝结的气氛随着赫连煜的笑颜逐渐融化,每个人似乎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赫连煜收敛了眸中的笑意,冷声说:“既然这件事情解决了,那你总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了吧?” 凤七寻知道,赫连煜这么说是铁了心要帮她讨回公道了——不过正合她意。 她抿了抿唇,淡淡开口:“下午同大姐闲聊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夫人把慎儿卖去了东郊一带,所以我才急急出门……” “东郊?!”赫连煜突然出声,凤桓和凤柒云、凤柒翰亦是脸色突变。 “东郊怎么了吗?”凤七寻眼神疑惑的问,其他不知情的人也露出了疑惑。 “东郊的岱山相传是上古战场,群魔盘踞,擅自闯入者轻则昏迷、重则丧命!”凤柒云解释。 第68章 太子的维护(三) 凤七寻闻言脸色一白,樱唇更是不可抑制的微张,目光难以置信的看向凤怡瑶。她并不出声指责或质问,而只是看着,眼睛积郁起泪水。 “所谓传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其实是岱山林木繁茂,但是里面瘴气甚浓,瘴气含有剧毒,会导致吸入者昏迷乃至死亡……” 说话间,赫连煜看向韩蕙心,“敢问王妃是否把慎儿卖去了东郊?” “回殿下,臣妇不过是让管家把她卖到染坊了。” 赫连煜转而看向凤怡瑶,语气倏然凌厉:“慎儿既然是被卖到染坊,你为何要告诉七寻,慎儿是被卖到东郊去了?到底居心何在?” 凤怡瑶是个色厉内荏的人,如今被赫连煜冷斥,吓得直接跪了下来:“没有…我没有让她去东郊!是凤七寻在说谎,是她在说谎!” “姐姐为什么不敢承认了呢?在凉亭的时候,明明是你告诉我慎儿被夫人卖去了东郊,怎么现在要矢口否认呢?” 凤七寻声音低沉中混杂着失望,那一声声细软的质问掷地有声,直让听者动容。 她垂下头,眼泪不停在眼眶中打转,却固执的不肯落下来,“我们虽然不是一目所生,但是好歹也是血脉相连,姐姐难道就这么容不下我,要置我于死地么?” “凤七寻你胡说!” 凤怡瑶好似愤怒到了极点,咆哮着跳起来,朝着凤七寻就冲了过去。 眼看着她张扬的手就要打在凤七寻脸上,赫连煜不由分说的握住了凤怡瑶的手腕,“堂堂大家闺秀如此张牙舞爪,成何体统?”说罢,他用力一甩,凤怡瑶就摔在了地上。 “瑶儿!”蓉姨娘尖叫一声,朝着凤怡瑶扑了过去。 “娘,我没有让她去东郊,我真的没有——”凤怡瑶趴到蓉姨娘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蓉姨娘抱紧凤怡瑶,抬头看向凤桓,“老爷,瑶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妹妹呢?” “这……”凤桓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 “蓉姨娘这么说,是说我故意跑到东郊,然后反过来陷害姐姐了?好…好…你们都是好人,只有我,只有我蛇蝎心肠……” 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凤七寻竟有些站不太稳。 “七寻!” 赫连煜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凤七寻,满眼心疼的说:“你不要再说了……”他转而扫视了其他人一眼,冷声说:“下午她们在凉亭的交谈,我和王爷是见到的。如果当真没有人和七寻说什么,她为什么会匆匆出门?再者说了,谁会为了陷害别人,而把自己的命给赔上呢?” “殿下……”凤七寻抬眸望向义正辞严的赫连煜,眸中盛满感动。 赫连煜安抚性的冲她笑笑,继而看向痛哭的凤怡瑶,“血浓于水,大小姐竟想置嫡妹于死地,当真好狠的心呐!” 凤怡瑶的身体一僵,缓缓从蓉姨娘怀里抬起头来,“我没有,我没有让她去东郊,我没有要害死她,我不过是想她身败名裂,再也回不来凤家而已!” “瑶儿?”蓉姨娘看着突然面目凶恶的凤怡瑶,一脸的难以置信。 “所以你就骗七寻说,慎儿被卖到了丽人冢?”凤柒云皱眉开口。 第69章 太子的维护(四) 丽人冢三字一出,堂内所有人都是一脸讶然。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就算没有去过也多有耳闻,凤怡瑶居然把凤七寻骗去了那种地方,实在是比害死她还狠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怡瑶身上。她则缓缓站起身,目光愤恨的盯着凤七寻,“是,我是把她骗去了丽人冢,那又如何?说到底她不过是水性杨花,才会不加思索就跑去丽人冢。说什么关心贴身丫头,都是屁话……” “啪!” 凤桓大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掴了凤怡瑶一个耳光,“闭嘴,殿下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我没有说错!先是私会男子,后又勾引太子,现在倒好,我不过胡乱说一句,她就颠颠儿的跑到勾栏院去了,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你——”凤桓指着口无遮拦的凤怡瑶,气得直喘气。 注意到赫连煜担忧的目光,凤七寻想要笑一笑,却发现怎么都扯不开嘴角。她最后只能无力的垂下头,贝齿紧咬着嘴唇。 赫连煜在心里暗叹一声,凤七寻越是故作坚强,他就越是心疼。 他抬手用拇指揩去凤七寻唇上的血珠。 “你总能让我心疼……”他如是说。 许是赫连煜对凤七寻的关切,刺痛了凤九夜。又或许是她嫌情况不够乱,想要再插一脚。总之,她又带上了那副伪善的面具,缓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眸中是酝酿好的泪水。 “七寻,你受了这么多苦,我居然不知道……我真是该死!”她转头看向凤怡瑶,“大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七寻,我们不是姐妹吗?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凤九夜心细如丝,知道对凤怡瑶说什么话,最能让她疯狂和歇斯底里。果不其然,被她这么一说,凤怡瑶稍显平静的情绪复又激动了起来。 她咬牙切齿的冷笑,说:“一家人?哈哈,多可笑的一家人!你身为嫡女,享尽父亲母亲的宠爱,自然不会明白庶出子女的感受!说什么嫡庶无别,其实只有你、你们,只有你们才是王府的郡主,世子,我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凤九夜后退了一步,似是被凤怡瑶惊吓到了。 凤怡瑶有一个特点也是缺点,那就是冲动的时候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说出来。凤七寻知道她这个缺点,凤九夜自然也知道。然而凤七寻利用了她这个缺点,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惨痛的教训。可凤九夜显然是想让她死,最不济也要被逐出凤府。 如今的凤怡瑶当真是不管不顾了,无论蓉姨娘怎么拦住她,她依旧狠狠的说:“我有说错吗?呵……凤九夜,你大概永远都不能体会别人表面上对你恭敬,而背地里却是贱种贱种的称呼吧?因为你是嫡女,所以就高高在上,因为我们是庶女,所以就一文不值!” 她燃烧着不甘的目光环视着众人,有些癫狂的说:“你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吗?凤怡卿也是!”她伸手指向安静坐着的凤怡卿,“她明知道凤七寻被我骗去了丽人冢,却一句话都没说,你以为是为什么?因为我们都受够了!” “卿儿!!!”柔姨娘蓦地一惊,转头看向僵住身体的凤怡卿。 第70章 太子的维护(五)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转头看向凤怡卿。 “娘亲,卿儿没有,卿儿从来不曾那么想过……”凤怡卿脸色一白,急忙开口辩解。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怡瑶打断了。她用涂着艳丽丹寇的手指指着凤怡卿,语气嘲讽且不屑,“你胡说!凤怡卿,你就别骗人了!你我都知道不是吗?你也恨凤七寻和凤九夜,恨她们嫡女的身份,恨她们霸占了原本属于我们的荣耀和地位,不是吗?” “凤怡瑶,我看是你不要再继续挑拨了……” 凤柒云缓步上前,挡在了凤怡瑶和凤怡卿中间,直视着理智渐失的凤怡瑶,“怡卿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七寻。我之所以能及时把七寻救回来,就是因为她让琴儿告诉我,七寻被你骗去了丽人冢!” “什么……” 凤怡瑶难以置信的看向凤怡卿,接着便张开双臂扑向凤怡卿,可惜被凤柒云挡住了。于是,她只能徒劳的伸直手臂,却碰不到凤怡卿分毫。 “凤怡卿,你背叛我!你背叛我!呵,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自己了吗?别天真了!没了我,你只会更受欺侮……” 凤怡卿怯怯的抬起头,目光无辜的说:“大姐,卿儿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三姐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卿儿实在不能看着你伤害二姐啊!” “你胡说,你胡说——” “够了!” 凤桓厉吼一声,精矍的双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孽障,孽障啊,伤害嫡妹,破坏王府安宁,凤怡瑶,你简直是反了!来人!” 阎琛带着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拱手应声:“在!” 似乎预感到凤桓要做什么,蓉姨娘跌跌撞撞的扑到他身上,含泪摇着头:“老爷,老爷不要啊!瑶儿好歹也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女儿啊!” 凤桓狠狠地拉下了蓉姨娘的手,语气决绝的说:“我没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女儿!” “老爷——”蓉姨娘凄厉的叫着,缓缓的跌坐在了地上。 “把大小姐带下去,明日备车把她送到净慈庵,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把她放出来!”凤桓冷声下令。 “是!” 阎琛领了命令,一挥手,身后的两个护院就上前架起了凤怡瑶。 “你们做什么?你们放开我!我是王府的大小姐,你们敢这么对我?放开我,还不快放开我!你们听到没有!”凤怡瑶奋力的挣扎着。 “带下去!”阎琛说完,便带头走了出去。而挣扎的凤怡瑶以及她不甘心的叫声,也随着被带出正堂而渐渐变小,直至再也听不到。 “老爷,老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把瑶儿送到净慈庵,这样她一辈子就完了!”蓉姨娘依旧抓着凤桓的袍角,嘶声的哀求。 “这样也总好过让整个王府和她一起蒙羞!” 自始至终,赫连煜都细心地把凤七寻护在一旁,直到事情全部结束。他才走到凤桓面前,“王爷,这件事出了府,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老臣谢殿下!”凤桓像是苍老了许多,说话都有些无力。 赫连煜略一颔首,便转身走回凤七寻身边,“已经这么晚了,我送你回房!”似乎看出了凤七寻要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拒绝我!” “那七寻就谢过太子了!” 凤七寻在赫连煜的护送下离开后,凤桓扫视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无力的摆了摆手,“都各自回去吧!今日的事休要再提了!” 说罢,他就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先后走出了正堂,各自回各自的院落去了。 第71章 深情表白(一) 夜色如泼墨般浓重,把星月的光芒全都吞噬殆尽,只余下暗沉,暗沉而绝望的夜。 凤七寻和赫连煜肩并着肩,缓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夜风吹来,掀起阵阵凉意。赫连煜解下身上的披风,不容拒绝的披在了凤七寻的肩上。 “小心别感染了风寒!”他说。 凤七寻微笑了笑,不由得垂下了头。 “对不起……”赫连煜双眼望着前方,幽幽的开口。 凤七寻停下脚步,歪着脑袋望着他,一双水眸中盛满疑惑,“殿下为什么要道歉呢?” 赫连煜叹息一声,抬手想要覆上凤七寻的脸颊,却被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他于是收回手,笑容温和的说:“时隔四年再次相见,我一直在奇怪当初桀骜不驯的红衣郡主,为什么会就变成了如今乖顺懂事的大家闺秀,也一直企图在你身上找到年少之时的影子,却从来不曾想过……也许你过得并不好!” “殿下严重了,七寻……并没有过得不好。” “是么?” 赫连煜抬眼环视周围,黑黢黢的树木,微风穿过时会响起飒飒的叶子摩擦声。 “你如果过得好,又怎么会无故被人冤枉?你如果过得好,又怎么会被丢进下奴院任人欺负?你如果过得好,又怎么随便一个庶女都能暗害欺负?” 他一连一句话,把凤七寻说得哑口无言。他那么笃定的语气,也让她心头微动。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你这几年……过得并不好?要不是那一日那个叫臻儿的丫头闯进书房,你是不是一直都不打算告诉我?还是你觉得自己过得挺好,所以没必要告诉我?” 他虽是质问着,但是目光中饱含着柔情,像极了湖面绵绵的水波。 凤七寻微笑,“我不说,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过得好,而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在乎我究竟过的好不好……” “我在乎!”赫连煜蓦地激动了起来,“我一直都在乎!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足够的强大,我还不能反抗母后,我不能随意出宫,我甚至不能再看你一眼……” 天知道,四年前十七岁的他,为何会对一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念念不忘。他只知道,那孩子是他年少之时最纯真的梦和向往。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殿下这个称呼太陌生也太疏离,唤我栖白。” 栖白,是他的字。 望着赫连煜饱含期待的双眸,凤七寻终是不忍拒绝他的要求,启唇唤道:“栖…白。” “七寻!” 赫连煜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会把你从雍王府中救出去……” “怎么救?”他现在虽然身为太子,但还是处处受到皇后的辖制,这样的他要如何救她? “太后奶奶有一个习惯——心情好的时候会随意允诺别人。如果这次寿筵,我能讨得她的欢心,便能得到她一个允诺,到时候,我就请求太后奶奶做主,把你许配给我为妻!” 第72章 深情表白(二) 说好的不要感动,说好的要心如磐石,可凤七寻还是在赫连煜说那几个字的时候,心跳停滞了一下。 许配给我为妻。他没有说要纳她为妃,他说要娶她为妻,像是最平凡不过的男女,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后结为连理,他是她如天的夫君,而她……是他的妻! 可是凤七寻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妄的想象。 赫连煜可以拥有很多,权势、地位、金钱、美女,却独独不能拥有最平凡的夫妻生活。他会有太子妃,也会有侧妃。有朝一日继承大统,他更会有皇后和三宫六院,专宠一人尚且会遭非议,更何况只娶一人? 她轻轻推开赫连煜,“殿下莫要再妄言了,刚才的话,七寻只当没听过!”说罢,她便缓步向前走去,背影单薄而凄凉。 “我知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中意我!”赫连煜在她身后大喊。 凤七寻站定身体,缓缓转过身,看向眼神蓦然哀伤的赫连煜。 他自嘲的笑了笑,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早就不在意当初的相遇了,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执着,只有我一个人不肯放弃。我也知道你屡次的示弱,不过是想借助我的身份,去报复那些陷害你的人……可是我不在乎,不在乎被你利用。如果太子的身份能够一直对你有用,我愿意被你利用一辈子!我甘之如饴!” “……赫连煜” 这是凤七寻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也是她第一次正视这个男子。他无疑是聪明的,可是在她面前,他宁愿装做迂腐,只为她可以放心的利用他! 赫连煜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神情认真的说:“我始终都想给你最牢不可破的庇佑,哪怕是因此要失去自由,哪怕有朝一日要因此踩着兄弟的尸骨,去争夺那个我从来都不屑一顾的位子,我也愿意!” 说完,他便不待凤七寻开口,就大步转过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前方不过几步之遥,就是寻悠园的大门,而凤七寻却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太子殿下似乎真的很爱小姐呢!”臻儿不由得感叹。 “爱……”凤七寻细细咀嚼着这个字,心头渐次漫上苦涩。前一世她信爱,却被伤的遍体鳞伤,这一世她发誓不碰爱,却得到了自己无法偿还的付出。 她,到底要如何是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向寻悠园走去,低语呢喃着:“赫连煜他……一直都很温柔。”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是一个极其温柔的男子,温柔到没有帝王该有的杀伐和决断,乃至残忍。所以先皇才会说,赫连煜是一个好皇子,却不一定能做一个好皇帝。所以最后的最后,他把原本属于赫连煜的皇位,传给了野心勃勃的赫连焱。 “可是太过温柔的人,在皇室里往往不会落得太好的下场!”凤七寻轻声补充了一句,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先皇顾及了江山的千秋万代,却顾及不到自己的儿子。赫连焱一登上帝位,就收回了朝中众将的兵权,又把封王的皇子都赶去了封地。他更是把赫连煜囚禁在了太子府里,只等帝位稳固以后,便悄悄处理掉这个隐患。 又是因为他的温柔,凤九夜才会背叛他,并且害死了他…… “赫连煜,这一世,就算我不能承你的情,我也一定会保住你的命!”凤七寻在心里发誓。 第73章 雨夜 离都的天气最近总是反复无常,忽冷忽热,以至于连季节的交替都变得不那么分明了。犹记得前一阵子还是乍暖还寒的初春,这几天居然已经感受到炎夏的燥热了。 雨,从一早就开始下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搅了人的美梦,也乱了人的思绪。凤七寻索性裹了件织锦的披风,独自一人呆立在中庭,望着绵绵的细语出神。 听说,赫连煜因为一夜未回宫,惹得皇后颇为不悦,所以他一大早就匆匆赶回了宫里。这几日应是不会过来了吧。 突然,一柄绸伞放在了头顶,臻儿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小姐,这雨再小,这天气再是转暖,淋了雨一样是会生病的。” 凤七寻抿唇淡笑,望向极目处阴云密布的天空,幽幽的开口:“今夜,怕是要有一场倾盆大雨了!不太平,不太平啊!” “什么不太平?”臻儿好奇。 凤七寻摇了摇头,转身朝房间里走去。她边走边问:“大小姐出发了?” “嗯,一早就被人绑上了马车,预计入夜便能抵达鹤州。” 鹤州是凤氏的老家,净慈庵更是雍王府捐银钱修筑的庵堂,专门用来管教悖逆的女眷。 雍王府这样的大户,自然不会将犯了大错的女眷逐出府中,一来是担心受人诟病,影响王府的名声,二来是害怕她们被有心之人收留,泄露了王府的秘密。 王府会有什么秘密呢?谁知道呢?但凡有些家财的大户人家,谁家会没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丑事呢? “凤怡瑶这一去,此生怕是永无回来的机会了!”凤七寻不禁感叹。 “那是她活该,谁让她不安好心思,居然把小姐骗去了丽人冢那种地方!”臻儿愤然的指责。 凤七寻轻笑了笑,在花梨木的圆桌上坐了下来。她右手把玩着袖珍的青花瓷杯,微蹙着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久之后,凤七寻才启唇说:“她固然有心害我,却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凤怡瑶到底是技不如人,到头来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奴婢怎么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 “她只是骗我去了丽人冢,而真正把我卖给丽人冢的另有其人。” “什么?难道是……三小姐?” 凤七寻朝她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淡淡的说:“没错,我原本就一直在想,以凤怡瑶的心思,不过是想将我骗过去,给个教训罢了。而把我卖进去的人,无疑是恨我至极——这世上会这么恨我的人,大抵只有九夜了罢……” 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凤七寻眸光中突然夹杂了难掩的恨和悲伤。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去,水眸中只余下波澜不惊。 “这原不过是我的猜测,但是我偶然听姬娘说起,卖掉我的人似乎是个女子,身上还带着极轻微的药香。我一瞬间就想到了菱儿。不知道什么原因,菱儿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药味,而且昨日对峙的时候,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为何,一向贴身伺候九夜的菱儿,居然没有在场。于是我便更加确信了。” “那丫头好大的胆子,待我去把她捉来,好好审问一番!”臻儿语气粗鲁的说。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阻住了臻儿要出门的动作,“罢了,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臻儿不解。 “等到她在人前露出狐狸尾巴,最终逃无可逃的时候。”凤七寻睨着杯中清茶,自信的说。 “姐姐在吗?”蓦地一个柔细的女声传来,打断了凤七寻和臻儿的谈话。 第74章 庶妹到访 凤七寻闻声起身,缓步踱至门前。她瞧见沉沉雨幕之中,身段纤弱的女子在丫环的陪同下,微笑着走进了菱湘小筑。 她们同举着一把描着芍药花的红绸伞。雨水顺着伞骨低落,砸在地上的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涟漪又很快被一双绣鞋踩碎。 “姐姐。”红绸伞收起,露出了女子白净的皮肤和俏丽的容颜,以及面上盈盈的笑意。 凤七寻示意臻儿去取热水和布巾,她则引着女子进了屋。“雨天寒凉,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女子没有回答,而是在进屋的下一刻就跪了下来,满脸歉意的说:“对不起,姐姐,卿儿对不起你!” 凤七寻心里在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意外和震惊的面容,“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便要俯下身去扶凤怡卿起来。 凤怡卿摇着头,氤氲着水雾的眸子里满是愧疚,“姐姐,卿儿对不起你,如果卿儿早些知道大姐存了那样的心思,就不会害姐姐吃那么多的苦了!” 这时,臻儿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过来了。 凤七寻急忙趁机扶起凤怡卿,语气温和的说:“这怎么能怪你呢?再说了,还都是亏了你让琴儿通知大哥,我才能及时获救。照这么说,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姐姐言重了,救命恩人什么的……卿儿可不敢当!咱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对,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动不动就跪啊跪的了,更不要随便就说对不起了!” 凤七寻用布巾浸了热水,拧干了递给凤怡卿,“快擦擦脸上还有身上的雨水,这天气到底还是反复无常的,小心莫要感染了风寒。风寒虽说是小病,闹起来也是会要人命的!” 凤怡卿不明白凤七寻为什么这么说,却着实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只得乖乖的接过布巾,擦拭着额头鬓角还有发丝上的雨珠。 等到凤怡卿擦好以后,凤七寻才请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问:“你这时候过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道歉吧?” 凤怡卿瞧了一眼候在一旁的臻儿,淡声说:“卿儿是有话想和姐姐单独说。” 凤七寻稍一抬眼,臻儿便点了点头说:“奴婢和琴儿去外面守着。”说完,她就和琴儿一起出了房间,把房门牢牢地关上了。 凤七寻给自己和凤怡卿各自倒了一杯茶,“现在可以说了吧?” “卿儿知道姐姐和九夜速来不合,所以特来助姐姐一臂之力——除掉九夜。”凤怡卿开门见山的说。 凤七寻早就想到她这个庶妹不简单,只不过没料到她居然这么不加遮掩。 “是谁胡乱谣传我和九夜不合了?我们可是一卵双生的嫡亲姐妹。” 似乎料到凤七寻会这么说,凤怡卿倒也不慌张,依旧笑容温柔的看着她,“姐姐,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凤家的子女,除了现在正被送往鹤州净慈庵的凤怡瑶,谁又是真正心思单纯的人?有些事不说,不是因为看不穿,而是不想看穿!” “哦?那敢问四妹看穿了些什么?” 第75章 密谋 凤怡卿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杯,目光镇定的看着凤七寻,“姐姐和九夜一直在明争暗斗,并且实力不相上下,但若是非要分出个高下,恐怕受父亲和母亲偏爱的九夜,要更胜一筹!” 对于凤怡卿精准的分析,凤七寻不得不说很是赞赏。她持杯轻笑道:“既然你知道论实力九夜更有优势,又为什么选择来祝我一臂之力呢?” “姐姐以为,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哪个更容易受到重用呢?”凤怡卿不答反问。 凤七寻轻笑出声,淡淡的说:“自然是后者,不过你又怎么能确定你帮了我,我就一定会赢呢?万一我输了,那么你也会跟着万劫不复的!” “不会的!”凤怡卿回答的甚是笃定,“因为姐姐的背后是太子!雍王府固然势力庞大,权倾朝野,但是大凛朝的江山说到底还是姓赫连,是赫连家的天下!太子现在是储君,日后便会成为帝君,而雍王府却不会一直是雍王府,更不会一直手握重兵!” “那你觉得自己能帮我什么?我又凭什么会需要你的帮助?” 凤七寻是真的很好奇,凤怡卿的这份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却不能过分插手雍王府的家务事。姐姐一人在府中孤军奋战,未免有些势单力薄了些。卿儿不能允诺说任何事情都能做到,但是关键时刻肯定能帮助姐姐,助姐姐除掉凤九夜。到时候,凤家只有姐姐一个嫡女,一切自然在姐姐的掌握之中!” 凤怡卿说的,也是凤七寻所担心的——势单力薄,孤军奋战,她以一人之力对抗受到父母独宠的凤九夜,自然很是吃力,可是……她看向对面容颜清丽,但是眸中却不乏野心的凤怡卿。 这个庶妹,又岂会甘做池中之物? 不过,凡事都有先后,而她的当务之急是除掉凤九夜,一报上一世的背叛杀子之仇! 凤七寻敲击着桌面的食指倏然停下,抬眸回视着凤怡卿,“条件?你答应助我的条件?” 她这么问,是接受两人的联合了。 凤怡卿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语气淡淡的说:“卿儿只有一个条件——他日姐姐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再入主东宫母仪天下之后,能在后宫为卿儿留一个贵妃的位子便可!” 凤七寻闻言冷哼一声,侧眸质问:“谁说我要嫁给太子?我从来没想过当太子妃,更没想过做皇后母仪天下!”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想和赫连家扯上任何关系。 凤怡卿不过片刻吃惊,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道:“姐姐只是现在这么说而已……没有谁不向往权力,更没有谁会毫无野心!到时候姐姐若还不想登上后位,卿儿不介意代替姐姐坐上那个位置!”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不由得说:“四妹当真好大的野心!” 凤怡卿倒也不谦虚,“姐姐过奖!” 凤七寻但笑不语,重新给自己添了些热茶,静静的品着。凤怡卿则站起身来,轻施了一个礼说:“如此,卿儿便告辞了!” “嗯。” 凤七寻轻点头,起身和她一起走到门前,伸手打开了房门。 她和臻儿目送着凤怡卿像来时一样,消失在了连绵的雨幕中。臻儿站在一旁,好奇地问:“小姐,四小姐过来做什么?” 第76章 慎儿回来了 凤七寻轻瞟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问:“臻儿,雍王府奴婢的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臻儿讪讪的别开眼,“不准随意打听主子的事情。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错了!可是奴婢真的很好奇呀!四小姐总不会是闲着没事找您聊天来了吧?” 凤七寻转身走回了房间,声音极轻的说:“当然不是了,她想联合我一起除掉九夜!” “哦,啊?!!”臻儿快步跟上凤七寻,急切的问:“小姐,您答应她啦?” “为什么不呢?”凤七寻反问。 臻儿似乎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嗫嚅着道:“奴婢总觉得四小姐不安好心,明明看起来娴雅柔弱、知书达理,可总让人喜欢不起来……” “凤怡卿的确是一个不甘于庸碌的人。她有野心也有胆识,更有聪明的头脑,只可惜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出身不太好。所以她才想借我的手除掉九夜,然后再除掉我。你想啊,王府一共四个小姐,长女被送去了净慈庵,两个嫡女又先后死掉的话,那不就只剩下一个凤怡卿了吗?到时候,谁还会在乎她是不是嫡女呢?” 臻儿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费解了,“小姐既然知道四小姐的心思,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呢?” “就像她说的,我的确需要一个帮手。与其找一个没有企图心,但是也不会尽心帮我的人,倒不如找一个有企图心,但是一定会尽心帮我的人。再说了,凤怡卿能利用我,我自然也能利用她,至于谁能笑到最后,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 “小姐真是英明啊!”臻儿不由得心生佩服。 凤七寻施施然坐到椅子上,喝着已然凉透的茶水,淡然说:“无关英明,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有人要来帮我,我便会多一份保障,也多一分胜算,为什么不要呢?” 她的目的是赢,赢过凤九夜,赢了赫连焱的天下——至于过程,不重要,也不值得在乎! 下午的时候细雨还在继续下着,绵密的雨丝渐渐变成豆大的雨珠,砸在人身上生疼。雨势逐渐加大的时候,凤柒云出现在了寻悠园门外,身后跟着略显憔悴却明丽如初的慎儿。 彼时的凤七寻正半倚在小轩窗边看雨,一瞧见慎儿的身影,也顾不上屋外下着的大雨了,径直跑了出去。 “慎儿——”她急唤。 “小姐……” 慎儿不愧是个水做的女子,一瞧见朝她跑来的凤七寻,前一刻还好好的脸上立刻泪水涟涟。 “慎儿,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吃苦?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凤七寻上下查看着瘦了一圈的慎儿,叠声询问。 慎儿摇着头,呜咽着说:“奴婢没事,奴婢让小姐担心了!” “傻丫头……”凤七寻睇着潸然泪下的慎儿,不觉红了眼眶。她抽了抽鼻子,拉起慎儿的手,“走,外面冷,咱们进屋去,大哥也进来!” 一直立在中庭的凤柒云闻言,浅笑着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主仆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旧吧!”说完,他便转身大步走出了菱湘小筑。 凤七寻轻蹙起了眉头,把慎儿推给了臻儿,快步向转身离去的凤柒云追去。 “小姐,你的伞——”臻儿急喊着,凤七寻已经跑出了菱湘小筑。 “算了,大少爷还能让小姐淋着?”慎儿阻止了臻儿想要追上前去的动作,轻声说。 第77章 凤柒云的关怀 凤柒云似乎在刻意躲避凤七寻,她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快要走到回廊的尽头。不知怎的,她总觉那个穿着灰布长衫、举着藏青色绸伞的男子背影,有些失落和凄凉。 果然他还是很介怀……她没有告诉他,独自一人前往丽人冢犯险的事。 “大哥——”她攒足了力气大喊了一声。 凤柒云的身体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却在看到置身雨中的凤七寻时,快步走回到她面前,把伞全部罩在了她头顶,连自己后背被淋湿了都不曾察觉。 瞧着凤柒云想责怪却又不忍心责怪的模样,凤七寻突然很想笑,是那种开怀的大笑,而她也确实那么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把自己淋湿了还在笑,你是傻了不成?” 凤七寻止住笑,扬头看着男子清俊的面容,蓦地下垂了嘴角,“对不起……我知道大哥你在生气,气我不相信你,气我没有告诉你就自己一个人去了丽人冢,我只是不习惯依靠任何人,就算你是我的大哥——也一样!” 凤柒云轻轻叹息了一声,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拭着凤七寻身上的雨水,“如果说我真的在生气,那么我一定在气你轻易的以身犯险,气你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丽人冢那种地方多的是虎豹豺狼,一个不小心那便是万劫不复!” “下次不会了。”凤七寻举起三根手指保证。 “进去罢……” 凤柒云一把将雨伞塞进了凤七寻手里,转身快步走进了回廊,然后回过头,冲着还呆立在雨中的凤七寻挥了挥手,“天气寒凉,你快些进去。” 凤七寻重重点了一下头,目送着凤柒云离开后,才转身走回了菱湘小筑。 她刚才似乎在凤柒云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不属于长兄的异样的情感…… 凤七寻走进房间的时候,慎儿正捧着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瞧见凤七寻走进来,她急忙把茶杯放在了手边的桌上,“小姐,奴婢没有偷东西……” 凤七寻三两步上前,按着慎儿的肩膀,让她又坐到了椅子上。她温言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不然也不会再把你寻回来。” 她笃定的语气,让慎儿瞬间红了眼眶,“小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素来老实,是谁陷害的你?” “夫人身边的徐嫫嫫一口咬定,说是奴婢偷了夫人的玉簪子,可那玉簪子明明是三小姐赏给奴婢的。奴婢一直解释,却没有人相信。她们说三小姐虽然宽待下人,但是却不会随意赏赐,还说一定是我偷了玉簪子……” 提起自己当日所受的委屈,慎儿觉得胸腔的苦闷仿佛又漫了上来。她努力深呼吸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可是越是忍耐,便越是觉得难受。 凤七寻在心里暗叹一声,伸手将她勾进了自己怀里,轻声说:“若是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伤了心又伤了身。” 经她这么一说,慎儿果然埋着头,嘤嘤哭泣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奴婢就是不甘心,她们甚至都没有去找三小姐询问,就直接冤枉奴婢偷盗,还把奴婢赶出了王府……” 如果去找九夜对峙,那结果只会更残忍,并且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话,凤七寻自然不会对慎儿讲。她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凤九夜又欠了她一笔债。 第78章 凤怡瑶之死 凤七寻睇着慎儿瘦削的小脸,满是委屈的眼睛里泪珠犹存。她暗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一旁垂眸侍立的丫头。“臻儿!” “奴婢在。” “带慎儿去休息吧!她虽说是丫环,却一直贴身伺候我,也没吃过什么苦。这么些日子染坊的工作,想必把她累坏了!” “小姐,奴婢不累!”慎儿擦干眼泪说。 “不累也要好好休息。放心,我这里还有臻儿。”瞧着慎儿似乎还在犹豫,凤七寻故作生气的板起脸,“快去,这是命令!” “是,小姐……”慎儿嗫嚅着回答。 慎儿下去休息后,凤七寻又倚在了窗前。不觉竟然已经到傍晚了,天空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雨势也愈发大了起来,终于演变成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砸在瓦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搅得人心神不宁。 用晚膳的时候,臻儿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因为雨势过大,凤怡瑶乘坐的马车在途经浔山的时候,遇到泥石滑坡,连人带车一起被冲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凤七寻自认不是多么善良的人,可是在听到凤怡瑶的死讯时,她还是有片刻的愣神,以至于连臻儿后来说了什么,她都没有注意去听。 “小姐?”臻儿无奈的再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奴婢从膳房回来的时候,瞧见夫人还有其他两个姨娘匆匆去了蓉悦轩,其他小姐和少爷们在府里的也都过去了,咱们……不用去瞧瞧?” “瞧什么?”凤七寻拿起筷子,那模样似乎在寻思着先吃菜还是先吃肉。 “要不是昨儿晚上的事情,大小姐也不会被送去净慈庵。不被送去净慈庵的话,也就不会出意外了,这件事多少和我们……和我们……” 臻儿支支吾吾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凤七寻抬眸,语气漫不经心,“你是说凤怡瑶的死,我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小姐的死让蓉姨娘伤心欲绝,小姐您身为嫡女,如果不前去安慰一下,似乎说不过去。” 凤七寻扁了扁嘴唇,不置可否的扒拉了一口米饭,淡然开口:“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连你都知道我和这件事情的敏感关系,那些都快活成人精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们一大群人都聚集在蓉悦轩,我现在过去,就不是去瞧蓉姨娘了,而是被别人当成笑话看了。” 臻儿闻言略一思索,便弄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连连点头,道歉说:“对不起小姐,是奴婢考虑不周了!” “无妨,这后宅里的弯弯道道,岂是轻易就能看通透的?”她之所以现在可以思虑那么多,也不过是因为活过一世,而那一世里又受过太多这样的教训。 呵…众叛亲离,似乎也不是谁都能达到的结果。 用过晚膳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乌沉的夜空中没有半点星月之光,只余哗啦的雨声缠绵着夜色,给大地布上一层层沁人的寒意。 “臻儿,拿披风,咱们去蓉悦轩走一趟。” “小姐你不是说……”臻儿的眉头纠结成了一个疙瘩。 “现在她们应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且我们要赶在九夜之前去,不然就被动了。”凤七寻解释完,便率先举着伞走进了雨中。 “小姐,披风!”臻儿喊了一声,疾步跟了上去。 第79章 疑点重重 从菱湘小筑到蓉悦轩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青石板路两旁是被暴雨打过的青竹,原本错落有致的竹子如今变得有些狼狈,细长的竹叶仿佛承受不了雨珠的坠落,无力的萎顿着。 凤七寻踩过雨水,不急不缓的朝着蓉悦轩走去。臻儿则在一旁小心的打着伞,不让瓢泼的大雨淋湿凤七寻分毫。 “是连人带车一起被泥石冲下了悬崖?”凤七寻将信将疑的再次询问。 “前来报信的人是这么说的。” 凤七寻眉头一皱,“前来报信的人?不是车夫回来禀告的吗?” “小姐有所不知,驾车的陈叔也没能幸免,和大小姐一起摔下了悬崖。前来报信的是一个目睹了事故发生的路人。”臻儿解释。 “一个路人会平白无故的上门报信?而且他是怎么知道那马车就是雍王府的呢?” “似乎是咱们王府的马车都有独属的标记。那报信之人估计是为了讨赏,才忙不迭的来王府通知的吧!”臻儿皱眉猜测。 “标记么……” 她活了两世,还真不知道雍王府的马车有什么会让人一眼认出的标记。而且送犯了大错的庶女前去净慈庵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怎么会明目张胆的用王府的马车呢? “你可知道报信的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她继续问。 “听在正堂伺候的丫环说,那人说和大小姐一起遇难的还有几个商户,不是被冲下了悬崖,就是被埋在了泥石流里,总之是没有人活下来。” “哼,是他没有看到有人活下来吧!”凤七寻低沉了眸色。 臻儿不由得心下生疑,不敢大声质问,只得小声嘀咕说:“不是一个意思么?” 凤七寻白了她一眼。 “没有看到有人活下来,不代表没有人活下来。也许有人提前逃走了,而他没有注意到呢?又或许是他刻意忽略了逃脱的人呢?”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捣鬼?故意害死大小姐?”臻儿脊背一寒,顿时生出冷汗。 “陈叔是王府里的老人了,也经常替夫人小姐们驾车,从未出过纰漏。离都至通州有两条路,一条是大道,虽然有些耗时但是平坦;另外还有一条小路,就是途经浔山侧临悬崖的山道,这条路虽然凶险但是会节约数日的车程。” “那陈叔会选择走山路也不足为奇了,因为近嘛!” 凤七寻望着前方迷蒙的雨帘,唇角的淡笑掺杂着浅嘲:“若是换在天气晴朗的平日自然不足为奇,但是今儿个从早上他们出发时,就已经开始下雨了。雨天路滑,山路更是崎岖,很容易就会发生危险。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懂,作为赶车多年、经验老道的陈叔会不懂吗?” 臻儿恍然,不禁惊呼出声:“小姐是说,陈叔是故意选择走山路,好借意外来害死大小姐!” “嘘——”凤七寻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隔墙有耳。” 臻儿忙捂上嘴,一脸讪然的吐了吐舌头,继而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雨中水雾迷蒙,假山花木都是供人栖身的绝佳场所。 这个发现,使得臻儿的小脸倏然紧绷了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这周围没有人在偷听。”凤七寻眨了一下眼睛,目光狡黠的说。 “小姐!”臻儿不满自己被戏弄,却又无可奈何。 第80章 形迹可疑的男人 快走到蓉悦轩的时候,凤七寻眼尖的捕捉到了一个鬼祟的身影。看身形似乎是个有点年纪的男人。 男人穿着粗糙的布衣,身上披着挂满雨水的蓑衣。就躲在蓉悦轩门外探头探脑,不时的左右徘徊,怎么瞧都是一副不安好心的样子。 凤七寻对臻儿使了一个眼色。臻儿点点头,快步上前抓住了男人的后襟,厉声问:“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男人身体一震,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臻儿朝着膝盖上踢了一脚,直街跪在了雨中。 凤七寻缓步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抬起头来?” 男人自知跑不掉了,只好抬头看向凤七寻。待看清男人的脸后,凤七寻和臻儿皆是一惊。“陈叔!” “老奴……见过二小姐。”陈叔一脸难堪的说。 “你不是送大小姐去通州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凤七寻皱眉问道。 陈叔叹了口气,语气懊悔的说:“送大小姐去通州的车夫不是老奴,是老奴的侄儿阿昌……” 原来出发那日,陈叔不知道是吃错了东西还是怎么的,肚子一直疼得厉害。眼瞅着出发的时辰到了,可他别说赶路了,就连站直身体都是个问题。 恰好这时他的侄儿阿昌过来。阿昌是个菜农,常年往各个大户人家送菜,赶马车的技术也算娴熟。听到陈叔有困难后,阿昌就自告奋勇替陈叔送凤怡瑶,并且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唉,谁知道这一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这叫我怎么……唉!” 陈叔脸上明显的懊悔不已,着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你之所以在蓉悦轩门外徘徊,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告诉蓉姨娘这件事了?” 陈叔点了点头,唉声叹气的说:“要知道阿昌会出这么大的事,我就是肚子疼死,也不能让他去送大小姐啊!” 凤七寻抬眸睨了陈叔一眼,淡淡的说:“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什么用。蓉姨娘估计正伤心呢,你要是现在进去,十有八九会被拿来开刀。” 陈叔一听,立马大惊失色,“这…这…这可怎么办呐?”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帮你和蓉姨娘说。” “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陈叔急忙磕头,千恩万谢的说。 送走了陈叔,凤七寻抬脚迈进了蓉悦轩。 臻儿快步替她打着伞,有些不解的问:“小姐,你真的要帮陈叔,替他把这件事告诉蓉姨娘吗?” 凤七寻驻步侧眸,反问:“为什么不呢?这可是一个大好的向蓉姨娘示好的机会。” “小姐是想拉拢蓉姨娘?” 凤七寻轻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雍王府中利益交错,纷繁复杂,有些人就算做不成盟友,最好也不要成为敌人。因为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恨你的人,会悄悄走到你背后,不经意的捅你一刀!” “小姐所言极是,奴婢受教。” 瞧着臻儿诚恳的表情,凤七寻微微一笑,抬脚迈上了正屋的台阶,“走吧,我们进去。” 第81章 蓉姨娘的怒气 许是早有人把凤七寻到来的消息报告给了蓉姨娘,凤七寻刚一进屋,就有一个从内间抛出的花瓶在她脚下摔碎,同时伴随着女人愤怒的声音,“滚,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蓉姨娘是个急脾气的人,发起火来就连凤桓都有些镇不住,更何况是身边那些下人丫环了。瞧着满地的瓷器碎片,侍候的大丫环兰儿一脸为难的看着凤七寻。 “瞧这……依奴婢看,二小姐您还是改日再来……” 凤七寻稍一抬手,“不用。”说罢,便径自向内间走去。 “二小姐!” “小姐!” 兰儿和臻儿齐声喊道,臻儿更是不由分说的就要上前。 “不许跟过来!”凤七寻冷声吩咐,接着便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内间还候着两个小丫头,全都是低眉顺目的站着,并且下意识的距离蓉姨娘很远。蓉姨娘侧身躺在锦榻上,面朝里,所以并没有看到凤七寻进来。 直到屋里再没了半点生息,她才恨恨的翻过身,却发现凤七寻正坐在朱漆的楠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屋里伺候的两个丫头,早就被凤七寻打发了下去。 蓉姨娘像是被针扎般坐起身来,一双美目中满是愤恨。她死死的盯着凤七寻,恨不得上前把她撕成碎片。 “你居然还真敢进来!”她咬牙切齿的说。 “我做事问心无愧,有何不敢来的?”凤七寻回视着她,眸色从容。 蓉姨娘蓦地冷笑一声,“问心无愧?呵…好一个问心无愧!凤七寻,你害死了我的瑶儿,居然还能在我面前如此大言不惭,我……我杀了你!” 说着,她便跳下床,取了挂在墙上的宝剑,一把从剑鞘中拔了出来,直直朝着凤七寻刺了过来。 蓉姨娘出身武术世家,是将门之后,从小舞刀弄枪。凤七寻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不过自始至终,凤七寻都没想躲。 她只是盯着那把剑,盯着剑身之后出离愤怒的蓉姨娘,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蓦地,她就笑了起来。笑得得意,笑得张狂,笑得……莫名其妙。 锋利的剑尖在距离凤七寻喉咙寸许处停了下来,蓉姨娘瞧着狂笑的凤七寻,厉声问:“你笑什么?” 凤七寻收住笑声,沉声道:“我笑姨娘马上就要因为自己的鲁莽,而令亲者痛仇者快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七寻无视直指自己咽喉的利剑,兀自倒了一杯清茶,呷了一小口后说:“姨娘以为是我害死了大姐,想要杀了我替大姐报仇。杀人偿命——这自然无可厚非。可是姨娘……”她抬眸,目光灼灼的睇着蓉姨娘,“若是杀错了人,报错了仇,他日九泉之下,姨娘将有何颜面去见大姐?又拿什么来补偿无辜枉死的我呢?” 凤七寻语气不重,却是句句掷地有声。 蓉姨娘缓缓放下剑,浑身脱力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她嘴唇颤抖,态度却还有些固执,“你或许没有杀瑶儿,但是瑶儿却是因你而死。要不是你……她不会被赶出凤府,更不会被送去净慈庵。如果她没有被送往净慈庵,又怎么会遇上山体滑坡,泥石崩塌?!” “我承认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但是我只是实话实说。要知道,是大姐坑害我在先,而我不过是还她一报而已。况且……” “况且什么?” 第82章 化解误会 凤七寻瞧着一脸怀疑的蓉姨娘,面色坦然的说:“况且导致大姐最终被送往净慈庵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又会是……”蓉姨娘似乎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原本的气势汹汹一瞬间偃旗息鼓。她眼神游离,喃喃的说:“三小姐……是三小姐的话激怒了瑶儿,瑶儿后来才会那么大逆不道,才会公然顶撞老爷,是三小姐……” “姨娘终于想清楚了。” “为什么?”蓉姨娘突然抬起头,神情戒备的看着凤七寻,“三小姐是你嫡亲的妹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凤七寻轻笑,眸中潋滟着柔光。 “就算是亲妹妹,我也没有替人背黑锅的习惯。”她声音淡淡的说。 “可是我不明白,三小姐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为什么要害瑶儿?” 凤七寻起身踱至窗前,一阵疾风骤雨过后,园中栽种的牡丹已经零落无几。冷月清辉之下,那散落一地的狼籍让人倍觉凄凉。 她背对着蓉姨娘,启唇道:“姨娘也活了将近半辈子了,难道还看不清楚?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出一个为什么的……” 一如前世她到死,都没有弄明白九夜为什么那么恨她,那么的恨她入骨! “瑶儿,我可怜的瑶儿……” 蓉姨娘终是以双手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凤七寻望着恸哭的蓉姨娘,心中微微触动。同为母亲,若今日坠落悬崖而亡的人不是凤怡瑶,而换成是她,韩蕙心会像蓉姨娘一样,悲痛欲绝吗? 大抵是不会的罢……凤七寻想了想,这么对自己说。 她轻叹息了一声,缓步向外间走去。不过在掀起珠帘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动作,用只有蓉姨娘和她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姨娘,被锁在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是苦命的人,所以才更要分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谁——又是可以互相帮助的朋友!” 说完,凤七寻便再没有犹豫,大步走了出去。 在回去菱湘小筑的路上,凤七寻的脑海里不停闪现出蓉姨娘痛哭的画面。她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泪水不可控制的从指缝间泅出,伴随着喉间压制不住的抽噎。 这大概就是一个人伤心至极的模样吧……她这样想。 不,一个人悲恸到了极点是没有泪水可言的,因为会连哭泣都觉得多余。整个人就只剩下了绝望乃至无望,漫无边际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泅来,鲸吞蚕食着一个人对生的渴望和信念。 她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上一世她曾无比深切的感受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 高高堆起的柴垛,熊熊燃烧的红火烈焰。那些火焰舔舐上孩童幼小的身体,令人窒息的空气中漂浮着血肉被焚烧的气味,还有孩子撕心裂肺的请求和嚎叫。 那是她的敏安,那是她的儿子敏安呐! “小姐……” 仿佛有谁在呼唤她,仿佛有一双手在不停摇晃着她。凤七寻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眼就看到放大在面前的俏脸,还有眼角处没有擦干的泪花。 “小姐,你可算醒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慎儿抽了抽鼻子说。 凤七寻覆上有些晕眩的额头,皱着眉问道:“我……怎么了?” 第83章 克服阴影 “是臻儿把你抱回来的。说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晕倒在了半路。大夫刚过来瞧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交待说让多补补。奴婢瞧着也是,小姐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听说不是得了什么病,凤七寻也就安心了,便任由慎儿在一旁不停的念叨。以前她总觉得烦,如今倒觉得是一种享受。毕竟,有人关心你,愿意念叨你,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慎儿念着念着,臻儿就从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盅参汤。 “小姐醒了?正好,这是奴婢刚熬好的参汤,趁热喝!” 果然是参汤! 凤七寻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被慎儿扶着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慎儿端过托盘上的瓷盅,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了她嘴边,一脸的笑容可掬。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最讨厌的便是喝参汤。似乎也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九夜调皮,有一次把一味冬虫夏草丢进了她的参汤里。冬虫夏草虽说可以入药,而且药用价值极高,但是其怪异的外形还是把凤七寻吓得不轻,从此便极少喝参汤。 “小姐……”瞧见凤七寻在愣神,慎儿无奈提醒。 她不是不清楚凤七寻对参汤的恐惧,只是有些恐惧你不克服,它只会永远存在,并且时刻提醒你,你曾经的懦弱。 凤七寻望着盅里的参汤,终是一咬牙一闭眼,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这就对了嘛!我去把盅送回去,臻儿你在这里守着!” 慎儿说完,就收拾了一下,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凤七寻接过臻儿递来的绢帕,擦了擦嘴后说:“你一会儿去调查一下阿昌这个人,我觉得凤怡瑶的死肯定和九夜脱不了关系,说不定阿昌就是被收买了,才会借机害死了凤怡瑶。” “是,小姐。那……蓉姨娘那边……” “我还没有告诉她这件事,等拿到证据再说,不然她会以为我在故意挑拨,反而不好。” 臻儿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却是一场春雨一场暖。前几日的倾盆大雨过后,天气当真是有了步入夏天的灼热感。环绕花园的碧湖中,田田的莲叶下小荷生出了尖角,想必过不了几日便能盛放出簇簇淡雅的莲花。 没了凤怡瑶的咋呼和吵闹,雍王府似乎安静了不少。至少每每经过花园的时候,凤七寻再也不会为可能会杠上这个刁蛮的小姐而烦恼了。 湖心的琉璃八角亭中,凤七寻斜倚着栏杆,清丽出尘的容颜仿若盛夏开落的莲瓣,一颦一笑都是惊艳到极致的美。她望着自己倒映在湖水中的丽影,那泛着涟漪的波光犹不及她的眸光潋滟。 她抬手覆上自己光洁细腻的脸,笑问身后的慎儿:“慎儿,你瞧我美吗?” “小姐自然是美的。整个离都谁不知道,咱们雍王府的两位孪生郡主风华绝代、貌若天仙呢?”慎儿笑着回答。 “世人爱的不过是这一张美艳无双的皮囊罢了……”赫连焱亦如是。所以当初一切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到最后都尽数被谎言取代。 他要的是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还有美人身后庞大的家族支持,以稳固他飘摇的帝位。于是,他让九夜将她取而代之,任由九夜把她的爱和灵魂,一并践踏进了泥土里。 第84章 真心还是假意 “其他人奴婢是不知道了,不过奴婢觉得,太子殿下之所以中意小姐,绝不仅仅是因为小姐长得美而已!”慎儿思索片刻后说。 “哦?” “如果殿下看中的只是外貌,那三小姐同小姐一母双生,殿下为何独独中意小姐,而不是三小姐呢?” 谁说他不喜欢九夜了? 上一世的赫连煜爱的人是凤九夜,娶的人也是凤九夜。凤七寻听闻,当朝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极是宠爱,并且允诺一生一世,只此一人。 当时城中的老百姓都说,太子爷倒真是个长情的人,只可惜生在了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凤七寻至今不愿正视赫连煜对她的感情,大抵就是因为前世他对凤九夜爱得如此之深。她害怕一切终将成空,害怕那些情意不过是黄粱一梦。更何况,她曾向自己举誓,这一世绝不入宫廷,也绝不要和赫连家的男人有任何牵扯! 瞧着凤七寻蓦然紧绷的脸,慎儿小声问道:“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凤七寻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对了,太子是不是有几天没来了?” 慎儿点头,“嗯,听说是一回宫就被责罚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私自滞留咱们王府,引起了朝臣的踹度!”清脆的女声响起,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便大步迈上了凉亭的台阶。 “奴婢见过小姐!”臻儿态度恭敬的屈身行礼。 凤七寻轻点头,掠过臻儿的眸光中多了几分赞赏。这丫头是越发伶俐了!心思玲珑,学什么都很快,对事情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其实赫连煜一离开雍王府,凤七寻就知道他近几日是过不来了。 大凛朝虽然素有立嫡立长的传统,但是皇位最终会花落谁家,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所以太子也好,其他几位皇子也好,无不是随时笼络朝臣。这些朝臣当中,尤数雍王府的实力最为庞大,也成为诸位皇子竞相拉拢的对象。 赫连煜以商议太后寿宴的名义,多次出入雍王府,已经引人踹度了。如今他在王府过夜,更像是雍王府在暗里表明了支持他的立场,这让其他朝臣如何不动容? 皇上一直在努力维持几位皇子之间微妙的平衡,而赫连煜的这一行为,无疑打破了这种平衡。这怎么能让皇上不生气呢?皇上一生气,自然就惩罚他了。 这其中的关系一环套一环,普通人自是看不穿。凤七寻没想到,臻儿居然洞悉了真相。不过她到底年少冲动,竟然随便就说破了,也不怕惹祸上身。 相比之下,慎儿性格沉稳,心思也单纯了许多。她蹦跳到臻儿面前,佯装生气的说:“你这丫头,这几天都跑到哪里去了?莫不是有了相好的,把自家小姐都给忘了?” “慎儿姐姐净瞎说,依我看是你自个儿想嫁人了吧?”臻儿不甘示弱的揶揄。 “你胡说什么啊?我哪有?”慎儿脸色一红。 “都脸红了还嘴硬,我瞧着就是有。快说说,是什么样的男子,好让小姐替你做主呀!” “臻儿你越说越离谱了,我…我不理你了!”慎儿一跺脚,赌气的别过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 凤七寻见状轻笑,对慎儿说:“慎儿,我有些饿了,你去吩咐膳房做些点心。” “是,小姐。”慎儿应声,朝着臻儿扮了一个鬼脸,噔噔噔的跑下了台阶。 待慎儿走远后,凤七寻才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可查到了些什么?” 第85章 灭门惨祸 “可查到了些什么?” 臻儿也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是。据阿昌的邻居说,他虽然干活勤快,但也好赌,欠下了赌坊不少钱。大小姐出事的前几日,阿昌突然有了很多钱,不仅还了赌坊的债,还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臻儿摇了摇头,“只说是遇到了贵人……” 凤七寻闻言冷笑,“呵…贵人?催命鬼还差不多!阿昌的家眷呢?现在在哪儿?他们应该知道些更详细的东西。没理由家里的男人死了,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阿昌的家人已经离开离都了,在事发的前一天,听说是举家南迁了……” “南迁?迁到哪里了知道吗?” 臻儿犹豫了一下说:“他们迁到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凤七寻皱起了眉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昌一家五口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全部被杀了!” “杀人灭口!我早该想到的,这是九夜惯用的手段!”凤七寻微眯着眼,放在桌上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小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人都已经死了……” “继续查,我就不信她能把所有有关的人全都杀光!”凤七寻冷声吩咐。 “是!” 凤七寻动作轻缓的端起茶杯,莹润的唇紧抿成线。都说善恶终有报,凤九夜如此残害无辜,枉顾人命,为什么最终还能坐在后位上,睥睨三宫呢? 都是假的吧!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一句空谈。她上一世便是信了这些,到头来落得个被抛弃,被囚禁,然后含恨而终的下场。所以这一世她不要徒做一个好人,她要把那些恶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和屈辱,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凤七寻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一派清明。 “我吩咐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她呷了一口茶,眉目低垂的说。 臻儿从怀中掏出一本典籍,上前一步放在了凤七寻面前。 凤七寻拿起典籍翻看了两眼,上面全是一些教授功夫的基础性的入门动作,简单易学,也适合女子练习。她满意的笑了笑,“做的不错。” “……小姐。” “恩?” “您为什么一定要习武呢?难道是因为上次在丽人冢,奴婢没有保护好您吗?”臻儿的脸上挂起了些许受伤的神色。 凤七寻收好典籍,抬头看向臻儿,解释说:“你不要误会。我或许是有一部分丽人冢遇险的原因,但不是因为你。我只是觉得多少应该学些功夫,防身也好,御敌也罢,总之只要有功夫在身,至少遇到危险不会太被动,也不会任人宰割而无能为力。” 其实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打算习武来着。可是赫连焱对此极是反对,他说以她的头脑,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做个谋士便好,他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凤七寻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傻,居然会信了赫连焱的话,当真绝了习武的心思。以至于后来凤九夜让人抓她的时候,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功夫这种东西,只有自己学到手了,才会有安全感。”她淡淡的说。 第86章 太子的恩赐 对于凤七寻言之凿凿的说法,臻儿没有她那般的经历,自然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她只是觉得凤七寻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会让人不自觉的点头赞同。 这时,慎儿端着一个盛放了些许点心的托盘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目、长相清秀的小仕官,仕官手上捧着一个朱漆的雕花木匣子。 “小姐,您瞧谁来了!”慎儿瞧了仕官一眼,表情暧昧的冲着凤七寻眨了眨眼睛。 凤七寻抬眼,打量了那小仕官片刻,淡笑着说:“原来是安公公。”安冬,赫连煜的贴身仕官,亦是他的心腹。 “二小姐客气了,叫奴才小安子就行!” 安冬恭敬且客气的说完,便上前把手里捧着的木匣子交给了臻儿。“殿下听闻小姐身体有恙,特命奴才带了些补品过来,另外……”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印有暗纹的信封,“这是殿下让奴才务必亲手交给小姐的。” 凤七寻接过信封,上面隽秀的字迹写着“凤七寻亲启”五个字。拿出里面的信纸,同样隽秀的字迹写了不过数语。无非是些安慰的话,告诉她他听说了凤怡瑶的事情,并且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让她不要为此自责等等。 “殿下果然很在乎小姐呢!”慎儿和臻儿相视一笑,压低声音说。 凤七寻微笑着收起信,叠好重新放进信封里,才看向已经被臻儿打开的木匣子。不大的匣子里裹着红丝绒,上面洁白如冰霜的雪莲如新生初绽一般。 “这是西域进贡的天山雪莲,是滋养身体的良药。”安冬笑着解释,语气中不无得意之色。 凤七寻知道,安冬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她心生感动。这要是换成从前的她,定然是感动无比的,可是如今的她……她示意臻儿合上木匣子,然后淡然开口:“麻烦安公公回去回禀殿下,他的关心七寻很感激,只是这天山雪莲太过稀有,恕七寻不能接受。” “这……”安冬脸上顿时出现为难的神色。 “小姐……” 慎儿刚想开口劝说,被凤七寻一个抬手阻止了。她只好硬生生的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一脸无可奈何的瞧着面露哀求的安冬。 “二小姐,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这是殿下吩咐给您的,而且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您收下,您看您……” 凤七寻还想拒绝,眸光淡扫间却瞧见一道身影隐在了假山之后。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转而对差点就跪地磕头的安冬说:“那就麻烦安公公替我谢过太子殿下了!” “二小姐客气!那奴才就告退了!” 凤七寻略一点头,吩咐身旁的慎儿,“替我送送安公公。” “是,小姐!”慎儿应声,便引着安冬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了。 “小姐……”臻儿向假山的方向递了一个眼色。 “不用管她们,我们回去吧!” 凤七寻和臻儿离开之后,假山后才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桃粉色的衣衫,绝美的容颜如画似烟,端的是倾城之姿,只可惜这般清丽出尘的气质,却被眸中燃起的嫉妒,以及语气里的恶毒生生毁坏了。 凤九夜渐渐攥紧了拳头,望着凤七寻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的说:“太子,又是太子!凭什么太子会对她那么上心?凭什么?” 第87章 凤九夜的另一面 “小姐……”菱儿怯怯的唤了一声。 “回夜兰苑!”凤九夜最后瞥了一眼凤七寻的背影,狠狠的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在回去夜兰苑的路上,凤九夜越想就越是不甘,越不甘便越生气。同为王府嫡女,同样生的如画容颜,照理说她性子温婉柔雅,比骄纵跋扈的凤七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是为什么赫连煜的眼里偏偏只有凤七寻一个人,而就看不到她呢? 四年前就是这样。彼时的她安静的坐在王府的马车里,含羞带怯的眸光透过车帘的缝隙,逡巡在少年俊眉无俦的容颜上。他眸子晶亮,里面盛放的桀骜和孤高瞬间便攫住了她的心。 可是那样尊贵的少年,却把目光投注在了凤七寻身上。一个不肯安分坐在马车里,非要骑马驰骋的野丫头有什么好?简直有辱雍王府的颜面! 没想到,四年后亦是如此。哪怕她绝色倾城,哪怕她温婉如玉,赫连煜的眼睛里永远都只有那个张扬跋扈的凤七寻。 “他是我的,赫连煜是我的!”凤九夜狠狠的想着,快步走进了正屋。然而里面原本雅致奢华的摆设如今在她看来,却远远比不上菱湘小筑的别具一格。她用力一挥,桌上的茶盏便被挥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菱儿急忙蹲下身子,捡拾着地上的碎片,并且小心的不要惹怒凤九夜——这个在外人眼中恭顺温良的三小姐究竟有多么可怕,也只有伺候过她的人才能真切的体会到。 凤九夜心情不舒爽,便是瞧什么都不顺眼。她瞥了一眼案几上漆金的香炉,语气不悦的冷斥:“这屋里燃的什么熏香?怎么这么难闻?换一个!” “是,奴婢这就换!”菱儿急忙应声。 回想起赫连煜对凤七寻的关心和爱护,回想起凤七寻每每提起赫连煜时,脸上露出的羞涩和向往,凤九夜清透的眸子里顿时沉疴一片。她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愤恨的表情把正在燃香的菱儿吓了一跳。菱儿手一抖,香料便洒在了地上。 凤九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滚出去,连一点事都做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菱儿急忙跪下求饶。 “还不快闭嘴,叫什么饶命?让谁饶命?你这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虐待下人吗?啊?” 凤九夜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快步走到菱儿身边,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拿着簪子,专挑着柔软的地方扎,“我让你不听话,我让你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眼泪顺着菱儿的脸颊流了下来,弄湿了凤九夜的手,而她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菱儿更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叫出声,凤九夜的惩罚会更严重! 终于,凤九夜惩罚的累了,就把金簪扔在了菱儿的脚边,“这簪子赏给你了,别人问起时,知道怎么说吗?” “奴婢知道,就说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所以浑身疼痛!” 凤九夜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菱儿嗫嚅着点点头,便缓缓退了出去,剩下凤九夜一个人斜倚在贵妃榻上,眉间一片凛然。 “凤七寻,早晚有一天,我会把那些属于我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全部讨回来!” 第88章 偷偷习武 夜空幽蓝,冷月皎皎,如霜的月华透过镌花的窗子,投进没燃半点烛火的内室,洒落了一地的清辉。 臻儿瞧着立在穿衣镜前,一身简便衣装的凤七寻。清冷的月芒覆在她未施脂粉的素颜上,落在她剔透如水的眸子里,端的是芳华万丈、倾城无双。 臻儿双手搅着丝质的手帕,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七寻把一头如瀑的青丝尽数束在了脑后,而后淡淡睨了臻儿一眼,“你想说什么?” “……小姐,您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让奴婢陪着您去吧!” 凤七寻转过身面对着她,“你要在我房间的床上躺着,帮我顶着,万一有人来查怎么办?况且雍王府我比你熟,知道什么地方人少,适合练武。” “那万一……” “就算我被人发现了,以我的身份也没人敢动我,放心吧!” 凤七寻说完,就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拍了拍臻儿的肩膀,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武功典籍和木剑,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说雍王府最人烟稀少的地方,应该就数凤柒云的生母眉姨娘生前居住的妍眉庄了。原因无非是像曾经皇宫极北的掩霜园一样,因为死过人便传出了闹鬼的谣言,闹得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于是,凤桓便下令锁了妍眉庄。 站在昔日不胜繁华,如今却倍加落拓的妍眉庄前,凤七寻不禁心生凄凉。门上生了锈的铁将军并没有难住她,不过几番捣腾,锁便被打开了——这,的确又是拜赫连焱所赐。 她推开门走进妍眉庄,在杂草丛生中训了一处宽阔的空地,把手中昏黄的提灯放在地上,借着宫灯昏黄的光芒,细细查看着书籍上的一招一式,然后拿起木剑跑到空地上,像模像样的比划了起来。 典籍中的招式极其简单,不过想要具有杀伤力还需勤加练习。凤七寻深知百炼方能成钢的道理,倒也没有急于求成,一招一式都舞的极其用心。 蓦地一声轻笑传来,打断了凤七寻全神贯注的习武。她扬起头,暗含着不悦的眸光逡巡在不足三米处。那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是附近唯一可以让人藏身的场所。 “谁?”她冷声诘问。 许是架不住凤七寻过于专注的目光,藏在树上的人倏然落地,竟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男子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锦袍,锦袍的锻炼质地良好。他本是背对着凤七寻站着,待他缓缓转过身来时,面上泛着冷冽寒光的银色面具,让凤七寻心里陡然一惊,不禁低呼出声,“是你!” 这个男子可不就是凤七寻被困丽人冢之时,出手救她脱困,后来又消失不见的神秘人吗?凤七寻一直在猜测男子的身份,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她思索着今后大抵是不会再遇到了,便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晚居然又遇到了他,而且还是在雍王府里,这说明那个男子知道她的身份。这个发现让凤七寻很是不满,因为她依旧对面前傲然而立的男子一无所知。这样想着,凤七寻望向男子的眸光中多了几许戒备和敌意。 凌祭月似乎颇不以为然,他掸了掸身上的碎叶,唇角微扬的说:“凤二小姐,好久不见。”男子的声音清冽好听,仿佛空谷幽响。 第89章 不速之客 凤七寻尽管不会武功,却还是持着木剑护在身前,“你到底是什么人?来雍王府做什么?” 凌祭月轻笑了一声,语带调侃的问:“都说大凛朝是礼仪之邦,雍王府更是重视尊卑规矩,凤二小姐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就算是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雍王府也不会欢迎夜半偷潜入府的不速之客!” 凌祭月一摊双手,“那没办法,我就喜欢半夜到访!” 意识到男子不过是在胡搅蛮缠,凤七寻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她取过一旁的提灯和典籍,走到距离凌祭月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把东西放了下来。 凌祭月双手环胸,斜倚在树干上,好整以暇的睇着凤七寻。 “你这般练习,就算到死也只会是一只三脚猫!” “要你管!”凤七寻极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继续摆好姿势,潜心练习。 然而凌祭月却突兀的快速移至她身后,修长的手轻拍她的腰,“腰要挺直!”另一只手则握紧她拿着木剑的手,“手臂要用力!功夫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不是为了好看的花拳绣腿!” 凤七寻现在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上一世的她已经三十有七,经历过男女之事。照理说她早已对这种接触习以为常,可在凌祭月靠近她的时候,凤七寻还是不易察觉的绷紧了身子,俏脸微红,心跳更是如擂鼓一般难以控制。 凤七寻,你能不能争点气?又不是没有接触过男子,现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她在心里鄙视自己,同时又给自己找借口,说是因为对方说到底是个陌生的男人,这么突兀的凑过来,她会紧张也实属正常。 “你在紧张?”男子夹杂了笑意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没有。”凤七寻故作镇定的否认。 凌祭月轻笑,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肯定,也多了几分调笑,“你就是在紧张!怎么?凤二小姐莫不是在垂涎我的美色?” 感觉到凌祭月近在咫尺,凤七寻的身体更是紧绷。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身后坚实的胸膛,宽厚的肩膀,以及呼吸喷薄在脖颈处时灼热的温度。 她猛地屈起手肘,用力后击,却被凌祭月轻松的躲过,不过凤七寻也因此得了自由。她目光戒备的盯着距离自己数米远的凌祭月,“说什么救命之恩,原也不过是个登徒子而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凤二小姐此等角色,男子无不趋之若鹜,我自然也想一近芳泽。” 凌祭月过于直白的表达,着实让凤七寻无计可施。她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屈身拿起提灯和典籍,径直向妍眉庄大门走去。 这种时候最理智的做法,便是不要和他做口舌之争。输了自然面上无光,赢了也不见得光彩,更重要的是——浪费时间! 不过凌祭月又怎么会是轻易就善罢甘休的人? 他步伐轻巧的跟上匆匆离开的凤七寻,睨着她手中的木剑说:“你想学武功?”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你如果真心想习武,不如拜我为师吧!我教你!”凌祭月拦在凤七寻面前,语气认真的说。 第90章 揭开身份 “你?” 凌祭月的功夫如何,凤七寻没有见过,也无从揣摩。不过单凭丽人冢那次他从二楼飞身而下的轻功,自然也能判断一二。此人就算不是武林高手,武功定也不低,如果能有他教授,肯定比她从典籍上自学要好得多。 凤七寻扬起头,眸光怀疑的睇着面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想做我的师父,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哦?还要看实力?那我要怎么证明自己的实力?” 凤七寻思考了片刻后,说:“我听闻江湖上有一个英雄榜,能上榜的人都是武林中功夫数一数二的高手,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其中?” 凌祭月闻言轻哧了一声,语气不屑的说:“区区的英雄榜,我才不会放在眼里!” 凤七寻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人也是够狂妄的了,不仅好色而且还爱吹牛。这样的人,真的能教给她有用的功夫吗? “看来你也是没什么名气的人,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 凤七寻淡定的说完,绕过凌祭月继续向前走去。 凌祭月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江湖第一邪教祭月阁的阁主,是放眼整个武林都鲜少有人能够匹敌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也没有人见识过他的武功,因为见识过他武功的人都已经化为了一抔黄土,长埋地下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人,居然被凤七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小瞧了!这绝对是凌祭月第一次被人小瞧,而且还是被一个女子小瞧。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于是,凌祭月飞身追上快要踏出妍眉庄大门的凤七寻。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凤七寻站定,眸光淡然的睇着凌祭月,点头说:“对,我就是想知道你的身份!” “凌祭月,我的名字是凌祭月……”他如是说。 凤七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菱湘小筑的。她唯一记得的便是皓月当空,而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未停。凌祭月那般绝艳的身手,该是走路无声的,可他偏偏步伐稳健的跟在她后面。直到菱湘小筑的大门近在眼前,凤七寻才发觉周身的气息一松,回过头时已不见了凌祭月的身影。 她快步走进菱湘小筑,刚要抬手敲门,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了臻儿的脑袋,“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凤七寻故作镇定的抬脚迈了进去,“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臻儿似乎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和异样,摇了摇头回答:“没出什么事。只是都将近亥时了,小姐还没有回来,所以奴婢有些担心。” 凤七寻从袖子里取出响箭,勉强笑了笑说:“不是说好了?有危险的话,我会放这个联络你。” 臻儿点点头,“小姐既然回来了,就快些休息吧,奴婢下去了。” 等到臻儿离开后,凤七寻才拖着脚步走到床边。她脱了鞋,双臂环膝坐在床上,眉头轻蹙的盯着月光越过窗棂投射在地上的斑驳光亮,耳边依稀回响着男子清冽而好听的嗓音。 他说,凌祭月,我的名字叫凌—祭—月。 那稍微停顿的三个字,每一个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凤七寻的心上,令她无法安然入眠。 “凌祭月根本就是一个杀不死的恶魔!”——这是上一世的时候,赫连焱对凌祭月最温和的评价。 第91章 关于凌祭月 凤七寻从未见过凌祭月。 她只知道他是丽人冢的幕后之人,是祭月阁的阁主,而祭月阁的分舵遍布大凛朝各地。如果说朝廷是大凛朝名正言顺的统治者,那么祭月阁就是大凛朝半壁江山的地下皇帝。凌祭月则是一个不会威胁到朝廷稳固,但总让皇帝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 赫连焱在即位之初,一度想铲除凌祭月和他身后的祭月阁,可惜每次都无功而返。他引以为傲的兵甲不仅伤不了凌祭月分毫,反而损失惨重,就连赫连焱本人都曾身受重伤,最后不得不放弃剿灭祭月阁的计划。 凤七寻曾亲自帮赫连焱包扎过伤,那些狰狞的伤口蜿蜒了他整个背部,乌紫一片。不像是刀伤或者剑伤,而更像是五指的抓伤和野兽啃咬的伤痕,让她触目惊心。 江湖上关于凌祭月的传闻有很多。他们说他是饮血而生的妖怪,每到月圆之时便会发疯发狂,所以祭月阁每月十五都会举行祭月大典,用处子的鲜血祭奉阁主。 凤七寻自然不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凌祭月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只是他太过强大,而脾气又太过残忍且反复无常,所以才被人妖魔化了。 如果说皇帝是虎,伴君如伴虎,那么凌祭月就是饕餮,跟他学武功,稍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吞噬殆尽。不过有一点——以凌祭月的武功修为,他若真心相授,那凤七寻一定会学到真正保护自己甚至杀死敌人的功夫。 这就好比是前面有一个火坑,跳下去的话要么被焚烧得尸骨无存,要么浴火重生成为金焰火凰。 直到迷迷糊糊睡着,凤七寻也没有做出选择。 在她熟睡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轻松的跃窗而入。男子脸上银质的面具,在月华下迤逦出一道流光。他走到床前,眯眼逡巡着蜷缩熟睡的女子,唇角上扬起一个令人心悸的弧。 第二天傍晚,日暮西沉,晚霞冶艳的光芒在湖面上泅开,潋滟出美不胜收的粼粼波光。凤七寻双臂交叠着趴在窗边,眉头轻蹙,樱唇紧抿,仿佛有什么难解的疑惑。 慎儿在外室欢快的准备着晚膳,菜蔬鱼肉一应俱全,还有一锅味道鲜美的鸡汤。她自顾自的念叨着:“小姐就是身体太柔弱了,所以才会晕倒,应该多补补!” 臻儿则趁着慎儿不注意,悄悄溜进了内室。瞧着难得满面愁云的凤七寻,她不由得开口问:“小姐是在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吗?” “臻儿,如果有一个人主动提出要教你功夫,你觉得怎么样?”凤七寻遥望着远处的群山,幽幽的问。 臻儿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哦?” “小姐有所不知,学功夫虽说和学习经史子集一样,需要多看多练。但是文有百家,武更是门派众多,要是自己闭门修习,怕是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杂乱无章。有人教就不一样了,他会告诉你什么需要多练,什么地方又需要注意,更重要的是——教你武功的人愈是强大,你的进步也就越快,前提自然是他肯用心教!” 凤七寻细细思考着臻儿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如果教你武功的人,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呢?” 第92章 拜师习武 臻儿闻言噗嗤一笑,“小姐学的是那人的武功,又不是他的人品。武功学到手了,用来行善还是作恶,难道不是小姐决定的么?” 经臻儿这么几句话,凤七寻顿觉豁然开朗。原来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直碍于凌祭月的身份,而犹豫着要不要同他学武,却忘了她是她,而凌祭月是凌祭月。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臻儿!”她由衷的说。 这时,慎儿摆放好了饭菜和碗筷,颠颠儿的跑来内室。“好你个臻儿,原来在这里!不帮我准备晚膳,还跑来这里偷懒!” 臻儿和凤七寻互看了一眼,一摊手说:“哪有?明明是慎儿姐姐你太能干了,根本用不着我帮忙!” “真的?我真的很能干?”慎儿半信半疑。 臻儿忙举起三根手指,“真的,我发誓!” “这还差不多!”慎儿顿时喜笑颜开,忙催促着凤七寻,“小姐快去用膳吧!都是您爱吃的!” 凤七寻起身向外室走去,边走还不忘夸奖慎儿,“慎儿最好了!” “小姐也最好了!” 慎儿得了夸奖,偷偷的向臻儿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得意之色。臻儿则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快步跟上凤七寻的步伐,“小姐,奴婢给您布菜!” “臻儿你坏,明明一直是我给小姐布菜的!”慎儿一跺脚,语气不满的抱怨。 “好了,我不用你们布菜,都坐下来吃吧!”凤七寻睇着互瞪的两人,一脸好笑的说。 这下两人都傻了,吱唔着说:“主仆有别,奴婢怎么能和小姐同桌吃饭呢?” 凤七寻把脸一板,“菱湘小筑里没那么多规矩,我说可以那便是可以。怎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奴婢不敢,奴婢遵命!”两人双双开口,急忙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凤七寻满意的点点头。 一顿饭吃的倒还算融洽。吃过晚饭以后,臻儿就识趣的拉扯着慎儿回了一旁奴婢住的地方,而凤七寻则换上了昨晚的那身衣服,借着浓浓的夜色,再次去了妍眉庄。 初夏的夜空低垂,星月仿佛触手可及。凤七寻此刻却没了欣赏月华星芒的心情,因为她寻遍妍眉庄,都没有瞧见凌祭月的身影。 果然,他昨晚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么? 凤七寻不由得有些懊悔,都怪自己的犹豫不决,白白放弃了那么好的一个学武的机会。 她抬眸环视了一圈周围。颓败的房屋、黑黢黢的树木还有丛生的杂草。她试图找寻到一丝凌祭月会出现的机会,却发现终究只是徒劳。 凤七寻顿时有些挫败,于是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脚边的草丛里,一条拇指般粗细的蛇正对着她虎视眈眈,蛇身上斑驳而繁复的花纹昭示了它的毒性。 就在毒蛇吐着信子,蜿蜒着爬到凤七寻身边,张开大口准备咬她的时候,一支冰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过来,直直射进了毒蛇的七寸。 凤七寻惊吓的跳了起来。待看到脚边一命呜呼的毒蛇后,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好像……我又救了你一命!”男子清泠的嗓音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自阴影处缓步踱出,如霜月华在他身后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凌祭月扬了扬手里的酒坛,“只是可惜了这剩下的好酒,本来想留给你品尝的。” 第93章 师父的条件 凤七寻突然明白了,原来刚才那支冰箭是来源于酒坛中的酒。在已然炎热的初夏聚水成冰,凌祭月的功夫之高,内力之深,着实深不可测。 这个发现,更加坚定了凤七寻要向他学武的决心! 她走到距离凌祭月三米之遥的地方站定,眸光从容的睇着他,“多谢凌阁主刚才的救命之恩!” 凌祭月唇角微扬,“凌阁主?这个称呼未免也太生疏了些……”他几乎是瞬移至凤七寻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不如唤我祭月,或者凌大哥?” 凤七寻侧头回视着他,男子银质面具下的双眸狭长,泛着意味深长的流光。她固执的迎着凌祭月审视的眸光,浅笑说:“还是唤做师父罢……” 凌祭月轻笑,一个闪身便回到了原地。“师父?这么说你是肯拜我为师了?” “是!不过我想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江湖传闻祭月阁阁主凌祭月是一个武林中人,但更是一个商人。是商人便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所以我想知道,你教授我武功的条件是什么?” “啪啪啪——”凌祭月鼓掌,眸中对凤七寻的赞赏如同繁花盛放。他语带玩味的说:“我的祭月阁如今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阁主夫人……” 凤七寻抬眸看向凌祭月,却只能睨见冰冷的面具和他唇边若有似无的淡笑。她不禁皱眉问道:“除了这个条件之外呢?” “既然以身相许你不情愿,那不如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日后我想到的话,自然会告诉你。” 凤七寻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那如果你要我做伤天害理或者杀人放火的事情,难不成我也要做吗?” 凌祭月摆摆手,“不会的,伤天害理也好,杀人放火也罢,我做的多了,不在乎多做一件,所以不需要你去。我让你做的事情肯定很简单,如何?你允诺我一件事,我对你倾囊相授,这个买卖很划算的!” 凤七寻睇着仿佛蛊惑人心的恶魔一般的凌祭月,犹豫了片刻后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凌祭月虽然说起话来没个正形,让人一时难辨真假,但是他做起事来却是极为认真的一个人。凤七寻的身子有多弱,她是知道的,所以尽管上一世没少随着赫连焱出入军营,她还是没有学得半点功夫傍身。 原因很简单——她太柔弱,那些被她相中要教习她武艺的将军都很害怕,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位身娇体弱的王妃给练废了。 凌祭月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提出说凤七寻身体太弱,不适合习武。然而不待凤七寻出声请求,他就自顾自的摸索着下巴说:“既然杀人的功夫不好学,那就先学保命的功夫吧!” 于是,凤七寻就稀里糊涂的学起了轻功。 每天晚上多了一个多小时的练习,白日里自然就贪睡了些。臻儿知道个中缘由,每每找各种借口拦阻慎儿打扰凤七寻睡觉。然而这一日,她却同慎儿一起站在窗前,一人手中端着盛着温水的铜盆,另一人则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袭白衣。 凤七寻迷迷糊糊的被叫醒,刚一撩开绣花帷帐,就瞧见直挺挺的立着的两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生气的说:“你们两个死丫头,是想吓死我不成?” 第94章 凤怡瑶的丧礼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慎儿急忙把铜盆放到床边的矮几上,然后服侍凤七寻起身穿鞋。“小姐这下可还会犯困?” “就算是犯困,也着实睡不着了!”凤七寻调侃说。她瞥了一眼臻儿捧着的雪色纱裙,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不是不喜欢白色的衣服么?拿下去,随便换什么颜色都可以!” 慎儿拿过那件白衣,有些无奈的说:“小姐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凤七寻这才想起昨天晚饭的时候,慎儿似乎向她提起说,凤桓派人在凤怡瑶遇难的悬崖下找寻数日,别说尸体没找见了,连尸骨都……派去找的人都说,悬崖下是一片密林,暗无天日且野兽盘旋,凤怡瑶估计早就成了那些凶兽的腹中之食了。 凤怡瑶固然是犯了错才被送走的,但说到底还是雍王府的小姐。大凛朝的规矩,庶女不宜大肆丧葬,但是凤怡瑶好歹也是王府小姐,丧礼不好草草了事。于是,凤桓决定在靠近王府后门的偏堂里为她举行一下丧礼,然后给她立个衣冠冢。 今日,便是凤怡瑶入葬的日子。 凤七寻瞧着慎儿拿在手中的白衣,如雪的白色刺的人眼睛生疼。她不是佛祖,亦不会随便对谁都怀有慈悲之心。她只是对凤怡瑶的死,觉得凄凉而已。 上一世的凤怡瑶不是这么死的。她固然蛮横霸道,却并不贪慕权势,不像凤怡卿一心想着往上爬。她后来被许配给了文试的探花郎,隐约是一个贫苦出身的书生。书生的性格极是温顺,待凤怡瑶也是极好的。 再后来,书生被派去了州县上任职,便举家搬了过去。凤怡瑶除了几封和蓉姨娘往来的书信,便和雍王府再无联系。 如今想来,她定是与那书生白头偕老、含饴弄孙,从此安享天年了…… “小姐,小姐……” 慎儿连着两声的呼唤,终于使凤七寻回过神来。她淡淡的说:“服侍我更衣吧。” 凤七寻带着臻儿慎儿来到举行丧礼的偏堂的时候,除了凤桓和韩蕙心以外,其他人差不多都来了。凤九夜正柔声安慰着兀自趴在空棺上痛哭的蓉姨娘,而蓉姨娘明显因为那天凤七寻的一番话,对凤九夜生出了几许戒备。 许久不见的凤柒陌也出现了。听闻他向凤桓请求,去了御林军所在的骁骑院受训,直到近日听到凤怡瑶的死讯,才匆匆告了假回来。 瞧见凤七寻进来,凤柒陌快步迎了上来,乖巧的唤了一声“姐姐”。 凤七寻看着面前与她身高持平的少年,瓷白的肌肤被晒成了麦色,原来单薄的身子也硬朗了许多,莹如碧玺的眼睛愈发光彩夺目。 “多日不见,你倒是健壮了不少。” “可是姐姐却愈发清瘦了,是……”他顿了顿,目光不由得看向凤九夜,压低声音问:“可是九夜又设法为难你了?” 凤七寻抬手轻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没大没小的,要叫三姐!” 凤柒陌冷哼一声,别过头说:“我没那么心狠手辣的姐姐!” 他说话的声调抬高了些,许是让凤九夜听到了些什么。只见她抬起头,目光恨恨的扫了过来。然而下一刻,她又急忙垂下了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就在这时,凤七寻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凤桓和韩蕙心一并走了进来。 第95章 突然出现的证人 一见凤桓进来,蓉姨娘急忙起身扑到了他怀里,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老爷,老爷,瑶儿没了,瑶儿就这么没了呀,老爷——” 凤桓抱着泪流满面的蓉姨娘,眼睛一酸,差点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征战沙场多年,深知天伦之乐来之不易,所以对每个孩子都极是疼爱。凤怡瑶是庶出也好,脾气骄纵也罢,说到底也是他的女儿,突然就这么没了,教他怎么能不伤心难过呢? 可他是一家之主,就算有泪也只能流在心里。他把哭得几近昏厥的蓉姨娘交给一旁的丫环,然后走到偏堂中央,对管家说:“开始吧……” 管家领命后上前了一步,还没有开口,就有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门外来了一个男人,说是知道大小姐死亡的真相!” “什么?!”凤桓身体前倾,“还不把人带上来!” “是!” 小厮下去以后,蓉姨娘推开照顾她的丫环,踉跄着奔到凤桓面前。“老爷,他刚刚说什么?瑶…瑶儿死的真相?她不是摔下悬崖死的吗?难道……难道……” 在场的众人心中似乎都悬着一个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片刻后,有一个衣着邋遢的男人被护院挟着带了上来。他一瞧见偏堂的众人,急忙跪了下来,磕着头说:“小人王二,参…参见王爷!” “你说你知道我女儿死亡的真相?” 王二抬头看了凤桓一眼,又急忙垂下了头,嗫嚅着道:“是,是。大小姐不是因为泥石滑落,遭遇意外而死,而是被人蓄意害死的!” 一听这话,蓉姨娘首先嚎啕大哭了起来。凄厉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偏堂,让闻者动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如是说来!” “小的和阿昌是赌友,赌友。我们经常在一起赌博,偶尔阿昌输了还会管我借钱。他这个人一直穷的叮当响,身上但凡有点钱,都拿去赌了。可是有一天阿昌突然得了好多钱,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他不仅还了赌场的债,还给家里的老婆孩子买了不少东西。我就纳闷呀,他从哪儿得到了这么多钱,于是就找了个由头请他喝酒,把他灌醉了问他,是打哪儿得到了这么多钱,你猜他怎么说的?” 说到这里,王二顿住了,直到管家扔了一锭银子到他面前,他才笑着把银子揣进怀里,继续说:“这阿昌说,是有人花钱,让他去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赶车。我一听就更纳闷了呀,这赶个车也不能给这么多银子啊?阿昌就说,这赶车是假,杀人是真,是有人想要了那小姐的命呐!” 蓉姨娘如今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捂着嘴,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凤桓的眉头已经纠成了一个疙瘩。任谁都能听出来,这王二口中所说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不就是凤怡瑶么! “你说有人收买了驾车的阿昌,让他去杀了怡瑶?” 王二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吗?要不这驾车的师傅早不没事晚不没事,怎么偏偏出发的时候就闹起了肚子呢?那是被人下了药了!阿昌说,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赶着车从悬崖那条路走,半路会发生泥石滚落,到时候他就把马车赶下悬崖,然后自己趁机跑掉。唉,可惜呀可惜,阿昌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人家是拿那钱买他和他一家人的命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96章 杀人证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有所不知呀,大小姐出了意外之后,阿昌不仅没有回来,就连他那一家剩下的五口人都被人给杀了。虽说是强盗抢劫,可是这年头,假扮强盗杀人的事儿也不是没有……”王二喋喋的说。 凤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王二的小眼睛滴溜儿一转,又瞄上了管家手里的钱袋子。 “给他,都给他!”凤桓不耐烦的说。 王二拿了钱袋以后说:“阿昌临走前呀,给了我一个信物,说是从那指使之人身上偷来的。他还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就让我拿着这信物来找雍王爷,把这一切事情和盘托出!” “信物在哪儿?还不快拿出来!” 王二伸手入怀,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块碧玉。碧玉通体幽绿,触手温凉,玉心处铁画银钩的寻字让看清楚的人心中一凛。 “这是!!!” 凤桓身体一震,凌厉的目光射向站在下首的凤七寻,其中有震惊,有愤怒,有难以置信,却惟独没有相信。 “是你!居然是你!”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一句话,已然让凤七寻明白了——她的亲生父亲,不信她! 信或者不信,她都不会任人冤枉! 凤七寻正要上前一步开口辩驳,却见身旁的凤柒陌先她一步冲了出去。他一把提起王二,蓦地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你胡说,我姐根不不可能做那种事,是你在胡说八道污蔑我姐……我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柒陌,住手!” 凤桓厉声呵斥,却还是阻止不了凤柒陌的大打出手。阎琛见状三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凤柒陌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扭到了身后,他这才消停下来。 王二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小的说的可都是实话呀,王爷!” 凤桓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凤七寻,语气里有隐忍的怒气和心痛,“你可有话说?” 凤七寻移步走到王二旁边,抬眸回视着凤桓,表情坦然的回答:“我没有派人杀害大姐,我是冤枉的。” “冤枉?”韩蕙心在一旁冷笑着,挑眉问道:“那这碧玉可是你的?” “是。” “既是你的,那么便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冤枉?” 韩蕙心话音刚落,凤九夜就紧接着抬起盈满眼泪的双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七寻,你怎么能杀害大姐呢?你怎么会这么狠心呐?她可是我们的大姐呀!就算你对她骗你去丽人冢心有不甘,你也不能杀了她呀!” 凤九夜声泪俱下的指控,更加深了其他人对凤七寻就是凶手的认定。凤桓更是重重坐在了椅子上,脸上尽是沉痛的表情。原来对凤七寻有七分相信的蓉姨娘,如今也是满眼愤恨的看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这时,凤柒云自人群中站了出来,拱手说:“父亲,我们不能单凭一个碧玉和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是七寻杀了怡瑶啊!我觉得我们至少应该听一下七寻怎么说才是!” 第97章 谁在说谎 凤桓此刻已不像刚才那么怒不可遏了,静下心来后也觉得凤柒云话说的有理。他睨着下首垂眸站着的凤七寻,女子一身白衣欺霜赛雪,清丽的容颜上表情恬淡,着实不像是一个会残害亲姐的人。 “七寻,你可以为自己解释,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没有害死怡瑶,我们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外人!” 凤七寻知道这已经是凤桓能给她的最大的信任了。她对凤柒云报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看向目光威严的父亲。“是,父亲!” 她走到王二面前,垂眸看着低垂着头的他,语气好似寻常谈话般。“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谎话说的天衣无缝?所以才这么大胆的过来送死?” “小人不明白…二…二小姐的意思。” “没关系,我一会儿便会一条一条的说给你听。” 凤七寻俯身拾起被王二拿出后放在地上的碧玉,翻转着查看了一番后,说:“这的确是我的玉佩没错,而且还是一块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玉佩,一块别人只要一看到就知道是属于我的玉佩。” 她说罢便屈身蹲在王二面前,目光如炬的眸子紧盯着眼神躲闪的男人。 “雇凶杀人是一件多么隐蔽又多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啊!你觉得我会蠢到——戴着能够让人一眼就看穿我的身份的信物去买凶吗?难道是为了被别人看出身份或者偷了去,然后拿来威胁我吗?” “也……也有可能是你一个疏忽,没…没有注意到……”王二结结巴巴的反驳。 “哦?疏忽?”凤七寻站起身,目光环视在场众人。“一个会布置如此严密的杀人计划,又不遗余力的铲除所有知情人的人,怎么会轻易就被人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给偷了去?又怎么会放任一个像你这样知道那么多内情,又随时会威胁到他的人活着?或者说,他如此心思缜密,怎么会容忍自己出现这么致命的疏忽呢?而且还是出现了两次?” 其他人中已经有人不自觉的点头,认同了凤七寻的说法。凤桓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稍微放松的手,已经证明了他的认同。 凤七寻转身,继续盯着王二。 “第二个疑点。你说这碧玉是阿昌交给你,等他遇到不测后,好让你上门揪出指使。这便说明,他已经猜到自己有可能会被灭口,这样的话他的家人肯定也性命难保。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是把碧玉交给他的家人,让她们在他遇到不测后上门揭穿凶手,好保住她们的命,而是给了你——一个赌友?” “那自然是他相信我,所以才……”王二故作镇定的说。 “相信?呵……”凤七寻忍不住嘲笑说:“你是说他宁愿相信一个贪财的赌徒,都不愿意相信他的老婆孩子吗?他难道就不怕你为了钱临阵倒戈,在他出发后拿着碧玉上门邀功吗?” “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王二摸了摸怀里的钱袋,不免心虚的说。 “不是吗?”凤七寻反问,晶亮的眸子里略过一抹狡黠,“如果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说——阿昌已经死了呢?” 王二蓦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凤七寻唇角微扬。“我说,你刚才告诉我们,阿昌和他的家人全都被灭口了。其实不然,他的家人的确死了,但是他——没有死!” 第98章 车夫阿昌 阿昌没死。这句话无疑是一记重雷,在某些心虚之人的心头炸响。王二几乎是在瞬间白了脸,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凤七寻,连所谓的尊卑贵贱都顾不上了。 可是凤七寻却没有看他,她淡然的眸光好似不经意的掠过凤九夜的方向。她身后的菱儿明显垂下了头,长长的袖子藏不住她颤抖的手。凤九夜相对来说就镇定多了。她只是身体略微僵硬了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震惊的表情也不过是在她脸上转瞬即逝。 凤七寻朝着凤桓的方向站定。 “父亲,不瞒您说,大姐出事了以后,我也曾怀疑过她死的蹊跷,于是暗中派人做了些调查。索性苦心人天不负,就在前几日,我委托调查这件事的人告诉我,他找到了当日赶车的阿昌,现下阿昌就在王府内。” 凤桓还未开口,旁边坐着的韩蕙心却冷哼道:“你既然怀疑怡瑶的死有问题,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还有,你既然已经寻到阿昌,又为什么不早些让她过来?七寻,你莫不是想刻意隐瞒些什么?” 韩蕙心的问话,也是其他人心中的疑问,更是凤七寻下一步准备解答的问题。 “首先,我没有证据来证明大姐的死确有蹊跷,又怎么敢随意乱说呢?口说无凭这么简单的道理,夫人不会不懂吧?” 韩蕙心的闻言,脸色突然难堪了起来。她没想到凤七寻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她,而且还是那么的不留情面。她看向凤七寻的目光,愈发的不悦了起来。 凤七寻无视韩蕙心仿若实质般的恶毒目光,继续说:“其次,阿昌之所以今日才出现,是因为他被人追杀,受了很重的伤,而且一度命悬一线。直到昨晚,负责照看他的人才告诉我,阿昌身体略微恢复了些,他听闻自己全家都被杀后,伤心欲绝,主动提出要在大姐的灵堂之上指认凶手,用以慰籍无故枉死的大姐和他妻儿的在天之灵!” 语毕,凤七寻眼神凌然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睇着凤九夜,直看得她心里发慌。 “你说阿昌现在人在王府?”凤桓沉声问道。 凤七寻收回睇着凤九夜的眸光,垂首恭敬的回答:“是!” “那还不让他上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恶毒,居然雇凶杀了怡瑶!” 凤七寻略一点头,侧眸瞧见臻儿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有两个护院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包裹着纱布的男人,男人仍有些呼吸不稳,纱布裹着的地方被鲜血浸染成殷红。 护院把担架放到了王二旁边。王二一瞧见男人那张受了刀伤,但依稀可以辨识出本来面目的脸以后,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 “草民……阿昌,参…参见王爷!”阿昌艰难的说。他似乎想要起身行礼,却怎么都挪动不了身体。 “免礼吧。” “谢…谢王爷!” “听说是有人用金钱收买你,让你间接害死凤怡瑶,是吗?”凤桓皱着眉头问。 阿昌点了点头。 “是谁?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瑶儿?” 第99章 谁是真凶 “是谁?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瑶儿?”蓉姨娘突然发了疯般冲到阿昌面前,抓着他的肩膀,问的急切。 凤七寻急忙拉开蓉姨娘,“姨娘,你先别激动,让阿昌慢慢说。” 阿昌喘了几口气后,慢悠悠的说:“其实草民并没有见到幕后人的长相,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坐在马车里的。草民只知道是个官家小姐,声音很好听。” 凤桓疑惑,“那你如何判断凶手是谁?” “草民记得那小姐身旁丫头的长相!” “那丫环可在堂中?” 阿昌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终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指向极力想要躲向凤九夜身后的菱儿。 “是她,是她给我钱,说让我找机会害死凤家大小姐!” “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你在胡说……”菱儿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边摇着头后退,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心虚。 “菱儿,真是没看出来,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心思倒真是歹毒,雇凶杀人不说,居然连凶手和他的家人都想一并除掉,都说杀人偿命,我看以你的罪孽,怕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吧?” “千刀万剐……”菱儿念着这几个字,立刻跪在了地上,抱着凤九夜的腿说:“三小姐,三小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凤九夜发觉到众人看向她的目光,立刻一脚踢开了菱儿,恶声恶气的说:“求我做什么?你做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死也有余辜!” 菱儿趴在地上,回头瞪视着凤九夜。“小姐,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我之所以会这么做,还不小姐你……” 指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菱儿就被凤九夜甩了一个耳光。 “你胡说八道什么?菱儿,身为丫环就应该明白你的身份,大姐那一日不过说了你两句,没想到你居然怀恨在心,还买凶杀了大姐!” 凤九夜提起裙摆上前,跪在凤桓面前说:“父亲,是女儿的错,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有认清这个丫头的真面目,才害的大姐……”说话间,她便落下了眼泪。 菱儿这才明白,凤九夜从一开始就做了要舍弃她的打算了。 她抹干眼泪,抬头看了凤七寻一眼,才对着凤桓磕了一个头,高声喊道:“老爷,奴婢有话要说!” 凤九夜似乎还想阻止菱儿。不过凤七寻眼疾手快,率先挡在了菱儿面前,臻儿也及时护在周围,不让任何人接近。 “七寻,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七寻微扬起唇角,意味深长的说:“九夜,你不会以为自己和这整件事没关系吧?” “七寻,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九夜怎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韩蕙心霍的站起身,眼角眉梢都挂着凌厉和对凤七寻的威胁,“她可是你的妹妹!”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一个郡主!”凤七寻朗声说。 她直视着凤九夜愤怒的眼睛,语气从容的说:“刚才阿昌说的很清楚,幕后之人是坐在马车里的,而菱儿不过是她身边的丫头,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也有可能是菱儿故弄玄虚,好等东窗事发后脱罪啊!” “不是,不是那样的,老爷,不是那样的!”菱儿突然出声大喊,并且不停地磕着头。 “父亲,所谓一面之词,不足采信,您还是听听菱儿怎么说吧!” “老爷……” 凤桓抬手制止了韩蕙心开口,对跪在地上的菱儿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第100章 韩蕙心的偏袒 “谢老爷!”菱儿又磕了一个头后,才说道:“老爷,奴婢是丫环,是生来就伺候人的命。主子别说呵斥奴婢了,就是打骂奴婢,奴婢也都甘心受着,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又怎么会因为被大小姐说了两句,就买凶杀了大小姐呢?何况奴婢也没那么多银子呀!” “九夜,事到如今你还想再狡辩些什么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大姐,可是你再不喜欢她,也不能雇凶杀了她呀?她是我们的大姐呀!不仅如此,你还害死了那么多人,九夜,你怎么会变得那么残忍,你怎么能那么狠毒呢!” 凤七寻字字铿锵,直说的凤九夜怒从心起。她站起身,正要不顾一切回敬凤七寻的时候,韩蕙心快步走到她身边,攥住了她的手。 “说了这么半天,我算是弄明白了,这哪有什么杀人不杀人的,你们都想得太严重了。九夜是讨厌怡瑶没错,可这高门大户里,有几个是嫡庶相容的?怡瑶不也讨厌九夜么?”她侧眸睇着凤九夜,“你那日不是和我说过了,因为不喜欢怡瑶,所以给了那赶车的师傅一些银子,让他拉着怡瑶走些远路,多尝尝颠簸的苦?” 韩蕙心眸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了凤九夜身上,难得的沉声轻斥:“我早就告诉过你,做人要大度,尤其你还是王府的郡主,更要有容人之量。可你偏偏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闯下大祸了吧?平白无故的让人扣了一个买凶杀人的罪名!” 她转身面对着凤桓,语气温和的说:“老爷,菱儿这丫头胆子小,一听买凶杀人这么大的罪名,可不就慌了,一慌就开始胡言乱语。”说罢,她回头瞥了跪在地上的菱儿一眼,那犹如实质般的目光让小丫头身体一颤。 凤九夜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想到刚才她差一点就被凤七寻激怒,从而不管不顾的承认一切,她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 “父亲!”她转而又跪了下来,双眸中泪水盈盈。“是女儿的错,都是女儿的错。可是女儿真的只是想让大姐尝尝苦头,没想过要她的命呐!肯定是,肯定是他——” 凤九夜用手指着担架上的阿昌,“肯定是他见色起意,想要欺侮大姐不成,才起了歹心,借雨天路滑、泥石流泻,把大姐害死了!” 阿昌急忙摇头否认,一脸的惊恐之色。 凤七寻眼瞅着一个买凶杀人的事件,活活被说成了一个误会,不觉在心中冷笑了起来。 “九夜,你说这是一个失误?那他又如何解释?他拿出的所谓证据又如何解释?他对我的诬陷又该如何解释?”凤七寻指着准备偷偷溜走的王二,冷声质问。 凤九夜用眼神向韩蕙心求救,她没想到自己一心设下的局,居然成了自己脱困的枷锁。 韩蕙心会意的颔首,拿起一旁被王二呈上的碧玉。端详了片刻后,她突然用力把碧玉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碧玉应声而碎。 “这哪里是七寻的那块玉,明明就是一块赝品!”她抬眸睇着凤七寻,微笑说:“正如你所说,此人如此贪财,依我看他八成是在哪儿瞧见过你的玉,于是仿造了一块拿来浑水摸鱼!” 第101章 险胜 凤七寻真是越来越佩服韩蕙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明明一块珍品愣是给说成了赝品!不过也好,总归是洗清了她的罪名,不是吗? 其实王二和阿昌本就不是什么善类,一个贪财,一个则想保命,可惜如今看来,他们俩估计谁都不能活着走出雍王府了。 凤九夜依旧泪水涟涟,抽泣着说:“父亲,大姐虽然不是被我害死的,却是因为我而死。我愿意即刻动身前往相国寺,为大姐斋戒祈福,并且抄写佛经,祈求大姐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求父亲成全!” 凤桓沉吟片刻,终究满脸愧疚的看了蓉姨娘一眼。 “准了!” 各自散去的时候,凤七寻注意到了凤九夜的得意,那眼角眉梢飞扬的神采好似她打了一场胜仗一般。 蓉姨娘则脸色灰败,看都不肯再看凤桓一眼,便被丫环扶着走出了偏堂。 凤怡卿同凤七寻交换了一下眼色,急忙快步上前,代替丫环搀起了蓉姨娘。“姨娘,您节哀啊,大姐在天有灵的话,绝不希望看到您如今悲痛欲绝的模样。” 蓉姨娘抬起一双模糊的泪眼,直直的望着凤怡卿。“卿儿,瑶儿她没了,我的女儿她再也回不来了,卿儿,卿儿呐!” “姐姐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卿儿啊,卿儿一定会把姨娘当成亲娘一样照顾,替姐姐尽孝……”凤怡卿替蓉姨娘擦着泪,自己的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 蓉姨娘这下更忍不住了,直接抱起凤怡卿大哭了起来。 臻儿走过来的时候,凤七寻正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小姐,刚刚老爷下令,把阿昌和王二两个人……”臻儿小心查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凤七寻会意的点点头。 “小姐,我们这次算不算失败了,没有揭穿三小姐的真面目!”臻儿说话的时候,拿眼睇了一下犹自得意洋洋的凤九夜。 凤七寻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微扬的唇角下声音渐冷。“我本来也没打算揭穿她的真面目,我只是想要自救而已。如今她诬陷我不成,反而自己把自己送去了相国寺,你说到底是谁赢了?” 臻儿恍然,快步跟上凤七寻的步伐。 “自然是小姐赢了!只是可惜了大小姐的一条命!” “凤怡瑶不会白死的,因为她的死会让凤九夜暗害庶姐的罪名,人尽皆知!” 臻儿疑惑的歪起了脑袋,“小姐是想……” 凤七寻勾唇轻笑,“说是即刻出发,但是夫人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明日再走,到时候……”她附在臻儿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臻儿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了!” 果然不出凤七寻所料,韩蕙心以此去日长,需仔细收拾行囊为由,把凤九夜出发去相国寺的时间,推迟到了第二天早晨。不过这也正好衬了凤七寻的心,让她有时间给凤九夜准备一份大礼。 “你不是最在乎美名吗?那我就让你声名狼籍!”凤七寻语气一凛,手上稍一用力,便因走神而将正在侍弄的芍药连根拔起。 望着断了根茎的花苗,她削薄的唇蓦地上扬了一个冷酷的狐。“再艳丽的花儿,若是断了根,还能妖娆到几时?”说罢,她就毫不怜惜的将无法生还的花苗,丢进了一旁的废篓,径自站起身来。 第102章 出发前的意外 第二天清早,离都的主干道上,不少的摊贩已经忙碌了起来,为早起干活的百姓准备吃食。 雍王府门前停了一辆黑绸布的马车。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凤九夜和一脸依依不舍的韩蕙心从里面走了出来。韩蕙心旁边是一脸严肃的凤桓,再就是姨娘少爷和其他小姐们。 蓉姨娘自然是因着凤怡瑶的死,没有过来相送。 “既然要去相国寺,寺里的清规戒律是一定要遵守的,不可再生些小姐脾气了!”韩蕙心拍着凤九夜的手,声音温柔的嘱咐。 “女儿记住了!” 凤桓扫视了一眼周围因为好奇而议论纷纷的百姓,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早些出发吧!” 凤九夜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僵,嗫嚅着回答:“是。”她看向韩蕙心,眸子里盈着不舍的眼泪,“娘,女儿走了……” 韩蕙心含泪点了点头,端的是一幅母慈子孝的感人场面。 凤九夜被丫环扶着,正要探身钻进马车里的时候,突然飞过来了一个鸡蛋,直直的砸在了她的头上。鸡蛋碎裂,夹杂着蛋壳等等蛋清蛋黄瞬间流了她满头满脸。 “坏人,你害死了大小姐,你是坏人!”童稚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冲上前来,指着凤九夜说。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跑没影了。与此同时,又有好几个l类似的孩童从窄巷中跑出来,向凤九夜丢完臭鸡蛋烂菜以后,又飞快的跑走。 顿时,街上行人驻足,吃饭的也停下了动作。他们纷纷用探究的目光,瞧着这个刚才还明艳照人,如今却狼狈不堪的王府小姐。 凤九夜如今一身的分不清是蛋清还是蛋黄的液体,衣服上还挂着烂菜。反应过来的她尖叫了一声,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眼见着雍王府的脸面无光,凤桓铁青着脸,冷声斥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阎琛急忙不由分说的上前,去追四散逃窜的孩子。凤七寻则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倒是她身旁的凤柒陌瞧见凤九夜的糗状,竟然噗嗤一声差点没笑出声来。 凤七寻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管用,他只是兀自忍着笑,肩膀一抽一抽的。 凤柒陌这人到底年幼,爱憎太过分明了。 不一会儿,阎琛就一手拎着一个孩子,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他们的后襟,快步走了过来。他把那两个孩子放在地上,自己则双手抱胸立在他们身后,铜墙铁壁一般。 这时候,凤九夜已静被下人搀进了府里,其他怕被殃及的姨娘也回了府。如今雍王府门前只剩下凤桓和几个小姐少爷们了。 凤桓盯着跪在地上一男一女两个不足十岁的孩童,厉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小女孩胆子小,被凤桓这么厉声一吼,登时吓得哭了起来。小男孩见状,急忙把小女孩搂在怀里哄着她,然后抬头看向凤桓。 “没有人指使我们,是我们想替瑶姐姐报仇,所以才这么做的!” “瑶姐姐?你们是说瑶儿?” 第103章 满城风雨 “父亲!”凤怡卿下了台阶,把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抱在了怀里,擦干她的眼泪后,对凤桓说:“其实大姐一有时间和多余的银钱,都会接济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他们还有刚刚那些孩子,都是受过大姐恩惠的人。他们知道昨天是大姐入葬的日子,所以偷偷从后门进来祭拜,想必……是听到了些什么……” 凤桓身子一震,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本来已静安静下来的小男孩不知怎的竟叫嚷了起来。“坏人,那个女的是坏人,她害死了瑶姐姐,她是坏人,坏人……” 民众是很容易受蛊惑的,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想必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凤家大小姐是个善心人,而凤家三小姐却是一个蛇蝎美人! 凤桓瞧着越聚越多的百姓,忙对阎琛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自己急急的走进府里。阎琛环视了一圈围拢的百姓,高声说:“散了,都散了吧!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小姐的死纯属意外,没有遭到谁的谋害!” 欲盖弥彰,说的就是阎琛现在的行为。他越是急于澄清些什么,百姓就越会以为他在狡辩,从而对凤九夜害死凤怡瑶的事情深信不疑。 所以人群固然散去了,但关于凤九夜的流言蜚语才刚刚开始。 “最难堵住的便是悠悠众口,九夜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凤七寻幽幽的说。 “那是她活该!”凤柒陌轻啐了一口说。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你呀,以后说话注意点,小心惹祸上身!”说完,她就轻瞟了凤怡卿一眼,转身走进了府里。 “姐,你等等我——”凤柒陌叫了一声,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凤柒云则看着散去的众人,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凤七寻,不禁皱起了眉头。 流言就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过半日的时间已经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现在百姓口耳相传的,是早已经没了本来面目的故事——凤家大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是性格恭顺良善,常常就算委屈自己,也会拿出银两救济贫苦百姓;凤家三小姐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经常对大小姐多加欺凌,如今更是痛下狠手,不仅设法将大小姐赶出了凤府,更是收买车夫,在半路上把大小姐残忍杀害,弃尸悬崖。 在这个故事里,人们早已不会关注真正的凤怡瑶和凤九夜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只相信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和自己添油加醋想象出来的,至于真相如何,似乎真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时近正午,当空的骄阳已经有些灼热,所幸菱湘小筑的庭中有一个花架,架上蔓生着藤萝。春夏之际,绿油油的藤萝缠绕在花架上,搭起一片阴凉。 凤七寻在花架下支起一张矮几,几上放着木琴。她素手轻拨琴弦,铮琮的琴音便从指尖流泻而出,宛若天籁。 “啪啪——” 鼓掌的声音传来,凤七寻缓缓睁开眼,回身看向趋步而来的女子。女子身段窈窕,容颜娇美,杏核般的美眸中荡漾着温情,不是凤怡卿还能是谁? 第104章 九夜受罚 “一家人共同生活了十余年,卿儿竟不知二姐姐的琴艺如此绝妙,当真惭愧!” 凤怡卿擅长曲艺,尤其是抚琴。就连离都数一数二的琴师,都夸赞她在琴艺上有非凡的造诣。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说出夸奖你琴艺的话,竟不让人觉得是敷衍和奉承。 凤七寻浅笑着起身,“四妹妹过奖了,我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如果不嫌弃天气炎热,不如坐下来陪我饮一杯茶吧!” “乐意之至!” 凤七寻吩咐臻儿把木琴搬了去,而慎儿则机灵的立马端上一壶茶,分别给凤七寻和凤怡卿倒了一杯。 “听说今日的早朝不太安宁?”凤七寻启唇轻问。 凤怡卿会意的一笑,说:“刚才过来的时候经过书房,不小心听到了老爷和夫人的谈话。似乎是说流言已经传到了宫里,皇上为此还亲自过问了一下,朝中和老爷不对板的大臣更是对此事多加询问……老爷为此在书房里大发了雷霆,说要尽快把三姐姐送走!” 凤七寻冷笑,“送走?送到哪里去?现在木已成舟,就算是把九夜送到天涯海角去,这流言还是会存在的。” “流言总会有消失的一天,要么交给时间,要么交给新的更大的流言。不过如今的离都城,怕是不会有比王府郡主压迫并暗害无辜庶姐更大的流言了。别的不说,就这一个污点,三姐姐此生怕是与太子妃之位无缘了。” 凤怡卿持杯睇着凤七寻,眸光端的是意味深长。 凤七寻但笑不语,伸手将面前的点心推向凤怡卿。“朝廷和国家的事情,咱们后宅女子切不可妄议。四妹妹还是尝尝这枣花糕吧!芙蓉斋新出的点心,味道极好。” “二姐姐教训的是。” 这时,臻儿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俯身附在凤七寻耳边说:“小姐,奴婢刚远远瞧见,夫人气势汹汹的待人朝菱湘小筑来了!” “哦?你说夫人来了?”凤七寻挑眉,故意把话说给凤怡卿听。 果然,她一听到韩蕙心要来,急忙起身说:“看来夫人是有些体己的私房话要同二姐姐说,那妹妹就不打扰了!”说罢便略一屈身施礼,后就匆匆离开了。 臻儿瞧着凤怡卿匆忙离去的背影,面上一片狐疑。“四小姐怎么走的这么急切?好似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凤七寻被臻儿幽默的话语逗乐了,笑着说:“呵…依我看,怡卿现在应该恨不得,追着她的是一只鬼吧!毕竟有些人比鬼要可怕多了!” “奴婢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 “她之所以走的这么匆忙,无非是不想让夫人看到她和我在一起。这样万一有朝一日,我没有斗过夫人和九夜,她也不至于因为和我结盟,而落得个太凄惨的下场!” 臻儿恍然,气愤的说:“四小姐怎么能这样呢?” 凤七寻抬眸,看向快步朝她走来的韩蕙心,声音极低的说:“明哲保身,是凤怡卿一贯的做事原则。” 话音刚落,韩蕙心已经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第105章 母亲的质问 她的耳光来得快,可惜凤七寻脚下的动作更快。她不过一个轻松的闪身,韩蕙心就扑了一个空,差点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幸好她身后的丫环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不然韩蕙心一定颜面尽失。 “夫人这是怎么了?这菱湘小筑的路不平,夫人还是脚下小心些吧!”凤七寻一脸的无害笑容。 韩蕙心内心愤怒,却又不能说是想打凤七寻耳光,结果耳光没打着,还差点把自己给摔了。于是她只能目光愤恨的盯着凤七寻。 笑话,她凤七寻好歹也是跟着江湖第一魔头学了几日的轻功,连一个耳光都躲不过,别说她了,恐怕就连凌祭月脸上也会无光的。 她抬眸睇着韩蕙心,微笑着说:“不知道夫人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经凤七寻这么一提醒,韩蕙心才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立刻斥退了一众下人,板起脸说:“谣言是你散播的吧?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九夜她是你的妹妹,你一定要她身败名裂吗?甚至为此不惜毁了雍王府的名声?” 凤七寻微蹙起了眉头,表情无辜且委屈的说:“夫人者说的是什么话?您就算不相信我,但也不能冤枉我啊?正如您所说,九夜是我的妹妹,雍王府是我的家,我并不讨厌九夜,而且就算我不喜欢她,我也没必要赌上雍王府的名声,去陷害她呀!夫人不要忘了,我和九夜是孪生姐妹,她若声名狼籍,我就不会受到影响吗?” 凤七寻的话也算句句在理,韩蕙心一时也无从反驳。 “散播谣言污蔑九夜的人,真的不是你?” “不是。”凤七寻眸光淡然的回答。 “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九夜深得宠爱,恨她的人可不在少数!” 凤七寻这话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因此惹得了韩蕙心一记白眼。她冷哼一声,一拂袖子,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凤七寻睨着她的背影,不觉在心里冷笑。真是可笑!重活一世的她连自己都可以舍弃,还会在乎凤家的名声和安危吗?她可从不曾有一刻忘记过,雍王府凤家是如何将她弃如敝履的! “臻儿,觉得我残忍吗?我居然可以那么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双生姊妹……” “奴婢不知道小姐这么做算不算残忍,奴婢只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姐之所以会这么做,定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么……” 凤七寻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觉得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把她所有一切的报复行为,都变的理所当然了。而这一次,她就是要让凤九夜尝一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上一世她被凤九夜做成人彘之后,赫连焱曾经出现过一次。可是他看她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温情,而只剩下了厌恶和恨。是后来慎儿告诉她,说凤九夜在赫连焱面前污蔑她,说她和军中的多位将军有染,意图勾结手握兵权的将军,让他们支持赫连煜。 赫连焱知道凤七寻对赫连煜的情意,所以不疑有他的相信了凤九夜的话。他相信了凤九夜,他居然宁愿相信凤九夜,都不肯相信她!哪怕她用尽心里替他夺下皇位,哪怕她替他挡过利刃飞矛,哪怕她曾经为了他多次死里逃生,他还是不信她!不肯听她说一句话! 哦,她怎么给忘了,她压根说不出话,因为她被赫连焱的新宠——她的双生妹妹,割去了舌头! 第106章 夜谈(一) 凤九夜最终还是被送走了。在入夜的时候,她悄悄从后门坐上马车,由阎琛护送着去了相国寺。 望着在街道上绝尘而去的马车,凤七寻胸腔中并没有多少报复的快感。一则是因为她终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这般劳心费神的争斗给她的只有疲惫;二则是凤九夜一定无法忍受相国寺诵经念佛的清苦生活,从而想方设法回来。 看来,属于凤七寻的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的太久…… 送走凤九夜以后,凤七寻借故摆脱了慎儿和臻儿的跟随,一个人缓步向妍眉庄走去。慎儿对于她独自一人散步自然是极不放心的,可是又拗不过臻儿的胡搅蛮缠,于是便被臻儿连拉带拽的扯回了菱湘小筑。 凤七寻这次去妍眉庄,不是想继续学武的。她手上拎着不知打哪儿弄来的一壶好酒,想要和凌祭月不醉不归。 她把酒倒满了两个酒杯,端起一个递给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给!” 凌祭月不明所以的接过酒杯。 凤七寻则举起另一个酒杯,“这一杯是我敬你的,谢谢你帮我找到阿昌,不然今日坐在马车上被送走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说罢,她就把酒杯递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好!”凌祭月不禁夸赞,同时也把杯中佳酿饮尽。不过喝完后他就皱起了眉头,咂巴了咂巴嘴说:“缠枝酿?丽人冢的酒?而且还是甜酒?” “对啊!”凤七寻回答的漫不经心。 “丽人冢那种地方,你还是少去为妙。不过你既然去买酒了,为什么不买伶儿醉呢?” 伶儿醉和缠枝酿是丽人冢的两大享负盛名的美酒。前者入口辛辣,但是入喉回甘,是上等的佳品,也是江湖豪士的最爱。后者则是一味果酒,入口甘甜微辣,且齿颊留香,多受高门贵妇的青睐。 凤七寻不喜伶儿醉的浓烈,而独爱缠枝酿的清甜,不过看样子,凌祭月似乎正相反。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两个人把酒言欢——因为凌祭月又随手变出来一坛伶儿醉。 “这第二杯还是我敬你的,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凤七寻喝完第二杯酒,跪在凌祭月面前,行了一个拜师礼。 凌祭月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酒坛,酒坛骨碌着滚了出去,显然已是空了。他眯眼睨着俏脸微红的凤七寻,无奈地摇头。 “不过才倒了两杯,这酒坛就空了。你莫不是在我来之前,已经偷偷喝了大半?” “是啊,谁让师父你来的这么晚呢?”凤七寻笑嘻嘻的说,伸手又去拿凌祭月手边的伶儿醉。 凌祭月移开酒坛,“伶儿醉是烈酒,你不能喝。” 凤七寻扑了个空,不满的嘟起嘴,一脸的委屈。“不嘛,我要喝,我就要喝——”她叫嚷着,便爬到凌祭月身上,死命的想要够到他手里的酒坛。 凌祭月端详着女子近在咫尺的丽颜,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贝齿轻咬下唇,端的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缱绻。只可惜这般绮丽的风情,却被垂坠在她羽睫上的一滴清泪泯灭。 “你哭了?”凌祭月抬手,想要拭去那一滴泪水。 凤七寻闻言身体一僵,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凌祭月坐了下来。“我没有……”她固执的否认,可是声音里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软弱。 第107章 夜谈(二) 凌祭月举杯对月,眯眼睨着映在杯中酒液里的圆月,启唇呢喃:“为什么要哭呢?难道你不是应该开心吗?处心积虑想要害你的人被你赶走了,时时处处都想同你作对的人也死了……你该开心的不是吗?” 凤七寻回头望着倚在树干上的男子。他手持酒杯,微扬着线条优美的下巴望着月,泠泠月华洒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稀薄的光晕。 那些话好似是他说的,又好似不是…… “其实我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尔虞我诈、步步为营,你永远弄不明白谁会是你的朋友,谁又会在你不提防时从背后捅你一刀。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一天还是凤七寻,我就永远不可能摆脱这种生活——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像上一世一样窝囊的死,不甘心再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于是我去争,我去斗,像彻底泯灭了人性一样把手中的尖矛对准自己的至亲!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哪怕我活了两世,我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人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她是我最亲近的妹妹,明明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明明她是我曾经发誓就算自己下地狱,也要让她幸福的人……如今我却亲手把她一步一步推向了地狱!” “七寻,你喝醉了。” 凤七寻像是没有听到凌祭月的话一样,犹自说着:“我想让我们回到过去,回到十岁以前,可是回不去了……我比谁都清楚,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当初的天真无邪,也回不到最初的亲密无间。 “七寻!”凌祭月蹲在凤七寻面前,抓着她的肩膀说:“凤七寻,你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我送你回去吧!” 凤七寻抬起迷蒙的眼,看着眼前不知道变成两道还是三道的凌祭月,一脸疑惑的问:“谁呀?你是谁呀?是神仙么?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么?”她问着问着就脑袋一歪,砸在了凌祭月的胸膛上。 凌祭月轻叹了一口气,突然不想把凤七寻送回菱湘小筑了。他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凤七寻身上,然后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而他则背靠着树,目光炯炯的望着女子娇艳的睡颜。 “难道就因为我是师父,就可以这么放心的睡了?” 凤七寻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又是纷繁复杂的画面。她似乎又瞧见了烈火焚烧中惨叫的敏安,狰狞笑着的凤九夜,以及面无表情却森然堪比修罗的赫连焱。 她猛地睁开双眼,首先看到了凌祭月放大在眼前的银色面具。她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凌祭月抱在怀中。他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禁锢着她,使她动弹不得。 凤七寻无奈之下,只好盯着目光所及的凌祭月。面具下的他微闭着眼睛,睫毛纤长而卷翘,竟然出奇的好看。她不由得好奇,这银色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蛊惑众生的脸。这么想着,凤七寻居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摘去凌祭月的面具。 然而就在凤七寻距离面具不过寸许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攫住了。凌祭月原本微闭的双眼蓦然睁开,有杀意迸射出来。不过在看清是谁后,他狭长的眸子里沁出了笑意。 “你莫不是想趁着我熟睡,占我的便宜?” 第108章 梦中的男子 凤七寻用力抽回手,脸色微红的说:“哪有?我不过是好奇……” 凌祭月低头凑近她,“我的相貌?” 凤七寻这才发现,她还在被凌祭月抱在怀里,两个人的动作极其暧昧。她忙挣脱他的怀抱,讪讪的站起身说:“谁说我好奇了,我才没有!” 凌祭月轻笑,“知道吗?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可以靠我如此之近的人!” “你这是在指我的功夫低微,对你构不成丝毫威胁吗?” “嗯!”凌祭月煞有介事的点头。 凤七寻挑眉,对凌祭月的小瞧表示无可奈何。她望着挂在当空的圆月,淡淡的说:“我要回去了。” 说完,她就解下身上的披风递还给凌祭月。“师父,谢谢你陪我喝酒!” 望着女子单薄的背影,凌祭月幽幽的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做凤七寻,告诉我,我会帮你更名改姓甚至改头换面,然后带你走!” 凤七寻顿住脚步,声音极轻的回答:“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满布艰险和荆棘,我也会把它走到尽头……” 她突然挺直了脊背,大步朝前走了。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成星辰落在了凌祭月狭长的眸子里。“凤七寻,你总是那么轻易的就勾起了我的心疼!”他如是说。 许是昨个儿睡的晚了,再加上又饮了不少的酒,凤七寻到了日上三竿,还是一副慵懒倦怠的模样。这不刚用过午膳,不过想在花架下的贵妃榻上小憩片刻,不知不觉竟又熟睡了过去。 她是逢睡觉必做梦的人。梦里都是前世的种种,有赫连焱的辜负、凤九夜的恶毒,还有敏安的惨死……那是穿心的万箭,枝枝直射心扉。 可是这一次却例外了。 午后的梦中是漫山遍野的朝颜花,各色的花朵向阳盛放。一丛丛,一簇簇,迤逦出了无边际的花海。花海中央背对着她站了一个男子,男子穿着黑色滚银边的袍子,极精细的布料在缱绻的微风中飘扬翻飞。 不知怎的,那男子总给凤七寻一种熟悉的感觉,于是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想要跑到男子前面,看看他究竟是谁! 可是她越是跑,男子就越是遥远,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愈发清晰起来。 是谁呢?到底……是谁? 忽然,男子突兀的回过了头!天地变换,日月交替,如霜般清冷的月华下,男子面上银质的面具如冷月般沁着直透骨髓的凉意。 “凌祭月!”凤七寻低呼了一声,蓦地睁开了双眼。 目光所及处是花架上青翠欲滴的枝叶,以及盛开繁复的紫藤。臻儿正巧端了些切好的水果过来,瞧见坐起的凤七寻,笑着打趣:“小姐莫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竟舍不得醒了!” 凤七寻叹道:“哪里会做什么美梦?只要不做噩梦就该庆幸了!” 自问真的不是美梦么?她不禁回想起梦里的场景。 迤逦的花海,翻飞的衣袂,还有那别具一格的银色面具……真是奇怪,她居然会梦见凌祭月,只可惜梦里的她,还是看不到他的容颜。 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吧!向来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深埋于心底的她,居然会对一个不过见了数面的男子吐露心声,而且那个男子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人人得而诛之! 第109章 韩家女儿 “小姐。”臻儿打破了凤七寻兀自的沉思,一边替她斟茶一边提议。“你若是觉得闷得慌,不如去琼花苑吧!听说那边湖里的荷花初绽,绿叶红花的煞是好看!” 凤七寻斜睨了她一眼,“依我看,你是自己想去瞧瞧吧?” 臻儿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小声嘟囔着说:“……是真的很好看啦。” “好了好了,既然你那么想去,那我们去瞧瞧也无妨。”瞧着臻儿瞬间欢欣了起来,凤七寻淡淡一笑,提醒道:“叫上慎儿。” 臻儿屈身行了一礼,高兴地说:“是,小姐!” 一路上,慎儿和臻儿两个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争论着什么,无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她们却聊得不亦乐乎。凤七寻只是笑看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嘴,却引得她们站在了统一战线,同仇敌忾的反驳她,丝毫没了小姐和丫头的觉悟。 这也是凤七寻希望的,她希望信任的人于她而言是朋友,而胜过是主仆。 经过一段草木扶疏的小径的时候,凤七寻耳尖的听到了些许呵斥的声音。她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走去,只听到厉声呵斥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本小姐的路都敢挡,活腻了是吧?” 自从凤怡瑶出事了以后,凤七寻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这般嚣张的语气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丫环求饶的声音有些耳熟,凤七寻好奇之下又向前走了几步。隔着假山的缝隙,她瞧见了两个背对着她的妙龄少女,分别穿着湖蓝和水绿的衣衫,身段窈窕婀娜。而正对着凤七寻跪着的,是曾经伺候过凤九夜的婢女菱儿。 “居然敢出卖九夜,这样的贱种死不足惜!”身穿水绿衣衫的女子冷哼一身,吩咐按押着菱儿的奴仆,“把她丢进池塘里,要是淹死了,也算是替九夜出了一口恶气,要是淹不死,那就是她命大,阎王爷不乐意收她。” “是!”奴仆应声,便和另外一个奴仆架起菱儿,死命的往池塘的方向拖。 菱儿的脸色已经像纸一样惨白了。她挣扎着,哭泣着,不停地求饶,“表小姐饶命啊,表小姐,奴婢知错了,表小姐饶了奴婢吧!” 凤七寻原本还在猜测两人的身份,如今一听菱儿对其中一人的称呼,心里顿时确定无疑。 这两个女子可不就是前世和九夜交好的韩家小姐么! 韩太师除了韩蕙心和韩慧兰一嫡一庶两个女儿之外,还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韩忠是武将,常年驻守边关;二儿子韩潜是文臣,继承了韩太师的衣钵,是如今皇上信赖的重臣;三儿子韩嵩是商人,常年在各地之间奔波。 三个儿子中,韩太师最是以韩潜为荣,其次是韩忠。大凛朝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甚是低下,连娼妓都不如,所以韩嵩几乎是韩太师心口上的一块疤,连提都不愿意提及。 面前这两位韩家小姐是韩潜的女儿。穿水绿衣衫的女子脾气蛮横,应是年纪较轻的嫡女韩悦,而着湖蓝长裙的女子较为安静,大抵是庶出的女儿韩熙了。 如果说,凤九夜和赫连焱是凤七寻前世最恨的人,那么韩家的这两个女儿便是凤七寻第二恨的人。 第110章 不甘示弱 虽然同出于韩家,但是凤七寻着实不喜韩熙和韩悦两人。她们一个手段歹毒,对下人非打即骂,惩罚起人来不择手段;另一个则内心很辣,表面不动声色,但是暗地里早就不知道想了多少整人的法子。 上一世的时候,凤七寻就极是讨厌她们,几次三番劝阻凤九夜不要和她们来往甚迷,生怕一个不小心,九夜就被她们给教坏了。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凤九夜之所以和她们交好,倒不是她有多善良,不懂得拒绝别人的热络,而是因为物以类聚,她压根就和韩熙韩悦是一丘之貉。 “小姐……” 慎儿伸手扯了扯凤七寻的袖子,目光同情的看向快被丢进池塘里的菱儿。臻儿则双手环胸靠在假山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或许还有些许的幸灾乐祸。 她可没有忘记,是谁出面把凤七寻卖进丽人冢的。要不是这个菱儿助纣为虐,凤七寻也不会被像个商品一样摆在台上任人买卖。 这样心思恶毒的丫环,是死也有余辜! 凤七寻原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不过既然慎儿求情了,再加上她确实不想让韩悦太嚣张,于是就在菱儿几近绝望的时候,凤七寻才淡然启唇,“慢着……” 听到有人出声阻止,韩悦不悦的转过身,眉头轻皱的说:“是谁多管闲……”待看清从假山后走出的人是谁后,她顿时面上一喜,“九夜!” 韩熙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提醒说:“不是九夜……” 韩悦恍然,脸上又恢复了眉头微皱的表情,只不过看向凤七寻的目光里,却难掩愤怒。 菱儿一瞧见凤七寻,几乎用尽吃奶的劲儿挣脱了丫环们的钳制,连滚带爬的跑到凤七寻脚边,就差没抱上她的大腿了。“救命啊,二小姐救命啊,救命……” 凤七寻眼神示意,让慎儿扶起了菱儿,而她则向前一步,面带微笑的看着韩悦:“表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韩悦扬起下巴,语气不屑的回答:“自然是教训奴婢了,这还用问?” “教训奴婢?呵……上门来教训别人家的奴婢,太师府的规矩教的还真是好!” “谁让这个贱婢不长眼,挡了本小姐的路,本小姐教训她也是应该的!” 凤七寻瞧着趾高气扬的韩悦,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奴婢不长眼自然是该教训,可是表姐别忘了,这里可是雍王府,雍王府的奴婢……”她语气蓦地低沉,“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教训!况且……”她眸光淡扫,掠过一众丫环家仆,“带了这么多的仆人过来?知道的是表姐讲求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姐要带人洗劫了雍王府呢!” 韩悦这时才反应过来,凤七寻是在讽刺她不懂规矩,越俎代庖教训别人家的奴婢。她心底立刻腾起了一阵火气,眯眼睨着凤七寻说:“我就是教训了怎么着吧?凤七寻,你不要以为赶走了九夜,你就独一无二了,你也不要以为自己搭上了太子,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你痴心妄想!” 凤七寻轻笑,目光淡然如水。“呵……好一个痴心妄想,只不过痴心妄想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说是不是,堂—姐!” 韩悦倾心赫连煜,这也是凤七寻后来才知道的,如今刚好可以用来反讽韩悦。 果然,韩悦心虚的避开了凤七寻的目光,沉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11章 我看谁敢 “我是说有些人不自量力,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什么模样,就妄想攀附太子。太子那般尊贵的人物,自然是眼高于顶的,岂会看上相貌平平的丑女?” 比起韩熙的妖娆美艳,韩悦的长相却是略显平凡了些,更遑论和凤七寻相比了。而韩悦向来最讨厌别人拿她的长相做文章,如今凤七寻不禁提及了她的长相,还指桑骂槐的说她丑,配不上赫连煜。韩悦岂有不生气的道理。 “凤七寻,你说谁相貌平平?你说谁?” 瞧见韩悦落进了圈套,凤七寻淡笑着说:“我可没有说表姐,表姐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 恍然自己被阴了一把,韩悦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攥紧了拳头,死命的盯着凤七寻,眸子里迸射着恶毒的光忙。她身旁的韩熙见状,并没有立刻还口,而是悄悄用指甲掐了一把怀里的波斯猫儿。 猫儿吃痛,尖叫了一声,直直伸开了爪子,朝着凤七寻就跳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猫儿已经冲了过来。眼瞅着凌厉的猫爪就要挠上凤七寻的脸,韩悦和韩熙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坐等凤七寻的花容月貌被抓花。 “小姐——”慎儿不由得叫出了声。 凤七寻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因为她知道有人不会让她受伤。 果然,臻儿见状,立刻扒下假山上一块石头,眼疾手快的朝着猫儿射了过去。石头如同飞镖一边,直直打在猫儿的腹部。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冲着凤七寻跳去的波斯猫儿被石头击中,撞到了另一侧的假山,然后摔到了地上。 “牡丹——”韩熙惊叫了一声,急忙朝着猫儿冲了过去。 可是到底是晚了,波斯猫儿的脑袋耷拉了下来,被石头射中的地方满是鲜血,明显命不久矣。 韩熙愤然抬头,狠狠地盯着臻儿,“你杀了牡丹,你杀了我的牡丹!” 臻儿目光淡漠的扫过她满是愤恨的脸,然后退回到凤七寻身边,不卑不亢的回视着韩熙:“奴婢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全!” 韩熙瞧着臻儿竟然不买她的账,转而看向凤七寻,“七寻,你的丫头杀了我的牡丹,你要怎么处理?” “表姐,臻儿也是护主心切才误杀了你的猫,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表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一个丫头计较了,再说了,不过一只猫而已,赶明儿我再给你寻一只好的过来!”凤七寻笑容无害的回答。 韩熙以为就凭凤七寻的性格,怎么也不会是一个服软的主儿,正想着借这件事挑起事端,结果没想到凤七寻居然轻易地就道歉了。这么一来,她如果再继续纠缠,反倒显得自己气量不足了! “小悦……”韩熙眼眶中溢出泪水,转头向韩悦求助,“我的牡丹死了……” 韩悦不忍心的看了一眼死绝的波斯猫儿,心里的怒火更胜了。她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身后低眉顺目的臻儿。小丫头虽然垂着头,但是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她的不屑。 韩悦蓦地气急,厉声道:“来人!” “是,小姐!” “把这个丫头拖下去,乱棍打死!”韩悦冷声吩咐。 “我看谁敢!”凤七寻抬眸,语气强硬的说。 第112章 教训表姐 分明是夏日,灼热的日光已经能让人的额头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仿若隆冬般的寒意袭来,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女子的眉目冷凝,眸光所及处皆是淡漠的威严。“我看谁敢!”四个字一字一顿的从她唇边溢出,不大的声音好似夹杂了风雪。 韩悦和韩熙明显也被吓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不过韩悦是韩潜的掌上明珠,从小也是被娇惯着长大,怎么会轻易的就被凤七寻吓住呢? 她没有被吓住,不代表她身后的仆人没有被吓住。刚刚不过被凤七寻凌厉的眼神扫到,他们蓦地就想起不久前的一个传闻——凤七寻曾在问询她的时候,硬生生的逼死了作证的丫头! 这样想着,凤七寻娇俏的面庞映在他们眼中,似乎也多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韩悦皱眉回头,瞧着一众犹豫着不敢上前的仆人,厉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聋了不成?没听到我刚才的吩咐吗?我让你们把那个贱丫头拉下去仗毙了!” “小姐,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过了?”韩悦的贴身丫环凑近她,悄声提醒。 “啪——”韩悦甩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了丫环脸上。“过分?哼,这丫头杀死了熙姐的牡丹,我不过是让她偿命罢了,姑妈还能责怪我不成?” 她又愤怒的瞪了其他人一眼,“还不快去,你们可是太师府的人,难道她还能把你们怎么着?”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然回府了我连你们一块儿收拾!” 韩悦惩罚下人的手段有多残酷,那些仆人没经历过也听过。于是,他们不再犹豫,纷纷上前,试图抓住立在凤七寻身后的臻儿。 凤七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回头瞥了臻儿一眼。“不必留情。” 臻儿到底是习武之人,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那些太师府的家仆就只有躺在地上哀嚎的份儿了。 瞧着自家的仆人这么不中用,韩悦是又气又不甘。她指着好整以暇的风七寻,“你,你居然敢让下人动手打我的人!” 凤七寻挑眉,“你的人?我让人打了又如何?韩悦,你别忘了,这里是雍王府,不是会纵容你作威作福的太师府!别说是你太师府的家仆了,就连皇宫里的御林军,没有圣上的亲笔手谕,都休想在雍王府里兴风作浪!” 她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的睇着韩悦的眸子,低声说:“想要在雍王府撒野,韩悦,你还真没有那个资格!” “你!”韩悦目光一凛,怒极反笑。“凤七寻,凤二小姐,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雍王爷的掌上明珠了!你是吗?这府里谁不知道,我姑妈捧着宠着的只有九夜,九夜才是王府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而你——不过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小姐罢了,和那庶出的贱种没什么两样……” 韩悦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凤七寻唇角微扬,接着她便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与此同时她的脸就偏了过去,左脸火辣辣的疼。 韩悦猛地回过头,“你敢打……”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了韩悦的右脸上。 “小悦!”韩熙惊呼了一声,起身跑到韩悦面前。 瞧着韩悦两边脸颊上红红的指印,韩熙回头怒视着凤七寻。“表妹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第113章 郡主之威 凤七寻像是没有听到韩熙的质问一般,兀自接过臻儿递来的绢帕,细细的擦拭着右手的每一根手指,唇边牵起极淡的笑容。 “倒是表姐提醒了我。我就算再不济,再徒有其名,也还是雍王府的嫡小姐、大凛朝堂堂的郡主。就算是表姐,也没有那个资格随意指摘我。” 她纤手一松,绢帕飘然落地,而她面上的微笑愈发灿若青莲。“我不过是好心告诉她,对位阶比自己高的人出言不逊,会有什么下场!免得表姐以后见到更尊贵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胡乱说话。到时候太师府受到惩罚不说,连雍王府都会受到连累。” “你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凤七寻,你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韩悦捂着脸,目光愤恨的盯着凤七寻咆哮。 “不知悔改!” 凤七寻冷冷吐出这几个字,转身大步沿着小径离开了。 “凤七寻,你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韩悦还想继续纠缠,却被韩熙阻止了。“算了小悦,她是郡主,在位阶上确实比我们高。” 韩悦气得一跺脚,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会放过她的,今天我挨的巴掌,日后定十倍奉还给她!” 走出距离韩悦等人有一段路之后,慎儿才不无担忧的说:“小姐,悦小姐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人,您今天打了她,她一定会怀恨在心的!” 凤七寻冷哼道:“无妨,韩悦总归是恨我的,打或者不打她,结果都是一样。” “那她万一要是上夫人那儿告状怎么办?” 凤七寻看着慎儿一张小脸都纠成了包子,不禁笑道:“你莫不是担心夫人会为了这件事惩罚我?” “……夫人向来袒护韩家的人。”慎儿嗫嚅道。 凤七寻笑而不语,抬头望了望升过半空的太阳,淡声说:“夫人现在应该出了祠堂了吧!” “是的,夫人自三小姐离开后,每天午后都会在祠堂诵经,为三小姐祈福。这个时间,夫人刚好出了祠堂。”臻儿回答。 “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们指的是韩悦和韩熙。 “用过午膳没多久。” 凤七寻勾唇轻笑,“尚未见到主人家,就在人家府上大闹了一场,韩悦如果不是蠢到了极点,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忍气吞声。” 臻儿心领神会的轻点头,慎儿则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韩悦如果聪明的话,会选择忍气吞声而不是告状诉苦。 不过她的疑惑很快被冲走了,因为她们已经来到了琼花苑。碧绿的湖水中莲叶田田,初绽的荷花迎风招展,像极了湖中仙子,端的是一股子傲立的风姿。 “哇,好美啊!”慎儿小跑着上前,不禁出声惊叹。 臻儿也没了往日的淡漠,大步流星的走到慎儿旁边,眸子晶亮的望着成片绽放的莲花。 凤七寻缓步走在两人后面,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美景她前世见过不少,可最美依旧不过是王府琼花苑初绽的莲花,一蓬蓬一簇簇,都是裹挟着记忆的眷恋。 她唇角的淡笑温婉似碧玺,细致的眉眼愈发动人心魄。比起湖中青莲,她更像是误落凡尘的莲花仙子,一颦一笑皆不似人间有。 女子的倩影倒映在湖中,亦落入了某个人的眼中。彼时的男子依旧着了惯常的墨黑锦袍,他倚在枝叶繁茂的树干上,狭长的眸子里都是凤七寻浅笑的模样。 第114章 菱儿的身份 片刻后,凤七寻身后响起了菱儿的声音。“二小姐,天气炎热,您还是去凉亭稍作休息吧!” 凤七寻抬眸看向湖中心的八角琉璃亭,里面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壶清茶和几碟点心,还有一盘正值时令的水果。 “你倒是有心了。” 她淡笑着说完,便拎起裙裾趋步上前,沿着竹制的栈桥向湖心亭走去。 似是担心菱儿会搞什么鬼,臻儿不由分说的大步跟了上去。慎儿则对着菱儿笑了笑,才缓步走向湖心亭。 待凤七寻坐定了以后,菱儿也走进亭子里。她屈膝跪在了凤七寻面前,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二小姐刚刚的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什么,我不过是看不惯有人不把雍王府放在眼里罢了……” 她垂眸睇着跪着的菱儿,瞧见她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还有事?” “奴婢斗胆,恳请二小姐收留,奴婢……”菱儿说话间,语气不禁哽咽了起来。 自从凤九夜被送往相国寺,又没有把她带走以后,菱儿便成了无主的丫头。在雍王府里最卑贱的不是下奴院的奴婢,而是没有主子的奴婢,因为一个谁都不肯要的丫头,会遭到随便谁的欺负,甚至还会受到某些心怀不轨的护院的调戏。 凤七寻瞧着菱儿憔悴了不少的脸庞,这丫头生的目秀眉清,想必没少受到欺凌。她面色淡然,端起面前的青瓷杯,浅啜了一口茶水后,说:“菱儿,你该知道的,在这个世上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这……就是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奴婢知道,可是奴婢承受不住了。白日里会不停的受到其他人的冷言冷语甚至打骂,晚上又要惊心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屋里,被…被……”菱儿下意识握紧了衣襟,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二小姐,奴婢求求您,求您看在奴婢帮过您一次的份上,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凤七寻闻言,不由得眯起了眼。“菱儿,你要记住,不是我让你帮我的,是你为了替周嬷嬷报仇,主动来找上我的。现在周嬷嬷的仇已经报了,九夜也被送走了,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瓜葛了吧!”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菱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扔到了她面前,头顶响起了凤七寻冷漠的声音。“我是绝对不会留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主子的丫环在身边的。你拿着这些钱离开雍王府吧,卖身契的事情我会和管家说。至于你出了王府后是生是死,全凭个人造化吧!” 菱儿盯着面前的钱袋,犹豫半晌终是伸手捡了起来。她又磕了一个头,“奴婢谢小姐!” 菱儿离开后,慎儿脸上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模样,好似那个无主的丫头是她一样。倒是臻儿似乎有些不平,抿紧了唇望着菱儿离开的背影。 凤七寻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颇觉好笑的说:“你们俩人有什么话就说,一个个的摆出一张臭脸,是想给我看么?” “小姐,你刚说菱儿替周嬷嬷报仇?”慎儿不解的问,“这非亲非故的,她为什么要替周嬷嬷报仇呢?” 第115章 恶人告状 “菱儿是周嬷嬷失散多年的女儿,似乎是在被买进王府后才母女重逢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而且随着周嬷嬷的畏罪自杀,知道的人就更不敢多说了——臻儿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的。菱儿对周嬷嬷的死一直有怀疑,加上贴身伺候九夜,想必是听到了些什么,才主动找到我,说要替她的生母报仇。” 想到菱儿来找她那天悲痛欲绝的模样,凤七寻竟没来由的觉得凄凉。失散多年,重逢数日,这一对母女已经有了那么深切的感情。想来也是周嬷嬷固然恶毒,对自己的女儿却是极好的,不然菱儿也不会豁出去一切,也要为她报仇了。 至亲血缘当真是世界上最令人困惑的感情。有些人不过相依数日,便能同生共死,而有些人相处十多年,却比陌生人更加相互厌恶。 “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她不该以曾经帮过小姐为借口,来求小姐收留她!”臻儿表情冷酷的指责。 “大概是真没有活路了吧……说到底,菱儿也是个可怜人!”慎儿满眼的同情。 “妇人之仁!”臻儿轻嗤。 “铁石心肠!”慎儿回嘴。 “菱儿的确可怜……”凤七寻打断了两人的大眼瞪小眼,望着清碧的湖水,幽幽的说:“你们大抵是不知道,九夜一直都有虐待下人的习惯,而且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虐待的人一般都是贴身丫环。” “虐待?!”慎儿和臻儿齐声问道,语气皆是意外。 “嗯。”凤七寻轻点头,“以前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谨儿身上时常有药味,后来谨儿死了,接着伺候九夜的菱儿身上也开始有药味。菱儿之所以会背叛九夜,除了周馍馍的仇以外,还有就是她说她实在忍受不了那种非人的虐待了——尖利的物件刺进身体最柔软的地方,明明是钻心的疼痛,却往往找不到伤口,连控告都没有证据。” 慎儿微张着嘴,眸子里除了震惊,只余下泪水。“谨儿姐姐她也……” “所以在生不如死的时候,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凤七寻抬眸,目光探究的看着出声的臻儿。臻儿眼中依旧一片冷漠,像是荒芜的雪地冰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不懂这个忠心跟随她的丫头。 一场好好的赏荷,先是遇到韩家的那对心思歹毒的姐妹花,不大不小的闹了一场,后来又牵扯出菱儿甚至谨儿的事情,弄的凄凄惨惨戚戚,兴致再好也被搅和没了。 凤七寻索性回去了菱湘小筑,一个人躲进房间练字去了。 韩悦被凤七寻打了两个耳光,觉得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心有不甘就想去找韩蕙心告状。韩熙的心思相对于韩悦来说要细腻许多,明白发生这样的事只能忍了,可是无奈她劝不住脾气急躁的韩悦,于是只能和她一起去了蕙安阁。 韩蕙心刚从祠堂回来,正坐在外堂的椅子上喝茶,就瞧见韩悦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进来后连基本的问安礼都没有,就径直扑到韩蕙心身上,哭哭啼啼的说:“姑妈,姑妈你要替悦儿做主啊姑妈!” 韩蕙心放下茶盏,皱眉问道:“怎么了?” 韩悦抬起头,“姑妈你看,你看看悦儿的脸,悦儿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第116章 韩悦被训 韩蕙心自然看到了那两个明显的巴掌印,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回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你?” 韩悦没有听出韩蕙心语气里的蔑视,兀自哭诉:“是七寻啊,七寻!” “七寻?”韩蕙心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韩熙,冷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七寻好好的为什么会打悦儿?” “事情是这样的……” 韩熙细声细气的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不过刻意省略了当时韩悦的话里刻薄的字眼。韩蕙心听完冷哼了一声,不仅没有责备凤七寻,而且还瞥了韩悦一眼,厉声说:“打得好,打轻了都是便宜你了!” “姑妈?”韩悦眼中含着泪,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悦儿,你到底要姑妈说多少遍你才会懂?收敛,收敛明白吗?这里是雍王府,不是太师府,你欺负个无主的奴婢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公然仗毙七寻的丫头。她这是没和你计较,她若存心收拾你,直接就告到太子那里去了。凭借如今太子对她的在乎,悦儿,虽然七寻现在尚未受封,但是藐视郡主的罪名也足以让你禁足一个月了!” “有这么严重吗?”韩悦顿时没了嚣张的气焰,怯怯的问。 韩蕙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冷哼道:“所以说凡事多动动脑子。我二哥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两个字,她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姑妈您就别生气了,这次是我们不对,给您添麻烦了!”瞧着韩蕙心面色不悦,韩熙急忙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韩蕙心。 韩蕙心接过茶,顺便瞥了韩熙一眼,心道这丫头倒是个知礼识趣的人,就连长相都比韩悦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只可惜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身份到底是上不了台面。 “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问的是两个人,可看的却只有韩熙一个。 “回姑妈,父亲今日下早朝后被皇后娘娘叫了去,说是娘娘打算趁着太后寿辰前回太师府一趟,同老太君商量一下寿礼的事情。父亲说这是一个机会,可以趁机把九夜从相国寺接回来。” “王爷向来说一不二,这送出去的人哪能那么快就接回来?” 韩熙温婉的一笑,屈身扶起坐在韩蕙心脚边生闷气的韩悦。“所以我和小悦不是来了么。雍王爷再严厉也是顾及颜面的人,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他答应放九夜回来。” 韩蕙心面上一喜,“好,我这就派人禀告王爷,说太师府两位小姐来访,今晚一起用膳吧!” 许是由于荷花初绽的原因,雍王府的晚宴设在了琼花苑的八角琉璃亭中。琉璃亭位于湖心中央,周围是碧绿的湖水和接天的莲叶,湖水倒映着圆月,周身环绕着荷香,颇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韩悦和韩熙相携着跟在韩蕙心身后,面上笑容缱绻。只可惜她们愉悦的笑容,在看清端坐在琉璃亭中的人是谁后,瞬间敛去了半成。 “凤七寻,你怎么会在这儿?”韩悦挑眉诘问。 第117章 晚宴风波(一) 一听她这说话的语气,韩蕙心端庄优雅的表情几乎要出现裂痕。韩悦这个猪脑子,说什么明白了,放下了,到头来果然还是对凤七寻甩她耳光的事情耿耿于怀,而且表现的还这么明显。 相较于韩悦语气里的不满,凤七寻则淡然许多。她先是起身向韩蕙心行礼问安,然后才眸光清浅的睨着韩悦。 “表姐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雍王府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我是问,你怎么会……” “好了。”不想在继续见证韩悦的愚蠢,韩蕙心打断了她纠缠的问话。“这么多人都站着像什么样子?坐下吧!” 凤七寻轻点螓首,刚想落座就听见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响起。抬眸望向栈桥前方,果然瞧见凤桓在凤柒云的陪同下,大步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照理说,这种夫人娘家来人的晚宴,是不会有其他姨娘和庶出子女在场的,所以三位姨娘和凤柒翰、凤怡卿都没出现。凤柒云虽属庶出,但因为眉姨娘早逝,他便归了韩蕙心抚养——尽管韩蕙心从未尽心照拂过他,所以凤柒云也算是半个嫡子了。加上他又颇受到凤桓的看中,故而可以一起来用晚膳。 “朝中事务繁多,在书房中一待就忘了时间,怠慢太师府的两位小姐了!”凤桓淡声说。 “姑父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又是长辈,悦儿等您那是应该的。”韩悦上前略施一礼,十分讨巧的说。 “哈哈,这丫头嘴是越来越甜了。坐,都坐!” 韩悦虽然性子跋扈,但是极会讨好长辈。无论是韩潜还是韩家的老太君,抑或是凤桓,都特别中意她。如果不是凤柒云庶出的身份,凤桓甚至还想和太师府结一门亲呢。 落座以后,韩悦便热络的同凤桓聊起了家常。无非是问候一下他的身体,然后再稍稍说一下韩潜和老太君的情况。其间凤七寻只是听着,唇边挂着得体的笑。 饭吃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韩悦才状似不经意的说:“对了姑父,皇后娘娘不日便要回府省亲的事情,您可听说了?” 凤桓略一犹疑,道:“这我倒是听说了,不过皇上似乎尚未恩准……” “已经恩准了呢!说是让这个月底回府。” “是么……”凤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韩熙急忙端起茶壶给凤桓续上茶,笑容恬淡的说:“父亲说皇后娘娘难得回来,届时希望姑母也可以回来太师府,一家人团聚一下。” “那是自然的。” “九夜不是没在么?说什么一家人呀?”韩悦趁机开口,语气半嗔半怨的说。 一时间,亭中的气氛有些凝固起来,凤桓的表情也不复刚才的轻松冷静。韩悦仿佛没有注意到凤桓的突变的脸色一样,自顾自的说:“说起来,姑母也是有段时间没回太师府瞧瞧了,老太君对姑母和两位妹妹可都想念的紧,尤其是九夜,说什么这往常每隔半月都会来看望她的外孙女,怎么这么久了都还不来府上一趟……” 韩悦抬眸望着凤桓,眸子里噙起了泪水。 “姑父,九夜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不是,您怎么就忍心让她一直待在相国寺那种清贫的地方呢?” 第118章 晚宴风波(二) 韩悦抿了抿唇,像是强忍着伤心般说:“这次悦儿出来的时候,老太君还说了,说无论如何要问问九夜,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太师府看她?还说,九夜莫不是把老太君给忘了……姑父,老太君有多疼九夜,您是知道的,九夜被送往相国寺这件事,府上谁都不敢和老太君说。” “是啊!”韩熙也开口附和。“这若换做平日也便罢了,可是皇后娘娘省亲这么大的事,九夜再不过去太师府,怕是会瞒不住老太君的。老太君年纪大了,您说若是她知道九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凤桓脸上已经尽是为难了。 韩老太君是先皇钦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又和太后的关系交好。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朝堂之上怕是又要一阵沸反盈天了。 可是接风九夜回来吧……她在相国寺才待了没几天。 在场的人都看出了凤桓的为难,韩悦和韩熙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胜利之色。她们的确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只可惜凤七寻不会轻易让她们如愿! 她放下筷子,接过手帕擦了擦嘴,幽幽的说:“表姐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吧?” 凤七寻一张嘴,韩家姐妹立刻警醒了起来。韩悦更是尽量收敛了脾性,温言问道:“七寻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凤七寻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凤桓。 “父亲,最能消弭流言的莫过于时间。九夜如今去了相国寺不过几日,离都的百姓刚刚才遗忘了这件事,若是贸然接九夜回来,不仅会让流言再起,而且百姓们还会说雍王爷偏袒嫡女。这样一来,雍王府失了颜面也就罢了,至少讨了韩老太君的欢心,可是……” “可是什么?”凤桓问。 “就算是无心之失,大姐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她的死换来的不过是对九夜的略施薄惩,这会不会纵容九夜我不知道,但是这绝对会姨娘和兄妹们寒心呐!” 瞧着凤桓似乎开始认同凤七寻的话,韩悦情急之下瞪了她一眼。“七寻,九夜究竟哪里招惹到你了,你就这么不想让她回来?” 凤七寻挑眉,“这话是怎么说的?九夜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是万分想让她回来,但是我更想让她光明正大的回来。流言一日不除,九夜便一日背负着骂名,雍王府更是不得安宁。我倒是想问问表姐,你那么急切的想要让九夜回来,无非是觉得在老太君面前无法交代。你为了一个交代,不惜让九夜和雍王府的名誉重新受损——” 她睇着韩悦,字字铿锵的问:“表姐这么做,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思?” 凤七寻的一席话说完,凤桓看向韩悦的目光中,已然多了几分怀疑。这也难怪,虽然是姻亲之家,但是凤家和韩家在朝堂之上却多有分歧,凤桓更是对韩潜八面玲珑的做派有诸多不满。 韩悦看懂了凤桓怀疑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慌乱,“我……你…凤七寻你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我心知肚明!”凤七寻淡然说。 第119章 晚宴风波(三) 两方对峙之下,谁赢谁输再明显不过。韩蕙心在心里摇了摇头,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打从一看到凤七寻,她就知道想要劝说凤桓接回凤九夜的事,不会太容易了。如今看来,倒真是应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打量着施然端坐在对面凤七寻。不过十四岁的少女,面庞上还有着未脱的稚气,但是眸光中的凛然却足以让人心惊——这,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子该有的世故和成熟。 有那么一刻,韩蕙心甚至觉得,凤七寻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刁蛮丫头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却又不是完全的陌生…… “既然牵扯颇多,九夜暂时还是不要回来了。”韩蕙心淡淡启唇。 韩熙瞧着韩蕙心已经做了决定,急忙垂眸致歉。“是,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还望姑母和姑父念在我和小悦年轻,不要和我们计较。” 凤桓点头,只是眉头却不曾有半分舒展。 “韩老太君那里……” 凤七寻闻言心中蓦地冷笑,谁不知道韩家的老太君身康体健,年轻时是个巾帼英雄,老了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岂会轻易的被打击到? “父亲放心,韩老太君那里,表姐们自然会设法给个交代,是吧表姐?”凤七寻看着韩悦,唇边迤逦出极淡的浅笑。 韩悦表情愤懑,盯着凤七寻的目光不时闪现出恶毒。韩熙生怕凤桓看出什么,忙在桌下扯了扯韩悦的衣袖,这才让她勉强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凤桓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顿晚膳吃下来,真可谓是费尽心力、勾心斗角。凤七寻瞧着韩家姐妹自信满满的过来,却又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跟在韩蕙心身后灰溜溜的走了。 “小姐,看来三小姐这次别想在皇后娘娘省亲之时回来了!”臻儿望着韩蕙心等人的背影说。 凤七寻则有些不以为然。她依旧端坐着,看着石桌上的一派狼藉,唇畔的笑容渐冷。“不,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回来!” “既然三小姐肯定会回来,那小姐为什么还费这么大的劲儿,劝说老爷不让三小姐回来呢?”慎儿扁着嘴,一脸的不解。 凤七寻起身走到栏杆前,睇着黑黢黢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层层涟漪。 “就算她注定要回来,我也要尽可能的延长她在相国寺的时间,让她尽可能的吃更多的苦!”因为这是凤九夜欠她的,是她欠她的! 凤七寻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指甲在掌心印下了深刻的痕。区区一个相国寺,怎么能和皇宫极北的掩霜园相比?吃斋念佛的日子,又怎么及得上她整日整日馊水剩饭的非人生活? “小姐……”慎儿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眸光轻移向亭下的台阶处。 凤七寻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石砌的台阶上男子一身霜白长袍,眉目清敛如同水墨青山。男子双眸沉敛,里面混杂了数不清的各种情绪。 他是听到了么?他是听到了吧!凤七寻想。 “大哥不是随父亲去书房了么?”她若无其事的问,却在瞥见桌旁石凳下安静躺着的玉珏时,脸上淡然浅笑的表情微变——那是凤柒云刚才坐过的位子。 “快走到书房时才发现不见了娘亲的遗物,想着应该是落在这里了。”凤柒云说着,便快步走进琉璃亭,借着朦胧的月光瞧见了那块玉珏,面上一喜,急忙拾起揣进怀里。“果然是在这里。”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凤七寻一眼。 第120章 兄妹情深 瞧着在琉璃亭中长身玉立的凤柒云,凤七寻只能在心里苦笑,面上却是比冷月的清辉更加寒凉。她垂眸敛裾,抬步向亭外走去。 “天色不早了,大哥拿了玉珏就回去罢。朝廷的事务总是忙不完的……” “七寻。”凤柒云轻唤。 凤七寻闻声回头,沉沉的眸子在月光下愈发深不见底。“大哥还有事?” 此时,慎儿和臻儿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偌大的琉璃亭里只有凤七寻和凤柒云两兄妹。一个抿唇不语,另一个则是欲言又止。 凤柒云距离凤七寻不过一步之遥,月色迷朦中女子削尖的下巴微扬,下垂的唇角恁的多了几分倨傲。他在心里轻声叹息,为她倔强的自我保护,也为她眸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这样孤独的孩子呢?周围的光芒再盛,附近的人声再喧闹,却都仿佛与她无关一样。她好似站在光亮下的阴影里,漂浮在上空俯视着人群,然后冷眼嘲弄。 凤柒云仿佛读懂了凤七寻沉如深海的眸光——因为得不到,所以便假装不想要,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心蓦地疼了一下,像是有极细密的牛毛针深深嵌入。 他上前一步俯身蹲了下来,从袖中抽出抽出一条月白绢帕,动作轻柔的裹上凤七寻犹自沁出鲜血的素手,眸底的温柔足以让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溺毙其中。 “小心莫要沾到水,掌心的伤口最是难以愈合……”凤柒云轻声叮嘱。 凤七寻怔怔的望着掌心的鲜血染红了绢帕,心思百结间只得溢出一声掺杂了自嘲的轻笑。“大哥错了,最难愈合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心上的伤口!就算有朝一日伤口愈合了,结痂了,脱落了,那一道道的伤痕还是会时刻提醒着,当初的我究竟多么痛不欲生。” 她说这话时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可是凤柒云知道,每一次释然都是因为痛到了极致。 他起身凝睇着凤七寻,“我知道你有不能言说的苦衷,我也知道你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我只问一句——你确定就算赔上一切,也要对付九夜吗?” “我已身处地狱,何惧万劫不复!” “我懂了。”凤柒云最后看了一眼表情固执的女子,转身大步朝亭外走去。在迈出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顿住了动作,淡声说:“我不会帮你去陷害谁,但是如果有谁想陷害你,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 “谢谢你,大哥!” 凤七寻知道,这是凤柒云给她的最大的承诺。 凤柒云的身影渐渐隐入月色中后,凤七寻才看向亭内的石桌。桌旁坐了一个黑衣锦袍的男子,男子面上银色的面具在皎皎月华下泛着迷离的芒。 男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细抿了一口后,咂巴着嘴说:“陈酿女儿红,不过还是比不上丽人冢入口辛辣的伶儿醉。” 凤七寻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凌祭月,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你这是对师父说话的态度?莫不是在怪我窥视了你们的兄妹情深?”凌祭月语带调侃的说。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径自坐到了凌祭月对面,并不理会他的调侃。 凌祭月倒也不在乎。他把玩着空酒杯,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我讨厌那个凤柒云。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男人在看他心爱的女人!” “凌祭月,调侃也要有个底线!”凤七寻厉声提醒。 第121章 分别的礼物 对于凤七寻的疾言厉色,凌祭月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从袖子里拎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猫,丢进了凤七寻的怀里。 “呶,送你!”他语含炫耀的说 凤七寻瞧着被丢了一把仍旧睡眼朦胧的猫儿,皱眉问:“你送我一只猫做什么?” 凌祭月不答反问:“你今儿个不是差点被一只猫抓伤吗?” “你监视我?” “笑话!我堂堂祭月阁的阁主,想知道什么事情,还用得着监视?” 凤七寻轻抚着小花猫的毛,不置可否的说:“就算你没有监视好了。那你送我一只猫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的丫头杀了韩熙的猫,所以你想让我把这只赔给她吧?” 凌祭月差点没被凤七寻看似合理的想象雷翻,他堂堂祭月阁的阁主,难道看起来像是一个很闲的人,闲到会管别人阿猫阿狗的破事? 他扬了扬下巴,略微倾身指着半睡半醒的小花猫说:“看清楚了,这只可不是什么小花猫,而是幼豹,是生活在麒麟山的金钱幼豹,养大了可以护主,是送你的分别礼物。”说完,他又不甘心的补充了一句,“眼拙也要有个限度啊!” 凤七寻自动忽略到后一句的蔑视,并且精准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分别?”她不由得挑眉,“怎么回事?” “祭月阁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所以我要暂时离开一阵子。” “很棘手吗?” 凌祭月微眯起了眼,“你这么问,莫不是在关心我?” 凤七寻轻嗤了一声,用他刚说过的话反问:“你这个堂堂祭月阁的阁主,还会需要我担心吗?” “自然是不用,不过我不介意你关心我。”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半真半假,狭长眸子里糅杂了太多情感,却又瞬间隐匿不见。凤七寻只觉得被那一双眸子睇着,双颊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可是我介意!”凤七寻赌气般抛下了一句,便起身逃也似的跑出了琉璃亭,生怕多逗留一刻都会泄露了某些小心思。 望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凌祭月蓦地收敛了笑,“原来你也会有这么单纯的一面……” 突然,一道黑影闪电般跪在了凌祭月身后。 “影煞参见主上!”听声音竟然是个女子。 “今晚本座便会动身回邕南总舵,凤七寻就交给你了,全力保护好她,不准有任何的闪失!”凌祭月冷声吩咐。 “是!”暗夜中女子抬起头来,眉目清秀的模样像极了在凤七寻身旁贴身伺候的臻儿。 当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后,他的忽然消失总会让人有些不适甚至……不安。 凤七寻也没想到,凌祭月对她的影响力会那么大。以至于他离开以后,她总觉得生活像被掏空了一大块,徒留呼呼的风从空洞处刮过。 “小姐,羊奶来了!” 慎儿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凤七寻的沉思。她抬起头,瞧见慎儿端着一个盛着羊奶的小碟走了过来。慎儿把碟子放在地上后,又从凤七寻怀中抱出幼豹放在地上,看它嘴馋的凑到碟子前,乐颠颠的喝着奶。 “小姐的运气真好,竟然可以捡到这么一只可爱的小花猫!”慎儿忍不住感慨。 “嗷呜——”幼豹抬头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慎儿对它的侮辱。它明明是一只金钱豹嘛! 第122章 计谋失效 “乖~~~”慎儿摸了摸幼豹的头,笑嘻嘻的对凤七寻说:“小姐,这只小猫叫什么名字?” “名字?” “对啊!小动物也要有名字啊!你看熙小姐…呃…的猫儿不就叫牡丹……”尽管这个名字的确很艳俗,但好歹也是个名字不是? “是呢!”凤七寻笑看着安静喝着羊奶,又不时会抬头看一下她的幼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凌祭月的脸——那张戴着银质面具依旧难掩倾世芳华的脸。他的眸若弯月,里面缱绻的光芒像极了曾经梦中遍山野的朝颜花。 “小姐?”慎儿瞧着入神的凤七寻,语气疑惑的唤了一声。 凤七寻抬眸,唇边逶迤着极淡雅的笑意,柔声说:“叫银月吧!”戴着银色面具的凌祭月。 “银月?哇,这个名字太好听了!”慎儿欢呼了一声,低下头抚摸着幼豹毛绒绒的小脑袋。“银月!银月!你喜不喜欢你的名字呢?反正我好喜欢,真的很好听,是吧!银月!” “嗷呜,嗷呜!”银月也兴奋的叫了两声,好像在附和慎儿的话,又好像在和凤七寻说谢谢。 臻儿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慎儿不停的唤着银月的名字。她的身体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内间。 “小姐,刚刚有家仆传信给老爷,说是三小姐的心疾复发,恐有性命之忧,希望能尽快返回王府医治。” 凤七寻敛去了面上的轻松,淡声问:“哦?那父亲怎么说?” “老爷让秦大夫火速赶去相国寺,只字未提要接三小姐回来的事情。看来那晚小姐您说的话,老爷是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 凤七寻轻笑,起身缓步走到窗前。“他只是比起儿女的性命,更在乎凤家的颜面罢了……夫人呢?夫人那边怎么说?九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没理由会无动于衷!” “夫人自是没少往书房跑,可是老爷就像是铁了心一般,说什么都不答应接三小姐回来。” 凤七寻唇角扬起了一个嘲弄的弧,“想必父亲也在怀疑九夜心疾复发的真实性了,毕竟同一个借口用多了,总会有失效的一天。” 相国寺的禅房内,凤九夜躺靠在床上,左手捂着胸口,明眸中盈着清泪,端的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秦苏则坐在床边,正微皱着眉头替她把脉。 “父亲没来吗?娘亲也没来吗?他们……没有说要接我回家吗?”她望着认真看诊的秦苏,声音怯怯的问。 秦苏收回把脉的手,起身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药箱。“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多加注意一下饮食,并且按时服用在下开的药方,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在问你话呢!父亲没有说要接我回家吗?” 秦苏看了一眼目光急切的凤九夜,垂下头说:“老爷说小姐既然身体不适,自然不适宜舟车劳顿,还是在相国寺好生静养吧!” 凤九夜闻言,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力扔了下去,气急败坏的吼道:“静养!静养!我已经在这破寺庙里呆了快一个月了!我都快要疯了!” 她匆忙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脚步踉跄的朝着秦苏跑了过去,拽着男子的衣袖,恳求道:“秦苏,秦苏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帮我,你帮我和父亲说,就说我病的很严重,就说我快死了!” 第123章 相国寺被劫 “这……”秦苏脸上浮现出为难。 “九夜!” 一旁的韩悦急忙上前,扶起一身狼狈的凤九夜。“你就别为难秦大夫了,他不过是个郎中,怎么敢和王爷撒谎呢!” 秦苏朝韩悦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忙背着药箱快步走出了禅房。 禅房里,韩悦刚还善解人意的面庞,立刻被咬牙切齿的愤慨模样取代。“你是不知道那天晚宴上七寻说的话,那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你回去啊!依我看这装病是糊弄不过去了,咱们得另想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啊?父亲向来最紧张我的病情,可如今……都是凤七寻,都是她害的我,我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凤九夜紧握着拳头咆哮,眼神由开始的无助渐渐变成愤恨。 “要说这回去的办法,也不是没有。”沉默了许久的韩熙开口。 凤九夜和韩悦闻言齐齐看向她,韩悦更是着急的问:“什么办法?” 韩熙凑近两人,小声耳语了几句。 “这……”凤九夜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这什么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人命啊,就回不去王府!”韩悦一把握住凤九夜的手,“就这么决定了!” 韩熙点点头,双眸中迸射出恶毒的光芒。“那我去安排,这次一定要设法让九夜回去,不能让七寻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了风头!” 湖心赏荷,湖中采莲大概是炎炎夏日里最大的乐趣了。 凤七寻闲来无事,便常常在琼花苑的湖心亭中或抚琴或对弈,抑或瞧着性格相左的两个丫头不停斗嘴。 凤九夜似乎也安分了不少,没有再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回来。可是凤七寻知道,如今凤九夜的安静顺从都是假象,一如她面前波澜不兴的湖面——暗潮涌动永远藏在湖水深处。 日子过的太慵懒了,人便容易困倦,不知不觉眼皮竟合了起来。 凤七寻觉得自己堪堪睡着,耳边就传来了慎儿的惊叫声:“不好了小姐,小姐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凤七寻眼皮轻抬,难得打趣说:“什么事这么慌张?你家小姐很好,身康体建、活蹦乱跳的,没出什么事,更没出大事!” 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慎儿着急的一跺脚,“不是你,是三小姐,三小姐出事了!” “哦?九夜她出什么事了?” “听说有流匪抢劫了相国寺,寺众拼命抵抗,死伤惨重,而三小姐不知所踪。老爷和夫人闻讯,已经匆忙乘马车赶去了相国寺……” 凤七寻闻言坐起身来,皱眉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虽然她和九夜一直不和,而且又巴不得她死,但是她好歹也是凤九夜的孪生姐姐啊! “想来是老爷夫人走的着急,忘了吩咐下人把这件事通知下去。”慎儿偷瞄了凤七寻一眼,嗫嚅着问,“小姐,我们要不要赶去瞧瞧,三小姐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奴婢过来的时候,四小姐已经紧跟着坐上马车,匆匆出门了。” “不必……我又不急着献殷勤讨好谁,还不如在王府等着迎接他们回来呢!” “奴婢不太明白小姐的意思。”慎儿挠着头发,满脸的疑惑。 第124章 凤九夜归来 凤七寻轻笑,语气不屑的说:“九夜终于按捺不住了呢!不然也不会想出这么拙劣的法子。流匪抢劫了相国寺?既是抢劫,便是为了求财,不会轻易伤人性命,相国寺又岂会死伤惨重?想来是有人想故意把事情闹大,好引起注意。再说了,相国寺一介寺庙,香火又不那么鼎盛,怎么还引来劫匪了?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小姐是说,这是三小姐故意弄出来的?”臻儿半怀疑的问。 凤七寻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叹道:“只是可惜了相国寺行善积德的师父们了……” 傍晚的时候,夕阳西垂,暮色四合。不出凤七寻所料,凤九夜和凤桓、韩蕙心一起回来了。她小脸憔悴,半偎在韩蕙心身旁,面上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瞧见他们走进,凤七寻疾步上前,一把拉过凤九夜的手,语气不无关切的说:“九夜,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生担心呢!要不是府里不能没人,我肯定随父亲母亲一起去寻你了!” 凤九夜抬眸望向笑容和煦的凤七寻,强忍着甩开她的手的冲动。“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说这也真是的,这劫匪好好的放着过路的行商不劫,怎么就跑去抢劫寺庙了?” 凤七寻言者有心,凤九夜听的更是心惊胆战。 凤桓一开始是关心则乱,并没有细想其中的不妥,如今听凤七寻提起了,他才觉得着实有些蹊跷。然而不待他询问什么,凤九夜的身体就微微晃了两晃,像是要晕倒过去。 “九夜——”韩蕙心低呼了一声,上前扶住了她,并用斥责的目光看着凤七寻。“九夜死里逃生,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劫,你还想问些什么?你就这么容不下她?是不是要她回不来你才开心?” 凤七寻抿了抿唇,闪身让开了路。“母亲言重了,九夜能回来我自然是高兴。不过相国寺数十条人命却是不得不重视的,毕竟……人命关天!” “好了,一回来就起争执。相国寺的事情我自会派人查清楚,九夜经历了一场劫难,又风尘仆仆的回来,想必一定累了,先回屋休息吧!” “是,父亲!”凤九夜虚弱的回答。 等到人都离开以后,臻儿才凑近凤七寻,轻唤道:“小姐……” 凤七寻转身缓步走出王府正堂,极淡的声音飘散在了风中。“……安宁的日子到头了。” 兴许是凤怡瑶的事件对凤九夜的打击太大,从相国寺回府后一连数日,她除了必要的问安之外,基本上都是闭门不出。就连早中晚的膳食,都是丫环送进夜兰苑的。 慎儿天真的以为,这是九夜吃了苦头,得了教训,不敢再招惹凤七寻了。凤七寻则只是笑,极浅的笑意从唇角蔓延至眼角眉梢,然后倏然变冷,最后化作浓郁的嘲讽悉堆眸底。 她抬眸睇了一眼紧抿着嘴唇的臻儿,知道她定然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凤九夜如今的相安无事,不过是一种隐忍和蛰伏。至于这隐忍背后蕴藏着多大的阴谋,谁都不得而知。 她望向窗外从早上起就闷雷滚滚的天际,低矮阴沉,狂风呼号,倒真应了那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25章 不好的预感 臻儿随着凤七寻走出屋子,踟蹰着问:“小姐,这次皇后娘娘回府省亲,您非去不可吗?” 凤七寻侧眸瞧着她,微挑的眉尾仿佛在问为什么。 “不知怎的,奴婢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这次太师府之行会出事!” “不好的预感么……” 凤七寻细细咀嚼着臻儿的话,眉头不觉得越蹙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 “小姐,奴婢也只是随口一说,您不必……” 她抬手制止了臻儿的解释,缓步走下台阶,淡然的眸光逡巡在极目处含黛的远山。其实心生不好预感的人又何止臻儿? 随着皇后回府省亲日子的临近,凤七寻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起来。那如同潮水般的危机感弥漫在周身,泅开的水纹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告诉她——去不得! 上一次她如此不安的时候,是在封后大典的前夜。 彼时一向睡眠良好的她失眠了整夜。大殿里分明灯火透亮,可是她却觉得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在悄无声息的向她靠近。当时她还以为是因为封后的事宜,搅得她心神不宁。直到第二天,黎明尚未到来,便有一群膀大腰圆的仆妇冲进未央宫,身后是金冠凤袍的凤九夜。 那些仆妇把她从榻上拽了起来,不由分说的甩了数十个嘴巴子,直打的她头晕眼花。接着便是凤七寻终其一生都不愿回忆的画面——她们拔去了她的舌头,砍掉了她的手脚,凤九夜更是用金步摇的尖,一下又一下的划在她的脸上,直至血肉模糊…… 那是第一次,凤七寻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所谓的惨绝人寰! 如今同样不安的感觉重现,凤七寻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惊惧,整颗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可是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 心思百转后,她终是决定要直面这种不安,就算前面是和前世一样的火海刀山,她也坚信这一世的自己不会重蹈覆辙。这一次哪怕是死,她也要拉着凤九夜一起走向毁灭! “皇后娘娘常年处于深宫,难得回府省亲,不去——岂不是驳了她的面子?”凤七寻这么对臻儿说,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都说夏日的天气是娃娃的脸——多变,果然不假。昨夜分明袭来了一场疾风骤雨,轰隆的雷声仿佛野兽的咆哮,不停地在耳边炸响。可是第二日晨起时,园中竟没了半点雨水的痕迹,只有花架上落了一地的残红,让人顿觉雨夜如梦。 虽说皇后娘娘回府省亲是太师府一家的事,但是各位朝中大臣的夫人千金,一个个无不是闻风而动,硬生生要把一场家宴变成了一次你争我夺的妃位盛会。争的夺的,自然是赫连煜的正妃——太子妃之位。 其他人尚且如此积极,韩蕙心身为自家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落后于人,所以比起其他朝臣的家眷,她们只能早不能晚。加上韩老太君喜好安静,新建的太师府选在了城郊僻幽处,距离雍王府有很长一段距离,于是本来是中午才开始的宴会,偏偏一大早就得出发。 清晨的风还是挟了些许凉意的。凤七寻披了一件素色的披风站在马车旁,等着还未出门的韩蕙心等人。 一阵风吹来,鼓起了她的披风。 慎儿体贴的说:“小姐,您要不上马车里去等吧!这晨风怪凉的!”臻儿则移到了风口处,替凤七寻挡住了些许凉风。 “不了,她们出来了。”凤七寻说罢看向大门口。 第126章 太师府之行 韩蕙心和凤九夜相携着走了出来。前者妆容精致而严肃,一袭雍容华贵的牡丹绣袍,彰显着主母之威;后者出乎意料的穿了一身桃粉色长裙,袖口裙裾处皆绣有极细致的莲花。配上凤九夜那张略施脂粉的精致小脸,端的是美若天仙。 这么一比,她们身后着绛紫纱裙的凤怡卿就显得不那么出众了。不过细看之下,她五官玉秀,眉目之间的温婉,倒也给她平添了几分神韵。 观察过几人的衣着之后,慎儿不由得唤道:“小姐……” 凤七寻知道她要说什么,纤手微抬:“无妨。”说罢便扶着臻儿的手,撩开车帘钻了进去。车帘放下的瞬间,包裹严实的披风下一抹冶丽的桃粉尤为惹眼。 凤九夜轻瞟了凤七寻一眼,转头笑看向韩蕙心,“娘亲,九夜扶您上车!” 等韩蕙心坐好以后,凤九夜放下帘子,看向垂首站着的凤怡卿。“四妹妹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如何?” 这时,凤七寻刚好撩开车帘看过来,淡漠的眸光中没有半分情绪。 凤怡卿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凤九夜倒也不催促,而是微扬着下巴,目光略带挑衅的睨着凤七寻。 凤七寻唇角微勾,牵出一丝冷笑。她放下车帘,吩咐道:“出发!” “是,小姐。”臻儿应声,随即拉了拉缰绳,“驾——” 凤七寻都走了,凤九夜也就没了挑衅的对象。她径自上了马车,对外面的凤怡卿说:“四妹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是!”凤怡卿在丫环的搀扶下钻进了马车。 清晨微凉的风中,雍王府的马车缓缓驶离长街。 约么行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太师府门前。那是一座相当气派的府邸,红墙琉璃瓦,游廊曲折,风景绮丽,宽阔的门楣上挂着朱漆的牌匾,匾额上烫金的太师府三个大字铁画银钩、笔走龙蛇,听闻是出自先皇之手。 御赐的牌匾,自然荣耀非比寻常! 许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凤七寻等人到达的时候,现任太师韩潜的夫人和韩悦、韩熙两人已经等在大门外了。 瞧见马车停了下来,韩悦率先上前掀开了凤七寻马车的帘子,“九夜,快下来!”不过一对上凤七寻淡漠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不过出于礼数,她并没有立刻放下车帘,而是勉强的唤了一声,“七寻……” 凤七寻微微一下,屈身下了马车。“有劳堂姐!” “哼!”韩悦轻哼了一声,转身向下了马车的凤九夜走了过去。 韩夫人则和韩蕙心一起,缓步向太师府走去。她们似乎在寒暄些家常趣事,有说有笑的模样让人难辨其中的真假。 凤七寻在踏上台阶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头顶气势恢弘的匾额。这个地方是上一世的她每来一次,都会遭受一次羞辱的地方,里面那些人的目光和言语是刀是刃,割破她的咽喉,令她无法发声。 今世再次来到这里,她发誓要把曾经在这里丢掉的尊严,一并讨回来! “先去向老太君问安吧!皇后娘娘已经先你们一步到了,如今正在老太君房里闲聊!”韩夫人态度极是温和的笑说。 第127章 其乐融融 老太君居住的静心阁位于府邸南边,遍种松竹梅菊,环境安谧。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于往常的安静,因为她们刚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说笑声。 “是硕儿。这也是皇后娘娘来了,他才难得的在家,不然不知道早就跑到哪里疯玩去了!”韩夫人解释道。 韩硕,韩家的嫡长子,亦是个纨绔子弟,同凤柒翰尤其交好。 前世的韩硕喜欢凤九夜,为了讨她欢心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凤九夜心心念念的不过是那个母仪天下的后位而已。 韩夫人率先进了正堂,对皇后和韩老太君分别行过礼之后,才上前立在韩老太君旁边。“老太君,您瞧瞧谁来了!” 她这一说,屋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的位置,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凤七寻和凤九夜分别站在韩蕙心左右两侧。两人都穿了绣有莲花的桃粉长裙,本就一模一样的容颜因着同样淡雅的妆容,而愈发的难以辨别。 韩蕙心率先上前,纵然心有不愿,却也只能碍于身份之差屈身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然后面向老太君,“母亲。” 韩老太君略一颔首,“来了,过来坐吧!” 韩蕙心点了点头,趋步上前,坐在了韩老太君旁边。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凤七寻和凤九夜也同时屈身,齐声问候,继而看向韩老太君,“见过老太君!” 皇后单手虚扶了一下,“免礼吧!” “谢娘娘!” 两人刚刚起身,韩硕就跑到了她们面前,左瞧瞧右看看,一脸的惊奇。 “哇,还真是一模一样呢!”他转身跑到韩老太君面前,“老太君您瞧瞧,是不是一模一样?平日里倒也没注意,这么一打扮,还真是分不出来呢!” 韩老太君伸手敲了韩硕一下,佯装生气的说:“你今儿个怎么这么话多?” 皇后掩唇轻笑,“硕儿又没有乱说,姐姐家的这两个女儿真的很是相像。又生的这般天香国色,真真让人羡慕呢!”她看向坐在旁边的赫连煜,“你说是吧!煜儿!” 凤七寻这才抬眸看向赫连煜,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而且是只看着她,并不像韩硕那样分不出谁是谁。他的眼里有一种笃定,仿佛就是知道——谁是凤七寻。 听到皇后问话,赫连煜谦恭的回答:“母后说的极是!” 皇后微笑着起身,“行了,姐姐既然来了,那便由姐姐陪着母亲吧!本宫有些乏了,先去稍微歇息一下!”她侧眸看向赫连煜,“煜儿,陪母后一起吧!” “是。” 赫连煜上前,代替宫娥搀着皇后的胳膊,两人缓步向外面走去。 “恭送娘娘!”众人齐声高呼。 皇后这一走,静心阁里便愈发热闹了起来。 韩老太君朝着凤七寻和凤九夜的方向招了招手,“九夜,快过来让外祖母瞧瞧。” 凤九夜轻移莲步,乖巧的走到韩老太君身边,甜甜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哎——”韩老太君应了一声,拉着凤九夜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瞧瞧,瞧瞧,九夜这丫头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她转头看向韩蕙心,“你这女儿生的好呀!” “母亲过奖了!”韩蕙心微笑道。 凤九夜也低下了头,面色羞怯的说:“外祖母休要再夸九夜了……” “哈哈,还害羞了呢!” 不得不说凤九夜的演技很好,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拿捏的恰到好处。一旁的韩硕目不转睛的瞧着她,竟是看得痴了。 第128章 口舌之争 自始至终,凤七寻只是在一旁站着,淡漠的眸光逡巡过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韩老太君的身上——这个已逾半百的老人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丝毫没有一般老人的风烛残年之相。她的目光依旧凌厉,面上威严如初。 似是察觉到了凤七寻探究的眸光,韩老太君抬眼看了过来。她凌厉的目光在接触到凤七寻的脸庞时,不知怎的竟掺杂了些许异样,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也来了。”韩老太君淡声问。 “是的,外祖母!” 韩悦在一旁冷哼出声,语气不咸不淡的说:“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不请自来!” “悦儿!”韩夫人面色讪然的出声提醒。 凤七寻不在意的轻笑,说:“如果可以不来,我自然乐的清闲,只是怕皇后娘娘问起时,舅母和表姐不好交代。” “你莫不是以为皇后娘娘还会问起你?”韩熙语气讽刺的诘问。 “如何不会?至少论起关系辈分,皇后娘娘还是我的姨母呢!”凤七寻挑眉反驳,“不像有些人,就算凑上前去唤一声姑母,人家都未必肯应呢!” “凤七寻你!” “七寻,注意礼数!”韩蕙心沉下了脸色,不悦的轻斥。 “礼数?”凤七寻淡然的眸光掠过众人,她们眼神中的陌生和疏离那么显而易见。“礼数是对知礼数的人来说的,对于不知礼数的人,我又何必以礼相待?” “够了!”韩老太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还有完没完了?一过来就斗气?” “祖母,是七寻她……” 韩悦还没说完,就被韩老太君狠狠瞪了一眼。她继而皱眉睨着凤七寻,沉声说:“一母同胞,双生姊妹,你为何就不能像九夜一样?” “那是因为世上只有一个凤九夜,也只有一个凤七寻!” 男子爽朗的声音倏然传入,接着赫连煜便大步迈了进来,站在凤七寻旁边,笑的玉般温润。 “殿下!”韩悦立刻敛去了眉间的狠辣,双颊微红的低唤。 然而赫连煜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他对着韩老太君一拱手,谦逊的说:“外祖母,外孙儿有事需要和七寻说,麻烦您行个方便!”说罢不待韩老太君回答,他就拉起凤七寻的手,转身大步走出了静心阁。 “这……”韩老太君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一脸哑然。 走出静心阁好一段距离之后,赫连煜才放开凤七寻的手。他们来到了一处人工湖泊,湖水幽绿,山石堆砌的假山怪状奇形。 赫连煜挑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睇着凤七寻。 凤七寻唇角微扬,提着裙摆上前,坐在了赫连煜旁边。 “很累吧?”他问。时时处处都有人针锋相对,冷眼嘲讽,这样的生活——很累吧! “殿下呢?” 比起雍王府或者太师府的勾心斗角,后宫和朝堂的争斗更是兵不血刃吧! 赫连煜垂眸苦笑,“或许是累的,只是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我永远不会习惯那种生活!”凤七寻眸底蕴着坚定,随手将一颗石子丢进了湖里。湖面顿时激起了一波波的涟漪,经久不散,一如她萦绕在赫连煜耳畔的声音。 “所以我不会从一个小的牢笼,换到一个更大更凶险的牢笼里去……” 赫连煜多想冲动的对她说:“我可以为了你舍弃那个更大的牢笼,你可知?”可是他不能那么说——没有足够的权力,他连自身都难保,何谈护她周全? 那个九五之尊的帝位,是他最讨厌去争抢的东西,却也是他能站在她身边的唯一依仗。 第129章 午宴上的挑衅 午宴设在太师府的望月阁内。望月阁四处环山临水,环境雅致。更重要的是这里地处背阴,在炎夏中尤为凉爽。 皇后穿着绣有火凤飞凰的锦袍,端坐在上首的凤椅上,表情温和却不失庄严。就算是前世,凤七寻亦不曾多见过这位年轻的皇后。之所以说年轻,是因为韩慧兰要比韩蕙心小七岁。 她十七岁嫁给皇上,看着他从太子到坐上皇位,而她则从太子的侧嫔一步步登上如今母仪天下的后位。她甚至不惜绝了自己做母亲的路,也要把赫连煜养在身边——赫连煜不是韩慧兰所出,而是先皇后的遗腹子。 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位及贵妃的人,肯不生养子女,但是她肯。于是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因为皇上永远不用担心外戚干政,大权旁落。 韩慧兰,绝非等闲之辈。 皇后旁边坐着的是韩老太君,老太君威严如初,韩蕙心等人则按照身份依次坐在下首。凤七寻和凤九夜坐在一起,再就是韩悦、韩熙和凤怡卿。其余的朝臣家眷则坐在对面位置。 要说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那莫过于凤七寻和凤九夜这对双生姊妹花了。姣好的容貌,窈窕的身段,还有令人艳羡的家世……在在显示了上天对她们的偏爱。 韩悦不乐意所有人包括赫连煜的目光,都被她们两人吸引了过去,于是站起身来提议道:“娘娘,这样单纯的聊天甚是无趣,不如让各家千金比一比才艺如何?” 宴会上有官家女子进行才艺表演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要进行比赛,而且有皇后和太子在场。这场才艺比拼立刻就显得微妙起来。 这无疑是在皇后和太子面前展露自己的好机会,每个尚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都跃跃欲试。皇后略一思索后便点头答应,“如此甚好!” 所谓的才艺也不过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有几个善舞的女子,舞姿曼妙,身段妖娆。只可惜赫连煜始终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连眼皮都懒的抬一下,就算抬了,也只是故作漫不经心的睇上凤七寻一眼。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韩悦的目光。她强忍着心底的愤恨,笑看向凤七寻。“听闻雍王府的二小姐善骑射,颇有老太君当年的巾帼风范。在场的都是闺阁女子,不曾见过女子骑射,不知二小姐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善骑射?呵……她什么时候善骑射了?况且一个闺阁女子善骑射,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毕竟世上的巾帼女英雄少之又少,大凛朝又有几人能像韩老太君一样? 凤七寻知道,韩悦这是要故意给她难堪了! 还未及开口拒绝,身旁的凤九夜便淡然启了唇。“悦表姐怕是记错了,姐姐她只是对骑射略懂一二,算不得精通,还是莫要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韩悦会意的一笑,瞥了凤七寻一眼,眸底闪过一丝阴险。“七寻表妹你迟迟不肯表演,莫不是不愿给娘娘面子,还是说……”她眸光扫过在座众人,幽幽的说:“还是说你觉得在座的各位分量不够,不能让你大展身手呢?” 第130章 骑射比试(一) 韩悦话说的巧妙,却是一句一句把凤七寻逼到了死角。她若是不表演便是藐视凤威,若是表演……熟悉的人都知道,十四岁的凤七寻,哪里会什么骑射? 凤七寻持杯递到唇边,唇边漾开了极浅的笑意,眸底却是愈发清冷,寒光凛然。 “一人的骑射表演有什么看头?素闻表姐也精于此道,不如同我比试一番如何?” 韩悦是料定凤七寻不会表演,所以才敢如此咄咄相逼。她没想到凤七寻不仅接下了表演,竟然还要同她比试,简直是不自量力!谁不知道她自小跟随大伯在军中待过几年,骑马射箭不敢说自比男儿,但是在女子中绝对算得上佼佼者。 和她比试,无异于自取其辱! “好,我就和你一比,不过……” 凤七寻挑眉,“不过什么?” “骑射比赛容易伤亡,我们在比赛前要立下生死状,一切后果要自己承担,生死不论!”韩悦睨着凤七寻,唇角微扬,心想:这次可算是一个光明正大除掉凤七寻的绝佳机会。 “七寻……” 赫连煜不由得轻唤了她一声,轻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冲动。连皇上都曾对韩悦的骑射技术称赞不已,她——不是轻易谁都能战胜的。而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凤七寻如果贸然答应,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凤七寻不是没有瞧见赫连煜的拦阻,只是她有自己的考量——以往在太师府多受韩悦的欺侮,如今正是讨回一切的机会,她没理由放过。而且……就算韩悦是捕蝉的螳螂,谁又知道麻雀会不会在后面虎视眈眈呢? 于是,她回视着志在必得的韩悦,淡声道:“好。” “好——”韩悦亦高声道:“周管家,准备纸笔还有赛场!” “是,小姐!” 不多时,有丫环端着文房四宝走上前来。韩悦提笔在素白的宣纸上落下数语:今与凤氏七寻比试骑射,或伤或死,概无怨尤!完了还摁上了指印,然后挑眉看向凤七寻,挑衅和不屑跃然眸底。 赫连煜凑近一脸温和的皇后娘娘,低声说:“母后,您不能阻止这场比赛么?七寻对骑射真的只是略通皮毛,可韩悦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太不公平了!” 皇后抬眸睇着赫连煜,他的眸底浮着溢于言表的担忧和关切。她暗叹一声,“我相信你的眼光,我的煜儿中意的女子,岂是轻易会任人宰割的人?若凤七寻果真愚蠢和冲动如此,她便不值得你倾心,更死不足惜!” 说罢,她便专注的看向下首,不肯再多理会赫连煜。 此时,凤七寻刚好签下生死状,面上不见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仿佛她做的不是事关生死的大事,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生死状被拿下去之后,周管家便步伐沉稳的走上前来。“小姐,赛场已经准备好了!” “娘娘?”韩悦转身请示皇后。 皇后施施然站起身,目光幽幽环视众人,“有想要见识一下的,就随本宫去瞧一瞧吧!” 第131章 骑射比试(二) 比赛的场地设在太师府后山的狩猎场。狩猎场占地百亩,里面既有广阔的草场,亦有密布的丛林,骑射的比赛则在草场进行。 比赛规则相当简单,两人分别骑马绕行狩猎场两圈,中间会设有各种障碍。同时,狩猎场周围分别设有固定靶和移动靶两种草靶。比赛为一炷香的时间,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顺利通过各种障碍且射中草靶数目多者胜。 皇后和其余的人已经在看台上坐好,其中除了韩家人和大臣的家眷们外,还有一些闻风赶来的世家子弟。他们一是想见识一下女子的骑射竞技,二就是这里闺阁千金众多,可以从中寻觅一两个中意的女子。 赛场上,已经有仆从牵来了一红一黑两匹骏马,均为西域进贡的良驹。凤七寻和韩悦也各自换好了衣服,站在空旷的狩猎场上。风声烈烈中,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韩悦是一身绛紫色的骑马装,柔顺的布料加上合体的剪裁,将她的身型勾勒的修长挺拔,颇为引人注目。 凤七寻则是一身妖娆的红色骑装,火一般的艳红透着热情和妖冶。她身形纤瘦,束起的腰身愈发不盈一握,再配上那一张绝艳脱俗的容颜,简直让一众看客惊为天人。 原本关注韩悦的目光,竟一下子悉数被凤七寻吸引了过去。 韩悦紧咬着下唇,目光愤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然后和牵马的仆从偷偷交换了一个眼色,上前牵过枣红马的缰绳。她抚摸着马儿光滑的皮毛,勾唇冷笑道:“这匹追云曾是皇上钦赐的汗血宝马。”她把马鞭丢给凤七寻,“给你骑了,省的说我欺负你!” 凤七寻一个闪身,马鞭就被丢在了地上,而她径直走到黑马旁边。 “我比较喜欢黑色的马儿,因为在许多比赛中取胜的,往往是冲出的黑马!”她如是说。 “哼!”韩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上前捡起马鞭,心里恨恨的想:这可是你自找的,待会儿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休要怪我。谁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周管家宣布比赛准备,凤七寻牵着马儿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经过臻儿的时候,臻儿向她略一点头,小声说:“小姐只管专心比赛,剩下的交给奴婢!” 凤七寻微微一笑,脚步不停的走向自己的位置,然后翻身上马。其实,她根本不担心韩悦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倒不是说她有多光明正大,而是她太自负。这样一个对自己骑射技艺自信满满的人,是不屑于使诈的。 似乎又被小瞧了呢!凤七寻忍不住想。 为什么会说又呢?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人说过,她是唯一一个可以靠近他的人,因为她对他构不成丝毫的威胁。他说这话时双眼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里溢彩流光,比星月的光芒更璀璨夺目。 “动作还不错!可是真正的比赛靠的是实力!”韩悦轻蔑的语气,打断了凤七寻的走神。 凤七寻收回乱飞的思绪,实力么?她在心底冷笑,她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恐怕还没人知道! 第132章 骑射比试(三) 擂鼓声响起的瞬间,只见一紫一红两道身影闪电一般冲了出去,不过细看之下,还是韩悦领先一筹。她动作娴熟的俯身、踩稳马镫、挥鞭打马,跃过一个有一个障碍,不多时便把凤七寻落在了后面。 甩出一段距离之后,韩悦便取过背在背上的弓箭,回头瞥了凤七寻一眼,唇边的冷笑好似在说,和我比试,简直是以卵击石! 论骑马的技艺,凤七寻自知比不上韩悦,但是若说射箭——这自然又是拜赫连焱所赐。前世她随军出征,却因身为女子且没有武功不能上战场。为了在两军对垒之时能帮的上赫连焱,她每日起早贪黑苦练射箭,最终练就一手精准的箭法,可以远距离射中敌人。 当时军中不少俗称神箭手的将士,都对她自叹不如,从而甘拜下风。军中将士尚且如此,韩悦一个闺中女子,就算再怎么骑射精湛,也不可能比过沙场浴血的她。 韩悦已经到达了固定靶的射击区域,正准备拉弓射箭,凤七寻则先她一步拉开了弓箭。场外观战的人都不由得哂笑出声,暗道这个雍王府的二小姐果然不通骑射,瞧着韩悦准备射箭,她竟也开始准备射箭,也不看看两人距离相距多远,这如何能射中? 坐在皇后身边的赫连煜也紧张了起来,替凤七寻捏着一把汗。他现在是不求凤七寻可以战胜韩悦,只求她可以平安度过这一场比试。 “说七寻对骑射略懂一二,简直是高估她了,看她这架势,那箭能不能射到靶上都是一个问题!”连外行的凤九夜都看出不对,语气不善的嘲笑道。 “她哪里懂骑射,不过是平日里喜爱罢了!”韩蕙心望着有模有样的凤七寻,淡声说。 皇后和韩老太君却是收起了轻松的表情,眸光定在了凤七寻的身上。前者是觉得凤七寻就算愚蠢,但也不至于如此之蠢,所以她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后者则是蓦然一惊,却还是不敢相信,凤七寻一个女子能做到远距离精准射靶。 此时的凤七寻,根本听到不到看台上的人在说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极目处的靶心上。时隔近二十年再次触摸弓箭,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发挥到什么程度,所以她在赌,赌她会赢,而赌注——是她的命! 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心绪也逐渐趋于平静。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带着翎毛的羽箭如同闪电般朝着草靶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韩悦的箭也飞了出去,只不过她的箭的速度,比凤七寻的要慢了许多。就在她的箭要射中靶心的时候,凤七寻的羽箭疾速飞来,并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射穿了她的箭,然后直直没入了靶心之中。 全场顿时静默了,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目光纷纷集中在犹自颤动着的箭尾上。 片刻过后,看台上响起一阵欢呼和赞叹声! “怎么可能?七寻她……”凤九夜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韩蕙心亦是如此。 就连贴身伺候凤七寻许久的臻儿和慎儿,都是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尤其是慎儿,大张着嘴,久久没有合上,“小姐…小姐…小姐简直太厉害了!” 臻儿的目光依旧停在靶上,机械的点着头说:“的确厉害!” 第133章 骑射比试(四) 赫连煜目光中透露出惊奇,唇边也不自觉的挂起了浅笑。她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子,总能给人出乎意料的惊喜。 皇后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微笑,心道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凤七寻绝非池中之物! 韩老太君面上的表情威严,但是心底却是吃惊不已,看向凤七寻的目光也不似最初的小瞧和蔑视,而是多了几分狠厉,还有一丝杀意。 如果凤家的两姐妹也不幸承袭了那个诅咒,那么凤七寻这样的实力……定然非死不可了! 韩悦也听到了众人的惊叹,她猛地回过头,眼神愤恨的瞪着凤七寻,却也不得不继续拉开弓箭,射向下一个靶子。 凤七寻既然一箭成功,下面就更不会失手了。她一边驾马跃过各种障碍,一边拉弓射箭,每一箭不是先韩悦一步射中靶心,就是连同韩悦的箭一起穿透。 随着移动靶的出现,比试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瞧着韩悦赢面渐小,坐在看台上的韩熙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挥手招来了候在一旁的马夫,在马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马夫会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悄悄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个背着弓箭的男子走了过来,站到了韩熙身后。韩熙先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赛场上的凤七寻,又对男子使了一个眼色。 男子稍一点头后,逡巡了一下四周,找了一个隐蔽且便于射箭的位置站定。然后拉开弓箭,瞄准正在纵马飞奔的凤七寻。 由于移动靶的射击难度加大,凤七寻和韩悦都需要找准合适的位置,然后各自射箭,所以赛场上可谓羽箭乱飞,说不准就射到人身上了。在这种情况下偷袭,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所以韩熙才会采取这种卑鄙的手段。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逃得过臻儿的眼睛。她藏在袖中的右手微动,一支做工精致的飞镖就落在了她手心。 就在男子射出羽箭的那一刻,臻儿同时射出暗器飞镖。飞镖准确的射落了羽箭,并且把羽箭断成了两截,而臻儿则微扬着下巴,眼神轻蔑的睨着目光狠厉的男子。 男子似乎不甘心,又接连射出第二箭第三箭,却悉数被臻儿的暗器打落。最后,他抽出了箭袋中剩下的箭,全部架在了弓上,挑衅般看着臻儿,那眼神好似在说,有本事你把我所有的箭都打落啊! 臻儿冷笑一声,摸索出了仅剩的一支飞镖,并在男子射箭之前朝他掷了过去。飞镖准确的射中了男子的右手手腕,男子吃痛松手,弓箭都掉在了地上。 不过,男子还是露出了得逞的笑。 臻儿心下一惊,暗道不妙。只见一只羽箭疾速朝着凤七寻的后背射了过去,而不知什么时候藏在男子身后的另一个弓箭手闪身走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目光挑衅的望着臻儿,另一个弓箭手更是炫耀性的亮了亮手里的弓箭。 臻儿纵然愤恨至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那只羽箭破空射向了凤七寻。 “小姐小心——”她卯足了劲儿大喊,想要引起凤七寻的注意,可惜场上人声太过喧哗,而凤七寻的注意力又太过集中。 如今想要使用轻功飞身上前也是来不及了,臻儿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羽箭射向凤七寻,而她眸底死灰一片。 凤七寻如果有任何闪失,那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第134章 意外突生 看台上的众人都在为空前激烈的女子骑射议论纷纷,而赛场上紫、红两道身影也愈发接近。皇后手边的紫檀木桌上,香炉中的香也即将燃尽。 赛场上的凤七寻和韩悦如今不仅要注意射中箭靶,更要小心来往穿梭的流箭,以免被射中受伤。 就在凤七寻快要追上韩悦,和她并肩骑行的时候,臻儿的声音隔空传入耳中,“小姐小心!” 凤七寻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臻儿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那支破空的羽箭已经直直朝着她射了过来。她冷笑一声,双腿夹紧马腹,整个身体向后一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羽箭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却是朝着和她并排的韩悦射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电光火石的瞬间,凤七寻已经抵达了终点。而韩悦却因为躲避突然袭来的箭矢,不幸摔下了狂奔的骏马。更不幸的是,勒马的缰绳不知道为什么缠在了她的身上,所以韩悦又被躁动的马儿拉拖着在赛场上乱跑起来! 赫连煜大概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就在韩悦落下马的那一刻,他急忙抢过一旁护卫的佩刀,施展轻功快速上前,并且稳稳坐在了马背上,挥刀砍断了缰绳。 “悦儿!”韩夫人惊恐的大喊,跌撞着跑下看台,朝着韩悦冲了过去。 韩老太君也猛的站起身来,身体不由得摇晃起来。幸亏一旁的韩硕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韩老太君极有可能跌坐回椅子上。韩熙则是面色苍白,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死命搅在一起,嘴唇也是紧紧抿着,没有半分血色。 韩蕙心扳过凤九夜的脑袋,让她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到韩悦的惨状。凤怡卿先是淡淡瞟了一眼身旁的韩蕙心母女,然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紧咬着嘴唇,满目惊恐。 韩悦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但是从她脸上被草石划出的伤口,还有身上多处磨破的衣服来看,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韩夫人抱起韩悦,早已没了当家主母的冷静和镇定。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担心女儿性命的普通的母亲。于是她对着赶来的其他人咆哮道:“大夫!快去叫大夫!” 家仆应声,匆忙跑了走。 韩老太君在韩硕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清韩悦的惨状后,她还是忍不住的一颤,扶着龙头杖的手慢慢收紧。 韩蕙心和凤九夜也赶了过来,凤九夜一看到韩悦的惨状,立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韩蕙心也是别过头,不忍心再看。 韩夫人抱着韩悦痛哭了片刻后,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恶狠狠的看向不远处翻身下马的凤七寻。她放下韩悦,脚步踉跄的朝着凤七寻扑了过去。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的悦儿……” 赫连煜见状,正要上前劝阻韩夫人,却被皇后伸手拽住了衣袖。她眸光幽深的望着那一身红色骑马装的女子,女子表情淡漠如凛冬。 韩夫人还没触到凤七寻的衣角,就被飞身上前的臻儿阻住了脚步。臻儿把逃跑未遂的弓箭手扔到了韩夫人面前,又把差点射中凤七寻的那支箭一并丢了过来,然后默不作声的立在了凤七寻身后。 凤七寻把缰绳甩给马夫,自己踱步上前,屈身捡起了地上的羽箭。 第135章 谁的责任 “你害了我的……” 韩夫人还想上前拽住凤七寻的袖子,指责她些什么,却被后者近乎冷酷的眼神所震慑,站在原地却是半步都不敢上前。她恨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转而回头看向缓步走来的皇后。 “娘娘……”韩夫人不由分说的跪了下来,双眼含泪,神情悲切的说:“求娘娘替臣妇做主啊,娘娘,是她——”她用手指着凤七寻,“是凤七寻害了我的悦儿,是她害了我的悦儿啊!是她!求娘娘做主!” 皇后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向凤七寻,“七寻,你难道不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吗?” “臣女没有错,何须辩解?”凤七寻面无表情的反问。 “七寻!”韩蕙心见状上前,沉声说:“悦儿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你还敢说自己没有错?” 凤七寻扬起头,神情倨傲的扫视过众人,包括面含担忧的赫连煜和目光探究的皇后。她义正严辞的说:“敢问我何错之有?展示骑射技艺不是我提议的,生死状不是我要立下的……我唯一做过的事,就是躲过了那支对我来说致命的暗箭,难道这也有错?” “你的确躲过了那支箭,可它却射向了悦儿!如果不是为了躲那支箭,悦儿怎么会摔下马,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面对韩夫人的强词夺理,凤七寻唯有无奈冷笑。 “所以韩夫人的意思是,我不应该避让那支箭,而应该让那支箭射中我?韩夫人——”凤七寻蓦地提高了音调,“人命谁都只有一条,轻易舍不得。如果非要论个贵贱,我一个王府的郡主,难道还不如一个千金小姐金贵了?再者说了,为了躲避一支箭而落马,也是韩悦她学艺不精,与我何干?” “就算悦儿学艺不精,她坠马受伤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凤七寻冷哼道:“舅母,生死状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场比试生死不论,一切后果皆由自己承担。现在韩悦不幸坠马,您口口声声要我负责,七寻敢问,若是刚才我没有躲过那支箭,如果不幸坠马的人换成了我,舅妈可会让韩悦负责?” “这……”韩夫人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谁知道那暗箭是不是你让人放的?你自知赢不了小悦,所以就暗中派人偷袭小悦!”韩熙自人群中走出,指控道:“凤七寻,你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赢不了么?”凤七寻抬眸睨着韩熙,目光中是咄咄逼人的气势。“刚才的比试大家有目共睹,谁优谁劣一目了然,试问我真的赢不了么?”她上前一步,依旧逼视着韩熙,“还有,如果我知道自己赢不了韩悦,还提出要同她进行这场比赛,并且立下生死状,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了要害小悦?”韩熙已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笑话!我和韩悦是姑表姐妹,我为什么要害她?” “还不是因为……”因为韩悦素来与凤九夜交好,从而不满凤七寻——这样的事情只能私底下知道,万不适合搬到台面上来说,尤其是皇后娘娘也在场。 “熙表姐也想不出来理由不是吗?”凤七寻挑眉,继而看向被忽略许久的弓箭手,冷笑道:“再者说了,这个弓箭手到底是谁指使的,咱们一问便知,又何必如此争执?” 韩硕闻言,先上前狠狠踢了那弓箭手几脚,然后才揪着他的衣襟,厉声喝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射的箭?到底是谁?” 弓箭手颤颤的伸出手,指向了在场的其中一人。 第136章 失控的凤九夜 “你血口喷人,我怎么会指使你去害韩悦?!”女子略带尖利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九夜的身上。 “怎么会是你?九夜,怎么会是你?”韩夫人一脸难以置信的问。 韩老太君亦是震惊不已,连看向凤九夜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怀疑。反倒是韩硕一片痴心,听到弓箭手指认凤九夜,不由分说的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你胡说,表妹和小悦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害小悦,你胡说,你胡说!” “九夜的确不会害韩悦。”凤七寻语气淡然的说,“可是你们别忘了,那支箭从一开始要射的人就不是韩悦,而是——我!”她转而看向凤九夜,眸光蓦地柔和了下来,语气更是悲戚了许多。 “九夜,我知道你对于我劝阻父亲,不让他把你从相国寺接回来的事情对我怀恨在心,可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不懂那些流言有多强大,更不知道唾沫星子真的可以淹死人的!” “为我好?凤七寻,你少在这儿虚情假意了!”凤九夜妙目一瞪,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九夜!”韩蕙心低声唤了她一声,想要提醒她注意分寸。 然而此时的凤九夜被戳中了痛脚,哪里还顾得上分不分寸的问题?她冷哼一声,愤恨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凤七寻,咬牙切齿的说:“你要真为我好,会想尽办法指证我害了凤怡瑶?你要真为我好,会满离都的散布我的谣言?你要真为我好,会让我一直呆在相国寺那种鬼地方!凤七寻,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好,那你对我可真好!” “我早就说过,这些都只是误会!就是因为这些误会,所以你怪我?怨我?恨我?恨到动了杀心?” 凤九夜这才反应过来,凤七寻对她用了激将法,而她偏偏最受不了别人的言语刺激,尤其是凤七寻。她环视了一圈其余在场的人,他们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仿佛那个暗箭伤人的主谋就是她一样。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让人从背后放冷箭,我没有——”凤九夜摇着头辩解。 韩蕙心扶住缓缓后退的凤九夜,对韩老太君和韩夫人说:“母亲,二嫂,九夜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们都清楚,她绝不会做出那种歹毒的事情,一定是这个弓箭手在撒谎,企图污蔑九夜!”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又集中在了弓箭手的身上。 韩硕更是对凤九夜疼惜不已,于是厉声呵斥:“还不说实话,小心小爷要了你的狗命!” 弓箭手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少爷饶命啊,奴才说的是实话啊,就是凤三小姐指使奴才,趁着比赛的时候放箭射杀二小姐……” “你胡说!”凤九夜大声喊道。 “好了!”韩老太君用龙头杖重重砸了一下地,沉声说:“谁是谁非,老婆子我自有论断。者弓箭手虽是行凶之人,但是他的话也不过是一面之词,不足采信!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悦儿的伤势。” “对,悦儿,悦儿的伤!”韩夫人急忙附和。 皇后这时也缓步上前,“悦儿已经被抬去怜悦阁了,大夫也过去了。依本宫看,今日的宴会就到此为止吧!” “是。” 第137章 断腿买教训 其他大臣的家眷们各自离开后,凤七寻便随着众人前往怜悦阁。她故意放缓了脚步,渐渐落在了人群后面,臻儿见状疾步走到她旁边。 “弓箭手到底是谁吩咐的?”凤七寻皱眉问。 “是韩熙。” 果然是她,凤七寻一早就猜到,能做出如此卑鄙且歹毒的事情,除了凤九夜非韩熙莫属。如今身处太师府,凤九夜就算再嚣张也不会贸然生事,所以能这么做的人就只有韩熙了! “那他为什么会说,九夜是幕后主使?”这个回答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臻儿得意的一笑,“凡助纣为虐者大多贪生怕死,不过是一味噬心的毒药,便能让那弓箭手言听计从。奴婢以为,这次就算不能把三小姐怎么样,至少也能破坏她和韩家的关系!” 凤七寻淡淡的扬唇轻笑,眸底的赞赏是对臻儿最大的肯定。她继而加快步伐,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而臻儿也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韩悦的伤势并不太乐观,除了脸上的伤口可能会留疤以外,左腿的骨折更加严重。凤七寻在外间似乎听到韩夫人的恳求:“钱大夫,求求你你一定要医好悦儿的腿!她才十五岁,她还没有出阁,她不能断了这条腿啊,钱大夫!” 不过是断了一条腿而已,就当买个教训吧!不然以韩悦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手上。凤七寻在心里腹诽。 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端详,凤七寻蓦地抬起头,看向视线来源处,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竟然是皇后韩慧兰。 韩慧兰看到自己的观察被凤七寻发觉,倒也不觉得尴尬,而是淡笑着点了点头。 凤七寻是实在捉摸不透这个皇后娘娘,威严的时候的确有皇后之尊,但是平和下来又颇为平易近人。 韩夫人从里屋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正对着凤七寻微笑的皇后娘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心道,怪不得皇后不替她的悦儿做主,原来是早就中意了凤七寻,没准儿还想着让凤七寻做太子妃呢! 只是可怜她的悦儿,一天天想的念的都是赫连煜。 这么想着,韩夫人忍不住白了凤七寻一眼,然后看向韩蕙心。“真是不好意思了,妹妹,大夫说悦儿的伤需要静养!”这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韩蕙心闻言,脸色也有些许不悦。不过碍于皇后娘娘和韩老太君等人都在场,她不好太过分,于是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便向皇后和韩老太君行了一个礼,率先走出了怜悦阁。 “娘亲,等等九夜!”凤九夜急忙提起裙摆,小跑着追上了韩蕙心,并且不往回头唤一声凤怡卿,“四妹,快过来!”语气端的是亲切和煦。 凤怡卿抱歉的看了凤七寻一眼,便快步的跟上凤九夜的脚步。 “小姐……”臻儿凑了过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似乎这么说有些不妥。 凤七寻从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淡笑着说:“所以我才说,有些人轻易信不得。”说罢,她便抬脚迈出了怜悦阁。 走出怜悦阁有一段距离之后,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凤七寻皱眉回头,看向低眉顺目跟在身后的小丫头。 “有事?”她挑眉问。 “凤二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韩慧兰?凤七寻的没有不由得蹙的更紧了。 第138章 回程 许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皇后把和凤七寻见面的地方,安排在了一个湖心亭。通向湖心亭的栈桥桥头守着两名护卫,他们身着重甲,表情严肃非常。 “凤二小姐,娘娘就在湖心亭中等您!”小丫头态度恭敬的说。 凤七寻略一点头,抬脚向湖心亭走去,然而身后的臻儿和慎儿却被护卫架起长矛拦住了。 “小姐……”慎儿可怜巴巴的望着凤七寻。 “小姐,您不能一个人去,谁知道……”臻儿似乎想直呼韩慧兰的名讳,后来一想有些不妥,才改口说:“有些人都安的什么心!” 凤七寻轻笑一声,抬眸看向湖心亭,亭中只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凭栏远望。 “放心吧!皇后娘娘都不担心我会对她不利,我还担心什么呢?再说了,在湖岸上也可以对湖心亭的情况一目了然,如果我有危险,你大可以冲过去救我!” “……好吧!” 凤七寻这才转身缓步走向湖心亭。 “臣女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凤七寻屈身行礼,眉目间的锋芒尽敛。 皇后转过身来,素手轻抬,“不过是想唤你过来闲话家常,不用那么拘礼!” “谢娘娘!” 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和凤七寻说了什么,只知道凤七寻走出湖心亭的时候脸色凝重。有的人猜测是皇后娘娘反对太子殿下和凤七寻的来往,也有人说是皇后娘娘虽然同意了凤七寻和太子在一起,却提出了一个极其苛刻的条件。 种种猜测数不胜数,但是只有凤七寻知道,韩慧兰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韩家被诅咒的双生姐妹的故事。 韩悦出了这种事情,不管背后的主谋是不是凤九夜,此时她们逗留在韩家都是不招待见的。韩蕙心也明白这个现实,于是主动向韩老太君辞了行,借故雍王府事务繁多,要先行回府了。 韩老太君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在掠过凤七寻时,眸光中多了几许她看不分明的深意。 太师府门外,赫连煜站在马车旁边,俊秀的面庞温润似玉。 “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总觉得凤七寻这般的女子,安慰于她而言似乎是多余的。 “殿下保重!”凤七寻浅笑着说完,便在慎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她刚刚坐好,马车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笑容清浅的凤九夜探头进来。“七寻,刚才真的很对不起,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所以才……” “没关系。”她声音极淡的说。 “那我可以和你坐同一辆马车吗?”凤九夜眸光期盼的说。 凤七寻虽然猜不透凤九夜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然而不待她拒绝,凤九夜已经自顾自的坐了进来,并且吩咐臻儿说:“出发吧!” 臻儿仿佛没有听到一样,马车纹丝没动,凤九夜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些许裂痕。 凤七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启唇说:“回府!” 马车这才缓缓前进。 一路上,凤九夜似乎都在刻意的没话找话,不停的提及儿时的事情。说到有趣的地方,她还忍不住掩唇轻笑,咯咯的笑声充斥在马车中。 凤七寻从最初的淡然,渐渐变的不耐。她讨厌凤九夜的笑声,因为那看似天真无害的面孔,是她午夜梦回时最不能抛却的噩梦。梦里都是凤九夜狰狞的笑脸,和有如魔音穿耳般冷酷的笑。 就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凤九夜突然惊叫了一声,然后急急吩咐:“停车!快停车!” 第139章 剖白 “吁——”臻儿一拉缰绳,马车缓缓停下,而凤七寻不耐的睁开眼。 凤九夜假装在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才一脸着急的说:“不好了,我的紫玉缠凰佩不见了!” “怎么回事?”车帘被掀开,一脸严肃的韩蕙心皱眉问道:“怎么不走了?” “娘亲,我的紫玉缠凰佩不见了,就是刻有我名字的那块玉佩,我和七寻各有一个的!”凤九夜焦急的说。 “兴许是落在太师府了吧!” “我回去拿!”凤九夜说着就要下马车。 “胡闹!”韩蕙心轻斥。她抬头望了一眼暮色降临的天空,沉声说:“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马上就要天黑了,你要怎么去拿?” “我不管!那个玉佩对我很重要的!不然……”凤九夜左右看了一下,目光定格在了臻儿的身上,“让臻儿替我去跑一趟吧!她会功夫,来回一趟也快!” “护卫里会功夫的人多了,为什么偏偏要臻儿去?”慎儿在一旁小声的嘟囔。 韩蕙心不悦的挑眉,厉声叱责:“大胆!主人家说话,哪儿有奴婢插嘴的份?不就是让臻儿去取个东西吗?怎么?这丫头我还使唤不得了?” “母亲息怒,慎儿不是那个意思。不就是回太师府拿个东西吗?我让臻儿去便是。”凤七寻开口。 “小姐!”臻儿和慎儿齐齐出声。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分明是一个调虎离山的阴谋。臻儿是负责凤七寻安全的,若是她被调走了,万一凤七寻有危险,那不玩完了吗? 凤七寻好似没有听到两人的声音,兀自说了一句“速去速回”就坐回马车里,闭目养神去了。 臻儿无奈,只得应声领命:“是,小姐!” 臻儿离开以后,凤九夜又借故把慎儿赶去了凤怡卿的马车。她和凤七寻相对而坐,清澈的眸子里蕴着盈盈的光芒。 “七寻,其实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不是吗?”凤九夜动情的说,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握住凤七寻的手。 凤七寻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充斥着嘲讽。 “凤九夜,马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就没必要再装了吧?”她倾身睇着凤九夜,一字一句的说:“你恨我——我们都很清楚!” 凤九夜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目光狠戾的说:“是,我—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不,那太便宜你了,我要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动,有脚不能走……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突然听到和自己前世如出一辙的惨状描述,凤七寻不由得面色苍白,藏在袖中的双手亦是缓缓握紧。 “为什么?”她问,“为什么你这么恨我?就像你说的,我们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不是吗?” “哈哈哈哈!”凤九夜突然失声狂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别傻了!凤七寻!在你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之后,你还想奢望和我的亲近吗?凭什么?我凭什么?” 做母亲的权利? 凤七寻在心里咯噔了一声,难道…… “你想的没错!由于在母体里你的强势,我不仅天生患有心疾,更是永远不可能孕育一个孩子,因为生养一个孩子——会要了我的命!” 第140章 我恨你,恨不能成为你 凤七寻从来不知道,凤九夜的心脏已经脆弱到了不能承受生育的地步!她现在终于恍然,前世的凤九夜为什么那么恨敏安,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烧死敏安,因为她恨不能生养的自己,更恨能够生养的凤七寻! 她望着凤九夜,而凤九夜只是凄凉的笑着,眼泪顺着她的面颊倏然滑落。 “你知道吗?我原是不在乎这些的,我想着这一生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只要你永远不抛弃我,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七寻……你居然说你喜欢太子!那时我便知道了,你我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你会成亲,会生子,甚至会母仪天下,而我呢,我甚至连做母亲都不可以!我不甘心,所以如果不能让你永远陪在我身边,那我宁愿毁了你!” 凤七寻已经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她想过千万种理由,却唯独没想过,凤九夜之所以会那么恨她,是因为她变态的依赖! 她依赖她,打从母体共生开始。而依赖,原是会对那个人渴望到极致的! “如果我不喜欢太子,不成亲,不生子,你就不会恨我吗?凤九夜,你恨我不是因为我终会离开你,而是因为你穷尽一生都只能是凤九夜,而成不了凤七寻!”凤七寻狠心的揭穿她的谎言。 “呵…被你看穿了呢!”凤九夜有些癫狂的冷笑着,“我是恨你,但是我也恨自己,恨为什么天生患有心疾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凤七寻!为什么要是我呢?为什么?” “九夜,就算天生患有心疾,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真心爱你的人……” “晚了,已经太晚了!谁会要一个心肠歹毒、坏事做尽且又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子呢?所以七寻,陪我一起毁灭吧!好不好?嗯?” 凤七寻摇头,然后轻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无论凤九夜有多么强大的理由,她都不应该伤害别人。而她凤七寻也绝不会再任人伤害,这一世她是她自己人生的主宰! 似乎早就料想到凤七寻会拒绝,凤九夜在听到那两个字后就只是笑,笑得灿若朝霞,笑的倾城倾国,笑得那么……孤注一掷。 “七寻……”她轻唤,眸子恶毒的光芒愈盛,“你知道吗?相国寺的劫案是我让人做的!那一群和尚实在是太讨厌了!无论我怎么说,他们就是不肯放我走,所以我只好让人杀了他们!你看,他们一死,父亲就去接我回来了!” 饶是冷酷如凤七寻,在面对凤九夜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时,心底还是忍不住腾起了怒气。“一夕之间,相国寺数十条人命尽数殒灭,只为换你一个归来?凤九夜——”她重重咬下这几个字,沉静如幽湖的眸底波澜渐起,“你竟然已经堕落到这般残忍的地步了!” “残忍?呵……你还不曾见识过我真正的残忍!不过我想,你应该也见识不到了!” 凤七寻倏然警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相信凤九夜会在凤家这么多护卫在场的时候,公然对她做些什么! 凤九夜扬唇轻笑,眸子里厉芒如针,直刺入凤七寻的眼睛。 “你以为今天我为什么会和你做同样的打扮?还不是因为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我,而我却并不想委身于他,于是……”凤九夜垂眸轻笑,笑声无比得意,“七寻,很快你就会明白,以前我对你所做的种种根本不值一提,因为真正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才刚刚开始!” 第141章 落入魔窟 话音刚落,凤九夜就突然捂上心口,脸色也开始变的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鬓角渗出。她似乎想张嘴呼救,却发现连呼吸都变的极其困难。这样的场面凤七寻再熟悉不过——凤九夜的心疾犯了。 虽然严重怀疑凤九夜的犯病是假象,但是凤七寻还是忍不住上前,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故作冷漠的说:“九夜,你别装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呵……七…七寻…”凤九夜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仿佛随时都会窒息一样。 人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吧!有时候很恨很恨一个人,恨到忍不住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真当这个人徘徊在死亡的边缘,突然就开始不忍心了。 这种源自于血缘的羁绊,大抵就叫做亲情吧! 眼看着凤九夜的呼吸渐渐急促,最后只能像是一条被丢弃在岸上的鱼一样,徒劳无功的张着嘴,却呼吸不到半分氧气。凤七寻急忙回头,对着驾车的车夫大喊:“停车!快停车!” 然而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凤九夜的唇边噙起一丝冷笑。她伸手用力推了凤七寻一把,眸中是再明显不过的嘲讽,“七寻,你到底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软!” 凤七寻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推下了马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凤家其他人的影子?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夫已经偷偷驾着马车改了道。 凤七寻自嘲的一笑,笑自己的心软,笑自己的妇人之仁,笑自己终究狠不下心,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凤九夜死在她面前,而凤九夜却巧妙地利用了她这一点。 凤九夜撩开车帘,探头看了出来,语气残酷的说:“七寻,永别了!今晚过后,你将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会从此在我的世界里消失!” 说完,她就放下车帘,冷声吩咐:“出发!” 凤七寻忍着浑身的疼痛,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她心里蓦然一惊,这才想起凤九夜坐进马车里以后,四周似乎多了一股子奇异的香味。 她当时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凤九夜熏了特殊的熏香。如今想来,才恍然那种香味的确特殊,因为那是一种会致人浑身无力的花的香味——曼陀罗! 凤九夜从后车窗探出头,瞧着努力想要站起来却一直徒劳无功的凤七寻,声音森冷且残酷,“不要指望臻儿会来救你了,因为她现在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了!” 她最后瞥了凤七寻一眼,然后放下了帘子,端坐回了马车上。 凤七寻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如墨的黑暗中。她逡巡了一眼周身,除了低矮的草丛,便是密布的树林。头顶乌云遮月,星星微弱的光芒更是半分作用都没有。 “真是活该!”她这么斥责自己。 突然,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了一声声狼嗥,凶恶的叫声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凤七寻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心道就算最后的结局还是被野兽撕成碎片,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可是到底是低估了凤九夜的歹毒心思!群狼还没有过来,恶鬼倒是来了不少只。 只见浓雾密布的道路尽头,缓缓飘过来一行队伍。之所以说是飘,是因为他们所有人的双脚都没有沾地,全是浮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行送葬的队伍。 他们都穿着惨白的孝服,有人举着白幡,有人撒着纸钱,后面更有四个人抬着一尊棺材。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双眼发直,表情呆滞,仿佛没有魂魄的木偶一般。 凤七寻原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是她离奇的重生让她不得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某些神秘的力量,那些力量很庞大,庞大到让人敬畏和恐惧! 她手脚并用的挪到一旁低矮的草丛里,尽量隐蔽的藏了起来,然后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渐渐逼近的送葬队伍。 她可不会傻到相信,这真的只是一行普通的送葬队伍。哪有送葬的队伍三更半夜出现在了无人烟的地方,而且还脚不沾地? 队伍越来越近,而凤七寻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在寂静的深夜中如擂鼓一般。她深呼吸了几口起,努力平复狂跳的心,希望不被发现。 队伍终于缓缓经过凤七寻藏身的位置,且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然而她还没有来的及庆幸,四人抬着的棺材的棺盖就突然飞起,哐当一声砸在了她面前。与此同时,棺材中缓缓坐起一个人。 隔着浓重的夜色,凤七寻并不能看清那人具体的形貌,甚至不能分辨是男是女。她只知道那人背对着她坐着,穿着一身鲜血般红艳的袍子,留着一头长而顺直的墨发,背影绮丽且惊悚。 忽然,那人自棺材中飞身而起,不偏不倚的踩在了棺盖上,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凤七寻。那是一张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脸色煞白,嘴唇鲜红,眼睛里是沉沉的死气。 他对着凤七寻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凤七寻只觉那张恐怖至极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而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就颈部一疼,被打晕了过去。 凤七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冰冷且潮湿的岩石上。头顶是倒垂的钟乳岩,大小不同,形态各异,不时有水滴从岩石上滴下来。 她所处的位置是一个较大的洞穴,正对着她的是一个窄而幽深的隧道。隧道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隐约听到细微的人声从里面传来。 此时,凤七寻身上曼陀罗花的药力已经消退。她思考了片刻,便裹紧衣服,缓步走进隧道。隧道里没有一点烛火,她不是被墙上的岩石划到,就是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再不然就是有细小的虫子掉进衣服里,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跌跌撞撞的,凤七寻竟走到了尽头,前方有了些许的亮光。她一开始听到的人声也愈发清楚了,而听清楚之后,她才明白,这根本就是人凄厉的惨叫声。 她踟蹰着走出隧道,眼前出现了些许光芒,但是依旧昏暗。响彻人心肺的惨叫声充斥在耳畔,经久不绝。 凤七寻发现,面前依旧是一条长长的隧道,只不过比刚才她所走的要宽一些。隧道里每隔十米都有一个洞穴,照亮隧道的光芒和凄厉的惨叫声,都是来自洞穴中。 她小心翼翼的接近第一个洞穴,悄声探头一看,顿时怔在当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第142章 同恶魔的交易 洞穴中有一个石床,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按在石床上,另有一名大汉手持铁钳,正夹住男子的舌头往外拉扯,鲜血顺着男子的嘴角流出,在地上蜿蜒出一条小河。 凤七寻下意识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她强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缓步向前,走向第二个洞穴。里面只有一个彪形大汉,大汉对面是一个被绑缚在石柱上的老妇人。大汉手里拿着同样的铁钳,只不过他没有拔掉老妇人的舌头,而是在一根又一根的剪掉她的手指。老妇疼的面孔扭曲,凄厉的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凤七寻心下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脸色倏然苍白如纸。仿佛是要印证自己的想法一样,她又轻手轻脚的的前往了第三个洞穴。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三个洞穴中是嵌了刀戟的石柱,男人或女人被刀戟从背后穿皮而过,挂在了石柱上。 凤七寻终于明白,凤九夜那句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绝非戏言!因为她刚刚经过的三个洞穴,分明是佛教经典中的十八层地狱——拔舌地狱,剪刀地狱还有铁树地狱! 只是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又怎么能够构建出这么一个与佛教典籍中的描述别无二致的人间炼狱?她望向前方的隧道尽头,两旁依旧是惨绝人寰的酷刑,而她决定要走下去。 她要去看看,那个自诩人间阎罗的人——究竟是谁? 凤七寻闭了闭眼,无视两旁昭昭的残酷,并且对那些惨绝的叫声充耳不闻。她只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里。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凤七寻觉得自己似乎终于从坎坷不平的隧道,踏进了平坦的地面上。她睁开因为不想目睹那些惨状而闭上的眼睛,赫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宫。 这里似乎是一处幽谷,除了通向这里的隧道以外,其他三面都是壁立千仞的峭壁。谷底树木繁茂而葱茏,到处生长着形状各异的奇特鲜花。花草极目处是一泉活水,形成了不规则的圆形湖泊,湖水清澈透明。 湖中似乎有一个女子在沐浴。女子背对着凤七寻,肤白如凝脂暖玉,三千青丝浮在水面上,如蔓草一般随意游弋着。 凤七寻握紧手里的匕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接近沐浴中的女子。她可不会天真的相信,藏身在焚天炼狱尽头幽谷中的人,会是什么善类——哪怕对方是个女子! 就在凤七寻快要踏进花丛中时,雌雄莫辨的磁性嗓音倏然响起:“你若是再向前多走一步,是生是死,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不由得收住脚,目光戒备的盯着不远处的女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怎么?我才帮你收拾了那群臭和尚没多久,你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凤七寻心下一沉,“是你杀了相国寺的僧人?” 对方这次并没有立刻回答,凤七寻只听哗啦的水响声,竟是那女子从湖中走了出来。或许……那并不是一个女子!!! 那人有着匀称且修长的身材,一头青丝更是直垂脚底。他出了湖泊以后,弯身从花草丛中捡拾起了一件鲜红似血的衣服裹在身上,然后转身朝凤七寻走了过来。 说是走,但其实凤七寻并没有看清他的动作,而只能感觉到他距离她越来越近。等到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欺近她身畔,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凤七寻抬眸看向面前这张脸,顿时有些许的失神。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貌绝伦的人呢? 那是一张刚柔并济的脸,刀削般的眉,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挑,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上扬的唇角勾勒出了一个魅惑人心的弧。他就像是妖精幻化出来的人儿,可阴可阳,亦男亦女。 似乎很满意凤七寻的反应,对方眸底的笑意更深了,唇色亦愈发的鲜红诱人。 “对,人我已经替你杀了,现在可以付给我报酬了吧?嗯?” 凤七寻身体一震,蓦然想起面前之人可不就是昨晚睡在棺材里的……活尸?!而昨晚凤九夜说过的话,也一一回到了脑海里。 她说,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她。那个人,莫不就是面前的…… 想到这里,凤七寻一把挥开对方的手,沉声说:“你如果想索要报酬,恐怕找错人了!我不是凤九夜!” “我才你是不是凤九夜,我看中的只是这张脸!”说罢,对方便伸手摩挲上凤七寻的面颊,而凤七寻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对方的手从凤七寻的脸颊缓缓下移,指尖所到之处,衣服就仿佛被利刃割开一样,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来。 “住手!你住手!”凤七寻紧咬着下唇,不由得出声阻止。 他闻言,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眯眼微笑说:“忘了告诉你,我叫帛渊,布帛的帛,深渊的渊。你呢?应该是凤……”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帛渊修眉微挑,“这里?这里当然是……”他语气一顿,笑睨着凤七寻,“俗话说,礼尚往来,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再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七寻,凤七寻!” “凤七寻……”帛渊咀嚼着这三个字,突然勾唇一笑,“好听的名字!我喜欢!”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 帛渊转身,缓步向建于谷底的竹屋走去,“这里啊?这里是鬼愁渊。” 鬼愁渊,一个声名狼籍的地方,一个比祭月阁更神秘的存在。传闻只要你诚心请愿,只要你能付出它要的代价,鬼愁渊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凤七寻万万没想到,凤九夜为了回到雍王府,竟然和恶魔做了交易! “不进来坐吗?”帛渊站在竹屋门外,一脸好奇的瞧着凤七寻。 凤七寻快步上前,却在竹屋门前止住了步伐。“俗话说了礼尚往来,俗话也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要你帮忙的人不是我,报酬也不应该让我来付,所以——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 帛渊闻言面色突变,他长袖一挥,突然间天地变色,而周围原本的花草树木、湖泊流水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和焦土荒原,极目处是累累的白骨,黑沉的空中乌鸦在泣鸣。 第143章 强势到底 随着周围环境的突变,帛渊瞬间出现在了凤七寻面前,单手紧捏着她的下巴。他的脸也不再是方才的妖冶无双,而是变成了死人一样的惨白,但是嘴唇却愈发鲜红,就连身上的红衣都像是被火燎烧过,满布着焦黑的窟窿。 “离开?”他重复着问道,声音暗哑如同铁器摩擦,“为什么要离开呢?我不好吗?这里不好吗?” 凤七寻回视着他死气沉沉的双眼,沉声质问:“好?这里有什么好?别的不说,就说外面所谓的十八层地狱——那些残忍至极的刑罚,简直就是泯灭人性!帛渊,你不是审判者,你没有权力那么做!” “呵哈哈哈哈!审判者?我喜欢这个称呼!”帛渊突然大声狂笑了起来,而周身的环境再次快速变换。 断壁残垣变成了平整光滑的墙壁和地面,焦土荒原也化作了切割整齐的台阶和座椅。累累白骨和泣鸣的乌鸦瞬间消失,呈现在凤七寻眼前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地宫,有着堪比皇宫内殿的奢华。 她这才恍然,原来从一开始她看到的就只是一种幻象,而这些幻象会随着操控者的心情的变化而变化。 幻想消弭以后,帛渊转身大步走上台阶,坐在了正中雕龙盘凤的椅子上。 帛渊刚一落座,两旁衣着暴露的仕女就袅娜着上前,将他围绕在了正中。她们或攀着他的脖子,或缠着他的手臂,又或者跪在他脚下,总之是不遗余力的极尽讨好他。 “凤七寻,你是第一个通过十八层地狱的女子,也是第一个敢公然反驳我的女子!我突然不想找凤九夜讨要什么报酬了,我——想要你,而且非你不可!” 凤七寻闻言轻哂,“可是我不想留在这里,更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能想出用这么残忍的法子来虐杀他人,帛渊无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恶魔。 “你会的!”帛渊唇角微勾,语气笃定的说。他倾身向前,捏起跪坐在他脚边的仕女的下巴,摩挲着她娇嫩的嘴唇,表情享受的看着仕女为他迷醉的模样。 “我从来都不缺少女子,尤其是美艳的女子,只要是我想要的,就绝对没有得不到的!” “也从来没有人可以勉强我。你当然可以如你所愿的得到我,只不过是——我的尸体!”凤七寻秀眉微挑,语气淡然的回答。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决绝。 帛渊眯眼瞧着台下神情倨傲的女子,“是么?你觉得我会勉强你?你错了!我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一个女子,因为我有的是办法让她们心甘情愿的服侍我!”他伸手指着凤七寻,“就算是你——也一样!” 说罢,他便靠躺在椅背上,红唇微启,“送七寻姑娘回房,好生伺候着!” “是!”一个正在讨好帛渊的女子站了起来,款款走到凤七寻面前,坐了一个请的手势,“七寻姑娘,请——” 凤七寻冷冷瞥了帛渊一眼,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走过曲曲折折、或宽或窄的隧道,凤七寻始终在思索自己所在的位置。她无法判断这里是距离离都很远还是尚在离都界内,她甚至不能估算出具体的时辰——鬼愁渊建于地下,常年不见阳光,更是不分白天黑夜。 凤七寻本来想询问一下领路的女子,可是那女子一副傲娇的模样,似乎对她颇有敌意。而且她一个侍候人的奴婢,大抵是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应该也不会告诉她,所以她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鬼愁渊是一座地下宫殿,结构错综复杂。姑娘最好不要乱闯,免得……”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带领凤七寻回屋的女子掩唇轻笑起来,悠悠补充了一句:“毕竟在鬼愁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帛渊大人一样,懂得怜香惜玉的。” 女子话说的隐晦,一方面是警告她最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不要妄想逃跑,另一方面则是欺她尚未出阁,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故意调笑她,许是想看凤七寻窘迫的模样吧!毕竟于帛渊而言,对凤七寻和对她们的态度,似乎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一个让帛渊另眼相看的女子,无疑是她们最大的敌人——情敌。 凤七寻自然听懂了女子的意思,不过她一个活了两世,早已尝尽人间风月的人,又怎么会在意那些不咸不淡的调笑?她不屑的轻笑,说:“我还真就不相信了,在鬼愁渊连帛渊这个做主子的都轻易不会动的女人,谁还敢胆大包天的染指呢?” 有一个法则无论到哪里都适用,那就是权力决定权利——上位者永远有一般人所无法企及的威严和特权,帛渊想必也一样! 女子被凤七寻的反问噎住,只好面色讪讪的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帛渊大人看中的女子,所以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凤七寻挑了挑眉毛,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的确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是她有的是办法让人知道,毕竟她又不是哑巴! 不多时,女子在一处石门前停了下来。“到了!” “多谢!”凤七寻略一颔首,便想要推门进去。 女子突然在背后冷声提醒:“鬼愁渊有规矩——不许直呼帛渊大人的名讳!希望姑娘能够谨记!” 凤七寻停下推门的动作,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规矩是用来让下人遵守的,我又不是下人?况且…”她转过头,粲然的笑容看在女子眼里,却颇有些不可一世的感觉。 “帛渊对此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奴婢多什么嘴?”她厉声叱道。 “你——” 瞧着女子眸底燃起的愤怒,凤七寻冷笑道:“你可以不满任何人的任何做法,但是在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意见之前,麻烦先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资本!” 说罢,凤七寻不屑的瞥了女子一眼,转身推开石门,大步走了进去。虽然身陷囹圄,但她绝不是随便一个奴婢都可以对她言语倾轧的人! 石门在女子面前缓缓关上,而她面上维持许久的隐忍表情也随之破裂。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什么?奴婢?呵,现在帛渊大人之所以对你以礼相待,不过是还没得到你。一旦帛渊大人得到了你,他一定会将你弃如敝履。到时候你的下场,将会比我们更惨!更惨!”女子咬着牙,一脸愤恨的说。 第144章 帛渊的觊觎 凤七寻在石门关上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靠着石门缓缓坐了下来。她知道,在所有人都对帛渊极尽讨好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抗,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完璧之身——作为一个猎物,你越有吸引力,猎手才会越有耐性! 虽然这一世的她并不那么看重名节,但是也不能随便交给一个一看就是纵欲成性的家伙,尽管那个帛渊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 “凤七寻,你现在是在苦中作乐么?”她问自己。 靠着石门坐了片刻之后,凤七寻环顾了一下四周。石砌的墙壁光滑而平坦,上面绘有各式各样的图案,大多都源自于神话传说。墙壁上有凹下去的龛,里面放着孩童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珠子散发着迷人的柔和光芒。 淡紫或浅粉色的轻纱从屋顶垂坠下来,在地上迤逦开来。轻纱尽头是一座雕刻精致的石床,床上铺着不知道是兔毛还是狐毛的毯子,总之触感柔软。 石床旁边摆放着一尊屏风,屏风是用上好的旬阳花梨木制成,只是上面绣制的图案有些不堪入目,可惜了质地上乘的丝缎。 屏风后竟然是一个天然的温泉浴池。池水中洒满了各色的花瓣,红的、白的、粉的,尽头的角落处是一个龙头,里面源源不断的流出活水。 经过连番的折腾,凤七寻也是累极了。于是她不由分说的脱了衣服,走进了池中,让温和的池水尽情的浸透她疲惫的身心。 也不知道臻儿怎么样了。听九夜的意思,她应该是让人拖住了臻儿。臻儿武功高强,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慎儿呢?慎儿会找人来救她么?慎儿会找谁来救她呢?大哥还是太子? “唉……”凤七寻不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要是凌祭月在就好了,任凭鬼愁渊再神秘,再厉害,也终究不能和江湖第一邪教的祭月阁做对吧? 可是她似乎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深陷鬼愁渊,除了凤九夜。而凤九夜巴不得她死,是绝对不会让人来救她的。 兴许是真的累了,凤七寻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竟不自觉的快要睡着了。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突然一条凉凉的、滑滑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脖子。凤七寻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蛇…”她刚想惊叫出声,却发现放在她脖颈处的是一只白皙的手臂。她抬起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凤七寻把身体向水里埋了埋,目光凌厉的怒视着蹲在池边的男子。 “偷看别人沐浴,您的口味还真是独特,帛渊-大人!”大人两个字,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错了,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帛渊说着,伸手挑起凤七寻脱在一旁的衣服,并且拿着绣有并蒂莲花的肚兜儿放在鼻下轻嗅,少女的清香便萦绕在鼻端。 他陶醉的一笑,“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凤七寻上前夺过帛渊手里的肚兜儿,冷冷吐出了两个字——“无耻!” 帛渊不在意的笑笑,起身向外面走去。“沐浴好了就快些休息吧。今晚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他磁性的嗓音隔着轻纱,幽幽飘进了凤七寻的耳朵。 晚些时候,那个带领凤七寻过来的女子又来了。 “姑娘,帛渊大人有请!” 她说话的时候,眸间挟着得意和嘲讽,仿佛有什么事情是在她的预料之中一样。 凤七寻假装没有看到她眸子里的各种情绪,兀自整理好身上的衣衫。 “不用穿戴的那么整齐,横竖待会儿是要被脱掉的。”女子语气暧昧的说。 “吃进肚子的饭迟早也会变成屎被拉出来,难道就因此不吃饭了吗?”凤七寻挑眉反驳,心道不就是恶心人吗?谁不会啊? 果然,女子的脸色变的极是难看,冷哼道:“你现在倒是嘴硬,只怕待会儿就要跪着求饶了!” 凤七寻没有理会她,而是把贴身的匕首放进了袖中,以备不时之需。“走吧!”她瞥了女子一眼,径直向门外走去。 还是昨日的那座宫殿,光滑的地面,浮雕的台阶和蟠龙柱,与皇宫的金銮殿只差了一层金漆。还没走进大殿,凤七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淫靡不堪的声音——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娇喘,不用想都能知道,现在殿中是怎样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怎么?不敢进去了?”女子语含嘲讽的问。 凤七寻冷哼一声,唇角掀起了凉到极致的笑意,抬脚迈进了大殿。 没了缭绕的轻纱,一切都那么一目了然。帛渊似乎并不介意有人在场观看,反而更加卖力起来,直让身下的女子不停求饶。 凤七寻信步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冷眼瞧着帛渊的人肉大战。她之所以能这么淡定,自然还是要感谢上一世凤九夜的变态心思。 她为了向凤七寻证明赫连焱爱的女人是她,竟然让人在她的寝宫的床榻后钻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每当赫连焱临幸她的时候,她就让人把凤七寻搬到隔间里,要她亲眼看着她爱的男人,是如何宠爱她最恨的女人的。 每一夜,每一夜,她都亲眼看着凤九夜在赫连焱的身下婉转承欢,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想闭上眼睛,想别过头去,但是总有人板正她的头,用钩子勾起她的眼皮。 一想到过去的种种,凤七寻就觉得胸腔中燃起了一股怒火,怎么都扑不灭。于是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水,企图浇熄熊熊燃烧的火焰,却颓然的发现无济于事。 帛渊已经结束了他的战斗,起身由仕女帮他披上那件红袍。他迈开步伐,向凤七寻走了过来,袍襟摇曳下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和如瓷的肌肤。 不知怎的,凤七寻突然觉得身体热的厉害,像是被放在火焰上炙烤一样。她蓦然一惊,猛的抬头看向帛锦。帛锦眸中盛放的笑意证实了她的猜测。 “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任何一个女人,而想要一个女人就范,我有的是办法!” “卑鄙!” 帛渊也倒了一杯茶,不过他只是端详着青碧的茶水,唇边是计谋得逞的笑。“我就猜到你会不屑于我,然后悠闲的坐着喝茶。所以我在这茶水中加了一味药,一味我精心研制的……”他附在凤七寻耳畔,吐气如兰的说:“合欢散……” 第145章 英雄救美人 凤七寻扶着石桌,颤巍巍的站起身,极力想要避开帛渊的靠近。尽管她十分不想承认,但是如今的帛渊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大冰块,而她忍不住想要贴上去。 帛渊依旧坐在桌边,微眯起的丹凤眼里情欲渐浓。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颜色鲜艳的唇,语气暧昧的说:“七寻,你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诱人!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因为我想看到你忍受不住的那一刻,到时候你一定会匍匐在我的脚边,求我要了你!” 说完,他就得意的笑了起来,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那种香艳的画面。 凤七寻咽了一口唾沫,强忍着口干舌燥的感觉和身体里叫嚣的欲望。 “不会有那么一刻的!”她斩钉截铁的说完,便从袖子里拿出匕首拔开来,然后在帛渊震惊的目光中,用匕首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钻心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而她也因为右腿受伤,支撑不住身体,从而跌倒在了地上。 帛锦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急忙跑到凤七寻身边,想要扶起她。 “别过来!”凤七寻用匕首指着他,厉声说。 药性已经渐渐发挥出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帛渊近乎施舍的占有,所以她一定不能让帛渊接近他。合欢散是毒药,是种在她身体里的毒瘾,而如今他的身体就是能够解开她毒瘾的药,一旦触碰到了就会万劫不复。 看着凤七寻手中带血的匕首,帛渊恨恨的攥紧了拳头,沉声斥道:“凤七寻,你是疯了不成?” “我就算是疯了,也不会送去给你玷污!”凤七寻喘息着说,脸上的潮红愈发明显。 帛渊在距离她一臂之遥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瞧着极力忍耐的凤七寻,看着鲜血浸湿了她的裙摆,看着冷汗沁出额头鬓角,看着她的嘴唇血色渐无,眸中的懊恼更深了! “七寻,你真以为我研制的媚药就那么好解?那不是普通的媚药,不是你强忍着欲望或者浸泡一下冷水就可以解决的。你需要和男子交合,需要男子的阳刚之身,否则……你会因为饥渴难耐,七窍流血而死!” 凤七寻扯开一个苍白的笑,“……那我宁愿死!” “你——” 正当帛渊不知道该拿凤七寻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凤七寻曾经在十八层地狱里见到过的彪形大汉匆忙跑了过来,嚷叫着:“不好了,帛渊大人,有大批的官兵冲进来了!” “什么?”帛渊身体一震,厉声质问:“官兵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回大人,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大概有数千人。大人,自古江湖和朝廷不宜牵涉过深,咱们还是赶快撤离吧!” 那个带着凤七寻进来的女子也急忙上前,面色焦急的劝说:“帛渊大人,您这次出来就带了不过百余人,不宜同那群官兵硬拼。我们还是暂且先离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帛渊不舍的看了凤七寻一眼,似乎也想把她带走,可惜凤七寻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那群官兵肯定是来寻我的。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他们有自己的办法。你如果强行带着我走,绝对跑不掉的!帛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明白吧?” 瞧着凤七寻略带嘲讽的眼神,帛渊恨恨的一咬牙,“凤七寻,我已经认定了你是我的女人,就算今日我得不到你,他日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跟了我!我们走!” 彪形大汉率先走到一旁打开了开关,帛渊最后看了凤七寻一眼,转身快步走进了隧道。其余的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直到密道的门关上后,凤七寻才倒吸了一口冷气,却发现自己的神志愈发混乱了。她再次举起匕首,正想再给自己一刀的时候,一个玉珏快速飞了过来,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凤七寻吃痛松开了手,匕首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而玉珏也应声碎成两半。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大殿门口处,不过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她突然吃吃的笑了。“看来我的神志已经混乱不堪了,我居然看到了岐王!” 凤七寻看的没错,带兵闯进鬼愁渊分部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凛朝的无敌战将——岐王赫连沣! 赫连沣注意到凤七寻受伤的右腿,眸色不觉沉了又沉,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笑意森然。 “我们又见面了,凤二小姐!” 凤七寻扬起一边的唇角,笑道:“呵……真的是你!岐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赫连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蹲下身体,不由分说的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忍着!”说话间,他就把布条缠上了凤七寻的右腿,然后用力的绑了起来。 瞧着近在咫尺的赫连沣,凤七寻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使劲儿推开了他,“离我远点儿!” 赫连沣刚想开口,却发现她面色不正常的潮红,“你被人下了药?” “知道还不离我远一点!”凤七寻口气不善的说。 这时,岐王的随身侍从闵良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说:“王爷,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抓到贼人二十三人,其余的全部从密道逃跑了!” 赫连沣点了一下头,伸手将受伤的凤七寻抱在了怀里。凤七寻一开始还有力气反抗,但是无奈药性太大,很快她就不受控制的想要贴近赫连沣。 赫连沣瞧了一眼不停在他胸前作祟的小手,狭长眸子里的狠戾一闪而逝。 “回府!”他冷声说。 不是没想过会和赫连沣再次见面,只是想不透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才会让她两次遇到他——在她狼狈至极的时候。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窗外日光倾城。凤七寻缓缓睁开双眼,不由得抬起手遮住了刺目的阳光。身上如同煎熬一般的燥热感已经消除,而记忆中残留的最后画面似乎是……赫连沣抱着她进到这个房间,想要把她放到床上,可她却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搂着男子健壮的腰身,说什么都不放开。 凤七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捂上了有些泛红的脸颊。耳边回响起帛渊说过的话,他说他独门秘制的合欢散只有和男子交合才能解开,否则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如今她安然无恙,那就是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凤七寻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却不期然的触摸到一条温热的手臂。 她心里咯噔一声,机械的转头看向身旁,立刻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凌厉的眉,微合的眼,还有就连睡觉都紧紧抿着的削薄的唇,不是赫连沣还能是谁? 第146章 误会 凤七寻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够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猛的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还好还好,两个人都衣着都还算整齐,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但是,但是……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床上的一抹殷红上,久久无法移开。 这抹刺目的红,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啊! “醒了?”男子略带暗哑的声音传来,吓得凤七寻脊背一僵。 许是没听到凤七寻的回答,赫连沣只好坐起身来,双手扳过她的肩膀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放心的道:“看来已经没事了!”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她昨晚不惜给自己一刀,也要保住的名节就这么没了,怎么会没事?虽然她真的没有那么在乎……好吧,她就是很在乎,她不想稀里糊涂就把自己交出去,而且对方还是赫连家的男人! 似乎察觉到凤七寻的表情有些不对,赫连沣看向刚才她目光胶着过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了那抹艳丽的红色。他低声轻笑了一下,狭长的眸子里难得噙了笑意。 “你莫不是以为,那是你的处子之血?” “难道不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凤七寻忙垂下头,一脸的尴尬之色。 赫连沣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赫连沣怎么说都是堂堂的岐王爷,大凛朝战无不胜的将军,怎么会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可是帛渊说合欢散的毒只能,只能……”她舔了舔嘴唇,终究没有说出剩下的话。 赫连沣瞧着女子一脸的窘迫,不忍心再继续逗弄她了,便起身下了床,语气平静的说:“他有他的毒,我自然也有我的解毒之法。你大可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床上的血不过是我……的丫环替你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 他解释完,便从屏风上取过外衫穿上,然后大步向门口走去,双手打开了房门。 随身的闵良早就候在门外了,瞧见房门被打开,立刻恭敬的拱手问候:“爷!” 赫连沣用眼角的余光轻瞟了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的凤七寻一眼,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你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就暂时在这里休息吧!等伤好了以后,我自会把你完好无缺的送回雍王府!” “哎……”凤七寻还想询问些什么,无奈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房门刚一关上,赫连沣就身体一晃,差点就要摔倒。 “爷!”闵良神情紧张的低呼了一声,急忙扶住了赫连沣的手臂,疾声问道:“您没事吧?” 赫连沣摆摆手,“无妨。”说罢便扶着墙壁,缓步向前方走去。 “爷…”闵良无奈的唤了一声,疾步跟上了走远的赫连沣。 其实不用赫连沣说,明眼人谁不知道王爷昨晚在七寻姑娘房里待了一晚上,就是为了用内力一点一点帮她把体内的合欢散逼出来。明明要了她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王爷非要耗费大半的内力,又是逼毒又是疗伤的,每一样都亲力亲为。 他家王爷以前也不是那么个人呐! 闵良摇了摇头,直呼:“搞不懂!搞不懂!” 走在前面的赫连沣突然停下了脚步,把兀自跟着的闵良吓了一跳,“爷,还有事?” “找个手脚麻利的丫头过去伺候七寻姑娘。” “是,属下领命!” 赫连沣离开后,凤七寻又躺回床上小憩了片刻,但是因为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堆积在一块儿,所以她睡的并不那么安心。 她真是千想万想,都没想过来救她的人会是赫连沣。 赫连沣怎么会知道她被劫持的事情?他又是怎么找到她的?还有……他为什么要救她?还出动数千人的兵力? 难道是因为自己当初的告诫?凤七寻摇了摇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敲门声响起,不大却刚好足够凤七寻听见,接着便是女子柔和的声音传来,“七寻姑娘可醒了?” 凤七寻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后,说:“嗯,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端着盛放着布巾的铜盆走了进来。她把铜盆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对着凤七寻施礼问候道:“奴婢素以,是爷派来伺候姑娘的,姑娘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奴婢!姑娘,您先洗漱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起身下了床,向盛满水的铜盆走去。素以则走到床边,细心的收拾着衣服和被褥。 凤七寻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想要阻止素以,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素以已经叠好了被子,而床褥上的那一抹深红在透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尤为醒目。 “……那不是…我……他……”凤七寻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素以脸色微红的一笑,“姑娘不必担心,主人家的事情做奴婢的不会多说。”说完,她就把沾染了鲜血的床单收了起来。 凤七寻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心想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彻夜留宿再加上染血的床单,任谁看都是一夜春宵的结果。 一连几天,凤七寻都再没见到赫连沣。他整日的待在房间里,门外守着初见时赶车的车夫。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的副将,亦是他的亲信之人,似乎是叫闵良。 凤七寻还知道,她如今所在的地方不是岐王的邕南封地,而这里也不是岐王府,而是赫连沣距离离都百里之外的郴城的别庄。 乍一听时,她还以为赫连沣贼心不死,又想争夺地位。仔细一想才明白,或许是因为太后寿辰日进,而他不过同各地的藩王一样,赶回离都为皇太后贺寿。 艳阳高照的时候,凤七寻歇在凉亭之中,有些百无聊赖的瞅着环绕的假山石径,突然有些怀念雍王府四面环水的湖心亭了,还有成簇盛放的荷花。 她轻抚着腿上的伤口,咬牙切齿的想:帛渊那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害她差点废了自己一条腿,总有一天,她会把这笔账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不过想归想,她对鬼愁渊着实知道的太少。或者说,除了这么一个声名狼籍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她都不确定。 果然,知己而不知彼的感觉——很不好! “在想什么?” 男子平静如幽湖的声音倏然传来。凤七寻蓦地抬头,看向青石小径的尽头,一身墨黑锦袍的男子缓步走来。 第147章 过的好与不好 同样如泼墨般玄黑的锦袍,同样颀长而英挺的身形,凤七寻只觉得面前的赫连沣在不知不觉中,同另一个身影产生了重叠。唯一不同的,便是他面上少了那一个泛着银色冷芒的面具。 凤七寻急忙摇了摇头,暗道凤七寻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么没有逻辑的事情,亏你还能联想到一块儿,上辈子那么多的盐算是白吃了! 再看向赫连沣时,他已经走到近前,冷峻的眉眼仿佛凝结着千万年的冰雪。 “在想什么?”他复又问了一遍。 凤七寻替他斟了一杯茶,垂眸浅笑着说:“我在想……呵,数日不归,雍王府里关于我失踪的传言,应该已经满天飞了。流言的力量太强大也太可怕了,真不知道我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被山贼劫掠,失身于人,名节尽毁?还是不知羞耻,同书生或者其他什么样的男子私奔,弃家族的名誉于不顾?” 赫连沣静静的听着凤七寻近乎自嘲的猜测,忽然问了一句,“在雍王府过的不好?” 同样的问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似乎也隐含了别样的意味。凤七寻忽然就止住了言语,抬眸看向赫连沣的同时,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桌上的茶杯。滚烫的热茶透过瓷杯,灼烧着她的掌心,而她仿若未觉。 赫连沣看不下去凤七寻近乎自我折磨的行为,便伸手取了茶杯置于一旁,眉头微皱的睇着她。 凤七寻垂眸轻笑,笑声里掺杂了太多,也掩饰了太多。她看向赫连沣,眸中却突然盈起了层层笑意,一如平静湖面上激荡而起的涟漪。 “没有过的不好,怎么会过的不好?王爷别忘了,我可是雍王府的嫡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大凛朝的郡主……这样的我怎么会过的不好?王爷您……多虑了!” “是么?”赫连沣端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热茶,继而目光凌厉的锁住面前表情无懈可击的女子,“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担心的就不应该是流言蜚语了!” 呵…到底是太过拙劣的谎言,赫连沣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轻松将它击破。 一个受尽父母疼宠的女儿失踪许久,首先应该担心的该是父母会如何寝食难安,而绝非那些无关紧要的流言。 “王爷果然明鉴呢!”凤七寻垂下头,幽幽的说。 对于凤七寻算不得真心的恭维,赫连沣只是极淡的牵了一下唇角,便收回放在女子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嶙峋的假山,薄唇微抿。 “其实有一事,七寻一直不明白。” “说。” “敢问岐王爷是如何知道我失踪一事,又是怎么找到我的?”这个问题困扰凤七寻许久了,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救她的人会是赫连沣? 赫连沣放下茶杯,轻描淡写的说:“帛渊色胆包天,劫走了我府上的一个姬妾。” “没看出来,王爷竟还是一个多情的男子。” 赫连沣冷哼一声,眸中划过一抹狠厉,冷声道:“是他找死!” 凤七寻大概能明白赫连沣的做法。他是堂堂的岐王殿下,不要说朝堂,他的名号都能让外族闻风丧胆。可是帛渊偏偏不长眼,劫走了他的姬妾。无论那女子是否是宠姬,哪怕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婢,动了岐王的人,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也难怪赫连沣会一直追杀他了。 帛渊,还真是像赫连沣说的——色胆包天。 凤七寻端起茶壶,给她和赫连沣添满茶,然后持杯碰了他的杯子一下。“岐王爷,咱们今后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了,如果哪天你逮到帛渊那个王八蛋,记得叫上我一起收拾他!” 赫连沣没有回答,却是和凤七寻一起端起了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这时,闵良从远处走了过来,走近后站定躬身道:“爷,车马已经备好了。” 凤七寻疑惑,“车马?要去哪儿?” 赫连沣起身,大步走出凉亭,“回离都!” “现在?”凤七寻抬头望了一眼如洗碧空中炎炎的烈日,半信半疑的问:“大中午?” “凤二小姐,明日就是藩王觐见皇上的时候了,我们当然得尽快出发了。要不是因为您的腿伤,爷早就抵达离都了……”闵良不满的抱怨。 “多嘴!”赫连沣厉声呵斥。 “爷——”闵良不甘心的唤了一声。这觐见皇上可是大事,若是迟了,谁知道会不会被定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呐! 凤七寻自然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更明白皇上对赫连沣的谨慎戒备。 她快步追上赫连沣,面色愧疚的说:“真的是因为我的腿伤,耽误了你们的行程?其实你不用……” 她是想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可以带伤赶路的。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沣冷到了极致的眼神阻止了。 “带伤赶路?除非你是不想要那条腿了!”他说话时的语气里含着愠怒,听的凤七寻有些不明所以。 赫连沣似乎也没想给凤七寻想明白的机会,直接一拂袍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既然知道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还不快些跟上!”男子冷若玄冰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噢……”凤七寻应了一声,急忙循着赫连沣的背影跑了过去。 快马加鞭赶了将近大半日的路程,凤七寻一行人终于在入夜时分抵达了离都。 雍王府一如往日的平静祥和,丝毫没有嫡小姐失踪了的慌乱不安。朱漆的大门敞开着,门外的两个护卫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凤七寻在王府附近的窄巷中下了马车,目光幽幽的望着灯火通明的雍王府,樱唇越抿越紧。 赫连沣吩咐了闵良几句,便向前迈了两步,“走吧!” 凤七寻带上披风的帽子,淡声说:“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赫连沣俊眉微挑,“一个人回去?面对所有人咄咄逼人的质问,然后百口莫辩?凤七寻,在能依靠别人的时候,就不要选择一个人逞强了……会很累!” 凤七寻唇角微扬,笑容里多了几分轻蔑,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愿意依靠别人,是因为不是谁都可以让我依靠,也不是谁都值得依靠!” 她对着赫连沣略一点头,“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七寻定当全力报答!”说罢,她便疾步朝着雍王府走去。 “爷?”闵良看了一眼凤七寻的背影,又瞧了瞧自家王爷,心头弥漫起不好的预感。 第148章 又被冤枉 果然下一刻,赫连沣便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你先回王府安顿好一切。” “可是爷身上的内伤……”闵良不由得担心起来。 赫连沣为了帮凤七寻逼毒,可谓耗尽了大半的内力,尽管后来他一直在屋子里闭关疗伤,但是不过区区几日的功夫,内伤又能恢复多少呢?如今他们身处离都,而非邕南,闵良总觉得处处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着了有心人的道。 只可惜他思虑甚多,赫连沣却未必领情。而且他向来都是独断专行,除了曾经的兰姑娘,他又听过谁的话? 果不其然,赫连沣眯眼瞧着凤七寻步入雍王府的身影,淡淡的抛下了一句——“我的伤已无大碍”,便头也不回的快速跟了上去,把一脸无奈的闵良丢在了原地。 凤七寻出现的时候,守门的护卫神色有些许异样,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们躬身齐唤了一声二小姐,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守卫便转身跑去了府里通报。 凤七寻敛去了眸底的冷漠,却愈发加强了心底的戒备。她向来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哪怕是守卫的一个眼神,都能引起她足够的重视和……怀疑! 她微扬着下巴,缓步向王府正堂走去。然而不过才走到一半,突然从四周的草木中冲出了数十名护院,把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凤七寻,你还敢回来!” 随着雷霆万钧的怒吼声响起,正前方的护院自动的闪开了一条道路。满脸怒容的凤桓和表情冷漠的韩蕙心,以及雍王府的一众姨娘小姐少爷们,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刚才的那一声怒吼便是凤桓发出来的。 凤七寻抬手将垂落额前的一缕碎发拢在耳后,脸上则浮现出疑惑和不明所以,“父亲的话说的真奇怪,雍王府是我的家,我不回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家?呵……”凤桓冷笑了一声,矍铄的双眼中满是愤怒和嘲讽,“这里不是你的家!我凤桓也没有你这个不知羞耻又心思歹毒的女儿!” 韩蕙心亦是睨着凤七寻,层层的寒意从她的眸子里铺展开来。“七寻,你真是太让你父亲还有我们失望了!九夜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啊?” 原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失踪数日,同马车一起回来的只有凤九夜和那个被她收买的车夫,自然是随她怎么说了。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九夜这次又是编造出怎么离奇的谎言,来污蔑她的呢? 凤七寻逡巡了一番众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面色担忧的凤柒云身上。“大哥,麻烦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顿了顿,她补充道:“在这个家里,我只相信你一个人的话!” “七寻,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韩蕙心沉声说道,并且向包围住凤七寻的护院使着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个孽女拿下!” 瞧着周围蠢蠢欲动的护院,还有凤桓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凤七寻眼神一冷,厉声喝道:“雍王爷才是这个府中的一家之主,他还没有下命令,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子动我!”她看向表情严肃且难掩愤怒的凤桓,“父亲,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九夜无论说了什么,都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辞。您只听了她的一面之辞,就对我妄下论断,难道就不怕世人耻笑您有失公允吗?” 凤七寻言之凿凿,由不得凤桓不考虑,毕竟他的颜面、凤家的颜面——高于一切! “柒云,说给她听!” “是,父亲!” 凤柒云应声后,便看向凤七寻。“九夜说,她和你一同从太师府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当初劫杀相国寺的那一群流寇。那群流寇是你收买的,本来想通过抢劫相国寺来除掉九夜,好制造成盗匪抢劫的假象,结果没想到九夜命大,躲过了那一劫。于是你不甘心,便收买了赶车的车夫,让他不动声色的把你们的马车和夫人的马车分离开来,然后伺机杀了九夜。她还说,你早已和那流寇的匪首暗渡陈仓,所以他才不惜得罪雍王府,也要替你除掉九夜!” 韩蕙心眸中恨意渐深,“九夜侥幸逃回府中的时候,浑身上下全都是刀伤剑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现在她还躺在夜兰苑中,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凤七寻,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她是你的妹妹!亲妹妹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就是啊,再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这么也太狠毒了些!”柔姨娘轻瞟了凤七寻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许是念着当初凤七寻帮她查清凤怡瑶之死的真相,蓉姨娘难得的开口替她说话。“老爷,我瞧着七寻不像那么狠毒的孩子……” “妹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吗?”韩蕙心冷声打断了蓉姨娘的话。 蓉姨娘虽然因为凤怡瑶的死,脾气收敛了很多,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她闻言冷笑,语带讽刺的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府里不正是有那么一个人吗?表面上柔柔弱弱,背地里居然耍手段害死她的长姐,我真是眼瞎了才会觉得她是大家闺秀!” 听出了她的意有所指,韩蕙心目光狠戾的说:“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蓉姨娘毫不畏惧的回视着有些恼羞成怒的韩蕙心,冷声说:“妹妹在此也劝姐姐一句,作为当家主母,一碗水要端平。真不明白同样是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怎么会如此偏颇?” “夏蓉你——”韩蕙心伸手指着蓉姨娘,忍不住直呼了她的名讳。 “够了!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是姨娘,这样大呼小叫的争吵,成何体统?”凤桓目光严厉的斥责完两人,继而看向傲然立在正中的凤七寻。 “九夜的话柒云已经如实相告。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就休要怪为父不念及父女之情,将你送到大理寺去了!” 第149章 岐王相助 大理寺是大凛王朝主管刑狱的地方,里面刑罚严苛不亚于凤七寻在鬼愁渊所见的十八层地狱。所以凤桓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或大或小的震惊。凤柒云更是对凤七寻担忧不已。他刚想开口劝说却被凤七寻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她微微屈身向凤桓施了一个礼,然后表情淡然而平静的分析道:“九夜的话有三个疑点。其一,她说我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她,为此甚至不惜收买流寇。那好,相国寺一劫她侥幸逃脱情有可原,毕竟有僧众的拼死抵抗。可是如果真像她所说,我意欲从太师府回来的路上劫杀她,试问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逃脱那些身强力壮的流寇呢?” “其二,假设她有神仙或妖怪相助,或者随便什么武林高手英雄救美也好,在她逃脱之后肯定会回到雍王府,然后把一切和盘托出,就像现在这种情况这样。如果我真的杀害她未遂,肯定也会料到这种结果,那样我又何必回来自投罗网呢?” “其三,正如母亲所说,九夜是我的亲妹妹,我为什么要除掉她?我有什么非除掉她不可的理由吗?倒是九夜,一次又一次的编造这种荒谬至极的谎言来污蔑我,真是让人寒心呐!” “你胡说——”女子不甘心的叫嚷远远传来,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凤九夜裹了披风,在丫环的搀扶下疾步走了过来,布满泪水的双眼尽是指控。 “你说我陷害你?你说我污蔑你?那我浑身的刀伤怎么解释?我明明看的很清楚,那些人就是冲进相国寺肆意烧杀抢掠的流匪,而你和那个匪首还…还…简直是不知羞耻!” 她转而跪在凤桓面前,声泪俱下的说:“父亲,女儿没有说谎!七寻分明是嫉妒父亲母亲对九夜的偏爱,所以才对女儿痛下杀手。女儿也是死里逃生,这才能回到府里。她若真是无辜的,那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是啊!七寻,既然你说你没有收买流寇杀害九夜,那你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回来?又为什么在时隔这么多天以后,才安然无恙的回到王府?”韩蕙心侧眸睨着凤七寻,并且刻意在安然无恙四个字上加上了重音。 比起曾经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拖着一条命回来的凤九夜,如今凤七寻的完好无缺似乎也成了一种错误,一个证明她清白的致命污点! 凤七寻看向已经被丫环搀扶起的凤九夜,她垂着眸,脸上泪痕犹存,端的是一副无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会向恶魔祈愿,会用相国寺数十条性命换取她的自由,如今又将这些黑锅全部扣在了她的头上。 “七寻,你还不老实交代?这么多天的时间,你都在哪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来?”凤桓沉下脸色,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凤七寻第一次犹豫了,犹豫要不要把赫连沣说出来。一个是帝位曾经最有希望的继承者,一个是手握重兵的王爷的女儿,他们之间的来往总会引人揣测些什么。 凤九夜见状冷笑:“说不出来了吧?”她料定了以那人的好色,定然不会放过凤七寻。如果凤七寻当真被他要了,那她真就万劫不复了。 “七寻这几日都同我在一起!”低沉的男音突兀的传入,紧接着一个穿着墨黑锦袍的男子便大步走了过来,冷峻的眉目如同巫女峰顶千年不化的冰雪。 他走到近前,面无表情的脸上薄唇轻启,“雍王爷,许久不见!” 凤桓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急忙拂袖行礼:“老臣参见岐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瞧见凤桓行礼,其他人更是急忙行礼,高呼王爷千岁。 赫连沣上前虚扶起凤桓,“同为王爷,雍王爷就不必客气了!” “使不得,使不得!老臣怎么能和殿下相提并论呢!”凤桓有些惶恐地说。 虽说同称为王爷,但凤桓的王爷之位不过是先皇的一种恩惠,说白了也不过是和丞相的官阶同等,王爷之称不过徒有虚名而已。而赫连沣出身皇室,身份的尊贵和正统的王爷之位都是与生俱来的,带着天家不容藐视的皇威。 无论是凤桓还是凤九夜,赫连沣的突然到来对他们来说,都有些措手不及。凤桓固然知道由于太后寿辰,各地藩王皆领命赴京的事情,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赫连沣会突然来雍王府。他看向站在一旁,表情云淡风轻的凤七寻,心道,岐王莫非真的是为她而来? 凤九夜则是不甘心的紧咬着下唇,为这么好的一个对付凤七寻的机会,就生生的被突然杀出的岐王爷给破坏了,她自然心里愤愤不平。 赫连沣不动声色的睇了凤七寻一眼,继而对凤桓说:“贸然前来,还请王爷见谅!” “殿下说的哪里话?岐王大驾光临是老臣的荣幸,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凤桓恭维道。顿了顿,他才疑惑不解的问:“只是不知道殿下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赫连沣薄唇微扬,“自然是为了令嫒凤二小姐!” 雍王府正堂的内间。凤桓和赫连沣一同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下首则分别坐着韩蕙心、凤九夜和凤七寻,其余的人已经各自回园中了。 凤桓态度恭敬的帮赫连沣倒了一杯清茶,温声问道:“殿下方才说,寻儿这几日是同您在一起的?” 赫连沣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首先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玉佩,放在桌上推到了凤桓面前,“王爷可认得这个玉佩?” 凤桓看向面前的玉佩,通体碧绿,玉质温润,加上极细致的雕刻功夫,一看便绝非凡品。不过待看清玉上铁画银钩的夜字后,他忍不住脸色微变。 “紫玉缠凰佩!这是九夜的玉佩!”凤桓语气肯定的回答,看向赫连沣的目光愈发疑惑了。他不禁问道:“殿下如何会有九夜的贴身玉佩?” 凤九夜也有些吃惊,她分明记得自己故意把玉佩落在韩太师府了,为的便是借故支开臻儿。可如今,这枚玉佩怎么会落到岐王手里了? 赫连沣轻笑,并没有立刻替众人解开疑惑,而是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是王爷您——应该听说过鬼愁渊这个名字吧?” 第150章 有惊无险 一听到鬼愁渊的名字,凤九夜明显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心头也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而反观凤七寻,似乎是越来越平心静气了,面上的淡然让凤九夜越看心头便越是恼火! “鬼愁渊……”凤桓细细思索了一下,点头说:“老臣也只是略有耳闻,据说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靠替人实现愿望从而收取报酬来存活。他们行踪不定,做事也毫无章法可循,并且完全不顾及所谓的江湖道义。” “王爷说的没错。鬼愁渊以接受各式各样人的祈愿为营生,为了能够顺利找到雇主收取报酬,他们往往会在雇主祈愿时,索要雇主一个贴身之物,作为收取报酬的信物!”赫连沣拿起桌上的玉珏,双眼微眯的细细把玩着,“而这个玉佩,便是我在剿灭鬼愁渊分舵的时候发现的。” 他看向低眉敛目的凤九夜,“敢问凤三小姐,你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鬼愁渊?” “九夜,这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桓目光凌厉的睇着凤九夜,沉声问道。 “我不明白岐王殿下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玉佩会出现在什么鬼愁渊,我明明记得玉佩被我不小心落在了太师府里。”凤九夜微扬着头,目光莹莹的说。 “哦?不知道?那让我告诉你如何?” 赫连沣缓缓起身,踱步至凤九夜面前,笑容俊逸却冷酷的说:“我追查鬼愁渊已有数月,一直没有线索。近来突然听闻鬼愁渊在离都一代活跃,于是我借着北上赴京的机会,对鬼愁渊观察良久。鬼愁渊做事狠辣,下手冷酷,并且每一次作案都会在现场不起眼的地方刻下鬼愁渊三个字。我听说相国寺一案发生的蹊跷,于是便派人前往侦查。” 他站定转身,笑看向凤桓。“王爷,你可知我派去的人查到了什么吗?——在相国寺的正殿佛像身后,恰巧刻着鬼愁渊三个字!” “什么?!”凤桓霍的站了起来,“殿下的意思是?” “没错。有人向鬼愁渊许了愿,让他们屠杀相国寺的僧众。而在鬼愁渊的分舵里,又发现了凤三小姐足以作为信物的贴身玉佩。”他转而看向凤九夜,“三小姐,不觉得这个有些太巧合了吗?”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向鬼愁渊祈愿,让他们杀了相国寺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凤九夜冷笑了几声,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殿下可能不知道,当时我因为犯了错,被父亲罚去了相国寺诵经思过。相国寺惨案发生的时候,我也在相国寺里,殿下的意思是说,我去向鬼愁渊祈愿杀了自己么?依我看定是有人偷了我的玉佩,作为信物向鬼愁渊祈愿,好嫁祸给我!” 这时,她不经意瞥到了身旁的凤七寻,忙尖声叫道:“是七寻,一定是七寻偷了我的玉佩,然后冒充我去向鬼愁渊祈愿,让他们杀了相国寺的人,然后再连我一并杀掉!一定是她!” 凤七寻闻言,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凤九夜顿时身体一僵,冷声质问:“你笑什么?” 凤七寻抬眸,淡漠到极致的眸光落在凤九夜的身上,让她不寒而栗。“你说我偷了你的玉佩,证据呢?你说我拿你的玉佩向鬼愁渊祈愿,证据呢?” “那他还说是我向鬼愁渊祈愿呢!”凤九夜霍然起身,指着赫连沣说。 “九夜,不得放肆!”凤桓厉声斥道。 赫连沣并没有在意凤九夜的态度,而是将玉佩掷在桌子上,“这,难道不算是证据吗?” 韩蕙心起身上前,扶住凤九夜的肩膀,面容平和的看着赫连沣,“殿下,恕臣妇直言,九夜向来粗心,丢三落四是常有的事情,谁知道这玉佩是不是被有心人捡了去,为的便是今时今日来冤枉九夜。再说了,九夜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听估计都没听说过鬼愁渊的名字,又怎么会去向它祈愿呢?” “那她又为何说是二小姐拿了她的玉佩,并且想杀了她呢?” “说杀就太严重了,不过是姐妹俩闹了些别扭,产生了些误会,九夜对七寻多有埋怨,才会误以为是七寻想要对她不利,其实姐们俩嘛,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情……” 赫连沣轻哼道:“王妃这么说,是指一切都是误会了?” “不错!” “那本王就放心了。否则凤二小姐若是因为本王尔受到什么伤害,本王亦不会安心!”他看向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凤桓,说:“既然是个误会,那这件事就莫要在追究了!” “是,老臣明白!” 众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凤九夜的伤势,有些事情就是一个无底的洞,越查下去便牵扯越深。无论是凤七寻还是凤九夜,向鬼愁渊祈愿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只会对雍王府有百害而无一利。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本王就不多留了,明日还要觐见皇兄!” “恭送王爷!” 赫连沣刚一走出去,凤七寻就快步追了出去,“王爷留步!” “还有事?” “其实刚才王爷大可以直说抓到了鬼愁渊的部众,他们定然知道凤九夜祈愿的事情!” 赫连沣轻笑,缓步向前方走去。他望向夜空中被乌云遮挡的圆月,幽幽的说:“我此行只为救你,并不想毁灭谁……”把情况说的越严重,严重到涉及雍王府的名誉和利益,凤桓才不会贸然深究。 “可是如果不给她致命的一击,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知道王爷在顾虑什么,可是如果被抓的鬼愁渊部众能够招认出凤九夜,就算我的事一起被抖落出来……”想起当晚凤九夜的决绝,凤七寻更加憎恶自己的心软。 “不值得。”赫连沣侧眸睨着凤七寻,低沉的嗓音淡若星芒,“最成功的报复不是和敌人同归于尽,而是敌人坠入地狱,而自己完好无损!” “王爷教训的是,是七寻太冲动了!” 许是仅有的月光太迷离,许是月光下的人儿太魅人。赫连沣犹豫着抬起手,想要触碰女子的面颊,却终究只是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尚未及笄的女子,正是鲁莽和冲动的年纪,偏偏要前后思虑,步步为营……”他叹道。 凤七寻身体微微一颤,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扬头望着赫连沣,眸子里盈满了月光。“因为孤立无援,所以只能独自坚强。这——王爷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的体会过吗?” 第151章 同病相怜岐王爷 凤七寻紧抿起了唇,澄澈如水的眸子里氤氲开复杂的情绪,“这——王爷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深刻的体会过吗?”她幽幽的问道。 虽然并没有听赫连沣亲口提起过,但是关于岐王这个大凛朝近乎神话一样的存在,其身世凤七寻还是略有耳闻的——他的母妃骆尘幽出身高贵,娘家曾是大凛朝煊赫一时的邺北骆家。骆家世代为官,到赫连沣的外祖父时已经官至丞相,位极人臣。骆家的子孙众多且多为英才,在朝中官居要位的文臣武将不在少数。 大概真是应了那一句话——树大招风。骆家的日益鼎盛终究引起了某些人的嫉妒,还有当时先皇的忧心忡忡。 于是在朝臣的挤兑和先皇故意的打压下,骆家一天天衰败下去。带兵打仗的武将战死沙场,兢兢业业的文臣遭遇贬黜,就连独蒙盛宠的尘贵妃也因为毒杀太子一事,被赐予了三尺白绫和一把短匕。 骆家迅速垮下去之后,原来备受宠爱的七皇子赫连沣便仿佛从天堂坠落进了地狱。那些极力逢迎讨好他的人在一夜间改变了嘴脸,对他百般嘲笑和欺凌——一个没了母妃庇佑的皇子,相当于失去了未来。 凤七寻不知道赫连沣是怎么一步步从一个备受欺凌的皇子,坐到后来战无不胜的将军之位,又是如何被年幼封王,成为大凛朝的传奇。她只知道,彼时赫连沣所忍受的屈辱和眼泪,比她只多不少!所以她觉得,如果在这个世上,有谁能够真正对她的恨意感同身受的话,那个人一定非赫连沣莫属。 她挑眉睇着赫连沣,迫切的想要知道赫连沣的回答。然而后者眸光淡漠,脸上表情冷凝,好似没有听到凤七寻的话一般,继续迈着步子,施施然的向王府外面走去。 皎皎的月华穿过云层,旖旎在男子伟岸的身躯上,铺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尊贵却也寂寥。 凤七寻抿了抿唇,垂眸轻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转身望了一眼雍王府的正堂,然后缓步走向光芒昏暗的小径——小径直通菱湘小筑。 直到凤七寻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赫连沣才顿下了脚步,声音极轻的说:“正是因为对孤军奋战深有体会,所以才明白其中的累和苦,所以……才不愿你也去承受!” 回去菱湘小筑需要经过一条曲折且悠长的回廊。凤七寻刚一转过游廊的转角,就瞧见尽头处立着的凤九夜。凤九夜神情高傲,眸光中皆是敌意,还有恨不能杀了她的不甘。 凤七寻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径直向前走去。 “凤七寻,你还真是命大,这样都弄不死你!”凤九夜在凤七寻经过她身边时,语含嘲讽的说。 凤七寻停下脚步,侧眸睇着和她如出一辙的那张脸,轻笑着说:“过奖,只是我又怎么能及得上你呢?说什么浑身是伤?都是自己弄出来的吧?凤九夜,你对自己可真是够狠!” “哼,我不对自己狠一点,又怎么能够借机除掉你呢?今天要不是那个岐王来捣乱,你早就被丢进柴房去了,不,没准儿还会被扭送到大理寺!”凤九夜恶狠狠的说。 凤七寻冷笑道:“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难道我瞧着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九夜,今晚就算没有岐王的相助,你也休想把我怎么样!”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裹的严严实实的凤九夜,眼神讽刺的说:“记住了,下次拿刀砍自己的时候,下手轻点儿。瞧你这模样,伤口应该还隐隐作痛吧!” 被凤七寻戳中了软肋,凤九夜气的双眼一瞪,“你——”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不用太感谢我!”凤七寻说完,就擦着凤九夜的肩膀而过,继续缓步向前方走去。 “凤七寻,你尽管得意!说白了,你也不过就是仗着太子的偏袒,还有如今岐王对你的维护,所以才敢这么无法无天!我虽然动不了你,但是我可以动其他人,臻儿那丫头就算是第一个!”凤九夜在她身后大声说。 凤七寻目光一凛,转身快步走回到凤九夜面前,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厉声质问:“你说什么?你把臻儿怎么样了?” “你放开我!”凤九夜挣扎着说。 “我问你把臻儿怎么样了?”凤七寻厉声喝道,眸底瞬间凝冰。 瞧着凤七寻仿佛燎原野火般的怒气,凤九夜愈发得意了。她微扬起下巴,凑近凤七寻,“怎么?你莫不是心疼了?不过就是一个丫头吗!你都害的我失去两个丫头了,我杀了你一个丫头也不为过吧?啊——对了!臻儿好像不是普通的丫头,她是你的左旁右臂、得力心腹对不对?” 凤九夜歪头睇着凤七寻,语气突然狠毒起来,“我要灭的便是你的左膀右臂!这一次是臻儿,下一次就是慎儿,下下次……没准儿就是那个不识抬举的凤柒云了…啊——” 凤九夜突然失声惊叫了一声,原来是凤七寻握着她手腕的右手渐渐收紧了起来。 “你放开我!我让你放开——”凤九夜挣扎着,却碍于身上有伤而不敢过分乱动。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睛,手臂猛地用力,一把将凤九夜摔在了地上。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趴伏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凤九夜,冷声道:“凤九夜,你可以动我——随便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接着。但是……如果你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一定让你十倍奉还!” 说完,她冷冷的瞥了狼狈的凤九夜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凤七寻疾步赶回菱湘小筑的时候,里面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让本就没有多少人气的房子,更显得死气沉沉。联想到凤九夜刚才说过的话,她的心渐渐沉入谷底,不安的感觉像是茫茫的雾气在心头弥漫开来。 凤七寻快步走到正屋,却在将要进去的时候犹豫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才动作极轻的推开了房门。 “吱呀”的一声开门声,在寂静的暗夜里尤为刺耳。 正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半分的光亮,仿佛就连屋外的月光星芒都无法穿透这浓郁的黑暗,把光明洒向室内。凤七寻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整个人都处于了一种戒备的状态。 突然,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抵上了凤七寻的咽喉,随之响起了低沉的男音,“什么人?” 第152章 臻儿重伤 凤七寻闻声,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正要厉声质问对方的身份时,似乎有人端着蜡烛从里间走了出来。那人一看到被剑抵着咽喉的她,立刻失声叫道:“小姐!!!”听声音似乎是慎儿。 慎儿急忙上前,生气的瞪了一眼依旧把剑架在凤七寻脖子上的男子,“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剑拿开,小心伤了我们家小姐!” “哦!”男子闻言急忙收了剑,脸色讪讪的退到了一旁。 慎儿把手里的烛台放到桌上,继而仔细端详了凤七寻一番,半关心半疑惑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不是说关于凤七寻谋害凤九夜的留言,已经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么?虽然她相信自家小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就凭老爷和夫人对凤九夜的疼爱,一定不会放过凤七寻的。 凤七寻大致也能猜到慎儿的想法,于是淡声道:“没事。”她说罢便轻瞟了一眼抱剑站定的男子,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要是你刚才出来的再晚一点,有事没事可就不好说了!” 慎儿面色讪然的笑笑,说:“对不起啊,展大哥不认得你,所以难免生出些误会……” 凤七寻挑了挑眉,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他是什么人?还有……臻儿呢?” 慎儿倒茶的动作一顿,迟疑着没有说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臻儿呢?”凤七寻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并且刻意不让自己想起凤九夜的话。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刻意忽略,它就真的会像没发生过一样的,比如说臻儿的事情。 慎儿这丫头本就柔弱,如今听到凤七寻的文化,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一颗一颗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 “小姐,臻儿她…她快不行了!”她抽噎着说。 “什么?!”凤七寻脸色一变,霍的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冲进了里间。 里间也不过燃了一支蜡烛,昏暗的烛光中,臻儿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的双眼紧闭,脸上和嘴唇皆无半点血色。凤七寻突然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极力的想要靠近那张床,想要靠近昏迷不醒的臻儿,可是怎么都走不到床边。 “臻儿已经昏迷好几日了,气息也是一天比一天微弱,要不是展大哥用一根老山参替她吊着,臻儿恐怕早就没命了!”慎儿抽泣着说。 凤七寻一边听着慎儿的述说,一边缓缓在床边坐下,抬手轻抚上臻儿的脸。“大夫呢?大夫怎么说?”她沉声问道。 慎儿紧咬了一下嘴唇,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请过大夫……” 凤七寻猛地抬起头,“为什么不请大夫?为什么没有请大夫?” “是夫人不让奴婢去请大夫,夫人说小姐勾结流寇,意图杀害三小姐,还说臻儿助纣为虐,说她死有余辜……不仅如此,夫人还断了菱湘小筑的一切供给,把本就不多的丫环全部调走了。另外还下了禁令,不让奴婢出门,不让其他下人接济菱湘小筑……奴婢每天只有等晚上的时候,让展大哥出去典当了首饰,才能买些吃的回来……” “岂有此理!”凤七寻腾的站了起来,右手紧握成拳,“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她看向被慎儿唤做展大哥的男子,问道:“你会武功对吧?” 男子虽然被问的有些莫名所以,却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后,凤七寻看向兀自抹泪的慎儿,“慎儿,你和他一起去请秦苏过来,就说是我让他过来的。他要是来便罢了,他要是不来,就是绑也得给我把他绑过来!” “…可是小姐,夫人那儿……” “夫人那儿不会有异议的。”凤七寻眸色一沉,冷冷的说:“如果有谁胆敢阻拦,先打了再说!” 听了凤七寻的话,慎儿瞬间有了底气,“是,奴婢这就去!” 慎儿和展姓男子一同离开后,凤七寻又坐回到床边,眼神柔和的看着昏迷的臻儿。她还记得初见时,她是蒙受冤屈而被罚到下奴院的小姐,她是活泼机灵,眼神狡黠的丫头。她跪在她面前,无惧她冷声的质问和戒备的眼神,只说了一句话——“因为奴婢不想一辈子待在下奴院!” 臻儿虽然来历不明又身怀武功,但是她对凤七寻一直忠心耿耿,多次陪她涉险。每次交给她的任务,她总能想方设法的顺利完成。 也许是因为臻儿太优秀了,优秀到凤七寻都快忘了,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她没有那么无坚不摧,她也会受伤,甚至会死! “臻儿,对不起……”凤七寻忍下攒聚在眼眶中的泪水,呢喃着说。 “小姐,秦大夫来了!”慎儿的声音远远响起,凤七寻急忙擦掉眼泪,起身看向推门进来的慎儿和跟在她身后,背着药箱的秦苏。 “麻烦你了,秦大夫!” “二小姐不必客气。” 秦苏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烛光查看着臻儿的伤势。片刻后,他诊治完毕,摇着头站起身来。 凤七寻顿时蹙紧了眉头,“怎么样?还有救吗?” “病人身上有多处受伤不说,还中了剧毒,又拖延了这么多日……实在是凶多吉少啊!” 慎儿闻言,眼泪又啪啪的落了下来。她上前扯住秦苏的袍袖,哽咽着说:“秦大夫,您医术高超,您是华陀在世,您一定要救救臻儿,您一定要救救她呀!” “真的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凤七寻问。 秦苏叹息了一声,“臻儿姑娘身上的伤倒并不在要害,关键是她所中的毒太过阴狠。”他回身从药箱里取出了一颗药丸,“这是我最新研制的万毒丸,可解任何剧毒,但是解毒的过程痛苦非常,非常人能够忍耐,而且这个万毒丸还从来没有人试过,所以具体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敢保证!” 凤七寻看着秦苏手里的万毒丸,稍一犹豫便取了过来,“如果这是唯一的法子,那我只能让臻儿冒险一试了!” “小姐……”慎儿担忧的唤了一声,姓展的男子也目光微动。 凤七寻分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吃了这颗万毒丸,臻儿还有一线活的希望,不吃,那便是死!” 两人闻言便不在阻拦,任由凤七寻把万毒丸塞进了臻儿嘴里。 第153章 默默守护的人 臻儿服下万毒丸以后,刚开始还是像原来一样安静。后来渐渐的,她的身体开始滚烫起来,人也像在做噩梦一样不停的挣扎,不停的从喉咙里发出近乎野兽的低吼。 “快,把她绑起来,嘴也堵上,否则她可能忍受不了痛苦而咬舌自尽!”秦苏出声提醒。 凤七寻瞧了一眼快被吓哭的慎儿,对站在一旁的展姓男子说:“你,过来帮我一把!” 男子见状急忙放下剑,上前按住了臻儿的四肢。凤七寻则找来绳子,把臻儿的手脚绑在床上,然后又用布团塞住了她的嘴。 许是她挣扎的太过激烈,身上本就没愈合好的伤口都崩裂了开来。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也浸湿了她身下的床褥。 凤七寻紧抿着唇,目不转睛的盯着死命挣扎的臻儿。 “秦大夫……” “是,二小姐!” “纱布和金创药拿过来!” 凤七寻接过秦苏递来的纱布和金创药,“慎儿留下帮忙,其他人出去!” 秦苏和展姓男子出去后,凤七寻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揭开了臻儿的衣服。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臻儿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慎儿瞧见了那些伤口,不由得捂住了嘴。 凤七寻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动作,就熟练的清洗干净伤口,然后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直把慎儿看的目瞪口呆。 “看傻了?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哦!”慎儿眨了眨眼睛,把染血的衣物还有盛着血水的铜盆一并端了出去。 慎儿前脚刚一出去,展姓男子后脚就走了进来。瞧着臻儿的挣扎不像方才那么激烈了,他不禁出声问道:“你觉得她可以撑过去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凤七寻笃定的说。她看向不无担忧的男子,问道:“还没请教阁下大名?” “我姓展,展晔!”展晔思考了片刻后,才答道:“是臻儿的…呃…师兄!” 凤七寻秀眉上扬,“师兄?”臻儿不是街头卖艺的吗?还有师兄? 似是看懂了凤七寻明显不相信的眼神,展晔别开脸,嘟囔着说:“就是师兄啊!那个师兄!” 他不说还好,一说凤七寻就更加不相信了。不过她也没打算深究展晔的身份,她看得出来,展晔是真心担心臻儿,这便够了! 翌日清晨,淡金色的阳光穿过菱花轩窗,投射进摆设雅致的房间里。凤七寻活动了一下泛酸的眼皮,看向经过整夜的煎熬后,逐渐趋于平静的臻儿。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色虽然还是像昨晚那般的苍白,苍白的近乎透明,但是触摸上去已经没有仿佛死尸一般的冰凉。蓦地,臻儿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似乎极力想要睁开眼睛。 “秦大夫!”凤七寻激动地喊道,“臻儿好像要醒了!” 在外间守了一夜的秦苏赶忙冲了进来,睁着睡意朦胧的双眼就坐在了床边,右手搭上了臻儿的脉搏。 诊断了片刻后,秦苏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回二小姐,臻儿姑娘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凤七寻双手交握在一起,眸子里的喜悦溢于言表,慎儿则高兴地流出了眼泪。“太好了!臻儿没事了!臻儿没事了!” 凤七寻重重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向一旁一夜未眠的展晔,却只是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你先照看一下臻儿!”凤七寻淡淡吩咐了慎儿一声,便疾步走了出去。 菱湘小筑的中庭,身形英挺的男子立于花架下,目光出神的盯着垂坠的紫藤,唇边一抹苦笑若有似无。 “封公子……不去瞧一眼臻儿么?” 展晔转过身,看到了身后缓步走来的女子。他垂下头,幽幽的说:“知道她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便放心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他抬起头,俊朗的容颜上出现了不舍,还有一份不能言说的隐忍,“不要告诉她,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同我有关的事情,不要告诉她我救过她!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里!什么都……不要告诉她!” 凤七寻闻言皱紧了眉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展晔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只是目光穿过凤七寻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雕梁画栋。那里面的床上,躺着最令他牵挂的女子。 可是……他不能牵挂她,他没有资格牵挂她! “臻儿应该希望看到你吧——在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凤七寻掂量着说了出口。她看得出来展晔对臻儿的深情,想必臻儿对他也是一样的罢。 两情相悦,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她不会希望看到我的……”展晔低声呢喃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凤七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总之他在说完之后,就转身施展轻功,不过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凤七寻回到里间的时候,秦苏已经收拾好了药箱。瞧见她进来,忙拱手行李说:“二小姐,臻儿姑娘已经无性命之忧,剩下的只需精心调养就好,在下已经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了慎儿姑娘,只要照着药方抓药服药,相信臻儿姑娘不日便会痊愈!” 凤七寻略一点头,“有劳秦大夫了!” “那在下这就回去了!”秦苏小心察看着凤七寻的脸色。 “秦大夫慢走!”凤七寻冲着里间唤道:“慎儿,随秦大夫回药房抓药!” 慎儿闻声疾步走了出来,“是,小姐!” 慎儿随着秦苏离开后,凤七寻就走进里间,又坐在了床边,眼神温柔的瞧着双眸紧闭的臻儿。 “臻儿,你都睡了这么多天了,差不多也该醒一醒了!做奴婢的,怎么能让主子这么担心呢?简直太不称职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不要你了!” 说着说着,她就被自己幼稚的赌气逗笑了。然而笑着笑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臻儿,你醒醒好不好?嗯?” 许是听到了凤七寻的呼唤,臻儿的手稍微动了一下,眼皮也在微微动过之后,缓缓睁了开来。 “小…小姐……” 第154章 你没事真好 “臻儿!!”凤七寻低呼了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嘴,任由未落的泪水不停地眼眶中打转儿。 似是想到了什么,臻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并且面色恐惧的说:“……鬼愁渊,那些人…他们是鬼愁渊的人……” 凤七寻急忙扶着臻儿躺好,“你躺着,好好躺着。” “可…可是小姐,鬼愁渊绝非善类,他们不会……”臻儿急促的呼吸了几下,目光焦急的说:“……不会善罢甘休的!” “解决了!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凤七寻看着臻儿死活不肯躺下来,于是便把枕头垫在身后,让她靠坐起来。“鬼愁渊的分部被岐王带兵剿灭了,所以他们暂时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真的?” “真的!” 臻儿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又因扯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望着面前安然无恙的凤七寻,不由得咧开嘴笑了,“太好了!小姐没事!” “我福大命大,能有什么事呢?倒是你……”凤七寻看着臻儿苍白的脸色,目光心疼且愧疚的说:“都是因为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臻儿摇了摇头。“保护好小姐,是奴婢的职责!” “傻丫头!你首先得保护好自己,然后才能保护别人!” “奴婢不害怕鬼愁渊的人,他们再厉害,再穷凶极恶,也害怕奴婢的毒药!”臻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花小瓷瓶,有些得意的说。 “毒药?”凤七寻突然联想到臻儿身上的剧毒,“难不曾你身上的毒?” 臻儿点了点头,“是奴婢自己服下的,这些毒会通过交合移到对方的身体里,是为了专门保护女子所研制的。”只不过这种毒无药可解——这话她没有告诉凤七寻。 “所以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比起一逞兽欲,他们还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臻儿的语气中多了些庆幸。 凤七寻伸手揽过臻儿的肩膀,轻轻将她环进了怀里,低声唤着:“臻儿,臻儿……” 她不由得想到了封青越,封青越一定比谁都清楚臻儿所中的毒,也一定比谁都心痛她所受的苦。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选择默默守护呢? “嗷呜!”突然传来了一个叫声,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不知道打哪儿跑了出来,凑到凤七寻的脚边,不停地叫唤着。 “银月!”凤七寻俯身把银月抱在了怀里,数日不见,牠似乎长大了一些,也瘦了一些。“是这几天没吃好吧?慎儿姐姐都没得吃,你也就只能跟着饿肚子了!” “嗷呜!”银月又叫了一声,似乎在对凤七寻的说法表示同意。 “真乖,再等等,等慎儿姐姐回来了,我去帮你们要吃的!”凤七寻抚摸着银月的小脑袋,眸底渐渐冰冷一片。 说曹操曹操就到,凤七寻话音才落,慎儿就推门走了进来,只不过耷拉着一张脸。凤七寻瞧着她两手空空,眉头微皱的问:“怎么空着手回来了?不是让你随着秦大夫抓药去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慎儿又撇撇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小姐!”她快步走到凤七寻面前,脸上的表情委屈至极。“奴婢担心臻儿的伤势,所以一抓完药就急忙往回赶。没想到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卿儿姐姐。奴婢都向她道歉了,可是卿儿姐姐非但不原谅奴婢,还把奴婢给臻儿抓的药给踩在脚下,说…说……” “说什么?” 慎儿偷偷瞧了臻儿一眼,委屈的说:“她说臻儿死了便死了,一个丫环还用那么贵的药,简直是浪费!” “卿儿是谁?”凤七寻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丫头啊! “卿儿姐姐是最近到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丫环!” 凤七寻冷笑了一声,语气嘲讽地说:“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怎么?现在咱们菱湘小筑已经沦落到随便谁的丫头都可以欺侮的地步了吗?” “还不是慎儿姐姐太善良,人善被人欺!”臻儿一语中的的说。 “不是,真的不是!”慎儿连忙摆手否认,“是当初小姐谋害三小姐的事情传出来后,府里的下人都觉得小姐失势了,再加上夫人下的不准给菱湘小筑供给的严令,那些下人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东西不给便罢了,还想方设法的欺负人!” 凤七寻知道,她不在的这几天,慎儿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不过既然她回来了,这些曾经受过的委屈,自然是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那个叫卿儿的丫环既然这么不长眼,那就首先拿她开刀立威,也算是还九夜一个教训! 她瞧了一眼臻儿,臻儿立刻心领神会的说:“小姐尽管和慎儿姐姐去吧!奴婢没事的!再说不还有银月在这儿吗?” 凤七寻点了点头,蹲下身体摸了摸银月的头,“银月乖,要替我照顾好臻儿。要是谁敢来这里找事,先咬死再说!” “嗷呜!”银月叫了一声,似乎颇为激动。 凤七寻微笑着站起身,眸光倏然凌厉,“走吧!” “去哪儿?”慎儿仍旧一头的雾水。 “自然是把雍王府嫡长女的威风讨回来!” 慎儿还在疑惑,明明是二小姐,怎么就变成嫡长女了?后来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嘛,凤怡瑶这个长女去世以后,凤七寻便顺理成章的从二小姐变成了大小姐,成为了雍王府名副其实的嫡长女! 她好不容易想通了,刚要向凤七寻炫耀一番,却见她早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门。“小姐,等等奴婢!”慎儿喊着,急忙追了上去。 凤七寻一出门就拦住了一个过往的丫环,淡声问:“有没有见到三小姐?” “回二……”丫环正要开口唤她二小姐,一瞧见凤七寻黑沉的脸色,立马改了口,“回小姐, 奴婢过来的时候,瞧见三小姐在琼花苑的凉亭里赏荷!” 琼花苑?赏荷?她还真是好兴致。只是不知道,这么好的兴致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小姐!”慎儿总算追了上来。 凤七寻冷冷的一勾唇,“走,去琼花苑!” 第155章 嚣张嫡女 接天莲叶,碧绿无穷,映日荷花,别样艳红。琼花苑湖心的八角琉璃亭里,凤九夜一身素白轻纱,手摇团扇,斜倚在栏杆的模样端的是美人如画,画再美亦不如美人。 凤七寻一路脚步未停,径直沿着竹制的栈桥走进了凉亭。 瞧见她突兀的走进来,凤九夜不悦的蹙起了眉头,“凤七寻,你过来做什么?” 谁知道凤七寻不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侍立一旁的卿儿面前,厉声问道:“是你踩了慎儿抓的药?” “奴婢……” “是还是不是?” 卿儿瞧着凤七寻面目森冷的模样,打心眼里感到一阵害怕,不由得看向凤九夜。 “我问你话呢?”凤七寻沉声叱道。 不能忍受自己被无视的这么彻底,凤九夜站起身道:“凤七寻,你这是在做什么?” 凤七寻还是没有理会凤九夜,依旧目光森寒的锁着卿儿低垂的双眸,语气里已经隐约腾起了勃发的怒气,“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卿儿终于忍不住凤七寻逼视的目光,嗫嚅着回答。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凤七寻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接着便飞起一脚,狠狠地把卿儿踹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凤九夜被吓得尖叫了一声。反应过来时,卿儿已经被踹的撞到了石桌,又跌坐到了地上。 凤七寻轻啐了一口,目光极冷的睨着卿儿,“我的人都敢动,简直找死!”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凤七寻这明摆着是不给凤九夜面子。不,她公然踹了卿儿一脚,分明是狠狠甩了凤九夜一个耳光。凤九夜怎么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她瞪着眼睛上前,一脸怒火的说:“凤七寻,你疯了吗?你这是在做什么?” 凤七寻转头看向凤九夜,脸上森寒的表情未变,“凤九夜,我和你说过吧?自己的丫环要自己管教好,如果自己管教不好,那找别人替你管教也可以。只不过连管教自己丫头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干脆就不要让人伺候了!” 凤九夜气急,伸手指着凤七寻,“你——” 凤七寻隔开她的手指,倾身凑近她的耳畔说:“凤九夜,我真心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你或者说你们——太忍让了!如果我的善良让你们觉得好欺侮了,那你们放心,从今天开始,凤七寻即将是雍王府最嚣张的嫡小姐!” 她瞥了一眼凤九夜吃惊的脸,回身冷冷的睨着一脸恐惧的卿儿,“记住,午膳之前,我要看到臻儿的药一味不差的出现在菱湘小筑,否则——作为王府的嫡小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这个小丫头生—不如死!” 卿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点头如捣蒜,“……是,是,奴婢知道了!” 凤七寻瞧了一眼被她的雷厉风行镇住在当场的慎儿,不禁在心里暗叹这丫头的单纯。“我们走!”她声音淡漠的说。 听到凤七寻的声音,慎儿才反应过来,“啊?哦,哦!” 瞧着凤七寻走出了凉亭,凤九夜目光恨恨的盯着她的背影,一个歹毒的计划涌上心头。她悄声跟上凤七寻的步伐,然后趁她没防备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想推凤七寻一把。 凤七寻早就察觉到凤九夜的接近,在凤九夜用力推过来的时候,她一个闪身轻松躲过了凤九夜的偷袭。凤九夜却因为用力过猛,一个没收住直接冲进了湖里。 “啊——救命啊,救命,救命啊!” 凤七寻蹲下身子,眯眼睨着兀自在湖里挣扎的凤九夜,勾唇嘲讽道:“凤九夜,你真以为同样的手法,还能在我身上用两次?呵,真是愚蠢!”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凤九夜喝了好几口湖水,而不远处已经有丫环家仆闻声赶来了。 不多时,会水的丫头已经跳进湖里,把凤九夜救了上来。她靠在一个丫环的身上,不停地往外吐着湖水,看向凤七寻的眸光愈发愤恨起来。 凤七寻则是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浅笑的弧,漫不经心的说:“九夜,就算如今夏日炎炎,你也不用这么急切的要洗个冷水澡吧!你的身体这么柔弱,可是会感染风寒的!而且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吧?这么一来,怕是又要养一阵子了!” “凤七寻你——咳咳咳咳!” “我怎么了?这可是你自个儿不小心掉进湖里去的,怨不得他人!”凤七寻一脸无害的表情,顺便打量了一下凤九夜湿透的衣服,笑的极是暧昧。 凤九夜这才发现,她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夏天本就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形。而一旁围着的除了丫环,还有为数不少的家仆。 “啊——”凤九夜大叫一声,“滚,全都给我滚!” “是,是!”家仆们纷纷应声,表情不无可惜的转身离开了。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对扶着凤九夜的丫环说:“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二小姐回去换身衣服?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是,大小姐!” 凤九夜狠狠地瞪视着凤七寻,早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任由丫环扶着她,快步向夜兰苑走去。 凤七寻目送着凤九夜离开,唇边的笑意渐冷。 慎儿上前,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您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凤七寻眸光淡淡的睇了慎儿一眼,伸手捏上她的脸蛋,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不是我做得太过分,而是你太善良了!慎儿,同样都是伺候在嫡小姐身边的大丫环,你怎么就能让卿儿给欺负了去呢?” “对不起,奴婢给小姐丢脸了!”慎儿扁着嘴说。 “罢了……你生性良善,我还能非逼你做个恶人不成?改日等臻儿身上的伤势痊愈了,你多跟她学学。我不是让你去欺负别人,而是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要懂得还嘴动手,而不是一味的忍让!” 慎儿闻言,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奴婢……” 凤七寻知道她又要说——奴婢做不到了,索性不再苦口婆心的教育她了。慎儿便就是这样的性子,虽说平日里常受到些欺负,但是人缘还是不错的,不然上一世的时候,凤九夜也不会一直留着慎儿照顾她。 既然这是慎儿选择的生存方式,那么这个做主子的自然会支持她。 “走吧!面子也找回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凤七寻浅笑着说。 慎儿咬了咬下嘴唇,指着不远处栈桥的尽头处说:“小姐,咱们似乎……走不了了!” 第156章 和韩蕙心的对峙 凤七寻顺着慎儿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韩蕙心带着一群丫环婆子,风风火火的朝这里走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来者不善”。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趋步上前对着怒气冲冲的韩蕙心屈身施了一个礼,“见过母亲大人!” 韩蕙心冷哼一声,叱道:“凤七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母亲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何止眼里有您这个母亲,心里也有!”凤七寻笑容无辜的道。她兀自站直身子,唇边逶迤开潋滟的笑容,只是说话的语气却多了几分遗憾,“只可惜母亲大人的眼里心里从来就只有九夜一个人……” 王妃偏宠凤九夜——这是整个雍王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向来只会放在私底下议论,还真没有谁胆敢搬到明面上来提出,因为这事关韩蕙心作为凤家当家主母的威严。 如今凤七寻公然指出韩蕙心的偏颇,这无异于当中甩了她一个耳光,让她颜面尽失。韩蕙心怒视着凤七寻道:“哼,说的好听!你要是真把我这个母亲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连请示都不请示,就擅自殴打九夜的贴身丫鬟,公然破坏王府的和谐?你这么做,究竟将我这个当家主母置于何处?” “母亲的意思是——我身为王府的嫡小姐,连教训个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凤七寻挑眉反问。 她这么一问,倒让韩蕙心有些无言以对。别说是嫡出的凤七寻了,就连庶出的凤怡瑶在世时,对着瞧不顺眼的丫环家仆,也是动辄打骂的。 韩蕙心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语气却不似刚才的咄咄逼人。 “你当然可以教训下人,只不过卿儿不是普通的丫环,她可是九夜的贴身侍婢,是她房里的大丫环。你当着九夜的面教训她的丫环,未免也太不给她面子了吧?” “面子?呵……”凤七寻垂眸轻笑,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不待韩蕙心质问,她便倏然收起了笑,微扬的唇角只余嘲讽。 “她一个做主子的,连自己的丫环都管教不好,还纵容那丫头随便欺侮别人,我不过是好心替她管教一番罢了,怎么就不给她面子了?再说了,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九夜既然纵容自己的丫头给她丢了脸,我又何必再给她面子?” “七寻,你满口歪理,巧言令色,我看你是越长越没规矩了!凤家的家训都忘到脑后去了吧?” “凤家的家训,七寻时刻铭记于心,从未有一刻敢忘记。只不过家训是对于家人来说的,至于九夜嘛!”凤七寻抬眸直视着满眼怒火的韩蕙心,“我权当没那个妹妹!” “啪!”韩蕙心抬手给了凤七寻一个耳光,气的浑身颤抖的说:“没那个妹妹?血缘至亲,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啊?” 血缘至亲?这四个字听在凤七寻耳朵里,只让她觉得着实可笑!血缘至亲会对她屡次陷害?血缘至亲会抢走她的夫君?血缘至亲会烧死她的孩儿?血缘至亲会把她做成人彘,让她生不如死? 凤七寻伸手揩去唇角的血,目光中的恨意像是极地之光一样迸射出来。“一次又一次的诬陷,一次又一次的意图将我置之死地——如果这就是所谓的血缘至亲,那我倒宁愿生而孤独!” 韩蕙心被她眼里铺天盖地的恨意骇住,不由得倒退了一步,指着她说:“原来你一直对九夜怀恨在心,所以你才把她推下湖,妄图淹死她?七寻,你小小年纪,心思可真是歹毒至极!” 凤七寻轻抚上被打的左脸,目光幽幽的睇着韩蕙心,冷笑道:“母亲大人可不能随便冤枉人呐!这在琼花苑里伺候的下人谁不知道,是九夜心怀叵测的想要推我下水,结果自己不中用,没推到我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给掉进了湖里。呵……想来也是老天有眼,想要趁机淹死她这个心肠歹毒的蛇蝎美人!” “你胡说!九夜那么善良的孩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倒是你——俐齿伶牙,污蔑亲妹,天理难容!我今日若不给你些教训,怕是雍王府就要家宅不宁了!来人!” 一众婆子急忙上前,“老奴在!” 韩蕙心满眼怒火的盯着凤七寻,沉声下令:“家法伺候!” “是!”婆子领了命,立刻上前想要抓住凤七寻的胳膊。 凤七寻眼尖的瞧见琼花苑门口走进来了一行人。为首的男子绛紫蟒袍,金冠束发,如泼墨山水画般精致的容颜在湛蓝如洗的碧空下愈发的俊美无俦,不是赫连煜还会是谁? 她在心里暗叹一声天助我也,便左右闪身,轻松的躲开婆子的手。她唇角微扬,转而欺近韩蕙心身畔,对上她略显吃惊的双眼。 “母亲大人,您一定没有体会过被人冤枉的滋味吧?不过没关系,因为您马上就能深刻体会到了!”凤七寻说罢,就迅速抓起韩蕙心的手放在自己身前,然后假装被推了一把一样,直直的向身后跌了过去,面上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姐——”慎儿忍不住失声惊叫。 一切事情的发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等韩蕙心反应过来时,凤七寻已经跌了出去,而她则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凤七寻竟然会这么做。 望着韩蕙心满是震惊的脸,凤七寻唇边划过一抹得逞的笑容,然后重重的摔进了湖里。在跌入湖水中之前,她瞧见了赫连煜惊慌失措的脸,以及他身旁一脸错愕的凤桓。 等等……似乎还有一个人和他们一起! 虽然隔着田田的莲叶,但是凤七寻似乎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冷酷而又邪魅的脸,凌厉如刀削般的眉,深沉如黑曜石的眼,以及唇角处那抹若有似无的浅嘲的笑,分明就是那张让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恨之入骨的脸。 赫连焱!!! 竟然是……赫连焱!!! 不是没想过会和他再次相见,只是没想到竟会以这么突兀的方式! 幽碧的湖水漫过身体,充斥在五脏六腑里,近乎窒息一般的感觉让凤七寻胸腔中的恨意愈发明了——终于见面了呢,五皇子赫连焱! 第157章 嫁祸于人 彼时的赫连煜正在和凤桓确认太后寿筵的一些细节,远远瞧见凤七寻面容平和的同韩蕙心交谈些什么。他心中一喜,正想要上前打个招呼,却见到韩蕙心突然推了凤七寻一把。凤七寻站立不稳,竟然直直的朝着湖里跌了过去。 “七寻!”赫连煜不禁大喊了一声,快速跑了过去,不由分说的跳进了湖里。 凤桓自然也看到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本就面容严肃的脸上顿时铁青一片,额头上青筋渐凸,然后疾步走了过去。而和他们一起的赫连焱则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里面闪烁着探究的兴味。 原来那个女子就是太子一直挂在嘴边的人——凤家的嫡长女凤七寻! 赫连煜刚一跳进湖里,便有雍王府里的家仆纷纷跟着跳了进去,齐齐朝着溺水的凤七寻游了过去。赫连煜率先游到了凤七寻身边,将她圈在了自己胸前,眼神凌厉的扫过接近的家仆,冷声喝道:“全都不许过来!” 凤七寻身上的衣衫浸了水,女子玲珑曼妙的身躯显露无疑,怎么能让其他男子瞧见? 赫连煜下水救凤七寻的时候,凤桓和赫连焱也赶了过来。 凤桓皱眉看着面色紧张的韩蕙心,双眼一瞪,厉声斥道:“夫人刚才是在做什么?” “…老爷,妾身没有……没有推七寻下水……” “你没有推她下水,难不成还是她自己跳进湖里去的?”凤桓沉声质问。 “就是……” 韩蕙心本来想说,就是凤七寻自己掉进湖里,好嫁祸于她的。然而一则她们是母女,这样的解释在别人听来着实荒谬,怕是没人会相信,二则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再出言辩驳未免太可笑了——就算身旁的丫环婆子看的分明,也改变不了什么,反倒会让人觉得她仗着当家主母的身份颠倒黑白。 于是,她干脆也不解释了,只嗫嚅着道:“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也不知道七寻怎么就掉了下去!” “你呀!”凤桓指着声音委屈的韩蕙心,好半天也说不出指摘的话,只得狠狠的一拂袖,面色担忧的看向下湖里救人的赫连煜。 那可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若是在雍王府出了什么事,他凤桓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这时候,赫连煜终于把溺水的凤七寻救了上来。 他接过赫连焱送上的外袍,不由分说的盖在了凤七寻身上,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大声呼唤道:“七寻,七寻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 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凤七寻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张小脸冰凉且惨白。 “小姐……”慎儿跪在凤七寻面前,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抬头看向韩蕙心,抽泣着说:“夫人,你就算再怎么不喜小姐,也不能……不能……”说话间,她的双眼又被泪水模糊了。 韩蕙心如今也慌了,倒不是因为凤七寻可能会溺水而亡,而是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凤七寻是太子赫连煜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从这次赫连煜不顾危险的下去救她,就能可见一斑。 如果…如果凤七寻因此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瞧着凤七寻迟迟没有醒来,而呼吸也越来越微弱,赫连煜蓦地抬起头来,怒视着韩蕙心,一字一句地冷声质问:“王妃,虎毒尚且不食子,七寻是您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把她推进湖里呢?” 韩蕙心想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因为冤枉人的人从来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会相信别人的解释。 呵——没想到她堂堂的雍王妃,居然也有百口莫辩的一天。 凤桓见状急忙上前,“殿下,这其中或许存有什么误会。夫人怎么会想要害死七寻呢?七寻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呵…亲生女儿?先是被罚到下奴院,像贱婢一样供人使唤,任人随意欺凌,接着又被施以酷刑,生不如死,再就是不停的被冤枉……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么多的苦?要不是七寻和九夜长相相同,我真要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面对赫连煜勃发的怒气,凤桓同韩蕙心还有一众下人急忙跪了下来,不停高喊着:“殿下息怒!” 自始至终,赫连焱都没有说一句话。他瞧着被赫连煜抱在怀里的凤七寻,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子着实不简单。不过一个单纯的落水,甚至是不是真的被推进湖里都尚未弄清楚,就已经引来向来温和的赫连煜的如此之大的怒火——他对凤七寻的好奇心更重了! “皇兄……”赫连焱突然出声,语气诚恳的说:“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更不是发火,而是要赶快救治凤小姐才对!” 经他这么一提醒,赫连煜忙不迭的点头,“对,要先救七寻,大夫,快传大夫!” 戏演到这里,凤七寻知道自己不能再昏迷下去了,否则秦苏一来,指不定会当场戳穿她的阴谋。于是,她突然咳嗽了几下,吐出了几口湖水,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七寻!你醒了!太好了!”赫连煜急忙抱紧凤七寻,好似抱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珍宝一样,“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你会就此……” “殿…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凤七寻虚弱的问。 “昨个夜里我听说你回来了,今日特地过来看你。没想到……”赫连煜说话间,又下意识的瞥了韩蕙心一眼,语气难掩愤怒,“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么一副画面!”他恨恨的说完,便抱起凤七寻,“走,我送你回菱湘小筑!”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乖顺的靠在赫连煜的胸膛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赫连煜最后瞧了韩蕙心一眼,冷声道:“王妃好自为之吧!”就沿着栈桥,大步向外面走去。 赫连焱玩味的目光淡扫过跪了一地的众人,又望了望赫连煜远去的背影,微扬起了一边的唇角,继而迈开腿,紧随着赫连煜的步伐而去! 赫连煜一路抱着凤七寻,从琼花苑走到了菱湘小筑,把她放到了里屋的锦床上,并对紧随的慎儿吩咐道:“去烧些热水,再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是。”慎儿忙不迭的应声,快速跑了出去。 第158章 初次交锋 瞧着赫连煜前所未有的紧张模样,凤七寻拽住了他的手臂,轻摇了摇头:“殿下,我没事,不过就是不小心落了水,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不小心?”赫连煜挑起俊眉,愤愤不平的说:“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袒护她?你拿她当母亲,可她未必疼惜你这个女儿,否则她又怎么会狠心把你推进湖里。虽然现在已是炎夏,但是湖水还是很冰冷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怕是你又要遭难了!” “殿下……”凤七寻眼神怯怯的轻唤了一声,不由得垂下了头,紧咬着下唇,一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模样。 赫连煜见状,不禁心疼了起来。他轻声叹息道:“唉,七寻,说到底还是你太善良了,才会这么任人欺负。这次的事情不止是我,你父王和我五弟也都看的分明,明明是王妃……” 他还想继续控诉些什么,却被凤七寻近乎祈求的眸光阻止了。 “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追究,我便放过她这一次。只是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绕过她!”赫连煜无奈的说。 凤七寻这才放心的笑了,“谢谢殿下恩典!” 赫连煜瞧着女子略显苍白的面庞,还有澄澈如水的明眸,以及莹润如玉的唇,只觉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他伸手覆上凤七寻光滑的脸颊,眼睛直直的望进她的眸子里,而后者则羞怯的躲开了,面上绯红一片,并且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 凤七寻太清楚男子的心理,也太了解他们希望看到她什么样,于是才做出了平常女子腼腆羞涩的模样。而这样的她太过诱惑,诱惑的快要引人犯罪了! 赫连沣说得对,在能依靠别人的时候,不要固执的选择一个人逞强,因为会很累!她以前不屑于依靠别人,可是孤军奋战不一定能打倒敌人。既然如此,那么她就用尽一切可行的办法,来锁住赫连煜这个目前所能依赖的最大的靠山! 赫连煜手指下滑,摩挲着凤七寻贝齿紧咬着的下唇,眸色渐渐幽深起来。他单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缓缓俯下了身。 就在赫连煜快要覆上凤七寻的樱唇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 赫连煜面色讪讪的松开捏着凤七寻下巴的手,转头看向门口处,唤了一声,“五弟。” 凤七寻在听到赫连煜对来人的称呼后,原本澄澈的眸子顿时暗沉一片,幽深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碧湖,湖里掩藏着对某个人深沉而浓重的恨意。 她抬头望向斜倚在门栏上的赫连焱,这个前世让她爱入骨髓却又恨之入骨的男人,这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怀中又对她弃如敝履的男人,这个让她恨不得削其骨食其肉的男人! 赫连焱也注意到了凤七寻看他的眼神,女子眸中凛冽的恨意让他微微一怔。不过再细看之时,凤七寻已经垂下了头,仍旧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女人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可是,赫连焱从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相信错觉。所以他复又看向凤七寻,双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探究。 察觉到赫连焱的目光,赫连煜下意识的挡在了凤七寻面前。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赫连焱急忙收回放在凤七寻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面色有些许不悦的赫连煜,明知故问道:“皇兄,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赫连煜还没开口回答,慎儿就捧着一套衣服走了进来。在她身后,接连进来了好几个提着木桶的家仆,把热水倒进了屏风后面的浴桶里。 “殿下,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慎儿放下衣服,笑着说。 赫连煜轻点了点头,目光温柔的看向凤七寻,“你先洗个热水澡吧!驱驱寒气!” “殿下也是,赶快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吧!”凤七寻道。 赫连煜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也是湿透了的。他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了一声好后,就转身大步走出了正屋。 凤七寻侧眸看向依旧斜倚着的赫连焱,瞧着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便冷声下起了逐客令:“我要沐浴了,五皇子您莫不是要留下来看吧?” 赫连焱闻言挑眉,“如果凤小姐允许的话,本皇子自然乐意之至!” “哼,都说赫连皇室以礼仪为尊,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是个登徒浪子,真是有辱赫连家的威名!”凤七寻语含讽刺的说。 对于她的横眉冷对,以及夹枪带棒的话语,赫连焱倒也没有恼怒,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凤七寻,眼神戏谑的说:“瞧凤小姐如今的模样,不也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莫非刚才在皇兄面前的乖巧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世上的人和事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凤七寻抬眸睨着赫连焱,眸底藏着轻蔑,“就拿五皇子您来说吧!表面看似玩世不恭、不好政事,谁又知道这内里是不是和其他皇子一样,也是暗自觊觎那个位置的野心勃勃之辈呢?” 被戳穿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赫连焱震惊之余却是不怒反笑,“哈哈哈哈,都说凤家的女儿天资聪颖,心思慧黠,果然不假!凤小姐既能洞悉本皇子的心思,想必也有着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将来定然不凡!只是……” 他顿了顿,眯眼看向凤七寻,“凤小姐如此兰心蕙质,不知道能否猜到——如果我将今日的谈话告知皇兄,揭穿你虚伪的假面后,皇兄是否还能对你一往情深呢?” 凤七寻轻笑,不无鄙视的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五皇子觉得太子殿下是会相信他看到的我,还是会相信从你口中听到的我呢?” “这……” “呵,你我都清楚的事情,五皇子还是不要冒险尝试了!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揭穿我的真面目不成,反倒让太子殿下怀疑你的别有用心——毕竟你今天看我的眼神,让殿下很是不安,也很是……不满!” 赫连焱比谁都明白赫连煜对凤七寻的在乎,而这一点不知怎的竟让他心生不快,尤其是凤七寻居然拿赫连煜来压他! 他睇着凤七寻,语气隐忍的说:“多谢凤小姐的提醒,本皇子——告辞!” “慢走,不送!” 第159章 小姐发威 凤七寻沐浴后,又喝了慎儿端来的一碗姜汤,然后便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名字——赫连焱。他还是像前世那样善于伪装,眸底唇畔常噙着笑意,真诚也好,戏谑也罢,总之看起来就是一只活脱脱的笑面虎,且对任何事物都不那么热衷。 只有真正了解赫连焱的人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野心家,一个嗜血好战、手段刁钻的疯子。 凤七寻眯眼瞧着剥了壳的荔枝,光滑的果肉莹润如玉。 “你不是渴望权力吗?你不是一直想要登临九五至尊吗?你不是……”她话语稍顿,平静的眸子里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你不是希望我见证你的千秋霸业、万古流芳吗?”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将荔枝紧攥在了手心里。黏腻的汁液沾染了满手,而她恍若未觉。“好,我成全你!这一世,我定然要拿走你的权力,夺去你的帝位,我要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小姐!”慎儿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 凤七寻瞬间收敛了弥漫在周身的怨气,松手丢掉手心捏烂的果肉,继而从袖中抽出绢帕,一边细细擦拭掌心,一边笑看着推门进来的慎儿。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瞧着慎儿一脸的喜色,她不由问道。 慎儿眉开眼笑的说:“刚刚太子殿下派人送来了好多东西,有平日里的用品,还有各种珍贵的药材和极精美的布料……” “不就是送了些东西过来吗?瞧把你高兴的!”凤七寻调侃道。 “那可是宫里人用的东西呢!”慎儿垂下头,撅着嘴嘟囔道:“再说了,府里已经好几日都没给咱们菱湘小筑送日常用度了……” 凤七寻挑眉,“对菱湘小筑的供给限制还没有解除?” 慎儿委屈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奴婢每天去要都得看人脸色,就那样还给的特别少。小姐难道就没有发现,今天的早膳比往日的都差吗?” “有么?”兴许是她到底挂心臻儿的伤势,所以只是胡乱扒了几口饭,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妥。 “当然有了!” 凤七寻起身踱至窗前,窗外烈日炎炎,园中的花草都因此失了生气。 “放心吧!不出今天,管家一定会将菱湘小筑的一切吃穿用度拱手送上。”她微扬起了唇角,态度肯定的说。 不出凤七寻所料,傍晚的时候,管家罗茂带着一群家仆丫环来到了菱湘小筑,面上端的是恭敬万分的表情。 凤七寻眸光淡然的扫过一众下人,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端着托盘,里面不外乎是日常用品、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罗管家笑容和煦的说:“大小姐,前几日都是这些个奴才偷懒,怠慢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见谅,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凤七寻一一走过低眉顺目的下人,不时拿起托盘上的东西瞧上两眼。 在罗管家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她缓步走回花架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浅啜着清茶,头都没抬的说:“拿走!” “啊?”罗管家惊讶的叫了一声,随即面色讪然的道:“这……” “这什么?”凤七寻抬眸,“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怎么着?我说拿走!” “小姐……”慎儿不解的轻唤了一声,不明白这送上门的东西,自家小姐为什么不肯要? 凤七寻不动声色的瞪了慎儿一眼,然后继续垂首喝茶。 罗管家是一脸的为难之色,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这些东西是老爷特地吩咐,务必送到菱湘小筑的。“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要让大小姐收下!”凤桓如是说。 “大小姐,您要是觉得少,没关系,奴才这就命人照着这个标准,再送些过来!” 凤七寻轻哼一声,挑眉道:“这可使不得,王府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规定的,我怎么能破这个例呢?” “能,能,当然能!您可是咱们王府的嫡小姐……” 凤七寻闻言,霍的站起身来,厉声打断了罗管家的话。“原来你还知道我是王府的嫡小姐!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纵容下人多番为难菱湘小筑?还有你们——”她凌厉的眸光一一掠过众人,“是不是都觉得我菱湘小筑的人好欺负呢?” 下人们被凤七寻这么一呵斥,纷纷跪了下来。 “奴才不敢!” “奴婢不敢!” 罗管家也一脸惶恐的说:“大小姐息怒,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治下不严,惹恼了大小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说着,就自顾自的扇起了耳光。 凤七寻坐回椅子上,幽幽的说:“够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惩罚你们,我只是希望你们明白,只要我一天是雍王府的嫡小姐,我就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菱湘小筑头上撒野!”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她在任何人三个字上尤其加重了语调,直让众人听的浑身打颤。 “都下去吧,东西留下!”她淡淡的吩咐。 “是,是!”罗管家急忙对身后跪了一地的下人说:“快快快,快把东西送进大小姐的房间里!” 东西都放好了以后,罗管家才擦了擦鬓角的汗,带着一群心惊胆战的下人匆匆离开了! 慎儿瞧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对凤七寻竖起了大拇指,“小姐,你可真厉害!把罗管家教训的服服帖帖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想当初奴婢去求他放奴婢出府,好给臻儿拿药的时候,他连瞧都不瞧奴婢一眼,就直接让家丁把奴婢赶了出来……”说起当初所受的委屈,慎儿眼眶一红,不禁要落下泪来。 “好了!”凤七寻探身覆上她的肩膀,安慰道:“那些日子的确是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以后不会了!”顿了顿,她语气坚决的说:“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人随便欺负我菱湘小筑的人!” “嗯!”慎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也一定会强硬起来,就像臻儿一样!” 凤七寻欣慰的笑了笑,对她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心道慎儿这丫头似乎真的开窍了! 慎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而表情疑惑的问:“不过小姐,你刚刚那么坚定的让罗管家把东西拿走,难道就不怕他真的把东西拿回去呀?罗管家可是那种除了老爷和夫人,其余谁都敢顶撞的人!就连姨娘们对她都避让三分呢!” 第160章 再遇凌祭月 罗茂的父亲曾经跟随过凤老太爷,又阴差阳错救过凤桓的命,所以无论是老太爷还是凤桓,都对罗家相当器重。这难免让身为管家的罗茂有些飘飘然,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从而恃宠而骄。正如慎儿所言,罗茂向来跋扈,除了凤桓和韩蕙心,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对付这种人,要么你比他更嚣张,要么你就得有让他必须忍气吞声的资本——这两样,凤七寻恰巧都占了! 记得前世的她真可谓是目中无人,大抵除了凤九夜以外,她没有委屈自己将就过任何人和任何事,一有不顺心冷眼嘲讽是常有的事,她甚至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人,倒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蛮横郡主、跋扈千金。 如今,她不过是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罢了。不过比起以前,她现在多了一个脑子。 至于资本嘛…… 凤七寻冷冷一笑,解释道:“你以为太子殿下真的只是单纯送一些东西过来的?他是要以此告诫老爷还有夫人——他们以后大可以继续对菱湘小筑进行供给限制,但是无论菱湘小筑缺少了什么,他都会一样不落的送过来。” 这种做法说的好听了,是赫连煜对她的庇护,说的不好听了,就是在打凤桓的脸面——堂堂雍王府的郡主究竟是生活的多么拮据,才会需要外人的救济! 赫连煜为了她,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只是注定要辜负他了。”凤七寻垂眸呢喃。 夜幕悄然降临了以后,臻儿由于身上的伤势没有痊愈,便早早的睡去了。慎儿一个人站在菱湘小筑的仓库门前,对着犹如飞来横祸般的东西,不由得发起了愁。 “这要整理到什么时候呀?”她拧着眉头抱怨。 凤七寻站在中庭,望着掐腰站在仓库门口愁眉不展的慎儿,轻笑道:“你要是不想整理,我可以让管家调几个丫头过来,帮你一起整理!” “不用不用!”慎儿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信誓旦旦的说:“身为小姐的奴婢,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行呢?再说了,府里丫环们的手脚都不干净,奴婢信不过她们!” 瞧着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凤七寻着实觉得好笑。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淡声说:“那你尽心尽力的整理吧!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小姐我现在要出去散散步了!”说罢,她就转身缓步向门外走去,只余慎儿在身后哀嚎,而她兀自笑弯了眼。 说是散步,其实不过是漫无目的的乱走。许是因为白日里天气出奇的好,好到就连晚上的星空都多了几分空明的感觉。 月色皎皎,繁星低垂,幽蓝的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凤七寻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路缓步前行,不知不觉走出了好远。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走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地方。猛然抬起头,破败的牌匾便映入了眸中,上面墨色的名字有些掉色,却依旧能够看得分明。 妍眉庄——竟是眉姨娘生前住过的地方。 凤七寻当然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走到这里,不是因为怀念那个素未谋面的姨娘,而是因为另一个人,一个让她今世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挂牵的男子。 “他大抵不会在这里了吧!”凤七寻自嘲的笑道,伸手推开了木门。 荒凉的院落,颓败的房屋,园中的野草已经疯长到了没过膝盖的地步。凤七寻倚在凌祭月经常呆着的那棵树上,仿佛在试图寻找些对方的气息。 “你今日来的倒是早,只可惜我今晚不打算教你功夫!”男子含着笑意的声音被风裹挟着,幽幽的传进了凤七寻的耳中。 她心中一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却没有发现凌祭月的身影。环顾四周,亦是一无所获,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 凤七寻脸上不禁划过一丝失落,这失落来的快而且莫名,就连她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凌祭月。 许是因为他太过强大,强大到能够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想什么这么入神?” 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在耳畔响起,有温热的气息在脖颈处徘徊。下一刻,凤七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周身都充斥着属于凌祭月的独有的气味。 “放开我!”凤七寻面上一红,下意识的挣扎着,并且厉声呵斥。 凌祭月听话的松开手,绕到凤七寻面前,摇着头说:“啧啧啧,你对师父的态度也太恶劣了,改,必须得改!” “我的态度之所以这么恶劣,还不是因为师父你为师不尊!”凤七寻回嘴道。 凌祭月敲了敲自己脸上的银色面具,若有所思的说:“有吗?我刚才不过就是抱了你一下而已!我们师徒多日未见,难道不应该有一个热情的拥抱吗?” 凤七寻轻蔑的嗤了一声,“多日不见,师父倒是愈发油嘴滑舌了!” “过奖过奖!”凌祭月忙拱手道。 凤七寻瞧着面前男子滑稽的模样,突然幽幽的说:“我还以为你会一去不回了呢……” “为什么不回来呢?我答应教你功夫,你允诺我一个条件。如今你的功夫还没有学成,我的条件也还没有提出,怎么能一去不回呢?”凌祭月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凤七寻清浅的一笑,抬眸望向他狭长的双眸,“那师父为什么说,今晚不打算教我功夫呢?” “你腿上的伤尚未痊愈,不适合太过激烈的运动!” 凤七寻下意识的摸上右腿的伤,皱眉问道:“师父如何知道我腿上有伤?”她眼神怀疑的逡巡着凌祭月,“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回府后我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 “莫非什么?”凌祭月语气戏谑的询问。 “莫非师父还在岐王身边安插了眼线?呵……没想到祭月阁的实力竟然这么强大,连大凛朝的战神都难逃你们的监视!” 对于凤七寻明显更像是揶揄或者讽刺的恭维,凌祭月并不以为意,而是突兀的凑近她面前,银色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了一个魅惑的弧,“傻徒弟,不要再胡乱猜测了,你师父我不过是眼力好一点,外加武功好一点,所以轻易能看出你走路的异常罢了!” “真的?”凤七寻半信半疑。 凌祭月重重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顿了顿,他唇边的笑容渐盛,蓦地伸出手揽住了凤七寻的纤腰,脚下轻点,便快速的飞上了屋顶! “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如是说。 第161章 摘星望月 夜色茫茫,星空浩瀚无边。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周围的环境在疾速的后退,树木和花草都变成了一帧帧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逝。 凤七寻下意识的环住了凌祭月的健腰,大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凌祭月笑道。 约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凌祭月带着她落到了一处极高的楼宇的屋顶。那是两座遥遥相望的楼宇,建筑古朴且高耸入云。他们所在的是其中的一座。 凌祭月小心的松开手,在保证凤七寻不会因为站立不稳而坠楼后,他屈下身来仰躺到了楼顶的青瓦上,唇角含笑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星月,银色的面具倒映着月光,怪异却更唯美。 凤七寻微微一笑,也学着他的模样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她伸出手对着幽蓝的夜空张开了五指,唇边不自觉的绽开了缱绻的笑意,“真美!”她叹道。 “是很美!”凌祭月侧眸睇着她说。只不过他眼里的不是皓月朗星,而是身旁女子比月芒更迷人的脸。尚未及笄的年纪,却已出落的聘聘婷婷,明眸澄澈,肤白如玉,娇小的脸庞彷若盛夏开落的莲瓣,一回眸一抿唇都是绝代的芳华。 不等凤七寻察觉到眸中氤氲的眷恋,凌祭月就径自把目光移了开去,淡淡的介绍道:“这座楼名叫摘星楼。顾名思义,是指楼宇高到伸手便可摘星——这自然是夸张的说法。”他伸手指向与摘星楼比肩而立的另一座同样高大巍峨的楼,“对面的那一座叫望月楼,是观赏十五月圆最佳的场所。摘星楼和望月楼是整个离都最高的建筑,比皇宫的最高的麒麟殿还要高上十数米。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星星和月亮,看到云飘过天空、流星掠过天际……” “……还能看到飞鸟扑楞着翅膀飞向远方。”凤七寻不由自主的补充道。 凌祭月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喜,“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凤七寻疑惑的问道。 落寞的表情在凌祭月的面上稍纵即逝,他声音极轻的道:“没有么……那刚才那句话?” “我只是觉得刚才那段话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场景也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来过这个地方,也曾经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说着那段话,星星,月亮,飘过天空的云,掠过天际的流星,还有扑楞着翅膀的飞鸟……” 说话间,凤七寻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张开双臂仿佛想要拥抱黑夜。清风拂起她飘扬的裙裾,临风而立的女子翩然若仙,仿佛随时都会羽化成仙而去。 蓦地,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像是极力拼凑在一起的碎片,熟悉却支离。 画面中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她望着背对着她傲立在楼宇之巅的人儿,一脸惊奇的说:“哇,你是神仙吗?那神仙,神仙,你可不可以带我飞到天上去呢?” 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闻声回过头来,鬼斧神工般的五官仿佛是上苍最精心的杰作。笑容从他碧玺般通透的眸子里扩散开来,如涟漪一般渐次弥漫至全身。 “为什么要飞到天上去呢?”他眉头轻蹙的询问。 小女孩摊开手掌,通红的掌心昭示着她刚刚经受过怎样的虐罚。饶是如此,她的小脸上灿烂的笑容依旧,明眸中是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和希冀。 “萝卜头死了,奶娘说,牠是去天上了。天上一定很好吧!所以萝卜头才会宁愿丢下小七,独自跑到天上去了!可是小七不想一个人,小七想念萝卜头,小七想去找萝卜头,小七想和萝卜头一起在天上生活……” “在人间生活……不好么?”男子终是哑然了。在人间生活的好与不好,还有谁会比他更清楚呢? “神仙神仙,到天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打囡囡的手了?”小女孩仰头望着他,笑容是孩童独有的天真无邪。 男子蹲下身体,拿过小女孩的小手轻轻吹着,“小七乖,我不是神仙,也没办法带你去天上,不过我可以在人间帮你建造一个地方,一个谁都不会欺负你的地方,好不好?” 几乎是在小女孩点头的瞬间,凤七寻倏然睁开了眼。 “小七,小七……”为什么这个名字会那么熟悉,熟悉到她每一次默念,都会换来心底隐隐的疼痛。 “七寻?”凌祭月担忧的声音袭近耳畔。 凤七寻猛然惊醒,抬眸对上男子满是关心的双眼,勉强笑了笑说:“……我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以前的事?” “嗯。我曾经因为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接连昏迷了三天。后来虽然醒过来了,却忘记了很多儿时的事情。”凤七寻抿了抿唇,手臂环膝坐在了屋顶上。眸光迷离的望着遥不可及仿佛又近在咫尺的穹苍,感受着皎月温柔的月华如霜。 “一切似乎是从十岁那年开始改变的。”她幽幽的说:“先是邂逅了赫连煜,少年桀骜的身影从此陨落心中。再就是九夜的外表愈发乖顺,并开始对我的产生敌意且愈发强烈。最后便是向来对我们姐妹一视同仁的母亲,突然间宠起了九夜,并且独宠九夜……” 她低垂着头,唇角的愁思悄无声息的流泻出来,潮湿了她的眼。“一开始,我到处和别人说,母亲不是原来的母亲了,因为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害怕。可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们觉得我是因为母亲偏袒九夜所以心生嫉妒……” 她用下巴抵着膝盖,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惶然的神色,“皇后娘娘告诉我说,韩家有一个亘古不变的诅咒——双生姊妹,福祸相依。所以但凡是一母双生的嫡女,在满月之时都会让得道的高僧或者云游四海的道士批命,两姐妹中谁是福命之所在,谁又会祸及满门。她还说,母亲原是有一个双生妹妹的……只不过这是韩家的禁密,从来不让人提起!” 凌祭月皱起了眉头,问道:“既是禁密,她又为何要透露给你?” “她许是觉得我和九夜似乎也难逃这种宿命的诅咒吧!” “宿命?呵……”凌祭月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起身环顾偌大的离都城,眸中不觉多了一分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只有弱者才会相信宿命,也才会屈服于宿命,而强者则会操控宿命——自己的甚至是别人的!” 凤七寻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悲观了。宿命如何?诅咒又如何?她既能再世重生,便也能逆天改命! “谢谢你,师父。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也谢谢你给我抗争命运的勇气。不过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必须在慎儿翻遍王府找我之前回去!” 她浅笑着说完,便纵身一跃跳进了楼里,然后沿着楼梯向下走去了。 凌祭月失神了片刻,叹息道:“小七,当初对你的允诺我已经兑现了,只要有祭月阁存在的一天,我一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可是……你却早已遗忘了一切……” 第162章 被打搅的惬意 经过连日来艳阳的暴晒,离都难得迎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凤七寻坐在琼花苑的湖心亭中,眯眼望着琉璃亭外的雨幕涟涟,心情不觉大好,仿佛徘徊在心头的郁结连同天气的燥热,一并被这兜头浇下的大雨悉数湮灭了。 慎儿拿着布巾,小心的擦拭着凤七寻头上乃至身上的雨水,喋喋不休的唠叨说:“奴婢就说吧!瞧着这天气就不对头,还是别出去了,小姐你非不听。现在好了,淋成落汤鸡了吧!昨个可刚落了水,今日又淋雨,小姐是和自己的身体有仇么?” 凤七寻急忙双手合十,难得语气轻松的告饶道:“慎儿,慎儿主子,求您不要再唠叨了,我已经知错了,知错了好不好?” 慎儿白了凤七寻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好吧,看在小姐你这么诚心悔过的份儿上,奴婢就不和你计较了!” 慎儿双手掐腰,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坐在一旁的臻儿笑出了声。 慎儿剜了她一眼,语气嗔怪的说:“你别笑,我还没说你呢!身为小姐的贴身侍婢,小姐要冒雨出门,你不说拦阻也就算了,居然还怂恿她说好就没淋雨了,偶尔淋一次也挺不错?依我瞧,你根本就不是想淋雨,你是脑子进水了!” 臻儿无奈的耸耸肩,转而向凤七寻投过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奈何凤七寻早就转过了头去,双手捂着耳朵,两眼直直的望着亭外渐大的雨势,催眠自己听不到慎儿的魔音穿耳。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的慎儿也没这么唠叨啊!果然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变好了么? 凤七寻不知道的是,自从她昨天对着罗管家大发雷霆了以后,她就已经彻底和好脾气这三个字无缘了。现在的她就是雍王府的瘟神,是每个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嗷呜!”欢快的叫声传来,打破了慎儿的絮絮叨叨。 凤七寻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拍了拍手,对一团毛茸茸的银月张开了怀抱,“银月,过来,到我这里来!” “嗷呜!”银月又叫了一声,撒开蹄子就朝着凤七寻扑了过去。 “不可以——”慎儿大叫了一声,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凤七寻面前,瞪视着从大雨中跑来,浑身雨水又脏兮兮的幼豹。“银月,上角落卧着去!” 凤七寻扯了扯慎儿的上衣下摆,可怜巴巴的哀求道:“慎儿……” 她还没有说出自己的请求,就被慎儿义正辞严的拒绝了。慎儿双手交叉挡在身前,“不行!小姐不许接近银月,抱一下也不行,现在的银月实在是太脏了!” 凤七寻委屈的松开手,坐在椅子上隔着雷打不动的慎儿和银月相望。小家伙老老实实的趴在凉亭角落里,整个下巴都贴着地面,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仿佛被抛弃了一样。 慎儿瞧瞧凤七寻,又瞅瞅银月,怎么看怎么觉着自己像是拆散他们的大恶人。她重重的跺了一下脚,索性不管他们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凤七寻得逞的笑了,轻轻向银月招了招手,小家伙立刻活蹦乱跳的跑了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嗷呜,嗷呜”的叫个不停。 “不愧是小姐捡回来的,对小姐就是亲近!”慎儿眼神中流露出羡慕,羡慕很快又转变成疑惑,“不过它真的是只猫吗?怎么越看越不像?”说话间,她便探头朝着凤七寻怀里的银月看了过去,仔细打量了几眼后道:“的确不太像!或许是什么稀有的品种吧!” 瞧着慎儿煞有介事思考的模样,臻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慎儿姐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傻呀?银月哪里是什么稀有品种的猫,它分明是一只幼年得金钱豹嘛!” “金钱豹?!”慎儿吃惊的低呼了一声,又回头认真瞧了瞧模样乖顺的银月,果然发现它身上的斑点和曾经见过的豹子煞是相似。“哇,小姐,你居然捡了一只豹子!”她不由得惊叹。 银月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慎儿的夸赞,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她,“嗷呜嗷呜”叫的特别欢快。 “瞧银月多乖呀!”臻儿笑容轻松的说。 这时,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传入了湖心亭中,打断了亭子里的欢声笑语。凤七寻瞬间敛去了眼角眉梢的愉悦,薄唇紧抿的望着趋步前来的女子。女子擎了一把油纸伞,伞面上绘着盛放的夏莲,莲叶青碧,莲花淡粉,美不胜收。 不过比之伞面上的清莲,油纸伞下女子的脸庞更加娇艳动人。 女子缓步走进湖心亭,收起油纸伞后微微屈身施了一个礼,“卿儿向姐姐问好了!” 凤七寻别过脸冷冷的一笑,道:“雨寒天凉的,四妹妹不在卿芳阁好好呆着,跑到湖心亭来做什么?” 凤怡卿浅浅的一笑,脸上现出了两个酒窝,“自然是和姐姐有同样的理由。” “哦?”凤七寻挑眉,眼神戏谑的说:“我之所以会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湖心亭正对着父亲的书房,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太子殿下。妹妹特意到此,难道也是来瞧殿下的?” “……没…”凤怡卿面色尴尬的摆了摆手,极力的想要否认。 凤七寻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语气略带遗憾的说:“只不过今日雨势太大,殿下怕是不会过来了,真是可惜了妹妹的一片良苦用心呐!” 凤怡卿听出了凤七寻话里隐隐的讽刺,这才明白她不是误会了自己前来的意图,而是根本想要让她在奴婢面前失了颜面。于是,她也不再维持表面乖顺的模样,而是径直走到凤七寻面前坐了下来,目光不解的问道:“姐姐,卿儿以为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姐姐究竟为什么要对卿儿诸多讽刺?” 凤七寻挑眉,冷笑道:“一条船上的人?呵……凤怡卿,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自始至终我们都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是就算是互相利用,我也不愿意和一个随时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人合作了——因为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凤怡卿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但是她依旧佯装从容的问:“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怎么不太明白呢?” 凤七寻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动作轻柔的摸索着茶盏的杯沿,目光幽幽的说:“别人遇到了难处,如果你不能出手相助,那么不落井下石也算是一种善良,可是……”她抬眸逼视着凤怡卿,眸光凌厉,声音却是无比柔和,“四妹妹,你是怎么做的呢?” 第163章 与凤怡卿的决裂 凤七寻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凤怡卿,幽深的眸子里仿佛一无所知,又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什…什么?”凤怡卿不自觉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荣生这个名字,四妹妹应该不陌生吧?”凤七寻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下的仿佛敲在了凤怡卿的心上,“他原来是罗管家最受重用的下人,为人机灵,手脚也勤快,人长得又是浓眉大眼,颇为讨喜。他虽然在罗管家手底下做事,但是为人却不像罗管家那样嚣张,而是极为谦和,对待其他下人也彬彬有礼,尤其是对慎儿特别关心!” “小姐……”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慎儿不禁轻唤了凤七寻一声,两颊飞上了一抹可疑的红云。 “菱湘小筑的供给被限制的时候,荣生曾经不止一次偷偷的接济慎儿,还帮她出府替臻儿买药。其实下人们知道这件事的不在少数,可是因为荣生的人缘很好,所以大家都很默契的选择闭口不言。然而就在我回来的那天白天,荣生却突然被赶出了府,还被打断了一条腿。不知道四妹妹,有没有听过这件事呢?”语毕,凤七寻挑眉看向面色异样的凤怡卿。 “这么大的事情,卿儿自然略有耳闻。荣生他胆大妄为,竟敢背地里违抗夫人的命令,夫人只是命人将他赶出府,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凤七寻眸底已经席卷起了愤怒,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妖娆,“是吗?恩典?那请问四妹妹又是否知道,到底是谁在夫人面前乱嚼了舌根呢?” 站在她身后的慎儿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面色一白,眼眶却是渐次红了起来。臻儿则上前揽过她的肩膀,冷眼瞧着自以为理直气壮的凤怡卿。 “姐姐莫不是在怀疑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凤怡卿皱眉问道。 凤七寻缓缓起身,踱步至栏杆前,望着雨雾中依旧倔强盛开的莲花,然后猛然转过身,眯眼睨着强自镇定的凤怡卿,“好处?哪里需要什么好处?凤怡卿,你应该是从凤九夜和夫人那里听了些什么吧?是不是觉得我回不来了?是不是觉得和我的结盟应该结束了?所以你才这么急于出卖别人,好赢得夫人的信任——毕竟庶女的亲事,是掌握在嫡母手中的!” 被凤七寻不加掩饰的戳穿了心思,凤怡卿也有些恼羞成怒,“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过是选择了一个对我更有利的方法来自保,我这么做——有错吗?” 一个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犯了错,也不是不肯承认错误,而是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 凤七寻看着下巴微扬的凤怡卿,她目光中的高人一等和凤九夜如出一辙。或者说,她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她们会沿着自己认为正确的路一意孤行,哪怕这条路上堆满白骨,血流成河。 “你或许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是荣生却因为你的一己之私被赶出了王府,还因此断了一条腿!四妹妹大概是没体会过所谓的生存艰难吧,所以才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把一个人推进绝境,且不知悔改!” “他不过是个奴才!” “你……”慎儿忍不住想要上前辩驳,却被臻儿及时的拦住了。臻儿冲她摇了摇头,又向凤七寻的方向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一切都有小姐在。 凤七寻低声轻笑,“对,他不过就是一个奴才,可是奴才也是人。最起码他懂得尊重别人,他懂得帮助别人,他懂得明辨是非,而你呢?”她双手撑在桌面前,倾身俯视着凤怡卿,一字一句的说:“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庶女,而且还是一个连奴才都比不上的庶女!” 凤怡卿霍的站起身来,目光愤怒的死盯着凤七寻,“你——” “怎么了?生气了?不甘心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凭借自己小姐的身份,去毁灭一个下人的时候,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比你……更不甘呢?”凤七寻冷声质问。 凤怡卿攥紧了拳头,贝齿紧咬着下唇,强忍着胸腔里的愤怒说了一句,“卿儿多谢姐姐指正!卿儿——告退!”而后她就转过身,大步的走进了雨中。 “四小姐,您的伞!”她的贴身丫环稍一愣神,忙拿起伞追了上去。 “小姐不应该和四小姐决裂,至少在这种时候,多一个虚情假意的盟友也好过多一个处心积虑的敌人……”臻儿站到凤七寻身边,淡淡的道。 “我不需要一个随时会出卖我的盟友!”凤七寻语气肯定的说,然后看向身后眼眶微红的慎儿,“而且这个盟友还破坏了慎儿的幸福!” 慎儿闻言,原本被难过充斥的面庞顿时绯红一片,低声抱怨道:“小姐,你乱说什么呀?” 凤七寻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促狭,“有吗?我有乱说吗?明明是某个人少女怀春了,还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 “小姐——”慎儿不满地扁了扁嘴,“奴婢不理你了!” “他在哪儿?” “谁?”慎儿一脸疑惑。 “当然是我们慎儿的心上人荣生了!”臻儿突然探头看了过来,笑嘻嘻的说。 慎儿被臻儿这么一说,本就绯红的小脸更红了,活像是要滴出血来。她重重的推了臻儿一把,咬唇道:“哪是什么心上人?臻儿你再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臻儿急忙拍着胸口,佯装害怕的样子说:“慎儿姐姐要撕烂我的嘴呀?我好害怕吖!不过有小姐在,小姐一定会保护奴婢的,对不对,小姐?” 凤七寻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笑嗔道:“行了,你们俩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怎么动不动就互掐?” 臻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错了!” 慎儿就没那么乖巧了。她撅着嘴,一脸不满的投诉道:“这可不能怪我……” 凤七寻轻笑了一声,瞧着湖中亭外面的雨势小了些,便抬步向外面走去。 “小姐,外面还下着雨呢!你是要去哪儿呀?”慎儿着急的喊道。 “铜锣巷九号!”凤七寻的声音悠悠然的传了过来,而慎儿瞬间又红了脸。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她心里可明白的很——铜锣巷九号正是荣生住着的地方。 第164章 慎儿的幸福 铜锣巷是一条极古老的巷子,存在于离都有好些年头了,里面住着的都是离都最本土的居民。这里建筑古朴、环境清幽,人们生活安逸而悠闲,完全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铜锣巷九号位于巷子的最里面。透过半掩的门扉可以瞧见院中的青松翠竹,还有一口低矮的水井。井水从水井里漫了出来,浇灌着水井旁方寸的菜园。 慎儿动作自然的推开门,轻唤了一声:“荣大哥!” 不多时,正对着大门的房门打开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一瞧见慎儿,男子脸上立刻露出了既惊喜又羞涩的表情。不过在看到紧随着的凤七寻和臻儿后,他急忙屈膝就要跪下,“奴才……” 凤七寻略一抬手,“你行动不便,就不用行礼了。再说你也已经不是雍王府的下人了,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奴才!” 慎儿上前扶住荣生,“荣大哥,你小心些!” 荣生先是笑睇了慎儿一眼,接着才恭敬的对凤七寻说:“多谢小姐!小姐请坐!” 他话音刚落,慎儿就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细心的擦拭干净后说:“小姐,请坐!” 凤七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目光不经意的放到了荣生瘸着的腿上,随口询问道:“右腿的伤怎么样了?找大夫看过了吗?” “看过了,大夫说只要好好静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慎儿抢先回答道。 不过在看到凤七寻和臻儿如出一辙的调侃眼神后,她不禁脸色微红的垂下了头,一脸尴尬的神色。 荣生体贴的走到凤七寻面前,挡住了她们瞧向慎儿的视线。他给凤七寻和臻儿分别倒了一杯茶,客气的说:“乡下的粗茶,还望小姐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凤七寻说着,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虽然嘴上说着不嫌弃,但是硬把这口茶咽下去,却着实费了凤七寻不小的毅力。要说也真是,明明前世吃了那么多的苦,什么样的嗖饭剩菜都咽了下去,却独独对茶挑剔的很——不是极品的茶不喝,不合她口味的茶不喝。 也是雍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才能养得起对茶水这般挑剔的凤七寻吧! 在喝茶的间隙,凤七寻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了一番荣生。此人约么二十岁的模样,长得固然不是特别出众,但也算得上眉清目秀的男子。瞧他对慎儿的关心和维护,倒也是一个精明却不市侩、老实却也不木讷的人,值得慎儿这丫头托付终身! 托付终身么…… 凤七寻持杯的动作一顿,唇角掀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她抬眸看向偷偷把一枚木制簪子塞到慎儿手中的荣生,以及抿唇浅笑的慎儿。仿佛有一簇簇的繁华在他们相视的眸中盛开,那么的璀璨,又那么的耀眼。 “荣生。”凤七寻淡淡的启唇,“我们能单独谈一谈吗?” 荣生先是一怔,接着便腼腆的点了点头。慎儿则有些担忧的瞧了荣生一眼,又满是祈求的望着凤七寻,似乎是担心凤七寻会不留情的棒打鸳鸯。 凤七寻和荣生一起进了房间,在房门被牢牢关上以后,她双手背在身后,厉声诘问:“说,到底是谁派你来接近慎儿的?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荣生一愣,继而猛的摇着头说:“没有人派我来,我接近慎儿也没有什么目的!” “还敢隐瞒?”凤七寻眸光一凛,整个人都被戾气所包围住了,“你以为我无凭无据会这么问你吗?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断掉的就不单单是一条腿了,而是你的命!” 荣生蓦地笑了,只不过笑容有些凄凉。他丢掉拄着的拐杖,然后缓缓的跪了下来,脸上有着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坚忍还有悲伤。 “小姐,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怀疑我,但是慎儿说过,您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爱您,尊敬您,也相信您!而我爱她,也相信她!如果您非要怀疑我,没关系,我可以离开慎儿的视线,但是我求您不要把我赶离她的身边,因为哪怕只是看着她就好……不管您相信与否,我真的只是单纯的很喜欢她,想要照顾她……” 他说着说着,声音竟开始哽咽了起来,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分明含着笑意。说到后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如果说,凤七寻原来还对荣生有所怀疑,现在她对他已经深信不疑了!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可以伪装,脾气性格也可以伪装,但是幸福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伪装不了的。 她看得出来,刚才说那番话的荣生很幸福,而这个幸福的来源是慎儿。 凤七寻微微一笑,上前扶起了跪着的荣生,对上他疑惑万分的目光,“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只不过慎儿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这么说刚才……” “对,刚才我是在试探你!而现在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请你原谅我的鲁莽!”凤七寻由衷的道歉。 荣生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小姐也是为了慎儿好!” 凤七寻弯腰捡起拐杖递给荣生,“我最后问你一句,如果慎儿不顾一切跟了你,你会对她好一辈子吗?” 荣生重重点了点头,举起三根手指,目光坚定的说:“我荣生在此发誓,一定会对慎儿好一生一世,爱她,保护她!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凤七寻知道百姓对于神明的敬畏,荣生能发出这样的毒誓,已经表明了他对慎儿的真心。 “好,我相信你!” 凤七寻和荣生进房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对慎儿来说却像是过了大半天一样。好不容易出来了,凤七寻的脸色又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小姐……”慎儿疾步上前,怯怯的唤了一声。 凤七寻出乎意外的没有搭理她,而是冷哼了一声,径自朝大门外走去。臻儿见状,急忙跟了上去,满脸疑惑的皱眉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臻儿,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凤七寻边快步走边说。 “小姐尽管吩咐!” “帮我一起……把慎儿赶走!” 第165章 赶走慎儿的计划 从朝阳微熹的清晨到如今的时近正午,慎儿已经干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活了,其间她没有休息一下,没有喝过一口水。确切的说,是凤七寻没有给她休息或者喝水的机会。 凤七寻斜倚在花架下的躺椅上,面前是摆放着新鲜水果的矮桌,身旁是摇着蒲扇的臻儿。她眯眼瞧着卖力清扫园子的慎儿,炙热的骄阳在她头顶暴晒,汗水从她的额头和鬓角涔涔渗出,在阳光下闪着鲜亮的光。 慎儿直起腰身,想要擦拭一下头上的汗,却觉得眼前一黑,竟直直的朝着草坪摔了过去。 臻儿摇着蒲扇的动作一顿,正想要冲过去扶起慎儿,却被凤七寻一个冷冷的眼神给阻止了。她只好紧咬着下唇,别过头去假装没看到慎儿的摔倒。 许是没有真的晕过去,慎儿不多时便爬了起来,只是她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可怕。 凤七寻丢掉手里的果壳,眸光冷酷的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哼,不过做了一点小事就开始装晕倒,你这身子骨儿倒是比我这小姐还金贵呢!” 慎儿晃了两晃后,才勉强稳住身形,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凤七寻用力的一拍桌子,厉声斥道:“大胆,还敢顶嘴!” 慎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不敢?”凤七寻冷笑着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至慎儿面前,俯视着她道:“都敢和我顶嘴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嗯?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太纵容你了,所以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慎儿猛的抬起头,望着表情冷酷的凤七寻,眸子里尽是难以置信。“奴婢没有,奴婢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小姐……” “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 “奴婢……” 在对上凤七寻质问的眼神后,慎儿才发觉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回答是的话无疑是说凤七寻错了,可是主子怎么会错呢?会错的永远都只是奴婢!但是如果回答不是的话,就等同于承认了凤七寻对她的断言,即她就是一个仗着主子宠爱而无法无天的下人。 可是……她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呐! 慎儿目光盈盈的望着凤七寻,明明面前的人儿就是她的小姐,可是怎么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她不是变了一个人,她只是用对待普通下人的态度对待她罢了…… 慎儿强忍着涌上眼眶的湿意,跪爬到凤七寻脚边,仰望着她说:“小姐,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惹您不高兴了吗?您告诉奴婢,奴婢可以改啊!” 凤七寻微微屈身,在慎儿饱含希冀的目光中冷冷一笑,“你没有错,是我突然不想要你伺候了!我讨厌每天一醒来就看到你,讨厌你笨手笨脚的干不好活,更讨厌你性格软弱,谁都能欺负你……这些理由——够了吗?” 有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在慎儿的眼睛里氤氲开来。 “奴婢可以改,奴婢都可以改……” “不用了,你不用改,你什么都不用改——因为我再也不需要你了,贴身侍婢有臻儿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只会是多余,你——”她顿了顿,冷冷的吐出了三个字,“也一样!” 凤七寻说完便不肯再看慎儿一眼,径直走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小姐,小姐……”慎儿大声喊着,一步步跪爬到正屋门前的台阶下。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而她紧咬着嘴唇,愣是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臻儿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跪在门前,固执不肯落泪的慎儿,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许是她的叹息引起了慎儿的注意,慎儿转头看了过来,“臻儿,臻儿你去帮我求求小姐,你帮我求求小姐啊!臻儿!” 臻儿强忍着上前扶起慎儿的冲动,故作绝情的说:“慎儿姐姐难道没有听明白吗?小姐说她再也不需要你了,她应该是想让你自己离开吧!” “什么?让…让我走?不,不会的,小姐不会这么做的!我伺候了小姐这么多年,小姐不会就这么赶我走的!”慎儿摇着头,眼泪终是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她伸手抹掉眼泪,挺直了跪着的身体,目光灼灼的望着紧闭房门,似是说给臻儿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会的,小姐不会赶我走的,不会的,小姐不会赶我走的,不会的……” “慎儿姐姐……”臻儿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你不用管我,我不相信小姐会就这么赶我走,我不相信……除非小姐亲口对我说,不然我绝不会离开菱湘小筑,死都不会!” 慎儿的态度如此坚决,臻儿也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大步向房间里走去。 臻儿推门进来的时候,凤七寻正立在窗前,饱含歉意和愧疚的眸光隔着纱窗,幽幽的胶着在慎儿的身上。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握紧,连指甲陷入了掌心都恍若未觉。 “小姐……”臻儿低低的唤了一声,面色不忍的说:“……非这么做不可吗?慎儿姐姐她……” “慎儿是个固执的丫头。”凤七寻幽幽启唇,极轻的声音里缭绕着错综复杂的情绪,“她一旦认定了的事情,轻易是不会改变的——对我是如此,对荣生恐怕也一样。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臻儿露出疑惑的表情,“小姐的意思是?” 凤七寻收回放在慎儿身上的目光,转身走回楠木桌前坐下。 “雍王府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正室和侧室、嫡出与庶出之间的争斗就是一场兵不血刃的战役。每个人无不是想尽办法让对方死,然后取而代之。九夜碍于太子殿下对我的庇护,轻易不敢动我,但是她会转而对付我身边的人——你,大少爷,甚至是慎儿!” 凤七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啜了一口后,对臻儿说:“其实我一早便存了送慎儿走的心思。她不像你会功夫,关键时刻能够自保甚至还能保护别人,她是需要别人来保护的。以前我总担心她孤零零一个人,独自生活难免危险。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荣生陪着,荣生会照顾她,也会保护她。” “小姐可以直接这么告诉慎儿姐姐啊,为什么非要……”臻儿情急的问,却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刻顿住了声音。 慎儿不会离开的! 固执如她,善良如她,怎么会舍弃处于尔虞我诈之中的小姐,一个人幸福呢? 第166章 被指责无理取闹 知道臻儿明白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凤七寻浅浅的笑了。她抬眸望向窗外,骄阳依旧炙烈,而慎儿跪的依旧坚决。 上一世她遭遇胞妹和夫君的双重背叛,受尽苦难,而慎儿终身未嫁,陪着她自尽于深宫。她总觉得自己或许不欠其他人什么,但绝对欠了慎儿太多太多。慎儿把一生的时光都奉献给了她,却并没有得到善终。 所以凤七寻唯一的愿望便是——这一世的她和慎儿,只要有一个能幸福就好…… “臻儿。”凤七寻淡声唤道。 “奴婢在!” “去罗管家那里把慎儿的卖身契拿过来!”她淡淡的吩咐。 饶是明白凤七寻的坚决,臻儿在听到卖身契三个字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下一惊。不过在女子淡然眸光的逼视下,她只有垂首回答:“是!” 慎儿已经在门前的台阶下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头顶的烈日渐渐西斜,最后化作一抹余晖徘徊在天际尽头。殷红的晚霞洒在菱湘小筑的湖面上,也洒在了慎儿有些晃动的身躯上。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面容严肃的凤七寻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是一脸同情的臻儿。 “小姐,小姐……”慎儿扯开了笑容,急忙跪爬着上前,想要抓住凤七寻的裙裾。 “拿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生生阻住了慎儿的动作,抬眸处瞧见凤七寻对臻儿伸出了手。 臻儿瞧了瞧疑惑的慎儿,犹豫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恭敬的放到了凤七寻的手里。 凤七寻拿着那张纸甩手扔到了慎儿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似乎预想到了那是什么,慎儿颤抖着双手捡起那张纸,打开一看,顿时红了眼眶。只见有些年头的泛黄纸页上,贴近右侧的卖身契三个字尤为鲜明。 慎儿的手一松,纸张飘摇着落在了地上,而她兀自声音颤抖的问:“小姐,你是真…真的要赶奴婢……走么?” “卖身契都给你了,还能有假?”凤七寻挑眉反问。 “为…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而且我做事也向来不喜欢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过你非得要一个解释的话……”她停顿了一下,淡漠的眼神随意的掠过表情哀伤的慎儿,勾唇冷笑道:“很简单,我只需要一个贴身侍婢就够了,就像臻儿。你能做的事情——擦桌子扫地打扫卫生,臻儿都能做。你不能做的事情——教训出言不逊的丫头,保护我的安全,臻儿也能做。既然如此,我还要你做什么?” 慎儿闻言,脸色倏然苍白,“奴婢…奴婢……” 凤七寻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说出什么有力的反驳,又或者是等着她如何哑口无言。 慎儿极力思考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小姐不想要两个贴身侍婢,没关系,奴婢可以不做贴身侍婢。奴婢……就做一个普通的丫头就行,哪怕是粗使的丫头也可以,只要小姐不要赶奴婢走,求求你了,小姐,你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给您磕头了!” 瞧着慎儿重重的磕在地上,瞧着她的额头变得通红,甚至有鲜血流出,凤七寻一挥衣袖。“够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留下你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走,现在就走!臻儿,把她赶出去!” “是!”臻儿应声上前,抓住了慎儿的手臂,说了一声“慎儿姐姐,对不住了”,就拉扯着她向菱湘小筑外面拖去。 “小姐,小姐……”慎儿嘶声喊着,但是凤七寻却早已转过身去,对她的哭喊充耳不闻。 附近的丫环下人们闻声聚集了过来,纷纷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还不时的对拉扯的臻儿和慎儿指指点点。多数人都在猜测不知道是慎儿做错了什么,居然让大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只有少数的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幸灾乐祸。还有一个人在弄明白大致的情况后,悄悄离开了。 臻儿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下人们,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道:“看什么看?都滚去干活去?没见过有人被扫地出门啊?” 被她这么一吼,其他人顿时悻悻然的离开了,偶尔有胆子大的还会不甘心的回头看一眼。现在的臻儿姑娘再也不是下奴院的奴婢了,而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环,谁轻易敢惹呀?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慎儿突然紧抓住臻儿的手臂,眼神近乎哀求的说:“臻儿,臻儿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求求小姐,你让我求求她好不好?我真的不能离开小姐啊!” “慎儿姐姐,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怎么回事?”男子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 慎儿猛的回头一看,顿时像发现了救星一般。她挣开臻儿的钳制,朝着向这里走过来的男子跑了过去。“大少爷,你帮帮我,小姐要赶我走,你帮我去向小姐说说好不好,不要让小姐赶我走,不要啊!” “七寻要赶你走?”凤柒云皱眉问道。 慎儿重重的点头,“是……” 凤柒云一脸疑惑的看向垂首站着的臻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不等臻儿回答,凤七寻便从菱湘小筑里走了出来,面上尽是不耐烦的神色,“怎么?还没走吗?”在看到慎儿旁边的凤柒云后,她挑眉问道:“大哥,你怎么会过来?”她又瞧了一眼躲在凤柒云身后的慎儿,顿时恍然,“大哥难不成是慎儿找来的救星?” 不知怎么的,凤柒云突然极不喜欢凤七寻现在说话的语气,那种倨傲和不可一世的态度,让他颇为反感。他皱眉睇着她,“听说你要把慎儿赶走?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好歹也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让你非把她赶走不可?” “她没犯错,我只是不想再让她伺候了,我不想看她那张脸,不想听见她的声音,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这个理由足够吗?”凤七寻下巴微扬,睨着凤柒云说。 凤柒云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凤七寻,你现在怎么变的这么无理取闹了?” 第167章 慎儿离开 凤柒云就站在凤七寻面前,原本平和澄净的眸中,充斥了失望的指控。“凤七寻,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他如是质问,语气中的失望溢于言表。 “大少爷……”不能忍受凤七寻被这么误会,臻儿不由得出声,想要替她辩驳。 “臻儿。”凤七寻淡然启唇,阻止了臻儿脱口而出的解释。她转而瞧着凤柒云,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沙漠一般荒芜,酝酿不起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 她轻蔑的哂笑道:“究竟是我无理取闹,还是大哥多管闲事呢?” “你……”凤柒云惊讶于凤七寻毫不掩饰的指责语气,一时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争辩了。 凤七寻趁着他哑口无言的功夫,继续说道:“菱湘小筑是我的地方,慎儿是我的丫头。在这里……”她指了指脚下的土地,霸道的说:“我让她留她便留,我让她走,她就一定非走不可!” 她抬眸睇着面色难看的凤柒云,轻笑道:“大哥若是心疼这丫头,不如把她带回你的温柒轩呀?或者把她收做偏房也可以,横竖我这菱湘小筑是不会要她了!” 凤柒云这回是彻底愤怒了。他满面怒容的上前一步,正要和凤七寻好好理论一番,却被慎儿抢了先。她脸上挂着凄凉的笑容,声音亦是沉郁,“小姐,你真的就那么讨厌奴婢么?讨厌到随手就可以丢弃的地步?” 凤七寻别开眼,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慎儿近乎绝望的目光,然而深呼吸了一下,语气残忍且冷酷的说:“是,我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甩开你!所以慎儿,如果你还把我当做你的主子,麻烦你消失在我面前——永远的!” 慎儿抿了抿唇,极力的想要扯出一个微笑,却发现终是徒劳。她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跪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这磕的第一个头,是感谢小姐这么多年的栽培之恩……”她又磕了一个头,“这第二个头,是抱歉奴婢未能达到小姐的期望;第三个头是……”她抹掉润湿脸颊的泪水,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谢谢小姐的成全之恩!”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哽咽地说:“小姐,以后奴婢不在您身边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奴婢知道,臻儿比奴婢厉害,可是她伺候小姐的时间不长,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奴婢会在走之前,把小姐所有的喜好和习惯都写下来,然后交给她……” “不用了!”凤七寻冷声打断了慎儿的话,“这些事情,以后我会一一告诉她的,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臻儿!” 臻儿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硬塞进了慎儿的手里。 “这些银两,就当做是你这么些年尽心照顾我的报酬吧!” 说罢,凤七寻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菱湘小筑。 夜色渐深了,菱湘小筑的正屋里依然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芒。凤七寻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望着已经同样漆黑的映不出人脸的铜镜,仿佛失掉了几缕魂魄。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慎儿的音容笑貌,面容娇俏的女子站在她身后,俏皮的说:“小姐,奴婢今儿个给您梳一个繁复点的发髻,把其他小姐们都比下去!” 凤七寻刚想点头说好,身后的慎儿就消失了,一切又都归于了黑暗。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一个极难看的笑容,或者说称不上是笑容。 “慎儿,慎儿……”她低声唤着,明媚的眸子在月华下映出了盈盈的水光,“我都想尽办法让你离开了,你可一定要幸福呢!” “别人都幸福了,那你呢?” 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凤七寻苦笑了一下,目光迷离的说:“我还会得到……幸福吗?”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幸福于她,似乎早就成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就像是天上的朗月繁星,不管她怎么伸直手臂去触摸,却终究无法触及分毫。 她收敛了氤氲在周身的悲伤,转头看向隐在黑暗处的男子。“师父怎么会过来?” “没瞧见你来妍眉庄学武,我就知道有些不正常,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果然……啧啧啧,你可真是有自虐的倾向,非要费尽心思的折腾自己!” “像师父这种没有心肺的人,自然不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凤七寻趁机挖苦道。 “是么?”凌祭月摩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过他很快就灵光一闪,快速欺近凤七寻身前,语气戏谑的说:“那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究竟有没有起作用呢?” “这怎么能知道呢?” “跟我来!” 凌祭月向凤七寻招了招手,打开房门闪身跑了出去,动作敏捷的跃上了正屋的屋顶。 凤七寻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出于人类的好奇心,她还是紧跟上凌祭月的步伐,纵身跃上了屋顶。 “不错嘛!”凌祭月由衷的称赞了一声。 “那是自然!”凤七寻毫不谦虚的道,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疑惑的问:“师父,你该不会又要骗我去看星星吧?” “今晚咱们不看星星,咱们看人!”凌祭月单手一指,指向了夜兰苑所在的方向。 “九夜?” “嗯,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有没有白费吗?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说完,他就闪电般跳到了另一个屋顶上,不过几个起落间,已经愈发接近夜兰苑了! “师父,你等等我!”凤七寻低声喊了一句,急忙跟上凌祭月的脚步。 还没到达夜兰苑的时候,凤七寻就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整个夜兰苑漆黑一片,和菱湘小筑如出一辙。 虽然已近深夜,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光芒都没有吧?凤九夜不是向来最怕黑的吗?而且更奇怪的是夜兰苑的正屋门前似乎一个守夜的丫头都没有——这简直太诡异了! “不会是有陷阱吧?”这是凤七寻所能想到的最可能的解释。 凌祭月不满地白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有他祭月阁的阁主在这儿,别说是普普通通的陷阱了,就算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也照跑不误! “九夜都睡了,探听不到什么消息了,咱们回去吧!”凤七寻凑近凌祭月,小声说。 凌祭月闭上眼睛,运用内力仔细探听了一番,唇角忽然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容,看在凤七寻眼里不觉有些瘆人。 他蓦地睁开眼,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促狭,然后带着凤七寻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凤九夜房间的窗子下面,并示意她侧耳细听。 凤七寻固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照着凌祭月的指示做了,然后就在听到里面细微的声音后,直接怔愣在了当场! 第168章 九夜的秘密 夏夜深沉,夜兰苑园中微风习习,竹叶萧萧,静谧的环境里房间中细微的声音愈发听的分明。凤七寻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入耳的是她最难以相信,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女痴缠的声音。她侧眸看向身旁的凌祭月,半信半疑的眸光在他点头的瞬间得到肯定。 没错,她听的没有错!房间里传来的是女子极力压抑的娇吟,和男子发自胸腔的沉闷的低吼,以及身体与身体相互碰撞的声音。 凤七寻仔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确是凤九夜所在的夜兰苑无疑。可是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房间里怎么会有如此淫靡的声音?她甚至还没有及笄呢! 凌祭月眼神狡黠的勾唇一笑,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探头凑了过去。 “那个男人是谁?” 凤七寻见询问凌祭月没有得到回答,便也学着他的方法,想要一探究竟,却被男子眼疾手快的挡住了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看男人的身体呢?” 凤七寻闻言,真是打心底鄙视了凌祭月一番。他堂堂的祭月阁阁主,一个人神共愤的大魔头,思想居然这么保守,或者说……她侧眸睨着一脸坚决,说什么都不肯妥协的凌祭月。他这样霸道的做法,应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吧!毕竟如他所说,她尚未出阁,不识男女之事,若是贸贸然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事小,对以后的夫妻生活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事大呀! 只是凌祭月大概千想万想都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凤七寻虽然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实则内里却是一个早已尝尽风月,并且还曾经育有一子的女人了!而且她还曾经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只可惜…… 摇摇头抛却那些让她怀恨的记忆,凤七寻看向拦阻她的凌祭月,目光坚决的道:“你放手,我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谁!” 她一直都在怀疑,单凭凤九夜一个常年呆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怎么能接连弄出那么多的事情?一开始还以为是韩蕙心在不厌其烦的帮她,可是鬼愁渊那件事,韩蕙心明显不知情。这就说明除了韩蕙心以外,凤九夜定然还有其他的帮手。而这个同她行苟且之事的男子,必定就是她的帮手。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知道这个男子的身份。 “师父……”凤七寻突然一改强硬的态度,蓦地摆出了一副恳求的姿态,眸光盈盈的好不惹人怜爱。 “叫祖宗也没用,不让看就是不让看!”凌祭月忙别过头,态度比她更坚决。 就在他们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悉悉簌簌穿衣的声音,接着便听到男子不满的说话声:“我一定要现在走吗?难道不能留下来过夜?” “过夜?呵…除非你想害死我或者让我身败名裂!”凤九夜熟悉的声音传进耳畔。 “那又如何?反正你都是我的女人了,大不了我娶你!” 只听哐啷一声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丢了出去,接着便响起了男子的一声闷哼,伴随着凤九夜冷斥的嗓音,“……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种事情,滚!” 不多时,男子似乎离开了,因为房间里变成了死一般的沉默。 凤七寻一直观察着四周,并没有见到有人偷偷溜出来,想必是凤九夜的房间里设有机关密道,而那个男子便是通过密道,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又溜出去的。 凤七寻紧握了一下拳头,暗恨这么轻易就放跑了一个抓住九夜把柄的机会。凌祭月则眼睛一眯,突然拽起她,闪身躲进了廊柱后的黑暗处。 他们刚一躲起来,凤九夜房间里就亮起了烛光,烛光将他们刚才待着的地方映照无遗。 “卿儿,打热水来,我要洗澡!”凤九夜的声音幽幽传出。 距离她房间甚远的矮屋门打开了,卿儿走了出来,恭敬的回答:“是,小姐!” 凤七寻还对刚才的事情怀恨在心,于是趁他不注意,悄悄掐了凌祭月一下,疼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谋杀亲师啊?”他回头问。 “还不走?等着看美人沐浴呢?” 凌祭月略一思考,然后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这个提议不错!你们姐妹两个一母同胞,长相一样,身体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区别,为师正好可以先睹为快!” “你——”凤七寻正想伸出自己的禄山之爪,再狠狠掐上凌祭月一下,却不料被他抢先抓住了手。他眼神无比得意的说:“本座一不会跌倒,二——如果跌倒的话,也决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凤七寻用力的抽回手,继而看向已经坐进浴桶里的凤九夜,顺便不忘捂上凌祭月的眼睛。虽说沐浴的人是凤九夜,但是有那么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毫无防备的沐浴,身旁又有一个男子对这张脸的主人觊觎不已,怎么想都觉得很是闹心呐! “听说今日府上出了一件大事?”凤九夜闭眼靠在浴桶上,问身后的卿儿。 卿儿一边替凤九夜擦洗着身体,一边说:“大事倒也算不上,不过是二…大小姐把慎儿赶出了雍王府。” “慎儿?”凤九夜睁开眼,有些不相信的问:“你确定是慎儿,不是臻儿?” “千真万确是慎儿,奴婢今天傍晚的时候亲眼所见的,臻儿把慎儿从菱湘小筑里拖了出来,慎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呀!啧啧啧,好多下人们都看到了呢!” 凤九夜蹙眉道:“这就奇怪了!慎儿可是七寻最看重的丫头,平日里宠的跟个宝贝似的,谁都不让欺负,还记得上次你踩了她抓的药,七寻怎么收拾你的吗?” 一提起那天的事情,卿儿的脸色立刻难堪了起来,不过她还是讪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大小姐心疼自己的丫头是府里众人皆知的,尤其是慎儿,活脱脱就是一个庶出小姐的待遇。谁知道怎么会突然就被赶出府去了呢?” “哼,七寻的性子向来阴晴不定,说一出是一出的,今天把人赶出去了,没准儿等明天后悔了,又会派人把人找回来。慎儿怎么说也伺候了她那么多年,七寻那么念旧,不会轻易就不要那丫头的!” “小姐说的有理。不过依奴婢看,大小姐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赶慎儿走了。听说大少爷后来去劝她,都碰了一鼻子灰,还被说成是多管闲事……” 凤七寻闻言挑起了眉毛,“哦?有这等事?连凤柒云的账都不买,非要把慎儿赶走——想必是慎儿那丫头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吧!只是会是什么天大的错呢?竟会让七寻不顾多年的主仆之谊,非赶她走不可呢?” 卿儿眼珠一转,笑容奸诈的说:“会让大小姐这么做的,恐怕只有一个理由了。” 第169章 黄雀在后 凤九夜抬手从水面上拈起几片玫瑰花瓣,声音幽幽的问:“什么理由?” 卿儿稍微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估计是慎儿太不老实,意图勾引太子了吧……” 听到这里,藏身在窗外的凤七寻目光一凛。要不是有凌祭月强行阻止,她真恨不得冲进屋子里,撕烂卿儿那丫头的嘴,看她还怎么胡说八道? 凤九夜则是了然的一笑,缓缓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裹上卿儿递过来的锦缎,缓步向床榻上走去。 “小骚蹄子,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的身份,居然也敢妄想勾引太子?哼,难怪七寻会把她赶出府了!这要换成是我……”凤九夜的眸光一寒,语气也冰冷起来,“谁要胆敢勾引我中意的男子,我一定会把她卖进最下贱的勾栏院,让她受尽千人骑,万人胯,然后不得好死!” 卿儿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立刻垂下了头,嗫嚅着道:“小…小姐高明!” 凤九夜冷哼一声,上前挑起卿儿的下巴,睨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说:“不过这也不能怪慎儿。虽说她只是个丫环,但是生的倒也不比一般的小家碧玉差多少,想要攀龙附凤也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太子殿下丰神俊朗,待人谦和有礼,任谁接触的多了都会动心的。你说是不是,卿儿?” 卿儿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小姐,奴婢从来没想过攀龙附凤,奴婢只是一只不起眼的麻雀,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的。奴婢…奴婢只想尽心尽力的服侍小姐……” “好了!”凤九夜摆了一下手,转身倚在了贵妃榻上,语气随意的说:“我又没说你什么,瞧把你给紧张的!不过你说的也对,这奴婢呀就是奴婢,生来便是伺候人的,不认命不行呐!”她垂眸瞧着指甲上有些褪色的丹蔻,勾唇道:“卿儿,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不要像慎儿那样痴心妄想,等到了年纪,我会帮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的!” “奴婢多谢小姐!”卿儿站战兢兢的磕了一个头,继而小心的问道:“那还用派人把慎儿抓住吗?” 凤七寻一听卿儿的问话,就知道终于等到重点了,也不枉她忍耐了那么长时间。她立刻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凤九夜的回答。 凤九夜皱眉思考了片刻,淡淡答道:“不用了,一个已经被七寻扫地出门的丫头,无论她以前对七寻有多重要,从她被赶出雍王府的那一刻,她对我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奴婢明白了!” 凤九夜轻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道:“下去吧,我乏了!” “是,奴婢告退!”卿儿如蒙大赦一般,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卿儿离开没多久,凤九夜就起身吹熄了灯,然后躺在床上睡觉去了。 等到一切都重新归于岑寂,凤七寻和凌祭月才从黑暗中闪身而出。她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凤九夜的闺房,唇角流泻出不耻和轻蔑。不过所幸凤九夜放松了警惕,没有吩咐对慎儿的追捕,不然她精心安排的一切就算白费了。 “你这个妹妹比你,可恶毒多了!”凌祭月附在她耳边,语含戏谑的说。 凤七寻轻哼一声,率先施展轻功,飞身离开了夜兰苑。凌祭月轻笑了一声,狭长的眸子里映着如水的月华。他亦施展开了轻功,只不过是朝着和凤七寻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他们两人刚一离开,凤九夜闺房的小轩窗就打开了。身上只着了桃粉绣鸳鸯肚兜的女子探身望了出来,藕白的玉臂攀在窗棂上,眼神妖娆而魅惑。 蓦地,一双大手环上了她的纤腰,男子把头抵上了她的肩膀。黑暗中男子的面容看不分明,只能大约判断出是一个极俊秀的男子。 “我就说嘛,依七寻对慎儿的在乎,说什么都不会轻易赶她走的,原来不过是在做戏给我看。呵……要不是她今晚耐不住性子潜了进来,我真是要差点被她给骗了!” 男子啃咬着凤九夜光洁的肩背,语气里情欲渐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凤九夜眸光渐沉,脸上的表情更是冷酷非常,“如果你想要一个人痛苦,那就要毁了她最心爱的东西。她不是在乎慎儿吗?她不是想尽办法也要保全慎儿吗?那我就偏要让慎儿……痛不欲生!” 一大清早的,雍王府里就已经是流言漫天飞了。关于慎儿被赶出王府的原因,被编排成了好多歌离奇的版本,在府中下人的嘴里口耳相传。其中最离谱的莫过于说慎儿胆大妄为,勾引太子未遂后,被凤七寻一怒之下扫地出门。 凤七寻自然知道这个流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又是从谁嘴里传出的。不过不重要了,因为慎儿很快就会和荣生一起离开离都,那些流言蜚语也好,阴谋诡计也罢,将再也威胁不到他们了。 可是她可以对那些流言充耳不闻,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臻儿便是这其他人中的一个。 琼花苑的湖心亭里,凤七寻悠闲的吹着微风,品着清茶,好不惬意。湖畔上不时有丫环经过,便会时不时的瞧上这里一眼,然后两三个人相视一笑,低声议论着些什么。 有时候她们议论的声音会被清风裹挟着,悠悠然的飘进凉亭里来,隐约夹杂着“慎儿”“太子”或者“勾引”等一类不堪入耳的字眼,让侍立在一旁的臻儿颇为气恼。 “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会编造出这么荒谬的谣言!慎儿姐姐那么钟爱荣生,才不会去勾引太子呢!”臻儿语气忿忿的道。 凤七寻轻浅的一笑,动作轻柔的抚摸着银月的绒毛,淡淡的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你永远不会知道在恨你的人嘴里,你会被编造成什么模样!造谣者也好,听信谣言的人也好,她们本来在乎的就只是谣言本身,而不是事实的真相,你又何必同她们一般见识?” “奴婢就是气不过,慎儿姐姐在府里的时候,哪个有困难她没帮过?现在她被赶出了王府,那些人不出言安慰便罢了,居然还相信那些个捕风捉影的东西!”臻儿攥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凉亭的石柱上,咬牙切齿的说:“别让我知道是谁造的谣,不然我一定……” 第170章 凉亭风波 凤七寻轻叹一声,把银月放到了地上,上前拉过臻儿的手。瞧着她鲜血模糊的手背,凤七寻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绢帕给她包裹上。 “你还能宰了她不成?呵…不值得,我可不希望为了除掉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赔上我得力的心腹!”她温言道。 “小姐知道是谁?”臻儿吃惊的问。 “什么样的主人就会养什么样的狗。九夜那般心肠歹毒的人,手底下的丫头又能好得到哪里去?编造这些不入流的谣言,对她来说应该只是皮毛而已……” “是卿儿!”臻儿双眼一睁,不由分说的抓向腰间的软剑。 “臻儿。”凤七寻见状,立刻沉声道:“不许冲动!” “可是小姐……” 凤七寻施施然的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眯眼道:“总有机会收拾她,何必急于一时?” 她话音堪堪落下,竹制的栈桥尽头就袅娜着走来了一个女子,面上端的是笑靥如花,只可惜却让凤七寻恁的生出了几许厌恶。 “七寻你可真有闲情雅致,这前脚才赶走了贴身的丫环,后脚就悠闲地来赏荷了!”凤九夜以手帕掩唇,笑得好不妩媚。 臻儿一瞧见来人,立刻就没了好脸色。尤其在看到女子贴身伺候的丫环后,一张脸更是臭到了极点,双眼直直盯着那个丫环,简直恨不得喷出火来。 这么明显的饱含敌意的视线,凤九夜想忽略都难。她杏眸一转,眼尖的瞧见了臻儿包裹着绢帕的右手,以及绢帕上渗出的鲜血。 “唷,这是怎么弄的呀?瞧着怪可怕的!”她捂嘴惊呼道。 凤七寻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不小心惹恼了那不通人性的畜生,被不小心挠了两下而已,不妨事的。”说着,她便踢了踢俯卧在脚边的银月。 似乎是睡觉受到了打扰,银月不甘心的睁开眼睛,抗议似的叫唤了一声,“嗷呜!”已有数月大的幼豹嘴里,长出了几颗尖利的獠牙。 凤九夜下意识挪的距离银月远了些许,半是不解半是抱怨的说:“七寻,你怎么能把这么凶险的动物养在身边呢?先不说咱们雍王府里女眷众多,这每天登门或者莅临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万一伤到谁可就不好了!” 兴许是听懂了凤九夜语气里的嫌恶,银月倏然转头盯上了她,凶狠的眼睛让人不禁在心底陡生出一股子寒意。 这下,凤九夜直接向后退了两步远,远远瞧着獠牙森森的银月道:“瞧瞧,瞧瞧,它看我的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想咬我不成?” 凤七寻目光嘲笑的瞥了一惊一乍的凤九夜一眼,倾身抚摸上银月的脑袋,柔声道:“银月乖,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 银月真的很听凤七寻的话,后者话音堪堪才落下,它就继续趴到了她的脚边,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好像很享受凤七寻对它的抚摸。 凤九夜的脸色一时有些讪然,不过一想到凤七寻刚才的话,她立刻生气的质问:“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和我一般见识?” 凤七寻抬眸,目光中端的是轻蔑的神色,“银月虽然瞧着凶猛,但其实性子很乖顺温和,轻易不会伤人。所以如果它不小心伤了谁,一定是谁不长眼的惹到了它!” 她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终于逼得九夜压抑不住怒火,沉声质问:“你说谁不长眼?”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只是说银月这样乖顺的动物,只有在别人惹到它的时候,它才会狠狠地反击。不像有些人,别人的事情明明和她无关,也未曾损害到她的利益,她却偏偏要捕风捉影、造谣生事,哼,真是比之畜生都不如呢?” 这下不仅仅是凤九夜,连贴身伺候她的卿儿也怒从心起。只不过凤九夜敢于冷声质问,她却只能敢怒不敢言,谁让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呢?就算被风七寻骂作畜生不如,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不敢有半句不满。 凤九夜自然也听懂了凤七寻的指桑骂槐,不过她并没有像卿儿那般生气。这倒不是因为她觉得凤七寻不是在骂她,所以她无所谓,而是凤七寻这段夹枪带棒的话,恰恰提醒了她今天故意前来的目的。 只见她微微一笑,施施然的在凤七寻对面坐了下来,笑道:“说到造谣生事了,近日关于慎儿的流言可真是在王府满上空的飞呢!” 凤七寻悠然的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茶道:“流言蜚语而已,其中又能有几分真实?着实不足采信!” “这可说不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呀!” 凤七寻放下茶杯,眉头微皱的睇着凤九夜,“听你的意思,上一次离都对你残忍杀害庶姐凤怡瑶的传闻,也有几分真实了?” “这……”凤九夜被噎的一时哑口无言起来。 要说是的话,无疑承认了她对凤怡瑶的谋杀,要说不是的话,摆明了要推翻自己刚才的话,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都说流言止于智者,看来九夜你……”凤七寻欲言又止的道。 凤九夜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忙伸手去端茶杯,奈何杯子里是刚续上的热茶。她一个不防备,被生生烫了一下,急忙又收回了手。 “天热茶烫,九夜你还是小心些的好!”凤七寻眯眼轻笑,语含关心的道。就是不知道她语气里的关心,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又或者全部都是假的。 然而无论凤七寻的关心是真是假,听在凤九夜耳朵里,全都变成了幸灾乐祸。她也发现,从一开始她就被凤七寻牵着鼻子在走。 凤九夜藏在桌子下面的手紧握成拳,面上的笑容却愈发的娇艳如花,“我自然不会相信那些流言了!不过……”她略顿了顿,道:“没想到七寻你那么大度,到现在了还能如此维护一个因背叛你而被你赶出王府的丫头!这要换成是我……定然是不会让她安然无恙离开的!” 没弄明白凤九夜的言外之意,凤七寻只是淡笑着,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可是凤九夜怎么会甘心,凤七寻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呢? 凤九夜睇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兰花,嫩白的花瓣清新雅致,像极了慎儿眉目清秀的脸。她唇边倏然勾起一丝冷笑,“七寻,对于背叛你的人,你可不能这么善良!要知道,背叛者只能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毁灭!这次的慎儿我就替你解决了,下次……” 凤七寻蓦然抬头,眸光冷凝的打断了凤九夜的话,“你把慎儿怎么了?”她厉声问。 第171章 慎儿受难 如果说在此之前,凤九夜还在怀疑凤七寻把慎儿赶出雍王府是刻意为之,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肯定了这个想法。 她眸光轻敛,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不过就是一个背叛了你的丫头而已——死不足惜!” 凤七寻心中一凛,咬牙问道:“你杀了她?” 凤九夜故作害怕的反问道:“怎么会呢?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吗?” 听到慎儿没有死,凤七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了大半,然而等她放松一口气,凤九夜就目光奸险的说:“我不过是派人把她打晕了,然后剥光衣服,丢进了城东的破庙里,至于是生是死,也只能看她造化了!” “什么?!”凤七寻霍的站起身来,双眼逼视着若无其事的凤九夜。不仅是她,就连她身后侍立的臻儿都露出震惊和愤怒的表情来,恨不得上前将凤九夜一剑穿心。 城东的破庙是离都最大的乞丐聚集地,里面住着的乞丐大约有百十来人之多。其中并没有所谓的父母双亡或被人丢弃的孤儿,也没有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而净是一些好吃懒做,却又妄想天降横财的人渣! 对!就是人渣! 那些乞丐白日里会结伴上街乞讨,在偏僻的巷子里遇到单独经过的百姓,还会上前动手抢钱,简直和强盗没什么两样。不仅如此,他们还会专门挑选人群密集的地方,对一些年轻的女子或者妇女上下其手。 朝廷不是没想过把他们全部拿下,一来是涉及人数众多,二来是苦无证据,所以一直对那些人无可奈何。 经过那一晚的查探,凤七寻一度认为凤九夜不会再对慎儿出手,因为就像她曾经说的——一个被凤七寻赶出王府的丫头,对她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可是如今,凤九夜不仅派人抓了慎儿,而且还把她丢给了那群人渣!这无异于是送羊入虎口,而且以慎儿的性子,她定然会以死来保住名节! 凤七寻现在已经顾不上和凤九夜做口舌之争了。她恨恨地瞪了凤九夜一眼,径直向栈桥走去,顺便命令臻儿,“走,去城东破庙!” “现在去恐怕已经晚了!”凤九夜的声音悠悠然从凤七寻背后响起,“也是我好心,一直派人在破庙门前守着,等到他们享用完了,再把慎儿带走,毕竟……”她表情得意的掩唇轻笑道:“不是还有一个痴情的男人等着要她的么?” 凤七寻第一次觉得自己失策了,而这次失策的代价竟然是慎儿的一生幸福甚至是慎儿的命!她觉得有股怨气突然郁结在胸腔中,而且越积越多,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她转身大步走回到凤九夜面前,沉声问道:“在哪儿?慎儿现在在哪儿?” 凤九夜微微一笑,眸光蓦然阴寒了起来。她扬头回视着凤七寻,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七寻,你相信爱情吗?反正我不信,所以我很想看看,如果那个叫荣生的男子见到被上百名乞丐糟蹋过,已然成了残花败柳的慎儿,他还会不会要她呢?嗯?” 凤七寻禁闭了闭眼睛,然后迅速拔下了发髻上的金簪,不由分说的抵在了凤九夜的喉间,“在哪儿?我问你慎儿现在在哪儿?”她复又问了一遍,眼神里的阴狠同野兽如出一辙。 凤九夜抬眸间瞧见了向这里走来的赫连煜,唇角微勾的睇着凤七寻,“如果我执意不肯告诉你呢?我就不信你还真能杀了我不成?” “小姐……”臻儿也有些担心冲动的凤七寻了。 凤七寻冷冷一笑,手中的金簪却是刺进了肉里几分,鲜血顺着被刺破的伤口流了出来,而她兀自凑近凤九夜的耳畔,悄声说:“九夜,你如果再坚持不说,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不过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就算再在乎慎儿,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她的命还能比你这个王府的郡主,来的更金贵吗?” 凤九夜从凤七寻的眼神中,已经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她下的了手!她真的下得了手! “铜锣巷,我让人还把她送回了原来的地方!”凤九夜声音颤抖的说。 “早说不就完了!” 凤七寻一把丢掉染血的金簪,抬眸向臻儿施了一个眼色,而后疾步离开了湖心亭。 不是没有看到赫连煜,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双眸中的震惊,只是现在的凤七寻根本没有时间在他面前,再伪装什么弱不经风的千金小姐了。于是她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连基本的行礼都没有,就直接同他擦肩而过,径直向前方快步走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慎儿,只有慎儿! 赫连煜瞧着凤七寻快速离开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仿佛都快凝成了一尊石像。 凤九夜一瞧见这样的赫连煜,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如那个张扬跋扈,半分礼仪都不懂的丫头了,怎么太子殿下就对她那么上心。 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她就不相信赫连煜还能对凤七寻一如既往的钟情。 凤九夜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意料中的摸到了鲜血。她一脸嫌恶的瞧着手指上的鲜血,正想用绢帕它擦掉,脑海中不期然的萌生了一个主意。 她盯着手上的鲜血,张了张嘴,一脸惊恐地说:“血……是血……” 似乎发现赫连煜并没有被她的声音吸引,凤九夜扶着桌子站起身,推开了前来扶她的卿儿,跌装着朝赫连煜跑了过去。 “殿下……殿下,有血,七寻想杀了我,七寻刚才……想杀了我啊!” 她本以为赫连煜一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会怜香惜玉的抱起她柔声安慰。再不然也会对她的伤口略表关系,然后带她去看大夫。最次也会改变对凤七寻的印象吧! 可是没有,凤九夜预想的一切情况都没有发生。 赫连煜听到她的声音后,只是转过头,眸光冷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漠的说:“每个人都有她的底线,其他人不应该去碰触。就像是一个具有法力的盒子,你既然打开了,那么到来的无论是福还是祸,你都必须自己受着!” 说罢,他便看了一眼凤七寻离去的方向,亦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瞧一眼凤九夜脖子上的伤口,更遑论关心了! 第172章 福祸相依 凤七寻不知道她一路上策马狂奔,究竟撞翻了多少摊子,又惊了多少人,更不知道那个被她弃在琼花苑栈桥上的赫连煜也悄声跟了出来。他替她扶起被她惊吓到的百姓,又替她赔偿被撞翻的摊位,不厌其烦的一口一个道歉。 他那般谦恭的模样,连他身边的小安子都看不下去了,“殿……”一个殿下尚未喊出口,剩余的话就被赫连煜极冷的一个眼神,硬生生的噎回了嗓子里。 小安子只能瞧着赫连煜继续安抚受惊的百姓,脸上是一如望着凤七寻是温润如玉的表情。 他可是堂堂的一国储君,太子殿下呀!他向来最看重尊卑身份,从来不肯屈尊降贵去做任何事,可是为了凤七寻。他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放低自己的姿态,只希望距离她的心更近一点点。如今他竟然会去向普通的老百姓道歉,还是代替她去的。 小安子不解的摇着头,抬头望着早已没有了凤七寻身影的长街,不禁叹息了一声。 凤七寻一心想的只有慎儿,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铜锣巷,冲到了荣生曾经住过的小屋的木门前。然而此时她却犹豫了,她不敢伸手去推开那扇门,生怕看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臻儿也已经策马赶了过来,悄悄地驻足在她的身后,轻唤道:“……小姐。” “无论她发生过什么事,慎儿永远都是我在乎的慎儿!”凤七寻自言自语的说完,伸手推开了木门,大步迈了进去。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荣生坐在门廊下的身影。他低垂着头,交握放着的手臂上,一道道的血痕分明而刺目。 “荣生……”凤七寻声音有些颤抖的喊道。 荣生的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是满布的哀伤,比之数日前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一看到时凤七寻,立马儿从门廊前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狠狠甩了自己好几个耳光,眼眶泛红的说:“大小姐,您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慎儿……” 凤七寻的身体不由得晃了一下,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幸亏身后的臻儿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小姐,你没事吧!”臻儿目光关切的问道。 凤七寻摇摇头,看向荣生身后禁闭的房门,问:“慎儿呢?她……在里面吗?” 荣生点了点头道:“嗯,在里面。不过她谁都不肯见,只要一有人进去,她就开始大叫着乱扔东西……” 凤七寻拂开臻儿扶着她的手,缓步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慎儿,是小姐,我进来了!”她轻轻推开房门,猝不及防间一个碗碟飞了出来,伴随着慎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出去——” 凤七寻只觉得心狠狠地钝痛了一下,她握紧了左手,不顾接二连三扔过来的东西,毅然走进了房间,并且在背后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还有一张小木床。 此刻,慎儿就缩在木床的角落里,双臂环膝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她的头发凌乱,脸上以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随处可见斑驳着的青紫的痕迹。 凤七寻小心的上前,一点一点的接近眼神涣散的慎儿,“慎儿,是我,我是小姐,我是凤七寻呐!慎儿……” “小姐?凤七寻?”慎儿小声念着这两个词,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小姐,凤七寻,小姐,凤七寻,小姐……” “是我,慎儿,是我!”凤七寻急忙上前,一把将慎儿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说:“没事了,慎儿,没事了……” “小姐,他们欺负慎儿,他们好多人都欺负慎儿……”慎儿窝在凤七寻怀里,声音哽咽着道。 凤七寻强忍着眼泪,轻声安慰并且道歉,“没事了,没事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赶你走,我应该把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天天看着你,哪怕你嫌弃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不,不,不……” 慎儿开始挣扎了起来,死命的想要挣脱凤七寻的怀抱,“慎儿已经脏了,慎儿不配再伺候小姐了,不配了,还有荣生大哥……” “慎儿!”凤七寻抬高语调唤了一声,把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惩罚自己好不好?” “小姐,慎儿是不是很傻?他们说小姐原谅我了,派他们来接我回去,所以我就相信了,就跟着他们走了……结果他们把我送到了……”慎儿捂住了嘴,眼泪顺着脸颊氤氲进了指缝里,又从指缝中落了下来,“……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 凤七寻重新抱住了慎儿,并且抱得更紧,“不许说傻话!你当然要活着,只有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向那些对不起你的人,一一讨回自己所付出的代价!” 凤七寻安抚好了慎儿以后,便重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荣生急忙上前,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臻儿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她脸上担忧无比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凤七寻点了点头,淡漠的眸光游移在荣生的脸上,淡声道:“荣生,慎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你如果……我可以把她重新接回雍王府。” 荣生脸上先是震惊,再然后是悲伤,最后悉数化作了坚决。他后退一步,跪到凤七寻面前,对着她磕了一个头,说:“荣生斗胆,想请大小姐做我和慎儿的主婚人!” “你说什么?”凤七寻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她知道荣生爱慎儿,但她没想到荣生竟然爱慎儿爱到了这般深沉的地步。 大凛朝是个男权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而女子却只能守着一个男人到老到死。而且大凛朝最是看中女子的名节,名节被毁的女子通常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自尽以谢罪,要么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 这两种结果,都不是凤七寻想看到的,所以如果荣生因此抛弃了慎儿,她就会重新把慎儿接回雍王府,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 荣生抬起头,炯炯的目光中透露出坚定,“我想迎娶慎儿为妻,就在今天!” 第173章 慎儿成亲 虽然时间有些紧迫,但是这世上就没银钱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过半日的时间,原本简陋的房屋被修葺的干净整洁,大门前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红灯笼,每个房间的窗户上也都贴上了剪裁精致的喜字。 荣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亲友也没有多少,再加上他们本也不想大操大办,所以来的人就更少了。慎儿这边来的人,也就只有凤七寻和臻儿了。 喜房旁边的小房间里,慎儿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身鲜红色的嫁衣端的是明艳照人。她身后是眉眼含笑的凤七寻,手里拿着桃木的梳子,在替她梳发髻。 “以前都是慎儿你替我梳头发,这次换我给你梳!”凤七寻微笑着,薄唇轻启,吟念出离都的女儿出嫁时,亲人都会为她念的词。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慎儿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施了脂粉的容颜愈发光彩娇艳。黛色的秀眉,杏核的眼,高高的鼻梁,小巧的唇,竟也是标标致致的一个大美人儿。 不小心对上铜镜中凤七寻疑惑的眼,慎儿忙收敛起眸子里的忧郁,微微一笑道:“谢谢小姐!” 凤七寻放下梳子,双手放到慎儿的肩膀上,对着铜镜中有些心不在焉的人儿说:“你和我那么客气做什么?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姐妹都要深上几分。如今你能觅得良婿,我真的很替你高兴!荣生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慎儿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小姐,吉时就快到了!”臻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好,我知道了!” 凤七寻拿起放在一旁缀着流苏的红盖头,微笑着替慎儿盖上,然后扶着她缓步走出房间。 “新娘子来咯!”又和荣生熟识的街坊邻居急忙推了他一把,笑着调侃道:“新郎官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新娘子接过来!” 荣生憨憨的一笑,不算白净的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晕红。他急忙上前,从凤七寻手里接过慎儿牵着的红丝带,然后牵着她向喜堂走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最后一句送入洞房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那么调皮,又悄悄推了荣生一把,让他直愣愣的朝着慎儿扑了过去,直接抱了个满怀,在场众人立刻哄堂大笑起来,调侃道:“瞧这新郎官猴急的,一心就想着和新娘子圆房了!” 又是一阵大笑声响起,使这个不大的院子到处充满了喜庆之色。 凤七寻和臻儿把慎儿送进喜房,出来的时候荣生正在被众人围着敬酒。那些心底良善的街坊们,一人一口一个新郎官的叫着,荣生心里估计别提多高兴了。 凤七寻轻笑了笑,招手换来了臻儿,并和她一起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 她是最不喜喝酒的,尤其是辛辣的这种,几乎是一杯就倒,所以每次和凌祭月喝酒,她都十分偏爱丽人冢的缠枝酿,因为会让她觉得自己千杯不醉。 可是今晚不一样,今天晚上是慎儿大喜的日子,她怎么样都是要喝上一杯喜酒的。 “臻儿,来,干杯,我们一起祝慎儿幸福!”她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臻儿的杯子,然后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小姐,你不是不能喝酒么?”臻儿一脸无奈的说。 喜宴上的众人热闹过一番之后,就纷纷回家去了。荣生这才松了一口气,抬步向喜房走去。 在进去之前,他在门外站了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慎…慎儿,我进去了!”这才吱呀一声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喜房中传来了男子撕心裂肺的叫声——“慎儿!!!” 凤七寻闻声,原本有些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大半,不由分说的朝着喜房冲了过去。臻儿也意识到不对,急忙起身跑了过去。 然而刚一走到门口,两人脚步就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只见一身新郎喜服的荣生靠床坐着,灰败的脸上是一种极尽绝望的表情。他怀里抱着早已经气息全无的慎儿,而慎儿的胸前插着一柄尖利的剪刀。慎儿紧闭着眼,染血般的唇微微上扬着,仿佛是一个满足的笑。 霎那间,凤七寻终于明白成亲之前,慎儿的心不在焉和眸子里的忧郁是为何了!她是下定了决心,下定决定要去死! 一时间天旋地转,凤七寻只觉得周围瞬间黑暗了,只剩下胸前染血的慎儿,以及她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 “慎儿——”她嘶声叫道。 -----------------------------------------------------------------------(请叫我分割线) “慎儿!”凤七寻猛地睁开双眼,条件反射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机械的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是她所熟悉的菱湘小筑没错。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参加慎儿的成亲礼,然后……然后慎儿死了。她把一柄尖利的剪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自杀而亡。 可是,她是怎么回来的呢? 凤七寻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回来的。她紧皱起了眉头,盯着头顶的床幔,绞尽脑汁的想要想起来。 这时,臻儿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瞧见坐在床上发呆的凤七寻,疑惑的问:“小姐,你……醒了?” 凤七寻闻声猛地转过头,看向一脸莫名的臻儿,小心的问道:“臻儿,慎儿呢?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那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臻儿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道:“嗯。” 凤七寻脸色一白,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改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或者说,她总觉得悲伤太过浅薄,甚至连绝望都有些不足够。 “什么时候……送她走?”至少这样她还能再见慎儿最后一面。 臻儿放下手中端着的铜盆,目光莫名所以的道:“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呀!小姐你不知道吗?” 已经葬了么?怎么会这么快?她还没有见慎儿最后一面呢? “知道?知道什么?我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什么?慎儿走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凤七寻愤怒的叠声质问。 臻儿这下,真是被彻地给搅迷糊了。她挠了挠头发,歪头问道:“小姐,不是你说为了不引人注目,就不去送了,让他们自己出城去的吗?你还说什么以后天大地大,有缘再见!” 凤七寻眨了眨眼睛,“什么?出城?” 第174章 真真假假 凤七寻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从这个世界里剥离出来了一样。所有她认为真实存在的事情,其实都是虚假的,而所有她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反倒变成了真的。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昨晚喝了一杯酒,然后整个大脑就短路了,所有思维都开始混乱了,甚至于她连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清楚了。 对于凤七寻提到的慎儿自杀一事,臻儿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眼神中的揶揄着实不少。“慎儿姐姐自杀?还是用剪刀戳进了胸口?为什么?她嫁给了一个自己爱又爱自己的男子,幸福都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自杀?” “那她拜堂前的精神确实不太好……”凤七寻难得说话没了底气。 “这……应该挺正常的吧!每个女子在出嫁前,总会情绪紧张什么的吧?”臻儿解释道。 “所以说,慎儿没有死了?”凤七寻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那个血淋淋的场面太真实了,真实到现在回想起来,耳边都似乎还能听到荣生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臻儿替凤七寻取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重重点了点头,肯定的说:“是,慎儿姐姐没死,而且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出了离都!”她转头看向外面,骄阳已经升至半空了,“估摸着时辰,现在他们已经出了离都不下百里了吧!” “对了!”臻儿从一旁的梳妆台上取来一个雕花的朱漆小木匣子,放到凤七寻面前的桌子上,“这是刚刚有人放在房门外面的,应该是给小姐你的吧!” “给我?”凤七寻指了指自己。 “嗯!”臻儿点了点头。 凤七寻犹豫着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放了一封信还有一条雪白的丝绢。她首先拿过了丝绢,雪白的不染一丝杂色的丝绢上,一抹血红色艳丽非常。她又拿起那封信瞧了瞧,信封上是“凤七寻亲启”五个钢筋有力的大字。 “会是谁呢?” 凤七寻表情疑惑的打开了信封,洁白细密的宣纸上只写了寥寥数语,似乎是一句极其拗口的诗: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落款只有一个字——月。 凤七寻轻轻一笑,眉间的愁色瞬时舒展开来。 “小姐,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呀?奴婢怎么看不懂呢?”臻儿不明白的问。 凤七寻把信纸又塞回了信封里,然后把信封放在胸前,只是沉默不语的笑着。臻儿则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喜欢为师给你的这个惊喜吗?”某人似乎总喜欢神出鬼没的方式。 凤七寻一脸欣喜的回过头,果不其然瞧见了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的凌祭月。 这是她第一次在青天白日里见到凌祭月。他面上依旧罩着银色的面具,面具在艳阳光线的照耀下,折射出鲜亮的光。不同于夜晚的墨黑锦袍,今天的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不染纤尘的模样像极了临风而立的谪仙,气质高贵凌然。 饶是见过赫连家的不少美男子,尽管凌祭月依旧以银质面具遮脸,但是凤七寻还是没出息的看的痴了。仿佛前世今生,她都曾见过这个男子,这个无论如何都让她无法拒绝的男子。 瞧着她一脸迷蒙的模样,凌祭月倾身上前,轻点了点女子光洁的额头,笑问道:“莫不是文采有限,看不懂为师的那句诗词?” 凤七寻挥手拍开凌祭月的手,挑眉道:“师父这么说,未免也太小瞧我这个做徒弟的了!” “那你且说一说,我这句诗究竟有何深意?” 凤七寻再次从信封里拿出信,细细钻研了一番,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师父是想说,慎儿被侮辱这件事其实是假的,但是由于师父把这件事伪装的足够真实,真实到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所以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变成真的了!” “嗯!”凌祭月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道:“不错,悟性挺高!” “只是这个又是什么?”凤七寻拎起木匣子里的雪白丝绢,疑惑的问道。 凌祭月狡黠的一笑,“这个呀,就算为师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知道啊!”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凤七寻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扁了。她轻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你不告诉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凌祭月等的就是她这一句。 凤七寻刚一说完,凌祭月就快速欺近她的身畔,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我怕你不相信而特地拿来的证据——慎儿初夜的落红。” 凤七寻一把推开靠她很近的凌祭月,厉声叱道:“凌祭月,你怎么老是耍流氓?仗着自己是师父了不起呀?这么欺负徒弟?” “非也非也,这不是欺负,这是——调戏!”凌祭月轻笑出了声,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好不惑人,“而且,是你偏要知道这是什么的!” “你——” 凌祭月勾唇一笑,速度极快的移至凤七寻身后,冷不丁的往她脖子里吹了一口气,直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他兀自笑的戏谑。 “唉,什么时候祭月阁本座的锦床上,也能留下你初夜的落红呢?”他语气幽幽的叹道,端的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凤七寻拿起桌上盛满热茶的茶壶,径直朝凌祭月砸了过去,“去死吧你!” 凌祭月轻松地躲过了飞来的茶壶,又及时伸手,稳稳当当的拎住了茶壶。“每次都要这么尝试一番,啧啧啧,你清楚的,这对为师来说都是小把戏,小把戏!” 凤七寻生气的别过头去,不想再搭理这个实力恐怖又好色的大魔头了。 凌祭月把茶壶放回了桌上,转而坐到了凤七寻对面,推了推她的胳膊说:“生气了?这么轻易就生气了?习武之人可不能这样!” 凤七寻不搭理他。 凌祭月又讨好似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喝口茶,消消火?” 凤七寻还是不搭理他。 凌祭月噌的站了起来,指着凤七寻说:“江湖儿女,武林中人,要有广阔的心胸,宽大的气量,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生气,这是要不得的……” 凤七寻终于肯抬眼看他了,只不过她只是凉凉的说了一句:“师父,你所谓的武林中人,好像已经把你这个祭月阁的老大,划分到江湖异类里面去了,所以你不是江湖儿女,而你的徒弟我——更算不得江湖儿女了!” “呃……好像是!” “话说师父,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慎儿有难,又是怎么救的她呢?” 第175章 真正的赢家 凌祭月为了在凤七寻面前树立他伟大而智慧的形象,正想大肆渲染一番营救慎儿的英勇事迹,无奈后者根本不买他的账,直接抛下一句,“简单点说就好,复杂了我就不听了!” “你说你这个徒弟,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尊师重道呢?” “还说不说,不说请便吧!”凤七寻已经语气不耐的下了逐客令。 “说,说,当然得说了!” 于是,凌祭月把打从那一晚和凤七寻一起偷窥凤九夜离开,到今早慎儿出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叙述了一遍。 原来,那一晚凤七寻先一步走后,凌祭月也紧接着离开了。许是天生有一种对危险的敏锐的觉察力,他行到半路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于是又独自折返了回去,结果就听到了凤九夜和那个男子的谈话,继而知道了他们后来的行动。 凌祭月原本想把他们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凤七寻的,可是转念一想,凤九夜这种歹毒的女人,怎么看都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所以他决定将计就计。 以凌祭月惊天的身手,潜入皇宫大内都不过是小菜一碟,更何况在普通百姓的家里把一个熟睡的女子带走了。于是他点了慎儿的睡穴,把她带到了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然后又点开了她的睡穴,告诉了她凤九夜的计划。 “等等……”凤七寻打断了凌祭月的叙述,满脸狐疑的说:“慎儿向来不爱和陌生人接触,更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她为什么会相信你?” 凌祭月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语气严肃的说:“大概是为师长得比较面善吧?” 凤七寻敲了敲他脸上的面具,语气鄙视的说:“你带着一个遮了大半张脸的面具,鬼能看出来你长得是面恶还是面善呀?而且……”她上下打量了凌祭月一眼,“师父你——怎么瞧都不像是一个好人,倒像是一个会随便占人便宜的登徒子!” “去去去,你师父我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男子,怎么瞧都应该是被占便宜的那一方才对吧?”某人很是自恋的说。 凤七寻凉凉的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你快说,你到底是怎么让慎儿相信你的?” “其实很简单!”凌祭月顺手从袖子里抖落出来了一个玉珏,上面缀着的淡紫色流苏和铁画银钩的一个寻字,正是凤七寻的贴身玉佩无疑。“凭这个!” “我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你那儿?” “那天晚上趁你不小心顺的,本来想自己留着当个定情信物什么的,谁知道慎儿那丫头死活不肯相信我的话,非得逼得我把这玩意儿拿了出来。现在好了,定情信物没了!”凌祭月做出一副忧伤至极的表情。 凤七寻快速收起了自己的玉佩,冷笑道:“定情信物?一厢情愿的情吧!那后来呢?” “后来啊……” 后来,慎儿总算相信了凌祭月的话,并且也打算配合他的计划,那就是——等有人过来抓了她,无论把她送到什么地方,要对她做什么事,她都不要自我伤害,更不要自杀,因为凌祭月一定会保护好她,而那些事绝对一件都不会发生! 饶是做好了准备,但在瞧见慎儿被脱得只剩下里衣,然后被丢进全是豺狼色鬼的城东破庙时,凌祭月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了,没想到有人的心居然比他还黑! 让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被一群人人痛恨的人渣糟蹋,这简直比把她丢进地狱还生不如死! “那你是怎么救的慎儿?”凤七寻一脸后怕的问。 “你怎么又打断我的话?”凌祭月不满地说。 “哎呀,快说嘛!” 凤七寻的央求,似乎让凌祭月很是受用。他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须,问道:“你觉得一逞兽欲和保命之间,一个正常人会怎么选呢?” “当然会选择保命了!”凤七寻不无鄙视的道。 “所以喽,我就对他们说——要人还是要命,自己选一个吧!” 凤七寻一脸不相信的反驳:“这要是就一个人,你这么对他说,他会选择保命,我也信了。可是城东的破庙里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人,双拳难敌四手,人家那二百多只手呢,会害怕你一个人?” “哦。忘了告诉你,刚才那句话是在本座谈笑间,把他们近半数的人大卸八块后说的。”凌祭月微笑着道。 “大卸八块?” “对啊,你应该是没见过吧!就是那种四肢断开,血肉横飞的场景……” 凌祭月还没有深入细致的描绘这种场景,就被凤七寻迫切的打断了,因为如果再任由他说下去,别说早膳吃不下去了,恐怕连隔夜的饭都能给吐出来。 “所以他们都很配合的选择了保命!” 凤九夜说的又派人把慎儿送回了铜锣巷,其实不然,她只是派人跟在慎儿后面,而慎儿则扮作被玷污了的模样,失魂落魄的走回了铜锣巷,并且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谁都不让进来。 “所以这件事除了你和慎儿,其他人谁都不知道?连荣生都被瞒着?” “当然了,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这样整个事件看起来才会更逼真。至于那个叫荣生的小子,为师一开始也是征求过慎儿的意见,问她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荣生,是她说荣生是这整件事里反应最敏感的人,他的反应是轻易伪装不来的,而且慎儿也想知道,如果她真的被人糟蹋了,荣生究竟还会不会要她!” “幸好荣生没有让她失望……”不然就算慎儿躲过了这一劫,恐怕也会因为荣生的抛弃伤心欲绝吧! 似乎看穿了凤七寻的想法,凌祭月倏然认真的说:“会因为这种事情抛弃她的人,定然不是真正爱她的,不要也罢!” “没看出来,师父你还是个情圣嘛!”凤七寻趁机揶揄道。 凌祭月挑起垂落额前的一绺墨发,眼神妩媚的说:“那是自然,你师父我不仅是一个情圣,而且还是个痴情种,而且独独钟情于你!” 尽管知道他话里玩笑的意味居多,凤七寻还是不由得红了脸颊,伸手想要给他一拳以示教训。 结果自然是被凌祭月抓了个正着。他手上稍一用力,便把凤七寻拉进了他的怀里,任由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 “我已经命人全程护送他们,直到抵达杭川……这下慎儿幸福了,你便也可以安心了!”他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幽幽的说。 第176章 互相掐架 十日之后便是太后的六十岁寿辰,朝中官员无不是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向圣母皇太后贺寿的礼物,雍王府也不例外。 一大早刚用过早膳,雍王府的家眷们全都齐聚在了王府正堂,等待着即将下早朝归来的凤桓和长子凤柒云。 韩蕙心表情严肃的坐在上首的位置,面容服饰华贵雍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冷眼瞧着坐在下首的一众姨娘和少爷小姐们。 “什么事儿呀这么着急忙慌的把人都叫了过来,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模样娇媚的莲姨娘用手帕掩住嘴唇,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端的是一脸的倦容。 韩蕙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语含不悦的说:“府里可是有规定的,下人们每日卯时起床,姨娘小姐少爷们辰时起床,莲妹妹如今这般哈欠连连,成何体统?” 莲姨娘垂下头,故作娇羞的一笑,“妹妹又何尝不想守规矩,可是姐姐也是知道的,老爷连着几天都宿在了绮莲阁,妹妹身子骨儿娇弱,吃不消嘛!” 此言一出,堂内还未经人事的丫环小姐立刻红了脸,纷纷垂下了头。 韩蕙心则是一脸的铁青,眼神愤怒的盯着莲姨娘道:“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谈论此等私事,真是不知羞耻,果然出身下贱的人就是没教养!” 莲姨娘狠狠地一甩手帕,拉着脸质问:“姐姐可把话说明白了,你说谁出身下贱没教养?” “自己出身如何,连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吗?还需要我点破?”韩蕙心冷声道。 莲姨娘出身商贾之家,而经商之人在大凛朝是最为让人不齿的,甚至其地位比在青楼欢场倚栏卖笑的女子都要地下,所以出身一直都是莲姨娘的大忌。 如今瞧着韩蕙心仗着自己出身太师府,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她的出身说事儿,莲姨娘别提多生气了。不过她那般八面玲珑的性子,自然懂得以自己的身份,怎么都不能和韩蕙心这个正室夫人硬碰硬。 于是,她眸中波光流转,端的是千般妩媚,万般风情。 “妹妹的出身自是不能和姐姐相比的——太师府的嫡长女,想当初应是离都各家公子竞相追逐的对象吧!只是出身再好又如何,嫁人了还不是以夫为天。这做女人呐,也不多求什么,夫君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我是出身不好,但是老爷对我好呀,夜夜恩宠……”莲姨娘又是娇羞一笑,继而语气蓦地变冷,嘲讽道:“不像有些人,夜夜独守空房!” “你——你放肆!”韩蕙心气急的斥道。 这样互相掐架的戏码,几乎在每一次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会上演一次,凤七寻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观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凤柒翰斜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意味不明的眸光不时地停在对面的凤九夜或凤七寻身上,笑容极其猥琐。 凤怡卿依旧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垂首端坐在柔姨娘旁边,唇边挂着得体的浅笑。 原来的时候,和韩蕙心争执不休的人都是蓉姨娘,因为她是将门出身,脾气火爆且一点就着。许是因为凤怡瑶的死,蓉姨娘的脾性改变了不少,如今也是每日吃斋念佛,不理府中那些琐碎的事情。 本来还以为这下耳根子可以清净些了,没想到又换成了莲姨娘。 莲姨娘是个骂人都不带脏字,但又能把你损的遍体鳞伤的主儿,而且她尤其擅长拿捏住人的痛处——这不,一句两句就戳到了韩蕙心的伤口上,也难怪她会恼羞成怒了! “姐姐这么生气做什么?妹妹说的是有些人,又没有说一定是姐姐,姐姐何必这么急着往自己头上扣呢!”莲姨娘笑意盈盈的说。 对面的凤柒翰闻言轻笑,不禁对自己的娘亲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不是说我娘亲,那就是说蓉姨娘或者柔姨娘了?”乖顺坐着的凤九夜抬起头,语气幽幽的问。 “二小姐这么说话就不对了,我可没指名道姓说是谁呢!” 凤九夜微挑了挑眉毛,“哦?没有特意指谁,那就是全包括了?莲姨娘,您这么公然树敌,真的好吗?” “你——” 莲姨娘本以为自己站了上风,没想到不过三两句,竟被凤九夜这个小丫头片子给堵住了嘴。她恨恨地瞪了凤九夜一眼,别过头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一身朝服的凤桓从外面大步迈了进来,一脸的凝重之色。似乎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严肃气氛,正堂里的每个人都不敢多言语了。 凤柒云是随着凤桓一起进来的,凤桓在韩蕙心旁边落座了以后,他也紧跟着坐在了凤柒翰左手边的位置,一贯温润的脸上如今也被严肃充斥着。 “老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瞧把您给气的!”韩蕙心小心的出言询问。 凤桓冷哼一声,重重地一掌拍在紫檀木桌上,震得上面的茶壶杯盏都颤了两颤,“殷宏章那个老匹夫,居然暗讽我雍王府无礼可送,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殷宏章是当朝丞相,同凤桓是死对头,或者说殷氏同凤家向来不和,两家几乎可以算得上宿敌了。 如今瞧凤桓这般愤怒的模样,定然是殷丞相在朝堂上又让他颜面尽失了。 韩蕙心转而看向凤柒云,“怎么回事?早朝的时候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凤柒云略一颔首,“回夫人,今日早朝皇上特意提了一下关于太后寿辰的事情,还说往年都是各大朝臣准备礼物,今年就让小辈们尽尽孝心吧!丞相大人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说有些大臣家里的子女不争气,怕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来了!” “他是随口一说吗?他那是随口一说吗?他分明是在暗讽我雍王府的少爷小姐不成器,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凤桓一脸怒容的驳斥。 “父亲……” 韩蕙心略一抬手,止住了凤柒云接下来的话。凤桓的性子她是最了解了,他和殷丞相的积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积淀。这一次无论殷宏章有没有说他,他都会觉得殷宏章是在暗讽于他。 她轻抚着凤桓的背部帮他顺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值得老爷气坏了身子?他殷丞相说雍王府里拿不出礼物,咱还真就拿不出来了?” “对,我这次非得要拿出一件像样的礼物,让他大吃一惊不可!”他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众人,沉声吩咐,“你们都给我下去想,谁若是能想到好的建议,那可不仅仅是替我们雍王府争光,更能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露脸!” “是,老爷!” “是,父亲!” 第177章 唇枪舌战 这一出近乎闹剧的所谓齐聚一堂,最终在凤桓的沉声吩咐中草草散场。正堂里的众人大约是害怕被凤桓的怒气波及,络绎不绝的纷纷出了大门,而凤桓兀自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未平的怒气。 凤七寻不禁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对凤桓所有的嘲讽和轻蔑皆掩在眸底。于他而言,强别人之所难比起雍王府和他的颜面来说,似乎永远的那么……微不足道。 她抿紧了薄唇,抬脚迈出了正堂。只不过走出去没多远,凤九夜就一脸璨笑的跟了上来,眼角眉梢玲珑的笑意,让凤七寻不觉皱起了眉头。 虽说慎儿的事情最终没有酿成可怕的结果,但是这并不能泯灭凤九夜曾经恶毒的心思。面前这个和她有着相同面容的女子,曾经一次又一次不择手段的想让她痛不欲生! “有事?”她脚步未停的问。 “听说慎儿昨个凌晨出城了?和那个叫荣生的一起?啧啧啧,真没想到发生了那种事,荣生居然还肯要她,真是……” 凤七寻斜睨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过是想提醒你,那荣生该不会就是在你面前做做样子的吧?等到一出城门,天高皇帝远的,他就算真把慎儿怎么样了,你也不知道不是吗?” 凤七寻闻言,顿时觉得可笑至极。在心怀叵测的人眼里,世界上大抵不会有好人了吧!难道这就是俗语中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的确不会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但是我相信荣生会对慎儿好,就像我始终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样——某个人不知廉耻,夜半私会男子,还发生了苟且之事,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淫娃…荡妇!” 凤七寻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并没有人注意这边,于是凑近凤九夜,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九夜,做姐姐的好心劝你一句,记得小心防备着点,别一不小心怀上了那个野男人的野种,到时候纸可就保不住火了!” 她说话的语气,让凤九夜凭空生出了一团火气,厉声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凤七寻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对了,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你这么柔弱的身子骨,既不好怀孕,也不好生养。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的吗?” “你一个勾引太子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凤九夜蓦地扬起了声调。 凤七寻垂眸轻笑,“究竟是我勾引太子,还是太子倾心于我,你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又何必高声叫嚷着自欺欺人呢?再说了,我这么说可不是指责你,不过是给你一个忠告而已,男人对于送到嘴边的女人,往往是不会珍惜的。若是哪天你被人始乱终弃了,可别说我没好心提醒过你!” “那就多谢提醒了,哼!”凤九夜说罢,便恨恨地转身离开了。她原是想用慎儿的事情刺激一下凤七寻的,没想到被她反过来羞辱了一顿! “自取其辱!”凤七寻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继续缓步向前走去。 望着凤九夜拂袖离去的背影,臻儿一脸不解的问:“小姐,二小姐对慎儿做了那么坏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善心提醒她?” 凤七寻好笑的睨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臻儿,问道:“你还真以为我是在好心提醒她?” “难道不是吗?” “臻儿,有时候你是真的心思灵慧,可有些时候你的脑袋也确实不怎么灵光!”凤七寻摇头叹道,不再理会秀逗的臻儿,兀自沿着鹅卵石小径走回了菱湘小筑。 ------------------------------------------------------------- 自从上午凤桓提出要每个人都拿出一个礼物,或者提出一条关于礼物的富有建设性的建议以后。凤七寻就一直窝在菱湘小筑的书房里,全神贯注的坐在桌案前执笔作画。她下了严令,没有她的允许,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打扰,否则家法处置! 尽管臻儿理解不了凤七寻对画画突然而来的狂热,但她还是老实的遵从她的命令,守在书房门外,摆出一脸凶恶的表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凤七寻对一件事若是专注了起来,那可是废寝忘食、浑然忘我的,就连她平日里最重视不过的午膳,都是臻儿送到书房里去的,而且她怎么送进去又怎么给拿了出来——凤七寻竟然一口都没有动过。 申时左右,紧闭着的书房大门终于打开了,凤七寻从里面走了出来,朝天伸了一个拦腰,一脸的疲倦之色,只是从疲倦中隐约还能寻出一丝满足。 “小姐,你可算出来了!”臻儿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了?” “你早膳都没怎么吃,午膳也是分毫没动,奴婢真怕你会撑不住,昏倒在书房里!”臻儿语气半担忧半埋怨的说。 凤七寻微笑着拧了拧她的脸蛋,“放心吧!我很禁得住饿,不会轻易被饿晕的!” 臻儿皱眉,“这是重点吗?”重点貌似应该是没吃饭才对吧? 凤七寻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听着里面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尴尬的笑了笑道:“我知道重点是什么了!臻儿,快帮我准备些吃的,一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臻儿眉毛上扬,目光疑惑的问,心想难道小姐不是已经在书房里把事情忙完了,所以才出来的吗? 凤七寻没有注意到臻儿纠结的小脸,她抬眸望着极目处湛蓝的天空,唇角微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启唇道:“出府!” 简单的吃了一个迟来的午膳之后,凤七寻就吩咐臻儿备好了马车,然后径直朝着离都最大的玉器店明月楼赶了过去。 马车里,臻儿不无疑惑的问:“小姐,玉器店里都是些最寻常不过的玉器,就算偶有价值连城的玉器,也万不及咱们府中的收藏珍贵,你该不会是要在那里给太后挑选寿辰礼物吧?”那摆明了就是戏耍太后她老人家嘛,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斩首的吧? 凤七寻戳了戳臻儿光溜溜的脑门儿,“想什么呢?你家小姐一不是傻子,二不想死,怎么会在玉器店里给太后娘娘挑选寿辰之礼呢?” “那……”那干嘛还要火急火燎的跑玉器店呀? 第178章 偶遇岐王 凤七寻抚摸着安静窝在她怀里的银月,眼神狡黠的问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在离都最大的玉器店明月楼里,藏着一个名唤鲁尧的能工巧匠吗?” “鲁尧?” 凤七寻点了点头,“据说他是神匠鲁班的后人,悉数继承了鲁班的绝学,从来只有你画不来的图纸,就没有他做不来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臻儿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小姐,这么荒谬的传言,你竟然也会相信?不是每一个姓鲁的人,都是鲁班的后人!他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怎么会屈身在一个小小的玉器店里呢?哈哈哈哈……呃……” 许是发现凤七寻一直眼神淡漠的睨着她,臻儿急忙收住了笑,而且差点没把自己给噎着。 “笑完了吗?笑够了吗?”凤七寻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臻儿先是摇了摇头,继而觉得不对,便又点了点头,结果仔细一想,这么好像也不对,于是只好苦着一张脸说:“小姐,奴婢不是在笑你……” “我知道,你不就是在笑那个听起来很像是沽名钓誉的鲁班传人吗?” 似乎迫切的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臻儿忙不迭的点着头,“对对对,我就是在笑他!” “那和笑我有什么区别吗?如果说这个所谓的鲁班传人是假的,是沽名钓誉的骗子,那相信这个骗子的人的我——是什么呢?嗯?” 臻儿最害怕的,莫过于凤七寻挑眉等待你回答问题的模样,好像你回答的若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偏颇,她就能直接把你踹下马车去。 可是臻儿偏偏就是个直肠子,不像慎儿那般懂得撒娇讨好,于是她垂下头,小声嘟囔了两个字,“傻子……” 说罢,她悄悄掀开眼皮,偷偷瞧了凤七寻一眼,急忙又垂下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那…小姐,这么说你去明月楼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做东西了?” 等了许久,头顶才传来凤七寻的声音,“不错!”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齐整的宣纸,小心的打开来,只见上面栩栩如生的画着一个花纹繁复而奇特,且看起来精致非常的……呃……盒子? 臻儿疑惑了,她自然能猜到这幅画是出自凤七寻之手,只是她不明白,难道这就是自家小姐忙活了大半天的成果?一个盒子? “小姐,你画的这是一个……盒子?”她尽量掩饰掉语气里的蔑视,将信将疑的问。 凤七寻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的回答:“对,就是一个盒子!”似乎早已捕捉到臻儿眼神里的轻蔑,她继而解释道:“不过你可别小瞧这个盒子,一个精致而漂亮的盒子会让你的礼物大放异彩,所以无论你打算送什么样的礼物,只要你想让送出去的礼物令人满意,首先要选择一个赏心悦目的盒子,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想要打开它的冲动!” 虽然一时还理解不了凤七寻的理论,但是作为奴婢,臻儿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态度十分严谨的道:“小姐说的有道理!” 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小姐,明月楼已经到了!” 臻儿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替凤七寻掀开了车帘。凤七寻则抱起银月,弯腰下了马车。站定后,两人齐齐抬头望向这座高达四层的玉器店。 明月楼是离都最大的玉器店,位于离都的中心位置,是一座高达四层的楼中楼。外楼是一些最普通的玉器店面,主要经营玉镯、玉簪等首饰,客人也主要是普通百姓。内楼则是一些价格昂贵的玉器摆设,类似于玉佛、玉如意等,主要贩售给家业殷实的达官显贵。 内外两楼都是分层制,即楼层越高,玉器的价格就越昂贵,接待客人的环境便也越好。三楼里的玉器最是昂贵,就像臻儿所说的,随便拿出一件都是连城的价值。四楼则是传闻中鲁班继承人鲁尧的地方,主要负责接收图纸,制造顾客所需要的各种东西。 四楼就是凤七寻今天来的目的! 她和臻儿刚一踏进明月楼,就有明眼的掌柜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想买些什么?是去二楼还是三楼?” 凤七寻摇了摇头,伸手朝上面一指,“我要去四楼!” 掌柜的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咱们明月楼的规定,四楼的鲁师傅无论大小,一天只做一桩生意……” “掌柜的意思是……我来的晚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满脸歉意的道:“真是对不住了,还请您改日再来吧!” 素闻明月楼固然生意鼎盛,但是四楼却着实清闲,要知道一般的器物市场上都可以买到,很少有人会特意来让鲁尧亲手制作,毕竟鲁尧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匠,但是他的工钱可不是一般达官显贵可以支付的起的。 到底会是谁呢? 凤七寻疑惑着,不由得抬头望向了四楼的位置。不看还好,这一看便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星眸。那人站在四楼的栏杆处,淡漠如同荒原的眸子直直的朝她看了过来。他依旧是一身黑色滚银边的袍子,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五官俊美而冷毅,睥睨的眼神像极了莅临凡间的魔君。 赫连沣,竟然是赫连沣! “凤二小姐,许久不见了!”反应过来时,赫连沣已经沿着楼梯缓缓走了下来,裹挟着寒冰的语气比他淡漠的眼神,更要寒凉上数倍不止。 凤七寻垂眸,略略施了一礼,“七寻见过岐王殿下!” “免礼吧!”他浅浅的扫过凤七寻,继而看向一旁态度恭谨的掌柜,“凤二小姐在明月楼里的 任何消费,都不用收钱!” “是的,老板!” “老板?”凤七寻秀眉微挑,略微吃了一惊。赫连沣竟然是明月楼的……老板? “怎么?不相信?” 凤七寻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没想到而已!” 其实仔细一想也是,明月楼这么大的玉器店,在离都少说也经营了有十年之久了,其间没有出现过一次顾客撒泼耍赖。刻意找事的事情,更没有地痞流氓或者无良官兵前来收取保护费啊什么的等一类的事情发生。 这不是因为明月楼多么有信誉,店家为人多么好,而是因为它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而岐王赫连沣这个靠山确实足够强大! 第179章 意外收获 “嗷呜!”银月一声兴奋异常的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凤七寻温柔的抚摸着银月的小脑袋,却发现它一直盯着赫连沣,叫的愈发欢快了,“嗷呜,嗷呜……” “它平时不这样的,大概是觉得你……平易近人吧!”这话说的估计连凤七寻自己都不相信。 果然,赫连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眸光极冷的瞥了银月一眼,银月顿时老实了下来,还怯怯的往凤七寻怀里躲了躲。 赫连沣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薄唇微微上扬了些许。 什么嘛,怎么和孩子一样幼稚呢!凤七寻心道。 “买什么?”赫连沣把目光重新放回到凤七寻身上,淡淡的问道。 “我没打算买东西,只是想做一件东西,不过掌柜的说,明月楼有规矩,鲁尧大师一天只接一单生意,而今天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凤七寻不无遗憾的说。 赫连沣淡淡的瞥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立刻垂下了头,小心的解释说:“鲁尧的确有这个规矩,今天也确实有人在这位小姐之前来了!” “推了!”他不容拒绝的下令。 “可是……对方似乎是五皇子赫连焱的人。”掌柜一脸为难的道。 凤七寻本来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后来一听是赫连焱的人,那些仅存的愧疚顿时消失的烟消云散了。她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儿,好整以暇的等着看赫连沣会作何决定。 是会为她破例呢?还是更倾向于他的侄儿? 几乎连想都没有想,赫连沣直接冷酷的道:“推了!不过区区一个皇子,难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是,是,小的知道了!”掌柜的立刻点头如啄米。 赫连煜向凤七寻伸出手,“图纸。” “哦!”凤七寻急忙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图纸,然后恭敬地双手递到赫连沣手里,“如此就多谢王爷了!”她的笑容极是谄媚,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赫连沣冷冷的抛来一句“推了!”她恐怕就再也别想做成这个盒子了,那她伟大的复仇计划也就要跟着泡汤了! 赫连沣瞧着凤七寻一脸狗腿的笑容,面上顿时浮现出些许嫌恶之色。他结果图纸看都没看,直接丢给了候在一旁的掌柜,冷声吩咐道:“交给鲁尧,让他尽快做出来!” “是,老板!”掌柜的应声后,急忙噔噔噔的向四楼跑了上去。 “凤二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不如陪本王饮一杯茶吧!”赫连沣说完,便沿着楼梯向三楼的雅间走去了,丝毫没有顾忌凤七寻会拒绝,或者说,他就料定了凤七寻不会拒绝。 凤七寻叹了一口气,把银月交给了臻儿,然后紧随着赫连沣上了三楼。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呢? 赫连沣挑选的是一间临街的雅舍,里面的摆设虽然简单,却没有一件凡品。这么说吧,这雅间里随便拎出一件,都是普通富庶人家一年的开支。 雅间靠窗摆着一个雕花的八仙桌,是由上好的阜阳楠木制成,桌上是一应俱全的茶具,里面是刚刚沏上的庐山云雾茶,茶香缭绕,沁人心肺。 凤七寻刚一落座,雅间内就响起了极淡的琴音,琴音袅袅,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巨浪翻滚,时而又如泉水淙淙,着实引人入胜。 她端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不由得赞叹道:“真是好茶,好琴,好享受呀!” “过奖!”赫连沣这样冷峻的男子,似乎连道谢都是淡的没有任何痕迹。他抬眸望向楼下的街市,人来人往,人声喧嚣,“那图纸可是为太后的寿辰之礼准备的?” “是啊!每年太后的寿辰,朝臣们无不是绞尽脑汁,想讨得太后的欢心,雍王府也不会例外。今年是太后的六十大寿,自然就更为重视了!” 赫连沣不屑地冷哼道:“踩踏着情同姐妹之人的尸骨坐上的位子,她倒是收礼收的心安理得!” 听他这么一说,凤七寻便知道此时的赫连沣,应该已经知道当年骆家没落的真相了。不,他应该是更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有当初的谋朝篡位!!! 原来当初是她想错了,赫连沣之所以谋反,并非是觊觎那个皇位,而是想要一雪骆家曾经所蒙受的冤屈,和他母妃所受到的屈辱。 “王爷这么说,莫不是不打算送礼了?”凤七寻调笑道,意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赫连沣转而睇向凤七寻,道:“礼,自然是要送的。在你没有强大到可以毁灭仇人以前,虚与委蛇和隐忍都是必要的!” “王爷说的是!” 赫连沣持杯抿了一口清茶,垂眸问道:“你今日过来做的这件东西,是为了利用太后寿筵献礼的机会,除掉谁吧?” 凤七寻扬起淡淡的笑,迤逦的眸光看向窗外来往的人群,并没有回答赫连沣的话。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沉默有时候是一种最大的肯定。 “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他幽幽地道。 凤七寻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而看向面前的男子,“哦?王爷要如何助我呢?” 几乎没瞧见赫连沣如何动作,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翡翠扳指。其色浑澄不一且花纹各异,满绿又清澈如水,一眼看去便知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是……” “这是我母妃生前,父皇曾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东西。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翡翠扳指随着我母妃的遗体一起葬入了皇陵。其实不然,在母妃盖棺之前,我曾悄悄潜入灵堂,从母妃手上取下了这个扳指。我要告诫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要牢记谁才是自己的仇人,我更要时刻提醒自己,母妃是怎么死的,骆家又是如何亡的!” 赫连沣把翡翠扳指放到了凤七寻面前,“我现在把这个扳指借给你,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知道要如何利用这个扳指,除掉你最大的敌人!” 凤七寻看着面前通体澄净的翡翠扳指,却并没有立刻去拿,而是抬眸看向赫连沣,“我从来只相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所以,王爷的条件是什么?” 第180章 交易 在雅间里抚琴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了下去,房间里如今一片沉默,沉默的有些可怕,可怕的快要让人窒息。 凤七寻兀自凝睇着赫连沣,目光执着的问:“王爷的条件是什么?”她太明白何所谓交易了,你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与之同等的代价,赫连沣向她抛出如此具有诱惑力的筹码,定然是对她有所求。 只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不可能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赫连沣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沉默,总之就在凤七寻觉的快忍耐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悠悠然启唇,“日后,本王若有需要到雍王府的地方……” “王爷若是想要家父手上兵权或者兵力,恕七寻无能为力!”凤七寻打断了赫连沣的话,目光不容置疑的道。 她很清楚自己在凤桓心中乃至整个雍王府的地位,也明白凤桓对于当今皇上的忠心。若是哪一日岐王当真要谋反,凤桓只会带兵勤王,绝不会临阵倒戈。如果她强行劝说,大概只有血溅阵前的下场了! 赫连沣轻轻一笑,手指轻敲击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仿佛都敲击在了凤七寻的心上。他蓦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眸道:“本王不要雍王爷手上的兵权,本王只要凤柒陌的效忠便够了!” 凤七寻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赫连沣用的是釜底抽薪的计策,先笼络了雍王爷的独子,到时就不怕他不就范了! 可是他是如何知道,凤柒陌一定就会听她的话呢? 赫连沣似乎总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淡然解释道:“凤柒陌不仅是一定会听你的话,而是只会听你的话,不是吗?” 凤七寻微微一笑,启唇道:“好,成交!” 从明月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时近傍晚了,夕阳西沉,暮色四合,离都的百姓们都已经各自归家,各家各户也都升起了炊烟袅袅。 长街长,长长的街道上灯火辉煌,街道两旁的小摊小贩们都在吃着简单的晚饭,然后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贩售。 夜晚,亦是离都各条街道生意火爆的时候。 生意鼎盛的除了街道两旁的小摊贩,还有茶楼酒肆,以及无处不在的烟花之地。 琴玉坊是离都出了名的风月场所,里面的女子多为被充作官妓的闺秀,所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在话下。她们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靠才艺博君千金散尽。 如今夜色渐沉,姑娘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或在门口拉拢来往的行人,或者斜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对着蠢蠢欲动的男人们暗送秋波。 “来嘛,来嘛大爷,进来快活快活!” 那些酥媚入骨的声音隔着很远,却依旧传进了凤七寻的耳朵里,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并非瞧不起卖身的女子,她只是忽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时的她为了讨好赫连焱,真的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尽了。 赫连焱觉得她在床笫之事上表现的不够热情,激不起他的欲望。她便乔装打扮,扮作寻常的妇人潜进青楼楚馆中求教,忍着心底的羞耻,学习各种讨好男人的技巧,以及那些令人哪怕只是想想,都会羞红了脸的姿势。 那时的她,真的下贱的就像是一个娼女!不,娼女若是有幸的话,还尚能获得恩客的一夕温暖,而她自始至终都是被赫连焱利用的对象,她——连个娼女都不如。 瞧着凤七寻愈发低沉的脸色,臻儿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小姐……” “我没事,咱们回府吧!” 凤七寻说罢,便沿着长长的街道,朝着雍王府的方向走去,然而就在她经过琴玉坊的时候,从里面正好走出来了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秀公子。公子一眼就瞧见了疾步向前走着的凤七寻,女子的脸虽然薄施脂粉,衣着也与那日大有不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张让他念念不忘的脸! “姑娘!”少年公子轻唤了一声,疾步上前挡在了匆匆赶路的凤七寻面前。 凤七寻抬眸一瞧,衣着华贵,眉目朗朗,可不就是在丽人冢有过一面之缘的礼部尚书封鄂的独子封青越嘛! “公子是?”凤七寻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问道。 “姑娘不记得我了,当日在丽人冢……” 封青越刚一提及丽人冢的名字,凤七寻就佯装受到了惊吓,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并且及时挡住了臻儿摸向腰间软剑的手。 “姑娘怎么了?”封青越立刻上前一步,担忧的问。 凤七寻摇了摇头,眸子里隐约闪烁起了泪光,“实在是丽人冢一事对小女子来说太过可怕,还请公子莫要提及了!”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封青越略一拱手道:“在下封青越,请问姑娘芳名?” “九夜,凤—九—夜!” “原来是凤……”封青越正想笑着打个招呼,顺便认识一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但是一听到凤七寻的姓氏,心头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放眼整个大凛朝,姓凤的人家就没有几个,而离都则只有一家人姓凤,那就是——雍王府凤家! 封青越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凤小姐和雍王府凤家是什么关系?” “小女子正是雍王府如今的二小姐!”凤七寻笑着回答。 “二…二小姐?”封青越结结巴巴的说,真恨不得扇自己俩大嘴巴子。这惦记谁不成啊,非得惦记人家雍王府的郡主!简直是活腻歪了! “公子怎么了?”凤七寻心里头止不住的想笑,面上却仍旧故作疑惑。她倒要看看,惹了他惹不起的郡主,封青越要如何收场。 只见他猛地鞠了一躬,声音颤抖的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郡主,还望郡主恕罪!” 凤七寻急忙扶起封青越,柔声笑道:“公子这么说就严重了,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不过是徒有一个名号罢了!” 封青越一起身,就瞧见了女子灿烂如莲的笑靥,顿时看的痴了。 凤七寻故作羞涩的垂下头,咬唇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小女子要回去了,封公子,咱们有缘再见吧!”说罢,她就绕过封青越,匆匆向前走去了,只余他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尚未从原来的惊艳中恢复出来。 第181章 太后的寿礼(一) 凤七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收敛了面上伪装的娇羞,而臻儿也急忙紧随在她身边,眼神颇为不解的问:“小姐,你为什么要理会那个登徒子啊?瞧他觊觎你的那个眼神,真让奴婢恨不得上前给他一顿胖揍!” “臻儿,你要知道有些人若是利用的好了,关键时刻会变成一把利刃,插进敌人的心脏。封青越便是这么一个人!” “奴婢有点不太明白!” 凤七寻回头瞪了她一眼,在她戒备的目光中,还是狠狠地敲了她的额头一下,“跟了我这么久,半点心眼儿没学到也就算了,怎么反倒还回去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小姐你太英明神武,根本就没有奴婢的用武之地,再加上和慎儿姐姐待的时间长了,也懒得动脑筋了!”臻儿讨巧的说。 “你呀,依我看何止是学了慎儿的不爱动脑子,连油嘴滑舌都学了个彻底!”凤七寻轻剜了她一眼,才恢复了严肃的语气道:“我告诉封青越,自己是雍王府的二小姐凤九夜,又暗示他以后切莫再提起丽人冢的事情,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封青越一直以来遇到的人是我而不是九夜了。” 凤七寻回过头,远远地瞧见封青越还站在原地,瞧见她回头,还一脸兴奋的挥了挥手。 “你别看他刚才表现的那么胆怯,其实封青越从骨子里来说可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他一心想要得到的女人,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还是已许配人家的少妇,他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有这样一个人时刻惦记着凤九夜,无疑是一个潜藏的危险,一旦爆发不能拖她入地狱,也能让她遭受重创!” 凤七寻之所以会这么清楚封青越的秉性,还是因为前一世封青越靠着他老爹手里的兵权,成了赫连焱手上不可或缺的一只铁骑。封青越此人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喜好美女。为了笼络他,赫连焱不知道从各地搜罗了多少绝色,都给他送去军帐里了,可是封青越就是不满足,最后竟然提出要和赫连焱的宠妾一夜春宵。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赫连焱那般视女人如衣服的男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那个宠妾送给了封青越。不过后来赫连焱即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理由把封青越打入了大牢,一雪当年的夺妾之恨! “凤九夜,路我已经帮你铺好了,你一定要沿着它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凤七寻望着满街的灯火,唇角浅笑微扬的道。 三日之后,明月楼依约派人送来了做好的盒子。 在包裹着盒子的锦缎打开的一瞬间,臻儿立刻推翻了自己对鲁尧并非鲁班传人的论断——这个盒子做的实在是太精致了。 盒子是用极其稀有的沉香木制作而成,木质坚硬且散发着清淡的香味。外观的花纹完全是按照凤七寻所绘的图纸雕刻而成,古朴浑厚,深沉润泽,尤其是盒盖正中央一朵栩栩如生的半开莲花,一花一叶一纹路都镌刻的精细到了极致,别有一番独特的风韵。 臻儿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盒子瞧了又瞧,几乎都要移不开眼了。 “哇,这个盒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她不由得赞叹道。 凤七寻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原以为鲁尧就算再是能工巧匠,也顶多能做出来我所绘图纸的十之八九,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一个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盒子,的确不愧为鲁班的继承人!不过……” “不过什么?”臻儿抬眸,看向眼神狡黠的凤七寻。 凤七寻的语气里难得流露出了些许得意,勾唇道:“这个盒子的精妙之处并不在于它的外观有多精致,花纹有多繁复,而是在于内里的机关设置!”说罢,她便不动声色的按下了某一个机关。只见盒盖中央半开的莲花突然缓缓转动了起来,就像是真正的莲花盛放一样。 臻儿惊讶的捂上了嘴,一脸惊奇的看着盒盖中央的莲花缓缓盛开,本该是莲蓬的地方则是一个凹下去的形状。 凤七寻指着凹处道:“这里便是盛放寿礼的地方!” 臻儿细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凹处,发现它不过就有成人拳头般大小。“这么小的地方,能放什么样的寿礼呢?” 凤七寻微微一笑,暂且卖了一个关子,并没有立刻告诉臻儿,她打算往里面放什么。 三日是凤七寻给明月楼的日期,而五日则是凤桓给雍王府几位小姐少爷们的最后期限。 午膳过后,雍王府的一大家子人像三天前一样齐聚一堂,凤桓和韩蕙心坐在上首的位置,其余的姨娘和少爷小姐们则坐在下首。 今天的凤桓没了当日的怒不可遏,平日里严肃板起的面孔上竟难得的有了些许慈爱的笑容,兴许是对他的一众子女抱有重望吧! 待众人都坐定了以后,凤桓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都说出来,让大家听一听。当然,已经有准备好寿辰礼物的,也是再好不过了!”他转头看向凤柒云,“柒云,你是长子,你先来!” 凤柒云站起身,身体微弯向在座的长辈们行了一个礼,然后看着凤桓道:“父亲,太后娘娘向来仁心仁德,心怀万民,所以她老人家的六十岁大寿不仅仅只是让朝臣们拜贺,更是要万民朝贺、普天同庆,所以我提议,可以弄一个万民帖,让普通的老百姓把祝福的话都写在上面,或者有不识字的可以画在上面,以表达对太后的敬仰和祝福之意!” 凤桓略略点头,“这个方法的确不错,既不会劳民伤财,又能让太后感受到来自百姓对太后娘娘,以及对朝廷的深深祝福。只不过如今距离太后的寿辰已经没有几日,恐怕有些来不及了!”他抬手示意凤柒云坐下,继而看向神情慵懒的凤柒翰,皱眉道:“柒翰,你可有什么良策?” 凤柒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父亲,儿子是什么样的料您还不知道吗?别说我想不出来法子,就是想出来了,您也未必敢用啊!” “你……”凤桓指着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不无失望的叹道:“那你也倒是说说呀!” 第182章 太后的寿礼(二) 瞧见凤桓居然真有心听他的建议,凤柒翰急忙坐直了身体,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这要我说呀,太后她老人家什么没见过,又真正稀罕过什么呀?这寿辰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顺便祝一下她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什么的。这要乐呵嘛,自然就不能少了歌舞了,我听说离都城内最近来了一个番邦的歌舞团,那里面可全都是些异域的美人儿……” 一提起美女和歌舞,凤柒翰立刻情绪高昂的讲说了起来。 凤桓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心道不成器就是不成器,亏自己还指望这个纨绔子弟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 他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凤柒翰的滔滔不绝,转而看向另一边末尾的凤怡卿,“卿儿,你可曾想出什么好的法子?” 凤怡卿缓缓站起身来,腼腆的一笑,柔声道:“女儿不才,想不出大哥的万民贺寿,也想不出二哥的生平歌舞。不过女儿确实精心准备了一件贺礼,还望父亲过目!” 凤桓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呈上来让为父看看!” “是!” 凤怡卿对着贴身伺候的丫环使了一个眼色,丫环就悄悄退了下去。不多时,大概有七八个人抬了一副类似于牌匾的东西走进了正堂。 “父亲,这是女儿为太后的寿辰所绣的一副绣品,名字叫‘万寿无疆’!”凤怡卿柔声解释。 这时众人才恍然,原来这抬进来的并不是什么匾额,而是一副绣品,而且还是一副绣工精细,精美绝伦的绣品。 那是一副山水图,远处群峦起伏,青山叠翠,雾霭茫茫,近处则是苍松野鹤,长城万里,端的是气势恢宏,大气磅礴。绣品的右上角,万寿无疆四个大字笔走龙蛇,银钩铁画,更有一种睥睨天下,纵览江河的豪气! “好!”凤桓一拍桌子,朗声夸赞道:“好一个万寿无疆,好一副绝伦的绣品呀!” 凤怡卿垂眸敛目的盈盈一拜,“父亲过奖了。” 凤九夜侧眸睨着凤怡卿,脸色有了些许异样,兴许是她的礼物着实比不上凤怡卿的绝佳绣品,所以觉得拿不出手了。 凤七寻是早就知道凤怡卿会拿出这件礼物。 凤怡卿是个有心人,而且刺绣的手艺无人能比,这一副万寿无疆的绣品,想必她一早就开始准备了吧!只为在今日大放异彩,获得凤桓的称赞。这样,就算这副绣品最终没有送到太后的手中,起码凤桓也会对这个他一直忽略的庶女刮目相看。 如果有足够的幸运,这副绣品被选中作为雍王府的贺礼送给太后,那她可真就一朝蒙宠了!要知道,能得到太后赏识的女子,将来定然是非富即贵的。别的不说,就是婚事这一项,绝对是再由不得嫡母做主了! 看来,凤怡卿是对这个寿礼志在必得了! 瞧见凤怡卿震撼全场的绣品,柔姨娘满意的笑了笑,而韩蕙心则拉下了一张脸来,心道真是一个不小心,就让这个庶出的贱种出了风头。她笑看向身旁的凤桓,“老爷,卿儿这副绣品的确无可挑剔,不过能不能作为贺寿之礼,目前还不能妄下定论,毕竟九夜和七寻的礼物不是还没瞧见吗?” “对,对,对!”凤桓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两个人的礼物没看呢。他看向早已恢复了恬静面容的凤九夜,“九夜,还不快把你的礼物呈上来,让为父瞧瞧!” 凤九夜缓缓起身,颔首道:“是。”她侧眸睨了一眼身后的卿儿,轻唤道:“卿儿。” “是,小姐!”卿儿立刻捧着一个木匣子送到了凤桓面前。 “这是?”凤桓疑惑的皱起眉。 “父亲打开便知!” 凤桓半信半疑的打开了木匣子,里面盛放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卷,上面密布着陌生的文字,隐约有一股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凤桓心下一惊,蓦地抬头看向凤九夜,“这是迦叶残卷!” 此话一出,不仅是在场的众人,就连向来淡然的凤七寻都略略吃了一惊。 迦叶残卷是相传是远古圣僧迦叶浮屠游遍各国所做的手札,里面不仅记录了精妙的佛法,还有迦叶圣僧对于人生和佛理的感悟。这部残卷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谓是百无一用,但对于信仰佛教的信徒来说,那就是无价的瑰宝,而当朝太后恰巧就崇尚佛法。 凤九夜这招投其所好,用的可谓妙极,妙极呀! “九夜,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如此至宝,真是太让为父刮目相看了!”凤桓不由得夸赞道。 “多谢父亲夸奖!” 凤九夜屈身,乖顺的行了一个礼,然后以挑衅的眼神看向凤七寻,悠悠然的说:“父亲,女儿的礼物虽然说不上浅薄,但着实和七寻的没办法相比呢!” 凤桓闻言挑眉,“哦?七寻你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竟然连九夜都对你甘拜下风!” 凤七寻不禁在心底冷笑道:这分明是在给她戴高帽子,若是她的礼物比凤九夜的强,似乎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比凤九夜的差,那无疑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可是,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又怎么会比凤九夜的差呢? 凤七寻施施然站起身,眸光掠过一众好奇的看客,最终落在了凤桓脸上。她微微一笑,抬起双手轻拍了两下。 正堂里先是响起了婉转的箫声,继而又响起了铮铮淙淙的琴音,让人仿若置身鸟语花香的山谷。蓦地箫声和琴音一起戛然而止,一个身着桃粉色轻纱的女子从屋顶旋转着落下,同时六个淡绿纱裙的女子从两旁飞出。 轻纱缭绕,水袖翩飞,跳舞之人身姿曼妙,舞艺亦是精妙。伴随着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琴音,高昂处如战场征伐,击鼓鸣钟,低沉处如晨起细语,柔美婉转。 当真是一副天外飞仙的妙舞,妙不可言呐! 一曲即将终结,琴音和箫声又同时响起,清脆宛转如黄莺鸣谷,而领舞的女子手臂犹如蛇一般绾出了几个花结,然后水袖翻飞中一个精美到极致的盒子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盒盖上半开的莲花缓缓盛开,莲蓬处一枚血色的寒玉熠熠生辉。 第183章 为他人做嫁衣 在场的众人包括同为女子的姨娘小姐们,全都沉浸在这一曲不可言喻的舞蹈中了,赞叹此舞只因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见啊! 一曲舞结束了好久,众人才从刚才的惊艳和惊奇中回过神来,纷纷鼓掌赞叹。凤桓更是捋着不多的胡须,因着这一个接一个的惊喜,笑的都快要合不拢嘴了。 “好,好……”他止不住的夸奖。 就连向来挑剔的凤柒翰都看的直了眼,不停地盯着穿桃粉色纱裙的领舞的女子瞧,眼角眉梢皆流露出垂涎之色。 相比于惊叹舞姿曼妙的其他人,凤柒云则眼尖的注意到了盒子的机关以及上面血色的玉石。他蓦地出声问道:“七寻,那盒子里的礼物可是血玉?” 血玉?昆仑血玉?传说中能使容颜常驻的昆仑血玉? 其他人再一次不由自主的对凤七寻行了注目礼,只不过别人的目光是震撼,而凤九夜的目光则是嫉妒和愤恨。原以为能给凤七寻一次下马威,没想到却让她大出风头。 凤七寻对凤桓和韩慧心施了一个礼后,并没有立刻回答凤柒云的问题,而是语气淡淡的解说道:“这一曲舞的名字叫做浮莲献玉。顾名思义,就是以桃粉和浅绿做出明显的对比,用夏日最常见的莲花为依托作舞,然后再舞曲结束后献上寿礼——昆仑血玉!” “果然是昆仑血玉!” “真的是昆仑血玉啊!” 周围开始了议论纷纷,无不惊叹于这个寿礼的价值连城。昆仑血玉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宝玉,传闻佩戴者不禁能够延年益寿,还能容颜常驻,是多少皇室贵胄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好,好,七寻你可真是让为父大开眼界!这太后寿辰之礼,非浮莲献玉莫属!”凤桓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一曲舞曲和昆仑血玉在寿筵上力压群臣的盛景了! 瞧着凤桓对凤七寻的大加赞赏,凤九夜不甘的握紧了右手,嘴唇更是抿的死紧,眼神中的嫉妒和愤恨犹如实质般,在在射向被众人交口称赞的凤七寻。 看到凤九夜的风头完全的被凤七寻给盖了过去,韩蕙心略一思考,一个计策便冒了上来。她环视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然后才对凤桓说:“老爷,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请说!” “既是浮莲献玉,那定然是要有献玉的人选,与其让一个无名无姓的舞姬上前献玉,不如换成自家的女儿,岂不更是能够在太后娘娘面前博得头彩?” 凤桓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只是这领舞之人的舞蹈异常复杂……” “再复杂的舞蹈若是勤加练习,不出几日定能娴熟于身,况且比起那个领舞的舞姬,咱们雍王府的女儿可是个个生的月貌花容,天香国色呢!” 听韩蕙心这么一说,不仅是凤桓,就连其他人都觉得颇为赞同,只是凤家一共有三个女儿,就算抛开庶出的凤怡卿不说,还有两个双生姊妹呢! 凤七寻和凤九夜无论从长相还是身段,都是一样的倾国倾城,无可挑剔,要选择谁去做这个领舞之人好呢? 显然,凤桓也在为这个问题而苦恼。他看向身旁一脸笃定的韩蕙心,询问道:“那夫人觉得,谁最适合做这个领舞之人呢?” “这个领舞之人,自然是非九夜莫属了!一则九夜性格恬静、乖顺,做事有规有矩,二则九夜常年练舞,基础好,更容易练成!”韩蕙心理所当然的说。 只不过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未必会这么觉得。 “姐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主意是七寻出的,这昆仑血玉也是她千辛万苦找到的,凭什么辛苦的事情她来做,献玉领功的事情反倒让九夜来了呢?”蓉姨娘首先开了口,替凤七寻打抱不平。 “我也同意蓉姐姐的话,姐姐你这么做,未免也太……”莲姨娘柔柔的掩唇一笑,下面的话不用说,别人也能理会个十之八九。 听到其他人都反对凤九夜领舞,韩蕙心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七寻和九夜是亲姐妹,哪里分什么你我,谁领舞不一样呢?我不过是觉得九夜有舞蹈的底子,更容易练成且练好这段领舞,这样才不会出了什么差错,让雍王府的颜面扫地!”她转而看向凤桓,“老爷,妾身处处替王府着想,难道还错了吗?” “是啊!”凤桓环视了一圈众人,说道:“夫人这也是为了王府的颜面着想。太后寿筵是何等重要的大场面呀,到时候朝臣云集,别国使臣也会到访,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然丢的可就不是雍王府的颜面了,而是整个大凛朝的颜面!”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觉得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其中只有凤七寻不禁在心底冷笑起来,凤桓这话的意思是,她凤七寻上场领舞就会出差错,而凤九夜上场就不会出差错是吗? 似乎注意到凤七寻低沉的脸色,凤桓略带愧疚的看了她一眼,象征性的问了一下,“七寻,你意下如何?毕竟这寿辰之礼是你的!” 凤七寻淡然垂眸,“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好,七寻你果然深明大义,既然如此,那领舞之人就是九夜了!”凤桓朗声说道,继而看向端坐着的凤九夜,“九夜,这几日你一定要加紧练习,为父还有雍王府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凤九夜柔美的一笑,乖巧的说:“是,父亲,女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罢,她还不忘挑衅似的瞥了凤七寻一眼。哼,你的礼物胜过我又如何,如今还不让我取而代之。 凤七寻则好像没瞧见凤九夜的眼神一样,兀自垂着头,抿唇不语。不过她这样的动作看在别人眼里,同失落别无二致。于是,他们纷纷对她投过来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凤桓许是觉得自己心里终究是过意不去,便又对凤七寻说:“七寻,这次你为了雍王府牺牲这么大,为父以后定然会补偿你的!” 凤七寻依旧沉默不语。 凤桓讪讪的笑了笑,对看完了好戏的众人说:“那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各自散了吧!”说罢他就率先起身离开了正堂。 第184章 前夕的暗斗 凤七寻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正堂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直到夕阳的余晖洒落进来,在周围投射出稀疏而斑驳的光影,而她兀自隐在阴影中,璨若莲瓣的容颜上,表情无法看的真切。 臻儿亦是安安静静的侍立在她身后,想要询问她一下却又不敢妄自打扰。她知道,这次老爷夫人明目张胆的偏袒,到底还是深深打击到了凤七寻。精心绘制的图纸,不辞辛劳的前去明月楼托人制作,连夜的编排舞蹈……到头来却都是替别人做了嫁衣。 凤九夜离去前的话,似乎还回响在臻儿耳边。她得意的说:“七寻,你这个寿礼当真是绝无仅有,妙不可言,只可惜……我只能对你说一声对不住了!哈哈哈哈!” 虽然自家小姐并没有反驳什么,但是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分明缓缓紧握成拳,那一条条凸起的青筋是最好的证明。 “小姐……”臻儿还是忍不住低声轻唤。天色已经渐沉,如果凤七寻在这么坐下去,怕是就要坐到深夜去了。 凤七寻仿佛没有听到臻儿的话一样,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臻儿实在气不过了,一把撸起了袖子,恨恨地说:“小姐,您若是真的不甘心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被二小姐给抢了去,那就直接去找老爷说呀!奴婢也是觉得,凭什么就因为二小姐有些练舞的底子,就能平白抢了别人的功劳,简直欺人太甚,奴婢去找他们去!” 凤七寻隐约听到似乎有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才抬眸看向一脸义愤填膺的臻儿,皱眉道:“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想着跑去反抗老爷和夫人?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傻!” “小姐,你终于肯理奴婢了!”臻儿一脸惊喜的叫道。 凤七寻本来想说,我不是不肯理你,只不过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有人一直在旁边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她总不好刚被人抢了那么一个大功劳,下一刻就眉开眼笑的谈天说地了吧! 不过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她的计划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凤七寻伸展了一下四肢,又活动了一下因为垂着头太久而有些发酸的脖子,然后站起身,对一脸莫名的臻儿说:“走吧!回菱湘小筑!” 臻儿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是!”奇怪,自家小姐刚刚不还是一副痛不欲生的伤心模样,怎么这么快就跟没事人儿一样了?难道是……想开了? “小姐,你等等我!”她急忙追上大步走出王府正堂的凤七寻,试探着问:“小姐,那寿礼事情怎么办?咱们不去找老爷理论了?” “理论什么?” “当然是把领舞的位子抢过来了,这法子是小姐想出来的,这礼物又是小姐挖空心思准备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别人把功劳揽她自个儿身上去了呢?”臻儿理所当然的说。 “无妨,既然九夜那么想要那个领舞的位子,我便是让给她了又如何?”凤七寻淡淡的一笑,语气颇有些不在乎的道。 臻儿闻言,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尖声叫道:“小姐,这可是多大的功劳呀,怎么能说让就让了呢?” 凤七寻掏了掏自己差点被震聋的耳朵,瞪了臻儿一眼道:“能不能不这么咋咋呼呼的?要知道功劳越大,风险也就越大,你怎么就知道这次殿前祝寿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呢?万一要是出点什么问题,轻的下大牢,重的可是很有可能要以死谢罪的!” “以死谢罪?!!!” “是啊,你想想,太后她老人家的六十岁大寿多么重要啊,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罪过可真就大了!” 臻儿略微思考了一番,问道:“小姐,你这该不会是在自我安慰吧?” 凤七寻打了一个响指,轻笑道:“被你答对了!”她重重松了一口气,步伐轻松的转过了曲折的游廊,瞧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臻儿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心想,凤七寻该不会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有些错乱了吧?要不然怎么出了这种事,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接下来一连几天,凤九夜一直废寝忘食的在教坊里练舞。也是她确实有些功底,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把领舞的动作要领拿捏得很是到位,连教习她舞艺的舞姬都对她称赞不已。 这不,明日就是太后的六十岁大寿了。凤九夜进行完了最后一遍合舞,心情无比愉悦的离开了教坊。想着明日就能在太后和皇上、皇后面前一舞成名,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七寻,你没想到了,自己费尽心思准备的贺寿之礼,到头来却替我做了嫁衣!”凤九夜微扬起一边的唇角,笑容阴险的道。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凤九夜才刚刚想起凤七寻,就在小径尽头的花圃旁,瞧见了正在侍弄花草的凤七寻。 她冷笑一声,快步走了上前。 “这没什么事情的人就是悠闲,眼瞅着明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种花养草!”她语气不无嘲讽的道。 凤七寻手上的动作一顿,只是眼皮略略抬了一下,又继续聚精会神的侍弄起了新栽种的罂粟花。她睇着面前花朵殷红的花瓣,一片片仿佛染血的妖姬叫嚣着魅惑世人。 瞧见自己被无视,凤九夜气急的上前,一脚踩上了凤七寻搁置在一旁的罂粟的幼苗,冷声质问道:“凤七寻,你有没有听到我和你说话?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抢了你的功劳,所以在心里耿耿于怀吧?” 凤七寻蓦然抬起头,如同荒漠游原般淡漠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凤九夜。“不然呢?我不耿耿于怀,难不成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凤九夜收回脚,“这是父亲的决定,你若是有任何不满……” “我没有不满!”凤七寻埋首捡拾着被踩烂的幼苗,幽幽地道:“真是可惜了这些花苗,好好地突然就被踩烂了。”她抬眸瞧着凤九夜,轻笑道:“你明日也仔细着点吧!可别像这花苗一样,不明不白的就殒命了!” “你诅咒我!” “我只是提醒一下罢了,毕竟伴君如伴虎,殿前贺寿也未尝不是如此……” “那我们就走着瞧!”凤九夜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了开去。 “拭目以待!” 第185章 非敌非友 圣母皇太后的六十岁大寿,应是大凛朝近十年来最大的盛事了。皇上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以此为向来诵经念佛的太后娘娘广积善德。 许多天以前,离都城内到处张灯结彩,已经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了。如今更是万民欢欣,共同祝贺皇太后福体安康、寿比南山。 雍王府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早府里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小姐们打扮的明艳照人,公子们则是锦衣华服,一个个生怕到时候会被其他人给比下去。毕竟这次太后的寿筵上,到场的不仅会有皇上的诸位皇子,还有各家的少爷小姐们,这让那些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却仍旧未曾婚配的青年男女们无比蠢蠢欲动起来。 菱湘小筑内,凤七寻端坐在菱花镜前,望着镜中眉眼精致的人儿。五官清丽,气质出尘,怎么看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妙人儿。不过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那双如碧玺般澄澈的眸底,掩藏了多少恨意和算计。 一个累世的仇恨所吞噬的人,再绝代风华的外表,也不过就是个漂亮的皮囊而已。 “小姐!”臻儿从衣柜中捧出了几套衣服,笑问道:“小姐今儿个要穿哪一件?要奴婢说呀,既然是太后的寿辰,自然是穿的喜庆一些,不如……”她一一扫过手上材质不同的各色衣裙,突然眼前一亮,“就穿这件烟水百花裙吧!” 凤七寻瞧着臻儿拿起的那件百花裙,妃色的软烟罗制成,裙摆处绣有繁复的花纹,会随着人的走动而摇曳,确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衣服。不过她今日要穿什么,并不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凤七寻起身走到臻儿面前,眸光淡扫过一件件衣服,蓦地问道:“你可知……九夜今日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裙吗?” 臻儿虽然不太明白凤七寻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二小姐今日穿的是一件蔷薇色的蝶戏水仙裙。” “蝶戏水仙裙……好,我就穿那一件!”凤七寻微笑道。 “啊?” “快去拿过来给我,不然一会儿耽搁了出发的时辰,你可担待不起!”凤七寻催促道。 臻儿忙不迭的点着头,“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等凤七寻收拾好衣着发髻,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走出雍王府大门的时候,王府门前只独独停了一辆马车,前后护送的护院寥寥无几,加上马夫也不过就五个人。 凤七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其他人呢?” “回大小姐,老爷交代说,他和夫人以及二小姐要先行入宫,准备殿前贺寿的事宜,让大小姐您和三小姐由我们护送着前去!”一名护院站出来解释道。 “呵……父亲可真是看中这次殿前贺寿呢!”只可惜,终究要让他失望了。 “小姐。”臻儿在耳边轻唤了一声,示意凤七寻看门口处。 凤七寻略一抬眸,便瞧见一身水粉色曳地长裙的凤怡卿在丫环的搀扶下,款款走了出来。经过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少了一丝怯然,多了几分自信,竟也让人不觉有了一种仪态万千的惊艳之感。 在看到门前独一辆的马车和立在马车旁的凤七寻后,她不禁有些愕然,继而面上浮现出了不易察觉的为难之色,大抵是因为上次和凤七寻撕破了脸,所以总觉得共乘一辆马车多有不便。 凤七寻不觉有他的探身钻进了马车里,对站在台阶下犹豫不决的凤怡卿说:“不上车么?迟了可就赶不上宫里的午宴了!” 凤怡卿闻言,急忙嗫嚅着应了一声,提起裙裾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出发吧!”凤七寻淡淡的吩咐。 马车的车辙缓缓转动,向着此次的目的地——皇宫驶去。由于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马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默,就连空气都像是要凝结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凤七寻兀自闭目养神,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让试图和她说话的凤怡卿几次欲言又止,终究面色讪讪的垂下了头。 马车许是进入了离都最繁华的主城区的干道上,外面渐次喧哗了起来——小贩的吆喝声,百姓的讨价还价声,还有来往行人的脚步声。凤七寻缓缓睁开眼睛,单手挑起窗帘瞧了一眼热闹的街道,唇角不自觉地挂上了极清淡的笑。 似乎觉得气氛有了些许缓和,凤怡卿犹豫着唤了一声:“姐姐……” 凤七寻回眸,挑眉问道:“有事?” 凤怡卿咬了咬嘴唇,说:“姐姐,上次的事情是卿儿不对,卿儿不应该是非不分,更不应该趁姐姐不在的时候,对菱湘小筑落井下石。姐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卿儿计较了好不好?卿儿……不想和姐姐决裂。” 凤七寻轻笑道:“卿儿,你不用向我道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也有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什么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而我想怎么做才是我的事情。今时今日,无论你找我复合的理由是什么,我都只能对你说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凤怡卿以为自己如此拉下脸面讨好,也算是给足凤七寻面子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连考虑都不曾考虑,就拒绝了和她的结盟。她脸色顿时极其难看了起来。 “凤怡卿,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自己付出够多了,别人就应该回报你,相反的,这个世界上的大多事情都是不均等的,所以不要觉得你讨好我,我便会不计前嫌的和你继续联盟。我这个人向来不吃回头草!” “是,姐姐有了太子做靠山,又有了岐王这个依仗,自然不会瞧得上我这个区区的庶女了!”凤怡卿语含讽刺的道。 凤七寻满不在乎的笑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凤怡卿抿了抿唇,眸光倔强的直视着凤七寻,“姐姐如此,是势要与我为敌了?” “与你为敌?呵……”凤七寻轻笑了两声,一脸不屑的道:“说实话,想要做我的敌人,你凤怡卿还不够分量!” 凤七寻这话说的虽然狂傲,但却是实话,而凤怡卿也明白了,自此她再无和凤七寻结盟的可能,不过凤七寻也不会干涉她的阴谋——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吧! 第186章 入宫前的风波(一) 凤七寻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感受着车窗外从安静走到喧嚣,又从喧嚣重新归于安静,然后便听到了长矛相碰撞的声音,以及侍卫例行检查的机械嗓音——“请出示令牌”。 她示意臻儿把入宫的令牌递了出去,而她则掀开车窗帘,抬眸望向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 皇宫——这座她曾经最渴望入主的地方,却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生生囚禁了她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呐!她眸光轻移,然后一瞬不瞬的定在了极北的掩霜园。 如果说世界上真有什么地方,是凤七寻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去一脚的,那一定非掩霜园莫属。她现在就连做梦,都会梦见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甚至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掩霜园苍蓝的天,墙皮剥落的暗红的宫墙,以及那一口摆在园子中央的瓮。 如今她回来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重新踏进了这座皇宫。她指天发誓,她在这里所受的苦,所流的血和泪,一定会通通还给背叛她的人!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驶过长长的外城道,停在了通往内城的长阳门前。从这里开始,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平明百姓也好,天潢贵胄也罢,都必须下车下马,步行进入内城。 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抬眸环顾了一眼深深的宫闱,然后才把视线定格在长阳门前面容严肃的守卫脸上。她略一颔首,正想进入内城,就听见一阵高过一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回过头一看,便瞧见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打马而来。男子身形魁梧,五官还算俊朗,只不过晒得黝黑的脸上,尽是在边关饱经风霜的痕迹,所以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些许。 只一眼,凤七寻就认出了马上之人的身份——韩泰。这个韩泰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师韩潜的嫡长兄韩忠膝下的长子。 韩忠常年驻守边关,所育的两子一女也都在边关长大,长子韩泰天生神力,勇猛异常,是韩忠手底下的得意战将。次子韩旭天资聪颖,从小便饱读兵书,在行军布阵方面鲜有敌手,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幺女韩灵儿则专注于修习奇门遁甲和五行八卦,曾拜隐逸江湖多年的布阵大师行香子为师。 可以这么说,除却几乎和韩家断绝关系的韩嵩以外,韩氏一门也只有韩忠家的三个孩子最有出息了,比之韩悦、韩熙和韩硕,简直不知道强了有多少倍。 但是不论他们有多厉害,韩家的人都不可避免的有一个通病——护短。 太后娘娘的六十岁大寿,韩忠由于戍守边关,重任在身,肯定不可能回京祝寿。韩泰此行回来,应该是代替他父亲,来恭祝太后的六十大寿的吧!或许回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就在凤七寻打量韩泰的同时,韩泰也勒马停在了她面前,马儿在他身下打着响鼻,在原地绕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凤七寻,又瞧了瞧她身后的马车上凤家的标志,眼神睥睨的问:“你是凤九夜还是凤七寻?” 对于他没有礼貌的问话,凤七寻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韩泰向来心高气傲,在军中也是无人敢惹的一员猛将。如今瞧见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子无视,自然怒从心头起。他打马上前,挡住了凤七寻的去路,冷声问道:“没听到我问你话吗?你是凤九夜还是凤七寻?” 许是被韩泰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凤怡卿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上前扯了扯凤七寻的袖口,低声问道:“大姐,他是什么人啊?怎么这般粗鲁?” 韩泰耳尖的听到了凤怡卿对凤七寻的称呼,冷冷一笑道:“原来是凤七寻!就是因为你,小悦才摔断了腿,又差点毁了容,吃我一鞭!”说罢,他就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朝着凤七寻的脸就抽了过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韩泰的马鞭就已经逼近了凤七寻。她甚至能感觉到马鞭抡起的时候,裹挟着袭来的空气打在脸上的微痛。 “小姐——”臻儿一声惊呼,不由分说的冲了过来。 “姐——” 与此同时响起一声男子的叫声,然后一把利剑便朝着韩泰持鞭的手飞了过来。电光火石的瞬间,利剑划伤了韩泰的右手手腕,他的动作一滞,挥鞭的力度便减轻了不少。正好臻儿已经飞身上前,挡在了凤七寻面前。 那一鞭虽说已经被卸去了不少的力道,但到底是结结实实的一鞭子抽在了身上。臻儿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臻儿!”凤七寻惊呼了一声,抬起头,目光愤恨的盯着高坐马上的韩泰。 这时候,利剑的主人也已经飞奔了过来,竟然是在骁骑营训练的凤柒陌。凤柒陌先是快步上前,急切的察看着凤七寻的身体,等到确认她没有受到伤害以后,他才起身怒视着马上的韩泰,“韩泰,你疯了吗?” 韩泰随意的从身上扯下了一块布条,熟练地包扎着右手手腕的伤口。听到凤柒陌的声音,他轻瞟了他一眼道:“原来是你呀!凤家的臭小子凤柒陌!” “你给我下来,向我姐道歉!”凤柒陌上前拽住韩泰的腿,趁着他没防备,硬生生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凤柒陌,你发什么疯啊!”韩泰一脸怒容的叱道。 凤柒陌指着抱着臻儿的凤七寻,对韩泰道:“我让你向我姐道歉!” “我不道歉!我凭什么要向她道歉?” “就凭你无缘无故的向她甩鞭子,就凭你差点伤了她!”凤柒陌厉声道。 韩泰冷笑道:“你也说是差点伤了她,那不就是没伤到吗?那我为什么要道歉?再说了,我就是伤了她又能如何?她可是害的我的妹妹断了一条腿,还差点毁了容呢!”他睨向被凤七寻抱在怀里的臻儿,“要不是这不长眼的丫头替她挡了这一鞭子,我非得要让她尝尝毁容是个什么滋味!” “你——”凤柒陌毕竟年少气盛,一时说不过韩泰,只能用手指着他,气得直喘粗气! “怎么?没话说了吧?”韩泰双臂环胸,趾高气扬的瞧着气极的凤柒陌,“是不是连你都觉得凤七寻挨我这一鞭子……” 理所应当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众人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竟然是凤七寻狠狠甩了韩泰一个耳光! 第187章 入宫前的风波(二) 韩泰正在专注于和凤柒陌的对峙,瞧着他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就差没有跳脚了,韩泰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故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凤七寻已经走到近前,更没有防备着凤七寻这么一个弱女子,居然胆敢对他这个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过的将军动手。 然而事实证明,意外往往发生在猝不及防之间。所以等到韩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挨了凤七寻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刮子,半边脸犹如灼烧般火辣辣的疼,足见凤七寻的力道之大。 韩泰先是吃惊的双眼圆睁,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继而轻蔑的冷笑了几声,眸光狠戾的瞪着凤七寻,大声吼道:“你居然敢打我?你这个疯女人!” 凤七寻亦回视着他,目光从容不迫,未曾有丝毫胆怯。“这一巴掌,是还你刚才的那一鞭子的!” “你说什么你!” 韩泰本就脾气暴躁,性格又十分冲动,被凤七寻这么不给面子的甩了一个耳光,又狠狠教训了一句,顿时恼羞成怒起来。他抡圆了胳膊,正想一拳打碎凤七寻那张镇定的脸,却被先一步挡在凤七寻身前的凤柒陌拦住了,“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我姐!” 韩泰上前抓住了凤柒陌的前襟,怒声道:“你给我闪开!” 韩泰天生神力,几乎一下子就把凤柒陌给扔到了一边去,而他死死则盯着兀自微扬着下巴瞪视他的凤七寻,冷声道:“你居然敢打我?呵……胆子不小嘛!有本事你再打啊!你再打我一下……” 还是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凤七寻抬手又甩了他一个耳光,而后道:“这再一巴掌,是教训你刚才的出言不逊还有血口喷人!”她冷哼了一声,睇着比她高出许多的魁梧男子,声音铿锵且有力的道:“韩将军若是不清楚当初事情的始末,我不介意说给你听——当日挑衅的人是韩悦,提出要立下生死状的也是韩悦,别说她只是摔断了腿,她就算是命殒当场,那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什么咎由自取?分明是你别有用心!你这个歹毒的女人!”韩泰指着凤七寻,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 凤七寻斜睨了韩泰一眼,语带嘲讽的诘问:“连皇后娘娘都说了,此事就此结束,任何人不得继续追究。韩将军如今怒气冲冲的过来对我兴师问罪,难不成是对皇后娘娘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你——”他一个驻守边防的将军,怎么敢对当朝皇后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凤七寻这么说,分明是扰乱视听,想要给他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韩泰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凤七寻心思歹毒,巧舌如簧,所以无论现在凤七寻的话说得多么在理,听在他耳朵里都是狡辩。尤其是她居然还拿皇后娘娘来压他,更是让他怒不可遏。韩泰气愤的四处查看了一番,上前一把抢过守卫腰间的佩剑,怒气冲冲的就朝凤七寻冲了过去,并且仓啷一声拔出了佩剑,直抵向凤七寻的咽喉,厉声吼道:“我杀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姐——” “小姐——” 凤柒陌和臻儿见状,齐声惊呼。 凤七寻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先是垂眸瞧了一眼抵着自己喉咙的利剑,继而抬头看向一脸怒容的韩泰,冷笑道:“韩将军怎么不直接刺下去呢?是害怕你一个冲动不要紧,恐怕整个韩氏一门都要受你连累了是吧?” 她凤七寻再不济也是个郡主,这蓄意杀害郡主的罪名,虽然不至于让韩家抄家灭门,但也能让韩泰杀人偿命,同时韩氏一门名誉尽毁。 凤七寻的考量,韩泰又何尝不清楚,所以他才没有刺下去那一剑。他又将剑尖向前伸了伸,故作镇定的道:“凤七寻,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凤七寻挑眉睨着他。她在赌,赌韩泰虽然有勇无谋,但也绝非一般的莽夫,赌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不敢动手! “韩泰,你放开我姐!”凤柒陌皱眉盯着直抵凤七寻喉咙的利剑,怒声喊道。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女子清朗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大哥!”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长长的宫道尽头,一蓝一绿两道身影分别策马狂奔了过来。较前的是身着湖蓝锦袍的男子,青丝如墨随风飘扬,皮肤白净,五官清秀,像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相对落后的是一身水绿衣衫的女子,如瀑的长发悉数绾在脑后,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和小巧精致的五官,一双明眸尤其灵动有神。 望着渐渐接近的两个人,瞧着他们不甚熟悉却也并不陌生的容颜,凤七寻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看来韩家的精英们都悉数回来了…… 韩旭和韩灵儿很快就来到了对峙的双方面前,韩旭面容温和无害,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不甚在意如今宫门前剑拔驽张的场面。只是不知道是出于爱美之心还是什么,他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逡巡在凤七寻身上,唇边的浅笑也愈发玩味起来。 比起韩旭的淡然,韩灵儿的表情就大不一样了。明明是个比凤七寻还要小上一岁的小丫头,脸色偏偏端的是说不出的少年老成。她刚一走到近前,便对持剑抵着凤七寻咽喉的韩泰厉声斥道:“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剑放下!” 韩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害怕这个幼妹。所以韩灵儿一开口,他黝黑的脸庞顿时憋得通红,不过他似乎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凤七寻,仍然架着剑,一副势要凤七寻开口求饶才会罢休的模样。 瞧见韩泰居然还不收起剑,韩灵儿立刻柳眉倒竖,沉声道:“放下剑!这里可是皇宫内城,你在这儿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 许是韩灵儿的话点醒了韩泰,他也察觉到这么做似乎有些欠妥,于是只好讪讪的收回指着凤七寻喉咙的利剑。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有意,他在收回剑的时候,竟然不小心擦到了凤七寻的脖颈,女子纤长白皙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节手指长短、细如发丝的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啊,姐姐你流血了!”凤怡卿惊声尖叫道。 第188章 又被岐王所救 凤七寻想,凤怡卿这次出来,大抵是存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先是失口暴露了她的身份,招来了韩泰具有毁灭性的一马鞭子,如今又大惊小怪的一叫。 其实凤怡卿不叫还好,她这么一叫,双方之间刚刚松弛的气氛瞬间又紧绷到了极点。凤柒陌年少气盛,最是瞧不得凤七寻被欺负,刚才她被韩泰拿剑指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爽了。如今瞧见凤七寻竟然被韩泰失手划伤,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是韩泰故意这么做的,为的便是替韩悦报复凤七寻,顺便也让他们雍王府面上无光。 不然凭韩泰那么精湛的功夫,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么一想,凤柒陌别提多生气了,顺手抄起刚被他丢过来用以阻止韩泰的佩剑,二话不说就朝着韩泰冲了过去。“韩泰,你敢伤了我姐,我跟你拼了!” “柒陌!”凤七寻急忙出声想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两人早已是剑影刀光,拼杀在了一起。 韩泰大概真是无心伤的凤七寻,所以心怀愧疚,对于凤柒陌亦多有避让。凤柒陌则是心怀怒气,每一次出手都是咄咄逼人的招数。虽说他和韩泰的确实力相差甚远,如今倒也勉强能打个平手。 他是打得畅快了,这厢对韩泰有所了解的凤七寻却是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凤柒陌一个不小心,就被韩泰给伤到了。毕竟,刀剑无眼! 要说凤七寻没能力阻止,所以只能干瞪眼也就罢了,这有能力阻止的人如韩旭和韩灵儿,却也都只是作壁上观,半分出面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大概是对韩泰的功夫有自信,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眼看着凤柒陌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而韩泰脸上也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凤七寻的一颗心真真是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就在韩泰闪身躲过了凤柒陌的进攻,转身欲一剑刺向凤柒陌后心的时候,一枚令牌伴随着凤七寻那句“柒陌小心!”倏然自远处飞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韩泰的右手手腕。他腕上本就刚受过伤,如今突然遭到重击,一时握剑不稳,利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凤柒陌也闻声收住了手,和其余众人一同看向令牌飞来的方向。 头上用金冠束发,身穿绛紫色暗纹蟒袍,身形修长且硬挺的男子骑在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逆光中的容颜上,表情并不能看的太分明,只是他周身散发的冷傲气息犹如从冰原极地而生的神祗,让人在烈日炎炎的盛夏,犹自感觉到了刺骨的沁凉。 只消一眼,凤七寻便认出了马上之人。这样孤高冷傲的面孔,这样与生俱来的贵气,这样生人勿近的气息,不是赫连沣还能是谁? 在赫连沣走近后,凤七寻率先屈身行了一礼,“七寻见过岐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韩灵儿等人常年居于边关,本就对离都内的官宦大臣和皇亲国戚不太了解。他们虽然也都一眼看出,面前这个骑在汗血宝马上的男子气度不凡,定然非富即贵,不过却谁都不识得他是谁,凤七寻的率先行礼,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信息。 不过在听到凤七寻对赫连沣的称呼后,他们几人都吃了不小的一惊。 但凡驻守边关之人,就没有没听过岐王爷鼎鼎大名的。他的传奇事迹早就在戍边的将士和军中口耳相传。在那些将士们眼里,岐王赫连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传说中神一般的存在。从未打过败仗的他不仅仅是大凛朝引以为傲的常胜将军,更是每一个将士心中不败的战神。 所以比起凤七寻,韩灵儿等人对岐王赫连沣的崇敬,当真是犹如对待神灵。尤其是韩灵儿,她几乎是听着赫连沣的故事长大的,早已从心底对这个神一般的男子倾慕不已。 没想到,如今这个只存在于传说和想象中的人,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韩家兄妹三人的澎湃心情可想而知。 他们纷纷跪伏在地上,对赫连沣行了一个大礼,“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沣只是淡淡瞟了他们一眼,“免礼吧。”他继而眸光淡漠的看向垂首敛目的凤七寻,不想竟瞧见她白皙脖颈上那道细长的血痕,眸色顿时沉了沉,“谁伤的?”他冷声问道。 凤七寻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假装没有听懂赫连沣的问话。韩家三兄妹才刚回来,她可不想这么快就和他们结下仇怨,然后多几个实力不可小觑的敌人——尽管他们之间已经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矛盾。 可是赫连沣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罢休的人。 他翻身跳下马,缓步走到凤七寻面前,伸手拭去了伤口上凝结的鲜血。在听到她倒吸冷气的声音后,他原本幽深的眸色更低沉了。 “到底是谁伤的你?”他复又问了一遍,却是问向在场的所有人。 “回王爷,家兄并非有意伤了七寻姐姐的。”韩灵儿小心的出言求情。 赫连沣回头看向跪着的三人,目光幽幽然的落在了韩泰身上,掉落在他身旁的剑上犹自沾染着不知道是凤七寻还是其他什么人的鲜血。总之赫连沣眸色一沉,抬起手轻轻一挥,韩泰就直接被摔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结实的城墙上。 “大哥……”韩灵儿惊呼了一声,抬眸看向面色森冷如同地狱修罗的赫连沣,“王爷,家兄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七寻……” 话还没说完,韩灵儿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悲哀的发现,赫连沣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他只是睨着垂眸站着的凤七寻,冷声对身后被弹回地上的韩泰道:“身为武将,你手中的刀剑是用来忠君护国,而不是用来指向家宅女子!”他回头瞥了韩泰一眼,厉声喝问道:“难道韩老将军就是这么教他儿子的吗?” 听出了赫连沣声音里的愤怒,韩旭急忙上前扶起韩泰,搀着他一并跪了下来,“王爷息怒!” “王爷……”凤七寻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身,抬眸看向不过咫尺之遥,面色冷凝的男子,淡声道:“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 “姐!”凤柒陌闻言,不甘心的反驳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分明就是韩泰目中无人,故意找你的茬!刚才要不是臻儿替你挡下了那一鞭子,你现在还能好好儿的站在这儿吗?” “柒陌!”凤七寻眉头一皱,厉声斥道:“不许再说了!” 第189章 少女春心 其实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赫连沣已经把凤柒陌的话,悉数听进了耳朵里。他睨着跪在地上的韩泰,眉头缓缓皱紧,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韩旭和韩灵儿也没有料到,在他们来之前,韩泰居然还甩了凤七寻一鞭子。现在听凤柒陌这么一说,他们才发现凤七寻身边少了个侍候的丫头,而马车里似乎躺了一个人,车辙上也有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 他们不禁开始懊悔,既然明知道韩泰性格冲动易怒,刚才为什么不和韩泰一起进宫,而要让他先进来了呢? 现在好了,惹出来了这么大的事儿,回去指不定要被老太君怎么责备呢!而且……瞧岐王爷这模样,似乎有意偏袒凤七寻,这让韩灵儿担心的同时,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嫉妒。 凤七寻倒着实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了,韩家的这些个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她直视着男子古井般深沉的双眼,浅笑着提醒道:“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迟了太后娘娘的寿宴……” 赫连沣知道现在时辰尚早,而凤七寻这么说,不过是想托词结束这件事罢了。既然当事人都不愿意追究了,自己又何必咬着不放呢? 他略一点头,旋即吩咐侍立一旁的闵良,“把受伤的丫头送去太医院,凤小姐的话……”他睨了一眼凤七寻脖子上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的。”凤七寻急忙摇头道。 赫连沣似是为了确认一般,又细细察看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伤口,觉得的确没有大碍之后,才放心的翻身上马,并对凤七寻伸出了一只手,“凤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和本王共乘一匹马吧!” 凤七寻瞧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脸上浮现出了犹豫,“这……”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赫连沣这么做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她可不想还没真正入宫,就成为宫娥仕官口中竞相非议的对象!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韩灵儿适时地走了过来,笑着对赫连沣说:“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宫中闲杂人等众多,王爷您这么做固然是怜香惜玉,可是若是让有心人瞧见了,七寻姐姐难免会惹人诟病,不如让七寻姐姐和我一起吧!王爷以为如何?” 凤七寻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韩灵儿的意图。她刚刚才害的韩泰被赫连沣教训,韩灵儿这厢就过来帮她解围,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呀? 她不无疑惑的看向身旁的韩灵儿,瞧着她水眸中氤氲交织着的各种感情,顿时明白了她之所以会这么做的意图。 那种热切的带有祈盼的眼神,分明是对赫连沣心怀恋慕,而且她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助凤七寻,大抵是把她当成情敌了吧! 呵……只可惜韩灵儿弄错对手了! 赫连沣的确有倾心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不是她凤七寻。至于那个女子是谁,凤七寻也不知道。她只是记得上一世时,听宫里的一些老人儿提起过,说岐王是个长情的人,一直倾心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只可惜两人有缘无份,那女子终究嫁给了别人,而赫连沣也远走邕南,极少踏入离都了。 凤七寻不由得扬头望向赫连沣,马上的男子俊美无俦,刀削般的五官仿佛上苍鬼斧神工的雕琢,每一寸都完美到了极致。到底有什么样的原因,会让那个他钟爱的女子,狠心舍弃这样完美的男子,而琵琶别抱呢? 她想不通,亦猜不透…… 似乎察觉到凤七寻的目光,赫连沣也幽幽看了过来,不过他只是淡淡的一瞥,然后便面无表情的骑马进了内城,城门守卫竟无一人胆敢拦阻。 睇着男子飒爽的背影,凤七寻不禁低头轻笑,能在皇宫中如此肆无忌惮的人,怕也只有不可一世的岐王赫连沣了。 察觉到凤七寻望向赫连沣的眼神,韩灵儿眸底的嫉妒更深了。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上前挽过凤七寻的手臂,笑容甜美的道:“七寻姐姐,我们进去吧!” 虽说进入了皇宫的内城,但是距离举行太后寿筵的未央殿还有很长一段路程,这段路程则全靠人步行前往。 一路上,韩灵儿的嘴巴几乎都没合上,不停地在说话,不过她说的多是军中的故事,还有一些天南海北的轶闻,听起来颇为有趣,所以并没有给人以聒噪或者喋喋不休的感觉。 走了大约有一般的路程后,韩灵儿才不动声色的问道:“七寻姐姐,你和岐王殿下很熟吗?” 凤七寻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心道韩灵儿的心思就算再是灵慧,终也抵不过少女怀着的那颗春心,忍了那么许久,她还是问及了赫连沣的事情。 “有过几面之缘而已。”凤七寻轻描淡写的道。她说的没错,加上今天这次见面,她总共才和赫连沣见过四面,尽管大多是见面的时候,赫连沣都曾经有恩于她! 韩灵儿明显不相信凤七寻的话,“可是我瞧着岐王看姐姐的眼神,可不像只见过几面的样子……” 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醋味儿,韩旭不知道打哪儿拿出了一把折扇,扇啊扇,扇啊扇,而后眼神狡黠的道:“那还不是因为七寻妹妹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别说见过几面了,就算只见过一面,恐怕也很难忘记呢!” 凤七寻淡淡的一笑,对韩旭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就算是极清浅的笑容,放在一般人眼里也犹如百合花开,说不出的淡雅清新,韩旭不觉盯着她看的久了,急忙别开了眼,轻咳着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凤家的这一对姐妹花,可真是勾魂的妖精!”他不由得低声呢喃。 “二哥,你说什么呢?”韩灵儿皱眉问道。 韩旭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是你听错了!” “哼!”韩灵儿冷哼一声,白了韩旭一眼,继续挽着凤七寻的手,笑着说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听到了韩旭自言自语的那句话,而且不仅听进了耳朵里,还记在了心里。她知道世人皆爱美色,男女亦如是,只是她没有想到,如赫连沣那般高不可攀的仿若神祇一般的存在,竟也如凡夫俗子一般会被美色所迷惑吗? 第190章 未央殿遇太子 未央殿是皇宫内建筑规模最大,气势最宏伟壮丽的宫殿。它坐落于整个皇宫最中心的位置,庭院明朗开阔,檐牙高啄的四角上各有十只吉祥瑞兽,生动形象,栩栩如生。未央殿内部的装饰更是十分豪华,让人叹为观止。外梁上饰以级别最高的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殿内更是以金砖铺地,鎏金的蟠龙柱更是有几人合抱之粗。 此时,未央殿里已经工整有序的摆放了百余张嵌刻着精致花纹的花梨木矮桌,桌上铺着绣工极佳的桌布,上面放着质地细腻的青瓷杯碟。有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娥穿梭其间,极认真的确认着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到位。 凤七寻许是来的早了些,进来的时候宫娥们刚好将一切确认完毕,并且有序的从殿内退了出去。她不是第一次来未央殿了,上一世的时候参加各种典礼、宴会,甚至接待别国使臣,都没少来过这里。然而每一次来,她都忍不住赞叹一番设计师和建造者的匠心独运,居然能建造出如此恢宏的殿宇。 凤七寻的眸光逡巡在未央殿各处,唇边的浅笑从有到无,渐渐消失的了无踪迹。置身于这座壮丽的宫殿中,她心底竟蓦地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不期然的,一抹天青色就突兀的撞进了她的眸子里,是赫连煜,是自从上次雍王府匆匆一别后,就再不曾见到过的赫连煜。 早该想到的,作为这次太后寿筵的主要负责人,他定然会全权安排好一切,做到凡事亲力亲为,力求不出现半分的纰漏,是以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自从上一次被赫连煜瞧见她的“真面目”,凤七寻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毕竟无论前世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这一世从认识到现在,赫连煜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帮她,现在想来,她那种为了自保而刻意伪装出来的柔弱,似乎演变成了一种欺骗和伤害,也变作深深的愧疚在凤七寻的眸底铺陈开来。 可是,再世为人的她到底还是不想再同赫连煜有过多牵扯,所以犹豫再三之下,她并没有选择解释,而是盈盈一拜,礼貌而生疏的问候了一句:“臣女参见太子,殿下贵安!” 原是有千般情绪盘踞在赫连煜心头的,尤其是那个令他无法忘怀的女子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低眉敛目,眸光流转,哪怕就只是简单的站着,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芳华,化作寸寸入骨的相思,在他的眼角眉梢晕染开来。 然而相思也好,绮恋也罢,都随着凤七寻那句陌生的行礼烟消云散。赫连煜唇角轻牵起了一丝苦笑,淡声道:“免礼吧……” “谢殿下!”凤七寻悠然起身,语气淡漠的道:“殿下既然在忙,那臣女就不打扰了,臣女……告退!”说罢,她便要缓缓退出未央殿。 凤七寻转身的瞬间,赫连煜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似乎只是简单的想叫住她。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怔怔的望着女子的背影,连手中的参宴名单掉了都不曾察觉。 凤七寻从不曾觉得这短短的几步路,竟走的那般漫长,漫长而艰辛。她知道赫连煜在看着她,他犹如实质般的眸光掺杂了太多莫名的情绪,有着她不能承受的沉重。 她刚一走出未央殿,便依靠在镂花的木门上,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她不害怕赫连煜发火,不害怕他指责,甚至不害怕他的冷眼相对,她唯独害怕他这般凄凉的目光,会让凤七寻觉得自己是一个千古罪人。 “七寻小姐,这偌大的皇宫,咱们居然还能遇到,当真是缘分匪浅呐!”略带调侃的男声幽幽袭近耳畔,凤七寻蓦地收敛了眼角眉梢的情绪,抬眸望向缓步走来的赫连焱。 他今日穿了象牙白的锦袍,银色滚边的腰带,显得身形颀长,贵气凌然。五官承袭了赫连家一贯的俊逸非凡,配上头顶的白玉发冠,倒颇有一种公子世无双的画面即视感。只可惜,他就算有千般的风姿翩然,在凤七寻眼中亦不过是郁结于眸底心间的恨,恨之入骨! 她冷哼一声,对上赫连焱意味深长的双眼,“这未央殿是举行寿宴的地方,会遇到实属正常,说缘分未免太牵强了些。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也不该是缘分匪浅!” 赫连焱疑惑的挑眉,“哦?不是缘分匪浅,那该是什么呢?还请七寻小姐指教!” 不知道五皇子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冤家路窄! 凤七寻原是想这么回答的,可是她终究忍住了。如今身在皇宫,可谓耳目众多,逞一时口舌之快,对她不会有半分好处。 “七寻小姐?”瞧着凤七寻久久没有回答,赫连焱眼神疑惑的出声轻唤。 凤七寻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五皇子如果认为是缘分,那便是缘分了。七寻尚有事情要忙,不便在此奉陪了!”说完,她便略一颔首,擦过赫连焱的肩膀,径直向前方走去。 “七寻小姐可还记得吗?”赫连焱在凤七寻擦身而过时,提高了音量问道。 凤七寻顿住了脚步。 “我好像说过,不知道如果皇兄识破了你的伪装,会怎么样呢?瞧这几日皇兄郁郁寡欢的模样,难不成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失望的东西?” “五皇子何必明知故问?” “呵……”赫连焱轻笑一声,道:“皇兄最是不能容忍被人欺骗了,尤其是他在乎的女人!” 凤七寻侧眸睨着赫连焱,“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七寻小姐既然攀附皇兄无望了,不如退而求其次,考虑一下我如何?”赫连焱笑看着她,语气半真半假的说。 “你?赫连焱,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从来没有攀附太子,也不想嫁进皇室,更不想卷入那些复杂的权力争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而且……”她顿了顿,眼神不屑的看着赫连焱,语气略带嘲讽的道:“就算我要嫁给赫连家的男子,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你!” “为什么?” “原因吗……这点自知之明,五皇子还是有的吧!”凤七寻毫不避讳的道。 如此直白的话,饶是素有笑面虎之称的赫连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最是讨厌别人暗讽他母妃的出身地下。凤七寻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说的。赫连焱越是想要伪装,她便越是要戳穿他虚伪的表演。 瞧着赫连焱略显气急败坏的样子,凤七寻盈盈一拜,冷笑着道:“五皇子请便,七寻告退!”说罢,她再没有看赫连焱一眼,径直离了开去。 望着女子款款前行的窈窕背影,赫连焱眸中席卷起了狂躁的怒气。他拳头紧握,语气愤恨的低声道:“凤七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对我的蔑视!” “五弟。”极淡的声音响起,却让赫连焱蓦地后背一紧。 第191章 情深难负 “五弟。”极淡的声音响起,却让赫连焱蓦地后背一紧。他急忙转过头来,只见一身天青色蟒纹锦袍的赫连煜缓步从未央殿里走了出来,淡然的眸光幽幽的逡巡在他身上。 “皇…皇兄,臣弟参见皇兄!”赫连焱急忙躬身行礼。 “兄弟之间,毋需拘礼。” “是……” 赫连焱小心的察看着赫连煜脸上的表情,试图看出来刚才和凤七寻的谈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可是赫连煜的表情淡的像是一汪水,除了他一贯保有的儒雅谦和,再没有兴起半分的涟漪或者波澜。 他望着凤七寻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是不经意般的问道:“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 赫连焱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急忙心虚的道:“皇兄,我们刚才不过是说了一些玩笑话,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那便好……七寻,不是你能碰的女人!”赫连煜轻淡到了极致的语气里,分明含了彼此心知肚明的警告,令赫连焱不禁心下一凛。 “臣弟—明白!”他垂着头回答道,平静的声音掩饰不去他眸中转瞬即逝的狠戾,只不过背对着他的赫连煜没有看到罢了。 凤七寻走出了未央殿,便沿着记忆中的道路缓步向太医院走去。不过才走到半路,就不期然的瞧见了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的臻儿。 “臻儿!”她皱眉唤道。 “小姐!”臻儿倒是十分惊喜的叫了一声,快步走到她跟前,笑着说:“可算找到你了,不然奴婢还以为自己要被困死在皇宫里了呢!” “在皇宫里乱闯会不会被困死不知道,但是一定会被大内侍卫当成刺客活捉了!”凤七寻的声音蓦地沉了下来,音调也提高了不少,“你一个人在皇宫里乱跑?为什么连个引路的宫娥仕官都没有?闵良呢?” “闵副将把奴婢送到太医院后就离开了,奴婢医好了伤就想出来寻小姐你,可是太医院里的人都被调去未央殿那里了,所以……” “所以你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臻儿讪讪的点了点头,又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你呀,真是不知道死活,这里是皇宫,又不是雍王府,岂是能容你随意乱窜的地方?”凤七寻不无担心的埋怨道。 明白凤七寻的担忧,臻儿忙上前摇着她的胳膊央求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让小姐担心了!对不起嘛!”她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奴婢发誓,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不,不对,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凤七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语气关心的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肯定很疼吧!” 臻儿摇了摇头道:“不疼!都已经包扎好了呢!” “傻丫头,怎么可能真的不疼?韩泰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凤七寻面含愧疚的说。 臻儿闻言,脸上的表情蓦地严肃了起来,语气认真的说:“就是因为这样,奴婢才要替小姐挡下这一鞭子呐!不然那一鞭子若是打在小姐脸上,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不是就毁了?” “不过是一个皮囊而已……” “可是世人大多偏爱美丽的皮囊,容貌姣好之人也往往走的更顺利。所以小姐,哪怕你不喜欢这张脸,甚至厌恶这副和二小姐一模一样的容颜,你也不能轻易毁了它!” 难得瞧见臻儿如此认真,而且话说的又确实在理,凤七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上前轻轻拥住了她。“我知道了,我会爱惜这张脸的。谢谢你,臻儿!” “小姐同奴婢还客气什么!” 臻儿抬眼间,瞧见凤七寻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天青色蟒纹锦袍的男子,便推了推她,轻声提醒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凤七寻松开臻儿,回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赫连煜已经站在她身后了。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澄澈的眸子里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溺毙其中的缱绻柔情。 瞧见凤七寻看了过来,赫连煜缓步上前,细致的观察了一下她以后,才关切的说:“我刚刚才听小安子说了长阳门的事情,你……没受伤吧?” “臣……” 凤七寻微微屈身,刚一开口道谢,就被赫连煜打断了。“不许自称臣女!” “殿……” “不许唤我殿下!”他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继而笑容微苦的道:“我们怎么突然之间,就变的这么生疏了呢?我还记得年幼之时的那次初见,你在熟识之后,总是煜哥哥前,煜哥哥后的叫着,现在竟然都换成殿下了么?” 凤七寻在心底幽幽一叹,只得柔声道:“七寻无碍,多谢煜哥哥关心。” 赫连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没了那几分苦涩的俊颜,犹自丰神毓秀,惹得一旁经过的宫娥都不觉看红了脸。 “走吧!太后的寿宴快开始了,我们一起回未央殿吧!”他语气轻松的道,像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 “嗯。”凤七寻轻点了点头,同赫连煜并肩向未央殿走去。 其实在来的路上,赫连煜想了很多很多,包括他和凤七寻的初识,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一脸的高傲和不服输;后来雍王府再次见面,明眸皓齿的女子虽然被贱仆虐待,但是她脸上除了些许娇柔之外,仍旧暗含着几分幼时的倔强,令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突然就生出了心疼;再后来察觉到她艰难的处境,又一次次经历过她的遭人陷害,他便愈发觉得自己沦陷了,沦陷在了这个时而柔弱,时而强势的女子身上。 在发现她刻意在自己面前伪装软弱以博取同情和庇护的事实时,说不失望是假的,说不伤心难过也是假的。可是在失望、伤心和难过之后,他也渐渐明白了,坚强如她,要在多么无助而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刻意示弱以求自保呢? 凤七寻会向他寻求保护,起码说明了她相信他,相信他会保护她,也有那个能力保护她! 想明白了便也释然了。男女之间最真挚的情感应是如此罢——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喜欢的样子,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所有的样子,好的不好的,我都喜欢! 皇后娘娘近来曾说他,似乎愈发的对朝事感兴趣了,也越来越有一个储君的样子了!还问他是不是终于决定要力争坐上那个位子。 他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今望着身旁低眉敛目的女子,精致的眉眼仿佛在他的眸底心中盛放了簇簇繁花,他的心中突然便有了答案。 凤七寻,我称帝的决心,是从遇到你之后才开始有的…… 第192章 寿宴前夕 凤七寻和赫连煜一同走进未央殿的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已经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互相熟识的人坐在一起相互寒暄,关系交恶的人则你一言我一语的彼此嘲讽。其中也不乏地位较低的官员家眷,个个脸上都堆砌着谄媚和讨好的笑容,对着诸如殷丞相、韩太师和雍王爷等位高权重之人极尽逢迎。女眷们亦如是。 凤七寻想,到底是赫连煜的太子身份太尊贵也太敏感了。他们刚一踏进未央殿,里面议论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对他们行起了注目礼。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待赫连煜说了一句“不必拘礼”之后,未央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哗和热闹。 只不过,他们议论的话题瞬间统一到了凤七寻的身上。不认识她的人自然在猜测她的身份,暗想到底是谁家的千金贵女,竟然能得太子殿下相伴左右;认识她的人则有意无意的瞟过来几眼,然后小声议论着近几日离都关于太子和雍王府凤家的传闻。 那些传言凤七寻亦略有耳闻,似乎是戏说太子倾心雍王府的嫡长郡主,几次三番的倾力相护,更似有求娶之意。由此可见,皇后娘娘意与雍王府亲上加亲,以雍王府不可动摇的兵权,来稳固太子的储君之位。 凤七寻原以为这些谣言不足为虑,没想到现在却让她成了其他人口中的谈资。瞧着那些闺阁小姐们一个个看她的眼神,端的是想要将她抽筋拆骨,五马分尸了再顺便扔去喂狗的节奏。凤七寻不禁暗叹: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人在庙堂又何尝不是如此?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未央殿的席位分为左右两侧,左部的是男宾席位,右面的则是女眷席位,两边的席位分别按照身份地位的高低依次排开,所以和凤七寻她们坐在一起的,除了韩家便是殷家的人。 赫连煜似是觉得谣言传的还不够猛烈,硬是亲自把凤七寻送到了她的座位旁,瞧着她坐好后才微笑着离开。他的笑容和煦而温暖,像极了一杯温度刚好的茶,不冷不热,耐人细品。 凤七寻似乎都能听到,一些官家千金的惊叹声和对他的小声的议论。身旁的凤九夜更是打从她一进来,眸光里的嫉恨就没消失过,尤其是瞧见赫连煜对她的关怀备至后,更是紧咬着嘴唇,不时的瞪上凤七寻一眼。 凤七寻刚落座没多久,就听到斜后方传来了极不和谐的声音——“有些人可真是不要脸,在府里勾引人也便罢了,都到了皇宫还这么不知羞耻,真是有失体统!” 凤七寻轻浅的一笑,回眸对上韩悦怒视的双眼,不疾不徐的道:“张口闭口污言秽语,难道这便是太师府所谓的不失体统?” “哼,你都能做得出,我如何说不得?” “能,表姐自然什么都能说!只不过表姐如果觉得自己说的对,为何不跑去人前台上,正大光明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个明白呢?” “你别以为我不敢!”韩悦说着,大有起身出列的意思,幸亏韩灵儿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悦姐姐,这可是在太后的寿宴上!” 坐在另一桌的韩夫人也回头轻斥:“悦儿,不许乱来!” 韩悦只得又乖乖的坐回了位置上,冷眼睨着凤七寻,“看在今日是太后的六十大寿的份儿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凤七寻轻笑,笑声里的嘲讽刺激着韩悦,“怎么?表姐莫不是害怕了?还是说……”她的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韩悦的腿,哂笑道:“……这条腿到底是不中用,站不起来了?” 她这句话,真是戳到了韩悦的刀疤上,气得她噌的就站了起来,怒视着凤七寻道:“你——今日我便让他们知道一下,这雍王府高高在上的郡主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此话一出,凤七寻倒不觉得有什么,韩蕙心的脸色反而倏然沉了下来。韩悦这么说,无疑是把凤九夜也一并骂了进去,韩蕙心的脸色能不难看吗?凤九夜的脸色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是瞧着有那么多长辈在场,不好发作罢了。 “悦儿,不得胡说,赶快坐下!”韩夫人板起了脸,厉声斥道。 坐在最上首的韩老太君脸色沉了又沉,却是碍于身份和场合,不好轻易发火。不过她看向凤七寻的眼神,真像恨不得撕了她一样! “娘,她都那么说女儿了,女儿忍不下那口气!”韩悦气呼呼的说。 韩灵儿站起身,愣是用力把韩悦按回了座位上,“忍不了也必须得忍!难不成悦姐姐你真想当着这么多朝臣和女眷的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讲述他是怎么愚蠢的被人勾引的吗?” “这……”韩悦闻言,刚才一脸的坚持顿时动摇了起来。 “相信我,太子殿下决不会想要听到这些,而他也一定不会胆敢放过这么做的人!” 韩灵儿的游说起了作用,韩悦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座位上,再也不提要上前接穿凤七寻的事情了。而韩灵儿则看向唇角噙笑的凤七寻。“七寻姐姐,刚才是悦姐姐出言不逊,我代她向你道歉!” 看得出来,韩灵儿倒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凤七寻淡然一笑,“无妨,我又不是气量狭小的人,既然你都替她道歉了,那此事就作罢了!” “谢七寻姐姐!” 凤七寻略一颔首,便转身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她睨着面前雕花的酒壶和酒樽,声音极轻的问:“听闻这次以舞贺寿的人不少,你可准备好了?到时候别出了什么岔子,连累了整个雍王府!我可着实不想给你陪葬!” 凤九夜侧眸瞪了凤七寻一眼,厉声道:“你少在这儿诅咒我!” “我不过给你提个醒而已,毕竟凡事不可能都一帆风顺,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人万劫不复!” “凤七寻你——” “嘘——”凤七寻以食指掩唇,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凤九夜细听。 只听殿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宣告声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第193章 尧国来使是故人 随着仕官宣告声的落下,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元帝赫连燮和身着大红色曳地凤袍的韩蕙兰先后走了进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众嫔妃和公主皇子们。 随着皇帝和皇后的缓步走来,未央殿里的众人纷纷起身离座,跪在地上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凤七寻亦不例外的跪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明黄和艳红从眼前缓缓经过,然后沿着白玉的台阶直上,不多时便听到了皇上沉稳而威严的声音,“都平身吧!” “谢皇上!” 重新坐定了以后,凤七寻方抬眸看向上方,鎏金的龙椅上端坐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燮。他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是如墨的青丝中没有半点花白,就连五官仍是刚毅如初,比之年轻的皇子们,反倒多了几分成熟和内敛。 仔细看来,赫连燮和赫连沣着实有些相像——同样冷峻的五官,同样睥睨的眼神,还有紧抿起薄唇时同样的寒气袭人,只不过前者的眉宇间除了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尊贵外,还多了其他人无法相媲的天子之威。 他身旁坐着笑容得体却不乏威严的韩慧兰,精致的妆容,雍容华贵的凤袍,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恰到好处,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气度和风采。 皇上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台下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身旁的韩慧兰身上,难得笑着道:“今日既是母后的六十岁大寿,不如先把老寿星请出来吧!” “皇上说得甚是!”韩慧兰垂眸微笑道。 “哈哈哈!来人,请圣母皇太后!” 皇上身旁的贴身仕官余公公上前两步,一甩手中的拂尘,掐着嗓子喊道:“恭请圣母皇太后——” 不多时,一身暗红色盘凤锦袍的太后娘娘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上台来。她满头华发尽皆绾成发髻,一丝不苟的拢在头顶,两边用双凤金胜华别住,中央是金质的九尾凤冠,其间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垂落额前,衬着脸色红润,容光焕发。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是太后依然保养得宜,依稀可见当年的天香国色。 陪在太后身旁一起上来的是身着绛紫暗纹锦袍的赫连沣,他目光淡然且冷漠的掠过众人,似是不经意的落在了凤七寻身上,继而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就是这如佛祖拈花般的淡笑,瞬间就攫住了不少闺阁女子的心。 在这次太后的寿宴之上,除了最受欢迎的太子赫连煜以外,大概就要数岐王赫连沣最值得期待了。这个大凛朝战功赫赫的战神,不仅有着王爷的封号,还拥有着邕南封地的统治权,是名副其实的一方霸主。他性格冷酷,长相俊美,更重要的是府中虽有姬妾,却尚未正妃,的确是不少女子翘首企盼的良婿。 他扶着太后走到皇上左手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以后,才施施然的在太后旁边的座位坐下,狭长的眸子里冷光缱绻,不无睥睨。 太后坐定后,在场的众人再一次起身,齐声喊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诸位有礼了!”太后笑着说道。 皇上亦是转头看向含笑的皇太后,“母后,朕也祝母后南山献颂,日月长明!” 皇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覆上皇上的手道:“皇上有心了!” 这时,未央殿的仕官告声禀报——“尧国来使携礼来访,恭祝太后福寿安康!” 皇上大手一挥,“宣!” “宣尧国来使觐见——” 彼时凤七寻正垂眸敛目的端坐在矮桌前,尽力掩饰掉眉梢眸底的不耐之色。她最是不喜欢参加诸如此类的宫廷宴会,所有人都带着同样的面具,假装着君臣和乐,假装着母慈子孝……一个个虚假的笑脸让她几欲作呕。 听到有别国来使前来恭贺,她也没怎么觉得意外。这样盛大而隆重的宴会,一方面是为了显示出国泰民安,另一方面便是为了联络各国邦交,促进国与国之间的来往。 只不过身旁凤九夜倏然僵住的身体,让凤七寻忍不住有些好奇。好奇这个尧国来使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凤九夜害怕至此。 这么想着,凤七寻便抬眸望向未央殿门口。这一望不要紧,她波平如镜的心湖顿时像被人丢进了一颗硕大的石子,瞬间激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只不过这些涟漪不是少女的羞怯,而是愤怒的火焰熊熊燃起。 只见从未央殿大门缓步走进了几个人,其余的皆是身着尧国服饰的护卫,只有为首的一人穿的是大凛朝的服饰,而且他穿的还是一件艳若桃李的红衣。长袍曳地,大朵大朵栩栩如生的牡丹盛开在长袍上,像极了妖娆的精灵在跳跃。 顺着长袍向上瞧去,便能看到男子莹白如玉的肌肤,随意披散在身后的三千青丝,还有让人惊为天人的妖冶容颜。那是一张让世间最美的女子都能黯然失色的脸,那是一张倾国倾城尚不足以形容的脸,那更是一张穷尽毕生也想要将其碎尸万段的脸。 “尧国来使帛渊拜见大凛皇帝陛下!”使臣单手置于胸前,弯身行了一礼。 “原来是尧国的三皇子,皇子不必客气,来人,赐座!” “谢皇帝陛下!” 帛渊站直了身体,丹凤眼中眸光轻移,好死不死的落在了凤七寻和凤九夜的身上。瞧见她们两人同样的衣着、如出一辙的面容,他不由得微微一怔,继而目光中露出了某些玩味的笑意。他勾唇轻笑,收回望向她们的目光,缓步上前坐在了赫连沣的旁边。 赫连沣自然也认出来了帛渊的身份,不过比起心里气愤滔天的凤七寻,他表面上倒是淡定了许多,甚至在帛渊落座时,还同他略一点头示意了一下。 凤七寻好歹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了,不会那么按捺不住性子,所以在最初的气愤过后,她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淡漠。而她身旁的凤九夜就没那么简单了,凤七寻分明看到她藏在袖中的手在慢慢收紧,目光中也不乏担忧和恐惧。 凤九夜大抵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和帛渊再次见面吧! “九夜,讨债的人来了,你会怎么做呢?”凤七寻低声细喃,像极了自言自语的声音悄然传进了凤九夜的耳朵里,更是让她不禁身体一震,狠狠地转头看了过来。 第194章 秦晋之好 不用猜,凤七寻也能想象得到,凤九夜如今瞧着她的是怎样一种愤怒的眼神。而她兀自唇角含笑,眸光轻盈的游走在坐在台上的帛渊和赫连沣身上。 帛渊正在同赫连燮谈论着什么,无论说话的动作还是面上的笑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半分江湖人的草莽之气。是了,说到底他是尧国的三皇子,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对皇宫的规矩礼仪自然了熟于心。 只可惜再熟稔于礼仪,也还是掩盖不了他是鬼愁渊谷主的事实! 想到当初的被掳,想到在鬼愁渊所见的地狱之境,想到后来所受的屈辱……凤七寻澄净的眸子里顿时沉疴一片,射向帛渊的目光亦如实质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似乎察觉到了凤七寻的目光,帛渊朝着她们的方向幽幽看了过来。然而他只看到了眼神躲闪的凤九夜,至于凤七寻则是垂眸敛目,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瞧着明明是个倔强而桀骜的女子,却偏要做出大家闺秀的乖顺模样,帛渊不禁笑弯了眼,鲜红色的薄唇也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瞬间便让周身的人看的痴了! 皇上原也不过是和他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突兀的瞧着他那比女子还要美艳妖娆的笑容,顿时轻咳了几声,暗叹此种男子简直为人间祸害嘛! 他顺着帛渊的视线望了过去,除了相貌衣着一模一样的凤家姐妹,并没有瞧见什么可笑的东西,于是好奇的问道:“三皇子,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帛渊收回目光,笑看向赫连燮,“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临出发前父皇的嘱咐罢了!” “哦?尧宣帝可有何嘱托?” “父皇说,为了能够加深大凛同我尧国的邦交之谊,希望我此次大凛一行,能从贵国的王族贵女中选出一名称心如意的女子做我的王妃,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赫连燮一听,立刻抚掌大笑,“好,好,尧宣帝此法甚妙!只是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可有中意的人选?” 帛渊下意识的朝着凤七寻的方向睇了一眼。 如果说第一次看向那里是不经意,那么第二次就可谓是有心了。如此明显的动作,赫连燮又岂会看不出来?他亦看向雍王府家眷所在的方向,仔细端详着凤家的两个女儿。 他也是对凤家的这对姐妹花略有耳闻。传闻雍王府嫡出的两个郡主美貌无双,小小年纪便已初见日后的倾城之姿,是离都众多王孙公子竞相追逐的对象,就连他的儿子——太子赫连煜也不例外。 皇上原来也在疑惑,这凤家的女儿到底生的如何美貌,居然能让向来不贪图美色的赫连煜都趋之若鹜。如今一见,当真是凤氏有佳人,倾国又倾城啊!难怪就连这个被称为尧国第一美男子的三皇子都倾心不已。 “三皇子莫不是看中了雍王爷家的郡主?”皇上明知故问道。 不等帛渊回答,坐在他旁边的赫连沣就悠悠然的开了口,“皇兄说笑了,三皇子出身皇室,身份尊贵,结亲的人选自然会是我大凛朝的公主,区区郡主怕是会辱没了皇子的身份!” 帛渊闻言眉头一皱,侧眸看向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岐王爷。“王爷此言差矣,既然是结亲,定然是要选择自己中意的女子……” “三皇子这么说,是说我大凛朝的公主不如区区一个郡主吗?”赫连沣抬眸,冷冷的打断了帛渊的话。 “……”帛渊一时有些语塞。 瞧着两人之间的空气渐渐凝固了起来,气氛也愈发尴尬且令人窒息,坐在一旁的太后慈祥的笑着说:“公主也好,郡主也罢,两厢情愿才是最好的。我们大凛朝的郡主貌美如花,公主也个个都是出众的女子,三皇子大可以慢慢考虑,不用急于做决定!” 太后这么一说,也算是给了两个人一个台阶下。帛渊和赫连沣皆略一颔首,齐声道:“太后所言甚是!”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转头对皇上说:“皇上,哀家听闻今日有不少的千金小姐们,都给哀家准备了寿礼,哀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了呢!” 皇上微一点头,对着一旁的余公公吩咐道:“寿筵开始吧!” 余公公领命上前,高声喊道:“寿筵正式开始——” 宣布寿筵开始以后,凤九夜就悄悄离开座位,前往预先准备好的宫殿里换衣服,准备殿前贺寿的一切事宜。凤七寻则微眯着眼睛,眸光若有似无的看向赫连沣——从刚才起,他皱起的眉头似乎就没放松过,看情形似乎是帛渊向皇上说了些什么。 凤七寻心里突然升腾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被泄了密,这次太后的寿筵上,有不少的朝臣都让自己的女儿采取了跳舞进献寿礼的方式。只不过舞蹈风格各异,跳舞的技艺也参差不齐,和宫里常年跳舞娱众的舞姬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饶是如此,这种新奇的贺寿方式还是让太后凤颜大悦,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一个劲儿的直夸好。 诸位大臣贺寿的礼物也是花样百出,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以玉器为主,和田玉,南阳玉,蓝田玉……应有尽有。除了玉器之外,更多的是名人的字画,高僧的手札残卷,还有工艺精湛的绣品。 凤七寻的眸光不经意的掠过对面的凤桓,只见他眉间浮着得意之色,大抵是对其他大臣的礼物嗤之以鼻,同时又在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凤怡卿的万寿无疆和凤九夜的迦叶残卷,不然如此不出众的礼物,定然又免不了被殷丞相一顿冷嘲热讽。 “接下来献礼的是雍王府的二小姐凤九夜。”负责播报的仕官宣布。 仕官的声音堪堪落下,未央殿里就响起了宛若山间清风流水般的琴箫相合之声,身着桃粉色轻纱的凤九夜缠绕着粉练从屋顶旋转着落下,与此同时,六个淡绿纱裙的女子从两旁飞出,把凤九夜众星拱月般围在了中间。 凤九夜本就生的极美,这么精心的一打扮,简直犹如谪临凡间的九天玄女,瞬间便把前面表演的女子都比了下去。她身段婀娜,舞姿曼妙,一旋身一跳跃,都是极致的妩媚,在场之人无不看直了眼,纷纷赞叹雍王府的献礼之舞妙不可言。 凤桓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明显了。 曲终舞停,凤九夜手臂婉转间,玉指绾出了几个花结,沉香木的盒子便倏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盒盖上的莲花缓缓旋转着盛开,莲花瓣包裹的中心处,赫然出现了一枚玉指温润通透的翡翠扳指,而非事先设置好的昆仑血玉。 其他人仍旧沉浸在凤九夜百年难得一见的妙舞中,但是端坐在雕花凤椅上的太后却在看到寿礼的那一刻,倏然变了脸色。 第195章 寿礼竟是陪葬品 同样变了脸色的除了太后,还有在两旁端坐着观看表演的凤桓和韩蕙心,以及表演浮莲献玉的凤九夜。他们很是不明白,随着荷花的莲蓬一起出现的应该是昆仑血玉,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一枚翡翠扳指? 凤桓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凤七寻,只见她也是眉头紧皱,嘴唇微张,似乎也对目前的情况吃惊不已。 要说目前最紧张不已的,怕是要数凤九夜了。 说好的浮莲献玉,可如今好端端的昆仑血玉变成了一枚翡翠扳指,这让她如何呈到太后娘娘面前?可如果不呈上前去的话,底下上百双眼睛可都盯着她呢!说不好听点,这里面着实有一大部分人等着看雍王府的笑话呢! 不知怎么的,凤九夜蓦地就想起了凤七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心底顿时浮起了不好的预感。难道…难道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为的就是让她在殿前出丑? 凤九夜猛地转头看向凤七寻,眼尖的捕捉到了她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那掺杂了嘲讽、轻蔑、幸灾乐祸等种种意味的笑,让凤九夜瞬间如坠冰窟! “请凤二小姐上台献礼!”仕官宣布。 凤九夜像是没有听到仕官的话一般,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纹丝不动。 两边已经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而凤桓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仕官面色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重复道:“请凤二小姐上台献礼!” 凤九夜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于是便站起身,捧着沉香木的匣子缓缓向踏上了汉白玉的台阶,只是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寿礼被调换了嘛!太后娘娘难不成还能当场嫌弃她的寿礼太过浅薄?再说了,这个翡翠扳指剔透晶莹,瞧着倒也是个价值不菲的物件儿,应该不会丢了雍王府的颜面。 事实证明,凤九夜终究还是太乐观了,或者说,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凤七寻想要报复她的决心。 凤九夜尽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硬着头皮捧着盒子走到了皇太后面前,跪下来道:“臣女恭祝圣母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远远瞧见盒子里的那枚翡翠扳指时,已经是心生疑窦了。不过由于距离较远,她也不能确定那个翡翠扳指就是她认为的那枚翡翠扳指,所以她强忍着心底的不安,等着凤九夜把寿礼送到台上来。 或者说……她在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希望那只是一枚普通的翡翠扳指。 然而,终究是要让她失望了! 等到凤九夜捧着沉香木匣子跪到太后面前,她犹豫着拿起了那枚翡翠扳指,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其色浑澄不一,花纹各异,乍一看同普通的扳指无异,只有熟悉这个扳指的人才知道,它的质地有多上乘且稀有,普天之下绝不会有第二个! 待确认了心中的想法以后,太后的手突然一松,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一旁的赫连沣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即将掉在地上的翡翠扳指,然后重新递到太后面前,低声唤道:“母后……” 太后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慈祥和蔼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经母仪天下的威严和冷酷,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恐惧。她看都没看一眼那个扳指,便用力的推开了赫连沣的手,厉声喝道:“拿开!别让哀家再见到那个扳指!” 许是太后的表现太过反常,赫连沣不确定地问道:“真的要拿开吗?这可是凤二小姐献上来寿礼!”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凤九夜总觉得赫连沣在凤二小姐四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果然,太后一听凤二小姐四个字,立刻眸光凌厉的看向跪在她面前,手捧沉香木匣子的凤九夜,沉声叱道:“你为什么要送哀家这个?是谁让你送哀家这个的?是谁?” 太后的怒气来的快而且莫名奇妙,把凤九夜弄得一头雾水。她怯怯的看着眸光凶狠的太后,嗫嚅着道:“回太后,臣女……臣女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寿礼都是你献上来的,你会不知道?” 凤九夜固然为人阴毒狡诈,但是说到底她也是在凤桓和韩蕙心的千般宠爱中长大的,每个人不是对她呵护备至,就是照顾有加,从来极少有人对她这么疾言厉色。如今被太后这么厉声呵斥,她顿时就慌乱了,连连磕头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女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 这时,一直在和韩慧兰低声说话的皇上看了过来,察觉到这里非同寻常的气氛后,急忙问道:“母后,怎么了?可是雍王府的贺礼不合您的心意?” 太后闻言冷哼了一声,眸光愤怒的盯着凤九夜。“若真是不合心意便也罢了,这寿礼多一件少一件的事情,哀家岂会在乎?可是这丫头送给哀家的贺礼是什么?她居然送给哀家尘贵妃的陪葬品!” “尘贵妃?”皇上亦是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瞧了赫连沣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后,才低声问道:“母后所说的尘贵妃,可是父皇下旨缢死的……”他话说了一半,并没有全部说完。 “对,就是她!”太后此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她死死地盯着凤九夜,冷笑道:“送哀家这么一个陪葬品,这丫头哪里是想给我贺寿,分明是在诅咒哀家去死!” 这么一盆污水兜头浇了下来,顿时把凤九夜吓傻了。她急忙不停的磕头,战战兢兢的说:“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饶命,臣女没有想要诅咒娘娘,那盒子里的分明应该是昆仑血玉,臣女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翡翠扳指……” 瞧着这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情况,凤桓急忙起身离座,匆匆跑到殿前跪了下来,伏地高呼:“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凤桓,这翡翠扳指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板起脸,沉声质问。“你今日若不能给朕和太后一个合理的解释,朕就封了你的雍王府!” 第196章 寿礼被调换 皇上此言一出,除了凤七寻以外,身在未央殿里的雍王府家眷无不心里一惊。凤桓更是一直跪趴在地上没有敢起身,高声道:“回皇上,老臣着实不知道这翡翠扳指从何而来,老臣送给太后的寿礼明明是一枚昆仑血玉啊!”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寿礼被人动过手脚了?” “皇上英明,恐怕真是如此!” “哼,雍王爷这话说的,倒是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呀!”一个身穿靛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自席上走了出来,语气不无嘲讽地说。 凤桓忍着心底的怒火,沉声问道:“殷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殷丞相并没有回答凤桓的问题,而是对着皇上以及台上的几人拱手一拜,道:“启禀皇上,这寿礼是一路由雍王爷护送着来到皇宫的。跳舞的舞姬是雍王府的人,领舞献礼的更是雍王府的郡主,外人根本没有机会动手脚。依臣之见,这要么动手脚的人是雍王府的人,要么……呵,这寿礼八成就是这个翡翠扳指!” 凤桓蓦地抬眼,怒视着殷丞相,厉声道:“殷宏章,你少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 “啧啧啧,王爷这儿生气,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你——”凤桓恨恨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站在上首的皇上,“皇上,老臣的寿礼的确是昆仑血玉,这是整个雍王府的家眷都可以作证的!” 殷丞相闻言轻嗤了一声道:“笑话,你府上的人还有不向着你说话的道理吗?” “殷宏章!”凤桓沉声低吼,就差没有起身和碎嘴的殷丞相扭打到一起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赫连沣轻咳了一声,悠悠启唇道:“雍王爷是两朝元老,又是手握重兵的元帅,本王相信他不会说谎的,所以定然是有人在寿礼上做了手脚!” 听到岐王爷这么说,凤桓脸上的表情顿时舒展了不少。然而赫连沣接下来的一个转折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不过……” “不过什么?” “殷丞相所说也不无道理。这寿礼都是由雍王府的人全权负责,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些护送寿礼的人自然也脱不了责任!敢问雍王爷,这寿礼是谁负责保管的?” 凤桓略一迟疑,目光担忧的看向跪在台上的凤九夜。“回岐王,一直是由小女负责的!” “哦?”赫连沣挑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凤九夜,“原来是由二小姐负责的啊!那请问二小姐,可曾将寿礼委托他人看管?” “不曾。” “那就是说……二小姐是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了?” 凤九夜蓦地抬起头,对上男子狭长的双眸,摇头否认道:“没有,我怎么会对寿礼动手脚?正如王爷所见,寿礼一旦出问题,无论是不是我的错,一定会追究我的责任,在这种情况下,我尽心尽力保护寿礼尚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它动什么手脚呢?” 众人闻言,也觉得凤九夜此话说得有理。 “那凤二小姐可有觉得可疑的人?” 凤九夜回眸,看向端坐在台下的凤七寻,冷声道:“如果真有人想陷害我的话,那一定非七寻莫属!” “七寻?雍王府的嫡长女,你的孪生姐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赫连沣微眯起了眼。 凤九夜跪伏在地上,语气指控的道:“禀皇上、太后,这寿礼原本是七寻想出来的,但是父王和母妃觉得九夜有练舞的基础,便让九夜作为领舞向献礼……对于这个决定,七寻一直是不满意的。” “呵……” 蓦地一声清脆的笑声响起,在本就寂静的大殿中尤为明显。只见凤七寻缓缓起身,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睨着凤九夜。 “九夜,做人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不能恩将仇报啊!昆仑血玉是我千方百计寻来的,浮莲献玉是我绞尽脑汁想出的,你不过凭借一点点舞蹈的基础,便将那领舞的位子抢了去,我有说过什么吗?我有抱怨过吗?如今寿礼出了问题,你却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凤九夜,你扪心问问自己,这寿礼我可曾动过分毫?” “这……” 凤九夜心里自然清楚,从决定要让她殿前献礼以后,寿礼连带沉香木匣子便一并交给了她保管,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可是若说不是凤七寻捣的鬼,她也确实想不出还有谁这么恨她了,恨到巴不得她的殿前献礼出问题! “父皇!”赫连煜突然走到皇上面前,语气诚恳的道:“七寻为人善良,从来不喜争抢,儿臣相信她绝不会做出那种调换寿礼的事情!” “本王也相信七寻姑娘的为人!”赫连沣淡声道。 凤九夜先是瞧了瞧赫连煜,又瞧了瞧赫连沣,“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相信她不会调换寿礼,意思是……我诬陷她了?” 凤七寻缓缓走到未央殿中央,一脸从容的望着台上的众人,声音蓦地生出了几分悲切:“九夜,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承认吗?” 凤九夜转身看向凤七寻,厉声质问:“承认?我应该承认什么?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承认你一直觊觎那枚昆仑血玉,承认其实你舍不得把血玉进献给太后,承认你暗地里把血玉偷偷换成了翡翠扳指!”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而凤九夜更是大声喊道:“我没有!” “是吗?”凤七寻从袖中拿出了一枚白如凝脂的玉石,举过头顶道:“这是一枚昆仑雪玉,是和昆仑血玉相生相克的玉石。它可以在三尺之内感应到血玉的存在。刚才九夜坐在我旁边的时候,这枚雪玉就有些异常,当时我以为是九夜担心寿礼出什么问题,所以才把血玉随身携带,如今……九夜,现在交出昆仑血玉还为时不晚!” 凤七寻说的言之凿凿,就连凤桓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九夜拿了昆仑血玉。“九夜,你若真是拿了便交出来吧!这可是进献给太后的寿礼!” “父王,连你都不相信我!分明是七寻在诬陷我!” 凤七寻勾唇冷笑道:“是与不是,一搜便知!” “来人!”太后冷声下令,“搜!” 太后话音刚落,便有伺候她许久的老嬷嬷上前,细心地摸索着凤九夜身上的每一寸。 “凤七寻,我说没拿便是没拿,你休想……”话还没有说完,凤九夜就感觉到老嬷嬷的动作一顿,然后从她长长的水袖中取出了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的玉石。 第197章 陷害要彻底 老嬷嬷拿着那一枚血色的玉石,双手呈给了面色严肃的太后,“太后,找到了!” 太后把血玉拿在手里摩挲了片刻,紧皱的眉头更是越拧越紧。她抬眸瞧着跪在面前的凤九夜,冷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不……不可能!”凤九夜盯着老嬷嬷手里的血玉,不停地摇着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说:“昆仑血玉怎么会……在我身上?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抬眸环顾周围的众人,希冀的眸光一一掠过赫连煜、赫连沣、皇后甚至跪在殿中央的凤桓,可是他们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充满了怀疑和失望。 “呵…呵……”凤九夜突然轻笑了两声,自嘲的道:“你们根本就没打算相信我……”她的眸光轻移至凤七寻身上,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如今就站在台下,傲然而立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审判者。 什么审判者,她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家! 直到此时,凤九夜才幡然醒悟。从一开始,凤七寻就没想过要殿前献礼,也没想到要凭借这次机会获得皇上或者太后的赏识。凤七寻最初的打算,怕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来除掉她的!而她竟然傻傻的掉进了凤七寻精心布置的陷阱里,而且还乐此不疲! “凤九夜,你可真是愚蠢!”她低声自言自语道。 皇上一掀龙袍前摆,旋身坐回了龙椅上,疾言厉色的道:“凤九夜,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妄图私吞太后寿礼,该当何罪?” 私吞太后寿礼,若换做平常的宫娥仕官,怕是杀头的罪名吧! “皇上,皇上——”凤桓急忙匍匐着上前,语气恳求的道:“还请皇上念在九夜年幼,对她网开一面啊!皇上!” “是啊!皇上!”韩蕙心也起身离座,不由分说的跪在了凤桓旁边,“九夜之所以会犯下这种错误,全是臣妾教导无方,皇上若是惩罚,那便惩罚臣妾好了!” 眼瞧着一个接一个的人都开始帮凤九夜求情了,凤七寻也屈身跪了下来。“皇上,九夜是臣女的妹妹,于情于理臣女都难逃罪责,还请皇上一并责罚!” 瞧着跪在殿前的女子,看着她柔美的容颜上的固执和倔强,皇上颇为无奈的叹道:“七寻为人着实大度,九夜都如此对你了,你还能替她求情,不愧为雍王府的嫡长女,有大家的风范!” “皇上过奖了!” 凤九夜最是瞧不得别人称赞凤七寻了,尤其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凤七寻的阴谋,为的便是置她于死地。她越想就越是不甘心,凭什么她要无故被人陷害?凭什么她要承受那无妄之灾?凭什么那个陷害她的人,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受人称赞? 凭—什—么! 这么想着,凤九夜猛地看向台下的凤七寻,眼神中满是孤注一掷的恶毒。她霍的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起身冲了过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是不是一定要害死我,你才会甘心?”她死死地盯着凤七寻,语气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凤七寻握住她的手,笑容柔和到了极致,“九夜,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亲姐妹不是吗?我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不是吗?我怎么会想要你死呢?”她顿了顿,凑近她耳畔小声道:“我不过是想要你……生不如死而已!” “你——” 凤九夜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凤七寻突然脸色一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指着她,艰难的道:“九…九夜,你真的那么恨…恨我……” 这时,凤九夜才发现,凤七寻的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人捅了一刀。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在蔷薇色的纱裙上氤氲开来,仿佛泼墨一般,只是那鲜红的眼色恁的让人触目惊心! “七寻!”瞧见凤七寻身上大片的鲜血,赫连煜不禁惊叫出声。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上前,就感觉到身边仿佛一阵风过,却是赫连沣快速上前,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因为支撑不住,即将跌倒在地上的凤七寻。 原本坐着的皇上皇后和皇太后都霍的站了起来,就连一直隔岸观火的帛渊都不由得站起了身,神情之中透露着些许紧张和担忧。 凤桓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九夜……” 凤九夜恐惧的摇着头,想要极力否认面前的一切,然而她手上的匕首却当啷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削铁如泥的刀上甚至还沾染着凤七寻的鲜血。 赫连沣只是冷冷睨了她一眼,便抱起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凤七寻,疾步走出了未央殿。 “皇兄,臣弟先带七寻姑娘去太医院!” “儿臣也去看看!”赫连煜苍白着脸色,快步走出了未央殿。 此时殿内一片寂静,皇上铁青着的脸色,让在场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刚才还有心替凤九夜求情的人,如今都一脸讪讪的的闭口不言。 倒是太后复又坐回了椅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沉声道:“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丫头,调换了哀家的寿礼尚且不说,如今竟然持刀杀伤自己的亲生姐姐,凤桓啊凤桓,瞧瞧你教出的好女儿!” “太后息怒,是老臣教女无方,太后息怒!” 凤桓狠狠瞪了凤九夜一眼,“孽女,还不快跪下领罪!”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我没有杀七寻,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 凤九夜辩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桓冷声打断了,“混账,你没有杀她,难道是她自己拿匕首捅了自己一刀吗?还不快跪下!” 凤九夜环顾四周,仿佛看到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然后对她指指点点。后来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说凤家有个庶出的小姐,就是被她买凶杀害的,然后议论便一发不可收拾,说凤九夜就是个没有容人之量的人,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容不下,更何况是个庶出的姐姐等等的话。 “闭嘴!”凤九夜捂住耳朵大喊,“你们都闭嘴!” 韩蕙心也顾不得许多了,急忙上前抓住凤九夜的肩膀,“九夜,九夜,九夜你看看娘亲,九夜,我是娘亲啊!” “娘……”凤九夜一个娘亲还没说出口,就突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198章 双龙争凤 “九夜!”韩蕙心惊呼了一声,刚要用力扶住倒下去的凤九夜,却发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她揽在了怀里。“五…五皇子!” “凤二小姐现在的情绪这么激动,实在不适合再清醒下去了!”赫连焱淡声解释道。 韩蕙心明白赫连焱的意思,就凭凤九夜刚才过激的表现,她如果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她晕倒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凤九夜晕倒了以后,皇上便命人把她扶了下去,然后面容严肃的道:“凤桓,朕原是想治你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可是念在你尚有一女如今生死不明,朕也就不多追究了!” “老臣多谢皇上体恤!” “至于凤九夜……”皇上转头看向身旁的太后,“母后,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呢?” 太后原是想对凤九夜从轻处置的,可是眼睛不经意间又瞧见了手边的翡翠扳指,顿时气上心头,冷哼道:“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留之何用?” 韩蕙心一听,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哆嗦着转过身,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韩老太君。 韩老太君一直很是疼爱凤九夜,也打心眼儿里喜欢她的乖巧懂事。虽然今天凤九夜的表现着实让她失望至极,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弃凤九夜于不顾。于是,她缓缓起身,拄着手杖走到未央殿中央,刚要下跪就被太后出声阻止了。 “老太君不必行礼,有话直说便是!” “是!”老太君直起身体,满布皱纹的脸上仿佛瞬间有了一种风烛残年的苍老之感。“太后娘娘,臣妇从未求过娘娘什么事,今日便斗胆请求娘娘饶九夜一命。九夜她说到底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说话做事难免偏颇过激,还望太后娘娘看在臣妇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太后轻叹息了一声,点头道:“罢了,哀家也不是非要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只不过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削除凤九夜郡主的封号,赶出雍王府,任其自生自灭吧!” “多谢太后开恩!” 凤桓和韩蕙心对视一眼,忙叩首谢恩:“谢太后开恩!” 赫连沣抱着身受重伤的凤七寻,脚步未停的出了未央殿,施展轻功直奔太医院而去。一路上,凤七寻都紧靠着他的胸膛,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愈发的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七寻,七寻,你醒醒,你不能睡着,你醒醒!”赫连沣沉声唤道。 许是听到了赫连沣的声音,凤七寻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岐王爷,你好像每次都能……咳咳……都能及时……救我…” “那还不是因为本王每次遇到你,你都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呵……好像是呢!” 她抿了抿嘴唇,右手用力的抓紧了赫连沣的前襟,仿佛在极力忍耐着疼痛,苍白的小脸上冷汗一滴一滴的沿着鬓角低落了下来。 “别再说话了,太医院马上就到了!”说话间,赫连沣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很快便抵达了太医院,赫连沣横冲直撞的一路走进了老太医的房间,“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七寻,快!”说着,他就把凤七寻放在了里间的床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太医院已经到了,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太医,快过来!” 老太医在皇宫里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瞧见冷冰冰的岐王殿下这么担心一个人,当即快步上前按上了凤七寻的脉搏,接着又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翻了翻眼睛,才神色严肃的吩咐一旁的药童,“快,把药箱拿过来,病人的伤口急需救治!” 瞧着赫连沣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老太医为难的道:“王爷,还请您回避一下!” 赫连沣点了点头,“好!” 他不无担忧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凤七寻,缓缓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刚一关上房门,就瞧见赫连煜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样?七寻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赫连煜一连串的问道。 赫连沣摇了摇头,“太医正在救治!” “我进去看看!” 赫连煜说着,就要推门进去,却被赫连沣伸出的手臂硬生生拦住了。他疑惑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赫连沣,“王叔,你让我进去瞧一眼,就瞧一眼,我担心七寻!” “七寻的伤口在腹部,如今正在救治,太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吗?” 赫连煜闻言,面色讪讪的收回推门的手,然后和赫连沣一样守在门外。不过他到底年少,没有赫连沣的淡然和镇定,不停地走来走去,不时地朝着房间望上一眼。 “她不会有事的。”赫连沣淡淡的说,也算是给了赫连煜一个安慰。 赫连煜停下脚步,望着倚在门栏上的赫连沣,衷心的道谢:“岐王叔,谢谢你救了七寻!” “我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联想到小安子向他传话时,说凤七寻在长阳门外和韩泰起了冲突,后来是岐王爷出面摆平的;联想到刚才未央殿上,赫连沣语气淡然地说,他也相信七寻不会做那种事情;再加上现在七寻受伤后,赫连沣的及时出手和不同于对寻常女子的关心,赫连煜心头蓦地覆上了一层不安。 “岐王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故作不知的问道。 赫连煜想装糊涂,赫连沣却不想陪着他一起装糊涂。他站直身体,双手环胸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幽幽的说:“太子饱读诗书,应该懂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吧?” 赫连煜心下一惊,没想到赫连沣说话竟然如此直白,一时间竟生出了些许气恼:“王叔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追求七寻了?” “不……”赫连沣狭长的眸子睇着赫连煜,唇角勾起了一个志在必得的冷笑:“我是一定要得到她!” “王叔怎么能这么做呢?七寻她……” 赫连煜本来想说,七寻还那么年轻,怎么能嫁给一个比她大上一倍还有余的男子呢?可是转念一想,赫连沣虽然已过而立,但是仍旧英姿勃发,比之年少的男子更加沉稳内敛,而且他正妃之位尚是空缺,想要求取凤七寻也不无可能。 可是一想到凤七寻可能会和赫连沣在一起,赫连煜的心就重重的钝痛了一下。他抬眸回视着赫连沣,语气强硬的说:“七寻是我喜欢的女子,谁也休想把她抢走!” 赫连沣轻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第199章 渊源甚深 对于凤七寻的态度,赫连煜和赫连沣一个是当仁不让,一个是志在必得,两人的交谈一时间陷入了僵局,索性谁都不再开口,大家各怀心事的沉默了起来。 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年迈的太医抬脚走了出来,面上凝重的神色不见有丝毫缓解。 “太医,怎么样?七寻的伤势怎么样了?”赫连煜疾步上前,焦急的问道。赫连沣虽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询问,但是他狭长双眸中的关切却无比浓重。 老太医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皱眉道:“还好匕首没有伤到要害,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但是这姑娘身体娇弱,再加上失血过多,如今正在发烧,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一听说没有生命危险,赫连煜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放心的道:“没有生命危险就行!那太医,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老太医点了点头,“只要不影响到姑娘休息就行!” “一定不会的!”赫连煜打了保证,便快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除了躺在床上安睡的凤七寻外,还有几个正在打扫收拾的宫娥。她们把不用的药瓶,银针还有纱布收拾了起来,又把盛满血水的铜盆和染血的衣服都端了出去。鲜血仿佛盛放的花朵般在衣服上氤氲开来,看在两人眼中皆有说不出的惊心怵目。 瞧见赫连煜和赫连沣进来,宫娥们急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行礼问候:“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岐王爷!” 赫连煜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则缓步上前坐到床沿上,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凤七寻的手,整个包裹在了掌心里。他目光心疼的瞧着女子惨白的面庞,因为伤口的疼痛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还有半分血色都没有的嘴唇,心脏突然犹如刀割般一下又一下的钝痛着。 “七寻……”他低声轻唤,声音里缱绻了数不尽的款款深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早该想到的,以你和九夜的关系,她定然会对你不利,可是我还是低估了凤九夜,她居然…居然会对你下这么狠的手!七寻,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凤七寻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是被包扎住的伤口上还是有淡淡的红色渗透了出来。 “太子殿下……”小安子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寿宴还得继续,皇上说殿下是主要的负责人,必须在现场主持大局。” “可是七寻……”赫连煜凝眸睇着躺在床上的凤七寻,眉头皱的更紧了。 “殿下,这里有宫娥们会细心照料好七寻姑娘的,可是未央殿那边离不开您呐!”小安子语气诚恳的劝说道:“殿下,圣命…不可违!” “你去吧!这里还有我!”赫连沣突然启唇道。 赫连煜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道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不放心呢!不过瞧着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先回去未央殿了。已经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接下来是万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那就有劳岐王叔了!” 赫连煜淡淡的说完,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了,赫连煜同小安子说话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安静。 赫连沣坐到赫连煜刚坐过的位置,动作轻柔的替凤七寻把锦被向上盖了盖,然后用水沾湿了布巾,轻轻擦拭着她额前的冷汗。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向后倚靠着床栏,静静的凝视着凤七寻,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七年,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七年了。 七年前先皇驾崩,新帝即位;七年前他受封岐王,被赶出离都,前往了邕南封地;七年前,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水儿的古灵精怪,满脑子的稀奇想法…… 赫连沣凝望着昏睡中女子苍白而小巧的脸,幽幽的道:“七年,我们都改变了太多太多……”他不再是当年的落拓皇子,亦没有当初的家国天下、踌躇满志;她也不再是笑容天真的小七丫头,不会再扯着他的衣袖唤他神仙。 如今的他是手握重兵的岐王,几乎能对所有人生杀予夺,而她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轻眸浅笑间皆是璀璨夺目的无双芳华。然而她的心思却是愈发的深重了,深重到有时候连他都看不懂了! 赫连沣缓缓伸出手,动作极轻的摩挲着凤七寻的脸颊,“小七,小七……” “师父……”昏睡中,一声极细的呢喃自凤七寻唇边溢出,让赫连沣的虎躯蓦地一震。他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抚摸凤七寻面颊的手,却被她猝不及防的抓住了,“师父……”她又唤了一声,把他的手抓的更紧了,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在拼命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赫连沣探身向前,用另一只手碰了碰凤七寻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的眉头瞬间皱紧。他单手用布巾重新沾了一下水,覆在了凤七寻的额头上。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他无奈轻叹。 凤七寻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的皇宫。巍峨的宫殿,气势恢宏的建筑,还有在透明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鲜亮的耀目的光芒。她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是五皇子的正妃,她只是一个年幼的小丫头,在偌大的皇宫里横冲直撞。 “哎呦——”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或是撞到了什么人,小小的七寻脚下一歪,一屁股跌坐在了凉凉的地板上。 她生气的嘟起嘴,抬头望向撞倒自己的罪魁祸首,却见到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俯身睨着她。男子墨发雪袍,逆光中的容颜有着堪比下凡天神般的无边华彩。 “小丫头,你是新来的宫娥么?怎的这般莽撞?”男子的声音好听的仿佛空谷幽响。 小七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双手叉腰望着笑容潋滟的男子:“连本郡主都不认识,你是新来的仕官么?这般不懂礼貌?” 男子闻言轻笑出声,迤逦的唇角仿佛夏花盛放,小七寻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在男子的笑容中凝固成冰,然后又渐次融化开来。 小丫头瞧着瞧着,便也不由得笑了出来,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笑问。 “小七,七八九十的七!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仰着头问道。 “你可以叫我……”男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急切的喊声打断了,“七皇子,皇上,皇上……” 第200章 被遗忘的记忆 一个匆忙离去的绝美的背影,那是年幼的凤七寻记忆中仅有的画面。她记得那时的天极是阴沉,乌云黑压压的堆积在天际的尽头,一如郁积在她胸腔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后来,她指着仿佛压在离都城上空的乌云问娘亲,“娘亲,为什么那里聚积了那么多乌云?”娘亲告诉她,那是因为离都即将迎来一场很大的暴风雪了! 再后来,漫天的风雪掩盖了隆冬的离都,悲戚的白色仿佛在哀悼突然驾崩的皇帝。小小的凤七寻偷偷跑出王府,游走在被白雪覆盖的街头。 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眉目清明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比雪更白更让人悲伤的衣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哀怨。他身后是长长的车马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悲伤抑或悲愤的表情。 “喂!喂!”小小的七寻穿过人群,追着渐行渐远的男子。 似乎听到了她微弱的喊声,男子回过头来,于人群中瞧见了一身雪白狐裘的小女孩。他勒住缰绳下马,而后大步走到小女孩面前,笑容苦涩的问:“小七,你是来给我送行的么?” 那时的七寻尚不知道送行的含义,她只是呆呆的望着面前的男子,然后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擦去了男子脸上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泪水的液体,然而歪着脑袋说:“喂,新来的仕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爷,咱们得赶在大雪封山前出了离都边界!”一旁的侍从提醒。 男子拍了拍七寻的肩膀,站起来翻身上了马,对依旧不明所以的小女孩说:“小七,我要离开这里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我一定会回来的!”男子眺望着远方,神色笃定地说。 “那你回来的时候,还会记得小七吗?”小女孩眼神天真的问。 男子点了点头,“会!” 小女孩似乎很满意男子的回答,咧开嘴笑了,“小七在离都等你回来!” 男子再次点了点头,猛地一挥马鞭,马儿便快速向前走去,一行数百人的车马队也像一开始一样继续向前行进。 “小七,小七……”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凤七寻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了斜倚在床栏上,闭目养神的赫连沣。 她稍微动了一下身体,钻心的疼痛便从小腹顿时传到了五脏六腑,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呲——” “醒了?”赫连沣极淡的声音传来,冷得仿佛感觉不到一丁点温度。 凤七寻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你救了我!”说着,她就想支撑着坐起身来,无奈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入骨的疼痛。 赫连沣不由分说的把她按回到床上,冷声道:“下次如果还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来陷害别人,就别怪我见死不救了!” “你知道?” 赫连沣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凤七寻,“如果凤九夜随身携带着匕首的话,跳舞那么大的动作,匕首还能不掉出来?” “看来偌大的一个未央殿,就只有岐王一个人是火眼金睛!”凤七寻喝掉了茶水,把杯子递还给赫连沣,直视着他问道:“王爷既然看的那么明白,为什么不当场揭穿我?” 赫连沣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哈哈……咳咳咳!”许是笑的太过用力,牵动了伤口,凤七寻又是一阵猛咳。 “我早就跟你说过,为了报复别人而赔上自己,不值得!” 赫连沣扶着她躺好,掀开被子察看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果然因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而有所开裂,鲜红的血渐渐染红了纱布,隔着衣服渗透出来。 “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可以给自己一刀!凤七寻,你可真是本王平生见过的对自己最狠的人!难道你就不怕这一刀下去,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我早就算准了位置——这一刀,不致命!” 不知道是凤七寻的倔强让赫连沣心疼,还是她眉梢的那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让他气恼,总之他蓦地就觉得怒从心起,“你…你可真是……” “不可理喻对不对?”凤七寻苍白着脸色,却依旧挑眉揶揄。 赫连沣双手环胸的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睇着一脸淡然的女子,不禁道:“凤七寻,你真的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吗?” 凤七寻心下一惊,暗道赫连沣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微扬起头,回视着目光审视的赫连沣,半真半假的回答:“其实……我已经年过半百了,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脏说。 瞧见赫连沣明显不相信,而且还颇有些嗤之以鼻的表情,凤七寻撇了撇嘴,问道:“九夜怎么样了?皇上……是如何处置她的?” “这本王也不太清楚,还是等你的丫环过来了以后,你亲自问她吧!”赫连沣别过头,眼神躲闪的说。 “不清楚?王爷莫不是一直陪在这里,片刻没有离开?”凤七寻略有些吃惊地问。虽然她受了刀伤,但也不至于让一个王爷照料吧?随便有个宫娥在旁伺候就可以了! “是又如何?本王向来讨厌那些觥筹交错的宴会,如今正好可以借故不去……” 凤七寻闻言,不禁垂眸轻笑。 赫连沣皱眉瞪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你笑什么?”许是想到了什么,他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在她吃惊的目光中,略一倾身,伸手探上了她的额头,“嗯,不烫了,应该是高烧退了!” 对于赫连沣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凤七寻有些不适应的呆在了原地,尤其是他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颜,以及瞬间将她层层包裹住的男性气息,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片刻后,赫连沣才惊觉他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亲昵。不过他并没有收回手,而是缓缓向下挑起了凤七寻的下巴,眼神倏然变得玩味了起来。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凤家大小姐,对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的凤家大小姐,现在莫不是在害羞了?” 凤七寻也暗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上一世连同这一世,她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怎么还和未经世事的女子一样,一遇上赫连沣的接触,所有的勇气和果敢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无比危险的存在! 凤七寻刚想伸手打掉赫连沣钳制着她下巴的手,突然从门口处传来了男子的轻咳声,让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第201章 受宠若惊 听到刻意发出的轻咳声,凤七寻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处,只见一身天青色蟒纹锦袍的赫连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表情有些讪讪的臻儿。只不过赫连煜温润如玉的表情在看到凤七寻和赫连沣近乎暧昧的动作后,极浅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目光凌厉的看向赫连沣捏着凤七寻下巴的手。 察觉到赫连煜的目光后,凤七寻的脸顿时红的更厉害了。而赫连沣反倒很自然地松开手,站直身体,表情坦然的回视着赫连煜,“怎么?寿筵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赫连煜没有理会赫连沣,而是满含敌意的睇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床沿上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凤七寻后,才语气关切的问:“怎么样?烧退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伤口……一定很疼吧?都怪我……” 凤七寻浅笑着摇了摇头,“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怪殿下呢?殿下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能没事?那么重的一刀插进身体里,别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也经受不住啊!况且……那么大的伤口,怕是会留疤的吧!” 赫连煜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臻儿,“还不快过来看看你家小姐!” “是!”臻儿应了一声,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走了过来,一股脑的全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 “这是……” “都是治伤的良药,有内服的也有外敷的,全是我派人从各个宫里搜罗来的!”赫连煜一边解释,一边拿起了一个青花瓷瓶,“这是冰凝霜,是我向皇奶奶讨来的,说是对祛除疤痕很有效果。”他又拿起了另一个纹有荷花的鎏金盒子,“这里是雪莲膏,听说也是除疤的!还有还有……” 瞧着像献宝似的把一个个护肤圣品向她展示的赫连煜,凤七寻心里蓦地生出了几许愧疚。她何德何能,竟能让身份尊贵的太子这般费心关怀。 “殿下……”凤七寻轻轻握住了赫连煜的手腕,摇了摇头道:“谢谢殿下关心,七寻真的没事,太医说只要细心保养,不会留下疤痕的。” “那就好!”赫连煜松了一口气,然后让臻儿把那些瓶瓶罐罐重新收了起来,“不过不管太医怎么说,等伤口愈合了,一定要按时用这些药。” 凤七寻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过区区一个疤痕,让太子挂心了!” 赫连煜摇了摇头,叹道:“女子的样貌发肤何其重要,一分一毫都损毁不得,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了!”他站起身,语气温和的说:“我已经禀告父皇,说你身受重伤不宜舟车劳顿,你可以暂且住在重华宫休养。” 赫连沣在一旁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重华宫?”凤七寻不确定的问了一遍,“重华宫不是殿下的宫殿么?” 赫连煜点点头,“没错!” “这万万不可!”凤七寻急忙出言反对。 “为什么?” 这次不待凤七寻开口,赫连沣便抢先一步,语气严肃的道:“男未婚,女未嫁,同*居于一室,成何体统?” “王叔这么说未免过于言重了吧!”赫连煜不服气的反驳。 赫连沣缓步踱至赫连煜面前,直视着他道:“太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吗?你是太子,自然可以不在乎宫人们说些什么,或者说,那些宫人们根本不敢说你些什么,但是七寻就不一样了,她是一个女子,而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节!太子这么做,让皇宫里的人怎么看她?又让离都的人怎么说她?” “这……”赫连煜只是一心想要照顾好凤七寻,让她安心养伤,不再受到伤害,却不曾考虑过那么许多。如今赫连沣一字一句的指控,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考虑不周。不过瞧着赫连沣趾高气扬的模样,他亦着实有些不满。 “王叔的意思莫不是说,为了所谓的虚名,可以不顾七寻身上的伤了?” “强词夺理!” “你——” 凤七寻着实不明白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温润谦和的翩翩公子,一个是纵观世事的冷酷王爷,怎么看都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瞧着怎么都快要掐起来了? “好了!”她打破了两人的对峙,淡声道:“王爷也好,殿下也好,你们都是一片好心,七寻铭感五内,只是去还是留,似乎是由我来决定的吧?” “对!应该由七寻来决定!”赫连煜重重点了几下头,眼神柔和的看着凤七寻,“七寻,你快说你会留在重华宫养伤!你放心,要是谁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我一定严惩不贷!” “殿下莫不是以为自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赫连沣语含嘲讽的问。 “王叔既然如此反对,那你说应该怎么做?七寻如今身受重伤,必然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不住在宫里,还能住在哪儿?” 赫连沣没有回答赫连煜,而是转头睇着凤七寻,“距离太医院最近的出入皇宫的是锡安门,一出锡安门便是我在离都的别庄,别庄环境安谧且无人打扰,你可以在那里修养,而且前往别庄的距离比前往重华宫的距离更近!” “说了半天,王叔不也是想要七寻住到你那里去吗?这和住到我的重华宫有什么区别?”赫连煜愤愤然的道。 “自然是有区别的。七寻若是去的话,那个别庄只会住她一个人!” 赫连煜自知说不过赫连沣,便转而去说服凤七寻,“七寻,你还是和我一起住重华宫吧!重华宫里房间很多,可以任你挑选。王叔的那栋别庄……谁知道原是准备给什么人住的,怕是不太干净吧!”他意有所指的道。 “赫连煜,你休要血口喷人!”赫连沣皱眉斥道。 赫连煜霍的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形丝毫不输赫连沣,“是王叔你夺人所爱才是!” 凤七寻抚了抚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又瞧了瞧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摇了摇头道:“都别争了!我哪儿都不会去,过一会儿我便会随王府的马车出宫去!” “七寻!”赫连煜和赫连沣齐齐看向了她。 “我累了,想休息了!”凤七寻干脆艰难的翻了个身,面朝里躺了起来,吩咐臻儿道:“臻儿,送客!” 臻儿耸了耸肩,走到两人面前,一脸无辜的说:“王爷,殿下,请吧!” 第202章 谁是意中人 臻儿目送着两道修长而英挺的身影消失在太医院门口后,才关上房门,转身朝凤七寻走来。后者则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脸色突然比刚才更加惨白起来,额头和鬓角的冷汗像水一样滴落了下来。 “小姐!”臻儿惊呼了一声,疾步走到床边,担忧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扶我…躺好……”凤七寻张了张嘴,费力的道。 臻儿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凤七寻躺回了床上。瞧着她紧闭的双眼还有越抿越紧的嘴唇,臻儿害怕的整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语无伦次的问道:“怎么回事儿?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小姐,你别吓奴婢啊!小姐!” “……我没事。”凤七寻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这才安抚了紧张的臻儿。 “那你刚才?”臻儿的情绪虽然平复了,却还是对凤七寻的话半信半疑,刚才凤七寻那般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 似是看穿了臻儿的想法,凤七寻解释道:“不过是刚才动作有点大,扯动了伤口……” “小姐应该早点告诉奴婢的,怎么能一直忍着呢?” “岐王爷和太子都在这里,我要是说了,不是更走不了了?” 臻儿气恼的一跺脚,“小姐!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走不成,大不了咱们就住在宫里了!要是有哪个碎嘴的宫女敢乱嚼舌根子,奴婢就撕烂她的嘴!” 瞧着臻儿忿忿然的模样,凤七寻不由得低声轻笑道:“你呀!这宫里的宫女多了去了,背后议论主子的更不在少数,你还能把她们的嘴都撕烂了?” “那就能撕多少就撕多少!” “呵…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宫之主了?想撕谁就撕谁?”凤七寻笑着揶揄,继而握住臻儿的手,幽幽的道:“我也并非执意要回雍王府,我只是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多待。”皇宫是地狱,是牢笼,是曾经赋予了她一切又夺走了她全部的地方,她此生只恨不能逃离这里,怎么还会想要在这里久待呢? “可是太子殿下……”臻儿眼神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子他怎么了?” “小姐你是不知道,殿下今日兴许是惦记你的伤势,在寿宴上一直心不在焉,所幸没出什么差错。不过奴婢瞧皇上和皇后的脸色,似是对殿下的表现极为不满,所以后来殿下请求留小姐在重华宫养伤的时候,着实被其他的妃嫔和皇子们冷嘲热讽了一番……小姐,殿下或许考虑的不如岐王爷周全,但他真的是一番好意。” 凤七寻垂下了眸子,“是么……” 他的心意,她又岂会不知?只不过如果你终究不会和他在一起,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因为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我明明不爱你,却还让你在我可能会爱你的温情和残念里苟延残喘。 “臻儿……”凤七寻微微闭上了眼睛,浅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太子对我千般好、万般好,好到连你这个旁人都看在了眼里,可是我仍旧无动于衷。” 臻儿没有回答,但是默认往往是一种无声的答案。 “其实我不是不感动,只是再多的感动也终究不是爱,我不想为难了自己,更辜负了他!”不知道臻儿会不会听懂,凤七寻语气淡淡的解释。 “小姐这么说,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臻儿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问:“难道是岐王殿下?” 凤七寻睁开眼睛,眸光含笑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都说自古美人配英雄吗?岐王三番四次的救小姐于危难之中,小姐会心动也不是不可能的啊!”臻儿抿了抿嘴,理所当然的道。 “对岐王心动?” 一提到岐王,凤七寻眼前立刻就浮现出黑袍墨发的男子,周身常年氤氲着仿佛来自极地冰原的气息,在在昭示了四个字——生人勿进。她真的忍不住怀疑,这样的男子也会有人类的情感么? 不过臻儿说的也没错,岐王的确多次救过她,可是所谓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定理在凤七寻身上并不适用。而且她骨子里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她需要的是一个至少比她更热情的人来温暖她,而不是一个比她更冷傲的人。 说起那个比她更热情的人,凤七寻不禁想起了凌祭月。同样的黑袍墨发,同样的外形出众,他和赫连沣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的两个极端,一个热情如火,一个冷酷如冰,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若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大抵会很好玩吧! 凤七寻突然轻笑出声,为自己荒谬至极的想法。 “小姐在笑什么?”臻儿一脸好奇的问,继而恍然而又吃惊的道:“小姐你不会真的中意岐王爷吧?” 要不是有伤在身,凤七寻真想冲着臻儿的脑门儿,狠狠地弹一下。这个小丫头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你若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先撕烂你的嘴!”她板起脸,故作严厉的威胁道。 臻儿急忙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说:“&%¥*#@¥%&*……” “好好说话!”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臻儿放下手,可怜巴巴的求饶。 凤七寻清浅的笑了笑,而后问道:“对了,皇上是怎么处置九夜的?” “奴婢一直想和小姐说来着,皇上把处置三小姐的决定权交给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本来想直接杀了三小姐的,结果韩老太君出面求了请,所以太后娘娘只说要削去三小姐郡主的名号,然后把她逐出雍王府,贬为庶民!” “逐出王府,贬为庶民?呵……” “是啊,都怪韩老太君,没事做多管什么闲事啊!”臻儿脸上摆出了一副不满地表情,想着差一点就能要了凤九夜的命,心里便更觉得可惜了! 凤七寻脸上倒没瞧见多少遗憾,反而多了几分欣喜,“我早就料到韩老太君会替九夜求情——九夜是她的亲外孙女,于情于理她都不会置之不理。我只是没想到那枚扳指的作用如此之大,竟然会让太后对九夜施以这么严厉的惩罚!” “小姐的意思是?” “这次的结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似乎是听到了好消息,凤七寻顿时觉得精神立刻好了很多,就连刚刚还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伤口都没有那么疼痛了。她微眯起了眼睛,吩咐道:“臻儿,备马车,我们即刻回去雍王府!” “可是你身上的伤……” “无妨,这点伤可阻止不了我去见证九夜地狱生活的开始!” “是!” 第203章 冤家路窄 凤七寻原本打算悄悄离开太医院,然后从距离最近的锡安门出宫,结果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等她收拾好一切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竟然站了一个她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凤小姐,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面容妖冶而绝美的男子含笑说。 凤七寻瞧着长身玉立于台阶之下的帛渊,真是恨不得打碎他脸上冶艳的笑容。 “帛渊!”她恨恨地道,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帛渊笑的愈发灿烂了,语气亦不乏得意的说:“哎呀呀,没想到凤小姐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无比荣幸!” 瞧着凤七寻和帛渊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寻常,臻儿下意识的向前移了一步,伸手摸上了腰间的软剑,“小姐……” 凤七寻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以臻儿的实力,连对阵鬼愁渊的人都受了重伤,又怎么会是帛渊的对手呢? “你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 “可是小姐……”臻儿一脸戒备的看了帛渊一眼,有些不放心的道。 凤七寻脸色一沉,厉声叱道:“还不快去!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这里是皇宫,他是尧国的来使,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是…” 臻儿快步离开后,帛渊挑眉看向倚靠着门栏勉强支撑住身体的凤七寻。“凤小姐未免也太自信了!别说这里只是区区的太医院,就算这里是大凛皇帝的金銮殿,只要是我帛渊想要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放过!” “如果你真的打定了主意要那么做,臻儿在这儿也只会白白送死!” 帛渊打了一个响指,眼神赞赏的道:“没看出来呀,凤小姐还是一个体恤下人的主子!”他妖冶的眸光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凤七寻一番,语气暧昧的道:“多日不见,凤小姐真是出落得愈发美不胜收了!要不是你有伤在身,太过激烈的动作会要了你命,我真恨不得立刻要了你!” 面对说话如此直白的帛渊,凤七寻唯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下流!” “过奖!”帛渊欣然接受。 “无耻!”凤七寻再一次冷嗤道。 许是因为站立的时间过长,凤七寻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就算是倚靠着门栏也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就在她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面前的帛渊一个闪身来到了她身旁,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凑近她耳畔,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脖颈,“我其实还可以再无耻一点!” “你——啊——” 凤七寻低呼了一声,却是帛渊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房间里走去。 “你干什么?帛渊,这里是大凛,这里是皇宫!不是尧国,不是鬼愁渊,更不是可以任你为所欲为的地方!”凤七寻一边冷声提醒,一边强忍着伤口的疼痛,试图挣脱开帛渊的禁锢。 “安静点!不然我可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堵住你的嘴了!”帛渊微眯起了眼睛,半是认真半是调戏的威胁道。 凤七寻固然不相信帛渊的话,但是她也不敢去赌一把这句话的真假,因为帛渊是一个太过任性的人,而他也确实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所以凤七寻没有在叫嚷,也没有继续挣扎。 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帛渊艳丽的薄唇微微上扬,逶迤开了一个艳冶的弧。“这样就对了嘛!我就是喜欢你听话的样子!” 他把凤七寻放到了床上,随即眼疾手快的点了她身上的穴道,然后舔了舔嘴唇,笑容极是猥琐的伸手解开了她的束腰。 凤七寻蓦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片刻的功夫,帛渊便替凤七寻给伤口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他的药似乎要比太医院的药更管用,因为刚一换好药,凤七寻就觉得伤口没有那么疼痛了。 上药的过程中,帛渊一直喋喋不休的说:“啧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凤九夜那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小丫头,下手可真够狠的!瞧瞧这光滑的肌肤,吹弹可破的,要是留了疤该多难看呀!” 凤七寻是又羞又愤,却因着身上的穴道被封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处理好一切之后,帛渊才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点开了凤七寻的穴道。 “帛渊,你这个混蛋!”凤七寻厉声骂道。 她甚至还想起身狠狠甩给帛渊一个耳光,可惜被帛渊先行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把凤七寻的双手交叠着置于她的头顶,俯身睇着她娇媚的容颜,丹凤眼里的光芒沉了又沉。 “奉劝你一句,在你没有能力反抗我的时候,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因为我这个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吃激将法那一套!所以你越是逼我,我就越想得到你!”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凤七寻的细腻如瓷的面颊,眸光沉迷的说:“凤七寻啊凤七寻,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具有吸引力的尤物!” “她就算再有吸引力,也不是你应该碰的女人!”男子冷戾的嗓音伴随着一股劲风,直直袭向帛渊的后背。 帛渊松开对凤七寻的钳制,一个旋身躲开了男子的攻击。“岐王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岐王赫连沣。 “王爷……”凤七寻低唤了一声。 赫连沣仔细打量了凤七寻一番,皱眉问道:“没事吧?帛渊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帛渊一听这话,心里立马不服气了,反驳道:“岐王爷,您这是怎么说话呢?我虽然好色,但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好不好?岂会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赫连沣冷哼一声,不屑的道:“那是谁上次不要脸的对七寻下药,试图霸王硬上弓来着?” 提起合欢散那件事,帛渊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连连解释道:“失误!失误!我那次不过是想同七寻姑娘开个玩笑……” 赫连沣挑眉,“开玩笑?” “呃……那个玩笑似乎是有些过分了点哈?”帛渊心虚的说。 “那不知道如果我今天取了你的狗命,也是不是顶多算一个开过头的玩笑呢!”赫连沣说罢,不由分说的上前,飞起一脚朝帛渊的胸口踢了过去。 帛渊堪堪躲开了赫连沣的袭击,苦着一张脸说:“岐王爷,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为什么非要之我于死地呀?” “废话少说!”赫连沣厉斥一声,继续招招狠厉的袭向帛渊。 第204章 动她的人都该死 凤七寻瞧着你来我往,功夫不相上下的两个人,第一次发现原来赫连沣这么深藏不露,竟然能和鬼愁渊的渊主打成平手! 这时,臻儿从门外疾步跑了进来,瞧见躺在床上的凤七寻,急忙唤道:“小姐!”然后匆匆的跑到凤七寻身边,“小姐你没事吧?奴婢来晚了,奴婢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救兵,只能把岐王爷找过来了!” 凤七寻欣慰的一笑,“还算你聪明,知道我故意赶你走,是让你趁机去搬救兵!” “瞧小姐说的,奴婢好歹也跟着小姐有个把月了,这么点小心思都领悟不到的话,还配做小姐的奴婢吗?来,小姐,奴婢扶着你出去!” 臻儿说完,便小心的扶起凤七寻,一边戒备着不让战斗中的两个人伤到凤七寻,一边扶着她出了房间,向太医院的大门走去。 “我们得快些出去了,不让待会儿大内侍卫闻声赶过来了,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凤七寻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还在打斗的两人,小心的提醒道。 “那岐王……” “他不会有事的!”凤七寻语气肯定地说。先不说岐王的武功不低于帛渊,就算他打不过帛渊,凭他大凛朝岐王爷的身份,帛渊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除非他真的不在乎大凛和尧国两国的邦交之谊。 “嗯!”臻儿点了点头,扶着凤七寻上了停在太医院门外的马车。她自己也坐上了马车,一挥马鞭,“驾——” 太医院的房间,交手过百余招的两人终于暂时停手,持续了许久的打斗总算告一段落。环顾四周,房间里面的陈设器物多数被打了个稀巴烂,满地的都是瓷器的碎片。 帛渊靠在一张缺了椅背的椅子上,喘着粗气道:“赫连沣,我他娘的是招你惹你了,你怎么就往死里打呀?打死了我,不怕尧国向你们大凛开战呀?” 赫连沣轻啐了一口,语含轻蔑的道:“像你这种人渣,死一个,少一个!” “呵……我是人渣?”帛渊指着自己,思索了片刻后,点了一下头说:“那好,就算我是人渣,我惦记着凤七寻,我想要她,我起码敢承认!你呢!别说你对她没想法,要是没想法你能在这里跟我拼命?” 赫连沣活动了一下两只手的手腕,冷笑道:“你错了!我不是和你拼命,我只是想要了你的命——谁要敢动凤七寻,我便要他死!” 话音刚落,他便又冲了上去,新一轮的战斗又开始了。 凤七寻出宫的这一路异常顺利,巡逻的御林军也好,守门的侍卫也好,都没有对她们进行太过严格的盘查,全都是在询问了一下马车里的人是谁后,便不由分说的放了行。 “小姐,出宫都是……这么容易的吗?”臻儿有些疑惑的问。 凤七寻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分明记得前世的时候,无论是进宫还是出宫,都必须经过层层的检查,确保既不会把可疑的人放进宫里,也要保证不会被谁偷溜出了宫。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是我们长的都比较面善吧!看着不像坏人!”臻儿异想天开的说。 凤七寻不禁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只能微笑着,对臻儿如此牵强的借口不置可否。 不过,她们很快就知道了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出宫的原因——就在她们的马车出了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皎皎的月华之下隐约有一人一马的身影在不远处左右徘徊。瞧见她们的马车缓缓出来了以后,马上之人驱马上前,俊逸的容颜在月色下愈发的如玉般温润。 “奴婢……” 男子抬手阻住了臻儿行礼的动作,淡淡的道:“夜深多危险,就让我护送你回府吧!” 就算只是听声音,凤七寻也已经知道了来的人是谁,也知道他的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低声道:“七寻多谢太子殿下。” 一路上的气氛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是不知道说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的不愿意打破彼此之间的和谐。深夜的离都,主干道上人影稀疏,只有马车行驶的车辙声和马蹄的哒哒声交相呼应,纯粹而美好。 许是越美好的时光,就越容易悄然流逝,马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抵达了雍王府大门外。 “小姐,王府到了!”臻儿在车帘外提醒。 凤七寻掀开车帘,刚想伸出手让臻儿将她扶下去,却发现赫连煜已经站在了马车前,对着她伸出了双臂。 终究是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以及他比月光更温柔的目光,凤七寻垂眸抿了抿嘴唇,乖顺的让赫连煜把她抱下了马车。 “多谢殿下!” 赫连煜点了点头,眼神柔和的说:“快进去吧!记得回去了要好生休养!就算不喜欢,也要多吃一些补品,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他每说一句,凤七寻就点一下头,心底默默感念于他的细心,对他的愧疚便也更多了一分。 “殿下也赶快回去吧!免得迟了赶不上宫门上锁的时辰!”她垂眸道。 “好。” 赫连煜翻身上了马,不舍的看了凤七寻一眼,才策马离开了。 “走,我们进去吧!”凤七寻眸色尽敛,脸上亦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我倒要看看,九夜如今还能怎么垂死挣扎!” “三小姐再有能耐,恐怕终也抵不过一句皇命难违吧!”臻儿淡声回答。 凤七寻轻笑道:“说得对!” 她们走进雍王府没多远,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从夜兰苑的方向传来过来,更有不少的丫环家仆纷纷好奇的跑了过去。 “小姐,是三小姐的园子!” “走,瞧瞧去!” 夜兰苑距离雍王府的大门不远,所以凤七寻并没有走了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夜兰苑。此时,夜兰苑园里园外聚集了一大帮子的人,有不得不过来的姨娘少爷小姐们,也有被好奇心驱使着前来看热闹的丫环家仆们。 瞧见凤七寻过来,聚成一团的下人们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凤七寻则在臻儿的搀扶下走了进去,只见三个姨娘和兄长妹妹都站在房间外面,房间里的花梨木桌旁坐着唉声叹气的凤桓和哭哭啼啼的韩蕙心。 倒是没有见到凤九夜,不过正对着门的房梁上,一条悬着的白练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205章 苦肉计(一) 凤七寻站定在房门正前方,澄澈的眸子里映出房梁上的三尺白绫,霜白的颜色像极了她眸底渐渐郁结的冰冷。 “小姐。”臻儿无比担忧的看了凤七寻一眼。 凤九夜这分明是苦肉计,意图用自杀的假象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而当加害者摇身一变成为了被害人,作为受害人的凤七寻的处境就会变的相当艰难,因为在不知情的人们眼里,只会先入为主的看到她的咄咄逼人,以及她如何把自己的亲妹妹逼上绝路,而会忽略了她其实是最先受伤的人,凤九夜不过是咎由自取。 果然,守在房门外观望的姨娘和少爷小姐们瞧见凤七寻走过来,脸上浮现出或担心或幸灾乐祸或淡漠的表情。 凤柒云率先走上前来,拦住了想要进屋的她,“七寻,你有伤在身,还是先回菱湘小筑休息吧!” 凤七寻抬眸望着目光关切的凤柒云,摇了摇头道:“休息?如今九夜正躺在里面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去休息?又如何能休息的安心?”不揭穿凤九夜的苦肉计,她怎么能安心休息呢? “呵……”耳边蓦地传来一声娇媚的轻笑,只是笑声里掺杂的嘲讽恁的刺耳,“大小姐这话说的可真是好听,这二小姐如今要死要活的,还不是因为你?” 臻儿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上前同莲姨娘理论一番,却被凤七寻先一步制止了。 “莲姨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凤七寻眉头轻蹙的问。 “哟,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这整个王府里可都传遍了,说大小姐你为了嫁祸二小姐,不惜毁了太后的寿礼,还狠心的给了自己一刀。啧啧啧,小小年纪,对自己可真能下得了那个狠手!” “娘……”许是觉得莲姨娘说话过分了,凤柒翰不由得扯了扯她的衣服,低声提醒道。 莲姨娘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拉我做什么?我有说错吗?要不是她搅和了太后的寿礼,咱们雍王府能成了朝臣们的笑柄?要不是在寿宴上受了气,老爷能一回来就没好脸色吗?” 敢情莲姨娘是把从凤桓那儿受的气,一股脑儿的全怪罪了在了凤七寻身上。可是凤七寻又怎么会白白当别人的出气筒呢? 她缓步走到莲姨娘面前,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双眼。 莲姨娘到底是有些心虚,凤七寻向前走一步,她便向后退一步,等到退无可退了才佯装强势的问:“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姨娘!” 凤七寻勾唇冷笑道:“原来莲姨娘还知道自己是长辈,那请问莲姨娘知道什么叫做血口喷人吗?” “血口喷人?你说谁血口喷人?” 凤七寻双目紧锁着莲姨娘,语气冷厉的道:“莲姨娘说我嫁祸九夜,证据呢?你是听到我说要嫁祸九夜了,还是亲眼见到我捅自己一刀了?如果两者都没有的话,你凭什么说我嫁祸九夜?莲姨娘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又是什么?” 莲姨娘目光有些躲闪,底气明显不足的说:“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也没有亲耳听到,但是有人见到听着了,不然那流言……” “流言?”凤七寻蓦地提高了音量,打断了莲姨娘的话,“流言蜚语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莲姨娘居然也会信以为真?”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哦?既然莲姨娘觉得流言有所凭依,那我倒要看看……”凤七寻凌厉的眸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到底是谁散布的这个谣言?又有什么证据胆敢如此污蔑我?” 众人被凤七寻凌厉的目光扫过,纷纷低下了头,连刚刚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瞧着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承认谣言是他散布的,凤七寻冷冷一笑,转而看向莲姨娘,“莲姨娘现在可还对所谓的谣言深信不疑吗?” “……就算拿不出来证据,也不能说明谣言就是假的吧?”莲姨娘犹自固执的反驳。 “垂死挣扎!”凤七寻冷冷的吐出了这几个字,突然语气一转,漫不经心的对身后的臻儿说:“臻儿,我好像听你说过,咱们府上有一位姨娘似乎耐不住空闺寂寞,时常夜半与人私会……”她转而看向莲姨娘,笑问道:“莲姨娘,那人……该不会是你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莲姨娘厉声斥道。 凤七寻倒是笑的愈发灿烂了,“这不就是莲姨娘所谓的谣言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也许是莲姨娘你私会他人时一个不小心,被人瞧见了呢!” “你——” 莲姨娘妙目一瞪,正待上前给凤七寻一个耳光,却被身旁的凤柒翰给拦住了。“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事关我娘亲以及雍王府声誉的大事!” 凤七寻冷哼一声,转身向凤九夜的房间里走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样的话,二哥还是说给莲姨娘听吧!” 凤七寻刚一踏进凤九夜的房间,正巧秦苏从里间走了出来。屋里几人见状,纷纷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秦大夫,九夜她……” “老爷、夫人放心,幸亏发现的早,二小姐只是暂时昏厥过去了,并没有危及到生命!”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九夜没事,真是太好了!”韩蕙心重重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的双手合十,朝着东方虔诚的拜了几拜。 凤桓脸上紧绷着的表情,也有了些许缓解。 欣喜过后,他们才注意到凤七寻的存在。韩蕙心顿时收敛了面上的喜色,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是嫌害九夜害的还不够吗?” “夫人……”凤桓眸色一沉,继而看了一眼凤七寻小腹上的伤口的位置,难得的语气和蔼的问:“七寻,你回来了?伤势……怎么样了?太子殿下不是有意让你留在东宫养伤的吗?” 听前一句话的时候,凤七寻还以为凤桓改了性子,听到后面才知道,他之所以对她这么和颜悦色,说到底不过是畏惧她身后的靠山罢了! 凤七寻对着凤桓施了一个礼,语气淡漠的答道:“七寻身为女子,留在东宫多有不便,所以便回来了。只不过不回来不知道,一回来竟然发现……” “发现什么?”凤桓疑惑的问。 第206章 苦肉计(二) 凤七寻伸手将垂落额前的青丝拢在耳后,状似不经意的向里间瞟了一眼,语气随意却暗含着讽刺道:“原来父亲对于皇上的命令,竟然是如此的阳奉阴违。” “你说什么?!”凤七寻如此直白而不留情面的讽刺,让凤桓的脸色蓦地难堪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不似方才的客气,而是夹杂了薄怒。 韩蕙心则更是怒从心起,指着凤七寻的鼻子斥道:“七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夜是你的亲妹妹,她刚刚还在鬼门关徘徊,如今才捡回来一条命,你就要狠心的赶她出府?” “母亲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下令把九夜逐出雍王府的人是太后娘娘,可不是我!母亲若是有任何不满,大可以进宫去向太后娘娘陈情,何必在这里朝我撒气?还有……”凤七寻顿了顿,声音蓦地冷了下去,“不要每次都拿九夜是我的亲妹妹来做借口指责我,如果有一个亲妹妹意味着我会被无缘无故的捅上一刀,那这个亲妹妹……不要,也罢!” “你,你怎么能……”韩蕙心指着凤七寻的手颤抖了起来,眼中的愤怒恨不得化成火焰,把她焚烧殆尽。 “娘亲……”微弱的喊声从里间传来,韩蕙心身子一颤,急忙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凤桓亦是面上一喜,紧随着韩蕙心走进了里间。 “小姐,咱们怎么办?”臻儿瞧了瞧疾步走进里间的凤桓和韩蕙心,低声问道。 凤七寻敛眸轻笑了一声,声音渐冷的道:“咱们自然也要进去瞧一瞧了,夫人不是说了吗?九夜是我的亲妹妹,她这次大难不死,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去恭贺她一下!”说罢,她便缓步向里间走去。 里间的锦床上,凤九夜正靠在韩蕙心的怀里,一双明眸中盈满了泪水,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垂泪的模样。 韩蕙心一边轻拍着凤九夜的背部,一边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说:“你这个傻丫头,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你要是走了,让娘亲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娘亲,我一想到以后不能再做娘亲和父亲的女儿了,就觉得痛不欲生,想着还不如一死,生的日后生不如死!” “傻丫头,傻丫头,你永远是娘亲的乖女儿,娘亲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绝对不会!”韩蕙心安慰着凤九夜,继而看向站在床边的凤桓,“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呀!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九夜被送出王府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唉!”凤桓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我何尝不想保住九夜,可这是太后下的命令,就连皇上都不能横加阻挠,我又能怎么办呢?” “说到底都是七寻惹的事,这雍王府有她在一天,就没个安生日子!”韩蕙心冷哼一声,表情愤愤的道。 “哎呀,夫人,你就少说一句吧!” 凤桓如今算是看出来了,这太子也好,岐王爷也罢,那是挨个的对凤七寻好呀!就连尧国的那个长的跟个妖孽似的三皇子,也变着法儿的从他这里打听七寻的喜好!真不知道这丫头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同时得到那三位的青睐。 现在这凤七寻是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连碰她一下都得好好掂量着。 “娘亲,女儿不想离开娘亲,女儿不想离开雍王府,女儿……”说着说着,凤九夜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大颗大颗的落在了韩蕙心的衣服上,瞧得她心疼不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凤七寻清冷的声音蓦地传来,让靠在韩蕙心怀里的凤九夜身体一颤,刚才还柔弱万分的眼神顿时阴狠了起来。 不过凤九夜不是笨蛋,她知道现在不是她逞勇斗狠的时候。于是她收敛了眸子里的阴毒,又恢复到前一秒时的楚楚可怜,双眼含泪的恳求道:“七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抢了你领舞的位子,不该在殿前对你出言不逊,我知道错了,所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凤九夜的哀求,瞬间让凤七寻成了众矢之的。无论是凤桓还是韩蕙心,亦或是在一旁伺候的丫环,无不认为她是一个心狠手辣且冷酷无情的人。 凤七寻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透过铜镜望向床边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容颜,淡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应该接受惩罚!”顿了顿,她转头睇着凤九夜,掷地有声的质问道:“九夜,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央求父亲母亲,不要让你离开雍王府,是将太后的命令置于何地?又将雍王府置于何地?太后寿筵上的差错已经让整个雍王府蒙羞,如今你又要执意抗命,是嫌雍王府被你连累的还不够多吗?” 在凤桓心里,雍王府的颜面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所以一听凤七寻的话,原本倾向于凤九夜的那点心思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啊,九夜,皇命难违……” “老爷!”韩蕙心难以置信的看着凤桓,不敢相信他竟然要为了雍王府的颜面,牺牲他最爱的女儿,“九夜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呐!” 凤桓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夫人!九夜就算被逐出了雍王府,她也还是我们的女儿,难道我还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不成?可是如果我们不把她送出府,那可就是违抗圣命的大罪,到时候连雍王府都没有了,我们还拿什么来庇护九夜?” “看来还是父亲英明睿智,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九夜……”凤七寻睨着脸色倏然苍白的凤九夜,冷笑道:“作为凤家的女儿,雍王府的郡主,你应该懂得要如何抉择吧?” 凤九夜亦抬眸回视着凤七寻,双眼中的阴狠和毒辣如果可以化作实质,定能将凤七寻万箭穿心。她知道凤七寻这是在逼她,逼她自己做出离开雍王府的选择。 她重重的点了几下头,然后起身跪在了床上,对着凤桓和韩蕙心磕了一个头,咬着牙道:“女儿遵命便是!” “九夜!”韩蕙心犹自是满眼心疼。 凤桓则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 凤七寻缓缓起身,轻瞟了颓然坐在床上的凤九夜一眼,冷冷抛下一句,“我代替整个雍王府,感谢二小姐的深明大义!”而后便缓步离开了房间。 第207章 阁主的怒气 从出了凤九夜的房间,到离开夜兰苑,一直到走在回去菱湘小筑的回廊上,凤七寻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像极了萦绕皓月的云,不声不响,不惊不扰。 臻儿倒是难得的不肯安分,一路上都在为凤七寻刚才的表现喝彩,尤其是对她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敬佩不已。 “我代替整个雍王府,感谢二小姐的深明大义!”臻儿学着凤七寻的语气说完,忍不住又是一阵仰天长笑,比自己半路上捡了一箱金条还开心,“小姐,你是没瞧见二小姐的那张脸,气的铁青铁青的,偏巧又不能发作,真担心她会不会憋出来内伤!” 凤七寻瞥了她一眼,脚下一软,下意识的扶住了一旁的廊柱。 臻儿由于情绪比较兴奋,一直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凤七寻的异样。等到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走出了距离凤七寻五米之遥。 “哼,奴婢倒要看看,二小姐若是被逐出了王府,还能怎么得意!小姐,到时候咱们一定要好好教……”她转过身,才发现凤七寻倚靠着朱漆的廊柱缓缓滑了下来,“小姐!”臻儿惊呼一声,急忙快步上前。 然而还不等她走近,一个利落的黑影便先她一步来到了凤七寻身边,接住了快要摔倒在地上的凤七寻。 “什么……”臻儿正想厉声呵斥,却在看到来人面上的银色面具后,立刻单膝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的道:“影煞参见主上!” 凌祭月单手一挥,臻儿直直的就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一旁的假山上,又弹到了地上,嗓子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 饶是如此,她依旧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单膝跪地的动作,且不敢动弹分毫,“主上息怒!”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保护不好,本座要你何用?” “主上息怒!”臻儿又低头重复了一遍。 “咳咳……”怀里的凤七寻轻咳了几声,隐约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凌祭月冷哼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臻儿道:“滚,再有下次,自行去戒那里领罚!” 臻儿身子一颤,“是!” 等她抬起头时,凌祭月连同被他抱在怀里的凤七寻便一同不见了。臻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近靠在假山上喘息着,同时忍受着胸腔中翻涌的疼痛。 她知道,这次要不因为凤七寻,她现在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江湖上很多人都听说过祭月阁,却极少有人知道祭月阁的五煞和三修罗。为了防止身份泄露,身为五煞的五个人从来不曾见过彼此,一切命令皆由阁主下达。可以这么说,五煞是最直接接触阁主凌祭月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臻儿宁愿永远不要接触凌祭月。 残忍、嗜血、视人命如草芥般……那些江湖上关于凌祭月的传闻,都只是皮毛而已。真正的凌祭月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了解,而臻儿所了解的凌祭月,比那些所谓的传闻要可怕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他最讨厌的便是背叛和无能的人,那两种人通常也只有两种下场——死和生不如死。 对于祭月阁的人来说,死大概是最仁慈的解脱了,因为对于犯了错的人,不用凌祭月动手,他手下三修罗之一的戒就有上百种折磨人的方法,而且一种比一种可怕,一种比一种残忍,绝对会让受过刑罚的人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戒的折磨人的法子,有一多半都是凌祭月想出来的。 凌祭月,大概是所有五煞的心目中,近乎一般的存在了吧! 这么想着,臻儿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勉强支撑着身体向菱湘小筑走去。的确是她没有保护好凤七寻,于情于理都应该接受惩罚,凌祭月没有杀了她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话说,凌祭月抱着凤七寻直接来到了位于离都京郊的祭月阁分舵,也就是凤七寻发誓再也不要踏进那里一步的地方——丽人冢。 世人只知道丽人冢是一个雪月风花的地方,却不知道丽人冢还是一个疗伤的圣地。丽人冢后山有一个纯天然的温泉,泉水周围长满了奇花异草,皆是世间难寻的药材,对于伤口愈合有着超乎寻常的奇特效果。 凌祭月便径直抱着凤七寻来到了温泉边上,然后把她轻轻地放在了草地上,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她,男子削薄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主上,让属下来吧!”女子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姬娘倏然出现在了凌祭月身后。 凌祭月轻瞥了她一眼,冷声斥道:“谁让你过来的?出去?” “可是主上……”姬娘瞧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凤七寻,犹豫着道,“男女毕竟有别……” 姬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凌祭月劲力十足的一掌击中了胸口,顿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本座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 “属下不敢!属下告退!”姬娘急忙爬起身来,快速的退了出去。 温泉四周重新归于岑寂,青碧的草地上,一身白衣的凤七寻躺在上面,仿佛迷失在天界银河处的仙子一般,绝美而不染尘埃。 凌祭月伸手覆上她苍白的面颊,声音低沉的道:“如果你注定是我的女人,我又何必在乎那些虚礼?”他的手指纤长而骨节分明,从她的脸颊处缓缓下移,而后指尖轻挑,束腰的玉带便轻松解开。 凤七寻是在一片柔软中醒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好死不死的瞧见了一张放大在眼前的银色面具,就连上面细致的暗纹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是眨完了眼睛以后,那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还是侧卧在她身旁,男子脸上银色的面具在初升的朝阳光芒中熠熠生辉,面具下他莹白如玉的肌肤让人惊若天颜,就连纤长的睫毛都能看的根根分明,这么清晰的画面,让人恍然觉得是梦,又不是梦! 凤七寻小心的伸出手,想要碰触一下面前的男子,好确认一下真实性。没办法,这个画面简直太诡异了,诡异到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然而她的手刚一触及到凌祭月脸上银色的面具,男子的眼睛倏然睁开了,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乖徒儿,你醒了?怎么一大早的就调戏你师父?” 第208章 无良师父 凤七寻想,恍然如梦大抵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明明这个人就躺在你身畔,明明他的声音清晰的萦绕在你的耳边,可是你心底仍旧会浮现出强烈的不真实感。所以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隔着冰凉的面具,轻触上凌祭月的脸。 直到感觉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凤七寻才嫣然一笑,“原来……真的不是梦。”她浅声呢喃。 凌祭月没有听到凤七寻的细语,他只觉女子的笑颜如同光芒万丈的朝霞,瞬间映照了他的满心满眼,那么突兀,而又那么绝美,像极了冰山悬崖之巅倏然盛放的雪莲。心脏在一瞬间漏跳了一拍,而他怔怔的望着浅笑嫣然的女子,仿佛有一颗种子在心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师父?” 凤七寻皱眉低唤了他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只好转头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菱湘小筑,而是一处……鸟笼?!!! 没错,这里的确是一个鸟笼,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 鸟笼是用纯金打造而成,每一个笼条上都镌刻着极细致的纹路,组成了各式各样繁复的花纹。笼子底部铺着蚕丝锦缎,冰冰凉的给人以十分舒适的感觉。 虽然喜欢欣赏凤七寻好奇的表情,但是她对他的忽略还是让凌祭月心生不满。他伸手捏着凤七寻尖尖的下巴,把她的脸扳正,佯装不悦的道:“难道你师父我还比不上一个破鸟笼子有吸引力?” 对于相当自恋的凌祭月,凤七寻不留情的打掉了他的手,轻斥道:“说话便说话,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凌祭月挑眉,狭长的眸子里噙着笑意,语含调侃的道:“数日不见,你这个徒弟的脾气倒是见长,都敢教训师父了!” “师父做的不对,当徒弟的自然要勇于指正了!” 凤七寻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完后,便坐起身来。突然发现小腹的伤口没有原来那么疼痛了,疑惑的回头看向侧卧的凌祭月,“是你治好了我的伤?” “不然还能是谁?”凌祭月也坐了起来,动作自然的伸出手臂环住了凤七寻的纤腰,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你都不知道你受了伤,为师有多心疼!” 他过于暧昧的语气还有太过亲昵的动作,都让凤七寻从心底陡然生出一阵恶寒。她挪了挪身子,挣脱开凌祭月的怀抱,一脸嫌恶的道:“师父,你就算再怎么欲火旺盛,无处发泄,也不该对自己的徒弟下手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凌祭月无奈哂笑,“为师又不是兔子,所以专门喜欢吃窝边草!来,让师父尝一口!”他说着,作势便要扑上来。 凤七寻急忙拿起手边的枕头,抵上凌祭月的胸膛,“师父,做师父就得有做师父的样子,你这样哪里还有半分师父的威严呀?” “威严?”凌祭月的动作一顿,立刻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端坐如佛的道:“对,威严!为师可是堂堂祭月阁的阁主,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必须得威严!” 凤七寻顿时觉得额前出现了三条黑线——杀人不眨眼?大魔头?有这么说自己的么? 瞧着凌祭月和她一边一个坐在笼子对称的两点,凤七寻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不由得开口问道:“师父,你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平日里连个随从都没见到过,那我身上的伤是谁……” “当然是为师帮你包扎的咯!”凌祭月打断了凤七寻的话,语气欢快而炫耀,“厉害吧!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都是为师亲力亲为。虽然以为师这样的身份,从来不会做那种区区小事,但是没想到做起来也挺得心应手的。” 不想继续听凌祭月的自夸,凤七寻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问:“那你岂不是?”都看光了? 似乎看穿了凤七寻的想法,凌祭月眼神暧昧的点了点头,笑容贼兮兮的道:“是啊是啊,都看到了!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凌祭月!”凤七寻蓦地提高了音量,把有些小得意的凌祭月吓了一跳,“怎么了,徒儿?是不是饿了?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肯定饿坏了吧?师父帮你弄吃的去!”说完,他就打开鸟笼的小门,在凤七寻彻底发飙前逃之夭夭了。 瞧着凌祭月倏然远去的背影,凤七寻气的狠狠砸了一下枕头,一张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良的师父?功夫没教很多,便宜倒是占了不少!”一想到凌祭月帮她清洗伤口,还有上药包扎,凤七寻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照理说已经活过两世的她,应该不会特别在乎这些男女有别的事情,可偏偏每次遇到凌祭月,她就又回到了少女那般羞怯。 难道她真的对凌祭月动心了么? 不,这一世的她是为复仇而生的,所以她可以对太子的痴情视而不见,所以她可以和岐王冷静交易,所以她要把凌祭月只当作是师父——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有了牵绊,那将成为她复仇最大的阻碍。 “饭来咯!”凌祭月的声音打断了凤七寻的思绪,她蓦地抬起头,眸子里是尚未隐藏完全的冷傲和坚定,看的凌祭月不禁一怔。 他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上前把托盘放在了凤七寻面前的矮桌上,“快吃吧!吃完饭了,我送你回雍王府!” 凤七寻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埋头吃饭。 凌祭月则背对着她站在笼子前面,望着四周山明水秀的幽谷,薄唇紧抿。其实,他多想把凤七寻当作一只金丝雀,养在这个笼子里,只供他一人独自欣赏。可是他知道,凤七寻就算属于鸟类,那她也是一只飞击长空、翱翔蓝天的鹰,她绝不会甘愿待在他给的保护网中,安逸的渡过终生。 他到底是不愿强迫她的,所以昨晚在解开凤七寻的束腰后,他终是下不去手继续脱下她的衣服。于是他愤然起身,唤来了奴婢替凤七寻疗伤上药。 他是堂堂的祭月阁阁住,相貌身份皆是万中无一,放眼江湖多得是数不清的女子对他投怀送抱,趋之若鹜,可是他却偏偏钟情于凤七寻——一个尚未及笄,对男女之事懵懂不知的小丫头。他还对自己允诺——如果凤七寻不是心甘情愿,他决不会强人所难。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泥足深陷吧!凌祭月叹道。 第209章 阳奉阴违 吃过饭后,凌祭月并没有直接把凤七寻送回雍王府,而是先带她去了浔阳楼。浔阳楼是离都最大的酒楼,建筑规模仅次于摘星望月,是聊天闲谈的最佳场所。浔阳楼四楼的雅间临着街市,视野开阔,从上面往远处瞧,可以看到大半个离都城。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凤七寻随处查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抬眸望向缓步走来的凌祭月,目光不解的问。 凌祭月打开窗户,伸出手遥遥一指,“我只是在想,你应该会有兴趣知道这些。” 凤七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便瞧见一处树木葱茏,装饰雅致的庭院。庭院白墙黑瓦,里面假山流水,回廊曲折,颇有一种江南水乡的诗情画意之感。只不过在这样一种如同泼墨山水画的诗情画意中,多了两个尤为刺目的存在。 只见庭院的木门外,韩蕙心和凤九夜齐肩站着,前者不停的指挥着家仆,把新购置的物品一样一样的搬进园中或房间里摆设好,而后者则乖巧的站在一旁,抿唇不语。只是她唇边若有似无的轻笑,却暴露了她的得意。 说是逐出雍王府,可瞧韩蕙心的做法——购置庭院,添置家具用品,估计还会给派来几个服侍伺候的丫环。这哪里还是惩罚?分明是把养尊处优的生活转移到了雍王府外。凤九夜虽然没了郡主的名头,却依旧过着大家小姐的生活,比之在雍王府分毫不差! “这恐怕才是真正的阳奉阴违吧!”凌祭月持杯递至唇边,悠悠然的道。 凤七寻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庭院,以及庭院门外母慈女孝的和乐场面,唇角的笑容渐冷,“她的确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不过世上之事哪儿能如此尽如人意呢?” “这么说,你已经有计划了?”凌祭月挑眉问道。 凤七寻抿唇一笑,端起青花瓷杯浅啜了一口清茶,淡淡的回答说:“计划算不上,不过是想搞一点点破坏而已!”不过就是这一点点破坏,也能让凤九夜享不成清福。 “叩叩叩……”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继而响起了臻儿熟悉的声音,“小姐在里面吗?” “进来吧!”凤七寻看向门口处,回眸时对面的凌祭月已经不见了踪影,与此同时臻儿推门走了进来,语气担忧的道:“小姐,可找到你了!你到哪里去了?担心死奴婢了!” “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吗?” 凤七寻抿唇轻笑,眸光若有似无的瞟向窗外。似乎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凤九夜和韩蕙心已经进去了房间,只剩下几个下人还在院中忙碌。 臻儿顺着她的目光,朝着窗外觑了两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好奇的问道:“小姐在看什么呢?” 凤七寻不答反问:“从今天开始,九夜应该就从王府里搬出来了吧!” “嗯!”臻儿点了一下头,一脸愤愤不平的补充说:“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首饰衣服什么的装了好几个箱子。奴婢瞧着那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逐出府的。” “呵……”凤七寻垂眸轻笑了一声,冷哼道:“被逐出府的人,哪个不是净身出户的?她那般又带衣服又装首饰的,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作威作福罢了。” “那照小姐这么说,太后的旨意不是和没下一样?这未免也太便宜二小姐了吧!”臻儿一脸气愤的道。 凤七寻只是笑笑,而后吩咐道:“臻儿,这几日你帮我多留意一下殷明玉的行踪。” “殷明玉?殷丞相的千金?” “对,就是殷丞相的宝贝女儿!” 臻儿挠了挠头发,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留意殷明玉的行踪呢?小姐,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想办法对付二小姐吗?” 凤七寻起身敲了一下臻儿的脑门儿,狡黠的一笑,“这就是我想到的办法!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借刀杀人吗?” “借刀杀人?”臻儿嘀咕了一遍,半知半解的看着走出雅间的凤七寻,忙快步追了上去,“小姐,你等等奴婢!可不能再把你弄丢了!” 翌日,凤七寻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梅花纹纱裙,绾了流云髻,脸上的妆容亦做了极精细的修饰,端的是如娇花照水,明艳不可方物。 臻儿望着铜镜中垂眸浅笑的女子,不禁赞叹道:“小姐平日里就该这么打扮,你瞧瞧多漂亮呀!不然分明是一母同胞的两个双生姊妹,小姐每每都被二小姐给比下去!” 凤七寻笑道:“我和九夜本就长得一样,如果再和九夜做同样的打扮,府里的人可真就分不出来谁跟谁了!” “那……小姐今儿个怎么打扮上了?” “我今日之所以会精心打扮,为的就是要让人认错!”凤七寻拿起桌上绣有夏荷初绽的团扇,浅笑着站起身,“臻儿,你昨个儿告诉我说,殷明玉今日会去明月楼买首饰,对吗?” “是的小姐,这可是奴婢亲耳听她的贴身丫鬟说的!” “那就好。”凤七寻抬步向门外走去,淡声道:“正好今日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也去明月楼瞧瞧去吧!” 臻儿有些了然的一笑,“是,二小姐!”她刻意在二小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果然赢得了凤七寻赞赏的目光,以及毫不吝啬的夸赞,“不愧是我的丫头,孺子可教也!” “奴婢多谢小姐夸奖!” 明月楼的二楼是专门经营玉制首饰的地方,玉镯、玉簪、玉坠、玉珏……应有尽有。 凤七寻刚一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就瞧见身着烟云蝴蝶裙的殷明玉坐在柜台前,石榴红的颜色衬着她皮肤白皙,倒颇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 但——那也仅限于她安静坐着的时候。 熟识她的人都知道,殷明玉是殷丞相唯一的宝贝女儿、掌上明珠,所以殷丞相对她极其疼爱,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丢了的主儿。由于殷丞相对她过分的溺爱,以至于饮明玉从小就养成了刁蛮泼辣的性子,谁都敢不放在眼里。 此时,殷明玉正在试戴一支银凤镂花长簪,长簪的雕花极是细致,凤尾亦是栩栩如生,可见其做工精巧别致。 凤七寻勾唇一笑,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便在心头酝酿开来。 第210章 挥金如土封公子 “桃儿,你瞧我戴这个好看吗?”殷明玉笑着询问侍立一旁的贴身丫环。 “好看好看,大小姐长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桃儿嘴甜的讨好道。 殷明玉得意的一笑,取下簪子递给柜台后的掌柜。 凤七寻看准时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殷明玉开口之前快速拿过掌柜手里的簪子,端详了一下后笑道:“呀,好漂亮的簪子!掌柜的,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这……”掌柜一脸为难的看了看殷明玉。 殷家和凤家向来不和,殷明玉对凤家的人自然更没什么好感,如今瞧见这个不知道是凤七寻还是凤九夜的女子,竟然敢公然抢她看中的簪子,顿时心生不悦,皱眉道:“这个簪子是我先看中的!” “那又怎么样?谁先买了就算谁的!”凤七寻说罢,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掌柜的,结账!” 殷明玉见状,拿出两锭银子推到了掌柜面前,“我付双倍的价钱!就买她手上的那支簪子!” “怎么?殷大小姐这么做,莫不是觉得我们雍王府没钱,连个簪子都买不起吗?”凤七寻秀眉一紧,侧眸对身旁的臻儿使了一个眼色。臻儿收到指示,立刻把一个鼓鼓的钱袋扔到了柜台上。 “这里面的银两,足够买五支同样的簪子了!”凤七寻睨了殷明玉一眼,微扬着下巴道。 殷明玉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么大的挑衅和侮辱,顿时怒从心起,沉声道:“我今天还就非要买下这支簪子不可了!”她看向一脸左右为难的掌柜,冷哼了一声道:“十倍的价钱!” 此时,周围的顾客也不买东西了,纷纷把目光集中到了竞价的两个人身上。像明月楼这样的玉器店里,出现竞价的事情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如今是两个女子在竞价,而且还是两个相貌美艳的女子,自然就引人关注了。 明月楼三楼的栏杆处,墨发黑袍的男子凭栏而立,幽深的目光穿过聚集在二楼的层层人群,胶着在了那一身藕荷色长裙的女子身上。经过精心妆扮过的女子,愈发的赏心悦目。 “爷,需不需要属下去解决……”站在一旁的闵良瞧了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自告奋勇的提议。 “不用。”赫连沣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淡淡的道:“既然她有心把事情闹大,那便任由她去闹好了!”至于残局,他来收拾便可。 一般的竞价向来是价高者得,可是这次似乎不那么简单了。掌柜的见过凤七寻,知道她和明月楼的主人岐王爷交情匪浅,因此不能得罪,而这个殷小姐既是明月楼的常客,又是当朝丞相殷宏章的掌上明珠,更是不好得罪的主儿。 这可真是为难死了掌柜的,两边都不能得罪,偏偏这个簪子还就只有一个,不卖不是,卖了就更不成了! 就在掌柜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男声,“一千两,这个簪子,本少爷买了!” 此言一出,可谓是全场哗然。要知道,那支银凤镂花长簪固然做工精细,却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价格,如今竟然会有人出一千两银子! 众人皆十分好奇的循声望去,只见从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穿象牙白锦袍的玉面小生,眉目清秀的模样倒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他径直走到对峙的两人中间,拿着一沓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柜台上,然后笑眯眯的拿过掌柜手里的簪子,献媚似的双手捧给凤七寻,“九夜,你喜欢的簪子,我送你的!” 凤七寻原来还在思考,要怎么样不动声色的让殷明玉误以为她是凤九夜,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只要有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子在,就不怕殷明玉不会认错人! 她瞧着男子手上的长簪,脸上突然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咬了咬下唇道:“封公子,这未免也太让你破费了?一千两就买一支簪子,不值得!”她取过封青越手里的长簪,递还给了掌柜的,“这簪子我不要了!” “哎——”封青越重新重新拿过簪子,动作灵巧的替凤七寻簪在了头上,笑容温尔而雅,“一千两银子若能博凤二小姐一笑,那便也值了!瞧瞧,多好看!” 凤七寻抿唇一笑,故作羞涩的垂下了头。 这厢凤七寻称心如意了,那边的殷明玉可不会那么简单就善罢甘休。她拍了拍封青越的肩膀,眼神轻蔑的质问:“你算哪根葱呐?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还不拿上你的钱走人?” 封青越转过身,从上到下细细审视了殷明玉一眼,不住的摇着头,“啧啧啧,这瞧着倒是一个天香国色的女子,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规没矩?” “你说谁没规矩?”殷明玉双眼一瞪,厉声叱道。 “谁没规矩,小爷我就说谁呗!” “你!”殷明玉指着封青越,瞧着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嫌恶的别开脸,拿起柜台上的银票朝着他扔了过去,“拿着你的银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这是我和凤九夜之间的事情,你——管不着!” 封青越瞥了殷明玉一眼,蹲下身体,嘟着嘴一脸不满的把所有的银票都捡了起来,然后站起身,直接探身向前,把银票全塞进了掌柜的怀里,而后一脸挑衅的睨着殷明玉。 “凤二小姐的事情就是我封青越的事情,今天这闲事,我还真就管定了!”顿了顿,他又微扬着下巴道:“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出高价买呀!” 殷明玉当然能出高价买,一千两还难不倒她这个丞相府的千金,可是难就难在她出门没带那么多钱,谁会没事儿逛个街还带那么多银票呀? “怎么?钱没带够是吧?没带够你横什么横啊?”封青越语气讽刺的道。 “你——” 瞧着殷明玉生气的模样,封青越顿时一脸无辜的问:“我?我怎么了?小爷我就喜欢带很多钱,更喜欢花钱,尤其喜欢花钱讨美人儿的欢心!” “好,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下次别再让我看见你!”说罢,殷明玉便狠狠地推了封青越一把,气呼呼的下楼去了,“看什么看,都滚开,别挡路!” 瞧见殷明玉终于被气跑了,封青越一脸得意的转过头,对凤七寻道:“好了,坏女人被小爷我赶跑了,你还有什么喜欢的首饰尽管买,有小爷我呢!” 第211章 借刀杀人 封青越明明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但是他豪爽而不加掩饰的性格,着实让凤七寻讨厌不起来。面对他喜笑颜开的面庞,她唯有盈盈一拜,“九夜多谢封公子出手相助!” 封青越忙摆了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凤二小姐那么客气做什么?能为你这么美丽的女子效劳,是我的荣幸!” 凤七寻摇了摇头,摘下发髻上的长簪,重新还给掌柜,淡声道:“掌柜的,我突然不喜欢这个簪子了!” 掌柜意会地点了点头,把那支长簪收了起来,然后把千两的银票递给了凤七寻。后者接过银票,拉过封青越的手,把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 “钱财虽然是身外之物,却也着实得来不易,封公子还是不要太慷慨的好!”凤七寻笑着说完,便略一颔首,转身缓步向楼下走去。 封青越望着女子纤细窈窕的背影,一贯玩世不恭的容颜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难得认真的表情。他微眯起了眼,微抿的唇缓缓上扬,勾起了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弧度。 “凤九夜,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封青越浅笑着说完,蓦地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犹如实质般从斜上方射了过来。他下意识的转头望了过去,却只能瞧见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缓步离去的背影。 “这个背影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他微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道。 凤七寻出了明月楼,便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外多时的马车,轻声吩咐道:“回雍王府!”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向前走去。 臻儿瞧着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的凤七寻,一双眼睛左瞧瞧右看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问吧!”凤七寻轻启薄唇,淡淡的道。 臻儿面色尴尬的哂笑了两声,好奇地问道:“小姐,你不要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觉得小姐这么做,未免有些大费周章了!” 凤七寻缓缓睁开眼,澄澈的眸子里沉静如湖,“你是觉得如果我想让皇上知道父亲阳奉阴违,表面上把九夜赶出了雍王府,实则背地里依旧给予她钱财支持,大可以把这件事直接告诉皇上,或者告诉太子还有岐王爷,然后让皇上从他们的嘴里间接地知道这件事,是吗?” “嗯!”臻儿点了点头。 凤七寻勾唇一笑,声音平静而淡然,“太子和岐王同我交好——这是父亲母亲还有皇上等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皇上从他们两人谁的嘴里听到了父亲阳奉阴违的事情,无论这件事是不是我所说,皇上定然会认为这是出自我口中。到时候,九夜或许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皇上也会因此对我产生极其不好的印象。他或许会认为我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所以才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妹赶尽杀绝……” 凤七寻掀开车窗的帘子,清浅的眸光随意的逡巡着来往的人群,幽幽地道:“相信好,让一个杀伐果断的上位者对你留下深刻的印象,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留下坏印象!” 臻儿闻言,似乎有些明白凤七寻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了。 “可是小姐,你怎么就能确定,殷明玉就一定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殷丞相呢?”臻儿还是有一些不解的问。 “我不能确定,所以我在赌!”凤七寻收回望向车窗外的眸光,看向对面眉头微皱的臻儿,笑着解释道:“殷明玉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尤其是受人欺辱这么大的事情,她一定会一字不落甚至添油加醋的告诉殷丞相。以殷丞相对她的疼爱,以及殷家同凤家数十年以来的交恶,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一次让父亲出丑的机会吗?” 臻儿恍然大悟的道:“奴婢明白了,殷丞相那般小肚鸡肠的人,一定会把二小姐大摇大摆出入明月楼的事情禀告皇上,然后指出二小姐只是名义上被逐出雍王府的事情!皇上向来对讨厌欺上瞒下的人,尤其是不能忍受忠臣对他的隐瞒,所以他一定会下令严惩老爷。不仅如此,皇上肯定还会特别强调不许金钱支持二小姐——这也算是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了!”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凤七寻故作欣慰的道。 臻儿俏脸一红,佯装生气的反驳道:“那是自然了,奴婢一直都很聪明,只不过是小姐从来没发现而已!” 凤七寻白了她一眼,轻笑道:“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 臻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是分毫没减。 凤七寻回到菱湘小筑以后,就立刻换下了身上的衣服,连妆容发髻都重新换了一下,便穿了一件霜白色的长袍,在中庭的花架下练字看书,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仿佛一整天她都是这么呆在府里,从未出去过一般。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凤桓上了早朝回来了以后,便径直去了韩蕙心的园子里。彼时的韩蕙心正坐在桌前,翻看着雍王府近日的账目,听到下人通报老爷来了,她急忙站起身,步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瞧见风风火火赶来的凤桓,韩蕙心的眉头一皱,却还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老爷,今儿个这么早就下朝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对呀?” 凤桓大步走到正对门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先是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干了以后,才伸手指着一脸疑惑表情的韩蕙心,纠结半晌。 “唉!”他一拂袖子,一脸懊悔不已的表情。 韩蕙心的心上立刻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疾步上前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您倒是说呀?” 凤桓又叹了一口气,“皇上知道了——咱们暗地里接济九夜的事情!” 韩蕙心蓦地一惊,脸色立刻苍白了不少,“皇…皇上怎么会……知道的?”她有些结巴的问。 “还不是殷宏章那个老小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今天在早朝上狠狠地摆了我一道,害得我让皇上训斥了不说,还让众位朝臣都看了笑话!” 第212章 落魄千金 想起今天早朝之上的情形,凤桓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为官数十载,从来没有过这般颜面扫地的情况。殷宏章居然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直接说他没有为人夫、为人父应有的威严,纵容女儿互相内斗便也罢了,居然还在女儿犯下如此大罪之后,任由内室对女儿纵容溺爱,置皇上、太后的旨意于不顾。 这胡乱强加罪名便也罢了,更重要的是如今为官的大臣们都以为他凤桓是个没种的人,在外统兵千万,在内居然被妻儿吃的死死的,真的是颜面尽失,颜面尽失啊! 韩蕙心不用猜,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和凤桓的狼狈。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有人把消息走漏给了殷宏章,而那个走漏消息的人——除了凤七寻还会有谁? 可是如今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而是——“老爷,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九夜该怎么办?”韩蕙心犹豫着问道,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凤桓的答案。 果然,下一刻凤桓的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就照着太后的旨意分毫不差的执行呗!皇上已经说了,如果再让他知道我们有任何欺上瞒下的行为,罪加一等!” “……什么!”韩蕙心脸色一白,身体也不由得晃了两下,差点跌倒在地上。 “夫人!”身旁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担心的问道:“您没事吧?” 韩蕙心摆了摆手,面前支撑着身体,目光难过的看着凤桓,“老爷,您真的打算就这么不管九夜了吗?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更是没吃过苦没受过累……若是让她离开了雍王府的庇护,她可要怎么活呀?” “管?我何尝不想管她?你以为就你知道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就不知道吗?可是如今你让我怎么办?为了庇佑她,而赌上雍王府的未来吗?夫人,只要雍王府还存在一天,我们就有可能把九夜接回来,最不济也能在圣上不注意的时候,稍稍接济她一些;可若是没了雍王府,九夜她可就真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平民百姓了!” 这样的道理,韩蕙心又何尝不懂。只是懂事一回事儿,从凤桓嘴里听到又是一回事儿。她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需要在女儿和雍王府之间做出两难的抉择。 她的身体一颤,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九夜,九夜,我可怜的女儿……” 瞧着韩蕙心一副哭丧的表情,凤桓是愈发的心烦意乱了,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别摆着那一副哭丧的脸了,我还没死呢!”他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嬷嬷丫鬟,又重新把目光锁定在了失魂落魄的韩蕙心身上,“记住了,以后谁都不许去看二小姐,更不许自作主张的救济二小姐,否则一律赶出王府!” “是!”嬷嬷丫环们纷纷垂下头,嗫嚅着回答。 半个月了,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从上次韩蕙心过来看她到今天,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在这半个月里,别说韩蕙心没有来过了,就连往日里一天两趟往这里跑的徐嬷嬷都没了踪影,更别提照三餐送过来的衣服首饰还有银两了。 凤九夜趴在梳妆台前,瞧着铜镜里明艳照人的女子,精巧细致的容颜全被眉眼间的一丝不耐破坏殆尽。她心底渐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为了印证凤九夜的想法,贴身丫环卿儿正巧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木制的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碗米饭和一盘素炒的青菜。 “小姐,该吃饭了……”卿儿偷瞄了凤九夜一眼,嗫嚅着道。 凤九夜站起身,缓步走到桌前,还没坐下来就瞧见了托盘中简陋的饭菜,顿时怒从心起。她一把掀翻了卿儿刚刚放到桌上的托盘,厉声道:“怎么又是这个?这是什么?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啊?喂猪猪都不吃!” 卿儿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托盘连带里面的碗碟饭菜都悉数洒在了地上。她急忙跪了下来,一边捡拾着碗碟的碎片,一边小声的道:“小姐,这些饭菜已经是我们仅剩的食粮了……” “什么?”凤九夜秀眉一跳,厉声斥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仅剩的食粮?” 卿儿停下手上的动作,垂着头道:“小姐有所不知,皇上早在半个月前就对雍王府下了严令,禁止王府里的任何人接济小姐,如有违抗,严惩不贷!” “什么……”这一句明显比上一句的声音小了许多,其中更加杂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是说母亲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派人送银钱过来了?” “是的。”卿儿抬起头,眼神哀怨的望着凤九夜,小心的问道:“小姐难道都没有发现,这半个月以来,奴婢给您准备的饭菜一日不如一日了吗?那是因为我们的银钱已经花完了……” 凤九夜向来是个不费心思的人,尤其是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要不是听卿儿亲口说出来,她还以为是这个丫头嫌她平日里大鱼大肉吃的太多了,所以故意做一些清粥小菜替她变换一下口味。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既然雍王府在半个月以前就停止了对她的供给,那为什么卿儿会在时隔半个月后的今日才告诉她这件事? “奴婢一开始的时候,以为是府里事务繁多,夫人不小心把二小姐给忽略了,所以就想说先等等吧!后来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于是奴婢就想偷偷回一趟府里。结果没想到奴婢刚一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护院给拦住了,他们说老爷有令,以后谁都不许接济小姐,还说这是皇上的命令,谁要是不听,就只有一个下场——被赶出王府!” 卿儿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奴婢也曾几次三番的想要告诉小姐实情,可是每次刚一想说,就被小姐有事情给打断了,所以……” 凤九夜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或者说接受不了发生的事情。 “小姐……”卿儿担忧的唤了她一声。 顿了顿,凤九夜似是想起了什么,暗含着期望的眸光望着跪在地上的卿儿,问道:“那些衣服首饰呢?我搬过来的时候,不是带来了很多的衣服和首饰吗?把它们全都拿去当铺当了,应该能换来不少银两!” 第213章 凤九夜的谋生之道 凤九夜不说那些衣服首饰还好,她一说,卿儿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凤九夜见状,心头的不安愈发严重了! “回答我呀?那些衣服和首饰呢?” “小姐有所不知……许是小姐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就在皇上下了禁令的前一天晚上,咱们园子里招了贼,把那些贵重的首饰全都给偷走了,剩下的净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凤九夜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别说是发火了,就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卿儿不由得伸出手,跪爬到凤九夜的脚边,拽了拽她的裙裾,“小姐,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凤九夜的眸色一沉,猛地一脚踹在了卿儿的胸口处,直把她踹的跌躺在了地上。而她则站起身,一脚又一脚的踹在卿儿身上,并且一边踹一边厉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还不是你这个没用的丫头,连个贵重的首饰都看不住?我踹死你!看我不踹死你!”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小姐饶命呀!”卿儿捂着脑袋求饶。 卿儿撕心裂肺的求饶声,并没有换来凤九夜哪怕片刻的怜悯和犹豫,她只是一脚又一脚的狠狠踩在卿儿的身上,却唯独避开了她的脸。等到打得累了,凤九夜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恶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脸恐惧的卿儿。 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凉茶,仰头一饮而尽后,才狠狠地说:“凤七寻,这一切一定是凤七寻搞的鬼!她把我赶出了雍王府还不够,如今又要断了我的财路,她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卿儿慢慢的挪到距离凤九夜稍远的地方,小心的观察着恶狠狠的凤九夜,脸上恐惧的表情愈发的深了。 凤九夜兀自说着话,像是在说给卿儿听,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凤七寻,你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然后再亲眼看着你怎么死!” 雍王府的菱湘小筑,凤七寻双眸微闭的躺在花架下的贵妃榻上小憩,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像极了一幅惊采绝艳的美人入睡图。 “小……”臻儿欣喜的叫着从门外跑进来,一瞧见休憩的凤七寻,立刻噤了声。 凤七寻向来浅眠,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熟睡对她来说都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所以臻儿总是很小心的不去打扰她睡觉。 可是哪怕她及时收住了嗓音,还是吵醒了睡眠极浅的凤七寻。后者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沉澈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疲倦的神色,“什么事那么惊慌?”她低声问道。 “不是惊慌,是高兴!”臻儿纠正了一下凤七寻用词的错误,快步走到她身旁,拿起一旁的蒲扇,不疾不徐的替她扇着风,“刚才奴婢去那边瞧了瞧……”她故意卖着关子,不肯把话说完。 凤七寻知道,臻儿口中的那边是指凤九夜如今住着的独门的庭院——绮霞居。 “怎么?莫不是九夜知道了雍王府早已断了对她的供给的事情?”凤七寻挑眉,淡淡的问道。 臻儿吃惊的张大了嘴,震惊外带佩服的道:“你怎么知道的?奴婢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姐,你未免也太神机妙算了吧?” 凤七寻极浅的一笑,缓缓起身靠坐了起来,端起桌边晾晒正好的绿豆汤,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口,才眯眼笑道:“说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恰巧猜到了而已!” “真的?”臻儿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凤七寻倒也不介意她的半信半疑,反问道:“既是同九夜有关,又能让你如此高兴的事情,除了这件恐怕也没别的了吧?” “非也非也!”臻儿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继而献媚似的说:“除了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件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哦?是什么?” “二小姐的银两已经用完了,小姐你猜,她是用什么办法赚钱的?” “赚钱?九夜她还会赚钱?” 在凤七寻的印象里,凤九夜就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琴棋书画倒是会一些,女工刺绣那是半分都不在行——这样的一个女子除了以色侍人,还能靠什么赚钱呢?而凤九夜虽然为人狠毒,却是自命清高的很,绝不可能做出依靠出卖色相来赚取钱财的勾当——这自然也是和她的郡主出身有关。 想是这么想,凤七寻还是忍不住猜测了一番,“瞧你那模样,莫不是九夜去了那青楼楚馆,做了那儿的清倌人?” “小姐就是小姐,虽然没有猜对,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臻儿拿过凤七寻手里空了的瓷碗,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偷听以后,才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凤七寻蓦地一惊,脸上露出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清理之中的表情。 臻儿则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肯定的道:“小姐没有听错!的确有人被卖去了青楼楚馆谋生,只不过不是二小姐,而是卿儿!” “呵……”凤七寻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道:“连自己的贴身丫环都可以卖给勾栏院,看来我以前还真是高估了九夜的人性!” “可不是吗?奴婢也没想到二小姐为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人,为了生存下去,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必要的时候连自己都可以出卖,更何况是一个对她来说微不足道的丫头。” 凤七寻缓缓站起身,踱步至院墙边临墙而建的花圃旁。里面的罂粟花儿正开得娇艳,妖娆的花朵极具魅惑,仿佛午夜妖姬一般惹人心醉。她俯下身,伸手轻触着花朵娇嫩的花瓣儿,唇边残存的笑意渐冷。 “卿儿就算买了再多的钱,也总有花尽的时候。我倒是很期待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凤九夜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她还会用什么方法自救?” 堕落,往往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抉择…… 第214章 走投无路 这一夜,凤七寻又梦到了前世的场景,那一场她并不曾亲眼所见,却依旧能让她痛彻心扉直至昏厥的场面——熊熊的火焰燃烧着,火舌舔舐着孩童年幼而稚嫩的身躯,孩童凄厉的惨叫仿佛把她的整颗心生生撕裂开来。 “敏安,敏安……”凤七寻在睡梦中呢喃着。她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救出被捆绑在木制十字架上的男孩,却发现根本只是徒劳,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顷刻间化为灰烬,最终灰飞烟灭。 “敏安——”她大叫了一声,腾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花纹繁复的帐顶,稀疏的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棂,一束束的打在屋里的摆设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她紧抓着身下质地柔滑的锦被,仿佛迫切的想要确认——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一个纠缠了她两世的噩梦。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臻儿一脸急切的冲了进来,“小姐!”待发现一切都安然无恙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她关切的问。 凤七寻缓缓摇了摇头。 臻儿暗叹了一声,拿起绢帕轻轻擦拭着凤七寻的额头和鬓角的冷汗,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面颊,竟是前所未有的冰凉。 “呀!”她低声惊呼了一声,皱眉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身子这么冷?”说着,她便扯过一旁的锦被,想要替凤七寻裹在身上。 凤七寻又是摇头,继而下了床缓步走到窗边。 脑海中浮现出梦境中的画面,火焰和鲜血,燃烧的哔啵声和孩童凄厉的惨叫声……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而她困在网中,无路可逃! 她垂下眸,从喉咙深处溢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转身看向一脸莫名所以的臻儿,轻声问道:“九夜近几日怎么样了?” “回小姐,要说这习惯,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二小姐向来是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的,就算知道手上银钱不多了,依旧不知道收敛,这才没几天,当初卖掉卿儿赚来的钱,已经被她花的所剩无几了!日子如今是前几天更加拮据了!” 似是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凤七寻勾唇冷笑了一下,淡淡的吩咐:“继续监视着,要不了几天定然会有所收获!” “是,小姐!” 臻儿退出了房间以后,凤七寻又在窗边立了片刻,脑子里所有的信息都在飞速的旋转。以凤九夜的个性,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穷尽一切办法自救。而凤七寻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断了她所有的路,然后逼迫藏在暗处的那个男子现身。 凤九夜走在人生喧闹的街市上,目光所及处来往行人的欢笑和和乐,仿佛都变成了一个个嘲笑的面孔,在冷眼嘲笑着她的狼狈。她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贝齿在下唇是上咬下一排明显的血痕。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么长的距离,凤九夜只知道她抬起头时,雍王府朱漆鎏金的牌匾已经近在眼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守门的护院瞧见她走过来,免不了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郁闷和气恼。他们无奈的伸出手,拦住了正要走进雍王府的凤九夜。 凤九夜蓦地抬起头,凌厉的眼神一一扫过两名护院,厉声叱道:“你们眼睛瞎了吗?没认出来我是谁吗?还不快让开!” 两名护院在她凌厉的眸光下,纷纷垂下了头,如今听到她毫不客气的话语,其中一个护院抬起头来,上下扫视了一眼狼狈至极的凤九夜,语带嘲讽的道:“二小姐,小的就是认出来您是谁了,所以才不能让您进去!” “你——” “二小姐,您也别说小的为难您,这皇上可是下了严令,老爷也交代了很多次——您呐,是被逐出雍王府的,从此后一切事情,生或者死都与雍王府无关,府里的任何人不准对您施以援手,更不能私自放您进府,不然小命难保呀!” 凤七寻闭了闭眼,仿佛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过了片刻,她才收回指着护院的手,恨恨的道:“好,好,你们有种!你们有种!不让我进去是吧?等我有朝一日回到雍王府,一定先收拾你们两个!” 那两名护院又何尝没想过这种秋后算账的事情,可是眼下是如果他们放了凤九夜进去,他们压根不用等到秋后,因为很快罗管家就会来找他们算账了。 护院向着雍王府门前的大马路一伸手,“二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哼!”凤九夜冷哼了一声,转身快步下了台阶,脚步不停地向前方走去了。 凤九夜刚离开没多久,一个身着水粉色撒花烟罗群的女子就从大门后走了出来,精巧细致的五官上略施脂粉,一颦一笑皆美艳的不可方物。 “大小姐!”两名护院齐声躬身问候。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淡然的眸光隔着来往的行人,停驻在了疾步远去的凤九夜身上,唇角掀起了一丝极冷的笑意。 她对着臻儿略施了一个眼色,臻儿便会意的上前掏出了一袋银两,塞到了守门的护院手中,笑着说:“两位大哥辛苦了,这些银两就当是给二位的茶钱了!”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小的怎么能要大小姐的钱呢?”护院急忙推辞。 “今天的事情做的不错,这是你们应得的,要知道如果让某些闲杂人等混进了雍王府,那咱们王府里怕是要没有安宁日子了!”凤七寻轻瞟了他们两眼,淡淡的道。 “是,大小姐!” 护卫这才手下臻儿递来的钱袋,习惯性的在手里掂了掂,面上露出了喜色。 “走吧,回菱湘小筑。”说罢,凤七寻便转身向府里走去,臻儿紧随着她走了进去。 凤九夜在雍王府没讨到好处,反而被拦在了门外以后,又不甘心的去了韩太师府。她平日里同韩熙、韩悦的关系最为交好,韩老太君更对她疼爱有加,如今她遇到了难处,相信她们一定会对她伸出援手的。 第215章 落井下石 虽然一路上都是那么安慰自己,但是真的走到韩太师府门前的时候,凤九夜还是犹豫了起来——雍王府是她的家,那里住着的是她的家人,家人对她尚且如此冷酷,韩太师府这里的表亲又能对她多好呢? 想是这么想,凤九夜还是咬了咬牙,上前对太师府守门的护卫说:“麻烦进去通报一下韩大小姐,就说凤九夜求见!” 出乎意料的没有听到护卫冷冰冰的话语,“凤二小姐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凤九夜面上一喜,急忙重重的点了点头,“好,谢谢你,谢谢!” 彼时的韩悦正坐在太师府花园的凉亭里,同对面的韩熙有说有笑,另一旁则坐着一身水绿色长裙的韩灵儿,微眯起的眼睛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咪,或者说一只蛰伏的幼狮,瞧着可爱实则却暗藏着危险。 “小姐。”韩悦的贴身丫环轻唤了一声,疾步走进了凉亭,附在韩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韩悦闻言,脸上愉悦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还有深深的厌恶之色。她摆了摆手,语气不悦的对贴身丫环道:“下去吧!以后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我!” “是!”丫环嗫嚅着应了一声,缓步退出了凉亭。 “什么事儿呀?惹得咱们家小悦这么不开心?”韩熙剥了一个荔枝,贴心的递到韩悦唇边,笑容妩媚的问道。 韩悦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韩熙的问话。韩熙的脸色立刻有些尴尬,她讪讪的收回手,把荔枝塞到了自己嘴里,眸底的阴狠一闪而逝。 韩灵儿则把玩着手腕上的琉璃珠串,语气不无自信的道:“我猜大概是凤九夜走投无路,所以过来求悦姐姐帮忙了吧!” 韩熙闻言看向韩悦,果然瞧见她的脸色比刚才又黑沉了几分,显然韩灵儿说对了! “真的是九夜过来了?”韩熙轻嗤了一声,一脸轻蔑的道:“她这个扫把星,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难不成连累了雍王府还不够,还想着把我们太师府也一同连累了?” “我原以为九夜是个有脑子的人,没想到居然公然在大殿上捅了凤七寻一刀!我虽然是想凤七寻死,可也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呀?现在好了,我一出门,不论碰到谁,她们无不是张口闭口的说你那个在圣上面前行凶的表妹,我都快丢人死了!”韩悦恨恨地说。 韩灵儿在心底冷笑了一番,面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淡淡的道:“悦姐姐也别生气了,说到底九夜姐姐也是我们的姑表姐妹,悦姐姐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妥吧?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太师府全是冷酷无情,只知道落井下石的人呢!”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韩悦转头看向韩灵儿,觉得她说的话在理,“连皇上都下了严令,说谁都不许私自接济凤九夜,难道你要我们违抗皇命不成?” “皇上的不许私自接济,不过是不让人纵容凤九夜继续作威作福罢了,稍微施舍给她点银两还是可以的,毕竟就算在路上见到行乞的乞丐,你还会一时心善,打发他两三个铜板呢!” 韩悦点了点头,赞同的道:“灵儿说得对,咱们可不能让外人抓住了话柄,说我们太师府不顾姑表情谊。”她瞥了一眼侍立在亭外的贴身丫鬟,“巧儿,拿个百八十两的去给了凤九夜,就说碍于皇命,我们也不敢多给她,顺便告诉她省着点花,别一没钱了就跑来太师府要,我们可不是她凤九夜的私人钱庄!” “是,大小姐!” 凤九夜在太师府门外等了快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却迟迟不见韩悦出来。别说是韩悦了,就连正儿八经来回复她的丫头都没见到一个。她抬头望了一眼正值当空的骄阳,炙热的阳光灼晒在她身上,却让人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寒冷。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哼,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原来我得势的时候,她们一个二个巴巴的往雍王府里跑,一口一个九夜妹妹叫的那叫一个亲切,如今我被逐出雍王府了,她们真是连装都懒得伪装了!”凤七寻朝着太师府啐了一口,一脸愤恨的道,“罢了,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可怜,我就权当没有这些个表亲!” 说完,她便转过身就要离去。 “凤二小姐留步!”太师府朱漆铜环的大门打开了,丫环巧儿快步跑了出来,疾声喊道。 凤九夜心里一喜,想着看来韩悦她们还不算太绝情。她故作矜持的缓缓转过身来,却只瞧见一个丫环。她朝着巧儿身后看了看,疑惑的问:“悦表姐呢?” 巧儿站在太师府的大门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台阶下的凤九夜,面色明显不耐的道:“别看了,凤二小姐,我家小姐是不会出来的!”她掩唇轻笑了一声,语含嘲讽的道:“不过以如今凤二小姐的名声,怕是没有谁会出来见你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凤九夜皱眉质问。 巧儿抱臂睨着凤九夜,笑容轻蔑的道:“私吞太后的寿礼,殿前意图杀害亲姐,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人,谁沾上了谁倒霉!” “你——” 凤九夜何曾受过如此的嘲弄,而且还是被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她顿时怒从心起,噔噔噔的走上台阶,不由分说的甩给了巧儿一个耳光。 “下贱的丫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说我?”她厉声叱道。 巧儿捂着自己的脸,眼神愤恨的瞪着凤九夜,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表情,冷哼了一声道:“表小姐你知道吗?人最愚蠢的不是高傲,不是盛气凌人,也不是趾高气扬,而是认不清自己的处境,以至于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她可悲的高傲、趾高气扬还有盛气凌人!” 说罢,巧儿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狠狠地摔在了凤九夜的脸上,不屑的道:“这是我家小姐施舍给你的,凤二小姐,你如果真的那么有骨气,就不要像一个乞丐一样,跑到别人家门口讨要东西了,简直可笑!” “你!”凤九夜试图反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而巧儿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在丢下银票后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太师府。 朱漆的大门在凤九夜面前缓缓关闭,而她身后蓦地响起了一个声音,“九夜表妹?” 第216章 痴情的表哥 凤九夜下意识的把银票放进了袖中,然后转过身看向从长街打马而来的男子。男子一身雅青色暗纹锦袍,头上玉冠束发,除却眉眼间的一丝轻佻,瞧着倒也是一个清俊的人儿。 凤九夜盈盈一拜,垂首唤道:“硕表哥!” 韩硕勒了马,急忙翻身下来,快步走到凤九夜近前,睇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庞,语气不无欣喜的道:“九夜表妹是过来找小悦的吗?来,随我一起进去!” 韩硕把骏马交给了迎上来的护卫,大步朝着太师府走了进去,只是他上了台阶之后,才发现凤九夜没有跟过来,于是一脸疑惑的回头看向她,“九夜?不进来吗?” 凤九夜摇了摇头,神情哀伤的道:“不了,九夜在太师府,大抵是不受欢迎的吧!”说罢,她便转身朝着韩硕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韩硕似是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凤九夜,笑着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不过你不必在意,小悦也是因为屡屡因为…呃…你的事情,受到了其他闺门千金的冷嘲热讽,所以对你难免刻薄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哼,她会不放在心上才怪!今日他们对她的所作所为,她都一样一样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有朝一日若她重新得势,定然十倍百倍的偿还于他们。 不过这些话,凤九夜自然不会说给韩硕听。她知道在韩硕心里,她一直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柔柔弱弱的惹人爱怜。所以她敛去了眸中的阴狠,轻咬着嘴唇,做出悲伤莫名的模样,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悦表姐是我的表姐,我又怎么会怪她呢?倒是因为我的事连累了她,让我着实过意不去呢!” 凤九夜的一席话,让韩硕对她愈发的刮目相看了,连望向她的目光都温柔的快要腻出水来了。 “九夜你可真是善良,小悦她都那么对你了,你不仅不怪她,反而还替她说话!” “表哥过奖了!”韩硕是她目前仅有的依靠了,她一定要抓住! 韩硕两三步走到凤九夜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瞧着她我见犹怜的容颜,觉得数日不见,她似乎憔悴了许多,定是因为被逐出了雍王府,所以吃不好睡不好吧!这么想着,韩硕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疼。 “九夜,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他便不由分说的牵起了凤九夜的手,向距离韩太师府最近的天香楼走去。 天香楼四楼的雅间里,韩硕点了一桌子的菜,全是天香楼的招牌菜。他细心地替凤九夜摆好了碗筷,双手托腮瞧着她,笑着说:“快吃吧!” 凤九夜瞧着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早就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了。天知道她这几日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吃不饱不算,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生怕打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个老鼠蟑螂什么的,钻进她的杯子里。 不过瞧着对面眉眼带笑的韩硕,凤九夜还是维持了女子应有的矜持,不疾不徐的吃着饭,并且时不时抬头看韩硕一眼。 要说韩硕的长相也算是俊眉修目,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一个,为人也很热情,只可惜太师府公子的身份始终入不了凤九夜的眼。她理想中的夫君是睥睨天下的君王,是如太子赫连煜那般俊逸无双、地位尊崇的男子。 不过如今她想要生存下去,还必须依靠韩硕对她的亲睐。 要说到吸引男子,凤家的女儿可谓是天生媚骨,一垂眸一颔首都是绝代的风情,让人想要拒绝都难——凤七寻如此,凤九夜亦如是。她只不过稍微横了一下眼波,韩硕立马儿喜上眉梢,伸手覆上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九夜,你放心,只要有我韩硕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受苦的!雍王府的那些人也真是的,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居然丢下你这么一个可人儿自生自灭!” 凤九夜垂下了头,不一会儿便泪盈于睫,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让韩硕心疼不已。他伸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珠,顺便抚上她细腻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摩挲着。凤九夜则紧咬着下唇,眸间流转的波光瞬间便旖旎了韩硕的整颗心。 吃过饭以后,韩硕又带着凤九夜去买了衣服和首饰,还把她送回了绮霞居,临走了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沓的银票。 “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千万别委屈了自己!”他临走时嘱咐说。 凤九夜乖巧的点了点头,同韩硕告别了以后,便推门进去了绮霞居。她数着手上成沓的银票,顿时喜上眉梢,冷哼道:“韩悦啊韩悦,你不肯给我钱,自然有人肯给我!” 她一脸得意的走进房间后,房门突然在她身后关上了,同时一双强健的手臂从背后将她环住,男子埋头在她的颈窝里,迷醉般的深吸了一口女子天生的体香。 凤九夜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刚想开口惊叫就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她的一颗心刚放回原位,脸上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放开我!”她厉声说。 男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搂抱着她,并且一只大手不规矩的隔着衣服,揉捏着她胸前的浑圆,声音沙哑的问:“都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都不想我吗?” 凤九夜冷哼了一声,奋力转过身,狠狠地踢了男人的膝盖一脚。男人吃痛,不由得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臂。凤九夜得了自由,径直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冷眼睨着男子,“我刚才说放开我,听不懂是不是?嗯?” 男子揉了揉被踢中的膝盖,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扯过一个凳子,顺势坐在了凤九夜对面,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眯眼问道:“怎么?现在有了新的目标了,所以就想把我给抛弃了,是吗?” 凤九夜打掉男人的手,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凤九夜的话,而是双臂环胸,眼睛一瞬不瞬的睇着凤九夜。“我就不明白了,那个韩硕有什么好?是长相比我英俊,身份比我尊贵,还是……”他顿了顿,凑近凤九夜的耳畔,小声道:“还是床上的功夫比我强?” 凤九夜一把推开男子,冷声斥道:“适可而止吧!凤柒翰!” 第217章 原委因由 凤九夜一直不肯叫出那个男子的名字,哪怕在情欲最难以控制的极致处,她依旧咬着嘴唇,固执的不肯在他的引诱下,呼唤出他的名字。因为或许对其他任何人来说,凤柒翰这个名字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代号,而对凤九夜来说,那个名字是意味着屈辱,就像是一并枷锁锁在了她的心头——尽管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凤柒翰毫无血缘。 是的,凤柒翰不是凤桓的儿子,而是莲姨娘同其他人珠胎暗结的结果。 “适可而止吧!凤柒翰!”凤九夜霍的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向被她推开的凤柒翰,语气不屑地道:“你以为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以后,我还能把你当成庶出的二哥看待吗?你以为在知道了你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之后,你还能继续厚颜无耻的做雍王府的二公子吗?就算如此——”她轻蔑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凤柒翰一眼,冷哼道:“雍王府和太师府旗鼓相当,你一个庶出的二公子,又怎么能比得上韩硕那个嫡出的少爷呢?” 庶出和嫡出,大概是每一个嫡出子女的骄傲,也是每一个庶出子女不能言说的痛。 凤九夜不加掩饰的鄙夷,终是惹恼了向来玩世不恭的凤柒翰。他一步步的逼近凤九夜,在她疑惑而恐惧的目光中,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了床边。 “凤柒翰,你想做什么?”凤九夜挣扎着问道。 凤柒翰挑眉冷笑道:“呵……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吗?”他把她重重摔到了床上,自己则倾身压了上来,眸光狠厉的说:“九夜,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也知道你一心想要攀附太子那个高枝,可是你以为赫连煜会要你这只破鞋吗?他看中的是凤七寻,是凤七寻!” 凤九夜挥手扇了凤柒翰一个耳光,沉声质问:“你说谁是破鞋?你凭什么说我是破鞋!啊——”她惊呼了一声,却是凤柒翰撕扯开了她的衣服,“凤柒翰,你放开我,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做那档子事,我让你放开我!” “闭嘴!”凤柒翰厉吼了一声,伸手紧捏着凤九夜的下巴,双眼紧锁着她的,“你让我放开,我就得放开吗?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吗?别人都得依着你,顺着你?九夜,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在这里,在现在,我要做那个掌控一切的人!”说罢,他便俯身堵住了凤九夜的嘴。 “唔……”凤九夜死命的挣扎着,可是任凭她怎么拍打,凤柒翰仍旧稳如泰山,对她的挣扎无动于衷。 在一波又一波快感袭来的时候,凤柒翰附在她耳边,含着她小巧的耳垂说:“凤九夜,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凤九夜从昏厥中幽幽转醒的时候,身旁的凤柒翰还在熟睡中。她想要起身,却发现他的手臂依旧缠着她的纤腰。她不由分说的拔下头上的玉簪,迅速的朝着凤柒翰的脖颈刺了过去,只不过却在距离他的脖子寸许处停了下来。 凤九夜咬了咬牙,恨恨地收回了手。凤柒翰的确该死,可是他不应该死在这里,更不应该以这样的赤果的状态,死在她的床上。 一想到事情竟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凤九夜真是暗恨自己当初的懦弱,居然让凤柒翰这个人渣的了逞! 那一日,太子赫连煜驾临雍王府,和雍王爷交谈的时候,无意间提起了凤家的两位嫡女,并且隐约有求娶凤七寻的意向。凤九夜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凤七寻,论相貌,她们容颜相似,论气质,她则更乖巧温婉,到底哪里输给那个张扬跋扈的丫头了? 她气不过,于是冷声斥退了跟随的婢女,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散着步,结果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莲姨娘。凤九夜心生好奇,便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这才发现莲姨娘正在和一个青衫的男子幽会,话语中隐约提到了凤柒翰的名字。 凤九夜侧耳细听,莲姨娘娇媚的声音,被风裹挟着吹进了她的耳中。莲姨娘说:“你今后别再来找我了,你我的秘密被发现事小,若是翰儿的身份被人知道了,他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凤九夜虽然尚未出阁,但是某些事情还是能听得懂的,莲姨娘这句话的意思,莫不是凤柒翰不是凤桓的种?听到如此突兀的秘密,凤九夜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刚要叫出声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嘘——不想被人灭口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男子在她耳边吐气如兰的说。 凤九夜回过身,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心里的吃惊绝不亚于方才,因为面前站着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二哥凤柒翰。 “你——”她指着凤柒翰,一时说不上话来。 反倒是凤柒翰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猥琐的攥住了她的手指,无所谓的说:“其实我一直都感觉自己不是老爷子的种,至于是谁的种,我才不在乎呢!不过——”他顿了顿,上前一步欺近凤九夜身畔,单手挑着她尖尖的下巴,语气暧昧的道:“既然不是兄妹,那么这么如花似玉的女人,我是不是就可以染指了?” 凤九夜背部抵着假山,双手推拒着凑近的凤柒翰,语气严厉的说:“难道二哥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 “秘密?什么秘密?”凤柒翰挑眉,唇角微微上扬,满不在乎或者胸有成竹的说:“三妹妹年纪小,可能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话说出去,别人信了那才叫事实,别人不信的话,只能是造谣!” “你怎么知道父王不会相信我的话?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凤九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柒翰打断了。他摇着自己的食指,颇为自信的说:“这不是他会不会相信的问题,是他要不要相信的问题。难道你认为堂堂的雍王爷,会让自己背负被人戴了绿帽子的臭名吗?” 凤桓那种视名誉如同生命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其实是个野种。这个发现,让凤九夜瞬间苍白了脸色,“那你想怎么样?杀了我灭口吗?” 第218章 往事不堪回首 凤柒翰伸手摩挲着女子滑腻的脸庞,不无惋惜的道:“啧啧啧,这么美丽的女人,我怎么舍得辣手摧花呢?你知道你二哥向来是最懂的怜香惜玉的人,不如……”他凑近凤九夜,低声耳语了几句。 “你疯了!”凤九夜一把推开他,目光羞愤的说:“我们可是亲——” 凤柒翰用食指点上了她的唇,好心的提醒道:“我们不是亲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怎么样?我美丽的三妹,要不要考虑一下二哥的建议呢?” “你真的会帮我对付七寻?”凤九夜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只要你打垮她以后,把她交给我处置就可以了!” 不用想,凤九夜也能猜到凤柒翰心里龌龊的想法了,而她的考量却是——现在趁着你有利用价值,我暂且留着你,等我坐上高位了,你还不就是只待宰的羔羊吗? 这么想着,她微扬起了樱唇,甜甜的一笑,端的是勾人心魄,“那九夜就拜托二哥了!” “好说!那今天下午城南云溪客栈,我在天子二号房等你!” “白天?!” 凤柒翰轻笑,点着凤九夜的鼻尖说:“难不成你以为,那爱女如命的王爷王妃,会让你晚上随便出府吗?” “我知道了!” “记住,不要妄想敷衍我!如果来的人不是你,我不仅会让整个王府的人知道你对凤七寻的陷害,还会让你背上勾引庶兄的罪名,九夜,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凤九夜只觉得凤柒翰是个魔鬼,而且是一个见色起义、不知收敛为何物的魔鬼。可她最终还是去了,她不敢赌,也输不起! 回想起以前自己的妥协,凤九夜清透的眸子里沉疴一片。她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愤恨的表情扭曲了那张清丽无双的容颜,眉目间一片凛然。 凤九夜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天下午的情景,雅致的房间,价值不菲的摆设,还有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锦床,以及素白轻纱后身体交缠的男女。 彼时的她一直都是雍王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是父母的心头宝。可是那一次,那一次龌龊的交易,把她所有的自尊都踩在了脚下,那些情动之时的吟哦是魔咒,把困死在了自己的囚牢中。她从未有一次那么真切的觉得,自己是个婊子,而且还是个在被她称呼为哥哥的人身下婉转承欢的婊子!她甚至觉得,自己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 她转头看向熟睡的凤柒翰,男子俊逸的眉眼是坚实的烙印,烙在了她的心口上,让她每一次瞧见都忍不住心脏绞痛。 凤柒翰也好,凤七寻也好,那些曾经给予她伤害的人,他日她一定十倍百倍的奉还于他们! 凤九夜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胸腔中翻滚的怒火,而后抬脚狠狠踹了一脚凤柒翰,“还不快起来,滚回你的雍王府!”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凤柒翰在睡梦中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凤九夜眼神愤怒的瞪着犹自睡过去的凤柒翰,抬腿又是一脚,直接把他踹下了床,同时厉声吼道:“我让你滚!我不想看到你!滚呐!” 凤柒翰这次是彻底清醒过来了,他皱眉睇着怒气勃发的凤九夜,“你又发什么疯呢?”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滚啊!”凤九夜拿起一个枕头,朝着凤柒翰就丢了过去。凤柒翰侧身躲过飞过来的枕头,弯腰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了些银票,放在了一旁的檀木桌上,继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凤九夜这才抱着被子缩进了床角里,紧咬着下唇,目光愤恨的盯着桌上的银票,双手缓缓握紧成拳。“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她犹如发誓一样的说。 凤柒翰一脸怒容的走出了绮霞居,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以后,便翻身上马,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打马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街角,绮霞居附近的窄巷里才缓缓驶出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仔细一看,不是臻儿还能是谁? “小姐,二少爷已经走了!”她低声对马车里的凤七寻说。 “我们也回府吧……”车里的凤七寻睁开微闭的双眼,淡淡的吩咐。 “是!” 马车行驶在热闹的街市上,只是凤七寻的心情却和来的时候大不相同。臻儿前去禀报她的时候,她还一度怀疑一切不过是偶然,凤柒翰和凤九夜?怎么想都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可当她真的亲眼见到了那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臻儿……”她低声轻唤,而后淡声吩咐道:“帮我调查一下二少爷,不,先调查一下莲姨娘,看她在嫁进雍王府之前,有没有什么两情相悦的男子!” 臻儿了然的点了点头,“是,小姐!” 凤七寻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一直以来凤柒翰看她们两姐妹的眼神就极其怪异,就算这个庶出的兄长再过恶劣,应该也不会对血缘至亲的妹妹产生什么非分的想法——除非他根本不是她们的哥哥。因为毫无血缘,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觊觎貌美的妹妹。 “凤柒翰,这个人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呢!”凤七寻微眯起了眼,自言自语的道。 “小姐,王府到了!”臻儿跳下马车,掀开了车帘。 凤七寻刚一探身出去,还没等下了马车,就瞧见一个脑袋从马车的另一边探了过来,笑嘻嘻的唤道:“姐!” “柒陌?你怎么回来了?”凤七寻意外的道。她听闻最近骁骑营的训练很紧张,而且训练的任务又加重了不少,所以就连她受伤,凤柒陌都没有得空能来看她。 凤柒陌伸手扶着凤七寻下了马车,彼时略带稚气的脸庞已经被阳刚所取代,五官较之原来更多了几分成熟和棱角分明,就连个子都拔高了许多。如今他和凤七寻站在一起,已经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 凤七寻微仰着头,似乎有些不适应用这样的角度同凤柒陌说话,“怎么今儿个倒回来了?骁骑营的将军肯放你出宫了?”她语气略带调侃的问。 “哪儿能呀?路将军真是巴不得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停的训练呢!”一说起他们高强度的训练,凤柒陌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 “那你怎么回府了?” “当然是多亏了岐王爷了!”凤柒陌兴高采烈的道。 第219章 姐弟情深 “岐王?”赫连沣? 凤七寻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正想询问凤柒陌些什么,只见身形修长硬挺的男子大步从雍王府里走了出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还不待凤七寻行礼,赫连沣就语带关心的问道:“几日不见,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凤七寻略施了一礼,淡声道:“多谢王爷挂念,七寻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冷峻的面庞上仍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那就好。” “听柒陌说,是王爷把他从骁骑营里带出来的?” “嗯。” 凤七寻挑眉,心道就只有一个“嗯”?难道随便把人从骁骑营里带出来,就不用给别人一个交代或者什么的吗?她可是听说骁骑营里的路将军是出了名的严苛,只要是他手底下的将士,无论身份如何,皆一视同仁。所以怨恨他的人很多,但是佩服他的人更多。 路将军有一个最突出的毛病,就是坚持原则,并且谁的账都不买。这样一个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人,岐王到底是怎么说服他,把凤柒陌放出来的呢?不得不承认,凤七寻的确很好奇这一点。 似乎发现了凤七寻有些微的走神,凤柒陌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两晃,好奇地问:“姐,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连岐王问你话,你都没听到!” “啊?” “岐王爷问你,自从九夜被逐出了雍王府,可曾找过你的麻烦?”凤柒陌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凤七寻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板着脸斥道:“什么九夜?不许直呼其名,那是你二姐!” 凤柒陌捂着被敲到的额头,一脸委屈的辩驳道:“二姐?九夜她哪里有个二姐的样子?她居然拿匕首捅了你一下欸!我才没有那么歹毒的姐姐!”说到后面,已经变成了赌气! 听他这么说,凤七寻心里自然是高兴地,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维持着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不论九夜做了什么,血缘亲情是永远都不可能磨灭的,她是你的二姐,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二姐!” “就算她一辈子都是我的二姐,我也会一辈子都不认她那个姐姐!”凤柒陌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凤七寻,快步走进了雍王府。 “柒陌……”凤七寻对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唤道。 “他还年轻,难免有些小孩子的脾性,你别放在心上!”赫连沣亦望着走远的凤柒陌,淡淡的解释道。 “王爷为什么会把柒陌接回来?”凤七寻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赫连沣缓步向前走着,语气随意的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许久不见了,应该会想要见一下,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你的伤势如何了,凤柒陌……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掩饰!” 凤七寻没想到赫连沣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她是隐约能感觉到赫连沣对她和对旁人的不同,可她从来没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毕竟正如赫连煜所说,她如今的身体不过才十四岁,而赫连沣已经将近不惑之年,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相隔的岂止是十几年的差距? “路将军那里你大可放心,他是原来追随我的部将,不会太过为难柒陌的!”他似是无意的解释了一下,然而两人再无言语,只是并肩默默的走着。 走到正堂以后,赫连沣便借故同凤桓有些军事上的事情要商量,两人一同去了书房,只剩下凤七寻和凤柒陌坐在正堂里,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说话。 凤七寻知道,赫连沣这是特意留给她和凤柒陌时间,好让他们化解刚才的矛盾。 “柒……” 凤七寻犹豫着还没有开口,就听见一声“陌儿”远远的传了过来,接着便瞧见韩蕙心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直接走到凤柒陌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陌儿,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娘亲一声,娘亲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 凤柒陌不动声色的推开了韩蕙心,语气疏离的道:“就算我没有告诉母亲,母亲不也是一样知道,而且还赶过来了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不是有机灵的丫头跑过去告诉娘亲,你是打算回了家一趟,连娘亲的面都不见就直接走是不是?” 凤柒陌偷偷瞧了凤七寻一眼,别过脸道:“我没有这么打算!” 韩蕙心此时也注意到了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凤七寻,一张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她冷哼了一声,转头一脸微笑的对凤柒陌说:“陌儿,走,去娘亲的园子里坐坐,娘亲让膳房做你爱吃的菜!”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凤柒陌挣开韩蕙心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凤七寻旁边,声音冷淡地说:“母亲,我和姐还有话要说,就不多陪母亲了!”说罢,他就拉着凤七寻,快步走出了正堂,只余韩蕙心一人在正堂里紧皱着眉头,有火气也无处发。 走出了正堂有一段距离之后,凤柒陌才松开凤七寻的手腕,面色讪讪的站到了一旁,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的模样。 “你……” 凤七寻刚一开口,就被凤柒陌打断了,“姐姐若是想教训我,那就教训便是了,总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那么对你,我知道你会说,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可是你也是我的亲姐啊!如果我非要从你和她们当中选一个,我就只能舍弃她们了!” “柒陌……”凤七寻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了少年瘦高的身躯,语气里是满满的感动,“谢谢你,柒陌,谢谢你对我那么好!姐姐何德何能呢!” 凤柒陌犹豫着伸出手臂,轻拍着凤七寻的背,只觉得她的确好纤弱,那么瘦弱的背部,摸上去竟然都觉得被硌到了,“姐,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他不由得出生抱怨。 凤七寻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有你这么煞风景的么?” 凤柒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嘛!你就是太瘦了,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也不好生养!” “你说到哪里去了!”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的点着他的脑门道:“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姐你又比我大不了多少,而且……”他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不无得意地道:“现在我已经比你高了,而且高了很多!” “好一副姐弟情深的画面,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呢!”不和谐的男声突兀的传来,让凤七寻瞬间皱起了眉头。 第220章 嫡庶的矛盾 俗话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是还没见到说话的人,单听声音就已经让凤七寻心生厌恶了。她转头看向沿着小径悠闲踱步而来的男子,不知怎的竟觉得他脸上的垂涎尤其分明。凤七寻本就不喜这个整日里风花雪月的凤柒翰,如今知道了他和凤九夜之间的龌龊,便是愈发的厌恶他了。 不过厌恶归厌恶,凤七寻脸上的表情里却是分毫都看不出来。她微扬着下巴,神态有些倨傲的调侃道:“青天白日的居然会在王府里见到二哥,还真是难得呢!” “瞧妹妹这话说的,你要是想见二哥,二哥随时奉陪!”凤柒翰故意曲解了凤七寻的意思,朝着她眨了眨眼,说话的语气颇为暧昧。 若是以前,凤七寻还能把这一句话当做是在开玩笑,可如今却是对凤柒翰公然的调戏愤怒不已。好在她活过两世,早已懂得喜怒不形于色,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她最狠的人,她依旧可以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更何况是区区的一个凤柒翰。 可是凤七寻能咽的下这口气,她旁边的凤柒陌可就不一定能够忍气吞声了。他冷哼一声,年纪尚轻,但是眉宇间的凌厉却不输成人分毫。“二哥这话还是留着对青楼里的姑娘们说吧!对姐姐说恐怕多有不妥吧?”顿了顿,他又语含讽刺的低声道:“怪不得父亲说,有些人是越年长越不懂得分寸了!” 瞧着凤柒陌明明是弟弟,却摆出了一副兄长的模样教训凤柒翰,凤七寻着实觉得好笑。 反观凤柒翰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想要发火却又碍于凤柒陌嫡子的身份,只能狠狠地瞪了凤柒陌一眼,冷冷的道:“你二哥我就算再不懂得分寸,也轮不着你这个毛头小子来出言教训!哼!”说罢,他便转过身拂袖而去。 “你呀,什么时候学的这嘲讽人的功夫?”凤七寻笑看向凤柒陌。 “我哪里会学习那些个东西?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二哥平日里就吊儿郎当管了,整日里的寻花问柳,如今瞧着倒是越发的色胆包天了,竟然敢在口头上占姐姐的便宜。我如果今天不出言教训他,他日等被父亲瞧见了,怕就不是冷嘲热讽那么简单了!”凤柒陌句句在理的说。 凤七寻耐心地听凤柒陌说完,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眸中笑意盎然的道:“没看出来呀,原来数日不见,咱们家的三少爷不仅个子长高了,就连脑袋都灵光了!” 凤柒陌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满地道:“姐,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难道不是吗?”凤七寻挑眉反问,脸上端的是强忍着的笑意。 凤柒陌学着她的动作,拍了拍凤七寻的头,这才满意兼得意的道:“姑且就当做是在夸我吧!” 凤七寻一把挥开他的手,板着脸,佯装生气的道:“喂,手往哪儿放呢?没大没小的!” “咱们不是亲姐弟么?亲姐弟还在乎那么多呀?”凤柒陌一脸无害的笑着,顺势拽起凤七寻的袖子,扯着她快步向前走去,“差点给忘了,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回来,走,咱们去瞧瞧去!” 待凤柒陌和凤七寻走远了以后,假山后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英俊的面庞上尽是嫉妒的神情,间或有阴狠的光芒在男子的眸中一闪而逝。 “就连凤九夜都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凤七寻……还能逃得了吗?”他眯眼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多了几分猥琐,“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什么郡主,什么嫡女,还不是一样在我胯下吟哦的婊子!” 他望着两人已经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一脸恶毒的转过身向绮莲阁走去。 时近正午,莲姨娘正百无聊赖的斜倚在香妃长榻上,两个侍女跪在她脚边,动作轻柔的替她捏着腿,还有两个侍女则站在一旁,轻轻地摇着蒲扇送来阵阵凉风。 莲姨娘水眸微闭,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足见其年轻时候的倾城之貌。现在虽然也是风情万种的美妇,但到底是没了当年绝代的风姿。 美人迟暮——这大抵是一个女子最无奈的事情了…… 许是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响声,莲姨娘缓缓睁开双眼,瞧着怒气冲冲的凤柒翰,悠悠然问道:“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惹到我的宝贝儿子了?” 凤柒翰径直走到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了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几口饮尽了以后,才好似终于消了火一般,冷哼道:“在这个王府里,能让我这么生气的,除了嫡出的那几个人以外,还会有别人吗?” 莲姨娘了然的一笑,抬手制止了丫环按摩的动作,起身走到凤柒翰旁边坐了下来。“我是听说今日三少爷回府了,莫不是那个小崽子又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不中听?哼,何止是不中听,他那分明是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教训我!”凤柒翰说着,便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莲姨娘听,末了还加上了一句,“他不就是命好,是从正室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怎么?你这是嫌弃我的出身卑微了?”莲姨娘挑眉质问。 察觉到莲姨娘语气的不对,凤柒翰立马儿换了一副笑脸,讨好的摇着她的手臂道:“怎么会呢?儿子怎么会嫌弃娘的出身呢?儿子不过是心里不平罢了!” 莲姨娘甩开凤柒翰的手,对侍立在两旁的丫环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等到丫环们都下去了以后,莲姨娘才转身面对着凤柒翰,伸手点着他的额头,“你呀,要我说你也是活该,招惹了凤九夜那个小妮子也便罢了,如今竟然还想染指凤七寻?我告诉你,七寻那丫头——不简单,你最好当心着点!” 凤柒翰不屑的轻嗤了一声道:“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说九夜的?结果她还不是照样成了我的女人?”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得意地道:“这靠的都是你儿子我的聪明才智,不然现在我们早就被赶出雍王府了,你还能享受到姨娘的待遇?” 第221章 筵无好筵 “是是是!我的儿子自然是聪明无人能及!”莲姨娘忙附和着凤柒翰的话,继而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表情不无担忧的说:“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给自己留的后路有一条就够了!你就莫要再惦记着凤七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凤九夜怀上你的种,到时候就算咱们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有了九夜这层关系,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未免也太高看老爷子了,就凭他对雍王府颜面看重的程度,没准儿到时候……”凤柒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附在莲姨娘耳边悄声道:“他会连同凤九夜一起,把咱们仨一并给处理了!毕竟亲生女儿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凤家百年来的声誉!” 莲姨娘脸色蓦地一白,“那我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等我设法得到了凤七寻,再除掉凤柒陌,那雍王府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到时候我看谁还敢对我们母子冷眼相看!”凤柒翰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狠厉的道。 “这……”莲姨娘面上出现了犹豫之色。她只是一个传统的小女人,要的不过是一辈子的安逸顺遂。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想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娘!”凤柒翰疾声唤了莲姨娘一声,语气夹带了一分急切,“你还在犹豫什么?想想你一直以来和夫人的针锋相对,难不成你以为等凤柒陌继承雍王府了以后,以夫人的狭窄心胸,她会放过你,会放过我们母子吗?到时候被赶出雍王府的,可就是我们母子了!” 他的话似是说进了莲姨娘的心里,后者稍微犹豫了片刻,便重重的点了点头,眸光坚定的道:“好,娘都听你的!” “真的?”凤柒翰有些意外,没想到莲姨娘这么简单就被说动了。 “自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儿子,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凤柒翰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中淫秽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附在莲姨娘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后者则不停地连连点头。 把自己的计划简单的说了一下之后,凤柒翰便悠然的靠回到椅背上,端起了一个描金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浅啜着。 凤七寻,你不是高贵冷傲吗?你不是瞧不起我庶出的身份吗?我就偏要把你的自尊,你的高贵还有你的冷傲全踩在脚下,看你还怎么瞧不起我!——凤柒翰恨恨地想。 他不知道的是,他和莲姨娘的谈话,已经尽数落进了潜伏在窗外的臻儿耳朵里——除了凤柒翰压低声音的密谋。臻儿微眯起了眼睛,沉静的眸子里杀意渐起,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去。 菱湘小筑里,凤七寻刚刚送走了过来闹腾了一番的凤柒陌,正站在种满罂粟的花圃前出神。 岐王此举,或许真有一部分是出于对她的关心,但是大部分估计还是想要笼络凤柒陌吧!听着凤柒陌对他的敬佩和赞不绝口,凤七寻就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别人想要笼络一个人,或许是用金钱美女,或许是用把柄威胁,但是岐王却是打的感情牌,在无声中把自己的好印象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想要笼络的人的心里,这比任何方法更简单却也更管用! 只是岐王恐怕不知道,如今凤柒陌的心之所向只有她这个姐姐一人。凤七寻相信,假以时日,这个年幼的弟弟一定会成为她立足雍王府最有利的依仗! “小姐。”臻儿从园外闪身走了进来,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和身后,才走到凤七寻面前,把刚才凤柒翰和莲姨娘之间的交谈悉数告诉了她。“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凤七寻眸光淡淡的一笑,转身缓步向屋子里走去,“不怎么办,静观其变就可以了。” 臻儿疾步跟上她的脚步,一脸担忧的问:“那样的话,我们不会太被动了吗?天知道二少爷那个坏坯子会想出来什么坏主意呢!” “凤柒翰那种小角色,我还不放在眼里。本来想等着彻底毁掉凤九夜了以后,才去收拾他和那个不安分的莲姨娘,如今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凤七寻冷笑道。 “小姐说的是!” 翌日,连着晴朗了数日的天空,居然阴阴沉沉了起来,仿佛是一股子的阴郁的气息,堆积在人的心头,端的是窒息般的沉闷。 凤七寻坐在临湖的高台上,看着幽绿的湖面波平如镜,一如她沉静的眸底,任人拼尽一生仍旧看不透彻。蓦地,细密的雨丝自高空坠落,砸在湖面上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与此同时,臻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艳丽的油纸伞,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目的小丫头。 “小姐,下雨了,咱们回屋去吧!”臻儿替凤七寻打着伞,语气恭敬的问。 凤七寻点了点头,抬眸轻瞥了那个小丫头一眼。臻儿立刻会意的解释道:“这是绮莲阁的丫头,叫秀儿,是莲姨娘派她过来的!” 凤七寻微挑起了眉,“莲姨娘?”她上下打量了那个叫秀儿的丫头一番,淡声道:“莲姨娘让你过来做什么?” 秀儿屈身施了一礼,语气乖巧的道:“回大小姐,我家主子说绮莲阁最近新买了几条锦鲤,煞是好看。主子知道大小姐喜欢看鱼,所以特地让奴婢过来,请大小姐过去瞧瞧!” “哦?锦鲤呀?什么时候?” “申时左右便可!”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莲姨娘,我会准时到的!”凤七寻抬手制止了欲言又止的臻儿,淡笑着说。 “是,奴婢告退!” 秀儿离开了以后,臻儿才开口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莲姨娘的邀请呀?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莲姨娘她平日里见到小姐,连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如今竟然请小姐去看什么锦鲤!”她不禁冷笑了一声,道:“就怕这是一个鸿门宴,小姐这一去可不好回来了!” 凤七寻不在乎的一笑,白了臻儿一眼,说:“还鸿门宴呢!就算这是一场鸿门宴,汉高祖不也顺利逃过一劫了吗?” “可是小姐……”既然知道是鸿门宴,那不去不就行了! “我一定会去的!”凤七寻的眸中是难得的坚定,“只不过,我可从来没说过会一个人去!” “小姐的意思是?” 凤七寻把手伸出了檐外,任由凉丝丝的雨水落在掌心,而她的眸光在雨中愈发迷蒙起来,“岐王爷可还在京中?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赏鱼呢?” 第222章 醉翁之意 申时的离都没有了正午的燥热,再加上连绵了一整个上午的阴雨,走在青石的小径上竟也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袭面而来。 凤七寻同赫连沣并肩走在路上,两旁是稀疏而碧绿的草木,经过雨水的洗礼,而变的愈发的青翠欲滴,惹人怜爱。赫连沣撷取了一片青碧的树叶把玩在手中,狭长的眸子里光芒冷傲。 “凤大小姐怎么想起来邀请本王赏花看鱼了呢?”他睇着手中的叶子,状似无意的问。 凤七寻抿唇一笑,解释道:“太后的六十大寿结束了已有一段时间,我听闻各个藩王都已经先后动身回了封地,想来岐王爷您应该也快要离开离都了吧?” 赫连沣挑眉问道:“然后呢?” “我一直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感谢一下王爷对我的屡次相助之恩……” 凤七寻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赫连沣不动声色的打断了。他侧眸睇着面色淡然的女子,勾唇轻笑道:“如若凤大小姐真的有心感谢,不如随本王回邕南封地如何?” 凤七寻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岐王爷说笑了,大凛朝固然山河壮阔,但是七寻目前并没有游历名山大川的打算,而且此去邕南路途遥远,着实颠簸的很,七寻唯有在这里预祝王爷一路顺风了!” 知道凤七寻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赫连沣倒也没有点破,而是朗声轻笑道:“哈哈哈哈,长途跋涉的确不适合女子,尤其是凤大小姐这般身娇肉贵的绝色佳人,那不如……”他顿了顿,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戏谑,继而漫不经心的说:“不如本王一直留在离都如何?” 凤七寻蓦地抬眸,好巧不巧的对上了赫连沣专注的眸光。她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停下了脚步,并且站定在了她面前,以至于她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放大在面前的俊颜。男子的容颜精致,五官冷峻,每一处都像是精心打磨过一般棱角分明。 凤七寻一怔,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结果脚下一个不稳,竟直直的朝着后方仰了过去。 许是为了方便凤七寻和赫连沣的交谈,臻儿和闵良都下意识的和两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所以凤七寻突然就要跌倒的时候,臻儿只来的及惊呼了一声“小姐”,就瞧见原本站在凤七寻面前的赫连沣向前略一倾身,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然后用力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凤七寻只觉得电光火石间,自己重重跌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耳边则响起了男子混杂了笑意和关切的嗓音,“怎的这么不小心?” 她急忙挣开了赫连沣的怀抱,脸色微红的垂下了头。 赫连沣瞧着她难得的娇羞,轻笑了两声,继续转过身缓步向前方走去。“你所说的赏花看鱼的地方,是在绮什么阁来着?” “绮莲阁……”凤七寻淡声回答。 她轻轻的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由于刚才突来的意外而变的慌乱的心情,快步跟上了赫连沣,细声细语的解释说:“绮莲阁后院有一个造型奇特的荷花池,池里的是引自山上的雪水,里面栽种的是一种极其稀有的三色莲。三色莲顾名思义有三种颜色,分别是红白粉,莲花盛开时层层颜色由浅入深,开败时则由深到浅,极为罕见。” 赫连沣听的入神,说到颜色的时候更是连连点头,叹道:“听凤大小姐的描述,这三色莲的确值得一观,只是所谓的赏鱼又有什么特点呢?” “王爷有所不知,三色莲性属凶恶,极难有能与其共生的鱼类——荔鲤除外。荔鲤是唯一能和三色莲和平相处的锦鲤,其外形和一般锦鲤无异,只是尾部稍长,犹如穿了曳地长裙的女子,游动时身姿曼妙,动作优美。” 凤七寻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上一世时曾经对绮莲阁的觊觎,不然如今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把赫连沣给忽悠过来,好见证凤柒翰的不轨之心。 “绮莲阁到了!” 凤七寻转头看向赫连沣,浅笑道:“由于绮莲阁是莲姨娘的园子,所以七寻需先进去说明一下,还请王爷稍待片刻!” “嗯。” 凤七寻对着臻儿使了一个眼色,臻儿便会意的上前,引导着赫连沣来到中庭的石桌旁,“王爷可以先坐一会儿!” 凤七寻略一颔首,快步向绮莲阁的外堂走去。 绮莲阁平日里丫环众多,下人也不少,如今却是一个都没瞧见。整个园子包括房屋都从外到里透着一股子诡异。凤七寻小心的推开房门,走进了外堂,“有人在吗?莲姨娘?” 没有人回答,甚至没有一丝的声音。 凤七寻垂眸小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眼尖的捕捉到了屏风后隐约的身影。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故做不知的经过屏风,向内堂走去。 就在凤七寻走进内堂的时候,原本藏身在屏风后的人悄声走了出来,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并且手快的捂上了她的嘴。 “…唔…唔唔……”凤七寻蓦地睁大了眼睛,开始用力的挣扎。 “嘘——”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颈项,耳边响起了意料之中的熟悉嗓音,“小美人儿,你可算是来了,你不知道我等你等的有多辛苦!”说罢,他便抱起凤七寻走到床边,狠狠的把她压在了床上,一边急不可耐的拉扯着自己和凤七寻的衣服,一边淫笑着道:“乖乖的,一会儿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欲仙欲死!” 凤七寻看准时机,趁对方不备,一口咬在了捂着她的那只手上,厉声斥道:“凤柒翰,你脑子不好使,眼睛也瞎了吗?看清楚我是谁!” “你不就是凤七寻吗?我要的人就是你!呵,还真别说,就你这脾气,那和九夜是一样的臭呀!就是不知道你在床上,会不会和她一样的……”凤柒翰淫笑了两声,轻吐出了两个字,“…淫荡!” “你放开我!”凤七寻挣扎的更厉害了,愤恨和屈辱交织的眸光,死死的盯着凤柒翰,“凤柒翰,你可是我们的二哥,怎么能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呢?莲姨娘就是这么教育她的儿子的吗?” 凤柒翰拍了拍凤七寻的面颊,目光阴狠的说:“凤七寻,今天无论你说什么,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你什么二哥,我也不是老爷子的种,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你很快就会怀上我的种了!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乖乖的从了我,否则被外人看到了,你可就难逃勾引庶兄的骂名了!哼哼哈哈哈哈!” 瞧着凤柒翰得意忘形的狂笑,凤七寻真替他感到悲哀。她冷冷的勾起了嘴唇,“凤柒翰,你难道真以为我会和九夜一样愚蠢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23章 儿子非亲生 不知道是凤柒翰太过于自信,还是他太过于愚蠢,直到凤七寻上扬的嘴角昭示着嘲讽的浅笑,他的心底才溢出些许的不安,却是为时已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冷声质问凤七寻,可是后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听到凤七寻的答案了,因为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隔开内堂和外堂的屏风突然被人用力踹开了,破碎的屏风后出现了犹如天神般俊美邪魅的男子。只是男子此刻的表情却不是堪比神祇的仁慈和平和,而是仿若恶魔般的阴狠和冷戾。 “岐……岐王!!!”凤柒翰蓦地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道。 赫连沣面无表情的脸上冰霜渐次凝结,他飞身上前,像是拎起一只小鸡仔般拎起了凤柒翰的后襟,用力扔了出去。凤柒翰整个人都被扔飞了出去,撞翻了一旁的花梨木桌椅,桌上摆放的茶盏全都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凤柒翰更是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口鲜血,一脸恐惧的望着脸色铁青的赫连沣,嘴唇颤抖地说:“饶命!岐王饶命!岐王饶命呀!”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拽下了锦榻的帷幔,不由分说的裹上了凤七寻衣衫不整的娇躯,沉声问道:“你……没有被怎么样吧?” 凤七寻含泪摇了摇头,仿佛受到了极大地惊吓,“还好王爷来的及时……” 赫连沣缓缓转过头,森冷的目光逡巡在凤柒翰的身上。他眼神一转,大步走到闵良面前,快速的拔出闵良腰间的佩剑,转而抵着凤柒翰的喉间。 凤柒翰脸色蓦地苍白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后,立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 “饶命?”赫连沣冷哼了一声,手上的利剑距离凤柒翰的脖子又近了一分,厉声道:“淫辱亲妹,像你这样的人渣,本王今日就是宰了你,那也是替天行道了!” “王爷!”凤柒翰挺直了身躯,双眼紧盯着逼到面前的剑尖,冷汗沿着他的双鬓缓缓滴落。 这时,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凤七寻开了口,“王爷……”她抬起头,泪水犹存的水眸中漾着粼粼的波光,“这怎么说都是雍王府的家事,还是交给我父亲做决定吧!” 赫连沣闻言皱起了眉头,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依本王之见,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交给雍王爷处理,难免会有不利于你的流言蜚语传出来!” 凤七寻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迹,摇了摇头说:“我岂是会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到的人?更何况相信你的人自然能辨别流言的真假,不相信的你的人,你又何必在乎他们?”她顿了顿,才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说:“而且说到底,他也是我父亲名义上的儿子,若是王爷您不经过我父亲的同意,就擅自处决了他,未免也太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了!” “是啊是啊,七寻说得对,王爷您不能随便就杀了我呀!”凤柒翰如今为了保命,当真是什么都不考虑了,眼睛都不眨的就跳进了凤七寻预先设计好的陷阱。 赫连沣收回直抵凤柒翰咽喉的利剑,睨着他,声音淡淡的对凤七寻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这个畜生交给雍王爷来处理!” 雍王府的正堂,冷若冰霜的赫连沣和脸色铁青的凤桓分别坐在左右两边。坐在赫连沣下首的依次是韩蕙心、蓉姨娘和柔姨娘,坐在凤桓下首的则是凤柒云、凤七寻和凤怡卿。莲姨娘和凤柒翰跪在正堂中央,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在屏退了一众下人之后,赫连沣才冷着脸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而后睨着跪在堂下的两个人,语气森寒的说:“一个是淫辱亲妹,一个是纵子行凶,你们两个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凤桓的脸色亦是阴沉的厉害,除了滔天的愤怒以外,还有难以描述的羞耻。他伸手指着跪在正堂中央的莲姨娘和凤柒翰,气的浑身直颤:“你们……你们简直是疯了!凤柒翰,你往日里便行为放荡,我只当你是少爷的纨绔心性,没想到如今,你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你真是……畜生!畜生不如啊!” 凤柒翰虽然老老实实的跪在下面,却已经没有最开始时的惊慌失措。他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悲愤至极的表情,双目恳切的望着凤桓,“父亲,冤枉啊!儿子的确是没什么大出息,比不得为官的大哥和在骁骑营的三弟,可是儿子就算再不成器,也断然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呀!父亲,儿子是冤枉的呀!” “冤枉?”赫连沣不禁冷笑出声,语气凌厉的诘问:“当时的情景是本王亲眼所见,亦看的清楚分明,二公子这么说,是说本王信口雌黄了?” “臣子不敢!只是事出突然,王爷难免会看走眼……” 赫连沣刚想继续出言反驳,却被凤七寻抢先一步开了口,“二哥说的没错,他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且又不务正业,但是他确实不是会做出罔顾人伦之事的人。” 凤七寻刚一说完,正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受害者的凤七寻,会替凤柒翰说话。 凤柒翰亦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不是一个笨蛋,明白凤七寻这么说绝不是想要饶了他。 果然,凤七寻的眸光淡扫过众人,樱唇微启,幽幽的道:“他之所以会肆无忌惮的意图侮辱我,不过是因为……”她顿了顿,笑意渐冷的眸光定格在了凤柒翰的身上,“二哥他清楚地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妹妹!” “什么?!!!” 凤桓身体一震,混杂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凤七寻,其他人的脸上亦是浮现出半疑惑半好奇的表情,好整以暇的瞧着凤七寻。 莲姨娘更是身体一颤,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跪在她旁边的凤柒翰更是蓦地抬头,目光阴毒的望着凤七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凤七寻冷笑了一声,语气铿锵地反问:“胡说八道?怎么?二哥这么快就把对我说过的话给忘了么?不是你说的吗?你不是我父亲的儿子,也不是我的亲哥哥,你和我们——没有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 第224章 滴血认亲 凤七寻的话一说完,莲姨娘顿时瘫坐在了地上,一脸的灰败之色,而凤柒翰却犹自高昂着下巴,故作镇定的说:“七寻,你还是不要胡乱说话来混淆视听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对你说过,而且我是父亲的儿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说?” “你以为没有旁人听到的话,就可以当做没有说过吗?”凤七寻微挑起了秀眉,唇边冷冽的笑意愈发浓重,像是一团乌云盘踞在了凤柒翰的心头,而她接下来的话,更让他佯装的镇定在片刻间分崩离析,“是不是父亲的儿子,口说无凭!不是有一种方法叫做滴血认亲么?二哥既然坚持是我在胡说八道,那不妨试一试!” 滴血认亲!!! 凤柒翰的眼神立刻躲闪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滴血认亲,这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父亲的侮辱!我就是父亲的儿子,没必要这么做!” “二哥莫不是害怕了?”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该害怕的是你才对吧!竟然说出如此荒谬的事情,而且还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方法!” 凤七寻知道,凤柒翰已经会竭尽全力不让滴血认亲,可是事情又怎么由得了他?她略转了一下头,对站在身后的臻儿使了一个眼色。臻儿会意的快步上前,动作利索的把凤柒翰按在了地上,继而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对着他的指尖就扎了下去。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这个贱婢!还不快放开我!”凤柒翰死命的挣扎着,却因为武功不济,根本无从反抗。 凤桓对凤七寻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所以并没有阻拦臻儿的动作,其余的人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坐等着看一场好戏。 赫连沣抬手,让闵良去取了一个盛放了清水的瓷碗,接了一滴凤柒翰的鲜血。他然后示意闵良把盛了凤柒翰鲜血的瓷碗送到了凤桓面前。 “王爷,这个方法固然是有些不妥,不过却很管用。有些事情的真相或许会很残忍,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早些弄清楚总比一直蒙在鼓里要好!” 凤桓虽然对赫连沣的话不置可否,但是他却在众人的目光下,拿起了托盘上的匕首,在手指上划破了一个口子,把鲜血滴进了瓷碗之中。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瓷碗中的两滴鲜血上,只见两滴鲜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没有融合在一起。 凤桓的身体晃了两晃,霍的站起身来,指着已经面如死灰的莲姨娘,厉声吼道:“宋玉莲,你……你居然背叛我!!” “老爷……”莲姨娘抬起头,含泪望着盛怒之中的凤桓,不停的摇着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妾身只是一时情迷,妾身也不想这样的!老爷——” 凤桓失望至极的冷笑了一声,眯着眼质问道:“一时情迷?不想这样?你让我替别人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儿子,如今居然告诉我你只是一时情迷?宋玉莲,你未免也太低估别人了吧!如果今天不是七寻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是准备要瞒我多久?三十年?五十年?还是等我老死,然后让一个野种分了我凤家的财产?” 莲姨娘依旧用力的摇着头,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妾身没有,妾身只是……” 凤桓大手一挥,厉声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是怎么红杏出墙的!宋玉莲,亏得我这么多年对你如此宠爱,你居然背叛我,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婊子!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雍王府!” 不知道是凤桓的话刺激到了莲姨娘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见她立刻收起了脸上祈求的表情,甚至伸手擦干了流下的眼泪,仰头望着凤桓。 “是,我是水性杨花,我是婊子,那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信誓旦旦的说我会是你最后的女人,你会疼我爱我一辈子,可是后来呢?后来你还不是娶了柔姨娘!” 说到后来,莲姨娘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她站起身来,望着凤桓的眸子里尽是指控,“你以前每天都会到我房里,后来你说还有夫人和其他的姨娘,所以你不能常来。好,我忍了!可是呢!你从三四天来一次到十天来一次,到今天为止,你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来我房里了!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我清楚得很,你是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 “老爷!”韩蕙心蓦地看向凤桓,双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蓉姨娘和柔姨娘亦是齐齐望向凤桓,眸中有伤心难过,也有气愤不平,但更多的是失望乃至绝望。 凤桓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沉声道:“你胡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我胡说?我又没有胡说,你心里会不清楚?”莲姨娘饱含着各种情绪的眸光,一一掠过在场的众人,继而苦笑着道:“是,我们已经不年轻了,也不再漂亮了!可是凤桓,你别忘了,我们这些女人无不是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可是你给了我们什么?除了一个姨娘的名分就是一日又一日的独守空闺。如今我们年老色衰了,不讨你欢心了,你便丢下我们,又去寻找漂亮的女子,年轻的身体,可是你再怎么找,也不能找菱儿那个丫头啊!她可是伺候过九夜的丫头呀!” 凤七寻只觉得,这一个又一个劲爆的消息被抖落出来,像是惊雷般炸响在众人心中。她不是没想过凤桓会在外面养女人,只是没想到凤桓居然会看上菱儿那个丫头,想来也是菱儿被卖到了青楼,才让一早就觊觎她的凤桓有机可乘。 只不过,凤桓作为一家之主,竟然看上了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着实让人难以启齿。这个事实,无疑是在正室夫人和几位姨娘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难怪莲姨娘会这么愤怒了! 反观其他人——韩蕙心不愧是当家主母,就算听到这么骇人的消息,依旧面不改色,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了起来。蓉姨娘和柔姨娘则都有些感同身受,她们何尝不是同莲姨娘一样,把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凤桓,却始终成不了他的独爱。 凤桓冷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我想要便要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倒是你,宋玉莲,难道你不准备向我交代一下凤柒翰的生身父亲是谁吗?” 第225章 血染正堂 莲姨娘抿了抿唇,目光倔强的回视着凤桓,语气坚定的说:“我不会告诉你的,更不会让你有机会杀了他!” “宋玉莲!”凤桓语气愤怒的厉吼了一声,“到现在你还护着那个男人!” “至少他对我是真心的,至少他曾深深的爱过我,至少他……”莲姨娘转头看向身旁的凤柒翰,微笑着说:“至少他给了我一个儿子!” “好,好,好!”凤桓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怒气却已经濒临爆发,“既然你这么维护那个男人,那我杀了你的儿子,看你还说不说!来人!”他厉声吩咐道:“把凤柒翰给我拉下去,乱棍杖毙!” “不,不要——”莲姨娘上前抱起凤柒翰,眼神愤恨的盯着凤桓,“你想做什么?我不准你伤害我的儿子!没有人能伤害我的儿子!” 凤柒翰瞧着情绪激动的莲姨娘,轻拍了拍她的背,满眼心疼的唤了一句,“娘……” 莲姨娘捧着凤柒翰的脸,语气温柔的说:“翰儿不怕,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娘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凤柒翰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事的!”他转头看向凤桓,冷声道:“你是雍王爷,朝廷重臣,手握重兵,杀了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可是如果你杀了我,那你的宝贝女儿凤九夜可就只能终生守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蕙心霍的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看向凤柒翰。 凤桓亦是紧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不过我告诉你,凤九夜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她!”凤柒翰轻嗤了一声,不屑的道:“说什么我的娘亲水性杨花,那你们凤家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淫娃荡妇,天生的婊子!” “你——” 凤桓刚一开口,坐在他旁边的赫连沣就站起身来,快步上前,飞起一脚踹在了凤柒翰的胸口上,把他直直的踹飞了出去。 “翰儿!”莲姨娘惊呼了一声,急忙跑到凤柒翰身边,神色焦急的喊道:“翰儿,翰儿,你没事吧?” 韩蕙心则浑身脱力般坐回了椅子上,目光无神的道:“九夜,我的九夜……” 凤柒翰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咧开嘴笑了,“怎么?岐王爷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是不是因为我说中了?呵,说我淫辱凤七寻,其实你们不知道,是她勾引的我,她们凤家的女儿一个个都是贱货,贱货!” 其他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赫连沣怎么移动,只知道不过一瞬间,他就移到了凤柒翰的面前,然后狠狠的甩给了他一个耳光,凤柒翰的左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 “凤二公子最好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赫连沣沉声警告。 凤柒翰不在乎的笑了笑,眼神挑衅的说:“我不过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王爷当时进来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我和七寻正在……嘿嘿,要不是她不要脸的勾引我,我才懒得碰她呢!” 瞧着赫连沣又要动手,凤七寻无奈的上前,站在了他和凤柒翰中间,冷笑道:“说话是要讲求证据的,二哥可不能空口白牙的胡说八道!” “你说我胡说八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没有勾引我呢?” “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清朗的男声突兀的从门外传了进来,正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身形修长、相貌俊逸不凡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温润的面色上隐约藏了几分凛然的怒气。 “老臣参加太子殿下!”凤桓急忙行礼。 “参加太子!”其他的家眷也纷纷屈身施礼。 “都免礼吧!”赫连煜略一抬手,缓步走到立在凤七寻身后的赫连沣面前,语气淡然的唤了一声,“岐王叔。” “殿下。”赫连沣不卑不亢的回敬了他一句。 赫连煜微微一笑,继而转身看向躺靠在莲姨娘怀里、无比狼狈的凤柒翰。“你说七寻勾引你,那好,我今日就告诉你,我一直倾心七寻,也曾多次对她表白心意,可是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她连对我都不曾动心,又凭什么会去勾引你呢?” 是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论相貌,凤柒翰虽然也算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但是比起天生贵气的赫连煜,可谓是天差地别;论身份地位,他一个王府庶出的儿子,又怎么能比得上当朝太子的身份尊贵呢? 试问,凤七寻连对各个方面都比凤柒翰出色的太子都不动心,又怎么会看上一个什么都比不上赫连煜的凤柒翰?更何况还不惜自毁清白的去勾引他,更是天方夜谭了! 凤柒翰顿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赫连煜的言论。 “凤二公子无话可说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色胆包天觊觎七寻,并且设计对她行不轨之事!凤柒翰,你目无法纪,意图玷污我大凛朝的郡主,罪无可恕,当处以极刑!” 凤柒翰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莲姨娘更是身体一颤,紧紧抱住凤柒翰,摇着头含泪恳求道:“不要,求太子殿下不要伤害我的翰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怂恿他这么做的,和他没有关系,他不过是出于一片孝心,所以才不敢违逆我。殿下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娘!” “你不要说话,你闭嘴!”莲姨娘厉声斥责完凤柒翰,就苦笑了起来,“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你有事,不能让你有事……” 赫连煜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的说:“莲姨娘,我知道你爱子心切,可是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凤柒翰他既然犯下了这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就理应接受惩罚!” “惩罚?那就惩罚我好了!”莲姨娘微扬起头,眼神蓦地柔和起来,“是我教子无方,才致使他犯下这不可饶恕的罪,我愿意替他接受任何惩罚!”说罢,莲姨娘便身体一颤,却是自己用一早就藏起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小腹。 “娘——”凤柒翰嘶声喊道。 “殿下,我求你……求你…放过…翰儿,这惩罚……”莲姨娘勉强喘息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这惩罚我…我……待他受下了……” 话音落下,莲姨娘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握着匕首的手滑落在了地上。 凤柒翰抱着莲姨娘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喊道:“娘——” 第226章 莲姨娘之死 这是凤七寻第二次眼睁睁的看着认识的人死在她面前了,上一次的谨儿撞死在朱漆的圆柱上,鲜血从她的额头处溢出,在清秀的脸庞上晕染开来,像极了肆意挥洒的泼墨山水画。唯一不同的便是山水画是墨色,而她容颜上盛开的是鲜血的艳红。 如今莲姨娘也这么死在了她的面前,娇艳的面容仿佛瞬间开败的花朵,身体无力地萎顿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身上的衣衫,好像是盛放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妖冶却也诡异。 “娘!”凤柒翰抱着莲姨娘的尸体,犹自大声哭喊着,直到嗓音渐渐嘶哑。 莲姨娘应该是打从跪到正堂上的时候,便已经存了以死谢罪的心思了吧!不然平白无故的,她为什么会携带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身上? 丈夫的薄情,内宅的争斗,大抵是没有人会不厌倦的吧?莲姨娘不过是一直一直积攒着自己的恨和怨,如今总算寻得了一个发泄口,大肆地发泄了一番。恨和怨都发泄完了,人生也仿佛突然间没了凭依,于是便没了活下去的心思。 只是作为局外人的凤七寻能理解莲姨娘的心思,而被困在牢笼中的凤柒翰未必就能理解得了了。他蓦地抬起头,满布着血丝的双眼一一扫过站在他面前的凤七寻,赫连煜还有赫连沣。 “是你们害死了我娘!是你们!是你们逼死他的!我要杀了你们替我娘报仇!我要杀了你们!”说着,他就起身扑向距离他最近的赫连煜,大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可是已经陷入疯狂中的凤柒翰又怎么会是赫连煜的对手,不过三两招的功夫,他就被赫连煜打趴在了地上。周围的家丁一拥而上,瞬间把他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替我娘报仇,我要替我娘报仇!” “啪——”凤七寻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就是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凤柒翰的脸上,厉声叱道:“够了!你真以为逼死莲姨娘的人是我们吗?是你!她是为了你而死的!凤柒翰,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骨气,就顶天立地的做个人,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自以为是,玩世不恭!没了雍王府的光环,那样的人根本一无是处!” 这一巴掌似乎让凤柒翰清醒了不少,他望着地上魂归长天的莲姨娘,双眼终于落下了两行眼泪,“娘……” 莲姨娘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凤桓呆呆的站在堂上,迟迟没有走过来,似是不敢相信一直对他笑靥如花的女子就这么走了,走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俗话说,现在有多少恨,曾经便有多少爱,凤桓如此憎恨莲姨娘的背叛,恰恰说明了他曾经多么在乎这个女人。 可是他在乎的女人不在了,而且再也回不来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凤桓身体晃了两晃,颤颤巍巍走到莲姨娘的旁边,缓缓蹲下身体,把莲姨娘的尸体抱进了怀里。 “莲儿,莲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啊?”他抬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脸懊悔的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娶了你却又没有好好对你!可是我真的在乎你,你不知道我之所以中意菱儿那丫头,是因为她跟年轻时候的你长得很像,真的长得很像……” 蓉姨娘则背过了身去,似乎在悄悄的擦着眼泪。也是,她们几个人争了那么多年,斗了那么多年,到头来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关系虽不能说堪比亲姐妹,却也生疏不了多少。 柔姨娘干脆抽噎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只有韩蕙心依旧冷眼瞧着一切,眼神中的恶毒稍纵即逝。她快步走到被下人钳制住的凤柒翰面前,沉声问道:“刚才你所说的都是真的?九夜她当真……”她顿了顿,似乎在措辞怎么说才不会太让凤九夜有失颜面。 “嗯,九夜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千真万确!” 凤柒翰笃定的语气,浇熄了韩蕙心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她突然像发疯了一般狠狠地抽打着凤柒翰,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你虽然不是她的亲哥哥,可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最起码的兄妹之谊还是有的吧?你怎么下的了手?你怎么就下的了手?” “呵……”凤柒翰不禁冷笑出声,挑眉反问道:“兄妹之谊?夫人现在倒是想起来兄妹之谊了?在此之前,夫人似乎从来只把我们当做是姨娘生出来的贱种,而从未把我们看作是雍王府的少爷吧?” 瞧着韩蕙心的脸色阴晴不定,凤柒翰继续说:“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不是凤九夜她自个儿犯贱,能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得逞?归根结底,固然我引诱她有错在先,但是凤九夜作为受害者一点都不反抗,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吧?” “你闭嘴!九夜她什么都不懂,全都是被你蛊惑,才会做出这种事情!都是你!全都是你的错!”韩蕙心厉声吼完,便对架着凤柒翰的家丁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畜生给带下去,交给大理寺处置!” “夫人确定要把我交给大理寺?到时候刑罚严苛,我一个受不住,若是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出来……” “你!”韩蕙心眼神愤恨的盯着凤柒翰,“你敢!” 凤柒翰冷笑道:“这一进大理寺,基本上就甭想活着出来了,你说我一个一只脚迈进阎罗殿里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放了他!”凤桓紧抱着莲姨娘的尸体,沉声吩咐道。 “老爷!”韩蕙心猛地转头看向凤桓,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说放了他!”凤桓又重复了一遍,继而抱起莲姨娘的尸体,缓缓向内堂走去,“莲儿就算是死也要保全他,我不能违背她生前最后的心愿!” 家丁们听话的放开了对凤柒翰的钳制,后者急忙上前,想要接过莲姨娘的遗体,却被凤桓狠狠的瞪了一眼,“滚!别碰我的女人!我答应放过你,可没说会原谅你对我女儿的所作所为!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在离都见到你!” 凤柒翰生生顿住了身形,犹豫再三后,终是转身快速离开了雍王府。只是在他临走之时,眼神里的那抹阴狠却让不经意瞥见的人暗自心惊。 第227章 左右为难 凤桓抱着莲姨娘的尸体离开了以后,其他人也都默契的先后离开了。凤柒云走到凤七寻身边,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他看了看分别站在她两旁的赫连沣和赫连煜,终是什么都没说,缓步走出了正堂。 不多时,偌大的雍王府正堂就只剩下了凤七寻、赫连沣和赫连煜三个人,臻儿、闵良还有小安子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并且悄悄关上了大门。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三个人呆在一起了,可是凤七寻还是觉得很不自然。她转身走到紫檀木桌前,故作轻松地倒了三杯茶。 “站了这么久,一定都渴了吧!快过来喝杯茶解解渴!” 赫连煜和赫连沣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前者摆出了他的招牌笑容,疾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笑着说:“七寻倒的茶果然与众不同,喝着格外的清甜解渴!” 凤七寻讪然的一笑,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起了不止一层。 “恶心!”赫连沣白了赫连煜一眼,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后,亦快步走到凤七寻的另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他喝完后,把茶杯递回到凤七寻面前,“再倒一杯!” “我也要!”赫连煜见状,急忙把自己的茶杯也递了过去。 凤七寻晃了晃手里的茶壶,讪笑着道:“好像壶里没有茶水了,我去重新沏一壶过来,你们先坐在这里稍等片刻!”说罢,她就转过身,步履匆匆的朝门外走去,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盘踞在王府正堂的低气压。 “站住!”赫连沣冷冷的喝道。 “沏茶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是了,怎么能劳你亲自去呢?”赫连煜“体贴”的说,语气里分明是存了不让凤七寻离开的意思。 凤七寻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胶着在一起的状态,于是转身快步走回到两人面前,把手中的茶壶“哐啷”一声摔在了桌子上,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么僵持着有意思吗?要是再不说,我可就走了——恕不奉陪!” “咳……”赫连煜别开了眼,掩饰尴尬般的轻咳了一声,说:“俗话说的好,长幼有序,岐王叔是长辈,岐王叔先说!” 赫连沣轻瞥了他一眼,心道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他是长辈了,还说什么长幼有序? 不过既然赫连煜开口了,他也没有推辞,径自开口说:“我这个人生平最讨厌两件事,一是被人利用,二是被在乎的人欺骗,很不巧的是……”他抬眸睇着凤七寻,冷声道:“凤大小姐今日的所作所为,似乎两样都占上了!” “这……这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欺骗和利用你的,只是如果我实话对你说了……”你也未必就肯帮我呀!凤七寻是聪明人,这剩下的半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她没有说出来,并不代表赫连沣就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他轻哼了一声,拎起还剩下半壶水的茶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垂眸轻抿了一口道:“只要你说的话在理,就算是多过分的要求,我一样会帮你!” 凤七寻不禁在心里腹诽,现在倒是说的好听,谁知道以后真有事需要求他了,他还会不会记得今时今日的大言不惭? 赫连沣自然听不到凤七寻心底的所思所想,只是觉得她沉默不语的模样不那么简单。 “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藏着掖着就莫要怪别人无能为力了。”他语气淡淡的道。 凤七寻忙心虚的摇了摇头,继而看向赫连煜,“岐王爷把想说的都说了,殿下呢?殿下怎么会突然驾临雍王府?” “我?”赫连煜指了指自己,“我自然是感知到你有危险,于是马不停蹄的从皇宫里就赶了过来,还好我来的及时,帮你解了围!” 凤七寻挑眉,语气轻蔑的道:“殿下莫不是以为我和岐王都是傻子?” 赫连煜急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么以为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漏洞百出,一点都经不起推敲的谎话?难不成是觉得好玩?那我可真就好奇了,不知殿下是觉得说谎话好玩,还是觉得忽悠我们好玩?” 瞧着凤七寻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赫连煜着实有些不适应,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好了!我承认我在雍王府安插了眼线,可那是为了你好呀!就像今天,要不是我及时赶了过来,凤柒翰又不知道会怎么污蔑你呢!那一盆盆脏水泼下来,你都没有还嘴的余地!” “殿下的意思,是我不堪一击了?” 赫连煜无奈的笑道:“七寻,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意思吗?我只是觉得你作为一个女子,实在不适合站到人前台上同别人理论争辩,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许是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温和,又或许是他眸中的眼神太过真诚,以至于凤七寻一时间竟然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轻轻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谢你!” 赫连煜大抵也是玩闹的性子,轻松的调侃对他来说游刃有余,一旦正经起来了反倒不知所措了。所以凤七寻态度真诚的道歉让他顿时有些无所适从,急忙摆手道:“跟我还说什么谢谢,我都恨不得能帮你更多,可是你……”他的语气蓦地生出了几分落寞,“你为什么宁愿找岐王叔帮忙,也不愿意找我呢?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欺骗我,或者利用我,只要能帮到你,就算是被你欺骗,被你利用,我也甘之如饴……” 赫连煜顿了顿,微扬起下巴,眼神委屈的望着凤七寻,“难道我对你来说就那么微不足道,以至于你连利用都不会想到我?” 凤七寻不怕赫连煜的愤怒和质问,不怕他的冷言冷语,就怕他这般委屈的目光,好似她没有利用他就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样。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殿下,无论我利用谁,对于被利用的人来说,那都是一种伤害,而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真的?”赫连煜的双眸突然绽放出了光芒。 凤七寻点了点头。 赫连煜咧嘴一笑,伸手紧握住了凤七寻的双手,情绪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咳咳!”坐在另一旁的赫连沣轻咳了两声,表情不悦的提醒道:“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第228章 关于利用的问题 凤七寻闻言脸上一红,忙抽回了被赫连煜握住的手,拎起茶壶替他们两人添了些茶水,继而低眉顺目的垂首立在一旁。赫连煜不满地白了赫连沣一眼,重新把凤七寻的手握在掌心,笑嘻嘻的说:“七寻,咱们不要理会岐王叔,他那是嫉妒心在作祟!” 凤七寻噗嗤一笑,斜睨了赫连沣一眼,故作疑惑的问:“嫉妒心?作祟?岐王爷有什么好嫉妒的?难不成嫉妒我们的关系比你们叔侄的关系还好?” 赫连煜摇了摇头,倾身附在凤七寻的耳边道:“他是在嫉妒你对我比对他好!” “咳!”赫连沣又轻咳了一声,凌厉的俊眉微微蹙起,在眉间形成了一个川字。 “哎呀,岐王叔,你要是嗓子不舒服,就赶快回府看大夫去吧!不要继续再待在雍王府了,免得延误了病情。” 他转而笑看向凤七寻,语气温和的说:“七寻,你跟我回宫去住吧!雍王府里也太不安全了,被亲妹妹捅刀便也罢了,如今竟然还被兄长猥亵,这哪里还是一个家,分明是一个暗藏着危险和杀机的陷阱!不行不行,你必须得跟我回宫去!” 赫连煜说着,便起身牵起凤七寻的手,不由分说的要往外走去。可是他拉着凤七寻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凤七寻不走了。他疑惑的回过头,不无意外的发现凤七寻的另一只手被赫连沣好死不死的拽住了。 赫连沣挑眉质问,“去皇宫做什么?忍受那些宫娥仕官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 “那也总好过在这里时时刻刻受到生命威胁!” “既然如此,还是让她住进我的别庄里更好,不仅生命安全得到保障,而且还不会引发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赫连沣言之凿凿的道。 “王叔你一定要和我争吗?”赫连煜不无气愤的说。 赫连沣手上突然用力,便把凤七寻整个人带进了他的怀里,而他眉目冷凝的说:“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瞧着赫连煜脸上的怒气渐次聚积了起来,凤七寻急忙挣开了赫连沣的怀抱,表情严肃的站在两人中间,沉声说:“都不要再争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搬出去住了?我就住在菱湘小筑,哪儿——都不会去!” “七寻……” “殿下出来也有一些时间了,差不多该回宫了!”凤七寻声音冷冷的下了逐客令,继而看向有些幸灾乐祸的赫连沣,“王爷也是一样,该回府了!” “呃……”赫连沣挑了挑眉,收敛了眼中的笑意,略一颔首道:“那,本王就回去了!”他看向明显不舍的赫连煜,淡声道:“太子殿下,你先请吧!” 赫连煜轻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了正堂。 赫连沣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侧眸睇着凤七寻,眼神意味不明的问:“没有利用太子,是因为不想伤害他?” “……” “那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之所以利用本王,是因为觉得伤害本王无所谓?” 凤七寻知道,赫连沣对她轻易不会自称本王,一旦他这么称呼自己,要么是在人前为了保持威严,要么便是——他生气了。 如今雍王府大堂里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他人,赫连沣自然不用保持威严,那就说明他生气了。听他的问话,似乎是在介意自己刚才安抚赫连煜的话。 凤七寻无奈的笑了笑,扬头回视着目光探究的赫连沣,解释说:“我之所以不利用太子殿下,是因为殿下到底年少气盛,不如王爷来的沉稳,恐怕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凤柒翰对我……” “年少气盛?你确定是在说太子?”赫连沣微眯起了眼。 凤七寻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不是一个近四十岁的女人。她轻咳了两声,避开了赫连沣探究的目光,嗫嚅着道:“太子殿下比起王爷,自然是要年轻许多。”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凤七寻心道,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赫连沣这么会鸡蛋里面挑骨头,愣是把别人件简单的话,给歪七扭八的曲解成了别的意思。 “王爷你怎么会老呢?你这么年轻英俊,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说到后来,就连凤七寻自己都被她的阿谀奉承给恶心到了。 反观赫连沣却是一副颇为受用的模样,不停地点着头,“嗯,说得不错,继续说!” 凤七寻撇了撇嘴,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再不言语了。 赫连沣略一倾身,整张俊脸就突兀的放大在了凤七寻眼前,眼神戏谑的道:“既然我在你眼中这么优秀,不如考虑一下我如何?” “王爷……” “看吧!是真心称赞还是违心奉承,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 “……”有这么开玩笑的么? 赫连沣伸手拍了拍凤七寻的脑袋,唇角微勾的说:“今天你受惊了,回园子里好好休息一下吧!”说罢,他便轻笑了两声,转身大步走出了王府正堂。 赫连煜和赫连沣先后离开了以后,臻儿才从门外走了进来,瞧着愁眉苦脸的凤七寻,不无好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呀?” 凤七寻勉强扯出了一个苦笑,什么都没说,径直迈出了正堂。臻儿吐了吐舌头,疾步跟上了她的脚步,“小姐,你等等奴婢!” 夜幕幽蓝如深海般沉邃,点点繁星缀于苍穹之上,闪烁着迷离而又梦幻的光芒。格调雅致的菱湘小筑内,臻儿坐在外堂的花梨木桌旁,单手住着腮,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内堂的青玉案旁,凤七寻手持毛笔,正在聚精会神的练习写毛笔字。 不知道是听谁说起过,读书和练字是最能陶冶人心性的,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凤七寻最爱的便是执笔挥毫,或是誊写经卷子集,或是单纯的就练练字,以平和日渐敏感的心绪。 烛火明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身进入了房间。凤七寻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耳细听,却也只是听到了极细微的声音,源自于院外的虫鸣,其余的便再无声响。 她正想继续伏案练字,却瞧见半梦半醒的臻儿脑袋一歪,整个上半身全趴在了桌子上,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咚”的声响,而后便是烛焰扑闪了两下,一个身形颀长英挺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凤七寻面前,烛火灯芒下,男子脸上银色的面具散发出了惑人的妖冶光芒。 第229章 身份被怀疑 凤七寻稍稍抬眸,清淡如水的眸光掠过几步开外的男子,漫不经心的道:“师父难道就丝毫不曾感觉到自己的出场方式很……特别吗?” “出场不特别,又怎么能彰显为师的身份呢?”凌祭月大言不惭的道。 凤七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看向凌祭月的眸光中不无鄙视,“横竖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不这么彰显,我对你的身份也十分的清楚明了,所以师父你大可以不必这么……”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琢磨着该怎么措辞。蓦地灵光一闪,她打了一个冷战,微笑道:“诡异!对,就是诡异,你每次出现都让我觉得后背一凛,随即浮现出极不好的预感!” 凌祭月顺手抽走了凤七寻桌案上的宣纸,不以为然的说:“听你这么形容,倒不像是我快要出现了,而是——鬼来了!” 凤七寻撇了撇嘴,心想凌祭月还蛮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出场方式和鬼来了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同样让人心生阴寒。 凌祭月拿着凤七寻的墨宝仔细端详了片刻,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了起来,语气赞赏的道:“没看出来,我的徒儿还写的一手好字呢!” “过奖。”凤七寻边收拾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边头也不抬的说。 突然,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盒子被扔到了凤七寻面前。“送你的礼物!”凌祭月双手环胸,轻描淡写的说道。 凤七寻眉头微蹙的抬眼,目光疑惑的望着凌祭月,“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凤七寻抿紧了唇,动手解开了包裹着的黑布,然后掀开了盒子的盖子一看,顿时瞳孔一缩,脸色也倏然变得惨白,贝齿更是紧咬着嘴唇,才没有立刻吐出来。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个人头,一个脖颈处尚在滴血的人头。人头的脸上血色尽无,一双眼睛却睁开着,仿佛死不瞑目一般。更让凤七寻觉得恶心的,是这个人头不是别人,正是下午才离开雍王府的凤柒翰!!! 凤七寻用手捂住了嘴,强忍着想要跑到一边狂吐的欲望,目光冷冷的死盯着凌祭月,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见不得死人,也不是不能见到人头,她只是有一点接受不了——明明下午才针锋相对过的人,晚上的时候竟然已经化作一缕幽魂,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头颅还被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睁着一双不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凌祭月抬手合上了盒子的盖子,语气平静的说:“下午的时候我瞧着他眼神恶毒的盯着你,向来是等着日后要对你进行报复,所以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宰了,也省的纵虎归山产生后患!” 凤七寻并没有执着于凌祭月的杀人理由,也没有介意凤柒翰被杀,实际上她一直觉得凤柒翰很该死——无论莲姨娘如何力保他,也改变不了他该死的事实。她在意的是,凌祭月的话里出现了两个漏洞:下午和我瞧着他。 凤七寻微眯起了双眼,细细的审视着凌祭月,语气怀疑的问:“据我所知,下午的时候你应该没在现场吧?而且雍王府的正堂那么大,不是近距离的话,应该是捕捉不到凤柒翰看我的眼神的吧?” 凌祭月微微一怔。 凤七寻无从得知他掩藏在银色面具下的表情,但是从他几不可查的的怔愣中,也已经捕捉到了些许信息。她目光微动,继而语气试探的问:“你在对不对?你当时就在雍王府的正堂里对不对?” 当时的雍王府正堂里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大多都是凤七寻熟悉的人。她甚至能够十分肯定的说,那几个人里面绝对不会有人是凌祭月。可是其他两个人,她就说不好了。 那两个人,自然是和凤七寻相识较短的两个人——赫连煜和赫连沣。 她蓦地联想到,赫连沣似乎也偏爱于黑色的锦袍,而且他和凌祭月的身形极为相似,某些时候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雷同,难道…… “难道你是……” 就在凤七寻即将说出那个她猜测的人名时,凌祭月倏然消失在了她的面前。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猝不及防的环住了她的腰身,削薄的唇紧贴着她白皙纤长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在耳根处氤氲开来。 凤七寻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想要远离这种暧昧的气息,奈何对方功力太深,而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只能任由凌祭月抱着,并且抱得死死地。 “你觉得以我的功夫,想要听到看到什么,还需要近距离吗?”他吐气如兰的道。 凤七寻只觉被他气息喷薄过的地方,都微微发烫了起来。是啊,以凌祭月的功夫,虽说做不到千里眼顺风耳吧,但是他的听力和视力定然是一般人难以比拟的。 更重要的一个理由是,这样放浪的凌祭月怎么会是赫连沣那个冷冰冰、一出口就能把人冰冻三尺的男人呢? 她睨着摆在桌案正中的盒子,想着里面竟然是凤柒翰的头颅,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个礼物我心领了!只不过下次在送礼之前,麻烦师父多考虑一下收礼物的人的感受,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么血淋淋的东西!” 瞧着凤七寻不再纠结于上一个问题,凌祭月松开了环着她的双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无所谓啊!反正我也不会送给别人礼物,只会送给你,只要知道你能接受就可以了!” 凤七寻无奈的摇头轻笑,对凌祭月言之凿凿的理论不置可否。她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朗月皎皎,月华如练,沉落进她沉静的眸子里,晕开了一抹鲜艳的白。 “凌祭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她低声问。 “嗯?”对方似乎没有听清。 凤七寻转过身,沉敛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睇着面前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你是祭月阁的阁主,你是江湖人人畏惧的魔头,你武功高深,你声震武林,你有太多太多我无法企及的东西,而这样的你——为什么会不遗余力的帮我呢?” 第230章 深夜惊醒 凤七寻其实是一个固执到甚至有些顽固的人,她从不相信有人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帮她。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亦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那些都对她好,倾尽一切帮她的人,大多都有着某种原因或者目的。 赫连煜是出于对她的喜欢,赫连沣是出于想要利用雍王府的兵权,凤柒云和凤柒陌则是因为和她割舍不断的血缘,那凌祭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不是说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而是说她究竟有什么能够给他的呢? 论相貌,她固然有那么一些姿色,但也不是无人能及的,况且凤七寻并不认为凌祭月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人做到了他那个位置,一般都不会太在乎这些外化的东西——金钱,地位还有美色。论及其他,他一个江湖人士,大抵是不会有入主朝堂的打算了。 “难道是雍王府里有什么稀世罕见的奇珍异宝,是你特别想要的?”凤七寻微蹙起了眉头问道。印象中的雍王府珍品极多,但稀世珍宝却着实算不上。 凌祭月轻笑了笑,笑声中掺杂了继续无奈。他一心的想要对她好,结果却被她说成是另有所图,任谁也不得不苦笑的吧! 可是这种落寞在他的叹息中稍纵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言语的轻佻和暧昧。 凌祭月欺近凤七寻身畔,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唇角微勾的回答:“如果说雍王府真有什么宝贝是我一直觊觎的,那一定是你!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肯割爱,把这个宝贝送给我?” “师父似乎总有把一本正经的谈话,给转变成暧昧的玩笑的能力……” “我跟你开玩笑的时候,你总以为我在认真,而一旦我真的认真起来了,你反倒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呵……傻徒儿,你的思维什么时候才能和为师在一个频率上呢?” 凌祭月说完,便微笑着缓缓后退,然后在凤七寻疑惑间倏然消失在了原地。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桌案上盛放凤柒翰人头的盒子。 “夜色已深,你早些休息吧……”男子清洌的嗓音从天际遥遥传来。 许是睡前见到了凤柒翰的人头,这一夜凤七寻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凤柒翰浑身是血,追着向她讨命的情景,还有一身血衣的莲姨娘表情呆滞的望着她,不停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儿子?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儿子? 猛然惊醒的时候,周遭还处于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就连房间的蜡烛都已燃尽,黑暗的一切仿佛张开大嘴的恶魔,叫嚣着朝她侵袭而来,让人避无可避。凤七寻双臂环膝的坐在床角里,眼泪倏然的落了下来。 她并不是难过,她只是很想大哭一场,用眼泪来冲刷自己日渐蒙尘的心。没有谁会一直坚强,可是偶尔的脆弱却让她近乎崩溃。刚刚血腥的梦境再次袭入脑海,她的双手沾满鲜血,很多很多人的鲜血,有谨儿的,周嬷嬷的,还有凤怡瑶、凤柒翰的……那些鲜血逐渐汇集成了河流,将她淹没其中。 突然,一身血衣的莲姨娘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手里拎着一个年幼的孩童,孩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恐惧和无措。莲姨娘笑的狰狞,“凤七寻,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便也要了你儿子的命!” “敏安——” 梦境里的凤七寻嘶声大喊,而现实中的她则低声抽噎着,不想让其他人见证她的脆弱。 蓦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拱进了她的怀里,伸出舌头舔去了她脸上的眼泪,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嗷呜!”仿佛是在对凤七寻说:“不哭!” “银月……”凤七寻抱紧了稍稍长大了些的幼豹,耳边回响着凌祭月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做凤七寻,告诉我,我会帮你更名改姓甚至改头换面,然后带你走。 “怎么办?我好想离开这里,好想放下一切,可是我走不了……”凤九夜还没有死,她前世的债还没有讨回来,她如何能甘心的就此离开呢? “执念太深,终成虚妄……” 凤七寻默念着这句话,而银月则一直安静的让她抱着,不时用自己的小脑袋噌噌她的脸蛋,很是乖巧。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凤七寻擦干了眼泪,收起了表情里哪怕一丝的极细微的脆弱,又恢复了淡然和沉静的模样。无论昨夜她经历了如何残忍的梦境,醒来后又是怎样的泣不成声,一切都在第一束阳光洒落大地的时候悉数敛尽。 她还是她,而雍王府乃至整个大凛朝的争斗仍然在继续。 有规律的敲门声适时地响起,与此同时传来了臻儿的声音,“小姐可醒了?” 凤七寻动作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安睡在她怀里的银月,把它轻轻放在了床上,而后极轻的起身下床,淡声道:“进来吧!” 臻儿推门走了进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凤七寻羽睫下浓重的阴影,“小姐昨个晚上没有睡好?” 凤七寻白了她一眼,半真半假的说:“你睡觉打呼打的震天响,我能睡着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睡得好?” “打呼?!”臻儿不禁惊呼了一声,双颊顿时红了起来,嗫嚅着问道:“有吗?”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臻儿一脸讪讪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呀,小姐!奴婢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竟然还会打呼。奇怪了,昨晚明明好好地守着小姐的,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呢?” 凤七寻噗嗤一声笑了,“骗你的了!” “小姐——”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凤七寻洗漱完了以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从铜镜里看向身后给她绾着发髻的臻儿,问道:“府里今天早上有什么动静?” “奴婢听其他的下人说,老爷似乎是有意给莲姨娘准备葬礼,所以一早罗管家便匆匆出了府,大概是去购买一些丧葬用品了吧!” 凤七寻微扬起了一个嘲讽的笑:“生前的时候不好好待人家,等人死了才想着大肆操办葬礼,还真是够虚伪的。不过给一个背叛过他,又当场自杀的女人准备葬礼,父亲大人倒着实大度!只是……死亡的缘由怎么说?” “似乎对外说是身染恶疾,突然暴毙了!” “也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只是这么一来,凤九夜恐怕就有借口回来了,而她这一回来,定然会想方设法的不走了吧……”凤七寻微眯起了眼,幽幽的说。 第231章 母女交锋 用过早膳以后,鉴于莲姨娘的葬礼在即,凤七寻便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丝质长裙,青丝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斜的插了一支碧玉簪子,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出水的芙蓉花,清涟而秀雅。 她和臻儿刚一走出菱湘小筑,正准备沿着鹅卵石的小径去往琼花苑,就瞧见罗管家匆匆的打前面的小路经过,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 “罗管家。”凤七寻微微启唇,唤住了匆忙前行的罗管家。“管家这么找急忙慌的,是要去哪里呀?” 许是以前在菱湘小筑对罗管家不留颜面的训斥,着实让罗管家吓破了胆,以至于他在其他人面前还是一贯的趾高气扬,但是一到了凤七寻面前,立刻就毕恭毕敬了起来。 “回大小姐,这明日就是莲姨娘的葬礼了,老爷把葬礼的准备事宜全权交给了夫人,奴才正要去向夫人禀告关于葬礼的一些事。” “哦?瞧着罗管家的脸色,似乎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不妨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凤七寻都这么说了,罗管家又岂敢不从,立刻点头哈腰的说:“是,大小姐。其实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莲姨娘的葬礼到底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情,这二小姐虽然被逐出了雍王府,可她好歹也是咱们王府里的人,所以奴才正要去向夫人请示,需不需要告知二小姐回来参加葬礼,这是其一;第二件事情嘛,自然是关于二少爷的。老爷特意交代了,让奴才找到二少爷,让他回来送莲姨娘最后一程,可是奴才是怎么都找不到二少爷,这不正好一并请示了夫人,看看应该怎么办才好?”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原来是这样,那正好我要去向母亲请安,不如我代你询问一下母亲好了!” 罗管家脸色顿时闪过一抹窃喜,“真的?” 凤七寻挑眉反问道:“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和你开玩笑?” 罗管家微微一怔,立刻垂首道歉:“奴才知错,奴才谢过大小姐!” “不用客气了……” 凤七寻轻瞥了罗管家一眼,抬脚向左前方走去,那条路直通韩蕙心居住的暖蕙阁。 “小姐,你为什么要帮罗管家的忙啊?夫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整日里没事都还想找点事来和你过不去,如今你这么做,不是送上门去让她为难你嘛!”臻儿半是疑惑半是不平的问。 “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只管跟着就是了。”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暖蕙阁。 守在门外的徐嬷嬷一瞧见凤七寻,顿时在心里叫了一声苦,暗道这个小祖宗怎么过来了?可是为难归为难,她还是不得不满眼含笑的迎了上去,“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徐嬷嬷你这问的什么话?身为女儿难道不应该来向母亲请安吗?”凤七寻挑眉,语气里隐约有一丝不悦。 徐嬷嬷心里一颤,立刻自己掴了自己一个耳光,陪着笑脸说:“瞧老奴这张嘴不会说话的,还请大小姐见谅。不过……”她回头望了一眼房门紧闭的正屋,一脸为难的道:“大小姐,您看着可真是不凑巧,昨个夫人一直忧心莲姨娘的事情,不觉竟睡得晚了,现在估计还没睡醒,不如您晚些再过来?” 凤七寻抬头瞧了一眼光芒明媚的太阳,笑着对徐嬷嬷说:“我看这时候也不早了,母亲应该也醒过来了,不如今日就由我来伺候母亲穿衣洗漱吧!”说罢,她便缓步走上了台阶,并吩咐身后的臻儿道:“臻儿,准备热水、布巾还有漱口水。” “是,小姐!” “大小姐……”徐嬷嬷疾步走上台阶,拦在了凤七寻面前,高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呀!您是咱们王府的郡主,身份可金贵着呢!怎么能做那种粗活呢?” “身份再金贵,不也还是母亲的女儿吗?这女儿伺候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 瞧着徐嬷嬷还是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凤七寻突然板起了脸,沉声道:“怎么?你敢拦我?” 徐嬷嬷身体一颤,急忙闪开了位置,低垂着头,嗫嚅道:“老奴不敢!” “哼!”凤七寻冷哼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暖蕙阁里的摆设奢华,雍容中透着典雅。里面的桌椅床柜,杯碟瓶鼎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极品。案几上的青花缠枝香炉中燃着淡淡的熏香,香气缭绕在房间里,仿佛能在瞬间安抚人的心境。 似乎听到了开门声和外间轻微的脚步声,韩蕙心略显慵懒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是徐嬷嬷吗?让丫环们进来吧!” 凤七寻唇角浮起一丝清淡的冷笑,撩开琉璃珠串的帘子,缓步走了进去。 韩蕙心原本是半倚在茉莉宽榻上,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瞧见她走进来,立刻坐直了身体,眉头紧蹙的质问:“谁让你进来的?” 凤七寻挑起额前的一缕青丝,微笑着说:“做女儿的想要进来母亲的房间,难道还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吗?” “那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凤七寻自动忽略掉了韩蕙心恶劣的语气,以及她的后半句,自顾自的走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的雕花木门,自言自语道:“母亲今日穿件什么样的衣服好呢?这些个鲜艳的颜色自是不能穿了,不然让父亲瞧见了,还以为母亲对莲姨娘的死欢欣鼓舞呢!”说到这儿,她倒是轻笑出了声,拿过衣柜中一件青玉色的素边锦裙,对韩蕙心说:“母亲觉得这件如何?”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韩蕙心脸色不悦的斥道。 “这一大早的,母亲的语气可不能这么差,会影响一整天的!”凤七寻一脸无害的走到韩蕙心面前,笑着道:“来,就让女儿伺候母亲更衣洗漱吧!” 韩蕙心瞧着凤七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好起身下了床,伸直双臂任由凤七寻给她穿上了那件青玉色的素边锦裙。 凤七寻纤手滑过锦裙的边线,笑容迷惑的道:“记忆中我上一次伺候母亲更衣,似乎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她蓦地抬眸,对上韩蕙心眸光凌厉的双眼,笑容愈发温婉无害的道:“母亲可还记得,那时候穿的是哪一件衣服呢?” 第232章 韩蕙心身份被怀疑 韩蕙心闻言心下一凛,脸上的表情也冷下来的许多,“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谁还能记得?” 凤七寻轻笑着把韩蕙心引到了梳妆台前,并且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她拿起桌案上的象牙梳子,动作轻柔的替韩蕙心梳着长发,幽幽地道:“母亲或许贵人多忘事,可是女儿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女儿替母亲挑选的是一件绣着金棠牡丹的锦服,那裙角袖口的牡丹绣的栩栩如生,裙尾的金棠也绣的煞是好看……” 还不等凤七寻把话说完,韩蕙心就冷声打断了她,并且夺去了她手里的象牙梳子,重重的丢在了桌子上,厉声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亲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极力的在和母亲沟通母女感情啊!” “母女感情?呵,如果你真拿我当你的母亲,你就不应该处处和九夜作对,处心积虑的为难她,陷害她,还害得她被逐出了雍王府!” 凤七寻望着铜镜中韩蕙心的面容,未施脂粉的脸色早已没有了少女的细腻紧致,而愈发显得干燥而憔悴。她不由得牵起一抹冷笑,潜藏在眸底的嘲讽像是涨潮的海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在母亲细数我对凤九夜的所作所为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凤九夜对我做过什么?而你又对我做过什么?你说我不拿你当做母亲,可是试问母亲又何时拿我当做过女儿看待?你不如就承认吧!在你眼里,你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凤九夜!” 凤七寻手上动作未停,继续帮韩蕙心绾着发髻。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母亲,是不是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亲生母亲!” 韩蕙心身子一颤,霍的站了起来,双眼瞪视着凤七寻,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你的母亲,我还能是谁?” 凤七寻温婉的笑着,说话的语气柔婉的能够滴出水来,“我只是怀疑而已,母亲不必这么激动!”她扳过韩蕙心的身体,重新把她按回了凳子上,将她剩余的头发全部绾了起来,葱白的指尖划过她的后颈,不无惋惜的道:“女儿当真是好久都不曾和母亲一起交流了,久到女儿都不知道,母亲后颈的莲花纹刻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腊梅花……” 韩蕙心猛地一震,眼神四下游离了一番,冷哼道:“什么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你和九夜不也是都长大了吗?” 凤七寻略一颔首,“母亲说的是!”她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抬眸道:“对了,来的路上遇到了罗管家,他让我帮忙问一下母亲,莲姨娘的葬礼要不要通知九夜回来参加?” “身为凤家的女儿,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正好我今日有事需要出门,不如这通知九夜回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韩蕙心皱起了眉头。 “母亲不是觉得我和九夜近来有些不合吗?这也算是一个冰释前嫌的好机会,不是吗?”凤七寻微笑着反问。 韩蕙心眸中映出了她温婉无害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真情,几分虚伪,倒着实教她看不分明,不过她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驳凤七寻的话。想着如今凤九夜都已经被逐出了雍王府,凤七寻应该也想不出什么陷害她的方法了吧。 于是她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凤柒翰似乎没了踪影,但是父亲希望他能来送莲姨娘最后一程。” 一听到凤柒翰的名字,韩蕙心就怒从心起,这个庶出的贱种,没什么大的出息也便罢了,竟然还敢胆大妄为的染指凤九夜,别说是不见了人影,就算是死了都不足惜! “哼,想来他是自知罪孽深重,没有脸再踏进雍王府了吧!以后不许在我的面前再提起他的名字,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恶心!”韩蕙心冷哼道。 凤七寻亦是轻哼了一声道:“女儿知道了,那女儿这就告退了!”说罢,她便略施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她刚一离开,徐嬷嬷急忙就跑了进来,一脸疑惑的问道:“今儿个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大小姐这是?” 韩蕙心轻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几天都给我仔细着点,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是,老奴遵命!” 凤七寻走出了暖蕙阁以后,回头望了一眼这个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的楼宇,眸底渐次席卷起了漫天的寒意。“就算什么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一个人也不会喜欢上她始终讨厌的东西!” “小姐……”瞧着凤七寻沉郁的脸色,臻儿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凤七寻收回了望向暖蕙阁的目光,淡淡的道:“走吧,备车出发去绮霞居。”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她的母亲韩蕙心最是讨厌极寒的隆冬,而喜欢艳阳高照的夏日,所以她讨厌一切和寒冬有关的东西,包括腊梅花。 凤七寻眸底陡然一寒,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沿着青石小径缓步离开了。 缓缓行驶的马车上,凤七寻端坐着闭目养神,臻儿则扒着车窗,一脸欢快的看着来往的人群以及街上的摊贩,眼神中是在雍王府里不曾看到的轻松。 大抵争斗的久了,每个人都会累,都会厌倦的吧…… “九夜最近有什么动静?”凤七寻缓缓睁开眼,启唇问道。 臻儿放下车窗帘,恭敬的回答:“回小姐,二小姐最近和表少爷走的很近……韩家的人对此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 凤七寻轻笑,“只是有些不满吗?怕是大大的不满吧!这要换做以前凤九夜还是郡主的时候,韩硕能搭上她,韩家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今……呵,估计是避之都唯恐不及了!” “小姐说的没错,尤其是韩夫人,听说还因此被气病了,只不过表少爷的性格大家都知道,那真要忤逆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他还能多忤逆?难不成还想把九夜娶回家去?这件事别说凤家和韩家不会同意,恐怕凤九夜也不会答应吧!”她可是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妹妹,凤九夜的野心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轻易把自己嫁出去,更不会嫁给一个朝臣之子。 “小姐,还有一个人,最近也在绮霞居周围徘徊。”臻儿犹豫了片刻,禀报说。 第233章 事情败露 凤七寻秀眉微挑,“你说的莫非是……封青越?” 臻儿点了点头,语气不无同情的说:“正是。封青越近日每天都徘徊在绮霞居附近,而且都是满怀期待的过来,然后看着二小姐和表少爷打情骂俏,再然后就是一脸落寞的离开,日复一日的,都已经好一阵子了!” “是么……” 凤七寻没想到像封青越这样的花花公子,竟也会有这么长情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封青越接近她,讨好她,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罢了。等到新鲜感一过,他自然会厌倦她,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放弃。 只是照臻儿的描述来判断,封青越不仅没打算放弃,似乎还有越陷越深的趋势——凤七寻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觉得那里的青筋在隐隐跳动。 “再等等看吧!封青越那样的纨绔子弟,一般不会有太长的耐心。”她淡淡的道。 臻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对凤七寻的话表示怀疑。她是没瞧见封青越的那副模样,见天儿的守在绮霞居门外,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不过似乎从来都没送出去过,因为凤九夜每次都是韩硕上前敲门的时候才会出来,一脸媚笑的把韩硕迎了进去,又紧紧关上了院门。封青越就站在原地,一脸哀怨的望着紧闭的院门,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儿。 不过说来也奇怪,就在她们的马车到达绮霞居的时候,往常每天都准时伫立在绮霞居不远处的封青越竟然没有出现。 “诶,封青越今天居然没来吖!”臻儿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脸的惊奇和疑惑。 凤七寻对此倒没觉得有多奇怪,正如她所说,像封青越这样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对女人的耐心向来有限,他们或许会挥金如土的去讨好一个女人,但是绝不会耗费大把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女人! “我们进去吧!”她淡声道,缓步上前推开了绮霞居的院门。 就在凤七寻和臻儿进入绮霞居,并且把院门重新关上了以后,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从距离绮霞居最近的隐蔽处闪身走了出来,脸上是一副惊骇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就在半个时辰以前,他还亲眼所见凤九夜送走了韩家的公子,然后关上院门回来绮霞居,而刚才竟然又有一个凤九夜进入了绮霞居?!!!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和凤九夜一模一样的女人进入了绮霞居! 封青越的手一松,手上的碧玺玉坠子就掉在了地上,而他后退了两步,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真他娘见鬼了!”他临走前嘟囔了一句。 凤七寻推门进入绮霞居的时候,凤九夜正坐在廊下,神情慵懒的端详着摆放在小矮桌上小玩意儿。清一色的全是玉制品,有玉簪,玉珏还有玉璜、玉扳指,虽然其中有的东西看着不怎么起眼,却个个都是价值不菲。 凤九夜寻思着到底是哪个爱慕者这么大方,每天都往她门前放一个精致的漆木匣子,匣子里盛放着一个玉制的小玩意儿。一天两天的不稀奇,可这日子久了,还真让她好奇不已。她心想定然是这个人相貌丑陋,不便示人,所以才这么鬼鬼祟祟,不过也好,省的她想法设法打发了——她可是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女人,岂会看上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这么想着,凤九夜不禁得意的笑了。 她的笑容还没扩散到眼角眉梢,就瞧见凤七寻推开院门,缓步走了进来。笑容顿时定格在了当场,然后缓缓收敛进了眸底。 “你来这里做什么?”凤九夜板起了脸,冷声问道。 凤七寻眸光淡淡的扫过她面前的矮桌,看到了摆放有序的玉制的小玩意儿,声音平静的揶揄道:“怎么?你最近开始收集玉制品了?” 凤九夜快速的把那些玉制品收罗进了一旁的雕花木盒里,然后斜眼睨着凤七寻,语气不善的道:“要你管?我不想见到你,滚出去!” 论起这说话的语气,凤九夜和韩蕙心还真是……如出一辙! 凤七寻无视于她恶劣的语气,轻笑着上前,在她对面的矮凳上坐了下来,“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过来你这里自然是有事要说,说完了我自然就会离开,你放心……”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很不想——见到你!” “你——”凤九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好,你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就赶快滚!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哦?”凤七寻掩唇轻笑,故意道:“怪不得数日不见,你的妆容怪异了许多,原来都是因为每天不照镜子的原因!” “小姐,二小姐为什么每天都不照镜子?”臻儿故作不知的问。 “因为我们长相一样,她一照镜子,看见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也同样会恶心呀!” “凤七寻!”凤九夜咬牙切齿的喊了她一声。 凤七寻轻瞟了她一眼,恍然道:“我怎么给忘了,会恶心也不一定是见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害喜,九夜,你该不会是怀上了凤柒翰的野种了吧?” 凤九夜脸色蓦地一白,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凤七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个贱人!” 凤七寻眼神中氤氲着嘲讽,面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灿烂,“胡说八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清楚什么?我清楚什么?” “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雍王府的郡主了,所以没有人会告诉你王府里发生了什么吧?” 凤九夜心里立刻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告诉我什么?” “凤柒翰不是父亲亲生儿子的事情败露了,他狗急跳墙,把一切都说出来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了你和他之间的苟合……” 凤九夜微微一怔后,便冷哼着打断了凤七寻的话,“哼,虽然我被逐出了雍王府,但是不代表谁的话我都得相信——尤其是你,凤七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信不信随便你,我只是告诉你事实而已。” “事实?是你胡编乱造的事实吧!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二哥又怎么会交代呢?” “事情究竟存不存在,你我心里都很清楚,至于凤柒翰……呵,也是他太过贪心,对你下了手还不够,竟然还妄想染指我。”凤七寻身体微微前倾,眸光诡谲的盯着已经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的凤九夜,语气轻蔑的冷声道:“九夜,我可不像你那么愚蠢,竟然会向凤柒翰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屈服,所以……” 第234章 奇怪的女人 凤七寻还没说完,就瞧见凤九夜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唇不住的哆嗦着,“不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你在骗我,是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会相信,但是凤九夜心里的怀疑几乎已经得到了肯定。她是了解凤柒翰的,他一直对凤七寻死心不改,如今竟是真的对她出手了么?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不用想,凤七寻既然安然的站在这里,那一定是凤柒翰出了事。 凤九夜舔了舔嘴唇,故作镇定的说:“横竖我对雍王府的情况一无所知,你自然是想说什么都可以了,不过就是休想指望我会相信!” 凤七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满脸恐惧的凤九夜,唇角牵起了一抹冷笑,“我还是那句话,信不信随便你!不过我今天过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通知你——莲姨娘因为凤柒翰暗地里和你私通的事情,自尽于王府正堂,明天是她的葬礼,记得来参加!” “什么?!!!”莲姨娘死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胡编乱造,但是莲姨娘的死肯定不能乱说。凤九夜心下一惊,蓦地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起来。她捂着胸口,极力的喘息着,却发现周身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凤七寻瞧见她这副模样,脸上先是浮现出了担忧,担忧继而转变成了不屑,冷声道:“凤九夜,你别装了,难不成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真的犯病了?知道吗?我最大的优点便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说罢,她就转身向台阶下走去,不过在迈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她顿住了身体,语气温和的道,“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在回来雍王府之前,最好想想怎么向父亲解释你和凤柒翰之间的龌龊吧!” 凤九夜伸直了手臂,想要抓住凤七寻远去的背影,却感觉到脑袋一阵晕眩,身体晃了两晃,径直朝着石砌的台阶摔了上去。 “小姐!”臻儿见状一惊,急忙唤住凤七寻,并且疾步向凤九夜跑了过去。 就在臻儿快要跑到凤九夜面前的时候,斜刺里冲出了一个人影,快速的奔到凤九夜身边,堪堪抱住了她摔下去的身子,然后两人一起摔到了台阶上,只不过九夜在上,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救了她的人却因为后脑撞到了台阶上,晕了过去。 凤七寻也疾步走了过来,皱眉瞧着抱着凤九夜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苍老的面孔上有着覆盖了大半张脸的烧伤的痕迹,让人几乎分辨不出她本来的面目。就算是被摔晕了过去,她还是死死地抱着凤九夜,似乎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哑…哑婶!”凤九夜断断续续的喊了一声,呼吸愈发困难了。 凤七寻一边暗恨自己的妇人之仁,一边对臻儿使了一个眼色,上前拉过凤九夜,两人一并把她抬进了房间里。 “去请大夫!”她吩咐道。 “是!” 臻儿快步走了出去,把倒在台阶上的老妇人扶起来,让她靠坐在廊下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绮霞居,朝着距离这里最近的药方跑去。 不多时,她就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回来了。大夫先是查看了一下凤九夜的病情,然后给她施针疏通了一下呼吸。 “没什么大事,只是注意不要再让病人受到刺激了!”老大夫交代。 凤七寻点了点头,让臻儿引着老大夫去给廊下的老妇人诊治。 “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不是更衬你的心吗?”凤九夜吃力的说。 凤七寻站起身,缓步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并不是想要救你,我只是觉得就这么让你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凤九夜扯开一个苦笑,问道:“哑婶……怎么样了?”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不无嘲讽地道:“原来你还会关心别人?” “哑婶是韩硕表哥找来伺候我的人,但是她对我很好,也让我感到很亲切,我不想她出什么事……” 凤七寻身体一顿,回头看向坐起在床上的凤九夜,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她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她淡淡说了一声,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的廊下,老大夫已经替哑婶包扎好了头上的伤口,正在向臻儿交代相关的事宜。凤七寻眯眼瞧着靠坐着廊柱的哑婶,心底也突然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仿佛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而是和这个人认识了好久好久。 她仔细地端详着双眼紧闭的哑婶,头发花白,身体有些佝偻,沧桑的面容上被烧伤的疤痕所覆盖,显得有些狰狞。 “大夫,她脸上的烧伤有办法治好吗?”不知怎的,这句问话就脱口而出了。 直到瞧见臻儿疑惑的目光,凤七寻才有些讪讪的别开脸,若无其事的抬头望向高悬的艳阳。 老大夫则细细的察看了一下哑婶脸上的伤,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摇着头说:“这位病人脸上的烧伤已经有三四年之久了,怕是没有希望治好了!” “哦……”凤七寻略有些失望的应声。 老大夫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对凤七寻说:“姑娘也别太失望,老夫听说江湖上相传有一个逍遥鬼医,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还能医治百病,想必他一定能治好这位病人脸上的烧伤。” “真的?” 凤七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老大夫幽幽的说:“不过这个逍遥鬼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不好找,不好找呐!”说罢,老大夫便摇了摇头,背着药箱缓步离开了。 在回去雍王府的路上,凤七寻一直端坐着沉思,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过。臻儿瞧着担心,便开口问道:“小姐可是还在想逍遥鬼医的事情?依奴婢看,你何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妇人如此费心呢?” 凤七寻知道臻儿这话说的没错,可她就是放不下,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妇人那张烧伤的脸,总觉得不医治好她的脸,自己的心就难安。 不过逍遥鬼医那般的人物,恐怕也不是她能寻的来的。 她寻不来,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啊!至少有一个人,凤七寻知道只要她开口,那人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她找到逍遥鬼医,并且把逍遥鬼医带到她面前来。 第235章 九夜回府 第二天是莲姨娘的葬礼,雍王府里挂满了惨白的缟素,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凤七寻也见到了两日未曾见过的凤桓。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往日英武威严的脸上表情哀伤,两鬓的墨发中竟也抽出了雪丝,整个人都像是害过一场大病一样。他目光无神,步履匆匆的打她身边走过,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凤七寻的存在。 “小姐……”臻儿偷偷瞧了凤七寻一眼,却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凤桓的无视而产生丝毫不悦,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走在前往奠堂的路上,耳边不时可以听到下人的议论。她们说,雍王爷可真是一个痴情的人,莲姨娘走了,他便向皇上告假了数日,并且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或者是宿在莲姨娘的绮莲阁,大抵是为了睹物思人吧! 凤七寻只觉得凤桓或许算不得薄情,但也绝对说不上痴情,不然莲姨娘何苦红杏出墙,同其他的男人暗度陈仓?说到底,她终究是对凤桓失望了,绝望了,而后死了心! 这就是为什么,这一世的凤七寻发誓决不再依靠任何男子,只因世间男子皆薄幸。你以为他是你的良人,会成为你终身的依靠,可是到头来他移情别恋,而自己只有独守着空闺暗自神伤。 灵堂里到处都是凄清的惨白,正中央一个大大的奠字,两旁挂着挽联,紫檀木的供桌上摆满了各式祭品,一旁的长明灯静静地燃烧着。 凤七寻来的早了些,还能见到正在布置灵堂的下人。他们穿着白色或者深黑色的衣服,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彼此之间偶尔互看一眼,却不开口交谈,都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并且尽量不弄出较大的声响。整个画面都仿佛是一出默剧,恁的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 “姐!” 蓦然响起的声音,让凤七寻心里一震,猛地回过头。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捶打了对方一下,嗔怪道:“柒陌,你吓死我了,在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悄悄的站在别人的身后,又突然的出声唤人?” 凤柒陌扁了扁嘴,一脸委屈的说:“姐,我不过是瞧见你了,所以想来打个招呼而已,不是故意要吓到你的!” “好了,我没有生气,你怎么回来了?” 凤柒陌拿眼睇了一下供桌前的棺材,“出了这种事情,我能不回来吗?” “也是……” “对了!”凤柒陌扳过凤七寻的身体,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沉静的眸子,一脸气愤的说:“二哥的事情,我从大哥那里听说了些,他真的没有对你怎么样吧?我早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原来真的是包藏祸心,早知道我就应该……” “应该怎样?你也就是现在知道了凤柒翰不是你的亲二哥,所以才会在这里大言不惭,换做原来你不知道的时候,他还是你的二哥,你能把他怎么样?” “我至少可以小心提防着他嘛!”凤柒陌一脸讪讪的道。 凤七寻还想说些什么,抬眼瞧见凤桓从灵堂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韩蕙心还有蓉姨娘和柔姨娘,以及凤柒云和凤怡卿。 “见过父亲。”凤七寻和凤柒陌齐声问候。 凤桓轻点了一下头,便大步走到莲姨娘的棺材旁,大手轻抚着还没合上的棺盖,望着里面像是熟睡了一般的莲姨娘,低声呢喃道:“莲儿,莲儿,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他闭了闭眼,仿佛是想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开始吧。” 葬礼最开始是由高僧诵经超度亡灵,然后便是亲人挨个上前敬香,悼念亡者,然后便是合上棺盖,上钉封棺。 在凤七寻悼念完莲姨娘的时候,有下人进来禀报:“老爷,二小姐来了!” 一听到凤九夜来了,除了伺候的丫环家仆以外,在场的其他人脸色都有些怪异,凤桓更是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一身素白长裙的凤九夜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踉跄着走到莲姨娘的棺材前,神情悲伤的喊道:“姨娘,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啊,九夜…九夜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九夜知道以前是九夜不对,总是处处和姨娘作对,可是九夜从没想过,您竟然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这么突然的走了……” 她的声音悲伤,表情亦是恰到好处,让看着的人无不是悲从中来,就连凤桓都难免悲恸动容,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罢了,罢了,九夜,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让莲儿走的安心些吧……” 凤九夜抽噎了两下,擦了擦两颊的泪水,上前跪在了凤桓面前,“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求父亲原谅。” “九夜!”韩蕙心低低唤了一声,转而看向神情微动的凤桓,劝说道:“无论九夜犯了多大的错,她始终还是你的女儿,如今就算是惩罚也该够了吧!她怎么说都是咱们的女儿,怎么能一直过那种清贫的生活呢?更何况她还患有心疾!” 许是莲姨娘的死对凤桓的触动很大,使他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和家人团聚的珍贵。他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凤九夜,蓦然发现她似乎憔悴了很多,整个人也瘦了一圈,想来是这一个多月的贫民生活让她吃尽了苦头。 凤桓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正想开口让凤九夜回来,却被突然出声的罗管家打搅了,“老爷,二少爷似乎还没有过来……” 凤桓闻言目光一凛,抬手重重的拍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厉声道:“连自己亲生母亲的葬礼都不来参加,果真是一个逆子,逆子呐!”他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阎琛,吩咐道:“找,你给我带人出去找,就算把离都给我翻过来,也必须把那个逆子给带回来!” “是!”阎琛抱拳领命。 “慢着……”女子清淡的声音阻住了阎琛的脚步,也成功引起了凤桓以及其他人的主意。 凤桓看着缓步走上前的凤七寻,面色不悦的道:“怎么?” 凤七寻先是朝着他盈盈一拜,而后笑容极浅的说:“父亲,离都城这么大,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等找到人了,恐怕莲姨娘都该下葬了!”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无论如何,凤柒翰都必须回来送莲儿最后一程!” “自然应该是有目的的找了!二哥离开雍王府的时候身上带的银两不多,就算住客栈也不会住太长的时间,所以他一定会去投奔别人。” 凤桓眉目凝重,沉声问道:“谁?他会去投奔谁?” 第236章 嫁祸 凤七寻微微一笑,不紧不慢且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据我所知,二哥的那些所谓的朋友都是一些酒肉朋友,同富贵可以,共患难却是不太可能的。这样细数下来,他所能投奔的人是极其有限的,而在这些有限的人里面,父亲最有可能不去追查的,便是二哥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这么说,你是知道柒翰现在身在何处了?” 凤七寻垂下了头,声音亦不复刚才的铿锵,而是带了些许的胆怯,“父亲先答应我不会生气,我才会说出来二哥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不过我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我不生你的气,快说!” 凤七寻的眸光状似无意的扫过被韩蕙心扶起来的凤九夜,唇角扬起了一个寒凉的弧,“二哥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应该是绮霞居!” 绮霞居?!!!凤九夜居住的地方! 此言一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下人们自是觉得,凤九夜作为妹妹,难免会援助一下离家出走的哥哥,而主子们则是另外一种想法了——凤柒翰既然和凤九夜有染,定然会在无处可去的时候找到她,然后住进绮霞居,正好两人可以双宿双栖! 凤九夜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其他人眼神中的暧昧,顿时气得脸色通红,目光愤恨的瞪着凤七寻,厉声斥道:“七寻,你无凭无据的休要胡说!” 她不争辩还好,这么一争辩,顿时被别人误以为成了心虚,看她的目光愈发怪异了。 “我是不是胡说,让阎教头去绮霞居搜一下便知。”凤七寻目光从容的望着凤桓,语气镇定的说:“父亲,如果阎教头没有搜到人,那七寻甘愿受罚!” “好,阎琛,去绮霞居!”凤桓面色冷凝的下令。 “是!”阎琛再次抱拳领命,然后带着一队护院快速出了门。 韩蕙心吩咐下人重新搬来了一个椅子,安抚着凤九夜,让她坐了下来。然后冷眼睇着凤七寻,语气不悦的道:“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难道不把九夜害死,你就不甘心吗?” “夫人!”凤桓沉声喝道,“七寻何错之有?竟然让夫人如此质问?” “老爷,她罔顾姐妹之情,难道这不是错吗?” 凤桓皱起了眉头,反问道:“夫人的意思是,七寻应该知而不报,让阎琛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离都里到处乱找人?”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韩蕙心垂下了头,声音亦低了下去。 “不是就好!” 过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阎琛疾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在凤桓面前,神情凝重的禀报说:“回老爷,找到二少爷了!” 凤桓不由得身体前倾,“真的?”他侧眸看了一眼表情紧张的凤九夜和韩蕙心,又看向跪在面前的阎琛,问:“他果真是在绮霞居?” 阎琛犹豫着点了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凤桓追问道。 阎琛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最终还是禀报道:“不过二少爷已经……死了!” “什么?!”凤桓霍的站起了身来,厉声问道:“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柒翰怎么会死了呢?他又是怎么死的?” 凤九夜闻言亦是身体一颤,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站立着的凤七寻,总觉得她眼角眉梢都挂着阴谋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她不由得握紧了韩蕙心的手,目光担忧的望着她,“娘亲!” 韩蕙心拍了拍凤九夜的手,声音温柔的安抚道:“先别着急,先听听阎教头怎么说。放心,不是你做的事情,谁都休想冤枉你!”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抬眸睇了凤七寻一眼,眼神里端的是愤怒和恨意。 凤七寻则保持着淡然微笑的表情,好整以暇的等着看这一场她精心策划的好戏。就是不知道,凤九夜喜不喜欢她送给她的这份大礼呢? 阎琛听着凤桓一连串的问话,顿时不知道应该回答哪一个好,或者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只好对外面候着的护院招了招手,继而对凤桓说:“老爷还是亲自看看吧!” 话音才落,便有两个护院抬了一副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躺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尸体上蒙着白布,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护院把担架放到地上以后,就缓步退了下去。 凤桓脚步虚浮的走到担架旁边,缓缓蹲下了身体,犹豫了半晌才掀开了蒙在尸体身上的白布,顿时凤柒翰未着寸缕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尸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只有些许暧昧的抓痕,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以外,实难看出来这是一具尸体。 凤桓放下手上的白布,凌厉的目光扫过靠在韩蕙心怀里的凤九夜,继而冷声问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阎琛上前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凤桓的脸色立刻铁青了起来,右手也缓缓紧握成拳,看向凤九夜的目光更加阴沉了。 凤七寻虽然听不到阎琛对凤桓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阎琛会说什么——凤柒翰是服用了大量的合欢散,然后在同女子交合的过程中突然暴毙而亡。 凌祭月告诉她的时候,她还觉得这种死法着实阴毒的很,如今瞧着凤桓看凤九夜的眼神,她顿时明白了凌祭月的用心良苦,凤桓一定以为是凤九夜意图杀了凤柒翰,并且还是用的这么阴毒的方法。 不过有一点凤七寻很好奇,凤柒翰这个头和身体是怎么又接到一块儿的?竟然完美的看不出一丝被斩断过的痕迹,凌祭月简直是太强大了!无所不能呀! 听完阎琛的耳语后,凤桓大步走到凤九夜面前,拽着她的手臂就把她拉了起来,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是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都说最毒妇人心,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对自己的……下如此毒手!当真是蛇蝎心肠,蛇蝎心肠呐!” 凤九夜被这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得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了地上,韩蕙心惊呼一声,起身快步走到凤九夜面前,扶起她后,目光疑惑的看向凤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不能因为凤柒翰的尸体是在绮霞居发现的,就说是九夜杀的人吧?九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能杀得了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呢?” 第237章 永世不回 韩蕙心也是不了解凤柒翰的死因,所以才敢这么替凤九夜辩驳,而这更加激怒了凤桓。他厉声斥退了灵堂里的其他人,只留下韩蕙心、凤九夜和凤七寻,还有凤柒翰的尸体。 凤桓平息了一下胸腔起伏不定的怒气,才冷声对韩蕙心说:“你问我这是在做什么?好,那我告诉你!无论凤柒翰是不是我的儿子,他做出了淫辱我女儿的事情,他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我也根本就不会管他的死活,可是他不能被我的女儿杀死!更不能以那种恶毒的方式!” 韩蕙心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急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柒翰他是……怎么死的?” 凤桓并没有回答韩蕙心的问题,而是逼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凤九夜,咬牙切齿的道:“九夜,我其实可以容忍你杀死柒翰,毕竟他玷污了你,你杀了他亦是天经地义。可是杀人的方法有很多,下毒也好,雇凶也好……你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选择,为什么偏偏选了最阴毒的那一种呢?” “父亲,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凤九夜表情恐惧的问。 “听不懂?”凤桓冷笑了一声,俯身扯过凤九夜的手腕,把她拉扯到凤柒翰的尸体旁,猛地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然后把惊声尖叫的凤九夜狠狠地按在尸体面前,“你看看,你给我好好地看看,看看柒翰到底是怎么死的!纵欲过度,暴毙而亡,我的好女儿,你可真是让为父大开眼界!” 纵欲过度,暴毙而亡,这八个字像是利箭穿透了凤九夜的心房。 她瞬间明白了凤桓的怒气从何而来——他不仅以为是她杀了凤柒翰,更认为是她利用自己的身体杀了凤柒翰,这样肮脏的手法,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齿且作呕。 凤九夜缓缓摇着头,“没有,我没有杀凤柒翰,他不是我杀的!”她抓住凤桓的袖子,含泪看着盛怒之下的他,“父亲,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凤柒翰,我为什么要杀他呢?” 凤桓狠狠掰开了凤九夜的手,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杀他,自然是因为她玷污了你;杀他,自然是想保守住这个秘密;杀他——你有太多的理由杀他了,以至于随便列举出来一个,都足以把他碎尸万段!” 凤九夜重新跌坐回了地上,神情呆呆的望着言辞狠厉的凤桓,不住的呢喃道:“没有,我没有杀凤柒翰,我没有杀他……” “九夜……”韩蕙心急忙跑到凤九夜身边,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娘亲相信你没有杀人!娘亲相信你!” “娘!”凤九夜扬起头,看向韩蕙心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韩蕙心心疼的擦了擦她脸颊上的眼泪,转头对凤桓说:“老爷,杀人的罪名那么大,不能轻易的就扣在九夜的头上呀!” 凤桓冷笑着后退了两步,“夫人的意思,是把这件事交由大理寺处理吗?夫人莫不是想让雍王府和凤家贻笑大方吗?”他的目光移至凤九夜的脸上,不无失望的道:“九夜,我一直是很疼你的,你天生患有心疾,我便事事顺着你,就算有时候我明知道那么做对七寻不公平,可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呢?你一次次的骄纵,一次次的任性,一次次的让我失望,如今竟然还杀了人!我真是太宠你了,才会让你这么的无法无天!” “父亲!”凤九夜匍匐到凤桓的脚边,不停地摇着头,“父亲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杀凤柒翰,我真的没有杀凤柒翰!” “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什么?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凤桓闭了闭眼,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冷声道:“你走吧!从今往后不要再踏进雍王府一步,我就当没有你这么个女儿……” 凤九夜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没有一丁点的血色,“父亲……”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个疼她爱她宠她的父亲,如今竟然决绝的要把她彻底地赶出雍王府。 “老爷,老爷你不能这么做呀,九夜可是我们的女儿呀!老爷!”韩蕙心也跪爬到凤桓的脚边,嘶声垦求道:“老爷,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呀!” 凤桓面上也浮现出了些许不忍,毕竟凤九夜是他的亲骨肉,骨肉至亲不是轻易就能割舍掉的。可是一想到凤九夜的所作所为,他就觉得这个女儿好陌生,也好可怕。她不过才十四岁,却已经萌生出如此恶毒的心思,将来必成大患。 然而虎毒不食子,凤桓再怎么无情,也做不到手刃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只有把她赶出雍王府,任由她自生自灭去吧! “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凤九夜颓然的坐回了地上,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凤七寻,便立刻像是疯了一样,起身朝着凤七寻就冲了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凤七寻丝毫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凤九夜掐着她的脖子,脸色越来越憋得通红。 “九夜,快放手,九夜!” 韩蕙心一看凤桓的脸色不妙,急忙出言提醒,却是为时已晚。凤桓早已大步走到凤九夜旁边,抓住她的手腕一拧,再次把她摔到了地上,眉头紧皱的睨着她,沉声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悔改了,阎琛!” “在!”阎琛推开灵堂的木门,朗声答道。 “把二小姐送出雍王府,再不准许她踏进来一步!”凤桓冷声下令。 “这……” “犹豫什么?还不快把这个逆女给我拉出去!以后雍王府再无凤九夜这个人!” “是!”阎琛应声,走到跌倒在地上的凤九夜身边,“二小姐。” “我自己走!”凤九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望着表情决绝的凤桓,眼神哀伤且愤恨的说:“你们会后悔的,他日你们一定会后悔把我赶出了雍王府!” 说完,她就恨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灵堂。 “九夜……”韩蕙心疾呼了一声,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呐呐着:“九夜,九夜,你怎么这么狠心呐!” 第238章 送你离开 凤七寻一直觉得,只有在面对凤九夜的时候,韩蕙心才会有身为母亲的正常的表现,而在面对她的时候,韩蕙心的表情里只有憎恨和厌恶,就连眼角眉梢都是挥之不去的鄙夷,仿佛她是什么怪兽恶灵一样,让人避之都唯恐不及。 她虽然渴望母爱,却不想卑微的去乞求韩蕙心的关怀。她睇着面色哀伤隐约透着绝望的韩蕙心,轻蔑的冷哼了一声,缓步走过韩蕙心,径直走出了灵堂。灵堂外的天空依旧高远,碧蓝的颜色像极了极目处的海水,澄澈祥宁。 “小姐,我们直接回去菱湘小筑吗?”身旁的臻儿轻声询问。 凤七寻摇了摇头,沿着另一条鹅卵石的小径,向雍王府的大门方向走去。 雍王府的大门外,阎琛面色冷酷的立在台阶上,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目表情的护院。台阶下是心有不甘的凤九夜,她紧咬着下唇,目光愤恨的盯着王府朱漆的大门,以及站在门前充当门神的阎琛。 瞧见凤七寻从雍王府里走出,凤九夜立刻换上了一副不屑的模样,语带嘲讽的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想要看我的笑话?” 凤七寻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转头看向右手边的街道,臻儿驾着一辆马车缓缓行驶了过来。凤七寻缓步走下台阶,经过凤九夜走向马车的时候,她悠悠的说:“走吧!雍王府距离绮霞居还有很长一段路程,我送你回去!” 凤九夜冷哼了一声,“我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不都是你陷害的,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在这里充好人?” 凤七寻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径自钻进了马车里,继而淡声道:“你可以选择拒绝我的假好心,前提是你想依靠自己那双脚走回去!” 凤九夜寻思了片刻,着实不想走路回去,于是只能顺从的上了凤七寻的马车。 一路上,并没有发生凤九夜预料中的冷嘲热讽,也没有什么恶意的讥嘲,凤七寻始终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安静淡然的气质像极了一尊玉佛。 凤九夜望着仿佛没有丝毫戒心的凤七寻,伸手缓缓拔出了头上的金簪,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要知道,她现在只要杀了凤七寻,马上就可以取而代之,到时候没有人会知道死了的人是谁,也不会有人知道活着的人是谁。她会成为凤七寻,会以凤七寻的身份活下去,享受着凤七寻的殊荣。她会顺利的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然后等着赫连煜即位为帝,而她也会变成皇后,母仪天下。 这么想着,凤九夜的眸子里燃起了火焰。她悄悄的挪动,并且越来越接近凤七寻。在距离凤七寻不过一尺之遥的时候,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尖利的金簪,猛地朝着凤七寻白皙的脖子刺了下去。 她甚至能想象到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了! 可是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就在凤九夜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时,凤七寻倏然抬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微闭的眼睛也缓缓睁了开来,里面迸射出锐利的光芒。 她勾唇冷笑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夺过了凤九夜手里的金簪,笑着说:“九夜,簪子就应该待在它应该待的地方,拿在手里可是很危险的。”说着,她便替凤九夜重新把簪子插进了发髻里,眸中笑意渐冷,“人,也一样!什么人就应该待在什么样的地方,若是胆敢妄想本不属于她的东西,那么后果只会是得不偿失!” 凤九夜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哼道:“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那就不要做一些会让人想要教训你的事情。”凤七寻冷声提醒道。 “小姐,绮霞居到了!”臻儿的声音响起。 凤七寻轻瞥了凤九夜一眼,淡淡的说:“下车吧!记得回去了把自己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绮霞居你怕是呆不久了。” 凤九夜刚一跳下车,闻言转过身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七寻微微一笑,亦弯身下了马车,眸光淡然的环视了一圈江南气息浓重的绮霞居。“你既然已经不是凤家的人了,自然也就没有理由继续住在凤家的房子里了,所以雍王府很快会来人收回这座绮霞居。” “凤七寻,你难道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没有了绮霞居,你让我住在哪儿?” “这……似乎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了。”说罢,凤七寻就转过身,准备上马车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了扑通一声的跪地的声音,竟然是凤九夜跪了下来,“七寻……”她眼眶中涌出泪水,脸上的神情绝望,“你去帮我求求父亲好不好?求他不要把我赶出雍王府!如果离开了雍王府,离开了凤家,那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一个孤零零的女子,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我会死的!不,我或许会生不如死!所以七寻,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你去求求父亲好不好?你告诉他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不会闯祸,不会和兄弟姐妹们过不去,不会再无事生非……求求你……” “呵,残忍?你我,究竟是谁更残忍?”凤七寻回头瞥了凤九夜一眼,冷声道:“事已至此,谁去求父亲都没有用。九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是一样!”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凤九夜突然嘶声喊了一句,声泪俱下的说:“我是九夜,我是你的妹妹呀!明明以前你是最疼我的不是吗?你不肯让我吃一丁点的苦,不肯让我受一丁点的委屈,你宠着我,让着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我……这样疼我爱我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凤七寻没有回头,只是幽幽地道:“是啊,以前的我对你多好啊!我真的是把你当做我此生的至亲来对待的,我舍不得你受苦,舍不得你受累,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哪怕我再喜欢都一样会让给你,只因这样会看到你开心的笑脸。” 她转过身走回到凤九夜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语气倏然冷凝,“可是我对你掏心掏肺的好究竟换来了什么?背叛,是永无止境的深重的背叛!” 第239章 路遇流氓 “九夜,这一切的煎熬都是你开始的,可是它的结束却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我以前对你的好?不值得!所以从今以后,你休想我再会像从前一样傻傻的对你好了!” 凤七寻伸出手,拭去了凤九夜颊边的一颗眼泪,仔细端详了以后道:“真是奇怪呢?明明是以前见了便会心疼不已的东西,如今竟然会觉得开心……”她站起身,目光极冷的睨着跪坐在地上的凤九夜,轻哼一声转身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走去。 “七寻!”凤九夜又大喊了一声,“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归于好,我们还是好姐妹,好不好?好不好?” 凤七寻顿住了步伐,面无表情的说:“曾经我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无比虔诚的送到你面前,可是你不知道珍惜,你把它丢到地上随意践踏,如今你还想得到同样的一颗真心,可惜我已经没有真心再给你了!” 凤九夜跪爬着上前,紧紧抓住了凤七寻的裙裾,恳求道:“七寻,七寻——你给我一个机会,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凤七寻狠狠拂开了凤九夜的手,只丢下了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冷声吩咐道:“回府!” 凤九夜看着她唯一的希望在视线里绝尘而去,顿时面如死灰,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落进了泥土里。 突然,一双不染纤尘的鞋子出现在了凤九夜的面前,藏青色的缎面镶着银色的边,一看就知道是出身于非富即贵的人家。凤九夜含着泪抬起头,澄澈的水眸中倒映出男子眉目清秀却陌生的脸庞。 男子略一倾身,伸手向凤九夜递过来了一条丝质的绢帕,白色的帕子,边角绣着将绽未绽的莲花,清丽而脱俗。 “谢谢公子。”凤九夜接过绢帕,脸色绯红的垂下了头。 “你不认识我?”头顶响起的是男子疑惑的嗓音。 凤九夜闻声抬起头,再次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男子俊秀的面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应该认识公子吗?” 男子摆了摆手,面色恢复了平静,“没什么,大概是我认错人了!”说罢,他便向凤九夜伸出了手,微笑道:“让在下扶姑娘起来吧!” 凤九夜脸色一红,轻轻点了点头,扶着男子的手站了起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歪,竟直直跌进了男子的怀里,顿时脸色更红了。 “对不起……”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 “无妨。” 凤九夜故作不经意地睇了男子一眼,瞧着他俊眉修目,倒也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再看他的衣着打扮,料定也是出身不凡的人。她顿时眉梢带了笑意,含羞带怯的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封。” 封……凤九夜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蓦地响起了一个人名,“公子莫不是封鄂将军家的公子?” 男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姑娘真是好眼力,在下正是封青越。” “封公子有礼了!” 封青越略一颔首,看了看凤九夜身后的绮霞居,“姑娘是住在这里吗?不如让在下送姑娘进去吧!” 凤九夜清浅的一笑,盈盈一拜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封青越把凤九夜送回了绮霞居后,并没有多留,只是喝了一杯清茶就离开了。瞧着凤九夜恋恋不舍的模样,他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抬脚走出了绮霞居, 待身后的漆木门关上了以后,封青越才望着凤七寻离开的方向,目光中的探究渐深。“凤七寻,凤九夜,原来雍王府凤家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呀!” 臻儿驾着马车驶出去没多远,凤七寻就撩开车帘,淡声吩咐道:“停车。” “小姐?”臻儿停下了马车,回过头疑惑的瞧着欲走下马车的凤七寻。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府吧!”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的话,恐怕会不安全!” 凤七寻抬手阻止了臻儿的劝说,微笑着说:“不用担心,我只是在街上随便走走,任谁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把我怎么样的!” 瞧着凤七寻笃定外加坚持的眼神,臻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吧!奴婢就先回去了,小姐记得早些回府!” “嗯!” 目送着臻儿赶着马车离开了以后,凤七寻缓步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心情难得的轻松了起来。她不时的停留在小摊小贩前,看见新奇的好玩的东西,就拿起了看上两眼,若真有喜欢的紧的,也会花银两买下来。 没用多长时间,凤七寻的手上已经拿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五官清丽的小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别提有多开心了! 俗话中常说的物极必反大抵就是在你正开心的时候,总会有几个不长眼的苍蝇出来搅局。这不,就在凤七寻正为自己买到了稀罕的玩意儿沾沾自喜的时候,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胖男人迎面走了过来,眯缝得都快看不到的小眼睛里泛着淫邪的光芒。 他一瞧见独自走着且又年轻貌美的凤七寻,顿时喜上了眉梢,对身后跟着的家丁们一招手,几个人立刻呼啦一下把凤七寻围在了中间。 胖男人慢慢的逼近了凤七寻,搓着双手说:“小娘子长得可真是水灵儿,不如陪大爷快活快活怎么样?” 凤七寻一瞧这阵仗,便知道是遇上地痞流氓了,顿时心生一阵厌烦,语气也不耐了起来,“滚,趁你们还有机会后悔之前!” “哟,小娘子性子够辣的呀!不过,大爷喜欢!哈哈哈!” 凤七寻一边懊恼刚才为什么不让臻儿陪着,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围着的家丁。家丁大约有四个人,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魁梧汉子,随便挑出来一个,凤七寻学的那点儿功夫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还是四个人,这简直是天要亡她的节奏呀! 似乎看出来凤七寻有借机逃跑的意图,胖男人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四个人领命,缓缓向凤七寻围拢了过去,而胖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猥琐和得意了,仿佛凤七寻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第240章 英雄变狗熊 凤七寻环视了一圈渐渐围拢过来的众人,沉敛的眸子里狠厉的眼神一闪而逝,厉声叱道:“天子脚下公然强抢民女,你们倒是够目无王法的呀!难道就不怕便宜没占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吗?” “哟,这小娘子还想跟大爷我提王法、讲道理啊!大爷今儿个还就强抢民女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吧?你还真别威胁大爷,大爷我不吃你这一套!瞧这小脸水嫩嫩的,来,快让大爷摸一下!”胖男人说着,就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凤七寻的小脸。 凤七寻目光一凛,抬手用力抓住了胖男人的手腕,冷声道:“雍王府的人你都敢惹,胆子不小呀!” “雍王府?”胖男人脸上一白。 “知道还不快滚!”凤七寻狠狠一甩,就把胖男人给甩得后退了两三步。 她本以为这么说,一定能吓退这些个地痞流氓,毕竟无论这些人是出身富庶还是生于官宦,都不得不忌惮雍王府的名号。 可是胖男人只是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半信半疑的说:“怎么?你当我头上的这对招子是一对玻璃弹珠子呀!雍王府的人?雍王府的人出门,身边会连一个丫环都没带吗?哼,你要是雍王府的人,那我就是皇宫里的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上!” “是,少爷!” 眼看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围了过来,凤七寻第一次明白了臻儿的重要性。她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个脱身的法子,却发现周围净是一众看客,没有一个胆敢上前出手相助的人。 就在凤七寻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隔着人群传了过来,“娘子,娘子……” 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拨开人群,快步跑到了凤七寻面前,笑嘻嘻的拉上她的手,甜甜的叫了一声:“娘子!” “娘子?”胖男人盯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被他的称呼弄得一头雾水。 凤七寻亦是盯着封青越俊秀的面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她也只好配合着演了下去,“怎么了?” 知道凤七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封青越急忙做出懊悔不已的模样,“娘子,我知道刚才是为夫的不对,不该惹你生气!不就是一个玉簪子嘛,你喜欢,喜欢咱就去买!走走走!买去!”说着,他就牵着凤七寻的手,疾步向人群外走去,“来,让让,让让,大家都让让!” “慢着……”胖男人晃着他肥硕的身体,眯眼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封青越瞧着情况不对,用力地推了凤七寻一把,“快走!”而他则回头拦住了胖男人和他家丁们的去路,“胖,胖哥……”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塞进了胖男人的手里,一脸讨好的说:“这些钱给您和兄弟们,你们随便去哪儿快活都行!” “滚开!”胖男人一把推开封青越,“大爷不稀罕你的钱,大爷就要那个小娘子!”说完,他就气势汹汹的朝着凤七寻跑了过去。 封青越见状,急忙上前抱住了胖男人的腰,对凤七寻喊:“快走,你赶快走,不用管我!还有,别告诉我爹!” “嘿你丫的,来人,给我拉开了打!” 凤七寻张了张嘴,想要冲上前去,但是考虑到自己能力有限,她急忙转身朝着雍王府的方向跑了过去。跑出没多远,她就撞上了一个人。抬头正想道歉,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银色面具,耳边亦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徒儿跑的这么急,是要去哪里呀?” “师父!”凤七寻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由分说的拉起神态有限的凌祭月,朝着封青越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 “救命!” 凤七寻回了一句,只觉脚下瞬间腾空了起来,竟是凌祭月环上了她的腰,施展轻功飞速的朝她来的方向飞身赶了过去。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人群围拢的地方,胖男人带着他的手下还在对封青越拳打脚踢。 凌祭月把凤七寻放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飞身上前,不过三两招的功夫,就把胖男人连同他的手下一并打倒在了地上。 “饶命呀,大侠饶命呀!”胖男人急忙磕头求饶。 “师父!”凤七寻出口唤了一声,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摇了摇头道:“不能杀人!” 凌祭月这才收了手,冷声喝道:“滚!” “是,是,这就滚,这就滚!”胖男人连连应声,被他的手下搀扶起来后,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凤七寻见状,急忙跑到了躺在地上的封青越身旁,“封青越,你怎么样?封青越,你没事吧!你醒醒呀!” 封青越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被打肿的眼睛,扯开了一个笑容,自嘲的说:“呵,本来想在你面前逞英雄的,结果英雄没当成,反倒被人打成狗熊了!” “你别说话了,我们去看大夫!”凤七寻看向站在一旁的凌祭月。 凌祭月幽幽叹了一口气,上前架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封青越,“啧啧啧,那帮龟孙子下手可真够狠的,瞧这张俊脸被打的!” 凤七寻瞪了他一眼,沉声提醒道:“师父,你能不能不说风凉话?” 凌祭月挑了挑眉,架着封青越朝最近的医馆走了过去。 封青越脸上和身上的伤都被上了药,包扎好了以后,就躺在医馆的床上休息。凤七寻则一脸歉意的站在一旁,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你都是为了救我,才弄成了这个样子,真的很对不起!” 凌祭月斜倚在门廊上,语气凉凉的道:“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是他自己自不量力,想要英雄救美——这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师父,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喂,我可是刚刚才救了这小子一命呀!现在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说得对,是我自不量力……咳咳!”封青越说着,又是一阵猛咳。 凤七寻不动声色的白了凌祭月一眼,上前轻拍着封青越的背部,温声道:“有能力救人的人去救人,那是力所能及,的确值得感谢,但是自知能力不够还会去救人的人……” “是愚不可及!”凌祭月补充道。 凤七寻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目光期待的封青越,笑着说:“那样的人更让人敬佩!封公子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 第241章 处心积虑 凤七寻态度真诚的夸奖,顿时让封青越的心情大好。他不由得抓住了她的手,情绪激动地说:“真的?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真的!” 听到确信的回答,封青越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他是开心了,这厢凌祭月反倒不满意了。他三两步上前,一把拍掉了封青越紧握着凤七寻的手,“撒手,撒手,也不看是谁你就乱摸!”等到封青越松开手后,凌祭月便把凤七寻拉到了自己面前,语气不悦的说:“他值得敬佩,那我呢?合着我费尽心力把这小子救了,到头来还不如结结实实挨一顿打,来的让你感激?” 凤七寻疑惑的挑眉,“费尽心力?就凭师父您老的功夫,解决那几个人估计连吹灰之力都用不上吧?” 凌祭月嗤了一声,沉声道:“别挑我话里的毛病!” 凤七寻撇了撇嘴,转而走回封青越面前,瞧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叹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封鄂封大人?距离这里最近的应该就是封府了!” 封青越讪讪的笑了笑,解释说:“许是惹是生非的多了,我家老爷子看不过眼了,所以最近下了严令,不准我再闯祸,否则就锁在书房里关禁闭。” 他没有告诉凤七寻,其实封鄂之所以明令禁止他再闯祸,不过是因为近来他送了凤九夜太多东西,开销太过大了,而他又不肯解释那些钱的去向,所以才被封鄂下了禁令——钱可以乱花,但是如果花了钱又闯了祸,就滚回书房面壁思过去吧! “那你这副模样?”凤七寻不由得替封青越担心了起来,毕竟他是因为她才受的伤,而且封鄂将军又是一个暴脾气,凡事都只会武力解决,极少会和人讲道理。她是真担心封青越在外面挨了别人的打,回去了没准儿还得挨封鄂的打。 “没关系,没关系!”封青越连连摆手,“我悄悄潜回去就可以了!” “能行吗?”凤七寻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当然能行了,也不看看封小爷我是谁!呲——”封青越一个不小心动作大了些,结果扯动了被伤到的手臂。 “你小心点!” “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既然他没什么事了,那我就送你回府吧!”凌祭月凑上前来道。 凤七寻还没有点头,躺在床上的封青越就“哎呦哎呦”的叫了出来。 “又怎么了?”凌祭月不耐烦的问。凤七寻也目光担忧的看着封青越,语气关切的问:“是不是还伤到了其他的地方?要不要再让大夫检查一下?” “不用了,不过看在我为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份儿上,你能不能……”他犹豫了片刻,目光诚恳的望着凤七寻,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名?” 凤七寻面上一红,“你知道了?” 封青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叫凤九夜的女子——她不认得我。” 凤七寻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轻声道:“对不起,我原来骗了你,我叫七寻,凤七寻!” “没关系,你之所以会骗我,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会怪你的!”封青越憨厚的笑了笑,对凤七寻道:“七寻姑娘,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封青越!” 凤七寻点了点头,“认识你真好,封公子!” “好了,介绍也介绍完了,身上的伤也包扎好了,差不多该回府了吧?”凌祭月提醒道。 封青越也笑着说:“你出来的的确也够久了,赶快回去吧!免得王爷和王妃娘娘担心!” “那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凤七寻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凌祭月则轻瞟了封青越一眼,冷哼了一声,快速跟上了凤七寻的步伐。 等凤七寻和凌祭月一走,封青越立刻呲牙咧嘴起来,天知道他从小娇生惯养的,从来都是他打别人,哪有别人打他的时候?如今被四五个人卯足了劲一顿胖揍,他顿时觉得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的疼。 刚才要不是凤七寻在场,他不想自己看起来太窝囊,早就叫出声来了!现在凤七寻走了,他是怎么都忍不了那些疼痛了。 “大夫,大夫,怎么这么疼呀!”封青越大声喊道。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雕花精致的小铜镜,仔细照了照快被打成了猪头的脸,立刻哀嚎道:“哎哟喂,小爷我的俊脸呀,都被打成猪头了!邹六那个混蛋,下手可真够狠的,让他打的逼真一点,他就给我照死里打啊!看我身上的伤好了怎么收拾他!哎呦喂,疼死我了!” 封青越转念一想,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不过总算给凤七寻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受的疼也算是值了!” 凤七寻离开医馆了以后,依旧选择步行回去雍王府,凌祭月也只好舍命陪女子,以他祭月阁阁主之尊,陪着她一起走回去了。 不过…… 瞧着周围人不断递过来的好奇目光,凤七寻无奈的瞧了一眼身旁淡然自若的凌祭月,小声地提醒道:“师父,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引人注目了吗?” “你是指我脸上的面具?”凌祭月明知故问。 凤七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不然呢?” “相信我,我摘下面具会比戴着面具更加的引人注目!” “摘下面具会更引人注目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师父你的长相太过俊美,难免会招惹一些狂蜂浪蝶飞蛾扑火;另一种是师父你的长相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看了第一眼就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不知道师父你是哪一种呢?” 凌祭月迈了一大步,挡到了凤七寻面前,薄唇微勾,语气暧昧的说:“怎么?你很想知道为师的长相吗?” 凤七寻目光无惧的回视着他,“自然是想知道的!”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答,也没有看到凤七寻心虚避开他目光的窘迫模样,凌祭月扁了扁嘴,丢下一句“不好玩”就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了。 瞧着赌气般快步走远的凌祭月,凤七寻不禁感叹这个一代魔君的孩子心性。“师父,你等等我,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她故意大声唤道。 凌祭月依旧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不过凤七寻注意到,他还是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 凤七寻微微一笑,疾步跟上了他的步伐,和他并肩而行。 “我不喜欢他!”凌祭月突然开口。 第242章 哑婶的指责 凤七寻侧眸看向身旁的凌祭月,“嗯?” “我不喜欢他!”凌祭月又重复了一遍。 “谁?”凤七寻眼睛里含着笑意,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语带揶揄的说:“据我所知,你不喜欢的人还挺多的,但凡是武林正道的人士,你大概没一个喜欢的吧?” “少打岔!”凌祭月停下脚步,抬手点了一下凤七寻的额头,而后一本正经的补充道:“封青越!我不喜欢那个叫封青越的小子!” “为什么?”封青越的确是纨绔子弟没错,但也没有那么招人讨厌吧? “他眼神里对你的垂涎太明显了,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坏坯子!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觊觎我的囊中之物,而且还那么肆无忌惮、不加任何掩饰!” “在讨论封青越有没有垂涎我之前,我想我们很有必要澄清一下——你的囊中之物是什么意思?嗯?”凤七寻一脸不解释清楚你就完蛋了的表情。 “……”说漏嘴了! “师父?” 凌祭月看着来往的人群,自言自语地说:“今天这街上的人可真多啊!” “凌祭月!” 凌祭月依旧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拿起了街边小摊上的一个泥娃娃,对凤七寻说:“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可爱?我买来送你可好?” 凤七寻双手环胸,冷着脸看着凌祭月的独角戏,不发火却也不说话。 凌祭月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泥娃娃,脑筋一转,机智的说:“这样吧!你拜我为师的时候,不是允诺会答应我三个要求吗?现在我要用掉一个要求——不许再追问我了!” 凤七寻思考了一下,欣然答应,“好!” 凌祭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付钱买了那一个笑呵呵的泥娃娃,上前塞到了凤七寻的手里,“送你的,没事要多笑一笑,明明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每天板着一张脸,跟看破了红尘似的!” 凤七寻噗嗤一声笑了,“谢谢!” “不客气,走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继续和凌祭月并肩走着。 她不知道,这样的画面落进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里。那人就坐在挨着街道的窗边,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有着皇家与生俱来的尊贵,只不过如今他的俊脸上浮现了些许落寞,就连手中茶杯里的热茶洒了都不曾察觉。 “殿下……”身旁面皮白净的小厮轻声提醒了一下。 赫连煜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的笑了笑,吩咐道:“去调查一下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是,殿下!” 赫连煜又转头看向窗外,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已经走到了长街的尽头。“奇怪,那个人的背影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他低声说道。 快到雍王府的时候,凤七寻对身旁的凌祭月说:“就送到这里吧!师父应该不会想让雍王府的人知道你的存在吧?” “你应该也不想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一笑,凤七寻缓步向雍王府走去。在她踏上石砌的台阶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快速的跑到她的面前。 “哑婶?”凤七寻意外的道。 哑婶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一张纸塞到了凤七寻的手心里,然后又像来的时候一样,快速的离开了去。 “什么人?”凌祭月突兀的出现在了凤七寻身后,语气疑惑的问。 “一个照顾九夜的仆人。”凤七寻说着,低头展开了手里泛着些许微黄的纸张,上面的寥寥数语让她的身体猛然一震,眸底旋即席卷起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的情绪。 察觉到她的异样,凌祭月伸手抽过她手里的纸张,随口问了一句,“写的什么?”在看清纸张上的两行字后,他也是一怔。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凌祭月的尾音稍扬,皱眉问道:“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指责你对凤九夜的报复?” 凤九夜夺回那张纸,三两下撕成了碎片,扬到了半空中。“这句诗比起对我说,应该更适合告诉凤九夜吧!” 她向来不是一个会在乎其他人想法的人,毕竟外人看到听到的都极其有限,所做的决定也难免肤浅,实在不值得她往心里去。 可是不知怎的,哑婶对她无声的指责,让凤七寻心里一疼,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气恼。 “师父!”她回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凌祭月,“你可曾听说过逍遥鬼医?” “逍遥鬼医?就是那个行踪不定、脾气怪异的逍遥鬼医?” “你果然知道!”凤七寻语气惊喜的道。 “先别高兴地太早!但凡江湖中人,没有人会没听说过逍遥鬼医这个名字的,只是他的名字就像他的人一样,听过的人多,见过的人少,不过你问逍遥鬼医做什么?” “我想要逍遥鬼医志治好哑婶脸上的烧伤。” 凌祭月挑眉,“就是刚刚那个满脸伤疤的女人?她不是凤九夜那一边的人吗?你为什么还要帮她?而且人家未必愿意恢复容貌啊!” “那就由不得她了!” 虽然不明白凤七寻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治好那个哑婶脸上的烧伤,但是只要是她想要的,凌祭月一定不遗余力的帮她——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我会让祭月阁分部的人去寻找逍遥鬼医,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谢谢师父!” 凌祭月笑着点了点头,“进去吧!” 凤七寻清浅的一笑,转身快步上了台阶,向雍王府里走去。 臻儿许是真的很担心她,一直等在雍王府大门处,凤七寻刚一进门,就瞧见了蹲在大门后的小丫头,还有小丫头身旁眼神委屈的幼豹。 “银月!”凤七寻轻唤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一人一兽。 “嗷呜——”银月伸直了脖子叫唤了一声,欢腾的朝着她跑了过来,臻儿也一脸欣喜地站起身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 凤七寻一手抚摸着银月柔软的毛皮,一边笑着说:“这光天化日的,能出什么事情呢?走,咱们回菱湘小筑去吧!” “嗯!”臻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凤七寻最后看了一眼雍王府的大门外,银色面具的男子站在阴影之中,身形修长,气质凛然,狭长的眸子里噙着莫名的笑意。瞧见她看过来,凌祭月便对着她挥了挥手,削薄的唇微扬起了一个邪魅的弧。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呀!”带着戏谑的女声突兀的传进了凤七寻的耳朵里。 第243章 银月很争气 熟悉的声音,带着嘲讽和轻蔑的话语,让凤七寻清丽的容颜上划过一丝不悦。她悠然转过身,凌厉的眸光直射向面前坐在木制轮椅上的韩悦,唇角微扬的道:“悦表姐的腿脚不好,就不要再随处乱跑了嘛!” “我腿脚不好,还不都是拜你所赐?”韩悦目光幽幽的睇向王府外面的凌祭月,表情中不无鄙视的说:“七寻表妹还真是不知餍足,有了太子的追求不说,还有岐王爷的维护,如今又招惹了这么一个……看样子似乎是江湖中人吧?” 凤七寻现在没有心情和韩悦做口舌之争,所以面对韩悦的言语挑衅,她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就抱着银月绕过韩家的三姐妹,径直向里面走去。 “站住!”韩悦厉声喝道,对韩熙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推着轮椅来到凤七寻面前,眼神轻蔑的冷声道:“你们凤家的女儿想要怎么淫荡下贱都好,只是别把主意打到我们韩家人的身上,姐姐这么不知廉耻,难怪妹妹也是一股子狐媚相,把我哥迷惑的五迷三道的,整日整日的连家都不知道回了!”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睨着韩悦说:“就算韩硕被九夜迷惑了,那也是他自个儿不争气,不过……”她顿了顿,嘲讽自眸底氤氲开来,“就凭韩硕的条件,未必能入得了九夜的眼,所以在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之前,麻烦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瞧不起我们是不是?”韩悦生气的大喊。 “悦姐姐,你别和她争执了,咱们回去吧!”韩灵儿瞧见韩悦始终占不到上风,于是低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回去什么回去?我今天非要让她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们的分量不够?怎么,我哥还配不上她们凤家一个被逐出王府的郡主还是怎么的?” “就是,灵儿,小悦要是就这么走了,也太忍气吞声了吧!”韩熙也急忙附和。 面对这两个自不量力且愚不可及的人,韩灵儿唯有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了。说实话,她是打心底瞧不起这两个姐姐的,性格跋扈便也罢了,偏偏脑子又不灵光,而且还自以为是。今天要不是她的大哥韩泰应邀她陪着韩悦来雍王府,她才不会闲着没事做,过来找不痛快呢! 既然你们想要自取其辱,我也就不便阻拦了——韩灵儿如是想。 “凤七寻,你说呀?怎么不说话了?我们韩家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你们凤家,你竟然这么瞧不起我们!” 凤七寻翻了一个白眼,似乎颇为不屑的说:“哪一点?同样是两朝元老,凤家是异姓封王,韩家是吗?我父亲如今是正一品的官职,令尊韩太师好像只是从一品吧?我大哥凤柒云如今已经供职于朝廷,深得皇上的器重,韩硕如今还是一个闲散少爷吧!你说,有哪一点韩家能比得上凤家?就连你我的身份,都是一个小姐一个郡主,你还想比什么?” “你!”韩悦真是恨不得甩给凤七寻两个大嘴巴子,奈何自己坐在轮椅上,手上再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韩熙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瞧着臻儿距离凤七寻有些远,便又想故技重施。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怀里的猫儿,猫儿吃痛便朝着凤七寻冲了过去。 韩灵儿没想到韩熙会用这一招,急忙提醒道:“小心!” 她话音刚落,只见凤七寻怀里的银月竟然也跃了出去,并且快速而精准的咬住了韩熙猫儿的脖子,死命的撕咬着。猫儿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而银月则碰了碰死掉的猫儿,确定它不会再动了以后,才步伐优雅的走到凤七寻面前,炫耀似的叫了两声。 “嗷呜,嗷呜!” 韩熙瞧着惨死的猫儿,愤怒的指着凤七寻,“你,你居然让你的猫咬死了我的猫?你赔我的猫,我要让你的猫给我的猫偿命!” 韩灵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小声提醒道:“熙姐姐,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七寻姐姐的那只根本不是猫,而是一只幼豹!” “幼…幼豹?” 韩熙仔细的看了一眼讨巧的卧在凤七寻脚边的银月,这才发现银月身上的花纹根本不是普通猫儿的花纹,而是一圈一圈的棕色花纹。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你…你居然把金钱豹当做宠物养?” 凤七寻蹲下身体,轻轻抚摸着银月的容貌,抬眸睇着大惊失色的韩熙,微笑道:“怎么?你能养猫当宠物,我怎么就不能养一只金钱豹了?不过……我瞧着熙表姐大抵是和猫咪命格相克,连着养了两只猫都死于非命!依我看,熙表姐还是养一只乌龟比较好!” “你骂我?!你居然骂我?” 韩熙双眼一瞪,叫嚣着就要向凤七寻扑过去。还好韩灵儿眼疾手快,上前及时抱住了韩熙,“熙姐姐,熙姐姐你别激动,现在可是在雍王府!” 韩熙一把推开了韩灵儿,厉声道:“雍王府?雍王府又怎么了?雍王府连个女儿都教不好,一个行为放荡,一个不懂礼数,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替他们管教管教!”说罢,她就抬起右手,想要狠狠甩给凤七寻一个耳光。 凤七寻伸手握住了韩熙的手腕,冷笑道:“熙表姐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你一个区区的千金小姐,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你少拿郡主的身份来压我!我今日就是要教训教训你,告诉你什么叫做礼仪!” “嗷呜!”一旁安静卧着的银月突然凶恶了起来,对着韩熙叫了一声,然后快速奔上前,不由分说的咬住了韩熙的裙角,死命的拉扯着。 韩熙顿时一惊,也顾不上教训凤七寻了,不停地连连后退,面色惊骇的大喊:“松口,你快松口,你这个畜生,你快松口!” “凤七寻,还不快管管你的畜生!”韩悦也疾声喊道。 韩灵儿也不好一直隔岸观火,见状摸出了隐藏在身上的匕首,准备伺机而动。可惜她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脱凤七寻的眼睛。 “谁要敢伤了我的银月,我和她没完!”她厉声警告,随即对咬着韩熙衣裙不松口的银月道:“银月,回来!” 银月这才松开了口,乖乖地跑回到了凤七寻身边。 凤七寻眸光极冷的扫视过狼狈的韩悦和韩熙,以及一直置身事外的韩灵儿,“你们走吧!雍王府不欢迎无事生非的客人!” “凤七寻,你别太过分了!”韩悦沉声道。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对你们,我还可以更过分!”说罢,她再不肯看她们一眼,径直向雍王府里面走去。 第244章 姐妹生嫌隙 “凤七寻,你给我站住!”韩悦厉声吼道,作势又要起身。 韩灵儿大抵是实在不能忍受她们自取其辱,还连带着把她也捎上的行为了,三两步上前按在韩悦的肩膀上,把她按回了轮椅里。 “悦姐姐,适可而止吧!别说在言语上你压根儿占不了凤七寻的便宜,就算你讨到了便宜又能怎么样?别忘了,这里可是雍王府,不是咱们韩家的太师府,还由不得你为所欲为!” 韩灵儿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凤七寻,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韩悦听得怒从心起。她猛地挥开了韩灵儿的手,冷着一张脸说:“韩灵儿,你到底是不是韩家的人,居然帮着凤七寻来教训我?” 韩熙也不悦的瞪了韩灵儿一眼,语气轻蔑的对韩悦说:“小悦,你别理她,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帮凤七寻,要不是她出声提醒,说不准我的猫儿早就刮花了凤七寻那张狐媚子的脸,还能让她那么嚣张?现在好了,凤七寻安然无恙,我的猫儿却……”瞧着地上惨死的白猫,韩熙脸上的愤恨更加显而易见,她生气的睇着韩灵儿,“都怪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赔我的猫!” 韩灵儿虽然生在军营、长在军营,脾气也较一般的闺阁小姐豪爽大气,但是这不代表她会对别人的谩骂无动于衷,更不代表她会对别人的侮辱忍气吞声——尤其这个侮辱她的人,还是她一直都瞧不起的韩熙。 她冷哼一声,凌厉的眸光直勾勾的盯着气焰嚣张的韩熙,直把她看的心里打颤,故作镇定的问道:“你看什么看?不服还是怎么的?我有说错吗?” “熙姐姐自然没有说错,是我吃里扒外,是我胆小怕事,但是也总好过你们在这里丢人现眼吧!”韩灵儿冷笑道。 “你说谁丢人现眼?”韩悦先韩熙一步,冷声质问道。 “一个是韩家的长女,一个是韩家的嫡女,两个人在别人的府邸门口大吵大闹便也罢了,居然还和主人家争执,最后还被噎的哑口无言,这——难道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既然知道我们争不过凤七寻,你还不帮我们?” “帮你们?帮你们什么?帮你们一起和凤七寻争执,然后让这满大街的人都嘲笑我们韩家是怎么以多欺少的?你是不是觉得人多势众很好玩?我告诉你们,三个人对一个人,就算赢了,我们也不光彩,若是输了,那便更是丢人了!所以你们想要玩,可以,只是别想拉着我一起丢人!” 韩灵儿也是气愤,要不是韩泰苦口婆心的求她,她才不会陪着韩悦和韩熙来雍王府呢!如今倒好,先是被姑母冷嘲热讽了一顿,后又被凤七寻半分颜面都不留的教训了一番,当真是颜面尽失! 她眼神轻蔑的扫过被她的话说的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冷哼了一声,转身向雍王府外面走去。在经过韩熙的那只死猫的时候,她更是粗鲁的啐了一口,“活该!”然后脚步未停的离开了雍王府。 “小悦,你看灵儿那丫头说的是什么话!”韩熙盯着韩灵儿的背影,愤恨的说。 “韩灵儿!”韩悦咬牙切齿的念出了韩灵儿的名字,沉声道:“她不就是仗着大伯有些军功吗?有什么好得意的?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哼,我们走!” 菱湘小筑,凤七寻直接把银月丢进了木盆里,吩咐臻儿道:“给它清洗一下,浑身脏兮兮的也就算了,还满嘴的血腥味!” 听出了凤七寻语气的嫌恶,银月不满地叫了几声,“嗷呜,嗷呜!” “小姐,银月会弄得满嘴血腥,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你怎么反倒嫌弃起它来了?”臻儿也忍不住替银月鸣不平。 “是,是,是!”凤七寻弯下腰,轻拍着银月的小脑袋瓜儿,笑容灿烂的说:“银月最好了,银月今天的功劳无人能及!” 似乎听懂了凤七寻的夸奖,银月激动地叫了好几声,又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身上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并且还作势想朝凤七寻的怀里扑过去。 “打住!”凤七寻伸手挡在了正要动作的银月面前,摇了摇头道:“不许扑过来,会弄我一身水的,先乖乖地,让臻儿把你洗干净了!” “嗷呜,嗷呜!”银月委屈的叫唤了两声,仿佛在说不要,不要! 凤七寻把眼睛一瞪,小家伙立刻老实了下来,乖顺的任由臻儿清洗着它的软毛。 “韩悦她们过来做什么?”凤七寻走到花架下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还不是二小姐和表少爷的事情,听说是表少爷最近越来越喜欢二小姐了,不仅每天早早的就去绮霞居报道了,而且还向舅老爷说了要娶二小姐的事情。韩家肯定不会同意了,于是便让几位表姐过来,先探探夫人的口风,不过瞧她们的模样,似乎是没讨到什么好。” 凤七寻脸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就凭韩悦和韩熙的态度,还有口不择言的毛病,想在母亲那儿占到便宜,简直是痴心妄想。她们定然是一个不小心,说了九夜的坏话,所以惹恼了母亲。” “小姐又猜到了?” 凤七寻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侧眸瞧了一眼挫败的臻儿,反问道:“这有很难猜吗?” 臻儿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说:“奴婢听夫人园子里丫环议论说,好像是悦小姐说了一句,二小姐勾引的表少爷什么的,让夫人一下子就火了,斥责她们说,二小姐那般眼高于顶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直接把韩硕给贬低下去了……”凤七寻冷笑道。 “可不是嘛,所以她们的谈话最后不欢而散,表小姐们才怒气冲冲的出来了,结果很不巧的又碰上了小姐你!” “想着应该是在母亲那儿吃了憋,所以想在我这儿出出气。” “在小姐这儿出出气?她们也太天真了吧?难道悦小姐在小姐这儿吃的亏还没有多到让她吸取教训吗?”臻儿不平外加不解的问。 “韩悦是属驴的,屡教不改!”凤七寻语气幽默的说。 臻儿扑哧一声笑了。 凤七寻望着浮在水面上的青翠的茶叶梗,沉敛的眸子里情绪莫名,“这一连串的打击,应该能让九夜消停一阵子了吧!”她幽幽的道。 第245章 游湖之约 初秋的离都,天空湛蓝且高远,澄碧的如同尽头的海天一线。琼花苑里的荷花在极尽绽放过后,终将迎来盛大的荼蘼。 凤七寻斜倚在琉璃湖中亭的栏杆上,目光慵懒的望着浮于湖面的凋零的花瓣,心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诗句,都在不停的伤春悲秋了。 秋天,是一个容易让人感伤的季节。 “小姐。”臻儿端着一碟茶点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纸张考究的信笺,连同做工精致的糕点一起放在了凤七寻面前的桌子上。 凤七寻拿起信笺端详了片刻,抬眸看向侍立一旁的臻儿,“谁送来的?” “听守门的护卫说,是封家的公子亲自送过来的,想邀请小姐下午去游湖!”臻儿偷偷瞄了凤七寻一眼,小心的询问道:“小姐,你……去吗?” 凤七寻把信笺顺手丢在了桌上,拈起了一个桂花糕轻咬了一口,咀嚼完了以后,目光幽幽的道:“去,为什么不去呢?” 海棠湾是位于离都城外二十里地的一处天然湖泊,湖水清澈明净,周围山环树绕、苍山叠翠,是一个放松心情的极佳的地方。 此时,凤七寻就站在游船的船舷边,望着遍布周围的湖光山色,不觉心情大好。她这才想起,似乎在重生之后,许是因为凤九夜紧锣密鼓的陷害,又许是接二连三的争斗让她从未有一刻能够完全放松,总之她竟然一次都不曾出游过。 如今遥望着最天然的美景,感受到初秋的凉风夹着丝丝的清爽,沁入人的心脾,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鸣,甚至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鸟儿扑棱棱飞过的声音。她微闭上眼睛,立刻便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超脱之感。 “一瞧你这模样,就知道是在王府里憋闷坏了!”男子调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凤七寻蓦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男子。男子身着绛紫色锦袍,足蹬墨色滚银边的鞋子,如画的眉目间晕开戏谑的笑意。 “一瞧你这模样,就知道是不务正业,整日疯跑着游山玩水了!”凤七寻毫不客气的回嘴。 封青越轻笑了两声,上前和凤七寻并肩站着,一双桃花眼里尽是笑意,“非也非也,我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相反的,我这才叫志向远大呢!” “哦?什么志向?该不会你想要游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吧?” 封青越打了一个响指,脸上仿佛有光彩闪现,“猜对了!没想到七寻姑娘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是在下的知己呀!都说人生知己难觅,不知道七寻姑娘可否陪在下一起纵情山水呢?”话说到后来,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认真,变成了逗趣的邀约,尤其是那一对剑眉一挑一挑的,颇为好笑。 凤七寻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掩唇道:“封公子这一套说辞,应该没少用来哄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家碧玉或者大家闺秀吧?” “冤枉呀!在下这一番话可是肺腑之言,而且只对七寻姑娘说过,绝无二人!”封青越一本正经的举起了三根手指,“要不我发誓!以上所言如有虚假,罚我…罚我这一辈子都娶不上老婆,就算娶到了也是丑女一个!” 凤七寻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这个毒誓的确够毒的!”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句句实言了吧!” “嗯,相信!”凤七寻抿唇笑道。 封青越也咧开嘴笑了,露出他招牌的小白牙,看起来真诚十足。他命下人去告诉船夫,把游船停在了湖心中央,自己则撩起前襟,不拘小节的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挑眉望着凤七寻,“不知道七寻姑娘嫌不嫌弃呢?” 凤七寻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没有半分女子的迟疑和扭捏,让封青越颇为惊奇且赞赏。 “有美景怎么能少得了美酒呢?”凤七寻挑眉道。 “美酒?”封青越愈发惊奇了,朗声笑道:“美酒我这里自然是应有尽有,就是不知道七寻姑娘想喝哪一种?” “丽人冢的缠枝酿,封公子可能拿得出来?” “缠枝酿?”这下可真难住了封青越,如果凤七寻要的是伶儿醉,他这船上倒还真有,不过缠枝酿的话。 “缠枝酿我这里还真没有,不过有一种梅子酒口味甘甜,倒也和缠枝酿差不了多少,不知道七寻姑娘是否愿意尝一尝?” 凤七寻略一思考,微笑点头道:“好!” “好!姑娘真是爽快!”封青越又是一阵清朗的笑声,继而命令小厮搬来了一个矮桌,然后又端来了一个雕花的银质酒壶和两个酒杯。 封青越斜睨了小厮一眼,佯装生气的说:“哎,难得遇到七寻姑娘这么豪爽的人,不用这些,换上酒坛和酒碟!” “是,少爷!” 小厮把酒壶和酒杯端了下去,不多时便拎过来了两坛酒,又拿过来了两个酒碟。 封青越利索的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语带炫耀的道:“这可都是埋在地下很多年的陈酿,才刚刚挖出来,你可有福了!”说着,便给凤七寻倒了满满一碟的梅子酒,“尝尝!” 凤七寻端起那一碟清冽的梅子酒,轻抿了一口,砸吧了两下,连连点头道:“味道还不错!”说罢,就把碟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封青越见状轻笑了两声,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滴不剩的喝干了,末了还把酒碟反拿了一下,以示诚意。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学无术,辜负了我爹的期望,不过……”封青越顿了顿,刚刚还一本正经的,立时便没了正形,“我还挺乐意这么做的,哈哈哈哈!” 凤七寻淡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对封青越的放荡不羁欣赏不已。 上一世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对封青越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了纨绔子弟的层面上,没有心思也没有机会去了解这个人,如今看来,倒着实是冤枉他了呢! 凤七寻双手撑着船舷,望着面前幽绿的湖水,不无遗憾的道:“可惜是个大船,如果是个小船的话,还可以尽情感受一下湖水的清冽的冰凉!” “你真的想感受一下湖水?” 瞧着封青越狡黠的眼神,凤七寻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问:“你有办法?” 封青越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得意的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246章 难得的放松 看着封青越神神秘秘的走进了船舱,凤七寻不禁猜测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不过很快她就大开眼界了。 只见封青越一脸得意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四个抬着筏子的小厮。仔细一看,那只筏子居然是用大小均匀的酒坛捆扎而成,一个挨一个绑的密密实实,一看就知道做筏子的人技艺十分娴熟。 凤七寻惊讶的微张开了嘴,语气惊喜的叫道:“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嗯哼!怎么样?不错吧!我就记着船舱里还有空着的酒坛,索性把它们都捆在了一起,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筏子!”封青越笑着解释了一下,然后示意小厮们把酒坛筏子丢到了湖面上,筏子果然不负所望的浮了起来。 他望着成功浮在水面上的酒坛筏子,向凤七寻伸出了手,客气而有力的邀请道:“不知道七寻姑娘敢不敢和我一起试一下这个简陋的筏子呢?” “有何不敢?” 凤七寻轻瞥了他一眼,足下轻点,直接从船舷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酒坛筏子上,而后挑眉望着站在船舷边目瞪口呆的封青越。 他不是意外于凤七寻会轻功,亦不是惊诧于她的轻功如此只好,他只是被刚才那一瞬间的画面惊艳到了心底。身材纤弱的女子一身白衣欺霜赛雪,三千青丝如飞瀑般顺滑,笑容淡然的侧脸线条流畅而完美。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九天玄女谪临凡间,尤其是旋身望过来的动作,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让封青越不自觉竟看的痴了! “少爷……”身后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封青越呆若木鸡的模样了,忙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低声轻唤了他一句。 “啊?”封青越猛然惊醒,方发现凤七寻正站在酒坛筏子上,目光狐疑的望着他。他急忙咽了咽口水,笑容憨厚的说:“我这就来,这就来!”说话间,他就左右走了走,想要找一个相对较低的位置跳下去,却发现无论站在什么地方,瞧着距离筏子都挺高的。 “这……”封青越挠着头,顿时一筹莫展了起来。 凤七寻不禁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重新施展轻功飞回了船上,然后拽着封青越的胳膊,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心了!”就带着他向酒坛筏子飞了过去。 “啊——”突然而来的腾空,让封青越不由得叫出了声,不过旋即意识到凤七寻还在旁边,他急忙捂住了嘴。 就在他捂上嘴的那一刻,凤七寻已经带着他稳稳地落在了筏子上。封青越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你,七寻姑娘!” “不客气!” 凤七寻坦然接受他的道谢,继而在筏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探进了凉凉的湖水中。笑容顿时如同花儿绽放般,从她的唇角渐渐蔓延至整张脸,璨若朝霞。 封青越心虚的别开脸,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怎么会轻功的?” “家父是将领出身,又曾经带兵打仗,身为一代元帅的女儿,怎么能不会些功夫呢?”顿了顿,凤七寻补充道:“不过我也就只会轻功而已,所以才会……” “让那些流氓有可乘之机?”天知道封青越此时有多庆幸,庆幸凤七寻会的只是轻功,不然他那个小心思估计就泡汤了。 “不提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了!”凤七寻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倒是你,封鄂将军在战场上可是能力战群雄,无往而不利的,你怎么连一点功夫都没有?” 封青越一脸羞赧的笑了笑,学着凤七寻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她旁边。“我从小就讨厌那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大家都是斯文人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凡事讲道理就好,怎么能像个野蛮人一样随随便便就动手呢?” 凤七寻闻言轻笑了笑,颇有些不赞同的说:“不是所有人都是斯文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么君子的,一旦你碰到了野蛮人,想斯文也斯文不起来了!” “说的也是!可我还是学不来功夫,大概是没天赋吧!哈哈哈哈!” 封青越的笑声极具感染力,是那种开怀的大笑,让人一听见就忍不住也想跟着笑。于是,凤七寻也真的就跟着他一起笑了。 “所以呀,我这辈子注定是带不了兵,打不了仗,没办法和我爹一样做一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了!” “那……” 似乎猜到凤七寻接下来要说什么,封青越自顾自的解释道:“别跟我说,我还可以入朝为官啊!官场那些个你争我夺、尔虞我诈,啧啧,着实让人觉得恶心!” “没看出来,封公子倒还是个直爽的性子!”凤七寻目光真诚的说。 其实生在高门富户、皇宫朝廷的人,谁还能不清楚宅院和朝堂之上的那些个风云诡谲,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选择不说出来罢了。她没想到,封青越竟然会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对朝廷的不满,这除了说明他性格坦荡以外,也说明了他对她的信任。 凤七寻鞠了一捧湖水,看着清澈的湖水从掌心缓缓流走,一如人生,不禁幽幽叹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能像封公子这样随性洒脱,当真活的畅快自由,令人羡慕也令人佩服!” “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像我这样!”封青越蓦地认真了起来。 凤七寻微微一怔,脸上蓦地浮现出些许苦涩——一个为了复仇而生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恣意生活呢?不是她不愿,而是背负着仇恨的她,终究活不成那样洒脱的状态。 她摇了摇头道:“不是所有羡慕的东西,我都必须得到……”她有她的生活,她亦有她的苦衷,逃不开,躲不掉,只能勇敢直面! 封青越蓦地有些心疼这样的凤七寻,她身上散发的安静不是女子的矜持,而是一种积郁长久的黑暗,把她整个人都笼罩进了阴影里——那是她自己的小世界,别人走不进去,她也走不出来。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些隐藏在阴影和黑暗之后的故事,想要去了解这个人,这个明明拥有那么明艳动人的年轻外表,却偏偏从眼神中读不出年龄的女子。 封青越太过柔和的目光,刺激到了凤七寻敏感的心。她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无论对方是谁!所以她抿唇一笑,缓缓站起了身来,“玩也玩够了,我们回船上去吧!” “嗯……” 封青越只点了一下头,就听到一阵剧烈的撞击声,然后便是小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少爷不好了,咱们的船和别人的撞了!” “什么?!” 第247章 记仇和爱计较 凤七寻也没想到,在偌大的海棠湾上,竟然还会发生两船相撞的事故。她随着封青越一同来到船尾,只见好端端的游船尾部被撞得碎裂了开来,上好的漆木因为剧烈的撞击而开裂,湖水随着木板之间的缝隙漫了进去,封青越的手下正在不停地修补着。 这样剧烈的撞击,任谁都能看出来是对方故意为之——封青越亦不例外。他不禁皱起了眉头,眼神愤怒的望向对方规模恢弘的大船,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要撞坏在下的船呢?” 对方的船足足比封青越的游船大了两三倍,船身坚固,船上的舱棂皆镌刻着精美的翻花,或者绘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乘坐得起的。更重要的是,这艘船无论是船身上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都没有标明身份的标志,甚至连旗子都没有,这不禁更引起了凤七寻的注意和猜测。 不想封青越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或者朝廷的权贵,她上前扯了扯他的袍袖,小声提醒道:“对方身份不明,我们还是不要和他过多纠缠了,省的对你不利!” “七寻姑娘觉得在下是一个怕事的人?”封青越回头看向她,皱眉问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怕事,但是麻烦这种东西还是能躲则躲,何况我们今天是出来游湖的,不是与人结仇的,不要让别人破坏了我们游湖的兴致!” 凤七寻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封青越要向对方讨个说法的念头,他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让那些个不相干的人破坏了我们难得的游湖之约!” 封青越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竟是对方又对他们的船更加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而且好死不死撞在了正在修补的缺口上,缺口破裂的更大了,湖水也在顷刻间涌入了船舱里。凤七寻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船身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缓缓下沉。 对方一次又一次红果果的挑衅,别说是封青越怒火攻心了,就连一向冷静理智的凤七寻都有些不可抑制的愠怒。她蹙起了眉头,暗沉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湘绣的帘幔,耳边蓦地响起了一阵清凉悦耳的琴声,琴声悠扬婉转,却带着沉甸甸的古韵,仿佛是上古的绝响穿越层层历史的尘嚣流传至今。 琴声乍响的那一刻,身着赵粉长裙、绾了简单发髻的女子从舱内缓步走出,眉目清秀的小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两位,我家主人有请!”女子淡淡的道。 封青越冷哼了一声,根本没拿正眼瞧那女子一眼,只是冷冷的别过头,不答话亦不动作。 凤七寻则语含嘲讽的质问:“难道这就是你家主子请人的方式?倒还真是够独特的!不过……”她顿了顿,眸光顿时冷如极地冰原,“吾等身份低微,还是不去叨扰了!” “姑娘!”女子声音急切地唤住了欲转身离开的凤七寻,一连歉意的道:“适才不小心撞到了姑娘的游船,实在是抱歉,还望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不小心?”凤七寻挑眉反问,上扬的唇角牵出了极冷的嘲讽的笑,“撞到一次可以解释为不小心,接连两次都撞到同一个位置——应该算是成心了吧?” “这……”女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毕竟这的确是自家主子故意这么做的。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语气淡漠的说:“罢了,无意也好,成心也罢,结果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她抬眸望向表情几度变换的女子,“你家主子可能不清楚,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记仇和爱计较,所以我很介意我们的船被无故撞到,也没办法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对于你家主子的邀约,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说罢,她便抿紧了樱唇,淡淡睇了封青越一眼,转身大步向船头走去。 “还愣着做什么?是想等船沉了,然后自己被淹死不成?”女子淡然的声音,幽幽的传进了封青越的耳朵里,让他蓦地回过了神来。 他今日真是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震惊,没想到凤七寻不仅有女子的美艳和矜持,而且轻功还很不错。如今又发现了她的另一面——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这要是在战场上,绝对是一个令很多男子都自叹弗如的巾帼女英雄。 “凤七寻啊凤七寻,你真是有太多的地方让我不得不去着迷!”他不禁低声呢喃。 “嗯?”凤七寻耳尖的回过头,眸光莫名的回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封青越眼神躲避了片刻,突然一指船边飘过来的酒坛筏子说:“我刚刚说的是,幸亏咱们做了一个酒坛筏子,不然一会儿就只能漂回去了!”说着,他还做出了一个旱鸭子浮水的动作,惹得凤七寻忍俊不禁。 许是他们和乐融洽的画面刺痛了对方的眼,又或许是女子单纯而没有防备的笑容渗进了对方的心里,就在她打算重新施展轻功,带着封青越一起飞回到酒坛筏子上的时候,对方游船上湘绣的帘幔突然飞了起来,愈演愈烈的琴音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听在凤七寻耳中略有些熟悉的声音。 “本王不是没想过七寻郡主的记仇和爱计较,只是没想到七寻郡主竟然会记仇和计较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凤七寻的身体一顿,蓦地转过身来,一眼就瞧见了立于船头的两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不由得一怔。 一个身着布缎上乘的黑袍,乌黑的墨发用同色的发带束于脑后,身形修长挺括,五官俊美犹如雕刻,凌然的气质昭示着生人勿进的冷漠;另一个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锦袍,一头青丝一丝不苟的束在白玉冠中,身形较前者纤细一些,不过也是同样的颀长挺拔,精致的眉眼仿佛泼墨山水画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如坠幻境,比起前者的冷厉,他的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如玉般的温润,有一种莫名的平和在他周身氤氲开来。 同样无可挑剔的容貌和身材,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衣着和气质,这种奇异而分明的对比不仅没有让人感觉到违和,反而有一种极尽怪异的完美。 第248章 沉船事故 封青越向来不关心朝堂之事,自然也就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是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浑身散发出的贵气来判断,定然也是非富即贵的人物。他抬眼望了望前方回过头来的凤七寻,却见她眉头微皱,眸底似乎掩藏着几许意外,大抵是认识船上的两人。 凤七寻的确认识那两个人,所以她才更疑惑——向来不和甚至有些敌对的两个人,怎么这会儿看起来反而像是结成统一战线的样子一样?难道说……他们终于一致决定对那个位子出手了吗? 她摇了摇头,排除掉头脑里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想,缓步上前,对着傲立在船头的两人盈盈一拜,“七寻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岐王爷!” 太子?岐王? 封青越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这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跺一脚能让整个离都城颤三颤的人物,如今竟然还俩凑到了一块儿!更不幸的是,他刚刚似乎一并得罪了两个他亲爹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这是在宫外,七寻你不必多礼!”赫连煜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 “哼。”赫连沣冷冷的哼了一声。 瞧着赫连煜的和煦笑颜,封青越顿时放心了不少,觉得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像外界传言的一样平易近人,是个仁君的苗子。不过另一个人嘛……封青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心想一个简简单单的冷哼,怎么就能让人瞬间如坠冰窟呢? 而且赫连沣那冷若极地寒冰的目光,似乎一直若有似无的瞥过他。 “惨了惨了惨了!”封青越不禁小声嘟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呢?而且对方还是大凛朝的战神! 凤七寻悄悄瞟了封青越一眼,瞧见他不停地在碎碎念,便无语的摇了摇头,“封公子……太子殿下问你话呢!” “啊?”封青越猛地抬头看向赫连煜,忽然想到不能之事君颜一类的礼节,又急忙垂下了头,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凤七寻。 “笨呐,真是!” 到底是看不过眼凤七寻和别的男子眉来眼去,赫连煜掩去了眉间的落寞,语气温和的重复问道:“我刚是问阁下的高姓大名!” “不敢不敢,在下…哦不,臣子封青越,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岐王殿下!”封青越总算反应过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原来是封鄂将军的独子,免礼吧!” “谢太子殿下!” 封青越刚一站直身体,就感觉脚下一阵摇晃。原来就在刚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偌大的游船竟然已经沉没大半,船上的小厮纷纷跑上前来,焦急的劝说道:“少爷,咱们得赶快离开了,这船快要沉了!” “七寻,快到我们的船上来!”赫连煜对她伸出了手。 凤七寻望着不过数米之遥的赫连煜,只觉得脚下越来越不稳定,想迈出去一步都有些困难。突然,一阵更加猛烈的摇晃袭来,她一个站立不稳,直直的朝着木制的甲板上摔了过去。 “小心!”封青越大喊了一声,下意识的朝着凤七寻摔倒的方向扑了过去。 “七寻!”赫连煜亦是大惊失色。 赫连沣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瞬间从船头移到了凤七寻的身旁,修长的手臂揽上了她的腰肢,牢固的把她禁锢在了自己坚实的怀抱里。 凤七寻蓦地抬起头,便对上了他狭长而幽深的眸子,仿佛看不到尽头。 “……师父。”凤七寻不由自主的轻唤。 赫连沣身体一震,把凤七寻放到了他们的船上,而后皱眉问道:“师父?是谁?” 凤七寻这才发现,她又一次混淆了凌祭月和赫连沣。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垂眸嗫嚅道:“没什么……王爷听错了而已!” “七寻,你没事吧?刚才可吓死我了!早就说让你过来我们船上来了,你就是不听!”赫连煜一边端详着凤七寻,一边不住的抱怨道。 许是习惯他对自己的忍让和宠溺了,凤七寻不禁有些放肆的说:“殿下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不知道是谁刚才命人撞烂了我们的船,不然我在那艘船上好好的,还能被这湖水淹了?” “我可没有下令!”赫连煜急忙摆手否认道。 “哦~~~”凤七寻故意拉长了音调,眼神有意或无意的扫过一旁的赫连沣。 赫连沣亦回视着她,深沉的眸子里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凤七寻下意识的避开了赫连沣的注视,并且故意把目光转向了刚刚被手下扶起来的封青越,大声喊道:“封公子,你没事吧?” 封青越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感动于他的体贴,凤七寻走到船舷处蹲了下来,对封青越伸出了手。“来,我拉你上来!” “咳咳!”赫连煜故意轻咳了两声,小声嘀咕着:“男女授受不亲……” 凤七寻回头白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的事儿,还男女授受不亲呢!”说着,便更用力的伸了伸胳膊,对犹豫不决的封青越说:“封公子,快上来,快呀!” 就在封青越打定主意,忽略到赫连煜哀怨的目光以及赫连沣冷戾的眼神,抓住凤七寻的手脱困的时候,赫连沣轻哼了一声,对着候在一旁的粉衣女子扬了扬下巴。 粉衣女子略一颔首,飞身来到封青越身边,抓住他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带着他飞回到了大船的甲板上,与此同时,封青越的船渐渐沉入了湖中。他的几名手下都是会水的人,瞧见自家公子脱了困,也纷纷朝着岸上游了过去。 瞧见封青越也脱困了,凤七寻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脸紧绷的表情亦放松了不少。然而她不经意的放松,却让赫连沣绷起了一张脸,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大步走进了船舱。 封青越疑惑不解的看向凤七寻,似乎是在问:岐王殿下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凤七寻亦轻哼了一声,樱唇抿的死紧,心道:鬼才知道赫连沣又在生什么气呢?明明是他下令撞的船,她都还没生他的气呢,他倒先拉起了一张脸,不可理喻不是? 赫连煜先是瞧了瞧两颊气鼓鼓的凤七寻,又望了一眼拂袖而去的赫连沣,无奈的耸了耸肩,对站在甲板上的凤七寻和封青越说:“两位若不嫌弃的话,就请舱内一叙吧!” 第249章 太子的挑战 赫连煜率先走进了船舱,凤七寻紧随其后,封青越则是一脸狐疑的跟在凤七寻后面。等到她和赫连煜拉开一段距离后,他才踮着小碎步上前,轻轻撞了凤七寻一下,小声问道:“太子殿下和岐王殿下是不是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啊!不要以为只有女人才会有直觉,男人也有!而我的直觉告诉我——太子和岐王似乎对我抱有很深的敌意,难道是……”封青越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凤七寻一番,若有所思的说:“……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凤七寻有些心虚的问。 “自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七寻姑娘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定然不乏追求者。太子和岐王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员吧!” 封青越肯定的语气,显然不是在询问凤七寻的答案,正好凤七寻也不想欲盖弥彰,既然他看穿了,那她便大大方方的承认。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赫连皇家并非良人……”她垂眸一笑,把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悉数掩进了眸底,而后缓步走进了船舱。 封青越望着女子婀娜却不乏坚定的背影,怔怔的出神片刻,才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快步跟上了她,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船舱里的摆设简单而雅致,像是酒楼饭庄的雅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此时,赫连沣和赫连煜早已落座,前者垂眸轻抿着茶水,纤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下浓重的阴影,显得有些沉郁。后者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平淡的像是远处海棠湾的湖面。 “坐吧!” 凤七寻不客气的坐到了赫连沣对面,封青越则在躬身谢恩后,才缓缓落座于赫连煜对面,神情态度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怎么游湖这等美事,也不叫上我?”赫连煜眉眼戏谑的开了口。 封青越端着茶杯的手一哆嗦,嗫嚅着道:“回殿下,臣子身份低微,岂敢邀请殿下一同游湖呢?况且殿下事务繁忙,臣子亦不敢扰了殿下的清静!” 赫连煜淡然的一笑,柔情似水的眸光始终不曾离开凤七寻的面庞,“我没有问你,我在问七寻!” 封青越讪讪的笑了笑,低头不语。 凤七寻平生最是见不惯仗势欺人的人,赫连煜刚才的话里多少带了些这般的嫌疑,所以她闻言顿时心生不悦,“恕七寻不了解殿下的喜好,不敢贸然邀请!” 听出来她话里的不悦,赫连煜不由得放软了语气,“罢了,我也不想对谁兴师问罪,我不过是嫉妒你和他人游湖——你似乎从未和我一起游过湖……” 凤七寻吃软不吃硬,被赫连煜这么委屈的一抱怨,顿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好一脸歉意的说:“殿下不是也没有邀请过吗?” 赫连煜眼睛一亮,“这么说,如果我邀请你的话,你是一定会来了的咯!” 完了,似乎掉进他的圈套里了! 不过瞧着他一脸期待的模样,凤七寻唯有点了点头,语气幽默的说:“殿下有令,七寻岂敢不从?” “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来,拉钩!”赫连煜开怀大笑道。 “呃……”凤七寻为难的看了看他伸出的小拇指,只觉得心底泛起了一阵恶寒。 许久未曾言语的赫连沣目光淡淡的瞥了赫连煜一眼,眉头冷嘲道:“幼稚!” “王叔!”赫连煜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抱怨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难道你忘了,现在的我们是一艘船上的人吗?” 其他人闻言,皆笑出了声——为此情此景的这句话莫名戳中了笑点。 “殿下,好像我们四个人现在都在同一艘船上欸!”凤七寻笑着提醒道。 赫连煜讪讪的笑了笑,“好像是啊!呵…呵呵呵呵!”他干笑了两声,为掩饰尴尬,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垂首沉默的封青越。 “素闻封家世代习武,封鄂将军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在战场上攻无不克,立下了赫赫战功,不知道封公子的骑射技艺如何?” “臣…臣子惭愧,对于骑射只不过是略通皮毛而已……” “封公子过谦了,都说虎父无犬子,有一个封鄂将军那样精于骑射的父亲,想必封公子的骑射技艺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知怎的,赫连煜一直在给封青越戴高帽,只把他夸得心惊胆战的。后来,赫连煜话锋一转,幽幽的道:“不知道能否有机会,同封公子切磋一下?” “啊?”封青越蓦地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张大了嘴。 谁不知道赫连家是马上打天下的民族,一身的骑射功夫无人能及,不然赫连沣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夺得了大凛朝第一勇士的称号,后来又称为军中口耳相传的战神。赫连煜虽然身为太子,多修习治国之策,但是他的骑射技艺在诸位皇子中,也是鲜有敌手的人。 封青越一时还真有些想不通,赫连煜为什么非要和他比试不可,而且这场比试的结果不用猜都能想得到——赫连煜是太子,又善于骑射,赢家定然非他莫属。别说封青越骑射技艺差到了家,就算他真的精于骑射,他还真敢赢了太子不成? 他在思考的同时,凤七寻也目光若有所思的徘徊在赫连沣和赫连煜这一对叔侄身上。他们两人会一起就已经很蹊跷了,如今更像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逼着封青越和赫连煜比试。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就凭早先封青越的表现,凤七寻完全能够断定她骑射技艺之差,怕是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殿下为什么非要和封公子比试不可呢?”她故作不解的问。 “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少管!”赫连沣抬眸,声音极冷的道。他而后看向犹豫不决的封青越,沉声道:“封公子莫不是觉得太子殿下的骑射技艺太差,不够格和你比试?这样的话,你觉得本王如何?” 封青越身体一震,连连摆手道:“我…臣子没有那个意思,既然太子殿下赏脸,那臣子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笑话,一个赫连煜已经让他搞不定了,再多加一个赫连沣,那是存心想要了他的命呀!不过现在答应归答应,谁知道那个切磋的机会什么时候才来呢! 总之,能躲过一时就是一时吧! 封青越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可赫连沣却未必肯让他如愿,他难得语气轻松的说:“几日之后便是一年一次的秋狩了,到时候可是一决高下的好机会,封公子记得来参加!” “啊?!!!” 第250章 叔侄联合 凤七寻发现,赫连家的男人都是挖陷阱的好手,不动声色间就让人掉进了他们精心布置的圈套里,等反应过来想要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地狱无门了。 她是稀里糊涂便允诺了赫连煜的邀约,封青越则是千般戒备、万般小心,最终还是着了赫连沣的道儿,不得不在数日之后的秋狩之时,同赫连煜在狩猎场上比个高低。 离开的时候,凤七寻言辞拒绝了三个人的护送,只说是想一个人走一走,便带着臻儿下了船,然后熟练的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望着滚滚烟尘中白衣胜雪的女子,三个相貌英俊、气质各异的男子比肩而立,一个神情凝重,一个眸光温柔而关切,最后只剩下封青越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似乎只要凤七寻在的地方,其余两个人对他都是一副刀剑相向的姿态,就连眼神都让他犹如芒刺在背。这凤七寻一走,他顿觉身上的压力轻松了不少。 “殿下,王爷,臣…臣子也就不多叨扰,现行…告退了!”他故作战兢,结结巴巴的说。 瞧着封青越一股子的窝囊气,赫连煜就打心眼儿不平衡,凭什么凤七寻怎么都瞧不上他这个一朝太子,却偏偏和这么一个没骨气的纨绔子弟出来游湖?这简直比她爱上了他的王叔赫连沣更让人诧异,也更让人无法接受。 尽管如此,赫连煜还是保持着太子应有的平和,淡声应道:“恩,你退下吧!莫要忘了我们的秋狩之约!” “臣子不敢,臣子告退!” 待封青越走远了以后,赫连煜才轻哼了一声,不满地道:“这么个畏畏缩缩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入了七寻的眼的?” 赫连沣没有说话,狭长的眸子里凌厉的光芒紧紧锁定被诸多下人簇拥着离开的封青越,意味深沉的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人的面目,只不过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那一面,却未必是他最真实的那一面!” “王叔的意思是……封青越刚刚的表现全都是伪装?” “是不是伪装,日后定会见分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不要在秋狩之时丢了颜面才好!”赫连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缓步走下了船,向一旁牵着马侍立的闵良走去。 他的话有些激怒了赫连煜,后者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放心吧!我的骑射技艺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赢不过一个整日里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微勾的唇角噙着几许嘲笑,闷声不语的翻身上了马,“驾!” “殿下,王爷已经走了,咱们是不是也……” 赫连煜皱眉睇着赫连沣马上的英姿,恨恨的道:“回宫!” 他就不明白了,赫连沣不就是在战场上拼杀过吗?不就是打赢过几场胜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那么瞧不起他呀?他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虽说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也没有亲临过战场,但是他也是每天废寝忘食的学习政务、批改奏折至深夜,他怎么就那么让他瞧不起了?这次要不是赫连沣派人告诉他,说凤七寻和一个男子出来游湖了,他才不会和这个狂妄自大、自视甚高的王叔一起过来呢! “真是憋屈!”赫连煜一甩袖子,伸手夺过小安子手中的缰绳,也翻身上马飞奔而去了。 由于天色尚早,凤七寻也不急着赶回雍王府,就算回去了她也是无事可做,所以她只是信马由缰的乱走。 随着莲姨娘的自杀和凤九夜被赶出王府,偌大的雍王府里似乎安静了不少。 凤桓除了每日必去不可的早朝外,其余的时间全都在书房里,好像是在御敌的战术和练兵的方法。韩蕙心因为凤九夜的离开,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虽说不至于一蹶不振,却也着实消停了不少。蓉姨娘自凤怡瑶死后,就一直在自己的蓉月轩里念佛祷告,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比以前不知道安静了多少倍。柔姨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贤惠,每天待在自己的小圆子里种种花,顺便也绣绣花,偶尔太过清闲的时候还会回娘家瞧瞧,生活虽然没有惊险刺激的大起大落,但是也足够平静的无波无澜。 凤柒云……想起这个名字,凤七寻才发现自己似乎有好久都不曾见到这个庶兄了。她不由得看向身旁并肩骑马的臻儿,疑惑的问:“最近好像没有见过大少爷?他在做什么?” “小姐不知道吗?大少爷自从莲姨娘的丧事以后,便向朝廷告了假,也和老爷说了一声,说是打算先去眉姨娘墓前祭拜一下,然后再南下眉姨娘的故乡烟州,去瞧一瞧眉姨娘生前住过的故居,顺便感受一下眉姨娘曾经的生活。” “大概是莲姨娘的死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吧!对于眉姨娘的难产而死,大哥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也很淡然,好像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娘亲并没有感情一样,其实不然,在他内心里,应该是一直渴望来自母亲的关怀吧!所以看到莲姨娘为了保护凤柒翰而死,他便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曾经经历过怎么样的生活。” 凤七寻望着头顶碧蓝的天,天空澄碧如洗,云朵绵软洁白。她突然有些欣赏凤柒云的决断和果敢,敢想和敢做,好像她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除了她。她这一世都被复仇的沉重枷锁所捆绑住,只能待在这个风云诡谲的离都,看争斗云起。 “柒陌又回去骁骑营了吧!这一次的秋狩,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 臻儿一脸肯定的笑道:“一定能的,三少爷在骁骑营训练数月,长进自然是有的,骑射的功夫比之原来不知道精进了多少,必然能在秋狩猎场上大显身手!” 凤七寻点了点头。 “怡卿最近在做什么?有好些日子也没有见过她了!”凤七寻漫不经心的问道。 “三小姐呀?她好像随着柔姨娘去了慕容家,结果柔姨娘回来了,她反倒以想念外祖父、外祖母为由,便想在慕容府上小住上几日。” “原来是回去慕容家了,也好,省的在府里不安生!” “小姐说的是!” 凤七寻似乎还想询问些什么,臻儿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又示意她看向身后。凤七寻回过头,瞧见一个马儿像是疯了一般朝着她狂奔了过来,马上之人脸色惊骇,死命的拉扯着缰绳,不停地唤道:“七寻姑娘,七寻姑娘,你等等我!” 第251章 居然会医术 凤七寻见状急忙勒住了马,看着快要被马儿甩飞出去的封青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臻儿略一示意。后者接到指示,立刻飞身上前,坐在了封青越的身后,然后利索的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用力一拉。 马儿嘶鸣了一声,前蹄凌空跃起,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这才停了下来。 臻儿轻点马背,身形流畅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马上。封青越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说:“好险,好险呐!”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知道危险还骑马骑得那么快,不怕它把你从它的背上摔下来,然后乱蹄踩死?” 封青越咽了一口唾沫,脸色蓦地一白,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不会吧?”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继续打马前行。她有时候会选择不告诉对方答案,不是不知道答案,也不是不屑于告诉他,而是答案很残酷。封青越大抵是不知道,在大凛朝短短数百年的历史上,被马儿乱蹄踩死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别的不说,凤七寻在前世的时候,就亲眼见到了两三起被马儿踩死的事故。那种场面真的是惨不忍睹,因为被踩死的人到后来都很难分辨出本来的面目了。 不过这些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诉封青越。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胆小的心,要是让他知道一不小心被摔下马会有那么惨痛的后果,他估计会违背和赫连煜的约定吧!到时候,恐怕被踩死的事小,被赫连煜想办法刁难才事大吧! 封青越瞧见凤七寻没有搭理他,便一脸悻悻然的骑马上前,索性凤七寻骑得并不快,他刚好可以跟上。 “你追过来做什么?别告诉我是马儿发了疯,自己跑过来的?”凤七寻问道。 “当然不是了!在下只是觉得既然七寻姑娘是在下从雍王府接出来的,那么在下就有义务把姑娘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凤七寻撇了撇嘴,明显不信任封青越的护花能力,“你还是先确保自己安然无恙再说吧!” 封青越闻言俊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说:“放心吧!在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凤七寻也笑了笑,抿唇不语的向前行去。她还真是头一次听别人说自己吉人自有天相的,还真是有趣。 又沿着两旁青草丛生的道路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凤七寻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的声音。她抬手阻止了其他两人的前行,皱着眉头侧耳细听,果然听见一声又一声极其细微的救命的声音,被清软的风声裹挟着传了过来。 “有人在喊救命?”臻儿也听到了声音,伸手一指左前方的位置道:“在那边的密林里!” “那我们还不赶快过去救人!”封青越说着,就打马向那个方向行了过去。 臻儿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目光询问的看向坐在马上的凤七寻,“小姐?”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警戒的说:“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呢?”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人命关天呀!”封青越回过头,大声的催促着。 凤七寻似乎已经习惯了封青越的单细胞,瞧着他一人一马已经深入了密林里,她只好无奈的耸耸肩,“走,瞧瞧去吧!总不能让封青越一个人涉险,他一点功夫都不会!” “可是万一……”是别人设下的陷阱怎么办? 凤七寻望着枝叶浓密的树林,幽幽的说:“是人是鬼,咱们一看便知!走吧!”说罢,她就加快速度,朝着越来越远的封青越追了过去。 不多时便来到近前,只见封青越早已经下了马,此刻正蹲在一颗大树下。树下躺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体佝偻,衣衫褴褛,老人旁边是一个哭哭啼啼且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封青越正皱着眉头查看着老人的伤势,而小女孩则不停地抹着眼泪。 “爷爷,爷爷,你醒醒呀,爷爷,你醒一醒!”小女孩抽泣着说。 凤七寻缓步走上前,瞧着老人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青紫,便知道他是中了毒。再往下看,果不其然的看到老人腿上的一个牙印——是被毒蛇所咬。 “臻儿!”她淡声唤道。 臻儿会意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上前蹲到封青越旁边,拨开瓷瓶的塞子,正要给老人上药,却被封青越给拦住了,“这是什么?” “是解毒的药粉,能够抑制毒液扩散至血脉!”臻儿简明的说。 封青越继续拦阻住臻儿的动作,摇了摇头说:“咬他的不是普通的蛇,是百步虫,这种蛇毒液蔓延的比较慢,但是一定不能用任何药粉或者草药,不然只会加快毒液的扩散!” “那怎么办?难不成只能等死?” 封青越犹豫了一下,双手抓住老人的腿,低下头凑到伤口上,一口一口的把毒液吸了出来。 “封青越!”凤七寻低呼了一声。 “无妨!”封青越淡淡说了一声,便继续替老人吸出毒液,而旁边的小女孩都已经吓傻了,连哭都忘记了。 凤七寻刚从袖中掏出绢帕,就被臻儿机灵的接了过去,然后走到小女孩面前,笑着说:“来,姐姐给你擦擦脸,瞧这小脸都给哭花了!” 片刻后,封青越便把老人的毒液悉数吸了出来,然后才把解毒药粉撒在了他的伤口上,扯下身上的一块布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老人身上的毒是解了,可是封青越站起来的时候却晃了两晃。 凤七寻见状忙疾步跑了过去,扶住站立不稳的他,关切的问:“你没事吧?那可是百步虫的蛇毒,一个不小心连你都会有生命危险!” 封青越面前扯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不会的,我有办法不让自己中毒!” 这时,因为中毒而昏迷的老人幽幽转醒,小女孩立刻破涕为笑,惊喜的唤了一声,“爷爷,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急忙跪在封青越面前,磕着头说:“谢谢,谢谢恩公的救命之恩,谢谢!” 老人见状,也知道是封青越救了他,正要起身道谢却被封青越阻止了,“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多礼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两,上前塞到了小女孩的手里,“这些银两,拿着去镇上买些草药吧!” “谢谢,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谢谢!”小女孩连连道谢。 封青越摇了摇头,对扶着他的凤七寻说:“我们走吧!得在天黑之前把你送回雍王府!” 第252章 风九夜的狼狈 经过这一次游湖,凤七寻真是彻底对封青越刮目相看了。原来以为他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他不仅冒险救了她,如今又冒险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瞧着这一路上,凤七寻都不停的拿眼睇着他,封青越不由得觉得浑身毛毛的,“七寻姑娘,你在看什么呢?在下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不要一口一个在下的了,显得多生疏啊,自称我就行了!” “哦!”封青越点了点头,“那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凤七寻摇了摇头,转而移开了放在封青越身上的目光,望着前方说:“我只是没想到,封公子似乎还懂得医术呢!” “你是说这个呀!那是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大夫也好,太医也罢,都没少往府里跑过,各种各样的草药不知道吃了多少,这才慢慢好了起来。现在不仅身体健壮多了,对各种草药也多有了解,不过只是略懂皮毛而已,略懂皮毛!” “哦?只是对医药了解的人,怎么会认识极其罕见的百步虫呢?”凤七寻挑眉反问。 “呃……”封青越一时语塞,继而笑着说:“七寻姑娘一介闺阁女子,都知道百步虫极其罕见,我会认得也不足为奇吧?” “……”这下换成凤七寻无话可说了,她总不能告诉他,她之所以知道百步虫极其罕见,是因为上一世就有赫连焱的嫔妃把这种毒蛇丢进了她的宫殿里吧? 不过当时也好在她足够机警,并没有被毒蛇咬到,不过从此她便知道了百步虫这个名字。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而很多时候、很多秘密说出来不见得比不说出来好!”封青越难得深沉的说。 凤七寻抿唇一笑,倒是对他的话颇为赞同。 他们一路前行,终于到达了离都,来到了人世繁华的长街上。暮色溶溶,夕阳的余晖洒在这座绵延百年的都城,有一种极尽落寞的美。凤七寻下了马,和封青越并肩而行在热闹的街道上,唇边噙着淡然的笑。 突然,从路旁的成衣坊里踉跄着跑出来了一个人,身上穿着上好的织锦长裙,只不过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人并不能看太分明她的容颜。那人刚一冲出成衣坊,就有三两个粗壮的莽汉追了出来,把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不多时,似乎是成衣坊的老板也出来了,指着被围在中间的女子说:“你个小贱人,敢偷我的衣服,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你不是想穿漂亮的衣服吗?我让你穿!来人啊,把她卖去琴玉坊,到时候有她的漂亮衣服穿!” 莽汉听令上前,三两下便抓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 “放开我,你们这些贱民,还不快放开我!”女子挣扎着,声音尖利的斥道。 凤七寻本不欲多管闲事,但是乍一听女子的声音,觉得耳熟的紧。这时候,臻儿凑到了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那个女子似乎是二小姐。” “九夜?”凤七寻蹙起了眉头,看向被莽汉拉扯着无处可逃的女子,被青丝掩盖的脸庞同她如出一辙,不是凤九夜还会是谁? “住手!” 她还没开口,一旁的封青越倒是率先喝了一声,牵着马大步走上前去,“光天化日之下的就敢强行劫掳民女,这离都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成衣坊的老板一看有人出头,面上顿时划过一丝不悦,加上围拢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他只好轻咳了两声,示意手下放了凤九夜,然后指着她对封青越说:“她身上穿的可是我这里最贵的衣服,她既然不肯付钱,那我只有想办法让她付钱了!” “你的办法难道就是把人卖了吗?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封青越冷哼一声,厉声斥道。 成衣坊的老板一听不乐意了,掐腰说道:“这买东西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这么做怎么了?”他伸出了两根手指,眸光凶狠的说:“二百两!要么你替她把钱付了,要么滚一边去,别在这里多管闲事!” “你!” “怎么?没钱了是吧?没钱充什么英雄救美人?滚蛋!” 想他封青越整日里挥金如土,什么时候会因为钱的事情受过憋,如今竟然被人谩骂没钱就滚,顿时怒从心起。他刚想上前理论一番,却见臻儿先他一步走到成衣坊老板面前,拿着两张百两的银票就丢到了他脸上,表情冷漠的道:“拿上钱,滚!” 成衣坊老板瞧了瞧臻儿腰间的佩剑,愣是屁都没敢放一个,带着他的手下灰溜溜的跑回了成衣坊里。 封青越走到瘫坐在地上的凤九夜面前,对他伸出了手,“你没事吧?” 凤九夜缓缓抬起头,看清救她的人居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封青越后,顿时露出了万分委屈的表情,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封公子——” 封青越没想到凤九夜会突然这么做,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停地向凤七寻使着眼色。 其实就算他不使眼色,凤七寻也正准备上前,如今倒是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她缓步走到封青越旁边,瞧着一身织锦长裙的凤九夜,声音淡淡的道:“没想到不过才数日不见,你居然变得这么狼狈了,凤—九—夜!” 听到凤七寻的声音,凤九夜的身子一震,蓦地抬眸望向面容淡然的她,眼神凶狠的说:“凤七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自然是和封公子一起经过这里了!”凤七寻理所当然的回答。 “封…封公子?”凤九夜脱离了封青越的怀抱,看着表情讪讪的他,又联想到初见时他奇怪的表情的问话,顿时恍然大悟。她望着一脸歉意的封青越,试探的问道:“所以那一次,你是……” 封青越点了点头,抱歉的说:“对不起,上次是我认错人了,我要找的人是凤七寻,不是你!” 凤九夜冷笑了一声,“呵……认错人了?好一个认错人!所以你现在是和她一起来嘲笑我的对不对?”她指着一旁的凤七寻,沉声问道。 “九夜姑娘……” 凤九夜不再理会封青越,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凤七寻,恶狠狠的说:“凤七寻,你赢了!你赢了!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又把我尊严狠狠践踏在了地上,你赢了!” 第253章 合谋 凤七寻始终冷眼旁观着凤九夜的歇斯底里,等到她发泄完了以后,她才缓步走过她身边,声音极淡的说:“九夜,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已经不是雍王府的郡主了,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这么华丽的衣服实在不适合你!” “你说什么?”凤九夜死盯着凤七寻,语气愤怒的质问。 “这件衣服送给你了,就当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你的最后的怜悯!”凤七寻冷冷睨了她一眼,同她擦肩而过,径直向前方走去。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凤九夜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不顾周围百姓的目光,胡乱脱下了身上的长裙,狠狠地丢在了地上,目光决绝的说:“凤七寻,我唯独不需要你的怜悯!” 脱掉织锦长裙之后,凤九夜身上只剩下了里衣,一旁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指着她议论纷纷了起来。封青越见状,急忙脱下身上的外衫想要给凤九夜披上,却见到一个身形佝偻,面部被伤疤覆盖的妇女跑了过来,拿着一件麻布衣衫裹在了凤九夜的身上,然后不停的轰赶着围拢的百姓,咿咿呀呀的竟然是个哑巴。 “哑婶!”凤九夜上前抱住了不停轰赶着众人的哑婶,用力的摇着头说:“哑婶,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待着吗?” 哑婶两只手慌乱的比划着,封青越则在一旁解释说:“我在家里等了很久不见你出来,很担心,所以就出来找你了!” 凤九夜看了看封青越,而后看向用力把她裹紧的哑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走,我们回家,我们回家!”说罢,她便搀着哑婶,步履蹒跚的向和凤七寻相反的方向走去。 哑婶后来回了一下头,对着凤七寻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随着凤九夜一同离开了。 “她刚才比划的是什么意思?”尽管已经猜到了答案,凤七寻依旧固执的询问封青越。 封青越先是一脸的为难,接着受不住凤七寻眸光的压力,只好讪讪的道:“刚才那位哑婶比划的意思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凤七寻闭了闭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径自翻身上马,快速的离开了! “小姐!”臻儿满眼担忧的唤了一声,对站在原地的封青越说:“今天有劳封公子了,奴婢告退!”说完,她就急忙上马,朝着凤七寻追了过去。 封青越则看了看凤七寻远去的背影,又瞧了瞧凤九夜和哑婶相携的身影,眉头紧皱的吟说着那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凤九夜和哑婶一起回到了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里,院墙低矮且墙皮剥落,里面摆设的都是一些极其陈旧的家具,床褥也是粗布棉麻的料子,粗糙的很。不过哑婶很是勤劳,虽然房子很简陋,但是打扫的非常干净,不大的院子里不仅没有丛生的杂草,而且还开辟出了一个小菜园,里面种着时令的蔬菜。 刚一回来,哑婶就马不停蹄的拉着回屋,从衣柜中找出了一件衣服塞到她怀里,然后比划着让她穿上。 凤九夜抱着怀里的青步长衫,不禁觉得眼睛一酸,急忙转身抱着衣服去了里间。哑婶欣慰的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间,朝简易的厨房走去。天色已经不早了,也是时候做晚饭了。 凤九夜坐在里间的床上,望着怀里的粗布衣服,恨意一点一点侵蚀了她的眸子。想她本是堂堂雍王府的郡主,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穿金戴银,享用着别人艳羡的富贵荣华,而今居然沦落到了如此落魄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拜凤七寻所赐。 “都是她!都是她!”凤九夜狠狠攥紧了手上的衣服,目光愤恨的说:“凤七寻,你抢走了我的太子殿下,你抢走了父亲对我的宠爱和维护,你害得我被赶出了雍王府,你害得我沦落成贱民……有朝一日,我一定把这些被你抢走的东西,一并讨回来!” “想要把失去的东西讨回来,可不是光靠一张嘴说说就行了的!”漫不经心的男音突兀的传进了凤九夜的耳朵里,让她不由得身体一震,蓦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见里间的门口处,一身湖蓝色锦衣的男子傲然而立,英俊不凡的容颜上唇角微扬,勾起了一个半带笑意半带嘲讽的笑。 凤九夜敛去了眸底的愤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面无表情的睇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冷哼道:“五皇子殿下可真是清闲,居然有空来我这里,只是我这地方窄小且寒酸,恐怕盛不下五皇子这样的龙子龙孙!” 面对凤九夜的冷言冷语,赫连焱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轻笑了笑说:“凤二小姐对我的敌意未免也太大了,其实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凤九夜不相信的挑眉。 “没错!你不是想要重新回到雍王府吗?你不是想要夺回凤七寻抢走的属于你的一切吗?你不是也想把凤七寻的尊严踩在脚下吗?我——就是来帮你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凤九夜虽然不及凤七寻的阅历深厚,但是她绝对不傻,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知道精明如同赫连家的男子,绝对不会做对他没有利益的事情。她固然需要别人的帮助,但也不会饥不择食的与虎谋皮,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赫连焱缓步上前,戏谑的眸光定格在了凤九夜清丽出尘的容颜上。 “我帮你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我也不怕告诉你——九五之尊的位子没有人会不喜欢,而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却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作为一个庶出的皇子,母妃的娘家又不能依靠,那就只能另寻靠山了,而手握重兵的雍王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用看似掏心掏肺的秘密来换取别人的信任,似乎是赫连焱惯用的方法,也是最管用的方法。 凤九夜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满布怀疑,变成了现在的半信半疑,“就算如此,你应该拉拢的人也应该是七寻,而不应该是我!难道五皇子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是一步废棋了吗?” 赫连焱勾唇一笑,伸手挑起了凤九夜的下巴,幽幽地道:“就凭你这一张脸,就算是一步死棋那也可以重新活过来!” 凤九夜微蹙起了眉头,对他的话依旧是半信半疑,“怎么活过来?” 赫连焱的眸光蓦地沉了沉,只轻吐出了两个字,“秋狩!” 第254章 秋狩之行 大凛朝是一个尚武的国家,赫连皇室更是马背上的民族,所以秋狩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每年的秋狩都会在距离离都百里之外的西倾山,西倾山绵延数百里,草木丛生,山峦起伏,野生动物种类繁多,尤其到了秋季,随处可见奔跑的虎豹、鹿和羊,是一个适宜狩猎的好地方。 七日之后,赫连皇室的成员连同朝臣及部分家眷们就浩浩荡荡的从离都出发了。一行长长的队伍从前往后依次是护卫队、皇上的銮驾、皇后的凤驾,以及嫔妃和皇子公主的车驾,然后就是按照尊卑官位等排列的各位朝臣的车驾。再往后就是宫女太监和拉载着东西的马车,还有为数不少的步兵护卫。 凤七寻的车驾在韩蕙心的后面,应凤桓的要求和凤怡卿同乘了一辆马车。此时,她和凤怡卿相对而坐,两旁分别是侍候她们的臻儿和琴儿。两个丫头许是因为自家主子的不对盘,从一坐下来就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肯相让。 倒是凤七寻颇为淡然,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闭目养神,芳华无双的容颜上笑容淡然。凤怡卿似乎就没那么悠闲了,一开始在平整的官道上走着的时候倒还好一些,如今走上了崎岖的道路,马车的颠簸让她的脸色苍白了不少,一副几欲呕吐的模样。 “小姐,你还好吧?奴婢瞧着您的脸色怎么那么差呀?”琴儿关心的问。 凤怡卿摆了摆手,忙对赶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声,“停车!” 马车才刚刚停稳,凤怡卿就亟不可待的从车上跳了下去,也不用丫环扶一下,然后便蹲到路边的草丛中吐了起来。 “怎么走着走着停了?”凤七寻似乎听到了后面车辆里的人询问的声音遥遥传来,接着便是不满的抱怨声,“这才走了多远就开始吐起来了,真是娇弱!” 不用看,凤七寻也能猜到凤怡卿现在一定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忍了不是,反驳更不是,谁让后面的车驾是韩太师府上的呢?就凭韩悦和韩熙的性子,你若是不服气的同她们争辩起来,那只会耽误更多时间,可是就这么忍了,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不过说到底凤怡卿虽然是一个柔弱的性子,但也绝不会任谁都能谩骂批讽,所以她愣是在吐完了以后,又漱了口,然后才悠悠然的瞥了后面的车辆一眼,在琴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末了还不忘说上一句,“既然都已经挨了训了,不浪费她点时间,还真对不起她那两句骂!” 凤七寻闻言,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了两声,当真是没看出来凤怡卿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出了这么一段小插曲后,马车继续缓缓前行。不多时,凤七寻便听到了马蹄达达跑过来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了赫连煜的声音,“七寻。” 凤七寻撩开车帘,笑容清浅的望向骑在马上的俊秀男子,“殿下有事?” 赫连煜腼腆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呶——” “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果脯和梅肉,我听说刚刚似乎有人晕车了,这些东西吃了可以抑制眩晕的感觉,你闲来无聊的时候,可以含在嘴里一颗!” 凤七寻先是一怔,继而被赫连煜的贴心感动,笑着说:“谢谢殿下!” “不客气,那我过去了!”说完,他就调过了马头,向前面自己的车驾走去。 凤七寻略一颔首,便放下了车帘。她刚一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臻儿就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油纸包,故意抬高了音量喊道:“哇哦,太子殿下对小姐可真好,居然专门骑马过来,就只是为了给小姐送一包抑制晕眩的果脯,真是…真是太贴心了!”她凑到凤七寻面前,眨巴着眼睛问:“小姐,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 凤七寻一把推开臻儿放大在面前的脸,“大惊小怪!”话虽是这么说,她脸色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笑容里多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这样的赫连煜似乎才是她最初记忆里温柔的煜哥哥。 凤怡卿瞧着臻儿手里打开的油纸包,里面果然是一些梅肉和果脯,心里不禁升腾出了些许酸意,眸光更是羡慕嫉妒恨。明明因为晕车而呕吐的人是她,可受到关心的人却是凤七寻,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凤七寻是王府嫡女,不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美丽的脸吗? “姐姐可真是厉害,能让太子殿下对你这么呵护备至,当真让妹妹佩服不已!”凤怡卿语气酸酸的说。 凤七寻拈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水眸低垂的道:“太子殿下向来心细如丝,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实属正常,与我无关!”她顿了顿,把油纸包放到了面前紫檀木的矮桌上,然后又摊开了来,淡声道:“妹妹不适应长途跋涉,可瞧着这时间,似乎还要行进一段距离,妹妹还是也含上一颗梅子罢,省的身体吃不消!” “不必了,我受得住!”凤怡卿冷声拒绝。 凤七寻挑了挑眉,倒也没有强求她非吃上一颗不可,毕竟到时候晕了车,难受的人是凤怡卿,又不是她,她可没有必要好人做到底,你不吃,难不成我还亲手递到你唇边不成? “既然三小姐不吃,那就收起来吧——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她淡淡的吩咐。 “是,小姐!” 她们这厢是气氛渐冷,她们后面韩太师府的车辆里,韩悦都快要气炸了。她紧握着拳头,紧皱着眉头,气呼呼的说:“凭什么?你说她凤七寻凭什么能让太子哥哥那么关心她,凭什么?我不服!我不服!” 韩熙急忙给韩悦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安抚着道:“小悦,你先喝口茶,消消气!” “我不喝!” “好好好,不喝不喝,那你也消消气,别为了一个凤七寻,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韩熙复又放下了茶杯,温声安抚着韩悦。 可是韩悦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极度不平衡的说:“是,我承认她凤七寻是长得漂亮了一些,可太子哥哥也不能整日里围着她转呀!世间男子果然都是肤浅的人,只喜欢那美艳的脸庞!” 第255章 各怀心思 瞧着韩悦气急败坏的模样,韩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太子殿下不喜欢凤七寻那般绝色的美人儿,难道还能喜欢你这个相貌平平的丑女不成?更何况你中意的不也是太子的丰神俊朗如临风玉树吗? 可是想归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韩熙又剥了一颗荔枝递到韩悦唇边,笑容温婉的说:“来,先吃个荔枝!”待韩悦把荔枝吞进嘴里了以后,她才用绢帕擦拭着指尖,“要说这美人儿,谁不爱呢?远的不说,就是咱们的大哥韩硕,还不是疯了一样的对凤九夜着迷,为了她连夫人的命令都敢违抗呢!” 韩悦冷哼了一声,道:“可不是嘛!大哥简直就是没出息,被九夜那个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的,要不是灵儿听说了九夜和她二哥凤柒翰之间的龌龊,这才让大哥死了心,不然他为了凤九夜,非得和父亲母亲反目成仇不可!” “要我说呀,这凤七寻和凤九夜两姐妹就是有那迷惑人的功夫,是天生的狐狸精,咱们这些凡女怎么能比得上呢!” “对,就是狐狸精,一股子的骚味儿!”韩悦轻啐了一口,不屑的说。 瞧着韩悦可算是消了气了,韩熙这才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说:“所以你何必为了一个狐狸精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可我就是气不过嘛!太子哥哥那么英明的人,怎么也被凤七寻给迷惑了?” “太子殿下再英明,说到底也是一个男子,会被凤七寻迷惑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他日后一定会看穿她的真面目,然后……”韩熙说着,朝着韩悦暧昧的眨了眨眼,继续说道:“然后他就会发现小悦的好!” 韩悦顿时红了脸,语气羞怯的说:“你坏啦,打趣人家!”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故意转移了话题,疑惑的问:“对了,灵儿那丫头跑哪儿去了?怎么没和我们坐同一辆车?” “她呀!现在估计在韩旭的马车里吧!” “虽然是亲兄妹,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她就这么在韩旭的马车里待上一路,未免有些有失体统吧?”韩悦皱眉道。 “体统?灵儿那丫头什么时候把体统两个字放在眼里了?”韩熙说话的语气中,隐约透着些许不屑,大抵是还在介怀雍王府当日的事情。 韩悦亦轻哼了一声,目光轻蔑地说:“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女子,果然不那么懂得矜持为何物!” 与此同时,韩旭的马车里,韩灵儿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一脸疑惑的小声嘀咕道:“奇怪,怎么无缘无故的打起了喷嚏?难道是感染了风寒?” 斜倚在座位上的韩旭轻笑了两声,语气揶揄的道:“你在气候忽冷忽热的边关都不曾感染过风寒,离都不过正常的季节交替,你反而感染了风寒?看来是到了天子脚下,连向来状如牛的人都变得娇弱了起来!” 韩灵儿妙目一瞪,狠狠地横了韩旭一眼,不满地道:“二哥,就算我再怎么强悍,我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子,更是你的妹子好不好?有用状如牛来形容自家妹子的吗?再说了,我哪里看起来像是状如牛了?恩?” 韩旭指了指韩灵儿的脸,“你现在瞪圆的眼睛,的确很像一只牛!” “韩旭,你找打是不是?”韩灵儿大声喊道。 “嘘——”韩旭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提醒道:“灵儿,别说二哥没有提醒你,岐王爷可也在这个队伍里呢,你千万得悠着点,不要再施展你的河东狮吼了,省的让岐王爷发现了你的真面目!” 韩灵儿急忙捂住了嘴,用力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继而小声说:“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以为你知道……” “我的确知道,可是我刚刚给忘了!都是让你给气的!” 韩旭翻了一个白眼,颇为无语的说:“妹啊,你可真是我的亲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能给忘了,看来岐王爷在你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 韩灵儿重重的一拳打在了韩旭的肩膀上,故意板起脸说:“不许侮辱我心目中的英雄!” “是是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你拿人家当英雄,人家未必中意你这个美人呀!依我看,岐王似乎对雍王府的嫡小姐上心的很呐!” 韩灵儿闻言,表情中不无落寞的说:“你也看出来了?其实我在离都待的这一阵子,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岐王和太子殿下双龙夺珠的传闻……” “你也说是传闻了,传闻哪有可信的呀!”韩旭拍了拍韩灵儿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可是无风不起浪啊!若是岐王真的无意于七寻姐姐,又怎么会任由这种荒谬的传闻在离都散播呢?” “怎么?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自信满满的韩灵儿去哪儿了?你不是自诩无人能及的巾帼女英雄吗?你不是说自己是世上唯一能和岐王匹配的女子吗?” 韩灵儿顿时垮下来了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说:“我的自信在见到岐王爷的时候,就被削去了一半,在接触过七寻姐姐以后,另外一半也所剩无几了。” “七寻真的那么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而且我听说,她在雍王府里似乎没少受到九夜的压榨!”韩旭不相信的反驳道。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接触过她,我觉得她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至少不是韩悦和韩熙那等头脑简单之流。至于你说的她被九夜压榨的事情,你瞧她现在不是扳回不止一城了吗?而九夜这辈子,恐怕是休想再回到雍王府了!” 听着韩灵儿的分析,韩旭也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而且联想到太后寿宴上的那一幕,别的不说,但就捅自己一刀这种残忍的事情,他自问做不到。 “我总觉得七寻姐姐好像一直深藏不露……”韩灵儿皱着眉头,幽幽的叹道:“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如果不能成为我们的朋友,也千万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韩旭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笑着道:“你小小年纪,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韩家和凤家可是亲家,凤七寻怎么会和我们成为敌人呢?” 韩灵儿挑了挑眉,想起韩悦和韩熙同凤七寻的针锋相对,着实对韩旭的话没什么信心。 第256章 面奴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驶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终于在日暮西沉的时候,抵达了西倾山山脚下的皇家狩猎场,各队的兵士在将军有序的指挥下,各自到指定的位置站好岗,宫女太监以及朝臣带来的下人们则开始在规定的位置安扎帐篷,随队的御厨也开始准备晚上的膳食。其余的人或者在马车里歇息,或者下了马车,四处走动着。 凤七寻自然是属于后者的。 她在臻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缓步走在野草青青的草原上,极目处是渐垂的夕阳,艳丽的晚霞仿佛是熊熊的火焰,燃烧了大半个天空,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她张开双臂,闭上双眼,像是要拥抱天空一般,唇边缱绻出醉人的笑,细语呢喃道:“夕阳无限好,果然日落最是美不胜收!” “还有下一句——只是近黄昏!”男子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 凤七寻转过身,沉敛的眸光逡巡在男子难得忧郁的面庞上,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大凛朝的战神岐王爷,竟也会有这么忧郁的时刻?” 赫连沣遥望着沉落的夕阳,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触及一般,却终究无力的落了下来。 “都说世上最凄美的事情,莫过于繁花开到荼蘼,美人迎来迟暮,其实谁又知道将军离开战场的悲哀呢?”他凝睇着凤七寻,不无哀伤的说。 “王爷应该这么想——战争连年意味着民不聊生,而战事平息才有真正的国泰民安!” “你倒是会安慰人!” “我只是在阐述一种事实,而且我并不觉得王爷需要人安慰。” 赫连沣挑眉,好整以暇的说:“哦?何以见得?” “王爷正值壮年,何愁不能建功立业?只怕……” “什么?” 凤七寻缓步踱至赫连沣面前,望着男子冷峻而刚毅的脸庞,声音极轻的说:“只怕王爷志不在此。” 赫连沣的眼神蓦地一冷,继而转变成了戏谑和狡黠,朗声笑道:“哈哈哈哈,七寻姑娘果然兰心慧质,只不过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七寻依旧是原来的那句话,有些事情可以做,而有些事情想想便足够了!”她说完,便屈身施了一礼,缓缓向前方走去。 她知道因为自己善意的提醒,赫连沣的命运已经改写了,或者说连同她自己的命运都一定受到了影响,但是她清楚的知道,皇上始终在堤防着这个手握重兵的藩王,这个曾经因为他而和皇位失之交臂的弟弟。 “你以为我为什么迟迟不肯离京回去雍南?”赫连沣突然高声喊道,继而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狭长的眸子里有深情转瞬即逝。“我不是因为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不是因为想要万民拥戴,更不是想要君……”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七寻迅速的捂住了嘴,眼神责备的斥道:“王爷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难道就不怕祸从口出吗?”君临天下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 赫连沣拉下凤七寻的手,语气调侃的说:“你莫不是在担心我?” 凤七寻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道:“我只是不希望于我有过救命之恩的人,无缘无故的身首异处罢了,王爷不必多想!” 赫连沣轻笑了片刻,望着女子径直离开的窈窕背影,削薄的唇缓缓勾起了一个邪魅的弧。 瞧见凤七寻疾步走了过来,臻儿忙迎了上去,一脸讪讪的说:“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岐王爷怎么就过去了……” “无妨,就算你看到他过去了,你也拦不住他!” “可是小姐明明说过想一个人走走的……是奴婢没有用,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臻儿语气惭愧的说。 凤七寻停下脚步,目光柔和的睇着一脸愧疚的臻儿,捏了捏她的小脸说:“傻丫头,你要是能把岐王爷拦住,那可就出大事儿了!” 臻儿扁着嘴,没有弄明白凤七寻话里的意思。 凤七寻也懒得向她解释所谓的尊卑有别了,“走吧!去看看帐篷安扎好了没有!” “是!” 她们两人刚一走到营地附近,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男子的身形修长英挺,从背影看就像是一尊傲立的石像,端的是风姿蹁跹,器宇轩昂。 “是太子殿下!”臻儿惊喜的叫道。 许是她的叫声大了些,随风传进了赫连煜的耳朵里。他蓦地转过头来,目光温柔的望着缓步走来的凤七寻,急忙快步上前,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初秋天凉,小心别沾染了寒气!” 凤七寻听话的裹上了披风,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完工的帐篷,疑惑的问:“殿下刚才莫不是在监督下人们安扎帐篷?” 赫连煜还没说话,和他一起过来的赫连焱就好死不死的凑了过来,语气调侃地说:“那是自然了,皇兄那般怜香惜玉的人,不仅惦记着七寻姑娘的身体,就连七寻姑娘的住处都一并操起了心,实属难得,难得呀!” 凤七寻一瞧见赫连焱就莫名的来气,可是碍于赫连煜在场,不好发火,只能屈身施了一礼,“七寻谢过殿下的好意!” 赫连煜忙虚扶了她一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啧啧啧,瞧这郎情妾意的模样,真是让人好生羡慕!”赫连焱含笑看向身旁带着一个铁面具、身形有些瘦小的男子,问道:“你说是不是,面奴?” “五皇子所言甚是!”被唤作面奴的男子声音沙哑,像是铁器相互摩擦一般刺耳。 “这位是?”凤七寻仔细打量了男子一番,皱眉问道。 “这位呀?这位是我最近收在身边的幕僚,名唤面奴。”赫连焱解释完,转而对面奴说:“面奴,还不快见过雍王府的大小姐!” 不知道是不是凤七寻的错觉,她总觉得赫连焱在雍王府和大小姐六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而且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那个被唤作面奴的男子眼神明显的一沉,浑身的气息阴冷了不少。 “面奴见过大小姐!”他依旧哑着声音道。 “不必多礼。”凤七寻目光审视的看着面奴,声音淡淡的道:“或许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戴着一个铁面具呢?”说话间,她便动作极快的伸出手去,想要拿下面奴脸上的面具,一睹面具之下的真容。 第257章 危机重重 许是早就料到凤七寻的动作,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赫连焱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面奴前面,笑容和煦的说:“郡主不可!这面奴天生异相,长得甚是丑陋,所以才终日戴着铁面具。郡主还是莫要强人所难了,免得为难了别人,又吓到了自己!”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凤七寻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只好讪讪的收回手,淡淡的道了一句:“原来如此啊!倒是我失礼了!” “郡主客气!” 瞧着凤七寻只关注于那个不起眼的面奴,反倒把他给忽略了,赫连煜顿时有些气恼,于是故作伤心的道:“七寻,难道在你眼里,我都还不如皇弟手下的一个幕僚有吸引力么?” 凤七寻闻言轻笑,眉眼弯弯的瞧着佯装哀怨的赫连煜,“太子殿下说的什么话,你可是大凛朝堂堂的一国太子,岂是随便一个幕僚可以相提并论的?” “真的?” 凤七寻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既然二位如此相谈甚欢,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茫茫草原之下摆上一个矮几,对月畅谈如何?”赫连焱建议道。 赫连煜瞧着脸色似有不悦的凤七寻,细心地捕捉到了她眉间的疲惫,贴心的道:“今日就算了,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想必七寻已经疲惫不堪了,还是早些回帐篷里休息的好!” “是臣弟思虑不周了!” “无妨。”赫连煜看了看身后收拾妥帖的帐篷,微笑着对凤七寻说:“进去吧!” “臣女告退!” 凤七寻屈身施了一礼后,便转身缓步走进了帐篷,赫连煜和赫连焱也一并向他们的帐篷走了去。在放下帐篷的帘幔之前,她不由得回过头,沉敛的眸光胶着在面奴瘦小的身影上,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小姐?”臻儿在旁边疑惑的唤了一声。 凤七寻收回目光,缓缓走进了帐篷,淡声吩咐道:“多留意一下那个面奴的幕僚,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 “小姐如果真的好奇那面奴的长相,不如奴婢今晚去夜探一下他的营帐,看看他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奴婢就不信,他睡觉的时候还能戴着那个铁面具不成?” “万万不可!”凤七寻抬眸望向疑惑不解的臻儿,皱眉解释道:“刚才我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甚至戒备,此时你若再去,无异于是打草惊蛇。甚至……”她顿了顿,目光中浮现出些许寒意,“……他们有可能设好了陷阱,等着你去自投罗网!” “不会吧?”臻儿半信半疑的问。 “人心叵测,我们不得不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面奴的帐篷一定就在赫连焱的旁边,赫连焱可是皇子,你如果贸贸然闯了进去,怕是会被当成刺客,轻者押送到皇上面前,重者怕是会被就地正法!” “有那么严重吗?”臻儿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刚才她没有向凤七寻提及,而是一意孤行的去面奴的帐篷探看,岂不是有可能命丧当场? 凤七寻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望着铜镜中眸底深沉的女子,幽幽的道:“赫连焱的身旁从来不会有侍从跟随,如今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幕僚,明显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那是一个饵。所以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了吗?” “是!小姐!” “姐!”凤柒陌突然撩开帐篷的帘幔,走了进来,打断了凤七寻和臻儿的谈话。 他快步走到凤七寻身边,一脸兴奋的道:“姐,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瞧着他献宝似的模样,凤七寻不禁勾唇轻笑,煞有介事的思考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道:“你莫不是给我送了一身骑马装或者弓箭?再不然就是宝马良驹?” 凤柒陌闻言,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两颊鼓鼓的道:“是一匹汗血宝马啦!姐,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不好玩,不好玩!” “关键是你送的东西太好猜了!现在正值狩猎时期,你又这么一脸献宝似的跑了过来,任谁也能猜出来你送的东西定然是和狩猎有关了!好了,别郁闷了,快带我去瞧瞧你送的汗血宝马!” “走!”一提到要去看马,凤柒陌顿时精神了起来,起身大步朝帐篷外面走去。 凤七寻也跟在他的后面走了出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墨蓝的夜空上繁星闪烁而低垂,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眨呀眨的。帐篷前面的空地上有一根木桩,木桩上拴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儿的体型瘦高而健壮,皮毛柔顺且富有光泽,尤其一双眼睛仿佛有灵性一般。 凤七寻上前轻抚着骏马的皮毛,赞叹道:“果真是一匹好马!” “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送的!”凤柒陌得意的道。 “怎么无缘无故想起来送我一匹马了?”凤七寻抬眸看向和她同样对骏马爱不释手的凤柒陌。 “呃……”凤柒陌一时没想到凤七寻会这么问,支支吾吾的说:“就…就想送就送了呗,哪有那么多理由嘛!” “真的?”凤七寻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她自己的弟弟她最了解了,凤柒陌虽然懂事,但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有心的事情。 架不住凤七寻狐疑的眸光,凤柒陌懊恼的叫了一声,不甘愿的说:“好了啦,我说实话还不行吗?这匹马其实是……是岐王托我给你的,而且还不让你知道是他送的,哎呀,我连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好,王爷肯定会觉得我很没用的!” “岐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爷说,明天秋狩就正式开始了,往年参加狩猎的都是男子,而今年皇上特意下令,说女子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参加狩猎,赢了的话同样有奖赏。他担心会有人挑衅你,然后在你的马上动手脚,所以特地让我送过来一匹马!” “这样啊……”凤七寻示意了一下凤柒陌,转身向帐篷里走去。她想,岐王大概是想暗示她什么吧?是有人要向她挑衅吗?会是韩家的人吗?毕竟上次她和韩悦的比试,让韩家的颜面尽失,这一次的秋狩无疑是一个讨回面子的很好的机会。 呵…先是赫连焱和一个莫名其妙的面奴,让她心生不安,接着又是赫连沣的提醒,让她小心来者不善的挑衅——看来这一场秋狩真的是危机重重啊! 第258章 姐弟争吵 除了那些未知的危险以外,还有一点让凤七寻很是在意,就是凤柒陌对赫连沣的言听计从。替赫连沣送马便也罢了,他竟然真的瞒着她这匹马的来历,虽然最后被凤七寻看破,他不得不说了实话,但是凤柒陌的刻意隐瞒,还是让凤七寻暗自心焦。 “柒陌,你现在和岐王爷很熟吗?”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相熟算不上了!只是我真的很佩服岐王!在骁骑营训练的这些个日子,没少听那些个兵将们说岐王的英勇事迹——十二岁披甲上阵,孤身涉险智取敌军将领的首级,以少胜多打败漠北蛮夷大军,成就一代战神的神话……岐王简直就是每一个军人心中的梦啊!” 说起赫连沣,凤柒陌顿时滔滔不绝起来,一句一句全是对他的敬仰和称赞,看来真是被赫连沣笼络的很彻底,这让凤七寻不禁担忧起来,担忧凤柒陌会不会成为赫连沣夺取皇位道路上的先锋将,那样的话,胜利了他便是开国功臣,失败了他连同雍王府都会万劫不复! “柒陌!”她直视着凤柒陌澄澈的眸子,表情认真的说:“姐姐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为什么?岐王爷是个好人呐!你看他屡次三番的帮助你,而且对我也很关照,骁骑营里的人都说岐王中意雍王府的嫡长小姐,还说我马上就要成为岐王爷的小舅子了……” “胡闹!”凤七寻沉声斥道,“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你也相信?” 凤柒陌这才意识到凤七寻的严肃,以及她话语隐约中对赫连沣的戒备。他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问:“姐你难道不喜欢岐王吗?还是说你喜欢的另有其人?是太子吗?是太子殿下对不对?太子哪里好啊?他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岐王爷?难道说你看中的其实不是太子,而是嫁给太子后能得到的东西?姐,太子能给你的,岐王也能给你呀!就算你想要的是母仪天下,我相信岐王也能替你办到的……” “啪——”凤七寻蓦地抬手,重重的一个耳光落在了凤柒陌的左脸上,怒极的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是雍王府的嫡子,将来要继承的是父亲的爵位甚至兵权,你要效忠人是而且只能是当今的皇上!柒陌,你一定不是一个小孩子了,要知道这个王朝已经不会有人再包容你的少不更事或者口不择言,现在你需要牢记的只有四个字——忠君爱国!” “我不管,在我心里能让我敬服的只有岐王爷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凤柒陌捂着脸大喊了一声,转身快步跑出了帐篷。 “柒陌——”凤七寻疾声唤道,却只能捕捉到凤柒陌的一丝背影。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 “小姐……”臻儿担忧的唤了她一声。 “是我太急切了!我不在乎柒陌对岐王的英雄崇拜会不会毁了凤家,我只在乎那会不会毁了他,说到底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别人登上皇位的垫脚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凤七寻的确后悔了,后悔同赫连沣做那个交易了! “罢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她有些疲累的说。 “是,奴婢告退!” 臻儿缓缓退出去了以后,凤七寻依旧望着桌前哔啵燃烧的烛火,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蓦地不知道打哪儿飞过来了一只白色的蛾子,好巧不巧的冲进了火焰里。燃烧的火焰顿时吞噬了它的翅膀,而它兀自挣扎着,最终夺路而逃。 “在飞蛾扑火的游戏中,从没有谁可以全身而退,要么断翼保命,要么……葬身火海!”她睨着渐渐燃尽的蛾翼,表情凄凉的说。 “我的徒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难道是因为和师父分别太久的缘故?”调笑的男声隔空传来,幽幽的盘旋在凤七寻的耳畔。 她蓦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身影,不禁心生疑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果然是幻听,这里现在戒备这么森严,凌祭月怎么可能过来呢?”她自言自语的说。 “原来背地里,你就是这么连名带姓直呼你师父我的,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呀!”又是同样的声音传来,只见帐篷的帘幔被人掀开了,一个穿着大凛朝军装,手持长矛的士兵走了进来。 瞧着低垂着头站着的士兵,凤七寻皱眉问道:“有什么事吗?” 士兵蓦地抬起头来,显示出了脸上银色的面具,以及面具下削薄的唇上迤逦而出的惑人的弧。 “师父!”凤七寻惊喜的唤了一声。 凌祭月一把将长矛丢到了一旁,又脱掉了身上沉重的兵甲,抱怨说:“下次再也不要选择乔装打扮潜入了,简直是折磨人呐!” 凤七寻径直走到帐篷门外,掀开帘幔查看了一下四周,这才放心的放下帘幔,对坐在床上怡然自得的凌祭月说:“师父,难道你都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东西吗?这里可是皇上的大营,守卫重重,你怎么就敢闯进来?” 凌祭月眯眼笑了笑,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颇为自负的说:“一,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危险了——就是我这样的,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派们都说我是江湖最大的危险;二,别说是皇上的大营了,就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只要我想去,还不是任由我来去自如?至于这第三点嘛……”他朝着凤七寻眨了眨眼睛,贼兮兮的说:“自然是数日不见,为师对我的爱徒甚是想念啊!” 凤七寻做出了一个反胃的动作,不禁翻着白眼说:“别告诉我你此行的目的,重点是在第三点上!” “当然不是了!”凌祭月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否认道:“为师今儿个过来,可是有十分正经的事情!”他不由得凑近过来,眼神狡黠的问:“你不是让我找逍遥鬼医吗?” “你找到了?”凤七寻吃惊的问。 凌祭月把两手一摊,“没有。” “没…没有?”凤七寻顿时大失所望,心想没找到你还提什么逍遥鬼医呀?害得别人空欢喜一场! 瞧着她明显失望的神色,凌祭月急忙辩解道:“逍遥鬼医哪是那么好找的呀?他又不是我的属下,随便挥挥手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人家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有的人找了十多年都没见过他的影子……” “既然没找到逍遥鬼医,那你千辛万苦的潜进来,是干嘛的?” 第259章 天蚕蛊 看着凌祭月滔滔不绝的给自己找出各种借口,寻思着他估计还得洋洋洒洒说上个千余字,好证明自己不是那么无能,连个逍遥鬼医都找不到。凤七寻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听他絮叨下去了,于是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没有找到逍遥鬼医,那你千辛万苦的潜进来,是干嘛的?”而且刚刚还骗她说自己有正经事。 凌祭月讪讪的笑了笑,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道:“其实我认真思考过来,有些事情也不是非逍遥鬼医不可的嘛,毕竟江湖上能够巧手治病的神医也不在少数。” 凤七寻略一思索,觉得他说的话在理,于是问道:“可是我之所以想找到逍遥鬼医,是想让他治好哑婶脸上的烧伤,别的大夫也能做到吗?” 凌祭月打了一个响指,语气不无得意地说:“你算是问对了!我虽然没找到逍遥鬼医,但是我找到了治好那哑婶脸上烧伤的法子,你说这算不算正经事儿呀?” “真的?”经过刚才的教训,凤七寻这次不敢轻易相信凌祭月的话了。 “这还能有假?”凌祭月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纯金打造的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的盖子一看,里面有一个寸许长的小虫,小虫通体雪白,瞧着极是晶莹剔透。 “这是……蛊虫?” “答对了!这只蛊虫名叫天蚕蛊,是苗疆独有的秘术,通常养来用于驻颜。天蚕蛊最奇特的功效,就是无论一个人的容貌毁损的多么严重,它都能让你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恢复如初,甚至比原来更加的光泽亮丽。只是……施蛊的过程有些痛苦罢了,不过不至于难以忍受!” 听凌祭月讲完这些,凤七寻紧提起的一口气才放了下来。有了这只天蚕蛊,她一定能够让哑婶恢复原来的相貌,也能解开盘踞在她心中的疑惑。 “有劳师父了!不过……这天蚕蛊既然是西域的秘术,你又是怎么得来的呢?”她不相信祭月阁的势力已经达到可以蔓延至极南之地的苗疆了。 凌祭月面上的表情一顿,继而恢复了一贯放浪的模样,也幸亏是他戴着面具,凤七寻并不能捕捉到他表情中极其细微的变化。 “我怎么得来的这天蚕蛊,你就别问了,总之山人自有妙计,你只管用就是了!”他轻描淡写的说,似乎下意识的不想提及天蚕蛊得来的过程。 瞧着他似乎不想多说,凤七寻也就没有多问,而是缓步走到桌前,给凌祭月倒了一杯茶。然而她刚想转身,凌祭月却从背后突然环住了她的腰。她只觉背上一沉,似乎是他把所有的重量都卸在了她的身上。 “师父……”她低声轻唤。 “别动,让我抱一下,就当是这天蚕蛊的回报了!”他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虚弱。 凤七寻听话的没有动,也没有回头,或者说就算她回头了,也看不到凌祭月面具下苍白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不同于寻常的虚弱,心头弥漫上一层阴沉的不安。 “师父……”她又唤了一声,仿佛是想确认他是否清醒着。 有轻微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男子的声音幽幽响起,“天蚕蛊我会派人种进哑婶的身体里,然后对她严加看管,直到她的容颜恢复,你不必担心!” “恩!”凤七寻轻点了点头,还想询问些什么,却感觉到背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她急忙转过身,却再也看不到凌祭月的身影。 她低低叹息了一声,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另一边,凌祭月快速的闪身出了凤七寻的帐篷后,就靠在阴影中,捂着胸口的位置急促的喘息着,试图平复翻滚的内力。“老不死的大巫师,我不过就是偷了你们一个蛊虫,至于给我下那么猛烈的蛊毒吗?”他紧抿着薄唇,不由得低咒出声。 “谁在那里!”凌厉的女声响起,夹带着质问的气息,接着便有一柄软剑灵巧的袭来,幽冷的光芒划破了黑暗的夜空。 凌祭月竖起了两根手指,不费吹灰之力的夹住了袭来的剑尖,沉声道:“是我!” “主上?!”女子低呼了一声,急忙松开了剑,动作利落的单膝跪地,“影煞参见主上!” “起……”一句起来吧还没说完,凌祭月就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在地上。 “主上!”影煞又是一声低呼,立刻起身扶住了凌祭月,难以置信的问:“您受伤了?竟然有人能伤了您?” 凌祭月拒绝了影煞的搀扶,原地坐下运了一下功,这才稍稍平息了体内乱窜的内力。他睁开双眼,狭长的眸子里又恢复了凌厉和冷漠,冷声吩咐道:“我受伤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属下遵命!” 没错,他受伤了——为了得到那只天蚕蛊,他不惜只身深入苗疆腹地,又偷偷潜入了历代巫师研究蛊毒的地方,找到了这只刚刚成形的冰蚕,结果就被大巫师逮了个正着。苗疆向来不欢迎外来之人进入,更何况还是妄想盗取蛊虫的贼子,所以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当即打了起来。也是他凌祭月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愣是把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巫师给压了下去。 可他到底还是失算了,没想到大巫师居然给他下了蛊毒。虽然他耗费了很多内力,把蛊虫生生逼了出来,但是身体里还是有些残留,以至于才会出现刚才那种情况。 不过能了了凤七寻的一桩心事,他这蛊毒也算受的值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灯火渐暗的帐篷,心道:要不是我的内力还没恢复,我又怎么会选择乔装打扮潜入进来呢?你以为我真的喜欢穿那沉甸甸的铠甲不成? 不过这些话凤七寻是听不到了,她如今早已经躺在床上,安静的进入了梦乡。而凌祭月则吩咐了影煞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凤七寻之后,又沿着原路回去了。 皇室的营帐群里,闵良正在查看打猎的行头,对弓、箭还有盔甲都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把这些东西整齐的排列在一旁的桌案上。 赫连沣掀开帘幔走了进来,瞧见摆在一旁的盔甲,不禁脸色微变,淡声道:“明天的出猎,我就先不参加了,让年轻一辈的去展示一下身手就可以了!” 闵良停下手上的动作,虽然好奇赫连沣的决定,但是军人天性里的服从还是让他站直了身体,回了一声:“是!” 第260章 不可思议的秘密 第二天,一年一度的秋狩盛事正式开始。 皇上和皇后以及后宫其余的嫔妃公主们都坐在搭建好的看台上,旁边是一些文官和文武官员家里的女眷,其余的皇子、武官以及会些骑射技艺的少爷公子们全都换上了铠甲或者骑装,骑在马上蓄势待发。 置身于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任谁的心情都是激情澎湃,恨不得亲自上场一展身手。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端坐在高台之上的龙椅上,带着笑容的脸上不乏天子的威严。他双眼精明而矍铄,刀削般的两鬓和眉毛更添天家的贵气凌然。大手一抬,喧天的鼓声戛然而止,台上台下的说话声或者私语声也瞬间消失,气氛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从今儿个开始,咱们大凛朝一年一度的秋狩就要开始了。今年的狩猎同往年有些不同,往年呐,参加的都是些王孙公子、官家少爷,今年朕特意恩准公主和千金小姐们有想要参加的也可以骑马上狩猎场!” “皇上英明!”众人高呼。 皇上笑了笑,朗声宣布道:“朕现在宣布,秋狩正式开始!” 随着皇上话音的落下,震耳欲聋的鼓声再次响起,象牙的号角也紧接着吹响,骑在马上的人儿顿时像是一支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瞧瞧,瞧瞧这些勇猛的年轻人们,朕仿佛能看到我们大凛朝日益强盛的未来呀!”皇上轻拍着皇后的手,笑容可掬的说。 皇后颔首轻笑,“皇上所言极是,王孙公子也好,官家少爷也罢,他们日后定然都能成为大凛朝的国之栋梁!”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后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眸光淡扫,掠过了坐在皇上下首的赫连沣,表情里生出了些许异样。 她这般极其细微的动作,还是没有逃脱皇上的眼睛。皇上脸色似有些许不悦,不过也是转瞬即逝,只是凤七寻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一双深沉的眸子里,捕捉到了凛然的杀意。 皇上果然从未有一刻放松过对赫连沣的戒备呢!——她如是想。 凤七寻的目光在皇上、皇后和赫连沣三个人身上游走了片刻,蓦地想起了那个关于赫连沣的传言。似乎那个弃他而去、琵琶别抱的女子还是一个高门贵女,而能让一个女子抛弃赫连沣这样近乎完美的男子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爱,定然是金钱权势更朝赫连沣吧! 放眼整个大凛朝,比权倾朝野的岐王更有权势的人,大抵非当朝皇帝莫属了吧! 凤七寻心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个和赫连沣青梅竹马的女子,会否就是伴君身侧,后来一路青云直上,如今更是身居后位的皇后韩慧兰? 有了这个怀疑之后,凤七寻更是发现韩慧兰和赫连沣年龄相当……她不由得望向赫连沣,后者正在垂眸喝着酒,对于皇后悄然投过去的缱绻眸光恍若未觉,倒是她看的时间长了,反而引起了赫连沣的注意,对方蓦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拿着酒杯对她隔空一举,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凤七寻讪然的一笑,端起桌前的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不自然的别开了脸。 凤七寻和赫连沣之间的小互动,没有逃脱皇后的眼睛。她漫不经心的递过来了一眼,温柔淡然的眸子里,嫉妒的光芒一闪而逝。他们的互动,同样也落进了始终把凤七寻看做眼中钉的韩悦的眼睛里,她见状冷哼了一声道:“哼,有些人就是本性难移,一逮到机会就去勾引男人,还真是没脸没皮的!” 似乎早就习惯了韩悦的冷嘲热讽,凤七寻并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争执,可是韩悦偏偏属于蹬鼻子上脸的类型,你越是不搭理她,她就越是嚣张。 “连岐王爷的主意都敢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韩悦继续夹枪带棒的讽刺道。 凤七寻能忍,可是一旁的臻儿却是看不下去了,霍的站起了身来,“表小姐你……” 韩悦把眼一瞪,厉声质问道:“我怎么了?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贱丫头来插嘴了?哼,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凤七寻淡然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眸望向得意洋洋的韩悦,语气客气的说:“谢谢悦表姐的提醒,的确是我管教无方,这丫头才不小心冲撞了悦表姐!”她转而看向臻儿,表情蓦地冷了下来,沉声道:“怎么?我以前说过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了?我不是说过,若是有疯狗朝着你狂吠,你不搭理便是,也别想着冲她吠回去。不然那疯狗若是气急了咬上你一口,你难不成还要回咬她一口吗?要记住,你是人,她是畜生,人兽有别!” 论起指桑骂槐的功夫,自然是凤七寻更胜一筹,全程一句坏话都没对韩悦说,却是句句把她讽刺的彻底。就连在一旁看好戏的韩旭都忍不住扑哧一笑,暗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韩灵儿私底下狠掐了韩旭一把,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和立场,现在被凤七寻出言讽刺的人可是他的堂妹,他不帮忙也便罢了,怎么还能幸灾乐祸呢? 果然,韩悦狠狠地瞪了韩旭一眼,冷声道:“旭哥哥有力气在这里笑个没完,怎么不去狩猎场上一展风姿呢?” 韩旭憋着笑,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韩家有阿泰上去就可以了,去的人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我们爱出风头,你瞧雍王府不也是就只去了一个凤柒陌吗?” “哼!”韩悦冷哼了一声,转而又死死的盯上了凤七寻,咬牙切齿的说:“凤七寻,我知道论口才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不和你吵!有本事的话,你也参加明天举行的女子狩猎比赛,咱们狩猎场上见真招!” “好啊,你一个手下败将都不怕,我又有何惧?”凤七寻爽快的答应了,末了还不忘揶揄韩悦一下。 “好!”韩悦大喊了一声,“我就不信你侥幸赢了一次,还能继续赢第二次。到时候输惨了,可别怪我让你颜面扫地!” “同样的话,我也奉送给悦表姐,似乎表姐的腿才刚刚好吧!这次可要当心了,若是再不小心摔断了,可就不只是坐上个把月的轮椅了,怕是……”凤七寻轻笑了笑,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却足够气到韩悦了! 第261章 应下挑战 韩悦恨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又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才刚痊愈的腿,似乎还能感觉到当初摔断时钻心的疼痛。她抿紧了嘴唇,发誓定要一雪前耻,让凤七寻付出应有的代价! 瞧着两人之间明显实力悬殊的剑拔弩张,韩灵儿不禁摇了摇头,接着暗暗叹了一口气。都已经有上一次血的教训了,韩悦竟然还是一样的狂妄自大,难不成她真以为凤七寻那一次之所以能赢她,完全是出于侥幸? 韩灵儿抬眸睇了凤七寻一眼,相貌清丽出尘的女子笑容淡然,完全没有刚刚应下一场挑战的紧张,这样泰然自若的人会赢,真的只是依靠运气吗? “七寻一瞧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小悦这次估计要吃大亏了!”韩旭撇了撇嘴,附在韩灵儿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韩灵儿冷笑了一声,语气颇为不屑的轻嗤道:“你说这话说的,好像悦姐姐在七寻姐姐身上沾过光一样。” 许是听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悄悄话,韩熙不禁皱起了眉头,白了他们两人一眼道:“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们到底是不是韩家的人?” 韩旭一脸尴尬的笑了笑,却又碍于自己身为男子,好男不和女斗,只好僵硬的转移了话题。“真是奇怪,岐王殿下居然没有去参加狩猎?” 经他这么一说,凤七寻终于发现她为什么会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对劲的原因了,原来是因为赫连沣居然没有去参加秋狩,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同一众文臣饮酒寒暄。 一提起岐王,韩灵儿顿时来了兴致,双手托腮望着不远处身姿英挺的男子,嘟着嘴道:“就是说呀,岐王爷为什么没有去狩猎呢?我好想看他在马上的风姿呀!肯定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丰神俊朗……”她几乎是搜肠刮肚,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夸人的成语全都用在赫连沣的身上。 “够了够了!”韩旭急忙打断花痴的妹妹,“你再说下去,岐王殿下就被夸得没人样儿了!” 韩灵儿妙目一瞪,“要你管!” 韩家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谁也不肯相让。凤七寻则遥望着神情冷峻,时而勾唇轻笑的赫连沣,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联想到他昨天的忧郁,她的心里竟隐约浮现出些许不安——难道是受伤了不成? 她猛地摇了摇头,挥出去脑海里对赫连沣的担忧和关切,却不想再抬起头时竟对上了那一双狭长而幽深的眸子。许是她双眸中的担心太过明显,赫连沣蓦地一怔,继而削薄的唇微微上扬,慵懒的笑意便从唇角蔓延至了整张俊颜,让人顿时觉得有一簇簇的繁花在他的周身盛放开来,美不胜收! “啧啧啧,得了吧!灵儿妹妹,依我看你也别痴心妄想了,合着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呀!你在这儿心里小鹿乱撞,别人早就已经和人家眉来眼去多少遍了!”韩熙嘲讽的声音打断了韩灵儿和韩旭的争论,也让凤七寻收回了望向赫连沣的目光。 其实韩灵儿不是没有注意到赫连沣和凤七寻之间的小互动,她只是假装自己看不到,然后刻意忽略掉那些残酷的事实,没想到竟然被韩熙赤*裸*裸的戳破了。她低垂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在某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憧憬多年的美梦碎掉的声音。 自始至终,凤七寻都是紧皱着眉头,直到发现韩灵儿微颤的肩膀,她才心生了几许不忍和惭愧。抬眸望向趾高气扬的韩熙,她发现自己愈发讨厌这个狐假虎威的庶女了,比讨厌韩悦更甚。 凤七寻固然知进退,也懂分寸,但是有时候面对别人的无理挑衅,她还是主张伶牙俐齿的还回去,毕竟有些人的确是欺软怕硬,你越是避让,对方就越是嚣张。韩悦是那样的人,韩熙更是同她如出一辙。 凤七寻心道,既然你冒出头来自取其辱,我又何必给你留什么脸面呢?她抬眸睨着韩熙得意和嘲讽兼具的嘴脸,冷笑道:“如果照熙表姐的说法,看上两眼就算是眉来眼去了,那像令堂那种曾经在烟花之地栖身的女子,岂不是同天下男子都有染了?” 韩熙的母亲曾经是琴玉坊的头牌,这是韩、凤两家人尽皆知的事情。虽说后来被韩太师看中,接进了府里做了姨娘,但是曾经倚栏卖笑的黑暗历史却始终挥之不去,以至于韩熙无论怎么讨好韩老太君,都依旧入不了老太君的眼。 关于母亲的出身,是卡在韩熙心间的一根刺,拔不了,又碰不得。她平生最忌恨的便是有人提及她母亲的事情,而凤七寻这一番话无疑是在她的心头狠狠地戳上了一刀。 “凤七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的母亲岂是能任你随便侮辱的?”韩熙脸色气得通红,语气更是狠厉异常。 她愈是生气,凤七寻脸上的笑容便愈是妖娆,“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想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熙表姐这么生气,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瞧着凤七寻灿烂的笑脸,韩熙真恨不得上前撕碎她那张嘴,可是她不是韩悦,更不会像韩悦那样的愚蠢和冲动。她握紧了拳头,满是愤怒和恨意的双眼死死盯着凤七寻,却是没有分毫的动作,大抵是在平息心中的怒气。 凤七寻冷笑一声,暗道韩熙倒也不是那么愚不可及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忍着。 “所以说熙表姐,以后说话的时候多积点口德,做事的时候也多留些余地。只有你给别人留了些许后路,以后才不会被别人逼上绝路!” 韩熙最是厌恶凤七寻这种动不动就讲大道理的人,闻言轻啐了一口,咬着牙道:“做人的道理我懂,不用你来教!” 凤七寻抿唇一笑,并不在意韩熙恶劣的语气,兀自笑容温婉的说:“我从未想过教给谁做人的道理,毕竟不是道理懂得多就会做人的!” 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韩熙狠狠的一瞪眼,“你——” 就在韩熙和凤七寻的争执愈演愈烈的时候,看台上有人大喊了一声:“他们回来了!” 凤七寻转头看向千米之遥的密林处,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不久前进入密林狩猎的赫连煜。 第262章 微妙关系 赫连煜骑在奔驰的骏马上,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鲜亮的光,使他看起来犹如莅临反间的天神,端的是丰神俊朗,毓秀无双。他身后是一队护卫的人马,每个人的手里或者马上都是猎来的猎物,看起来收获颇丰。 “瞧着煜儿的模样,似乎是收获不少啊!”皇上朗声笑着说。 “是啊,看来煜儿是打算拔得这次狩猎的头筹了!”皇后娘娘也微笑着附和道。 “哈哈哈哈,那是必须的,谁让他是赫连家的男儿,又是我大凛朝的太子呢?除了理政治国以外,马上功夫也不能逊色于人,这才是真正的一国储君!” 不过说话的片刻功夫,赫连煜以及他的随从已经骑马来到近前。他动作利索的翻身下了马,单膝跪到皇上和皇后面前,“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平身!”皇上抬手道。 “快起来吧!这一趟下来定然是累了吧!快过来坐下喝杯茶!”皇后语气温和的说。 “谢父皇、母后!” 赫连煜站起身来,先是吩咐随从们把打来的猎物拿下去清点,然后才上前在皇上的左手边——同赫连沣相邻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热茶后,才悠悠然的看向身旁的赫连沣,漫不经心的问道:“王叔怎么没和我们一起狩猎呢?侄儿还想着要和王叔请教一下呢!” 赫连沣垂眸一笑,“以太子如今的骑射技艺,怕是无需请教我罢。” “王叔过谦了,谁不知道岐王叔是咱们大凛朝的战神,从十二岁披甲上阵以来,参加过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场的战役,却从未有过败绩,当真是我等小辈学习的楷模,侄儿也是一直渴望着能领教一下王叔的大将之风呢!” 赫连沣不明白为什么赫连煜一直咬着他不放,而且看皇上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很想看到他和赫连煜一较高下。不过他可不是封青越,不会像那个傻小子一样轻易答应赫连煜的挑战。理由很简单,你若是赢了,别人会觉得你一代战神,赢了年轻气盛的太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并不值得夸耀,可你一旦输了,那可就授人以话柄了。别人肯定会觉得,就算是再厉害的人物,终也逃不过迟暮之年,岐王爷到底已经不是当年的岐王爷了——尽管他现在才刚过而立之年! 既然赢或者输,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那他为什么还要应允这个挑战呢?况且他如今的状况也不允许他进行激烈的战斗。 似乎一直没有听到赫连沣的回答,赫连煜略抬高了一下声音问道:“王叔,意下如何呢?” “煜儿!”皇后突然轻唤了他一声,同时命令身旁的大宫女把自己桌上的水果,端了一碟送到了赫连煜的桌子上,“这是新近采摘来的水果,你尝尝看?” “儿臣待会儿再吃!”赫连煜继续看着赫连沣,貌似非要得到他的应允不可。 “煜儿!”皇后又唤了一声,语气中已经带了些许严厉,“你才刚打完猎回来,一身的元气都还不曾恢复,怎么还能和岐王爷比试呢?王爷就算是赢了你,脸上也不光彩呀!” “母后,你怎么就能断定赢的就一定是王叔呢?”赫连煜终于肯看向皇后娘娘,只可惜目光中带着些许狐疑和埋怨。 皇上也点了点头,侧眸望着皇后,眸光探究的道:“煜儿说得对,皇后怎么就能断定赢的一定是皇弟呢?依朕看,煜儿近些年来一直苦练功夫和骑射,眼看着也有了不少的精进,若是和皇弟比试起来,还真未必会输呐!” 皇后微微一怔,笑容牵强的解释道:“臣妾只是觉得岐王爷到底带兵多年,又常年驰骋沙场,骑射功夫自然是无人能及……” 皇上闻言俊眉上挑,眯起的狭长眸子和赫连沣极为相似,“哦?原来皇后对皇弟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意识到皇上在怀疑些什么,皇后心底一颤,急忙辩解说:“臣妾…臣妾没有……” “是皇后娘娘抬爱了!”赫连沣蓦然出声,冷峻的面庞上表情淡然,“所谓的战神之称,也不过是诸位将领的抬举,着实让臣弟心中有愧!不过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和臣弟比试,那臣弟也不好拒绝。这样吧!后天就是自由狩猎了,到时候臣弟愿与太子殿下切磋一番!” “好!”皇上一拍龙椅的扶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多时,其余狩猎的皇子和少爷公子们都陆续回来了。赫连焱亦猎到了不少的猎物,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不过在看到早已坐在皇上下首的赫连煜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面虎的模样,上前单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 “谢父皇!” 赫连焱起身后,径直看向右前方的赫连煜,语带恭维的说:“皇兄果然厉害,这么早就回来了,想来定是收获颇丰吧!” 赫连煜轻笑道:“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眼角眉梢的得意却怎么都掩饰不去,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赫连焱垂下眸,敛去了眸底的不悦和嫉妒,缓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凤七寻远远就瞧见了随着各家公子一起回来的凤柒陌,而后者明显也看到了翘首期盼的她,但是他在向凤桓和韩蕙心问候过以后,便径自去了王孙公子们所在的位置,并没有过来,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这里一眼。 “我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呢……”凤七寻眸光不无哀伤的低喃。 “小姐……三少爷毕竟年少,有些道理不明白也很正常,他以后一定会理解小姐你说那番话时候的用心良苦的!”臻儿在一旁安慰道。 凤七寻缓缓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不奢望他能理解了,我只求他不要因此对我产生隔阂便足够了!” 一同回来的自然还有也去狩猎的韩泰,他一瞧见凤七寻,表情兴高采烈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皱眉斥道:“她怎么也在这儿?真他娘晦气!” “大哥!”韩灵儿沉声提醒了韩泰一声,“凤家的座位就在我们旁边,七寻姐姐不在这儿,还能去哪里?” 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韩泰更加有话说了! 第263章 自取其辱 韩泰是一介武夫,更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人,说起话来直来直去且口无遮拦。他闻言斜睨了凤七寻一眼,瓮声瓮气的说:“她怎么不去岐王爷身边坐着去呀?平白的傍上了那么一个厉害的守护神,能耐着啊!” 他本意是为了讽刺凤七寻,结果没想到后者脸色没变,这厢韩灵儿倒是不高兴了起来。韩泰一细想,可不是嘛,自家妹子好像也中意那个岐王爷! 他挠了挠头,一脸讪笑的说:“灵儿,灵儿,你听大哥说,大哥刚才就是满嘴放屁,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 韩灵儿会生气倒也不是因为韩泰的一番话,而是就连韩泰这么粗心大意的人,都能看出来岐王对凤七寻有意,而她却一直傻傻的骗自己,告诉自己还有希望,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韩旭不动声色的白了韩泰一眼,而后换上了一副笑脸对韩灵儿说:“你不是说也想参加明天的狩猎比试吗?走,二哥带你去挑一匹好马!”说着,便连拉带拽的把韩灵儿带走了,只剩下凤七寻和几个素来对她有成见的人,周围的气氛逐渐冷了下来。 不过安静了片刻,耳边就传来了韩悦惊喜的声音,“太子哥哥!” 凤七寻蓦地抬眸看向台下,赫连煜已经脱下了沉重的盔甲,换上了一身赭色的暗纹锦袍,俊秀的面庞上笑容温润如暖玉。 不等她有何动作,坐在斜后方的韩悦就“噔噔噔”的跑了下来,快步跑到赫连煜面前,表情羞怯的问:“太子哥哥,你是过来看小悦的吗?” 赫连煜蓦地一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似乎是否认了不是,承认下来就更不是了,只能目光求救的望着凤七寻。 似乎久久没有听到赫连煜的回应,韩悦疑惑的抬起头来,却发现他望向凤七寻的深情目光。 韩悦猛地转头看向凤七寻,眼神里端的是嫉妒和漫无边际的恨。可是她依旧不甘心的扯上赫连煜的袖子,摇着他的手道:“太子哥哥,小悦明天要参加狩猎的比试,不如你陪我去挑一匹上好的骏马吧!” 赫连煜不禁皱起了眉头,拂开了韩悦抓着他袖子的手,快步朝着端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的凤七寻走去,“七寻,我刚刚听说你也参加明天的狩猎,不如我陪你去挑一匹马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浅笑道:“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瞧着赫连煜不停地对凤七寻献殷勤,韩悦立刻有一种被羞辱了的感觉。她掐腰站着,语气不满的大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不好意思啊,小悦,你让别人陪你去挑马吧!”赫连煜一脸抱歉的说。 “我不要,我就要太子哥哥陪我去!” 就在赫连煜左右为难的时候,韩泰从座位上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冲动的说:“小悦,他不陪你去就算了,你何必强求殿下呢?还是让我陪你去吧!” 韩悦紧咬了咬下唇,恨恨的说:“谁要你陪?我才不让别人陪!”她又看了看比肩而立的两个人,女子貌美仿若玄仙,男子俊秀犹如神祇,站在一起别提有多般配了。反观她自己,虽然穿衣打扮上不输给凤七寻分毫,却因为过于平凡的长相,总觉得和她有着云泥之别。 她垂下头,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和不甘,转身向马场的方向跑了过去。 “小悦!”韩泰大喊了一声,快步追了过去。 因为韩悦的无理取闹,赫连煜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看向凤七寻的眼神也带了莫名的歉意,似乎是觉得由于自己而让她产生了困扰,“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小悦怕是要嫉恨上你了!” 凤七寻清浅的一笑,摇了摇头道:“无妨,横竖她都是对我怀着敌意的。” “那我们……” “比试用的马,昨天柒陌已经送到我那儿去了,不过是瞧着殿下似乎需要人解围,所以我才没有说什么。” “这样啊!那真是多谢你了!” “殿下同我还客气什么?” 凤七寻唇角微扬,保持着浅淡的微笑,缓步在草原上走着,“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就陪我一起走走吧!”她悠悠的说。 “当然不介意了!”赫连煜毫不犹豫的应声,疾步上前跟上了凤七寻的步伐。 瞧着走过的地方,总有一些名门闺秀投过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眸光,凤七寻不由得出声调侃道:“没想到殿下身边真是桃花朵朵开呢!” 赫连煜低头轻笑,“桃花有一朵就够了,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殿下倒是个不贪心的人!” “我一直都不贪心,想要的东西很少,想要的人也只有一个,可惜……”他抬眸望着凤七寻,清透如碧玺的眼睛里盛满了如水的温情,表情中却多了几分落寞,“我中意的那个人却似乎不是独独为我盛开的桃花!” 凤七寻假装没有看懂他眸子里的一汪深情,继续缓步向前走去,“感情的事情最是勉强不得……” 赫连煜苦笑了一下,暗道:如果勉强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就算做一次坏人又何妨?只是我终究还是太在乎你了,所以连勉强你半分都做不到。 如果此时凤七寻回过头,她一定能看到男子眼中各种感情交织的复杂情绪,也许她会感动,也许动摇自己当初的坚定不移,也许她会对赫连煜少一点点残忍,也许……可是她没有回头,没有看到他氤氲开绝望的柔情,那份柔情是一千年一开花的巫山雪莲,此生只会为她一人盛放至凋零。 用过午膳,简单休息了一番之后,下午新一轮的狩猎便又开始了。凤七寻看到贴身伺候赫连煜的仕官小安子去了朝臣聚集的地方,大抵是寻找躲了半晌的封青越了吧! 瞧着他被找到时脸上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凤七寻突然想到了一句民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垂头丧气的封青越,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拉长到极致的苦瓜脸。他拍着旁边马儿的背,一脸的愁云惨雾,“马兄,马兄,我知道你一直想在一个重大场合崭露头角,好跻身皇家御用马队里,从此飞黄腾达!可是奈何时运不济,你今天摊上了我这么一个主人,怕是要永无翻身之日了!对不起,阿弥陀佛。” 凤七寻轻嗤了一声,浅笑道:“你这主人倒是够义气!” 第264章 居然是平手 封青越闻言抬起头,望向迎面走来的凤七寻。女子一身石榴红的湘绣长裙,剪裁合体的衣服把她纤细的腰身显露无疑。简单绾起的发髻衬得她肤质白皙,五官小巧而精致。都说秀色可餐,秀色可餐,怎么他越是瞧见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反倒感觉越饿了呢? 他忙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悉数从脑海中甩了出去,继而笑呵呵的对凤七寻说:“你可别夸我了,我如果真的够义气,就不会把马兄拉下海了!” “可是你总要骑一匹马去狩猎的,不然的话,总不能太子殿下骑马狩猎,你……”她看了看他的双腿,犹豫着问道:“用跑的?” “瞧你这么说的,我虽然不能骑马,但是还能骑别的不是?怎么就非得靠我这双腿了?那要一遭跑下来,还不得把我给跑残了?” 封青越幽默的话语逗笑了凤七寻,她挑眉问道:“那不骑马,你打算骑什么?” “骑驴也可以呀!”他随口一答,继而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不行,驴和马也相差太远了,会拉低我的胜算。不然骑羊?那也经不住我呀!要不骑牛?应该不会被牛角给顶了吧?” 凤七寻一脸好笑的瞧着煞有介事思考的封青越,解下绑在木桩上的马的缰绳,不由分说的塞到了他的手里。“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骑马吧!本来胜算就不大,在这么一折腾,就更小了!” “你那么希望我赢呀?”封青越眨了眨眼,凑近凤七寻,笑的贼兮兮的问。 凤七寻微笑着一把推开了封青越放大在眼前的俊脸,“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输的太难看,否则别人会以为我交友不慎的!” 封青越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又恢复成了刚才的苦瓜脸,“就知道你对我没信心,你居然和我家老头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啊啊啊啊!” 时间在封青越的牢骚声中一点一滴过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煜已经骑在马上飞奔了过来,准确无误的停在了起跑线上。封青越背上弓箭,动作笨拙的爬上了马,然后夹紧马腹,“驾!”马儿就慢悠悠的朝着起跑线走了过去。 凤七寻听到看台上有不少人都轻笑出了声,封鄂将军更是以手掩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随着比试开始的宣布声响起,号角和震天响的鼓声也应声响起。赫连煜率先冲了出去,速度快如惊雷闪电,直让人不禁连连叫好。而封青越胯下的骏马却是纹丝不动,任凭他怎么拉拽缰绳,马儿顶多是原地踏了两下,丝毫没有前进的意思。 “完了,那匹马想要临阵脱逃了,都怪他在比试前动摇军心!”凤七寻瞧着那一副滑稽的场面,不禁在心里腹诽道。 “驾!驾!喂,马兄,不是吧?你现在给我搞叛变,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真的不想打你的,我是真心不想打你的,这都是你逼我的!”封青越说完,仿佛是孤注一掷一般,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子。 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朝着密林狂奔了进去。 “哎妈呀——”众人只听见封青越的尖叫声回荡在密林出口的上空。 凤七寻知道,连同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对封青越抱任何的期望,就连封青越的父亲封鄂将军,都是一副老脸丢尽的模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斟自饮。其他人则聚在一起,谈笑着待会儿又会看到封青越怎么样狼狈的模样,说的不亦乐乎。 约么过了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密林入口处鸟群惊飞,一身赭色锦服的赫连煜骑马飞奔了出来,飒爽的英姿让在场的许多女子都看直了眼。只见赫连煜背上的箭筒已经空了,而马背上则挂着为数不少的猎物,端的是稳操胜券的模样。 “哈哈哈哈!”皇上又是一阵朗声大笑,不由夸奖道:“煜儿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封鄂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悻悻然,不过也只能强颜道:“太子殿下天赋异禀,臣等凡夫俗子自叹弗如,自叹弗如啊!” “封鄂将军过奖了!”赫连煜谦虚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睇了凤七寻一眼,又很快的收回目光,笑容得体的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封鄂则幽幽叹息了一声,把目光投向了自赫连煜出来后便动静全无的密林入口。 不多时,封青越也从密林中出来了。 顿时,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只见封青越果然是一身的狼狈,头发凌乱便也罢了,身上的锦衣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就连那一张俊脸上都被挂了彩。他背上的箭筒也的确是空了,但是马背上却没见到多少猎物。 封鄂一抚额头,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却还是不免大失所望。 “驾!驾!”封青越夹着马腹,讨好的驾驭着那匹傲娇的马儿,不疾不徐的来到近前。又是动作笨拙的翻下了马,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臣子活着回来了!” “哈哈哈哈,回来就好!”皇上大手一挥,吩咐旁边的仕官道:“清点猎物!” “是!” 仕官得了令,带了两个侍卫上前,把赫连煜和封青越马上的猎物都拿了下来。 “等等,这里还有!”封青越拿下背上的箭筒,往外一倒,只见两只雪白的兔子被倒在了地上。“我瞧着它们挺可爱的,不忍心伤了它们,所以就捉了回来!”他讪讪的说。 “这……”仕官为难的看向了皇上。 “算数。”皇上淡淡的说。 很快,仕官就完成了对猎物的清点,上前对皇上行了一个礼,恭敬的道:“回皇上,太子殿下一共猎到了两只鹿,三只羚羊,一只狐狸,还有两只大雁和一只草原雕,总共十只猎物!” 他们比试的时候是每人拿了十支箭,以猎到猎物的数量多着为胜,赫连煜如今猎到了十只猎物,说明他箭无虚发,每一支箭都命中了。 皇上点了点头,“那封爱卿的公子呢?” 仕官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禀报道:“封公子总共猎到了两只野鸡,三只野鸭,三只松鼠,还有……两只野兔,总共也是十只猎物。” “他那也能叫十只猎物?”赫连煜指着那一地可爱的小动物,难以置信的问。 封青越讪讪的笑了笑,小声嘀咕道:“规定是说只要求数量,不要求质量的……” “哈哈哈哈!”皇上闻言止不住大笑了起来,“对对对,你说得对,只要数量没要质量,这场比试你们就算是平手了!”他转而看向诚惶诚恐的封鄂,笑道:“封爱卿,你这个儿子着实聪明,着实聪明呐!” 封鄂急忙上前,拉着封青越一同跪了下来,“老臣谢皇上夸奖!” 第265章 篝火盛会 好好的一场狩猎的比试,被封青越这么一搅和,直接变成了一场闹剧。看的出来,对于自己和封青越打成平手的这个结果,赫连煜很是不满意。说来也是,这要是换成任何人,恐怕也会心有不甘吧!毕竟自己辛辛苦苦打来的都是有分量的猎物,而封青越那些个……居然也能叫猎物?如果不是在密林里打到的,简直就可以说是家禽了! 赫连焱端了两杯酒,走到赫连煜旁边坐了下来,递给他一杯道:“皇兄,你也别心有不甘了,咱是谁也没想到那小子会想出来这么阴损的一招不是,要不然就凭他那些个算不得猎物的猎物,怎么能和你打成平手呢!” “哼!”赫连煜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不服气的说:“也是我不小心,让他给钻了空子!没想到封青越那小子那么滑头,以前倒是我小瞧他了!” 其实赫连煜倒也不是一个在乎输赢的人,他只是想在凤七寻面前逞一下威风而已,同时也灭灭封青越的气焰,谁让他谁的主意不好打,偏偏把主意打到了凤七寻的身上!可是没想到最后他不仅没威风起来,还差点丢了颜面。 “皇兄快看,那小子又打什么坏主意了?”赫连焱碰了碰赫连煜的胳膊,朝着封青越的方向呶了呶嘴。 赫连煜一看,可不就是嘛!只见封青越一只手拎着松鼠,另一只手拎着野兔,乐的屁颠屁颠的朝着凤七寻的方向跑了过去。 凤七寻远远就瞧见了飞奔而来的封青越,怪异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封青越跑到近前,把两只手里的小动物悉数丢在了凤七寻面前,献宝似的说:“我听说女子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你喜欢那只,随便挑!” 凤七寻有模有样的思考了片刻,问道:“我可以都要了吗?我觉得银月应该会都喜欢它们吧!” 封青越重重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了,不过银月是谁呀?” “银月啊!”凤七寻狡黠的一笑,“牠是我养了很久的幼豹!” “幼豹啊?幼豹好!什么?幼豹?”封青越一开始还连连点头,条件反射性的夸奖呢,等后来反应过来了以后,才微张着嘴,吃惊地问道:“你说的是……幼豹?” “对呀,幼豹!” 封青越干笑了两声,把自己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都圈在了怀里,“那牠肯定不是喜欢它们,而是喜欢吃它们,这太残忍了!我不能把它们送给你了,不能让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变成你家银月嘴里的食物!” “可是你可爱的小动物已经受伤了,好像活不久了!”凤七寻指了指他怀里的小松鼠说。 封青越下意识把它们抱的更紧了些,“没关系,我会医术,我可以治好它们的。倒时候我再把它们放回去,就算是报答它们没让我输了这场比试的恩情吧!” “对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试呢?”凤七寻还以为他不在乎这些虚名呢! “我没有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试,我只是不想输罢了!”封青越一本正经地回答,虽然前后两句话听起来着实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不同——在狩猎开始之前,赫连煜和他说,谁如果输了这场比试,就放弃晚上篝火盛会时邀请凤七寻的权利。 秋狩初夜的篝火盛会,是几乎所有年轻男女都十分期待的盛事。所谓的篝火盛会,就是在广阔的空地上燃起一堆大大的火焰,年轻的男女们换上盛装,或者围着篝火跳舞,或者坐在一旁观看。届时,尚未婚配的男子会主动邀请心仪的女子跳舞,而且女子就算不中意对方也不能拒绝,权当是给勇士们一个机会和嘉奖了。 当然,没有出阁的女子也可以主动邀请自己中意的男子,如果男子答应的话,则表明他对这个女子也有意,这样等秋狩结束后,男子就可以提请媒人,拿着聘礼,到女方家里去提亲了! 在篝火盛会上,王孙公子也好,官宦少爷也罢,大家都是一样的,女子更是不分王族贵女和千金小姐,都可以一样的向中意的男子提出邀请。这大概是唯一一次模糊了身份地位的存在吧! 凤七寻还记得上一世的秋狩,篝火盛会的时候,凤九夜非要拉着她一同去邀请赫连煜。那时的他是她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举手投足都是皇族的贵气和睥睨。她满怀着少女的心思走到他面前,怯生生的对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娇弱夏花的脸上是极尽羞涩的笑。 凤七寻仿佛从面前燃烧的篝火中看到了当时自己的脸,那张精致而绯红的小脸,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火焰的炙烤。只是那张小脸终是在赫连煜的无动于衷后倏然苍白,而后她见到自己倾心的太子殿下起身上前,牵起了身后凤九夜的手。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心痛的滋味,像是万箭穿心,像是万蚁噬骨,像是一尾离开了深海的鱼被肆无忌惮的曝晒在干涸的沙滩上——连呼吸都是痛,以至于她如今想起来,都仿佛能够再次体会到那般的切肤之痛。 突然,一双滚了银边的藏青色锦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打断了她对前世的追忆。凤七寻缓缓抬起头,映入澄澈眸子里的不是任何一个她预料中的脸,而是一个让她极度憎恶的人和一张让她恨之入骨的容颜。 赫连焱——她真恨不得把这三个字连同那个人一起嚼碎了! “七寻郡主,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请你共舞一曲呢?”赫连焱微笑着,眼神里的戏谑夺走了他表情里本就不多的真诚。 凤七寻冷笑了一声,冷眼瞧着笑意盎然的男子,反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似乎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赫连焱脸上的笑容愈发张扬,“好像不可以哦!”说罢,他就向她伸出手,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赫连焱的手白皙修长且指节分明,像是茁壮生长的翠竹般极是好看。凤七寻前世便很是迷恋他这双手,更迷恋那双手抚摸她的感觉,如今她重又把自己的柔荑放进他的手里,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瘆人,像极了花纹繁复的毒蛇爬过肌肤时那种冰凉的触感。 手凉的男子情薄,原来并非只是传说…… 第266章 绝不重蹈覆辙 篝火盛会之时所跳的是大凛朝一种非常传统的舞蹈,动作也非常简单,就是两人跟着鼓点踢脚或者拍手,转圈交换位置,然后继续刚才的动作。跳舞的过程中,男女双方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完全是通过眼神来交流,所以一曲下来,基本上就能确定对方的心意了。 “好像明年就是七寻郡主的及笄之年了吧?”赫连焱挑眉问道。 “是又如何?”凤七寻语气不善的回答,并不介意对方发现她对他由内而外的厌恶。就算重活一世,她依旧不是一个能够容忍一切的人。对曾经爱过她却抛弃她,又任由其他女人随意践踏她的男人和颜悦色,她试问自己做不到。 赫连焱刻意忽略掉了凤七寻话里的不悦,继续笑着说:“大凛朝的传统是女子及笄之后,便可以许配人家了。像七寻郡主这般才貌兼具又身份不凡的女子,所许配的男子定然应该是人中龙凤吧?” “五皇子到底想说什么?”凤七寻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 赫连焱眼神轻瞟,分别落在了场中的三个人身上,幽幽的道:“封鄂将军的公子是没什么希望了,纨绔子弟终难成大器,再加上不过是一个区区将军府的公子,怎么能及得上雍王府的高门大户呢?至于岐王爷……呵,别的不说,就凭他在邕南的封地和手里的兵权,两大手握重兵的权臣联合,绝对不会是父皇想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岐王和雍王府的联姻。那最后就只剩下了我的皇兄——当朝太子赫连煜!” 凤七寻蓦地抬起头,沉敛的眸子里波平如镜,早已将所有的情绪悉数掩在了眸底,“五皇子莫不是在帮我找寻可以交付终身的良人?”她不禁掩唇轻笑了片刻,语气倏然变冷道:“如此还真是有劳五皇子了,只不过七寻生性顽劣,对于既定好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哦?那七寻郡主是不打算听听我对皇兄的分析了?” 凤七寻略一抬手,“五皇子但说无妨。”她倒要看看,赫连焱要怎么想方设法的诋毁这个一直维护他的皇兄! “皇兄身为太子,是大凛朝的一国储君,相貌身份乃至脾气秉性,都无疑是和郡主最匹配不过的人。只是谁又能够知道,皇兄之所以如此猛烈的追求郡主,为的究竟是美人,还是美人背后所能提供的护他荣登大宝的兵权呢?” “看来在五皇子眼中,所有接近我的人都心怀不轨咯?” 赫连焱轻点了一下头,“所以郡主才要擦亮自己的眼睛,在托付自己的终身之前,找到一个能够对你坦诚相待的最稳妥的人!” “比如……五皇子你?” “至少我没有欺瞒你不是吗?”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凤七寻笑了出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到最后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赫连焱,你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你说封青越纨绔子弟,身份低微,那你呢?据我所知,你的生母似乎只是一个浣衣坊的宫女,不过得了皇上的一朝宠幸,怀了龙胎,又诞下了龙子,这才被封了一个才人的称号,拥有这样一个生母的你,凭什么指责别人的身份和出身呢?” 赫连焱的眼睛微眯了起来,脸上和煦的笑容亦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他生母的事情是极少有人知道的,就算有人知道,也不敢在他面前公然指出。如今凤七寻竟然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出身,怎么能让他不愤怒呢? 不等他出言反驳,凤七寻继续说:“至于你说太子殿下另有图谋,难道你就没有吗?难道你就没有设想过依靠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在关键时刻逼宫夺位,好君临天下吗?” “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有那等不臣之心?”赫连焱既愤怒又心虚的道。 “有没有称帝的决心,五皇子比我更清楚!你出身不好,虽然身为皇子却寄人篱下,受尽宫人的刁难和责骂,你肯定很想一雪前耻吧?皇上好像向来只重视太子殿下一个人,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你,你心里也一定很不平衡吧?赫连焱,假装对皇位没兴趣,假装自己是一个散漫的皇子,假装对太子言听计从,你真的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吗?” 凤七寻的话是针也是箭,每一次都直直射入了赫连焱的心肺,让他震惊也让他疼痛不已。他紧盯着面前表情淡然的女子,突然觉得她很可怕,她就像是能够看透他的内心,能够读出他所有的想法。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将会是他最可怕的敌人! 可是看目前的状态,凤七寻很显然是站在与他敌对的一方。 凤七寻把赫连焱的震惊尽收眼底,唇角微扬,勾起了一个冷到极致的笑。“五皇子,我之所以会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知道的多少,而是想要警告你,无论你怀了怎么样的心思,无论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要试图利用我,因为我早就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至于我及笄之后的嫁人问题……”她顿了顿,凑近了赫连焱的耳畔,动作极其暧昧的说:“就算我选择嫁给一个乞丐终生流浪,也不会嫁给你去母仪天下!” 说罢,她就同赫连焱擦肩而过,原本含笑的眸子里倏然冷冻结冰。 “哦,对了!”凤七寻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幽幽的说:“没有了雍王府的帮衬,你想要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似乎会艰难很多,五皇子殿下还请多努力吧!” 直到凤七寻走出去了很远很远,赫连焱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动作站在原地,藏在袖中的双手更是握的死紧,手背上青筋突出。 “凤七寻,你一定会为刚才所说的话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用猜,她就已经猜到赫连焱现在只差暴跳如雷了。夫妻那么多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了解到他一张口,她就已经能读出他的意图了。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傻乎乎的爱上他,不会再让历史重演,更不会重蹈覆辙!!! 第267章 需要包容 从和赫连焱擦肩而过到渐渐走远,凤七寻始终保持着极尽冷漠的面无表情。她早已经学会了无论内心深处如何的波涛汹涌,脸上的表情一定要是云淡风轻,尽管刚才那一番犀利到近乎咄咄逼人的言辞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凤七寻只觉得面前蓦地出现了一堵墙,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胸膛,结实而温暖的胸膛,仿佛能够让她尽情依靠。 “你…没事吧?”惯常的话语,熟悉的声音,让凤七寻的鼻子一酸。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不想让别人看穿她的脆弱,于是她低垂着头,想要绕开挡在她面前的男子。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无论她怎么努力的想要绕开,却总是能撞上他的身体。 “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低声道。 男子并没有依言让开,而是伸手攫住了她纤细的皓腕,皱眉关心道:“你现在可是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凤七寻蓦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双眸中倒映出男子冷峻而刚毅的面庞。“就算我有事又怎么样?我一个人可以解决!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者怜悯,包括你!”她嘶声叫道。 赫连沣环顾了一下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对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就连只顾着争抢谁先邀请凤七寻跳舞的赫连煜和封青越都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了这里,前者甚至已经快步朝着这里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急切和担忧的表情。 凤七寻似乎也发现了周围状况的不对,双手紧紧抓住了赫连沣的衣襟,声音颤抖的说:“带我走!带我走!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求求你…带我走!” “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赫连沣打横抱起凤七寻,在赫连煜疾步跑来的前一刻,施展轻功飞身坐上了一匹就近的骏马,然后两人一马在茫茫夜色中绝尘而去。 赫连煜的脚步缓缓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原地,望着早已不见踪影的两人一马,落寞的情绪瞬间挂满了他的眼角眉梢。“原来那个能让你放心依靠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他语气哀伤的低喃。 赫连沣骑马带着凤七寻飞奔出了十余里开外,才收了收缰绳,让狂奔的骏马缓缓放慢了速度,而他自始至终都紧揽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分毫。 “为什么哭?”他沉声问,语气中隐约散发出些许的不悦。 “我没有哭!”凤七寻倔强的否认。 赫连沣扳过她的身子,用拇指轻拭着她眼角的清泪,皱眉问道:“那这是什么?别告诉我是风大迷了眼睛,我不信!” “我才不会在乎你相不相信!”说完,她就用力掰开赫连沣钳制着她腰身的手臂,想要逃离他的禁锢。 “别动!”赫连沣厉声喝道,难得严肃的语气把凤七寻吓了一跳。她不由得回头望向一脸严肃的男子,只见他眸色幽深,本就冷峻的脸庞如今更是寒若隆冬,仿佛凝结了层层冰霜。 他冷着脸跳下了马,然后向凤七寻伸出了手,“下来!” 凤七寻别开脸,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动作利落的跳了下去,径直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赫连沣则牵着马,不言不语的跟在她身后,狭长的眸子里是她倔强而孤独的背影。她始终挺直着脊背,一如刚刚他注意到她时的模样。 “你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他在她身后大喊,低沉的喊声惊飞了周围树丛中的鸟儿。 “我不用你管,你回去吧!”她头也不回的说。 许是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憋闷的气氛,赫连沣三两步上前拦住了凤七寻,眉头紧皱的说:“我注意到你是和赫连焱跳完舞才变成这副模样的,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那就是他对你说了些什么,对吗?” 凤七寻垂眸睇着自己银色缎面的鞋子,上面因为沾染了草屑和草汁而显得有些污浊不堪,“我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她的态度是一贯的倔强,让赫连沣忍不住有些心疼。 “好,你可以不说,但是你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了!”他冷冷的丢下这一番话,便绕过她径直向前方走去。 凤七寻心头突然漫上不好的预感,倏然转过身望着男子坚决的背影,“你要做什么?”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自然要去问另外一个知道的人。我再不济也还是他的王叔,还是大凛王朝的岐王,我就不信区区一个皇子还能奈我何?” “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凤七寻大喊了一声,缓缓蹲下了身子。 “是,我就是要逼你!我希望你不要再一个人逞强!我希望你可以有些许女子的柔弱!我甚至希望在你脆弱和无助的时候可以依靠我!我知道我不是君王,没有权倾天下的能力,可是只要你开口,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亦会护你周全!所以小七,至少哪怕一次……请你依靠我!” 当那个熟悉的称呼在他的口中缱绻而出的时候,凤七寻的身体微微一震,泪水在瞬间决堤而出。她明明早已忘了关于以前的记忆,可是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把开启她心门的钥匙。当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候,当前世所有的苦难蜂拥而来的时候,她终于像一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不,是她坚强了太久所以忘记了,她本来就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呵护和保护的孩子! 赫连沣大步上前,把她拉起来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声一声的安抚着:“小七不哭,小七不哭,小七不哭……” 可他越是安慰,她哭的便越是凶猛,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也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告诉她,其实他就是她一直依赖的那个人,可是他忍住了——他现在还不能确信凤七寻是否能成接受这个事实,又是否能够原谅他的欺瞒。 他是大凛的战神,他手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他残忍嗜血,他狂妄好战,他也同样会脆弱的蜷缩在角落一隅,固执的不让任何人接近。可是无论是怎样的他,都见不得她的眼泪。 凤七寻大抵不会知道,她的眼泪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灼伤了赫连沣的心。 “你不愿说便罢了,走吧,我送你回营!”他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 第268章 狩猎比试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赫连沣的霸道和他强行给予的保护和安慰,这一夜凤七寻睡得异常安稳,可以说是一夜无梦直至天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和煦的阳光在臻儿掀开帘幔的瞬间,偷偷地溜进了帐篷里,带着夏末未逝的余热。 凤七寻伸了一个懒腰,未施脂粉的素颜上浮现出山间云岚一般的浅笑。 瞧着她心情很不错,臻儿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把盛满温水的铜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床边矮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骑马装,笑着说:“小姐,让奴婢伺候你穿衣洗漱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就被臻儿手里鲜红色的骑马装吸引了过去。正红的颜色仿佛是天际最艳丽的一抹晚霞,缎面光滑,触手柔软,袖口和领口皆绣着极是精致的粉色莲花。 “好漂亮的骑马装啊!”她忍不住赞叹道。 “是太子殿下亲自送过来的,只可惜殿下来的时候小姐还没有回来,没能亲手接过这套骑马装!殿下没有见到小姐,好像很是失望呢!” 凤七寻假装没有看到臻儿脸上惋惜的表情,淡淡的说:“殿下倒是有心了。正好我也没想着会参加什么狩猎的比试,所以就没准备便于骑射的衣服,这套衣服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何止是燃眉之急,小姐长得这么美,再穿上这套漂亮的衣服,定然会惊艳全场,让那些王孙公子们看的移不开眼!”臻儿兴奋的说。 凤七寻尽量控制住自己不朝天翻白眼,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是啊是啊,那样我就更招人嫉妒了——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吧?” “呃……好像是欸!”臻儿讪讪的笑了笑,大喇喇的说:“不管那么多啦,先美了再说!来,小姐,快穿上,快穿上!” 凤七寻到底是拗不过臻儿的软磨硬泡,穿着那套鲜红色的骑马装来到了狩猎场上。彼时看台的上下已经或坐或站的有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就算听到有马蹄声,也只是略微抬了一下头,不过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眼,那个身着红衣、踏马而来的女子便顷刻间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三千青丝用红色的丝绦悉数系于脑后,露出绝艳的五官和光洁的额头,一身火红色的骑马装像极了天边燃烧的云朵,清丽却也妖娆,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柔美却也不乏英气。 尽管是最普通的出场,却依然引起了最大的轰动。 那些王孙公子和官家少爷们无不都是看直了眼,百无聊赖坐在座位上的封青越更是夸张,直接从座位上歪了下来,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傻呵呵的笑着。 赫连煜亦是不免惊艳,但更多是看到凤七寻穿上那套骑马装时的惊喜。而坐在他旁边的赫连焱则微眯起了双眼,里面眸光莫名,继而轻哼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把里面满满的酒液一饮而尽。 赫连沣只是抬眸睇了凤七寻一眼,便继续垂下眼眸,有一口没一口的饮着酒,似乎颇不在意的的模样,但是他微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愉悦。 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有因为凤七寻而开心的人,便有因为她而生气的人。 瞧着她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赫连煜的注意力,韩悦简直是恨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的说:“凤七寻这个骚狐狸,真是逮着机会就开始勾引人!” “可不是嘛!你瞧那些个男人的魂儿都快被她给勾走了!”韩熙亦是眼神嫉妒的附和着。 韩灵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弥漫起了嫉妒的小情绪,心道为什么自己没有长了一张貌若天仙、倾国倾城的脸,这样没准儿也能引起岐王爷的注意呢! 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韩旭上前搭上她的削肩,凑近她的耳畔道:“别不自信了!你顶多也就是比凤七寻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再说了,如果岐王爷真的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那样肤浅的男子,咱们不要也罢!” 韩灵儿闻言瞪了他一眼,扁着嘴固执的说:“不行,我就要岐王,非岐王不可!” “哎呦喂,我的傻妹子哟!”韩旭无奈叹道。 凤七寻来到狩猎场上没多久,皇上和皇后便声势浩大的过来了,在众人山呼万岁以及一番例行的讲话之后,狩猎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参加比试的人有韩悦、韩灵儿、凤七寻、殷明玉以及一位皇室的公主,印象中似乎是叫赫连茜,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为人乖巧懂事,虽然有时候难免有些公主的小脾气,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深得皇上的喜爱。 比试开始之前,赫连茜隔着殷明玉,歪着头看了凤七寻好一会儿,嘟起嘴佯装不满的道:“我原来还在想太子哥哥千方百计的讨我欢心,要得到这一套火莲的骑马装,究竟是要给什么样的一个女子穿,如今总算是见到真身了!” “公主的意思是说……这套骑马装是你的?”凤七寻不禁有些讶异。 “不然呢?难不成你以为我太子哥哥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还会随身携带女子的衣着不成?”赫连茜撇了撇嘴,反问道。 “……”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就算是身为女子的她,都不曾准备一身骑马装以备不时之需,赫连煜一介男儿就更不可能会有女子的衣服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套漂亮的骑马装。 “啧啧啧,看来你一点都没有想到太子哥哥的用心良苦!”赫连茜摇了摇头道。 韩悦冷哼了一声,冷嘲热讽的插嘴道:“她一个整日里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女子,知道什么良苦用心?怕是要辜负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了!” “你是什么人?”赫连茜望着韩悦,皱眉问道。 “我是韩太师府的嫡女韩悦。”韩悦急忙自我介绍。 “哦?怎么韩太师就是这么教导自家女儿的吗?满口的污言秽语,着实有失大家风范!还有……以你的身份,在我面前要自称臣女才是!” 韩悦没想到赫连茜会这么批驳她,而且还是在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是让她颜面尽失。可是她偏偏又不能发火,只能强忍着愤怒垂首回答:“公主教训的是!” “哼!”赫连茜冷哼了一声,对一旁的仕官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布比赛开始!” 仕官急忙应声宣布道:“狩猎比试正式开始!” 第269章 狼视眈眈 号角和擂鼓声响起,五匹颜色各异但是同样膘肥体壮的骏马像是一枝枝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韩灵儿大概是由于从小在军营长大,接触骑射也较多,从一开始便遥遥领先,把其余的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紧随其后的便是皇上的心头宝赫连茜,别看她刚才还是一副可爱的模样,语气表情难免倨傲,但是一认真起来,倒也像是那么回事儿。再然后就是卯足了劲儿想要赢过凤七寻的韩悦,她伏在马背上,双眼直视着前方,表情煞是严肃,似乎想要通过这次比试一雪上次输给凤七寻的耻辱。韩悦后面不远处就是殷明玉,这个性格泼辣的丞相千金也略懂骑射,只是比起前几个人来就稍稍差了一些,所以难免被落在了后方。 凤七寻则像极了和赫连煜比试时候的封青越,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难免让人揣测她故意这么做的意图。其实她哪里有什么意图?不过是觉得封青越说过的一句话很有道理罢了。他说,这狩猎比试比的是谁打到的猎物多,又不是比谁的马跑得快,那么死命的往前赶做什么? 不过也是拜封青越所赐,比试之前皇上严令禁止再拿一些没有战斗力的动物来滥竽充数了! 很快,几个人就冲进了密林里,并且各自分散了开来。 凤七寻一边手持弓箭,眼神小心且戒备的注意着四周,一边竖起耳朵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随着越往密林深处走去,树木就愈发高大葱郁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遮蔽了阳光,使四周看起来黑黢黢的犹如暗夜降临一般。 突然,左前方传来了些许响动,并且草丛还出现了些微晃动。凤七寻立刻屏住了呼吸,拿着弓箭对准了那个地方,只等猎物出现后一箭射过去。 不多时,草丛的晃动更剧烈了,眼瞅着一个不明的猎物就要显露出来,凤七寻更加紧张了,手心不觉竟出了很多的汗。 蓦地,一道黑色的影子朝着她快速的冲了过来,她条件反射性的拉弓放箭,只听见“嗖”的一声,手中的羽箭划破空气射了出去,不偏不倚射在了猎物的腿上。 凤七寻驱马上前一看,猎物竟然是一只极其漂亮的梅花鹿。梅花鹿的个头不大,头上也没长着角,看样子似乎是一只母鹿。瞧见她走近,母鹿害怕的颤抖着,目光怯怯的望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它的凤七寻。 “呦——”梅花鹿突然伸长了脖子哀鸣了一声,仿佛在绝望的哭泣,又仿佛是在祈求什么。 凤七寻这才注意到,梅花鹿的肚子凸起了不少。她心下一滞,急忙翻身下马,当着梅花鹿的面把弓箭丢到了一旁,然后慢慢的朝它走了过去。 “不要害怕!我是想要救你的!刚才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怀了鹿宝宝,不然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凤七寻一边温言安抚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接近母鹿,尽管她知道它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也看不懂她友好的眼神。 随着凤七寻的接近,母鹿颤抖的更厉害了。它几次试图站起来,却都徒劳无功,只能望着越来越近的凤七寻哀鸣不已,那一双灵动的眼睛里甚至都闪现出了泪花。 凤七寻终于走到了母鹿身旁,先是从怀里掏出了臻儿事先替她准备好的金疮药,又从身上无关紧要的地方扯下来了一块布。“你忍着点!”她低声说了一句,便按着母鹿的身体,把她腿上的羽箭拔了下来,然后动作轻柔的替它撒上金疮药,又用布条给它包扎好伤口。 母鹿一开始还在不停的挣扎,后来它似乎弄懂了凤七寻的意图,便不再挣扎,而是乖顺的卧在草丛里,任由凤七寻替它包扎伤口。 等到一切收拾完毕之后,凤七寻才抚摸了一下母鹿光滑的皮毛,笑着说:“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母鹿站了起来,靠近凤七寻的脸颊舔了一下,似乎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凤七寻不禁觉得好笑,动物真的很单纯善良,明明伤害它的人就是她,可是一旦她救了它,它们还是会对她感激不已。 凤七寻甚至觉得,自己竟然都莫名其妙的被感动了! 就在凤七寻沉浸在自己的感动中的时候,面前的母鹿突然嘶鸣了一声,全神戒备的望着凤七寻背后的地方,似乎在准备作战。凤七寻心下一惊,缓缓回过头,只见在距离她们不过百米之遥的树丛中,一匹成年的狼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她们,大张的口中有涎水流了下来。 凤七寻顿时觉得脊背一凉,冷汗倏然从额头和鬓角渗了出来。 她轻抚了抚母鹿,又看了看因为受到惊吓而在原地转圈的汗血马。她知道,森林中的狼不同于草原,草原上的狼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善于群攻,而森林中的狼则比较倾向于单独行动,这就意味着,只要解决到眼前这一只,那她便能逃生。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凤七寻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狼的耐心完全耗完之前,用力的推了身旁的母鹿一把,大喊了一声“快跑!”便就地一滚,抓起被她丢到一旁的弓箭,不由分说的拉弓搭箭,“嗖”的一箭直直朝着飞奔过来的野狼射了过去。 到底是慌张了些许,那只羽箭速度有余却是精准不足,再加上野狼动作迅速而灵巧,轻而易举的夺过了她的箭,速度不减的朝她冲了过来。 母鹿被凤七寻推了一把后,似乎是发挥了母性的本能,拖着受伤的腿很快跑出了百米远。 凤七寻又连发数箭,终于有一只射在了野狼的背上。野狼的速度稍减,却并没有放弃对她的捕杀行动。不过在后来凤七寻的羽箭全部用完的时候,它似乎是觉得胜券在握了,便也不急着进攻,而是徘徊在不远处,似乎在欣赏猎物垂死的绝望。 可是凤七寻岂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生命的人。她虽然没了箭,但是她还有匕首,就算她什么武器都没有了,就算是赤手空拳的和野狼搏斗,她亦不会坐以待毙。 她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明明在她们的狩猎比试之前,为了不造成伤亡,皇上已经派御林军对密林进行了清理,确认不会有大型且凶猛的动物出现,那这匹狼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现在的凤七寻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那么许多了,因为那匹狼又张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 第270章 绝处逢生 在身临绝境的时候,凤七寻最常告诉自己的一句话是:你求生的意志有多强大,你活下来的几率就会有多大。如今她告诉自己,她的仇她的怨都还没有报,她对那些人的恨都还没有机会一一讨回,她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在恶狼伸出利爪,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冲过来的瞬间,凤七寻迅速拔出了腿上的匕首,身体向后一仰,并在恶狼凌空扑过来的时候,用尽了全力狠狠刺了过去。 匕首刺进了恶狼的腹部,虽然对它产生了伤害,却没有给它造成致命的威胁,反而更加激怒了耐心全无的恶狼。而恶狼的利爪也划破了凤七寻的衣衫,在她的手臂上划下了三道血淋淋的伤口,钻心的疼痛顿时袭进大脑。 她紧咬着下唇,顾不上查看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全神贯注的盯着正在酝酿着第二波攻击的恶狼,手中的匕首握的死紧,沾染了鲜血的刀刃闪着森寒且猩红的光。 “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眼神凌厉的说。 恶狼嗥了一声,又速度极快的朝着凤七寻蹿了过来,后者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矮身一闪,同时挥动匕首,朝着恶狼的喉咙割了过去。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跟着凌祭月学了些功夫,才不至于在恶狼面前无能为力。但是她的功夫学的不到家,所以也只能勉强保命,要是再不能把恶狼杀死,恐怕她就要被累死了。 这样一来二往之下,凤七寻的手臂、小腿和背上都被狼爪划到,血淋淋的抓痕虽不至于深可见骨,但也是触目惊心。相比之下恶狼也没有讨到好,腹部、股上还有左眼都挨了凤七寻的刀割,气势比起一开始也削减了不少。 凤七寻舔了舔苍白的嘴唇,除了要忍受浑身的抓伤的疼痛以外,还要忍受失血过多带来的强烈的晕眩感。 双方在一段较长的对峙之后,都意识到必须速战速决。恶狼前爪挠着地,一双眼睛里散发出凶恶的光芒,衬着左眼上的那道伤疤愈发的让人恐惧。 凤七寻扯下一块布条,把匕首和自己的右手绑在了一起,亦做好了最后决一死战的准备。 突然,恶狼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狼头微动,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凤七寻身后。凤七寻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似乎是有什么成群的东西跑了过来,她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东西狂奔过来之时四蹄踏地的震动。 这样剧烈的动作,该不会是……野猪吧?! 凤七寻脊背蓦地一寒,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茂密的草丛被冲向两边,一只体形壮硕的梅花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体形壮硕的梅花鹿,它们的头上长着虬枝一般直射苍空的角。 “呦呦——”领头的雄鹿朝天叫了一声,立刻得到了无数的回应。 凤七寻从未在丛林之中见到过这么多的梅花鹿一起出动,更没有听到过如此震撼人心的鹿鸣,它们声势浩大,气势如虹,就像是莅临凡世的王者一般,神圣而威严。 在成群的梅花鹿中间,蓦地缓缓走出了一个体形修长的成年母鹿,它凸起的小腹和腿上月色的布缎,一下就让凤七寻认了出来,“是你?!”竟然是被她射伤后又救起的那只小母鹿! 动物的灵性和知恩图报,让凤七寻的眼泪突兀的夺眶而出,含泪道:“是你让它们来救我的吗?” 小母鹿没有回答她的话,却用实际行动作了回答。它对着领头的雄鹿叫了几声,雄鹿便带领着成群的健壮的雄鹿们,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不远处的恶狼,然后低下了头,把头上的角直冲着前方,做出了战斗的姿势。 许是刚才和凤七寻的较量着实让恶狼受到了重创,又许是它也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的鹿群,所以它害怕了,畏惧了,知道力所不及了,竟然在片刻的对峙之后,扭头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跑了。 瞧着渐渐跑远的恶狼,凤七寻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没来得及感谢母鹿的救命之恩,就因为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着,突然放松后而承受不住袭来的疼痛和晕眩,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帐篷里,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蓬顶,繁复的花纹让她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直到听到“哐啷”的一声,瞧见摔在地上的铜盆和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的臻儿,她才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样的一场死里逃生! “小姐!”臻儿几乎是扑到她的床前,再也强忍不住泪水,哭泣着说:“小姐,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她用力地给了自己一个又一个耳光,一边打一边说:“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奴婢竟然让小姐受了那么重的伤!奴婢……” 凤七寻艰难的抬起手,轻抚上臻儿被打的通红的脸,摇着头说:“你不要怪自己,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本来规定的就是不让人保护的。” “就算是那样,奴婢也应该偷偷潜进去保护小姐,这样小姐就不会遭到袭击,更不会浑身是伤的昏倒在森林里……都是奴婢考虑不周到,都是奴婢的错!” 面对臻儿过度的自责和愧疚,凤七寻只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你说我浑身是伤的昏倒在了森林里,那我是怎么出来的?” 臻儿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解释道:“这都多亏了岐王爷,他瞧着其他人都出来了,而小姐还迟迟未归,便顾不上狩猎的时限到没到,就带着奴婢还有闵护卫一起进了密林,四处找寻了好半晌,才瞧见一大群的梅花鹿聚集在一处,而小姐就浑身是伤的昏倒在鹿群中间!” 说到这里,臻儿顿了顿,疑惑的问:“小姐,你怎么会弄成那副模样,你都不知道岐王爷看到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脸色瞬间都变了,整个人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一掌就劈断了一棵树!别说是我了,就连跟随王爷多年的闵护卫都没有见过他那种可怕的样子!” “你说岐王他……”凤七寻急忙紧紧抓住臻儿的手,害怕的问:“那…那鹿群怎么样了?是它们救了我,它们……”不会被赫连沣一怒之下给杀了吧?! 第271章 怀疑的人选 知道凤七寻担心的是什么,臻儿急忙安抚道:“鹿群没事!岐王爷虽然突然间变得阴森又可怕,但也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他看的出来是那群梅花鹿保护了小姐——虽然不知道它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岐王爷没有伤害其中任何一只,而是从鹿群中小心的抱出了小姐,然后对它们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臻儿到现在想起赫连沣当时的模样,都不禁有些后怕——目光森寒,浑身冷得慑人,仿佛接近他的人都能在瞬间被冷冻成冰。她真是担心这个岐王爷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对周身百米范围内的活物大开杀戒。 听了臻儿的描述,凤七寻心里对赫连沣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感觉,没想到他为了她竟然能勃发那么大的怒气。不过那种感觉不过持续了短暂的一瞬间,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缓缓的靠坐回床上。 幸亏赫连沣没有伤害梅花鹿群,不然恩将仇报,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臻儿拿起床边矮几上的小瓷碗,试了试药的温度,发现不凉不热正好可以喝,于是递到凤七寻面前,温声道:“小姐,你先把药喝了吧!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这是用来补血的!” 凤七寻点了点头,端起小瓷碗,忍着刺鼻的苦味,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苦涩的药汤全部喝了下去。臻儿见状,急忙送上一旁的果脯,递到她的唇边,“小姐,快吃一个!” 凤七寻含了一个果脯在嘴里,这才稍稍减轻了口中的苦味。 “对了,小姐,你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奴婢瞧着伤口的样子,似乎是野兽的抓伤。可是在你们的狩猎比试之前,侍卫不是已经对密林里具有杀伤力的野兽做了清理了吗?” 凤七寻淡淡一笑,继而轻摇了摇头,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尤其是母鹿知恩图报又回来救她的事情,“要不是那头母鹿,我现在恐怕已经被那匹野狼拆吃入腹了!”她开着自己的玩笑说。 她叙述得简单,可是听在臻儿的耳朵里,却是惊险无比。她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脸色更是隐约有些泛白,语气愤恨的斥道:“那些大内侍卫难道都是白吃饭的不成?那么大的一匹狼都没有瞧见?居然让还它藏进了密林里?这…这未免也太大意了!” “大意?呵……”凤七寻挑眉冷笑了一声,微微眯起了双眼。 就在刚刚和臻儿谈话的时候,她蓦然想起了一个被她不经意间忽略掉的小细节,那就是那一匹袭击她的野狼身上,除了她造成的伤口以外,似乎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新鲜的伤痕,伤痕就在野狼的后腿上,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却足够让它丧失逃跑的能力——这就说明这匹野狼在近期被人捕猎过。 为什么一只曾经被捕猎的狼会重新回到森林中?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被她遇上了?她总觉得这其中的蹊跷令人深思。 凤七寻的冷嘲使得臻儿不禁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眼神蓦然凌厉了起来——如果那只狼不是因为侍卫的大意而没有清理到,那就是有人故意把它放进密林中去的,而且那个人的目标就是凤七寻。 果然下一刻,凤七寻的话就验证了她内心的想法:“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想要了我的命!” 臻儿心下一惊,“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死小姐?” 凤七寻浅嘲的一笑,缓缓躺回床上,沉敛的目光游走在花纹繁复的帐顶,幽幽地道:“谁知道呢?毕竟和我结怨的人太多,太多了……” “但是怨恨小姐到恨不得你死的人,应该没有多少吧?”臻儿接着她的话说。 凤七寻点了点头,一一细数着想让她死的人的名字,“凤九夜是首选,可惜以她如今的落魄,连进来狩猎场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是在这里兴风作浪了;韩悦应该算一个,只是以她的脑筋,大概想不到这么曲折的方法,而且她自己也身在密林之中,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还有一个人,他既恨不得我死,又有那个实力和智谋做这件事……” “那个人……是谁?” 感觉到臻儿的小心和急切,凤七寻顿了一顿,淡淡的说:“事关重大,在没有确定之前,我还是不要妄下论断了,不然被人捏到话柄就不好了!” 臻儿微微一怔,忙垂下了头,低声道:“小姐说的对!”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且诡异了起来。凤七寻眉头轻蹙,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放空自己的思想。臻儿则有些忐忑不安,担心自己刚才过于急切的询问,是不是引起了凤七寻的怀疑。 终于受不了两人之间诡秘的安静,臻儿突然出声道:“小姐,厨房里还在熬着药,奴婢去看看好了没有!”说完不待凤七寻准许,她就转过身,脚步匆匆的跑了出去。 望着臻儿仓皇逃走的背影,凤七寻缓缓眯起了眼睛,眸光中尽是怀疑的神色——这个跟随在她数月,对她尽心尽力保护的丫头,是否真的那么忠心耿耿呢? 臻儿出去后没多久,帐篷的帘幔便被人一把掀开了,走进来表情担忧不已的赫连煜,身后跟着神情莫名的赫连沣。前者几乎是风一般疾步走了进来,上前握住了凤七寻的手,语气庆幸又懊悔。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天呐!我都快担心死了!你知道吗?从你们出发了以后,我心里就一直很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可就是没去阻止。我要是知道你会受那么重的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参加这个劳什子的狩猎比试,旁人爱怎么看便怎么看,爱怎么说便怎么说,难道我一个堂堂的太子,还能连你都护不了么……”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竟有些旁人难以察觉的哽咽,令凤七寻心下微动。“殿下……” “什么都别说,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一切等你好了再说!”赫连煜按住想要起身的凤七寻,又把她按回了床上,眸中端的是入骨的心疼。 第272章 各种关心 凤七寻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后,如水的眸光隔着赫连煜的肩膀,望向他身后玉立的男子,男子一如往常的眉目冷峻,只是她却读懂了他淡漠的目光中掩饰不去的关心和担心。 她抿唇淡笑,极浅的笑意落在了赫连沣的眼底,像极了盛夏初绽的莲花,一瓣一瓣都是清新到了极致的美。 察觉到凤七寻和赫连沣之间眼神的交流,赫连煜的眼睛里酝酿起了嫉妒的小情绪。他挪了挪位置,隔开了两人交流的视线,表情认真而严肃,“七寻,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彻查到底!若真是意外倒还罢了,如果是有人蓄意为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凤七寻心道,难道她受伤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么?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她既然是被赫连沣抱着回来的,浑身又都是野兽的抓伤,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所以赫连煜会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连他都对这件事起了怀疑,便说明的确是有人想要借狩猎比试的机会——要了她的命!既然那个人那么想让她死,那她倒要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殿下,其实……”凤七寻把那只狼身上的伤口和自己的怀疑一一告诉了赫连煜,“能不能找出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全拜托殿下了!” 赫连煜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然后他就站起身,略带敌意的瞥了赫连沣一眼,大步走出了帐篷。 一时间,帐篷里只剩下了赫连沣和凤七寻两个人。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臻儿对赫连沣的描述,凤七寻不由得感觉到了些许尴尬,或许是因为他对她超乎寻常的关心,又或许是因为氤氲在心底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应该知道凶手是谁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太子?”赫连沣突然淡声问道。 凤七寻挑眉,“没有证据的事情,岂可胡乱说出口?” 赫连沣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语气略带嘲讽的说:“本王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居然也开始讲求证据了?” “我一直都是很讲求证据的人,只是王爷没有注意到而已。”凤七寻面不改色的道。 赫连沣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纠正她话里的错误,只是浅啜着杯中的热茶,沉默不语。没有注意到?呵,他什么没有注意到?从七年前的别离到七年后的重逢,他从未有一刻不曾关注过她——她的喜好,她的厌恶,她的快乐,她的委屈……她的一切种种,他都悉数收在了眸底心间,只等她长大了,他便可以给她最无微不至的保护和呵护——以夫君的身份! 可是赫连沣没想到,他一直关注着的小女孩长大了,从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容颜倾世的绝色美人,而同时她却一次又一次把他拒之在心门外。 她……忘了他!她把他当成了最陌生不过的陌生人对待!这大抵是最令他心痛的事情了吧! 赫连沣苦笑了一下,坚挺的背影没有泄露他分毫的情绪。他站起身来,背对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说:“你身上有伤,还是多加休息的好,本王……就不便打扰了!”说罢,他便抬步向帐篷外走了出去。 “本王,本王,本王,你一定要把自己的不开心表露的那么明显吗?”凤七寻嘟着嘴,难得的使了一次小性子,可惜早已走远的赫连沣听不到她的抱怨。 又或者,其实他听到了,只是某人永远不会知道而已…… “王爷,您…在这儿干嘛呐?怎么不进去呀?” 带着疑惑的声音在赫连沣背后响起,他眉目一凛,转身看向面前一脸痞气的男子,皱眉道:“封青越?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我?”封青越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一时还真没想起来自己过来做什么,直到赫连沣那张冷脸又冷下去了几分,他才恍然道:“我,我是大夫!我过来瞧一瞧郡主的伤势!”说着,他还用手指了指帐篷。 赫连沣挑起俊眉,半信半疑的问:“你是大夫?那太医呢?” “太医…太医……”封青越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的说:“太医他老人家昨个去山上采药,不小心摔断了腿!” 赫连沣一副“你逗我呢?”的表情,冷声道:“太医昨个摔断了腿,可他不是今天一早才过来帮七寻诊治过吗?而且那两条腿看起来也是好好儿的。” “呃……是我记错了,太医是刚刚去采药,摔断了腿,才…才被侍卫们给抬回来!”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摆出了一副“懒得和这个愚蠢的人类争辩”的高冷模样,径直大步向前走去了。 “哎,王爷,您不进去呀?”封青越扯着嗓子高声喊了一把。 赫连沣蓦地回头,一个凌厉的眼锋扫了过来,立刻把封青越吓得噤了声。后者讪讪的笑了笑,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点头哈腰的说:“小的多嘴,小的多嘴,王爷请便,请便!” 赫连沣轻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封青越扯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身灰溜溜的跑进了帐篷里。 凤七寻迷迷糊糊睡着了以后,隐约觉得怎么好像听到了封青越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一看,果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潜了进来,脸上挂着贼拉猥琐的笑。 “封青越?”她皱眉唤了一声。 封青越条件反射性的向后跳了一下,惊呼道:“哎呀妈呀,吓我一跳,原来你在呀?” 凤七寻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反问道:“这是我的帐篷,我现在又受了伤,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呸呸呸,又说错话了,我是想问原来你没睡呀?” “本来是睡着了的,可是听到你进来的声音,又醒了过来。” “呃……”原来是自己把人家吵醒的! 凤七寻本来想要坐起身来,可是试了几遍都是徒劳无功。封青越在一旁就那么看着,半点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惹得她一阵不快,只好悻悻然的躺回了床上。 “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封青越一愣,表情无辜的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听说你因为浑身是伤,所以被包成了一个粽子,我没有见过粽子什么样儿,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开开眼界!” “……”这个逗比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么? 第273章 所谓真凶 瞧着凤七寻的脸色是沉了又沉,最终不知道是碍于什么没有发火,封青越“嘿嘿”笑了两声,腆着脸凑了过去,说:“哎呀,开个玩笑啦!不要那么严肃嘛!受伤的人就应该多笑一笑,这样身上的伤才会好得快!” 凤七寻眼神怪异的死死盯着他,继续她的沉默不语。居然说受伤的人笑一笑,伤才会好得快?这到底是什么歪理? 许是被凤七寻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封青越转着圈看了看,佯装害怕的说:“七寻姑娘,你看什么呐?难道是我周围或者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我最近可没有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经常去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吗?”凤七寻眯眼问道。 “呃……”封青越一时语塞,连忙摆了摆手,讪笑着说:“怎么会呢?我能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呀?顶多也就是酒楼妓院两点一线,偶尔心血来潮回个家。”说着,他就举起了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说:“我发誓,我绝对是身家清白好男人!” 凤七寻发现自从认识封青越之后,自己翻白眼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你无语。 “封公子,你身家清不清白,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吧?再说我又不是神仙,也没掌管天庭律法,你不用对我发誓!” “你怎么就不是神仙了?你明明就是貌若天仙嘛!”封青越向凤七寻抛了一个媚眼,油腔滑调的说。 凤七寻即刻做出了呕吐的动作,“封公子,麻烦你不要在这里恶心病人了!如果你真的那么闲来无事的话,不如帮我一个忙吧!” “为美人儿效劳,乐意之至!” 凤七寻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好,那就麻烦封公子帮我在暗中调查一下,谁在第一天狩猎的时候猎到了一头狼?” 封青越听她这么一说,便收敛了玩笑的模样,变得认真而严肃了起来。“我刚才听你那小丫头说这次狩猎遇险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要害你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原来竟是真的?可是这件事太子殿下不是会亲自调查吗?” “他那么大张旗鼓的调查,能查出来有用的线索才怪呢!而且我要你调查的,除了猎到野狼的人之外,还包括知道这头狼存在的人!” “我明白了,你教给我就行!”封青越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回答。 “谢谢你!封公子!” “这么客气做什么?都说了为美人儿效劳,是我的荣幸!” 封青越又恢复了刚才痞气的模样,顺手摘下了一颗果盘里的葡萄丢进嘴里,而后走到凤七寻床边,右手扣上了她的脉搏,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煞有介事的号起了脉。 “你还真会医术?” “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之所以能救下那个老头儿,靠的全是运气?那我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些了吧?” 凤七寻撇了撇嘴,对封青越的话不置可否。 “还好救治的及时,伤口没有感染,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多补一补!”封青越一本正经的说完,就盯着凤七寻逡巡半晌,邪笑着说:“你看你也太瘦了,浑身没有二两肉,抱起来硌人也就算了,摸着也没什么好摸的,就算是上了床……” 他说着就过分了起来,不过被凤七寻冷冷的眼神一瞪,立刻就消停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说是不说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人都什么毛病呀?动不动就爱拿眼睛瞪人!岐王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真是太不友好了!” 凤七寻假装没有听到封青越的自言自语,表情淡漠的下了逐客令,“我累了,想要休息了,封公子请自便吧!” “得嘞,我给您完成任务去,不过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哟!”封青越讨巧的说完,就不再停留的走出了帐篷。 “一明一暗同时展开调查,我就不信你能躲得过!”凤七寻眸光骤冷的道。 调查比凤七寻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很快便有了眉目。赫连煜沿着那条线索顺藤摸瓜下去,不过一天的时间就揪出了所谓的真凶,竟然是凤七寻怎么都没想到的人——韩泰! 御用的营帐里,皇上和皇后坐在上首,一个神情冷峻,一个面露担忧。两旁分别坐着赫连煜、赫连沣、赫连焱以及凤家和韩家的主要人员,营帐中央则跪着面无表情的韩泰和神情惶恐不已的韩太师。 “皇上,阿泰有时候做事的确鲁莽了些,可他绝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孩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皇上明察!” “误会?我的女儿已经被伤成这样了?岂是一句误会就可以解决的?”凤桓重重拍了一下扶手,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皇上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吵,示意了一下坐在下首的赫连煜,“煜儿,你来说一下!” 赫连煜站起身来,躬身道:“是,父皇!”他随即环视了一圈众人,语气淡淡的说:“根据我的调查,狩猎的第一天一共捕猎到了五头狼,其中有三头当场被射杀,一头因为是罕见的鬃狼而被谨献给父皇,如今就关在营帐后的笼子里,而且据七寻的描述,攻击她的是一只极其普通的成年的草原狼,而仅剩的那一只活的草原狼……”他顿了顿,目光直直的射向跪在地上的韩泰,沉声问道:“韩泰,麻烦你解释一下,你猎到的那一只草原狼,现今身在何处?” “不知道。随从没有看管好,让它给跑掉了!”韩泰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 “韩泰!”赫连煜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锁住那头狼的笼子是用百炼钢制成,坚硬无比,门上又用了同样材质的铁链锁着,别说这只草原狼受了伤,就算它没有受伤,也休想从那般坚固的笼子里逃出去——除非是有人故意放了它!” 韩泰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承认也不否认,倒是韩家的其他人都是一副担忧且紧张的模样,韩太师更是心下一沉,看向神情凝重的赫连煜,“殿下的意思是?” 赫连煜望着韩泰,语气指控的说:“我已经派人查看过了,笼子或者铁链都没有被砍撬的痕迹,这就说明那头草原狼是被人打开了笼子放走的,而那个笼子的钥匙只有韩泰一个人有!” 第274章 百口莫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韩泰的身上,就连刚刚还满心相信他的韩太师也开始动摇了起来,毕竟赫连煜的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很难不去信服。 不过比起相信赫连煜的分析,有的人更愿意选择相信韩泰的为人,比如韩灵儿。她起身离座,走到韩泰的身边跪了下来,目光从容的说:“皇上,太子殿下,我相信我哥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还请皇上和殿下再仔细调查一番,一定还有别的线索的,一定有!” “不是我不肯调查,是韩泰不肯配合我的调查。”赫连煜走到韩泰面前,蹲下了身子,皱眉睇着始终面无表情的男子,“看守那头狼的侍卫是你的亲信,他和你的回答一模一样——不知道,就只是一个不知道!不知道狼是怎么不见的,没有见到任何人接近那个笼子,不过是撒泡尿的功夫,狼就没了……呵,你们真当我是傻子吗?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的话?” “殿下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这是事实!”韩泰声音平静的说。 赫连煜愤然站起身来,厉声叱道:“事实?看来你是不明白什么是事实,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好了!事实就是你——韩泰,是你趁着大家不注意,把那头狼偷偷放进了密林里,好让它去攻击七寻!” “殿下!”韩灵儿皱眉唤了一声,言之凿凿的说:“殿下的这一切都不是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不是吗?先不说我哥压根儿不是那种人,就算他是,森林里除了凤七寻,还有我和悦姐姐两个他的亲人,他怎么可能冒着伤害我们的风险,仅仅是为了杀害或者七寻姐姐呢?况且,我哥也没有非杀害七寻姐姐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怎么没有?”怯怯的女声响起,一直安静坐着的凤怡卿突然站了起来,眼神怯懦却坚决的说:“长阳门初见,韩将军就对姐姐大肆出手,如果不是三少爷及时出手和岐王爷后来的相助,姐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岐王爷为此还言语教训了韩将军一番,韩将军自此便对姐姐颇有敌意,想来定是对长阳门一事怀恨在心。韩将军如此的敌视姐姐,谁知道他会不会借狩猎一事,对姐姐痛下杀手呢?” 凤怡卿说完,下意识的偷瞄了凤七寻一眼,却不期然的对上了她怀疑的眼神,立刻收回了目光,乖乖地坐回了椅子里。 凤七寻也收回了目光,心思百转千回,一时竟想不通凤怡卿这么做的原因。难道就只是单纯的为她出头?她可不会相信这只看似绵软实则心机重重的妹妹会那么好心! 同样对此感到疑惑且愤怒的还有韩灵儿,她没想到凤怡卿居然旧事重提,怒极了斥道:“你——你血口喷人,我哥岂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小人?”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长阳门一事了?”赫连煜冷眼睨着韩灵儿,沉声问道。 “这……”韩灵儿最不想让人提及的就是长阳门一事,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可偏偏还是有人提起了,果真是防不胜防。 韩灵儿的语塞更加重了赫连煜对韩泰的怀疑——如果韩泰真的是清白的话,韩灵儿又怎么会刻意不想让人提及长阳门一事呢?这不正说明了他们的心虚? “二哥……”韩灵儿无奈之下,只好向韩旭投过去了求救的目光。韩旭是他们三个人之中脑袋最灵光的一个人了,平日里什么好主意坏主意他都出尽了,怎么今天真到了生死关头了,他却没声音了呢? 可是韩旭根本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眼神失望的看着韩泰。这种时候,他自己都放弃了对自己的辩驳,别人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终究也只是徒劳罢了! “韩泰,对于私放野狼,纵其行凶一事,你还有何话说?” “末将……无话可说!” 赫连煜恨恨的点了点头,“好,好,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就只能治你一个蓄意杀人的罪名了!” “大哥!”韩灵儿表情急切的唤道。 “殿下,殿下不可呀!”韩太师也神情沉痛的道。韩泰是他大哥器重的儿子,又是他的亲侄子,若是被按上了蓄意杀人的罪名,别说他舍不得,就是他舍得,那也不好向他大哥交代呀! 韩太师转而看向皇上,“皇上,皇上,此事一定有误会,还请皇上明察啊!” “皇上……”一旁的韩慧兰眸光恳切的望着皇上,“韩泰这孩子虽然不是臣妾看着长大的,但是他性格偏向大哥,属于秉性刚直的人,绝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的,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对此事再重新彻查一番,莫要冤枉了人!” “母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是觉得儿臣冤枉了韩泰不成?”赫连煜不悦的诘问。 “煜儿……” “儿臣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解释,也不是不让他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他自己不肯解释,亦不肯证明!现在七寻无辜受伤,而且重伤未愈,母后如此纵容行凶者,让儿臣如何交代呢?” “母后不是那个意思,母后只是希望你再慎重一些,毕竟人命关天。” “是啊,殿下,人命关天呐!”韩太师也急忙附和。 “因为是韩家的人,所以才人命关天吧!”赫连煜阴沉了脸色,冷声说道。 整个场面因为赫连煜不加避讳的话语,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持之中。韩慧兰的脸色蓦地一白,讪讪的没有再多说什么,韩太师更是垂下了头,眸底浮现出对赫连煜的愤恨,只可惜没有人注意到罢了。韩家的其他人脸色亦没有好到哪里去,韩灵儿正想继续开口争辩,却被及时上前的韩旭按住了肩膀,缓缓摇了摇头。 皇上这才正眼一一瞧过众人,冷峻的面庞上紧皱的眉头更见威严。 “朕不想让人认为朕是一个昏庸糊涂、不能明辨是非的皇帝,更不想让朝中的元老寒了心。韩泰是韩家的人,你们或者皇后帮着他说话无可厚非,可是事情不是一方说了算的,更不是随便谁说的算的,现在我们至少应该听一下凤家的意思,或者是……”皇上顿了顿,极淡的眸光随意的落在了凤七寻身上,幽幽的说:“应该听一下被害人的意见吧!” 听到自己被点到了,沉默许久的凤七寻抬眸望向座上的九五之尊,眸光平静的说:“回皇上,七寻觉得韩将军……是冤枉的!” 第275章 另有其人 凤七寻的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韩泰都不禁讶异了一番,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语出惊人的她。就连一直低垂着头的韩泰都蓦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神中尽是难以置信,但是更多的却是其他交织在一起的莫名的情绪。 其实,对于韩泰私放野狼、纵其伤人的事情,就连韩家的人都不敢完全否定,甚至在赫连煜条理清晰的分析面前,他们已经不由得对韩泰产生了怀疑。别的人不说,单是不停替韩泰求着情的韩太师都暗自在心里恼怒,觉得这个莽撞的侄子给他惹了祸,可是出于血缘之情,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求情。 所以在场的人中除了凤七寻之外,真正相信韩泰是冤枉的人,就只有韩灵儿和韩旭了。他们也是一脸震惊的望着凤七寻,似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作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的她,居然会替韩泰求情。 没想到的人何止是他们,还有在场的大多数人,尤其是赫连煜。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凤七寻,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出相信韩泰的话,一脸惊诧的问:“七寻,你…你说什么?” “臣女相信韩泰是冤枉的!”凤七寻目光从容的望着高坐龙椅的上位者,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气一如方才的肯定。 面对凤七寻坚定不移的回答,还能淡定如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了。一个是岐王赫连沣,他侧眸望着表情淡然的女子,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意味深长的光芒;另一个则是端坐如佛的当朝天子赫连燮,在听到凤七寻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后,他原本带了些漫不经心的眸光倏然深沉了起来,仿若静谧无声的暗夜,深邃如幽海。 他轻哼了一声,挑眉望着座下云淡风轻的女子,声调微扬的问:“哦?你说你相信韩泰是冤枉的?” “是!” “先不要说你相信他的理由,你先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帮他呢?如果刚才他们所说的长阳门一事是真的,你应该和韩泰有过节才对,你为什么还会选择帮他呢?” 凤七寻缓缓起身,对着皇上略施一礼后,才淡声回答:“回皇上,臣女的确因为长阳门一事和韩将军有些交恶,但是我大凛朝向来主张明事理、辨是非,臣女身为朝臣之女,既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也决不会因为自己的亲疏好恶和个人恩怨,去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听了她的回答,皇上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眉目之间流露出了对她的毫不掩饰的赞赏,“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明事理、辨是非,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凤七寻!”他转头看向凤桓,“凤爱卿,你真是教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呀!哈哈哈哈哈!” 凤桓急忙起身上前,跪在了皇上面前,诚惶诚恐的说:“皇上过奖,皇上过奖了!” 皇上略一抬手,“欸,爱卿不必谦虚,凤七寻小小年纪,居然能做到如此刚直正义,着实难得,朕自问朕膝下这般年纪的公主,是万万做不到她这般的。” “老臣谢皇上嘉奖!” “臣女谢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倾身看向不卑不亢的凤七寻,温声问道:“既然你说韩泰是冤枉的,那么理由呢?你相信他的理由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回皇上,臣女之所以相信韩将军,恰恰是因为长阳门一事。从那件事情完全可以判断出,韩将军是一个爱憎分明,并且行事光明磊落的人,所以他从来不在乎表现出对我的敌意,也不怕别人知道他对我的敌意。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想要杀我,也不会采用那么复杂的手段——比起放一只野狼进森林里,冒着会伤害自己堂妹和亲妹的风险伤害我,我觉得他倒宁愿拎着一把刀冲进我的营帐里,直接一刀宰了我!” 凤七寻简单而粗暴的话语,惹得皇上忍俊不禁,却也频频点头,“对,韩泰的性子随他的父亲,而韩忠的确像极了你说的那种人!不过既然韩泰是冤枉的,那他为什么不替自己反驳呢?” “这自然就要问韩将军本人了!”凤七寻微微一笑,缓步走到韩泰面前,回视着目光狠厉的男子,幽幽的道:“一个人宁愿自己被冤枉也不肯出言反驳,大抵是为了保护谁吧?” 瞧着韩泰的眼神有了片刻的闪烁,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韩泰的确在替某个人掩饰,而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因着凤七寻的提示,韩灵儿也似乎想到了什么,震惊的低唤了一声“大哥”,眼神不自觉的从韩泰身上移到了一旁明显心虚的韩悦脸上,眸中的阴狠一闪而逝。 凤七寻没有放过韩灵儿的小动作,更没有放过韩泰不易察觉的闪躲。她稍微俯下身子,沉敛的眸光若有似无的逡巡在韩泰和韩悦身上,勾唇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韩将军不惜自己被冤枉也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偷拿了锁住野狼的笼子的钥匙,又偷偷派人把野狼放进了密林中的那个人吧?” “你不用胡乱猜测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我想要保护的人,钥匙一直被我随身带着,不可能有人能从我身边把它偷走,而那头狼……”韩泰咬了咬牙,说道:“笼子是我打开的,那头狼是也是我放进森林里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光明磊落,我就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凤七寻轻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揭穿了韩泰的孤注一掷,“韩将军一直不肯松口承认自己放走了野狼,如今却这么急切的坦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刚才我的猜测说中了事实,危及到了你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所以你才这么迫切的把一切罪责都拦在自己的身上?可是你别忘了,自始至终,那个你想要保护的人都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过一句话,她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她只不过是想让你成为她的替罪羊而已!” “你胡说!”韩泰突然大吼了一声,表情中是前所未有的愤怒还有伤心。 第276章 死不承认 韩泰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简单到凤七寻稍稍动了些脑筋,用了一个旁人惯常使用的激将法,就彻底激怒了他。 他喘着粗气,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怒气云集的面庞上有着他强自不肯承认的伤心和失望,像极了一只掉进陷阱里的野兽,心知无望却依旧苦苦挣扎着。 “我胡说?”凤七寻强忍着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挑眉质问:“韩泰,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如此舍命也要维护的那个人,她究竟领不领你的情?你为了她可以不在乎被人冤枉,甚至可以担下所有的罪责,可是她真的会在乎吗?也许她现在正在心里偷笑,笑你的愚蠢,笑你竟然会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她不会那么想的,她不会的!”韩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沉声嘶吼道。 “这么说,韩将军是承认有那个人的存在了?”凤七寻冷笑道。 韩泰蓦地抬头,才恍然刚才的那些话都是凤七寻的计谋,不禁怒从心气,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你……卑鄙!” “韩将军,我可是要还你清白的人,你这么说我未免有些恩将仇报了吧?” “我没有被冤枉,也不需要任何人来证明我的清白。”韩泰转而望向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表情绝望的说:“皇上,那只狼的确是末将放进森林中的没错,末将是真的一心想要杀了凤七寻,请皇上……治罪!” “大哥!”韩灵儿唤了韩泰一声,恨铁不成钢的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执迷不悟?七寻姐姐说得对,无论你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是谁,她都未必肯领你的情,不然为什么都到这种地步了,都不见她为你求哪怕一句情呢?” “灵儿你别说了,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韩泰垂首说完,又对着皇上磕了一个头,态度坚决的说:“请皇上治罪!” 韩灵儿望着身旁的韩旭,又急又气的说:“你看他……唉!” 韩旭亦是眉头紧皱的望着表情决绝的韩泰,只不过他并不像韩灵儿那么绝望,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不会轻易的放过真正的凶手,不然她就不会固执的坚持这么久了! 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他勾唇一笑,在心里如是想着。 皇上轻瞥了一眼跪在前方的韩泰,并没有回应他的请求,而是瞧着一脸平静的凤七寻,淡声说:“凤七寻,如今你要力保的这个人,似乎是一心要求死呢!” 一切好像都在凤七寻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对韩泰执意揽下罪名的行为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缓步经过在场的众人,深沉且锐利的眸光逡巡过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有的淡然,有的平静,有的不屑,有的嘲讽……只有一个人在凤七寻逼视的眸光下,脸上划过了心虚和不安。就是这么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就让她完全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她最后在韩泰面前站定,浅笑着说:“韩将军,你想要认罪也好,你一心求死也罢,我都管不着,我也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是不想放过真正想要害我的人,同时我也很好奇那个你拼死想要维护的人,究竟是怎么看你的?所以我决定亲自问一问她,顺便让她亲口告诉你,你这么为她牺牲——值还是不值得?” “你说什么?”韩泰面上闪过一丝担忧,疾声问道。 “我是说……”凤七寻顿了顿,抬手指着人群中目光闪躲的韩悦,眼神凌厉的问:“悦表姐,虽说韩将军不是你的亲生哥哥,但是他好歹这么用心的维护你,你就真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替你俯首认罪吗?啧啧,你可真是有够冷血无情的呢!” 她的这一番话,顺利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韩悦的身上。韩太师和韩夫人都没想到韩泰誓死也要维护的人,竟然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悦…悦儿?”韩夫人望着垂下头的韩悦,满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悦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韩太师恢复了镇定,沉声问道。 “我…我…我……”韩悦结结巴巴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来,事情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凤七寻冷眼睨着表情慌乱的韩悦,厉声道:“悦表姐,俗话说得好,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趁着现在为时不晚,你还是坦白自己的罪行,省的连累无辜的人替你受难。” 韩悦抬起头,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凤七寻,突然没了方才的慌乱,语气镇定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什么可坦白的!你休想血口喷人的冤枉我!再说了,阿泰不都已经说了吗?狼是他放出来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惩治他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往我的身上泼脏水?” “听见了吗?这就是你一直在维护的人,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凤七寻侧眸望着旁边因为韩悦的话,而有些脸色苍白的韩悦,语带嘲讽的说:“韩将军,在她的眼里,你的付出还有你的命——还真是廉价呢!” 这一次,韩泰没有出言反驳凤七寻,也没有了方才的恼怒和愤恨,他只是抬眼望向恨不得和他撇清一切关系的韩悦,眼神中除了难过还是难过,浓郁的像是化不开的泼墨。 瞧着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眸光看着她,韩悦心底莫名的生出了几分烦躁,顾不上大家闺秀的风范和礼仪,指着凤七寻大骂道:“凤七寻,你这个贱人,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放了那只狼,又凭什么说是我让那只狼去攻击的你?那可是一只狼呀,它怎么会听我的话呢?” 凤七寻瞧着一脸得意的韩悦,似乎吃定了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的罪行。她冷笑一声,眼神中是掌控一切大局的自信和淡然。 “悦表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没有人看到吗?你当真以为你犯下了这么大的粗,就没有留下过蛛丝马迹吗?” 韩悦心下一颤,犹自下巴微扬的说:“你不用吓唬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看到?又怎么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呢?” 凤七寻冷笑,“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希望看完接下来的证据,听完证人的证词,悦表姐你还能像现在这么镇定自若!来人,拿证据,传证人!” 第277章 迷雾重重 在此之前,韩悦脸上尽是自信满满的表情,认为凤七寻不过是在诈和,她手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证据,可是当凤七寻说出拿证据和传证人的时候,她就真的慌了,脸色不由得一白,却固执的强装镇定。 凤七寻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和其他人一样把目光投向了营帐门口。只见厚重的帘幔被掀开了,封青越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人手里端着木制的托盘,托盘上的东西用一个布缎盖着,另一个人则低眉顺目的跟着,别人或许不知道他是谁,但是韩泰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看守野狼的他的亲随孙杰。 封青越走到近前,屈身跪了下来,“臣子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略一抬手,淡声说:“免礼吧!”他慵懒的眼神不经意的瞥过封青越身后一同跪下的两个人,皱眉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证人和证据?” “正是!”凤七寻微微一笑,目光从容的看向对面的韩悦,“悦表姐,你可认识这个人!”她指着跪在右边的孙杰。 韩悦草草的看了一眼,神情倨傲的回答:“不认识,这次随行的兵将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都一一认识呢?” “没关系,你不认识他不要紧,他认识你就足够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悦表姐或许不知道,其实这个人就是看守野狼的侍卫,除了韩将军,最能接触到野狼的人就只有他了,我想大家应该都很好奇,这个人会说出些什么来吧?”凤七寻用眼神请示了一下皇上以后,转头对孙杰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孙杰应声,向皇上磕了一个头后说:“回皇上、皇后还有诸位大人,小的名叫孙杰,是看守草原狼的侍卫。小人知道那只狼的危险性,所以一直小心的看管着它,以防它跑出去伤害到人。可是在各位小姐们狩猎比试的前一天下午,韩小姐突然来找韩将军,并且还央求韩将军带她来看那匹狼!”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找过阿泰,更没有去看过那匹狼!”韩悦突然出声否认。 孙杰一哆嗦,目光胆怯的看了一眼凤七寻。 “继续说。”不待凤七寻出声,皇上就冷声下了命令。 有了皇上的命令,再也没有人敢打断孙杰的话了。他垂下头,继续不疾不徐的说:“当时小的被韩小姐借故支开了,不过小的还是远远听到韩小姐问韩将军说,那匹草原狼是不是很凶恶?杀伤力是不是很大?而韩将军似乎回答说,草原狼是这片森林里为数不多的凶猛的动物,就算受了伤也还是会具有很强的攻击力,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之类的!” 孙杰说完后,凤七寻并没有急着逼问韩悦,而是眸光沉敛的望着韩泰,“韩将军,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悦表姐吗?” “是,小悦的确去看了那匹狼,可是这不能说明什么……”韩泰低声道。 韩泰刚一说完,韩悦就迫不及待的附和道:“是啊,就算我去看了那头狼,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顶多也就是我好奇心比较重而已!” “你说的没错,那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悦表姐你的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居然会重到想要把那匹狼据为己有——这是不是就有点居心叵测了?” 韩悦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的说:“你…你说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韩泰,嘶声吼道:“你说过要替我保密的,你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言而无信!” 韩泰摇头道:“我没有……”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韩悦指着凤七寻,颇有些气急败坏的诘问着韩泰。 不等韩泰继续开口,凤七寻就先他一步作了回答:“韩将军的确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隔墙有耳,有人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了你向韩将军讨要笼子的钥匙而已。悦表姐,请问你索要笼子的钥匙是为了什么呢?” “我…我……” “不论原因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并没有把钥匙给她,钥匙始终在我手上!”韩泰代替韩悦回答说。 凤七寻闻言轻笑道:“韩将军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吧?钥匙后来……不是丢了么?” 韩泰蓦地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表情,“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的是吗?” 韩泰讪讪的垂下了头,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间接承认了钥匙被偷的事实。 凤七寻缓步走到端着托盘的侍卫面前,眸光平静的说:“我之所以会知道钥匙被偷一事,是因为这所谓的物证正是挂在锁上忘了拔下来的钥匙。”说罢,她就一把掀开了盖着物证的绢帕,一把铜质的钥匙赫然盛放在托盘里。和钥匙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式的珍珠耳环,而且只有一支。 凤七寻伸手拈起那只珍珠耳环,幽幽的说:“想必是捉走草原狼的人走得匆忙,一时忘了拔下来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同时也不小心遗留下了另一件重要的物证!”她缓步走到韩悦面前,把珍珠耳环递到她面前,“悦表姐,这个耳环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韩灵儿见状,不由得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耳朵,上面带着的正是一对和凤七寻手里一模一样的珍珠耳环,“那是我和悦姐姐一起买的耳环,当时店家说这耳环上的珍珠是南海独有的紫色海珠,全天下只此两对,无论是我还是悦姐姐都对这对耳环很是喜欢,可是近来却很少见她戴着,原来是……” “原来是在想法设法捉走草原狼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现场!”凤七寻接着韩灵儿的话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韩悦知道狡辩也没有用了。她一把瘫坐在了地上,表情绝望地说:“是,是我偷了阿泰的钥匙,也是我带人捉走了那只狼,我也的确想用那只狼袭击你,可是我后来真的没有那么做,我让下人们悄悄的把那只狼拿去处理掉了,我也不知道那只狼怎么会又出现了,而且真的袭击了你,我真的不知道啊!” 韩悦捂住了脸,泪水沿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第278章 幕后之人竟然是他 凤七寻本以为把韩悦揪出来了,事情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韩悦居然哭着说,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明明派人把那头狼给处理掉了! “皇上!”韩太师适时地开了口,求情道:“老臣的女儿虽然平日里骄纵蛮横了些,但是着实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说把那匹狼处理掉了,就一定是处理掉了!” “那袭击凤七寻的狼又该作何解释呢?而且根据七寻的描述,那匹狼定然是韩泰捉到的那只无疑!”皇上皱眉问道。 “这……” “或许只是悦表姐以为那匹狼被处理掉了,实际上……”凤七寻若有所思的说,“那匹狼到底死还是没死,悦表姐还是不能完全确信的,不是吗?” “你是说……那匹狼实际上并没有被处理掉?”韩悦含泪问道。 “这就要问问你办事的属下了!” 不多时,被韩悦交代处理掉那匹狼的三个人被传了上来。他们一走进帐篷,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呀!” 众人一瞧便知道事有蹊跷,皇上更是厉声问道:“还不老实交代,朕饶你们不死!” “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他们匆忙谢恩后,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男子才嗫嚅着说:“那天小的们奉了小姐的命令,带着那匹狼去一个隐蔽的地方处理掉,结果小的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冲出了一伙黑衣人,大概有五六个左右,他们武功高强,手里又有刀,架着小的们的脖子,让把狼给放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呀,小的们哪敢不从,立刻把那头狼交给了他们,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后来小的们觉着不好向小姐交代,就撒谎说那头狼已经被处理掉了,谁知道那狼又跑进了森林里,而且还伤了……伤了郡主……” “混账!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着呢?”赫连煜厉声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幸亏七寻大难不死,不然你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太子殿下饶命,皇上饶命呀!”三个人继续磕头,连连求饶。 许是被他们吵闹的烦了,皇上挥了挥手,语气不悦的说:“拉下去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个人重打五十大板!” “是!”门外的侍卫领了命,进来把三人拖了出去。 “如果那三个人说的话属实,那就是有人代替韩小姐执行了被她中断了的计划。”赫连沣摸索着光洁的下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浑身颤抖的韩悦,淡声问道:“请问韩小姐,除了你和韩泰以外,还有人知道这个计划吗?” “与其说知道这个计划,倒不如说……”凤七寻冷笑了一声,幽邃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睨着表情异样的韩悦,“悦表姐,是谁向你提供了这个计划?” 凤七寻太了解韩悦了,以她的心思和能力,根本想不出这么近乎完美的计划,所以一定是有人把这个计划透露给了她,想借她的手杀了凤七寻。只可惜韩悦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居然退缩了起来,才逼得那个制定计划的人不得不亲自出手,截下了即将被杀掉的狼,并且顺利实施了这个计划。 不得不说,那个制定计划的人果真是个天才,从始至终,他都是站在幕后,操控着一切的进行,就连追究起责任了,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可惜百密终究有一疏,韩悦最后的胆怯还是泄露了他的存在。 “悦表姐,那个人……究竟是谁?”凤七寻又问了一遍。 其他人也或疑惑或好奇的看着韩悦,对那个隐在幕后的人的身份好奇不已。 “悦儿,你倒是说呀!”韩太师表情急切的催促道,这事件的主谋和单纯被利用的从犯,罪名可是相差甚远呀! 韩悦低垂着头,眸光中变幻莫测,最后悉数掩在了眸底。她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抬起了头来,目光环视过众人后,最终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说:“是他!给我提供计划的人就是他——太子赫连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赫连煜更是愕然的抬起头,心跳仿佛停滞了一般,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指使我这么做的人……是你!赫—连—煜!”韩悦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赫连煜的名字。 “悦儿,你在胡乱说些什么?指使你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太子殿下呢?”韩太师在片刻的震惊过后,急忙上前想要制止韩悦的胡言乱语。 “爹,女儿没有乱说,就是太子殿下指使我这么做的,他还允诺我若是顺利除掉了凤七寻,就向皇上请旨赐婚,娶我为妻!”韩悦眼神坚定的说。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对你说?我更不可能会指使你去杀七寻!你这根本就是污蔑,是污蔑!”赫连煜怒极的大吼道,而后疾步走到凤七寻面前,望着女子清冷的容颜,眼神哀伤而急切的说:“七寻,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指使任何人去害你!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呀!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 突发情况来得太快也太猛烈,让凤七寻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好皱眉睇着面前的赫连煜,肩膀因为他的用力而隐隐泛疼。 赫连沣倒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瞧着表情各异的人,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戏谑。 皇上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遭到了指认。皇后更是震惊不已,继而紧握住皇上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不会的,臣妾相信煜儿的为人,而且就凭他对七寻的感情,他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七寻的事情!” 这时,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的赫连焱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皇上和皇后躬身施了一礼,“父皇,皇后娘娘,恕儿臣直言,皇兄宅心仁厚,为人恭谦,儿臣也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可是韩小姐总也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的吧?况且在一开始的时候,皇兄对韩将军的做法,似乎真有些咄咄逼人了,好像是迫切的想要断定他的罪名一样……” 赫连焱看似无心的言语,却把所有的矛头瞬间都指向了赫连煜。 第279章 矛盾激化 从一开始姿态高昂的审判者,变成了现在众矢之的的怀疑对象,情况的急遽变化让赫连煜犹如从云端跌进了泥土里,身上满是被污蔑的埃尘。他没有立刻强烈驳斥赫连焱的话,也没有马上对调转枪头对准他的人怒目而视,他只是一瞬不瞬的凝睇着凤七寻,如玉般温润的眸光中被不确定的担忧布满。 “七寻,他们谁都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有害你!” 凤七寻紧皱的眉头缓缓纾解开来,眼角眉梢尽是温和的光芒,她微微一笑说:“我当然相信你!”这么长久以来的相处,其实她内心里早就确定不疑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伤害她,唯独赫连煜不会。所以她相信他,无条件的相信他! 她眸光里的真诚和坚定,像极了一股清泉,流过他焦躁不已的心田。只要她相信他,他便可以用一个勇士的姿态,直面所有的冤枉和污蔑。 凤七寻和赫连煜对望的画面落在韩悦的眼睛里,全都化作了耀目的郎情妾意,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眸底的光芒也愈发嫉妒且狠毒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还一副浓情蜜意的画面,只可惜都是一些虚情假意。凤七寻,你该不会真相信太子殿下不会伤害你吧?别傻了!换做以前,他或许真的不会伤害你,但是当岐王爷回到离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吸引了你的目光之后,你觉得他还会坦然处之吗?他还能一点都不嫉妒吗?你知道在篝火盛会那天晚上你和岐王爷骑马离开了以后,殿下他怎么对我说的吗?他说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他还说如果他得不到你,宁愿毁了你,也不让其他人得到!” “韩悦,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我根本没有说过那种话,更不会说出那种话!” 韩悦挑眉哂笑道:“怎么?殿下敢做却不敢承认了么?你敢说你没有嫉妒过岐王爷吗?你敢说你没有想过独占凤七寻吗?你敢说吗?” “我……我的确嫉妒过岐王叔,也的确想一个人拥有七寻,可是就算我得不到七寻,就算有一天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别的男子伴她一生,我也只会祝福她,因为只有她幸福了,我才会真正的快乐!”赫连煜深情的凝视着凤七寻说。 只是,一想到陪伴在凤七寻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的男子,他的心还是会如刀绞一般,疼痛的不能自已,唇边的苦笑却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去。 “呵……别在这里故作伟大了,你又不是圣人!殿下,你根本就无法容忍别的男人碰她不是吗?所以你才给了我这么一个计划,哪怕是杀了凤七寻,也不让她属于别人!” “你胡说!” 瞧着其他人已经由最初的难以置信变成了现在的半信半疑,凤七寻知道若是再任由韩悦说下去,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赫连煜真的就会被冤枉成是幕后主使。她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制止了理智不多的赫连煜和韩悦的对质。 “悦表姐,血口喷人也该有个限度了,难不成你觉得我真会相信你的话,而去怀疑太子殿下对我的真心吗?” “真心?呵——”韩悦不禁冷笑出声,眼神嘲讽地说:“是真心想要杀你吧?凤七寻,就凭你勾三搭四的行为,别说是堂堂的太子殿下了,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怕是都忍受不住想要杀人了!” “堂堂太师府的嫡小姐,三番四次口出污言,不觉有失大家风范吗?”赫连沣看似漫不经心的出言质问。 “怎么?王爷是觉得我欺负你的心头宝了,心疼了,所以忍不住出言相护了?” 瞧着赫连沣的眸光倏然凌厉了起来,而皇上的脸色也有些不悦起来,韩太师急忙低声斥道:“悦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给王爷道歉!” “我又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不过瞧着王爷这么上心的模样,该不会在那晚之后,两人已经暗度陈仓了吧?”韩悦掩唇轻笑着道。 韩悦这番不知道分寸的话,无疑是一个狠狠的耳光,既打在了赫连沣的脸上,也让凤家人的脸隐隐作痛,尤其是爱面子的凤桓。他双眼一凛,怒视着面色尴尬的韩太师,沉声道:“韩潜,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污蔑太子殿下不说,如今又想毁掉小女的清白,看来咱们这亲家,也快是做到头了!” 韩太师又何尝不气韩悦的出言不逊,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好训斥她,只好一脸讪讪的赔着笑脸,“雍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呀!万万不可!” “哼!”凤桓冷哼了一声,满脸的怒容。 “爹,你为什么要这么点头哈腰的讨好他们啊?这本来就是雍王爷教养出来的女儿不知羞耻……” “你闭嘴!”韩太师终于忍无可忍,甩手给了韩悦一个耳光,厉声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三番四次出言不逊?” “爹?”韩悦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韩太师,没想到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竟然会出手打她,而且还下了那么重的手。 “够了!”一直冷眼旁观的皇上终于开了口,面上的不悦显而易见,“韩爱卿,子不教父之过,你这女儿如此胆大妄为,想来也不是会受谁指使的人,如果她拿不出来实质性的证据,仅凭片面之词就说太子是幕后主使,那就别怪朕治她一个污蔑皇子的罪名了!到时候你身为父亲,自然也是难辞其咎!” 韩太师身体一震,急忙跪了下来,“皇上开恩呐,老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苍天可鉴……”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悦的一声冷哼打断了,她从怀里抽出了一条丝绢,雪白的绢帕上似乎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的字。 “皇上不是想要证据吗?臣女给皇上便是,只是希望皇上看了这证据之后,莫要再因为太子殿下是龙子而继续偏袒了!”韩悦下巴微扬的道。 “悦儿,不得无礼!”韩太师浑身一颤,沉声喝道。 “好,你如果能证明煜儿是幕后主使无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绝不姑息!”皇上眉目冷凝的道,“来人,把证据呈上来!” 第280章 证明清白 皇上的贴身仕官上前,取过韩悦手里所谓的证据,上呈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拿起那一条丝质的绢帕打开一看,上面洋洋洒洒写了百余字,具体写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他们只能看到皇上越是往下看,脸色便越是铁青,到后来已经是强忍着怒火了。 他看完了之后,一把将绢帕丢给了一旁有些不安的赫连煜,沉声道:“你是朕最器重的儿子,朕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所以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赫连煜屈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绢帕,展开了一看,顿时震惊不已。只见上面写着的全是计划实施的方法和步骤,每一步都详细说明了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存在的风险。他震惊的不是计划的详细,而是这个计划的笔迹竟然是他的,而且末尾的落款也有他的亲笔签名和手章印鉴。 “怎么可能!”赫连煜一脸骇然的后退了一步,手上一送,绢帕重又落在了地上。 “朕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你亲笔的签名和印鉴如何会在这绢帕之上,而且瞧着这字迹,应该也是你的吧!” “父皇!”赫连煜跪在了皇上面前,目光坚决的说:“这的确是儿臣的字迹没错,可是儿臣绝对没有写过这样的信,更不可能把这封信交给韩悦呀!” 赫连焱弯下身子,捡起了那条写满文字的绢帕,诡异的一笑道:“皇兄,事到如今这人证物证都摆在了眼前,你还是坦白了吧!” “煜儿,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母后都已经承诺你,会竭尽全力让皇上给你和七寻赐婚了,你怎么就……”皇后一脸沉痛的说。 “儿臣没有!儿臣没有写过这样的信,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封信的存在!” “殿下,你还想否认到什么时候?这分明就是你亲笔写的书信,而且还是你让人交给我的!你还让那人传话告诉我,只要凤七寻死了,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你如今怎么不承认了呢?”韩悦直勾勾的盯着跪着的赫连煜,语出惊人的说。 赫连煜猛地回头,目光愤怒的看着韩悦,厉声道:“你胡说,我没有!” “七寻,朕现在很好奇你的想法,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煜儿吗?”皇上眯眼睨着傲然而立的女子。 “当然,臣女始终相信太子殿下是被冤枉的!”凤七寻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缓步走到赫连焱面前,冷笑着抽走了他手里的绢帕。 其实不用看,凤七寻也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据她所知,这世上能够临摹赫连煜的字迹临摹得如此之像的人,除了赫连焱再无旁人。只是这件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或者说只有重活一世的她才知道。 赫连焱极其擅长临摹,无论是谁的笔迹,只要他练习上几遍,保证写的惟妙惟肖。所以凤七寻一直怀疑上一世他之所以能够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其实是临摹了先皇的笔迹,然后伪造了一份圣旨。 如今他又故技重施,想要陷害赫连煜,却没想到就因为这一封信,让凤七寻完全确定了对他的怀疑。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定然非赫连焱莫属。 凤七寻抬眸睨了赫连焱一眼——你想要一举两得,既破坏了韩、凤两家的关系,又让赫连煜在皇上面前失了宠,可我偏偏不会让你如愿的! “启禀皇上,这封信的确是太子殿下的笔迹,只不过是伪造的!”凤七寻举起手里的绢帕,语气肯定的说。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又是一众愕然,韩悦蓦地抬起头来,大声喊道:“不可能,这分明就是太子殿下写的!” 皇上亦是略带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断定这封信是伪造的呢?”言下之意已是相信了赫连煜的无辜。 凤七寻注意到赫连焱的眉目一凛,眸中的狠辣一闪而逝,心中便更加肯定了!她对着皇上略施了一礼,然后对一旁侍立的臻儿吩咐道:“臻儿,去端一碗水上来!” “是,小姐!” 臻儿应声走了出去,不多时就端着一个盛了多半碗水的瓷碗走了上来。 凤七寻当着众人的面,把那个写满了字的绢帕放进了瓷碗里,并且让碗里的水完全浸没了绢帕。众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见到皇上都耐心的等着,他们也只能乖乖的等着了。反倒是赫连焱有些不耐烦的说:“七寻郡主这是在做什么?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五皇子且稍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绢帕上的字迹越来越淡,相反的,瓷碗中的水的颜色却是越来越重。没过多久,绢帕上的字迹就完全消失了,而碗里的清水也变成了一碗浓重的墨汁。 凤七寻轻笑,取出墨水中的绢帕,然后端着瓷碗一一经过每个人面前,眸光慧黠的问:“诸位可曾察觉出什么端倪?” 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赫连焱更是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一碗普通的墨汁么?能看出什么来?七寻郡主该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 这时,跪在地上许久的封青越摇头晃脑的开了口,“非也,非也,七寻郡主是想要告诉我们,这写字用的墨汁是油烟墨,所以墨色黑亮而有光泽,同时又因为里面加了麝香、冰片等药材,所以闻起来有极淡的香味。” 凤七寻向他投过去了赞赏的眼神,“没错,封公子说的分毫不差!” “那又如何呢?”赫连焱挑眉问道。 “五皇子或许没注意过,太子殿下无论写字还是绘画,所用的墨只有一种,那就是松烟墨,而且其中不添加任何的药材来提升香味。”凤七寻直视着赫连焱,淡淡的说。 赫连煜面上一喜,急忙应声道:“对,七寻说的对!父皇,儿臣向来只用松烟墨写字作画,从未用过其他的墨!所以这字迹虽然是儿臣的,但是绝不是出自儿臣之手!” “皇兄这么说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也许你就是为了被人发现后好脱罪,所以故意用了其他的墨来写信,也未尝不可呀?”赫连焱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大有置赫连煜于死地的打算。 凤七寻向赫连焱递过去了一个鄙夷且嘲笑的眼神,冷哼道:“五皇子莫不是傻么?太子殿下若能猜到事情败露后,这条写了信的绢帕会成为指证他的证据,他又何必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呢?不是画蛇添足么?” 第281章 幕后之人 赫连焱没想到凤七寻竟然会这么直白的斥责他,而且一点情面都不留,顿时脸色低沉一片,却又碍于那么多人在场,所以不好发作,只能一忍再忍。而后者早已转身看向端坐龙庭的天子,目光镇定的说:“皇上,由此可见,这个所谓的物证不过是有心人故意仿造的,好用来嫁祸太子殿下!” 皇上点了点头,眼神赞赏的看着凤七寻,“甚好!你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出这等出乎意料的法子,当真心思玲珑属世间难得呀!” “皇上过奖!既然如此,是否能还太子清白了呢?” “那是自然!”皇上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赫连煜,“煜儿,七寻都已经设法证明你的清白了,还不快起来!” “慢着,父皇,笔迹虽然是伪造的,但是还有手章印鉴呢!”赫连焱不死心的说。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语气冷冷的反问道:“连笔迹都可以伪造了,伪造个手章印鉴又怎么会在话下呢?” “对,七寻说的对,那手章印鉴定然也是伪造的无疑了!”皇上也颇为赞同的说,同时皱眉望着不依不饶的赫连焱,“焱儿,你难道不希望煜儿是被冤枉的吗?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挑衅七寻呢?” 赫连焱心下一惊,急忙恭声说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弄明白所有的事情,想必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不然不明不白的还了皇兄的清白,恐怕会有人觉得父皇有心包庇呢!” 皇上猛地一拍扶手,沉声道:“朕看谁敢!” 他这才刚一发怒,下面立刻跪伏了一地,齐声高喊:“皇上息怒!” “哼!都起来吧!”皇上冷哼了一声,目光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落在了韩悦的身上,“韩悦,如今已经证明那个所谓的物证实属伪造,你还有什么话说?” 韩悦浑身一个哆嗦,结结巴巴的说:“臣…臣女…臣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臣女不知道那封信怎么会是假的……” “父皇,依儿臣看,那封信就是韩悦伪造的,好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嫁祸给皇兄,以免去自己的罪责!”赫连焱又适时的开了口。 “不,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那封信居然是假的,我真的不知道!”韩悦摇着头,一脸惊惶的说。 “事到如今了你还要狡辩吗?”赫连焱逼视着韩悦,厉声斥道。 凤七寻抬眸睨了赫连焱一眼,看来他是见陷害赫连煜不成,便决定把所有的罪责都让韩悦担下,可是事情怎么会那么尽如他的意呢? “五皇子,你这么说未免也太武断了吧?”她挑眉问道。 “事实摆在眼前,何来武断一说?”赫连焱不肯示弱的反问。 凤七寻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韩悦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她问道:“悦表姐,你原来说这封信是太子派人给你送过去的,敢问送信的人长得什么模样?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呢?” “我……”韩悦别开了眼,不敢直视凤七寻的双眸。 “怎么?”凤七寻皱起了眉头。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送信的人,刚才的话是我瞎编的。我那天回到帐篷的时候,那封信就已经放在我的桌上了,我一看是太子哥哥的笔迹,所以就认为是殿下派人送过来的,因为见帐篷里没有人,所以直接放在桌上了!”韩悦嗫嚅着道。 “你这么说,谁能证明这封信不是你自己伪造的?”赫连焱冷声质问。 “我是一个人回去的,所以……”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这封信是别人送来的,而不是你伪造的咯?”赫连焱抓住了关键点,转而躬身看向皇上,“父皇,依儿臣之见,分明是韩悦想要假借皇兄之名杀了七寻郡主,然后又转而嫁祸给皇兄。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幕后之人,一切都不过是韩悦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已!” “皇上——”韩太师高喊了一声,表情恳切的说:“老臣的女儿老臣最清楚不过了,她或许顽劣不堪了些,但是她着实没有那等心机和城府啊!皇上!还请皇上明鉴呐!” 皇上看了看跪着的韩悦和韩太师等人,又瞧了瞧站在一旁的赫连焱和赫连煜,既觉得韩家的人不想说谎,又觉得赫连焱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他身为皇帝,又必须做一个决断,于是他目光幽幽的看向凤七寻,这个丫头似乎总能给他惊喜。 “七寻,你来说,朕相信你的判断!” “是!” 凤七寻站起身来,语气笃定地说:“臣女相信悦表姐没有说谎,原因有二。其一,能够那么完美的模仿太子殿下笔迹的人,必然得见过那些字,所以定然是和太子殿下关系极为亲近的人所为,悦表姐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似乎……”凤七寻顿了顿,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言外之意已经传达到位。 “那第二个原因呢?”皇上挑眉问道。 “其二,悦表姐如果想洗脱自己没有伪造绢信的嫌疑,大可以随便指出一个人,说是那人送的绢信,或者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作证,说那条绢帕的确是凭空出现在桌上的,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这就说明她根本没有想过绢信是伪造的,更没有想过会有人把伪造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 “对,对,对!”韩悦闻言连连点头,就差没有抱着凤七寻的大腿痛哭流涕了。 “既然这封绢信不是韩悦伪造的,那伪造绢信的人会是谁呢?”皇上疑惑的问,感觉整件事情似乎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一点出路都没有了! “自然是那个幕后之人了!”凤七寻一脸坚信的说。 赫连焱不禁轻笑出声,冷嘲道:“幕后之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有幕后之人的存在,七寻郡主把那么大的罪名,按在了一个很有可能不存在的人身上,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五皇子这么替幕后之人说话,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凤七寻突然目光灼灼的望向赫连焱,语气不无怀疑的问。 赫连焱心里蓦地一震,沉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第282章 不了了之 凤七寻毫不胆怯的迎上赫连焱阴毒的眼神,笑容无辜的说:“五皇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哼,七寻郡主难道不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以乱说的吗?”赫连焱微眯起了眼睛,语带警告的说。 凤七寻眸光流转,里面端的是潋滟的光芒,“这话五皇子还是说给自己听吧!想来是刚才对太子殿下的冤枉还没有让你记住教训,如今又开始妄加判断了!” 一个是不肯妥协,一个是咄咄相逼,两人从你来我往的言语争执,渐渐转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唇枪舌战,只是怎么瞧似乎都是凤七寻更占了上风。 察觉到众人逐渐变得看好戏的眼神,凤七寻才意识到自己对赫连焱的敌意,似乎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立刻收敛了眉目之间的锋芒,转而看向好整以暇的皇帝,“皇上,刚才太师府的下人说,在他们处理掉那只狼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要挟他们并抢走了那只狼。那只狼虽然受了伤,但好歹也是一只勇猛的草原狼,想必他们在收服那只狼的时候,应该费了不少的力气吧?” “的确,想要驯服一只成年的草原狼,不冒着受伤的风险是绝对做不到的!”皇上赞同道。 “照皇上这么说的话,那些抢走草原狼的黑衣人定然会多多少少受到狼的抓伤?” “可以这么说。” 凤七寻勾唇一笑,条理清晰的分析说:“那些黑衣人之所以会黑衣蒙面,不过是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来,而什么人才会害怕被认出来呢?就是有可能认识的人!所以说那些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守卫营帐的兵士或者是某个人的随从!” “你的意思莫不是说?” 凤七寻屈身行了一礼,朗声道:“七寻斗胆,恳请皇上下令查看每一个人,看看他们身上或者手上有没有被狼抓伤或者挠伤的痕迹!” “荒谬!”皇上还没有回答,赫连焱就先一步驳斥了凤七寻的要求,“先不说守卫营帐的兵士有数千之众,检查起来费时费力,单就是大张旗鼓的这么做,难免会引起将士们的猜疑,从而致使人心惶惶;再者,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检查上面,若是疏忽了对父皇的保护,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危及到了父皇的安全,谁来负责?” 面对赫连焱咄咄逼人的质问,凤七寻脸色未变的说:“我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自然就做好了万全的应对。倒是五皇子,你先是屡次出言企图混淆视听,如今又对我的计划百般阻挠,究竟意欲何为呢?”她缓步走到赫连焱面前,沉敛的眸光紧紧的锁定男子的双眸,一步一步的逼近他,而后突然攫住了他的手腕,举起了他的右手,轻瞟了一眼手背上包扎着的纱布,沉声质问道:“麻烦五皇子解释一下,你右手手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赫连焱用力挣脱了凤七寻的钳制,下意识的把右手藏到了袖中,冷声回答:“这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谁知道你手背上的伤,是不是被狼爪挠到的呢?”凤七寻笑眼弯弯的道。 “你无凭无据休要胡言乱语!”赫连焱厉声斥道。 “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毕竟在事情没有查明以前,谁都有可能是幕后主使。五皇子如果心里坦荡荡,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呢?” “焱儿。”皇上淡淡唤了一声,“既然郡主想知道,你就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好了!” “父皇!” “这是命令!”皇上眼皮都没抬的冷声说。 “是!”赫连焱应了声,一边动作缓慢的解开了包扎的纱布,一边沉声说:“这不过是下人倒茶水的时候,不小心倒在了我的手上所致的烫伤,既然郡主那么想看,我便是让郡主看看也无妨!”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纱布也彻底解了下来,男子修长的大手上一片通红的烫伤尤其分明。或者说,那一片通红的烫伤早已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包括狼爪的挠伤。 凤七寻眸底的神色沉了又沉,暗恨自己到底棋差一招,被赫连焱给将了一军。她知道赫连焱是个喜欢凡事亲力亲为的人,抢夺草原狼的事情,他或许不会亲自出手,但是他一定会亲自驯服那只狼,所以受伤便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因此当她注意到他包扎了纱布的右手时,便不疑有他的认为定然是狼爪的挠伤。只是没想到,赫连焱竟然也想到了这一步,并且提前做好了预防的措施。 “对不起,是我误会五皇子了!”凤七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了歉。 赫连焱得意的一笑,“无妨。” 如此想来,那几个被派去抢夺草原狼的黑衣人,应该要么是已经命丧黄泉,要么就是早就跑出狩猎场亡命天涯去了,就算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皇上,五皇子言之有理,如此大动干戈的检查众将士们,难免会致使人心不安,从而让狩猎无法继续进行。既然现在我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事情也都弄清楚了,不如就此了结吧!”凤七寻躬身说道,眸底尽是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你是受害人,既然你不想追究下去了,朕自然如你所愿!” “谢皇上!”凤七寻缓缓退回了座位上。 皇上端正了坐姿,冷眼环视过座下众人,淡声道:“七寻深明大义,对此事不予追究,但是不代表朕会罔顾你们的所作所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罪者必须受到严惩。”他锐利的眸光落在了韩泰身上,“韩泰身为一军之将,知情不报,纵容其妹行凶,即日起官降一级,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末将谢皇上开恩!”韩泰叩头道。 皇上的目光又移至并排跪着的韩太师和韩悦身上,沉声说:“韩悦身为太师府嫡女,心思狠辣且出言不逊,有失教养,但念在其尚且年轻又及时收手的份上,罪责就不追究了,不过即日起要去相国寺斋戒礼佛三月,以示惩戒!韩太师身为一朝元老,对子女管教不力,同样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臣女谢皇上开恩!” “老臣谢皇上开恩!” 第283章 柔嘉郡主 元帝赫连燮向来自诩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仁君,如今该罚的人都做了相应的惩处,该赏的人却还没有得到封赏。他带着探究的眸光落在了凤七寻身上,女子年纪尚轻,却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老成持重,沉敛的眸光仿佛幽湖深海一般望不到尽头。 他不禁恍然,这个女子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难怪就连一向对女子挑剔不已的赫连煜和相传不近女色的赫连沣都会对她如此上心。 其实在此之前,皇上并没有注意过凤七寻。他原来只知道雍王府凤家有两个国色天香的双生姊妹,有着倾国的容颜,倾城的美貌。后来在太后的六十大寿上初见这一对天生丽质的姐妹花,就算是见惯了后宫环肥燕瘦的美人儿的皇帝,也难免恍惚了一番,不禁感叹世间竟还有如此芳华无双的女子,着实让人惊艳不已。再后来便是今时今日的堂上对质,女子眸光平静,脸色从容,轻言浅语间便将一切的答案信手拈来,跃然于众人面前,可见其心思缜密,绝非七窍玲珑可以形容。 凤七寻啊凤七寻,如此才貌双全的佳人,当真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 瞧着皇上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锁在了凤七寻身上,赫连煜心中蓦地浮现出些许不安,紧握的双手拼命的搅在一起。赫连沣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眸底的神色低沉的如同泼墨的夜色。 “七寻听旨!”皇上启唇,表情极淡的脸上情绪莫名。 虽然搞不清楚皇上的意图,但是凤七寻还是起身离坐,屈身施了一礼道:“臣女在!” “凤氏七寻举止得体,心思慧黠,深得朕心,特此封为柔嘉郡主,赐府邸一座,良田百顷,黄金千两,钦此!” 凤七寻微微一怔,抬头看向端坐着的上位者,不期然的对上了皇帝幽邃的目光,急忙垂下了头。大凛朝自开朝以来,亲王之女还没有及笄就获封的,凤七寻大概是第一人了,而且皇上居然还赐给了她府邸和封地,这更是前所未有的厚赐,难怪她会微怔了。只是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九五之尊,心思更是常人难以理解,会做出这种决定也就不足为奇了。 似乎是瞧着凤七寻久久没有回答,皇上挑眉问道:“凤七寻,还不接旨?” “皇上不可!七寻她尚未及笄,怎么能获得这般恩赐呢?”凤桓急忙起身来到凤七寻面前,拉着她一起跪下后,一脸惶恐的说。 “朕金口玉言,岂有收回的道理?”皇上沉声道,面上隐约浮现出不悦的神色。 凤七寻见状,立刻跪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七寻叩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皇上立刻转怒为笑,继而探身向前,双眼微眯的瞧着凤七寻,“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朕一并奖赏给你好了!” “臣女……还可以有别的要求?” “当然,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朕都可以一并满足你,就当做是对你这次受伤的赔偿吧!” “皇上不可,您怎么能什么要求都答应她呢?她万一要是……”皇后急忙开口劝阻,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 “欸——”皇上抬手阻止了她的话,不甚在意的说:“朕相信七寻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再说了,就算她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诸如摘星星摘月亮的,朕也做不到不是?” “可是皇上……” “好了,朕可是天子,君无戏言!” 皇上的一句君无戏言,着实堵住了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的嘴。 凤七寻垂眸思忖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眼神狡黠的说:“皇上,臣女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臣女斗胆请问皇上,臣女能否先留着这个愿望,带来日想到了以后,再向皇上提出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非要等到以后呢?难道你就不怕朕到时候反悔吗?” “不会的,皇上不是说了吗——君无戏言!臣女相信皇上!还有就是……臣女总觉得以后可能会犯错,没准儿还会惹得龙颜大怒,想要砍了臣女的脑袋,到时候臣女就拿出这个积攒的愿望,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呢!” 凤七寻乖巧聪慧的回答,惹得皇上龙颜大悦,哈哈大笑道:“好,你得要求,朕准了!” “臣女多谢皇上!”凤七寻急忙叩首谢恩。 “好了,这该赏的也赏了,该罚的也罚了,朕也着实累了,你们都跪安吧!”皇上按了按有些泛疼的太阳穴,脸色疲惫的说。 “是!” 众人应声后,都迫不及待的退出了皇上的营帐,纷纷向各自的帐篷走去。 凤七寻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刚一走出帐篷,就立刻扶住了臻儿的手臂,整个人虚弱的靠在了臻儿的身上,声音极低的说:“臻儿,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扶我回帐…帐篷……”说着,她就脑袋一歪,栽倒在了臻儿的身上。 “小姐——”臻儿不由得惊呼出声。 “怎么回事儿?”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臻儿的面前,她抬起头一看,急忙一脸惊慌的说:“岐王爷,小姐她……小姐她……她晕倒了!” 赫连沣这时也注意到了靠在臻儿肩膀上的凤七寻,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晕过去的女子,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幽幽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逞强呢?”说罢,便抱着她大步朝她的帐篷走了过去。 赫连煜在皇上的营帐里多待了片刻,待他听到臻儿的惊呼声跑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溜小跑的臻儿,还有赫连沣抱着凤七寻远去的背影。 他似乎……总会晚上那么一步。 凤七寻幽幽转醒的时候,想要动一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被某个人紧紧握在了他温暖的掌心里,手心的温热通过指尖传递到了心底,有一种别样的温情无声的氤氲开来。 许是她细微的动作,惊醒了靠床浅寐的男子。赫连沣缓缓睁开眼,狭长的眸子里是来不及掩饰的担忧和惊喜,在如斯俊美的容颜上迤逦开来,让人很难不动容。 “你醒了。”他唇角微勾的说,唇畔的浅笑像极了初秋最艳丽的那抹朝霞。 第284章 霸道王爷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一刻,岁月静好,而你倚栏浅笑,清风暖阳下的笑颜像是一坛埋藏在桂花树下多年的陈酿,只是轻闻酒香,便已经迷醉了我全部的心神。 可是酒香会飘散,美梦也终有醒来的一瞬。凤七寻抽回手,赫连沣冷峻容颜上的温柔如水亦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如同荒漠冰原般的寒冷。 “我怎么了?”凤七寻揉了揉泛疼的额头,支撑着坐起身来。 赫连沣下意识的扶住了她,并且细心地给她的背后垫上了一个枕头,“你晕倒了。”他言简意赅的说,语气里有些许旁人不易察觉的责备和关心,“伤口裂开了怎么也不早说?是不是觉得强撑着的自己很厉害,很坚强?简直是自不量力!你知不知道如果再一次失血过多,很可能会危及到你的生命?”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虚弱的回答:“……我知道。” 赫连沣霍的站起了身来,怒视着她说:“你知道?你知道还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凤七寻,你真是愚蠢的无可救药!” 凤七寻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男子,澄澈的双眸中溢满无辜的神情。她示弱般的扯了扯男子的袍角,小声嗫嚅着道:“王爷,你一定要就连关心别人,也这么别扭吗?” 赫连沣一把扶开她的手,冷声喝道:“别碰我,我没你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朋友!” 凤七寻再次扯上他的袍角,拉扯着让他又坐了下来,浅笑着说:“原来王爷早就拿我当朋友了,真好!呵呵呵呵……咳咳咳!”许是忘形的笑扯动了伤口,她不由得一阵猛咳。 赫连沣不无担忧的倾身上前,轻拍着她的背部,语气关切的问:“怎么样?好点了没有?你都受伤了怎么也不知道节制?居然还敢肆无忌惮的笑,难道是想死不成?” “咳咳咳…王爷你…咳…你好啰嗦,像个老妈子!” “你!”他可是大凛朝堂堂的岐王,是领兵百万的战神,居然被她说是老妈子?就算他是老马子,也是她独有的最英俊潇洒的老妈子!不过被人说成是老妈子,任谁都高兴不起来吧? 赫连沣狠狠瞪了她一眼,却碍于她受伤的身子和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通红的脸,什么重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猿臂一伸,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不许再这样了!下一次不许再这样了!不许一个人冒险,不许勉强自己,不许再用自己的生命去博弈……一切危险的事情,都不许再做了!” 凤七寻幽幽叹息了一声,“我何尝想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可是做人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危险又往往是最难避免的……” “那就让我来!”赫连沣打断了她的话,态度强硬地说:“所有的危险都让我来!如果面前的是山,那我带着你越过,如果面前的是河,那我带着你淌过,就算面前的是悬崖,我也会抱着你一并跳下去——生死与共!” 凤七寻望着男子真挚的双眼,垂下眸静默不语。她也好想像他说的那样,坦然接受他的保护和庇佑,像一个真正的小女人一样躲在他的身后。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只要有他在身边,总会化作和风细雨,滋润了她的心田。 可那些都只是想想而已,她终究少了一个可以那么做的身份。 她稍稍用力,推开了紧抱着她的赫连沣,别开眼说:“七寻多谢王爷的厚爱,只是七寻注定要辜负王爷了……” “为什么?”赫连沣扳正她的脸,逼着她直视着他,声音低沉的问:“为什么你注定要辜负我?如果你辜负我是注定的,那我们又为什么要相遇呢?既然相遇了,那我便不会放手!” 说到底,他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一个答案,而是表明自己的心迹——不会放手四个字,他说的那么坚决,坚决到毋庸置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天下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情,还从来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凤七寻,不要拒绝我!我也绝不容许你拒绝我!你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赫连沣站起身,淡淡的睇了凤七寻一眼,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她望着男子有些决绝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既然注定要让他失望,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给他希望呢?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这一世只为复仇,决不再和赫连家的男人有任何牵扯。可是赫连沣也好,赫连煜也罢,他们总有办法让她难却他们的深情,让她心中对他们的愧疚越积越深。原以为惹不起的人,她已经尽量在躲了,可是如今看来,竟是躲也躲不过么? “小姐。”臻儿掀开帘幔走了进来,眼神闪烁的说:“太子殿下来了。” “呵……”凤七寻摇头苦笑,原来当真是躲不掉呢! “请他进来吧!” 她淡声吩咐,起身披了一件罩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抬眼间便瞧见赫连煜走了进来,眉目如画的容颜上似乎凝结了淡淡的愁绪,想来是这次的事件对他打击不小。 “殿下请坐!”凤七寻伸手示意了对面的座位,然后拎起茶壶,替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动作极轻的递到他面前,“殿下请用茶!” 赫连煜把茶杯端在手里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谢谢你,七寻!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替我解围,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殿下不必客气,往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你或许觉得是应该的,但是我却很是感激。”赫连煜猝不及防的握住了凤七寻的手,满目深情的道:“从小到大,身边恭维我奉承我的人很多,他们就像是戴着面具的木偶,是没有灵魂和意识的行尸走肉。可是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感觉到真实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上苍把你送到了我身旁,只是我终究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不说,还让你替我伸冤,我真的太没用了,不像岐王叔……” 凤七寻摇了摇头,反握住赫连煜的手,微笑道:“殿下不要这么说,每个人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你不要去和任何相比较,也不用像任何人,你就是你,唯一的你!我只是希望经过这件事情,殿下可以认清身边人的真面目,不要再被小人陷害就行了!” “你是说……焱?” 第285章 凤柒陌遇险 凤七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起身缓步踱至窗前,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无边无际的草原,广袤的原野一目了然,不像某些人的心,阴沉狠辣且满布陷阱和诡异。 “都说人在江湖,人不由己,其实豪门富户中又何尝不是处处杀机呢?我们绞尽脑汁,我们殚精竭虑,求得不过是一份安稳,却终究不可得。”她转身看向若有所思的赫连煜,男子脸上挂着似懂非懂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不是说皇室之中尽是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也不是说龙子皇孙就不会有真情意,我只是想要告诉殿下,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信任,那些你把他当成血缘至亲的人,或许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捅上你一刀,毕竟高处不胜寒,有些位置你既然坐上了,便注定要孤独的过!” “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已经看出来了,焱他并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他也不是不想要皇位,他只是把最大的野心藏在了心底,蛰伏且隐忍,只等时机到了的那一刻,蓄积全力给我最沉重的打击……只是这次,他到底还是心急了些。” 赫连焱哪里是心急?他分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把赫连煜拉下马了。只可惜他纵然胸有丘壑,也难以料到凤七寻再世重生的灵魂,早已将他的阴谋诡计悉数看破,这才没有让他得了逞。 她侧眸看向面色凝重的赫连煜,这个待人温文谦和的太子,到底还是要学会为君的狠辣和多疑,希望她能用这一次的教训,给他一世的警醒。 赫连煜则凝睇着女子纤弱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赫连焱的心怀不轨,没有问她怎么知道他钟爱松烟墨,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似乎对赫连焱怀有很大的敌意。他知道凤七寻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毕竟作为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她沉敛的眸子里隐藏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选择不问,不是因为不好奇,而是想要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她可以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一个一个亲口告诉他。 “你身上有伤,还是多注意休息的好,我就不多打扰了!”赫连煜站起身,淡笑着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凤七寻从窗户里目送着他走远,继而目光幽幽的望向极目处湛蓝的天空。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一方如洗的晴空下,似乎暗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和诡计。 第二日,狩猎照常进行。 凤七寻因为有伤在身,只能窝在帐篷里的床上养伤,或者裹上厚厚的披风,坐在人烟稀少的看台上,瞧着别人策马奔腾,而自己却只能在一旁艳羡不已。 虽然中间出现了野狼袭击的插曲,但是赫连煜和赫连沣的比试却没有因此作废,看来太子殿下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传闻中箭无虚发的战神岐王叔较量一番了。 “小姐觉得谁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臻儿递上来一杯热茶,眸光狡黠的问。 凤七寻抬眸睨了她一眼,轻笑着道:“臭丫头,你那点小心思,难不成还以为能瞒得过我?” 臻儿挠头哂笑着恭维道:“小姐果然聪明过人,一眼就看穿了奴婢的心思。奴婢是真的很好奇啦,太子殿下和岐王爷两个人,小姐更倾向于哪一个?” “你如果真想问谁可能会赢,那我可以告诉你——岐王。他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将,如果不是故意放水的话,绝对可以赢得轻而易举。至于太子殿下嘛,他虽然也精于骑射,但是日常的训练就算再艰苦,也比不得性命堪忧时的奋战更能历练人!” 别说是赫连煜了,就连和赫连沣一样历经战役的猛将,都未必会是他的对手。岐王爷战神的威名,是一场又一场征战积累而来的,可不是牛皮吹出来的。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太小瞧赫连煜了,所以凤七寻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瞧见凤七寻似乎有意混淆她的问题,臻儿眨了眨眼睛,表情暧昧的笑了笑,“小姐知道奴婢问的不是这个,奴婢问的是……”她故意没有说下去。 凤七寻轻推了她一下,嗔道:“臭丫头没个正形,你这么好奇这种事情,莫不是自己瞧上了哪家的公子少爷?” “哪有?小姐休要胡说!”臻儿通红着脸,一脸害羞的说,“奴婢是在问小姐呢,怎么反倒牵扯到奴婢身上了?” 凤七寻直勾勾的盯着臻儿绯红的双颊,语带揶揄的说:“你还说没有?没有的话,你脸红什么?依我看呀一定有鬼!快说,是哪家的公子那么厉害,竟然能得到我家臻儿的青睐?嗯?” “哎呀小姐,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奴婢不理你了!”臻儿说着就别开了脸。 凤七寻轻笑了一声,目光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下四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乎好长时间,都没有瞧见凤柒陌了。这小子自从上次和她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有理过她。她愿意为他是小孩子心性,生几天气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都这么多天了,凤柒陌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有找过她,就连她身受重伤,都不曾见他过来探望。 “他该不会是真的记恨上我了吧?”凤七寻低垂着眸子,细声呢喃道。 “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凤七寻摇了摇头,笑着抬眸说:“我突然想吃栗子糕了,你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一些!” “好的,奴婢这就去!”臻儿施了一个礼,转身快步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凤七寻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心道这草原的秋天来的到底是比离都更猛烈些,才没过几天就已经感觉不到夏末残留的燥热了,只剩下沁凉的风徐徐吹着。 突然,一支飞镖凌空飞了过来,直直的射进了凤七寻面前的矮桌上。飞镖尾端的红菱上绑了一个小纸卷。 凤七寻锐利的眸光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守卫的兵士便是走动的丫环,并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她皱眉拔下了飞镖,抽出纸卷打开一看,身体蓦地一震,眸中沉疴渐起。 只见细长的纸条上只写了寥寥数字:如果想保住凤柒陌的性命,烦请速来鹰嘴崖一见,单独前来,过时不候! 第286章 身陷陷阱 凤七寻生平最讨厌的事情便是被人威胁,尤其还是拿她至亲之人来威胁她。大概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血缘至亲都是她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她可以至凤九夜于死地,到最后却还是手下留了情。 她的手缓缓握紧,细长的纸条在她的掌心攥成了团,而她的薄唇愈抿愈紧。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凤七寻霍的站起身来,快步向马棚走去。 鹰嘴崖是一处极险的山隘,壁立千仞,无所依凭,从上往下望过去深不见底,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怕是会尸骨无存。以凤柒陌的性命为要挟,让她独自一人前往鹰嘴崖,显然是图谋不轨。她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声音在警告她,前面的是陷阱,不准去,不许去,可是心底却还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凤柒陌是她的亲弟弟,哪怕就是豁出性命去,也不能让别人伤害他分毫啊! 凤七寻深呼吸了一口气,抓紧了缰绳,“驾——” 臻儿从厨房里端了栗子糕,匆匆赶到看台处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凤七寻的身影。她放下栗子糕,走到一旁的守卫面前,“请问,有没有见到七寻郡主?” “郡主刚刚骑马朝那个方向去了!”侍卫指着东北方说。 臻儿凝视着那个方向良久,眉头渐渐的拧成了一个疙瘩。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雁翅峰的方向,小姐怎么会这么突然的赶去雁翅峰呢?该不会是玩心大起,突然想要跑去看风景吧? “虽然传闻雁翅峰顶景色无双,但是一个人去看未免有些太无聊了吧?”臻儿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继而眸光暧昧的猜测,“嘿嘿,兴许不是一个人呢!” 瞧着守卫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瞅着她,臻儿吐了吐舌头,向守卫道了一声谢,然后缓步走到看台上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的望着广阔的草原,不由得发起了呆。 不多时,一匹骏马自远处飞奔而来,马上的男子身形英挺,眉目冷峻,刀削般俊美的五官在逆光中显得愈发深沉而内敛。男子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弓箭,枣红色的骏马上挂的满满的都是猎物,可见收获之丰盛。 臻儿惊讶的嘴唇微张,语气佩服的说:“小姐果然没有说错,岐王爷就是厉害,这才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都已经捕到这么多的猎物了,而且……”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马上的猎物,连连点头道:“而且还都是大形的猎物,厉害!厉害呀!” 她暗自佩服的功夫,赫连沣已经驱马来到近前,瞧见只有臻儿一人,不见凤七寻的时候,不禁皱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你家小姐呢?” 臻儿眨了眨眼睛,急忙起身向赫连沣行了一个礼,受宠若惊的说:“奴婢见过岐王,我家小姐她去雁翅峰……看风景去了吧?” “雁翅峰?看风景?”赫连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人?” “或许是和……” 臻儿本来想说或许是和太子殿下一起去了吧,但是转念一想不可能呀,太子殿下这不正在和岐王爷比试骑射的吗? “难道是和封公子一起去了?”她垂下头小声嘀咕道。 臻儿的自言自语没有逃过赫连沣的耳朵,他抬手指向一个耷拉着脑袋、牵着马从密林中走出来的男子,皱眉问道:“你说的封公子该不会就是封青越吧?” 臻儿迅速的顺着赫连沣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见到了一脸挫败的封青越,心下顿时浮现出一丝不安的感觉,“封公子也在这里,那小姐难不成真的是一个人去了雁翅峰?” “七寻不像是会单独出行的人,谁告诉你她去了雁翅峰?” 臻儿伸手一指,“就是那边那个……”只见那个告诉她凤七寻去向的侍卫已经不见了,站着的地方空无一人,她心下一惊,“侍卫呢?那个看守的侍卫呢?刚才明明就站在那里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呢?” 赫连沣已经顾不上臻儿的疑惑了,直接把马上的猎物全部丢了下来,然后调转马头,朝着雁翅峰的方向飞奔了过去。 凤七寻到达鹰嘴崖的时候,崖顶除了丛生的野草和略显凌冽的狂风外,并无一人。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像极了魔鬼的咆哮,叫嚣着要把世间万物吞噬殆尽。她翻身下了马,目光警戒的环顾了一眼四周,并且牵着马缓步朝着崖边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凤七寻眼尖的瞧见崖边上似乎躺了一个人。她心里一惊,急忙快步跑过去一看,那躺着的人可不就是凤柒陌吗?只是此时的凤柒陌双眼紧闭,脸色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是呼吸明显弱了很多。 她蹲下身体,用力把凤柒陌搬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体上,然后轻拍着他的脸,“柒陌,柒陌你醒醒,你醒醒呀!柒陌!”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的摇着,拍打着,凤柒陌就像是没了知觉一样,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谁?到底是谁在搞鬼?快出来?”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悬崖大喊。 回答她的只有崖顶呼啸而过的风声。 “柒陌,柒陌,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她甚至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仍旧无济于事。 凤七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经一片冷漠,而她的声音亦冷厉了起来,“不管你是谁,你不就是想引我过来吗?我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怎么?你反倒变成缩头乌龟了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仿佛整个悬崖上面只有她和凤柒陌两个人,仿佛那个飞镖仅仅只是一个恶作剧,仿佛一切都只是一个可笑的玩笑……可是凤七寻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玩笑,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怀中凤柒陌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明明刚才呼吸还算均匀,如今已经是气若游丝、几不可察的了! 凤七寻眸光一紧,揽着凤七寻的手下意识的紧握了起来,“柒陌,柒陌你别吓我,你快醒过来!我命令你赶快醒过来!柒陌!”她的声音突然就软了下来,甚至带了些恳求的意味,“柒陌,你醒一醒好不好?你醒一醒呀!是姐姐错了,姐姐不该批评指责你……你想要崇拜谁,尽管去崇拜好了,姐姐再也不会干涉你了,所以你不要和姐姐玩了,醒过来吧,好不好?” “啪啪——”清脆却恁的刺耳的鼓掌声被风声裹挟着传进了凤七寻的耳朵里。 第287章 面奴的身份 凤七寻闻声抬起头,冷寒的眸光穿过空气,如利刃般钉在缓步走来的男子身上。男子身形矮小且精瘦,整张脸被罩在一个铁面具里面,在这样的场景下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瘆人和恐怖。 “好一个感人的场面,好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真是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呀!”沙哑的嗓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样,令闻者脊背发麻,“只可惜没有我的解药,他永远都别想醒过来!” “是你!”凤七寻眸光一沉。 面前这个诡异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初到狩猎场之时跟在赫连焱身旁,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奴。当时她就觉得这个男女莫辨的家伙很是可疑,只是没想到还没等她查清楚此人的身份,竟然已经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看来前几日的事件,确实让赫连焱对她动了杀心,居然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法把她骗了过来。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真的就乖乖的过来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气息渐弱的凤柒陌,又抬眸看向在不远处站定的面奴,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想怎么样?解药拿过来!” “不要心急嘛!问题自然是要一个一个回答。”对方桀桀怪笑了两声,暗哑的笑声比他说话的声音更让人厌恶。笑声戛然而止,而他眯眼紧盯着凤七寻,“首先,我是什么人想必五皇子已经介绍过了吧?在下面奴,是五皇子新招徕的幕僚。其次,在下着实不想怎么样,只不过是想向郡主讨要一件东西罢了,等那件东西拿到手了,在下自然会双手将解药送上!” “什么东西?” 面奴伸出瘦长的手,指着凤七寻,一字一顿的说:“你—的—命!”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凤七寻冷冷的勾唇一笑,下巴微扬的睨着面奴,“为什么?既然你想杀了我,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 “理由很简单——你的存在影响了五皇子的皇图霸业,所以他已经容不得你了!” “连一个小女子都容不下的人,他还能容得下天下人?真是可笑!”凤七寻语气不屑的轻嗤道,眼角眉梢尽是轻蔑和鄙夷,“不过能让你毫不避讳的对我说这些,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置我于死地了!只是我好歹也是皇上钦封的柔嘉郡主,他难道就不怕杀了我之后,自己惹祸上身吗?” 凤七寻就不相信,以赫连焱的精明,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先不说她是皇上才封的柔嘉郡主,身份和重要性都今非昔比,就凭赫连沣和赫连煜对她的在乎和重视,她如果有了什么闪失,他们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面奴冷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倾身睨着凤七寻道:“这就不用柔嘉郡主操心了,你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 “是吗?难不成你说的那个取而代之的人是你——凤九夜!”凤七寻眸光倏然凌厉的道。 面奴身子一僵,猛地直起了身体后退了一步,转过身背对着凤七寻,厉声道:“什么凤九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九夜,你就别再装了,你以为自己换了一身男装,戴上一个铁面具,我就认不出来了是吗?别忘了,我的鼻子比起一般人可是要灵敏太多了,而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改变,她身上固有的气息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凤九夜,就在刚才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独有的黑玫瑰的香味!” “哈哈哈!”面奴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不似刚才的暗哑,而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清脆。只见她伸手一掀,便把脸上的铁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和凤七寻同样清丽娇美的容颜,只可惜眉眼之中掺杂了太多的恨和欲望,使她整个面部表情都狰狞了起来。 “没想到呀没想到,七寻,你的鼻子还真是和狗一样灵敏!” “过奖!” 其实凤七寻原来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她只不过是觉得对方在提到取而代之的时候,语气和目光中皆有着超乎一般人的狂喜,而那种狂喜凤七寻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曾经在她被做成人彘打入冷宫后,来嘲讽和耻笑她的凤九夜的脸上。 所以一瞬间,她的心里就划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带着铁面具的面奴或许并不是一个男子,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凤九夜本人!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疯狂,但是凤七寻还是打定主意赌一把,而事实证明,她赢了!至于那些个闻香识人的话,不过是用来诓骗凤九夜的,要怪就只能怪她太沉不住气,这么简单就被揭穿了真面目。 凤九夜随手把面具丢到了一旁,漫不经心的说:“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是五皇子找的我,让我利用这次秋狩,找机会杀了你取而代之,从而帮他实现他的野心。” “你答应了?” “没错,我答应了!我为什么不答应呢?除了这条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介意赌上这条命,换自己一个前程无限,反正没有了雍王府,没有了郡主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活着还不如死了!” 她缓步踱至凤七寻面前,语气得意的说:“七寻,你就放心的去死吧!我会代替你成为柔嘉郡主,到时候你的身份,你的封号,你的府邸还有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对了,还有太子殿下的绵绵情意也会是我的!还有岐王爷!还有那个纨绔子弟叫什么来着?对,封青越!他也将会成为我母仪天下的垫脚石!哈哈哈哈!” 许是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她美好的未来,凤九夜不可抑制的大笑狂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陷入癫狂的魔头,更像是练功走火入了魔。 “我可以去死,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一定不会伤害柒陌。” “当然,凤柒陌他不仅是你的亲弟弟,也是我的,我怎么会真的伤害他呢?”凤九夜睇着凤七寻,笑容单纯而无辜的道。 “那就好……”凤七寻说着,迅速拔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凤九夜冲了过去。 第288章 跳崖求生 在不知道面奴的身份之前,凤七寻或许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就凭她三脚猫的功夫,能打得过的人的确少之又少。可是如果对方是凤九夜就不一样了,大家同样都是女子,而且比起天生患有心疾,身体柔弱的凤九夜,她似乎更具优势一些。 于是,凤七寻攒足了精力,并且利用谈话分散了凤九夜的注意力,然后厚积而薄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迅速拔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冲了过去。 然而她不过才迈出去两步,成排的羽箭便破空而来,“嗖嗖嗖”的陷进了她面前的地面中,硬生生的顿了她的动作。与此同时,在凤九夜身后不远出,突然出现了一队手持弓箭的蒙面黑衣人,他们目光凶狠,气势凛然,像极了蓄势待发的猎豹,浑身皆是腾腾的杀气。 “哼!”凤九夜冷哼了一声,目光轻蔑的睨着身形狼狈的凤七寻,轻啐道:“真是自不量力!七寻,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孤身前来吧?” 凤七寻收起了匕首,重新回到凤柒陌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想到数日不见,你倒是变聪明了不少!” “你少在那边嘴硬了!要知道现在身陷囹圄的人是你,而我则是手握你生杀大权的人!怎么?你难道不打算求求我,好让我放过你吗?” 凤七寻冷笑质问:“你会吗?” “当然不会了!”凤九夜的眼神蓦然一冷,恨意像是漫天的雪花般纷扬而起,“我一直都恨不得你去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你,让你痛不欲生,让你生不如死!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哈哈哈,真是连老天都在帮我呢!” 她缓步逼近凤七寻,不过却小心的留了一段距离,倾身直视着凤七寻的双眸,“七寻,你看我对你多好,这鹰嘴崖虽然险峭了一些,但是风景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从崖顶摔下去,觉悟生还的可能。不过在临死之前,我就仁慈的让你体味一下,什么是万箭穿心的滋味吧!” 说罢,她就轻轻招了一下手,便有两名蒙面的黑衣人上前,把凤柒陌从凤七寻的怀里拉扯了出来,抬到了凤九夜脚边。 “柒陌……” 凤九夜蹲下身体,伸手轻触着凤柒陌的脸颊,轻笑道:“放心,我说过,柒陌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让他死的,但前提是——你必须死!” 她复又站起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睨着凤七寻,唇角微勾的轻声道:“七寻,永别了!” 凤七寻早已经认真查勘过四周,除了身后壁立千仞的悬崖之外,再无任何能让她逃生的地方,尽管那个悬崖看着似乎更像是送死的地方,但是总好过万箭穿心吧!所以瞧着凤九夜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开始拉弓搭箭,她的眉目一凛,抽出匕首朝着凤九夜甩了过去,然后趁着黑衣人去救凤九夜的间隙,快速跑到断崖边纵身一跃。 凤九夜捂着被匕首割伤的手臂,抬眸看向空无一人的崖顶,眸色沉了又沉。 领头的黑衣人赶了过来,小心的喊了她一声,“先生,您……”他似乎想问没事吧,可是一瞧凤九夜手上的手臂,鲜血已经从指缝中渗了出来,顿时闭了嘴。 凤九夜抬手给了领头的黑衣人一个耳光,用了十足的力气,沉声叱道:“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看凤七寻到底死了没有!” “是!”领头的黑衣人领了命,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快步跑到崖边探身一看,立刻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鹰嘴崖高约千丈,崖顶云雾缭绕,这么望下去就会给人一种晕眩的感觉,人若是跳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了吧! 他又疾步回到凤九夜面前,躬身道:“回先生,这鹰嘴崖高耸入云,别说是人了,就连雄鹰都未必敢从这里俯冲,七寻郡主跳下去绝对不可能生还!” “啪!”凤九夜甩手又给了领头的黑衣人一个耳光,目光愤恨的说:“什么七寻郡主?现在我才是凤七寻!根本就没有人跳崖,明白了吗?” “是!”黑衣人齐齐应声。 凤九夜微眯起了眼睛,望着浮云缭绕的鹰嘴崖崖顶,唇角掀起了一丝冷笑,“牵上马,带上凤柒陌,我们走!” 黑衣人领命,一人牵着马,又上前两人抬起了凤柒陌,跟在凤九夜身后匆匆的下了山。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人一马便疾驰而来,马上的男子身姿英挺,冷峻的眉目上寒霜一片。他冷眸睨着像是被一群人踩踏过的草丛,还有崖顶处些许打斗的痕迹,狭长的眸中迸射出了狠厉的光芒。 “七寻,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冷声低喃。 引路的彩蝶飞呀飞,飞呀飞,飞到崖顶上空后便不再继续了,而是一直在空中盘旋着,彩色的翅膀轻轻扇动。 赫连沣的脸色愈发的冷了,想要驱马上前,可就连马儿都在距离崖顶不远处停了下来,无论他怎么鞭打,愣是不肯再上前一步。他无奈只好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崖边,只见断崖陡峭惊险,浮云缭绕中甚至看不清崖下的情况。 赫连沣抬眸望向扑扇着翅膀的蝴蝶,皱眉问道:“七寻的气息是在这里消失的吗?” 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般,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一下,仿佛在肯定他的猜测。 他再次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断崖,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鹰嘴崖不仅险峭,而且除了这里,好像并没有其他下去的捷径。 “告诉冥,我在鹰嘴崖崖底等他!”赫连沣冷冷丢下这一句话,便施展轻功,冲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崖底飞身而下。 他跳下去之后,彩蝶便扇动着翅膀飞远了。 凤七寻的帐篷前,臻儿焦急的走了走去。自家小姐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就连岐王爷已经出去一个时辰了,可是现在两个人竟然谁都没有回来,她能不担心吗? “不行,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我要去找太子殿下,告诉他小姐不见了!”打定主意后,臻儿便向赫连煜的营帐疾步走了过去。 她走出没多远,便瞧见凤七寻搀扶着凤柒陌走了过来。 “小姐!”臻儿惊呼了一声,快速跑上前去。 第289章 李代桃僵 “小姐,你到哪里去了?都快担心死奴婢了!”臻儿上前,搀扶过凤柒陌的另一边,不无担忧的问:“三少爷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凤柒陌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头疼得厉害!” “先扶他回帐篷吧!咱们进去了再说!”凤九夜眸光淡淡的道。 “是是!” 臻儿连连应声,和凤九夜一起把凤柒陌搀扶进了帐篷,让他躺在了床上。她轻呼出了一口气,倒了一杯茶水端给了凤九夜,“小姐喝茶!” 凤九夜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便眸光冷淡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太子殿下和岐王爷的比试……结束了吗?” 臻儿疑惑的眉头轻皱,“小姐难道不知道吗?太子殿下和岐王爷的比试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结束了,而且知道小姐不见了,岐王爷还去找你了呢?小姐……没有见到岐王吗?” 什么?凤九夜心里一惊,岐王爷竟然去找凤七寻了么? “没有,我没有见到岐王,他去什么地方找我了?”她故作平静的问。 臻儿挠了挠头,脸上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大概是去雁翅峰找你了吧!小姐你真的没有见到岐王,奴婢还以为你会和岐王一起回来呢!”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难不成是在怀疑我?”凤九夜板起了脸,冷声质问道。 臻儿微微一怔,急忙垂首道歉,“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昏睡去的凤柒陌,一脸狐疑的问:“小姐怎么会和三少也一起回来了?而且……奴婢记得小姐今天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衣服吧?” 臻儿警惕的目光让凤九夜心下一震,暗道这个丫头真是太精明了,这么小的细节居然都被她注意到了,亏得她还特意找了一件和凤七寻相像的衣服,没想到还是被臻儿给看出来了。 “你记错了!”她淡声道,起身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故作平静的替凤柒陌掖了掖被角,吩咐说:“你先下去吧!三少爷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 “是,奴婢告退!”臻儿施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臻儿出去了以后,凤九夜才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花瓷瓶,拨开了塞子,把剩下的解药悉数喂给了凤柒陌,然后才不动声色的把瓷瓶收进了袖子里,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五皇子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便从梳妆台旁的云母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男子。男子眉目英朗,绛紫色的暗纹锦袍衬得他身形修长,贵气凛然,端的是一副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看来你已经如愿以偿了,凤——大小姐!”赫连焱刻意在大小姐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错了,我现在是柔嘉郡主!”凤九夜勾唇冷笑道。 她缓步走到花梨木桌前坐了下来,重新给茶杯中续了茶水,淡淡的问:“不知道五皇子前来有何贵干?要知道现在你我应该是关系不和才对,你这么贸贸然出现在我的营帐里,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吧?” 赫连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挑眉问道:“怎么?郡主现在莫不是想过河拆桥?要知道我既然能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也同样能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你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凤九夜死死盯着赫连焱半晌,突然表情一松,轻笑道:“别这么严肃嘛,五皇子,我怎么会过河拆桥呢?我们可是盟友,永远的盟友!” “郡主知道就好!” 赫连焱微微一笑,起身缓步向帐篷外面走去,余下凤九夜一个人坐在桌前,右手把茶杯握的死紧,连茶水烫到了手上都恍若未觉。 “赫连焱,你真以为我会甘心成为你手中的棋子,事事听从你的安排?别忘了,我现在已经是柔嘉郡主了,我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婚配。比起你,太子可是更好的选择!”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这厢才想到太子,赫连煜就掀开帘幔走了进来,表情关切的大步走到她面前,“七寻,我刚才看到焱从你帐篷里出去了,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突然和赫连煜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凤九夜有些不自然,脸色也有些异样,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正常,望着赫连煜澄明的双眼,摇了摇头道:“没有,五皇子不过是过来看一下柒陌!” “柒陌?”赫连煜这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凤柒陌,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柒陌受伤了?传太医了没有?” “不过是和五皇子切磋骑射技艺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殿下不用担心!” 赫连煜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凤九夜点了点头,客气的说:“让殿下操心了!” “你跟我还那么客气做什么?只要是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愿意!”他紧握住了凤九夜的手,另一只手则轻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深情地说:“七寻,答应我,以后离焱远一点,我不希望因为我和他之间的斗争,而伤害到你!那样我会愧疚到死的!” 凤九夜没想到,赫连煜对凤七寻的感情已经到达了这么深的境地,心底的愤怒和嫉妒像是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席卷了过来。不过她很快就平息了胸腔里的愤恨,她怎么给忘了,现在她才是凤七寻,赫连煜有再多的深情,也只能属于她了! 她羞怯的抬眸睇了赫连煜一眼,又急忙收回视线,点了点头道:“七寻知道了!” 不知怎的,赫连煜总觉得今天的凤七寻有些不寻常,她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遇见他时的模样,娇柔、羞怯、乖顺,仿佛天地间只有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他真是爱极了这种感觉。 “七寻。”他轻唤,大手缓缓轻移至她的下巴处,捏着她尖削的下巴轻抬,逼她对视上他的双眼。女子娇美的脸庞倒映在他的眸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和魅惑。 “殿下……”察觉到赫连煜的心思,凤九夜咬了咬下唇,眸光莹莹的睇着他,仿佛在盛情邀请他的品尝一般。 赫连煜心下一喜,想要俯身覆上她娇嫩的唇瓣,却在最后关头顿了顿,转而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了一吻。 “时辰不早了,我今天得陪母后用午膳,就先走了!”他微笑着说完,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赫连煜离去的背影,凤九夜愤恨的一跺脚,“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 第290章 失忆 除了上一世的和慎儿一起服毒自尽以外,这大概是第一次凤七寻如此深切的感受到死亡了吧!身体在疾速的下坠,耳旁是凌冽的风声呼啸而过,三千青丝凌乱的飞舞着。峭壁上生长的树杈招展着,划破了她的衣衫和皮肤,疼痛在一瞬间后被疾风带走……所有的感官仿佛在一瞬间被放大开来,一步一步的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有那么一瞬间,凤七寻张开了双臂,想要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飞鸟一样,尽情享受坠落的感觉。或许就这么死去也好,抛却一切的仇和怨,情和爱,就这么了无声息的消失在人世间,像是从来不曾重生过一样。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凤九夜、慎儿、臻儿,还有赫连煜和赫连沣,以及封青越,最后还有一张她到死都不清楚他长相的脸,所以只能看到一个银色的面具,面具下男子的眸子狭长,眸光波光潋滟,像极了荒漠月夜下的湖泊。 “师父,凌祭月,还有……赫连沣,来不及和你们说一声再见,对不起了!”她启唇轻言,然后整个人扑通一声跌进了青碧的湖水里。湖水沁入了她的七窍,渗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她甚至能够深切的体会到阵阵袭来的窒息的感觉,那么的痛苦而真实。 凤七寻在湖水中挣扎的了几下,终于无力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棉麻布的床幔。阳光透过竹制的窗子,一束束的洒进了简陋却整洁的房屋里,一切都显得温暖却陌生。 房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身形颀长英挺的男子探身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陶制的小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的似乎是草药的药汤。瞧见了凤七寻逡巡在四周的目光,男子端着药汤缓步上前,笑睇着她问:“醒了?” 凤七寻望着面前面容冷峻的男子,不觉皱起了眉头,疑问的话语便脱口而出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你是谁?” 男子向她递药汤的动作一顿,俊逸的容颜上闪过震惊的神色,“你问我是谁?”他凝睇着下巴微扬的女子,难以置信的问。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眼神无辜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我们认识吗?我……又是谁?” 这下男子就不只是震惊那么简单了,他把药汤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矮身在床边坐了下来,双手紧抓着凤七寻的肩膀,双眼更是一瞬不瞬的直视着她的眸子,表情无比认真的问:“你真的连你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我了?” 凤七寻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男子的钳制,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她认真的端详着面前的男子,冷峻刚毅的脸庞,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耀目的星芒,给人的感觉很熟悉,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是谁,而且只要她一用力去想,头就不可抑制的疼痛起来,像是有万根钢钉一起被钉进脑子里一样。 “疼……”她双手抱头,表情痛苦的呻吟。 男子见状,急忙把她揽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好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了,你能活过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凤七寻从男子的怀里探出头来,眼神狐疑的问,“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而我又是谁呢?” “我……”男子迟疑了片刻,蓦地展开了俊美无俦的笑容,语气平静的说:“我是连沣,你可以唤我沣,而你……叫小七,是我的未婚妻。” “小七,未婚妻。”一整个下午,凤七寻都是双手交叠着趴在窗前,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这两个于她而言十分陌生的词。 不可否认,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子的确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她总觉得他们似乎并不是未婚夫妻那般亲密的关系。连沣告诉她,他们原本住在江南,但是因为家道中落又连年灾害,这才决定前去离都投奔亲戚,谁知道半路上竟然遇到了劫匪,不仅抢走了他们的钱财,还企图侮辱她,于是她为了保住名节,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撞到了头部,这才导致了短暂性的失忆。 “短暂性失忆?那你的意思是我还会恢复记忆了?”她仰着头问连沣。 连沣微微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头说:“当然了!你一定能够恢复记忆的,不过就算你不恢复记忆也没有关系,夫君我有能力养你一辈子!” 初听到夫君这个词,凤七寻不自觉的红了脸,害羞的转移了话题,“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那我的父母亲呢?还有你的父母亲呢?他们都在哪里?” 这问话似乎牵扯到了他的伤心事,只见连沣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大手轻抚伤了她的面颊,幽幽地道:“你是个孤儿,从小便寄养在我们家,而我的父母亲……已经死了!” “对不起……”凤七寻垂下头,似乎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男子摇了摇头,“没关系,幸好我还有你在身边,这便足够了!” “嗯!”凤七寻也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笑容天真纯良的允诺道:“小七会一直陪在沣的身边,不离不弃!” 凤七寻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双颊,心想自己怎么突然就对一个没有什么印象的男子,说出了那么大胆的话呢?而且还说什么不离不弃?虽然连沣一直强调说是她的未婚夫,但是无论他们此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如今没有印象就是没有印象,她怎么就能说出那般不知羞耻的话来呢? “小七呀小七,难不成你是被他那张英俊的脸庞迷住了?”她捏着自己的脸自说自话。 站在门外的男子把凤七寻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狭长的眸子里莫名的情绪氤氲开来,他苦笑了一下,暗道:赫连沣啊赫连沣,没想到你堂堂的大凛朝岐王爷,竟然也会有编出谎话欺瞒别人的一天。只是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欺瞒你一辈子,我的小七!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小七! 似乎察觉到赫连沣太过炽热的眸光,凤七寻转头望了过来,瞧见是他,脸上顿时绽开了如花的笑靥,起身欢快的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沣,你回来了啊!” 第291章 呆萌小七 经过几日的休养和赫连沣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凤七寻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可是大脑中的记忆却还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她倒也不在意,每天乐呵呵的跟在赫连沣的身后,左瞧瞧右看看,仿佛对什么事情都好奇不已。 他们所在的是地方位于鹰嘴崖下的一个小山村,这里道路闭塞,与世隔绝,村里不过百余人,整日的生活就是千篇一律的上山砍柴打猎和下水捕鱼,以维持生存和生计。村子里的百姓淳朴且热情,很是同情这一对路遇劫匪的未婚小夫妻,便合力为他们建了一座小木屋,又帮他们开垦出了一块田地。 赫连沣就这么摇身一变,从养尊处优的岐王爷,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山民,每天都会跟着村里的壮汉去山上砍柴打猎,或者下水捕鱼,再不然就是照料那一片不大的田地,种植一些瓜果蔬菜什么的。尽管他知道,也许他们根本等不到那些瓜果和蔬菜成熟,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但是看着凤七寻乐此不疲的样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凤七寻蹲在不大的田地前,瞧着生长出来的翠绿的秧苗,一脸惊奇的回过头,朝着难得休息的赫连沣招了招手,激动地大喊:“沣,你快过来看,快过来看,它们发芽了!” 赫连沣微笑着起身,大步走到她身边,瞧着她满身满手的泥土,还有脏兮兮的小脸蛋,眼神宠溺的说:“你看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便从怀中掏出手帕,蹲下身体,轻轻擦拭干净她脸上的泥土,点了点她的鼻尖说:“小花猫,以后不许贪玩了!” 凤七寻撅起了嘴,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不要嘛,不要嘛!我还要玩!” “不许!”他故意板起了脸,沉声道。 凤七寻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望着他半晌,赌气的说:“连沣坏,连沣坏,连沣欺负小七,小七不要理你了,哼!”说完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回了屋里。 望着凤七寻快速跑走的背影,赫连沣无奈的摇了摇头。 失忆之后的凤七寻的性格,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天真可爱、任性贪玩,像是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会哭会笑会闹的孩子。或者说一直都是他忽略了,其实凤七寻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她才十四岁,尚未及笄,正是玩闹任性的年纪。可是一直以来,他总是忍不住把她当做成年人来对待,因为她太淡定也太冷漠,那一双沉敛的眸子仿佛看透了世事无常,所以任何事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以这么说,以前的凤七寻是一个超越了她年龄的存在,成熟内敛,睿智慧黠,一切相关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似乎都不为过。而今失忆之后的凤七寻才是一个正常的十四岁的少女,喜欢新鲜的事物,好奇一切她不了解的东西,并且还会乐此不疲的探索未知的东西。 随着他们愈来愈熟识,凤七寻对他也越来越依赖,总会甜甜的笑着唤他,“沣!”——他喜欢这个称呼,更喜欢听她这么唤他。 只是他的小七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的叫他“连沣”,以表示自己的怒火,所以刚才她那般称呼他,貌似是真的生气了! 赫连沣站起身,正想进屋安慰一下他的小公主,却瞧见竹制的窗户被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凤七寻瞧见他还傻站在院中,立刻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说:“坏连沣,臭连沣,不是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么?你把我惹到了,都不知道过来哄哄我!” 小丫头果然是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赫连沣这么想着,大步走进了房间里,却在见到凤七寻的瞬间铁青了脸色,沉声道:“你身体才刚好,谁让你穿这么少的?”他疾步走到凤七寻面前,扯过被子把只穿了肚兜和亵裤的她裹了起来,眉间尽是不悦。 “衣服脏了当然要换了!”凤七寻假装没有看到他阴沉的脸色,笑嘻嘻的回答道,而且回答的很是理所当然。 “那你也不能……”赫连沣刚想说一两句重话教训她,却在对上女子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的时候,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按在了床上,“坐好!”然后大步走到衣柜前,随便找了一件衣服扔到床上,“穿上!” 凤七寻看着挂在床沿上的水绿色衣衫,圆圆的眼睛滴溜儿一转,水眸盈盈的央求道:“沣,你帮我穿好不好?”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赫连沣严词拒绝。 凤七寻嘟起了嘴,垮着一张小脸,疑惑的问:“可是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吗?燕娘说夫妻之间可以做任何事!可以亲亲,可以抱抱,可以摸摸,还可以……唔…唔唔!” 似乎是担心凤七寻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赫连沣疾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小嘴,皱眉睇着她问道:“燕娘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你胡说八道!” 凤七寻扒下他的手,表情认真又可爱的解释:“燕娘不是东西,燕娘是一个人,是村东头小酒馆的老板娘!” “小酒馆?老板娘?你怎么会认识她的?” “就昨天你和阿力哥他们去山上打猎的时候,燕娘过来给你送酒,说是新酿的桃花酿,先送给村子里的人试试酒。她见你没在,就和我聊了一会儿天!燕娘长得可好看了,柳叶眉,杏核眼,皮肤又白又滑,而且她还懂得好多好多的东西,真是太厉害了!”凤七寻双手托着腮,滔滔不绝的说。 “以后不许和她聊天了!” “为什么?” 赫连沣微微一笑,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严厉,然后倾身望向裹成粽子的凤七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柔声道:“因为我不想有人教坏我的小公主呀!” 凤七寻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的说:“可是燕娘没有教坏我呀!她只不过是告诉我夫妻之间应该做点什么……”说到这里,她有些委屈的望着赫连沣,“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赫连沣皱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们都没有在一起睡呀?燕娘说夫妻应该睡在一张床上,然后……”凤七寻捂上了自己泛红的小脸,咬着嘴唇,笑得贼兮兮的道:“然后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噗——咳咳咳咳!”赫连沣一下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了好几声,“你…咳咳……你说什么?!” 第292章 缺乏安全感 凤七寻急忙跳下床,光着脚跑到赫连沣身旁,小手轻拍着他的背,表情关切的说:“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喝口水还给呛到了呢?真是太不小心了!”拍了几下后,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歪着脑袋望着他问:“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赫连沣轻点了点头,不经意的抬眸一看,好巧不巧的透过宽松的肚兜儿,瞧见了少女胸前的大片春光。他下意识的轻咳了两下,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凤七寻瞧了瞧表情异样的赫连沣,又看了看衣着稀少的自己,有些不明所以的道:“沣,你现在居然连看都不愿意看小七一眼了,你果然是不喜欢小七了!” 赫连沣心里叫苦不迭,心道这丫头不仅心理年龄退化了,就连行为语言都幼稚了不少。他哀叹了一声,缓缓转过头去,脸上是人畜无害的微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可是我的小公主,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凤七寻明显不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当然了!” 凤七寻对着他张开双臂,“那你把我抱回床上去!” 赫连沣脸上顿时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不过一瞧见她委屈的小眼神,整颗心都差点没给融化了,急忙把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到床边,迫不及待的想把她放下来。 似是看穿了赫连沣的心思,凤七寻偏巧不想让他如愿,双臂恶作剧般的缠上了他的脖子,两条腿更是环上他的健腰,整个人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紧贴在他的身上。 “乖,放开我,自己回床上去,穿上衣服!”赫连沣语气温和的说。 凤七寻用力的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松开!沣,你让我再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 赫连沣何尝不想就这么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趁人之危了,不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了,所以他拍了拍她光洁的背,柔声道:“先穿上衣服再说!” “不要!”凤七寻还是拒绝。 赫连沣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胡闹,快放手!” 被他这么厉声一吼,凤七寻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不舍得松开了手,扯过挂在床边上的衣服。她也不穿,就只是把衣服抱在怀里,然后蜷缩在床角里,背对着赫连沣,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泣。 “别装了,这一招已经对我不管用了!”赫连沣淡声说。 凤七寻没有理会他。 赫连沣探身上前,伸手扳过她的肩膀,“我说别装……”话还没说完,他就瞧见凤七寻含泪的小脸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还真哭了?”他用手指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联想到刚才的种种,心头的疑惑层层叠叠的涌了上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很反常啊!” 凤七寻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哽咽着说:“沣,你是不是不想要小七了?你为什么不抱我?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睡?你是不是不想小七做你的未婚妻了?你是不是……要离开小七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凤七寻带着哭音要求。 “好好好!”赫连沣用力的抱紧了她,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不想要你,也没有不像你做我的未婚妻,更不会离开你,这样够了吗?” “真的?”凤七寻从他怀里抬出头来,泪眼朦胧的问。 赫连沣点了点头,肯定的回答:“真的。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凤七寻扯过赫连沣的袖子,擦了一把自己的鼻涕眼泪,抽了抽鼻子道:“是燕娘说的,一个男子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子,会渴望去碰她,会渴望抱她,会想要她,可是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不仅不想和我一起睡,就连抱我都不愿意了……” 赫连沣觉得,自己突然开始怀念以前对一切洞若观火的凤七寻了。看来人还真是犯贱,她不在乎你的时候,你死乞白赖的追着讨好着,等她真的投怀送抱的时候,你反而退却了! 他摸索着凤七寻的脸颊,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温声安慰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不是不想要你,只是我们是未婚夫妻,还没有成亲,而燕娘告诉你的那些,都是男女成亲以后才可以做的事情。” “为什么成亲之前不可以做呢?” “因为我不想亵渎我心里纯洁的小公主!”赫连沣直视着她,语气笃定的说。 “好吧!”凤七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咧嘴一笑说:“我好像明白了!”她又紧靠在了赫连沣的胸膛上,笑容甜甜的说:“谢谢你,沣,谢谢你…保护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谁让你是我的未婚妻呢!” 赫连沣笑看着终于暂时想通了的凤七寻,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温润无害,只是心里却早已恨不得把那个叫燕娘的女人千刀万剐了。那个燕娘到底安的什么心?竟然对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讲那些不入流的东西?而且还让这个傻丫头深信不疑! 本来凤七寻这丫头整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不时地来个突然袭击抱抱他什么的,已经够考验他的定力了,如今竟然还摆出了这么一套荒谬的理论,一味地想让他碰她、抱她,甚至还要和她一起睡,这不是摆明了要逼疯他吗? 赫连沣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且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柳下惠。况且就算是柳下惠,也未必能抵得住心爱女子的投怀送抱吧!凤七寻这么处处点火,他真担心自己哪天一个把持不住,就把她给要了!到时候她的记忆恢复不了便也罢了,他堂堂大凛朝的岐王爷,还能养不起一个小女子一辈子?可若是她的记忆恢复了,就凭她要强而固执的性格,怕是要因为此事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赫连沣缓缓眯起了双眼,狭长的眸子里迸射出凌厉的光芒。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那个燕娘搞的鬼,要不是她对着凤七寻胡言乱语了一番,他的小七也不会变得这么敏感,更不会用这种拙劣至极的方法来寻求安全感。 “看来我有必要会一会这个燕娘了!”他声音低沉的道。 第293章 燕娘 以前也没注意到村子里竟然有燕娘这么一号人物,自从打凤七寻嘴里听到她的名字后,赫连沣三天两头就能听到村民们对她的议论,或者是从一同砍柴捕猎的阿力等人的口中听到,或者是途经河边的时候,从洗衣的农妇村姑们闲谈中听到。 男人们大多夸她的好,说村东头小酒馆的老板娘燕娘身世坎坷,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全靠一个瞎了眼的外婆拉扯大,后来好不容易嫁了人,原以为会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才两年不到,她的男人就患上了痨病,撒手归了西,剩下她一个小女子,孤苦伶仃的经营着一个小酒馆,全靠村里人偶尔的光顾勉强度日。 他们还说,燕娘的身世虽然凄惨了些,但是人长得倒着实美艳,身段婀娜,走路娉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勾人心魄一般,看一眼保准几天忘不了。 村妇们说的自然都是敌视和鄙夷的话。她们说这燕娘是狐狸精转世,天生一副狐媚相,就知道勾引男人,这背地里勾引便也罢了,毕竟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总要想些办法过活,只要别太过分,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可是有一次青天白日的,许是因为天气太热,酒馆里生意不好,一个人都没有。村里有个农妇去那里买酒,结果你猜怎么着——竟然从小酒馆后面的茅屋里传出来了淫声浪语,那叫一个羞人呐,只把买酒的农妇给羞得跑回了家去。后来,关于燕娘的传闻便传开了,男人们则慕名前去,女人们则对她恨之入骨。 赫连沣本来就因为凤七寻的事情,对这个燕娘没什么好印象,结果听村里的人一说,是更加的不放心了。无论传言真实与否,这样一个女子和凤七寻走得太近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连相公,你最近可是要小心啦!听说那燕娘三番五次的去找小七姑娘咧,小七姑娘单纯的紧,可别让人给骗了咯!”买菜的大婶好心提醒道。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我会注意的,谢谢王婶!” “不用客气咯,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谢别了王婶以后,赫连沣便径直朝着村东燕娘的小酒馆走去。小酒馆确实很小,搭盖起来的简易茅屋,牌面不大,只有三四张桌子和七八个凳子,但是还算干净整洁。 他刚一迈进去,就瞧见蛇一般倚在柜台上,神情慵懒的燕娘。相较于一般的山野村妇,她的确生的十分标志,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五官也算精致,粗布麻衣下的身段玲珑曼妙,有一种成熟女人才会有的风韵。 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燕娘只是轻抬了一下眼皮,不过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急忙站起了身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笑容妩媚的说:“哟,这不是新来的连相公吗?真是稀客,稀客呀!” 说话间,燕娘已经莲步轻移,款款走到赫连沣面前,睇着他俊美的面容,声音柔媚的说:“不知道连相公前来,是想买什么酒呢?是带回家去,还是……”她纤手轻抬,想要抚上赫连沣坚实的胸膛,“……在这儿喝完呢?” 赫连沣闪身躲开了燕娘的碰触,冷声道:“我不是过来买酒的,我是有事找你!” “哦?”燕娘秀眉微挑,掩唇轻笑,笑声那叫一个蛊惑,直听的人酥媚入骨,“这每天来找奴家的人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是有事呢?只是没些个正经事罢了!就是不知道连相公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赫连沣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眸光冷漠的说:“我希望你以后离小七远一点,不要再去找她,她和你——不是一类人!” 燕娘闻言,妖冶的眸子里滑过一丝受伤的光芒,不过很快就被媚人的眼神取代。她伸手搭上赫连沣的肩膀,缓缓的向下移去,眼神魅惑,声音亦是愈发的妖娆,“奴家不太明白连相公的意思呢!什么叫不是一类人呢?敢问小七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奴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再说了,这寒山村就这么大,奴家又能离她多远呢?” 赫连沣用力的抓住了燕娘作祟的手,狭长的双眸中冰霜渐起,“我再说一遍,离小七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燕娘抽了抽,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于是顺势靠向了赫连沣的怀抱,“奴家倒是很好奇,连相公要怎么对奴家不客气呢?” 赫连沣继续闪身躲开了燕娘,同时突然的松开了手,燕娘一个没控制住,直直的撞向了一旁的桌子。她愤恨的抬起头,目光羞愤的望着赫连沣,“你——” 赫连沣轻哼了一声,双手环胸的冷眼睨着狼狈的燕娘,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自取其辱!” 想来是这燕娘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媚术,空闺寂寞的时候就迷惑男人纾解欲望,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这媚术用在赫连沣身上。先不说就凭她的姿色连凤七寻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就连邕南岐王府里养的那些个姬妾,都比她美艳上千百倍;而论起媚术,凤娘的媚术可谓是出神入化,根本不是她这种小角色可以相提并论的,但是仍在他面前起不到分毫作用。所以燕娘妄想凭借自己的美色和一点点不入流的媚术,就想蛊惑他,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不过比起心高气傲的凤娘,燕娘倒着实是能屈能伸。面对赫连沣的冷言冷语,她不仅收敛了自己的怒气,反而笑的愈发妖娆了起来。 “连相公这么生气作甚?莫不是怕我教坏了小七姑娘?也是,奴家瞧着小七姑娘这些不懂,那也不会,就连最起码的男女之事都是一无所知,还真是纯洁的可爱呐!”她缓缓起身,凑近赫连沣小声问道:“小七姑娘该不会还是一个……雏儿吧?” 赫连沣眉目一凛,蓦地转头看向燕娘,眸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燕娘表情一顿,继而又媚笑了起来,“还真是让奴家猜对了!啧啧啧,真没想到连相公还是一个怜香惜玉的种,只不过这么一来就要委屈连相公了,毕竟……”她目光不加掩饰的看向了赫连沣身体的某一处,轻笑道:“男人的欲望若是来了,可是很难忍的。” 第294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赫连沣冷眼睨着极尽魅惑的燕娘,冷峻的容颜上眼神愈发的嘲弄和不屑,“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燕娘,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应该知道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碰不得。我警告你,别把自己那些歪脑筋动到小七的身上,她不是你能动的人!” 燕娘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脸上浮现出害怕的表情,“哟,连相公这么凶,着实吓到奴家了!其实奴家也没别的心思,不过是……”她媚眼轻抬,樱唇微张,眸中眼波流装,端的是勾魂摄魄的美艳,“奴家不过是心疼连相公,守着那么一个倾城的绝色却不能碰,想来夜半之时定是孤枕难眠、疑惑难耐吧!” 她伸出纤手,缓缓攀上赫连沣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说:“连相公若是不介意,奴家愿意任君采撷。” 赫连沣想要推开像蛇一般伏在他身上的燕娘,却忽然发现自己怎么都动弹不了,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道,直直的钉在了地上。他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些许疑惑的神色,但是其中更多的是愤怒,俊眉间皱成了川字。 燕娘见状媚笑了一声,一双玉手更加肆无忌惮了。 “连相公以为奴家所依仗的,就只有这一张美人皮和一点点媚术吗?你错了,奴家还有一种更厉害的东西——摄魂香。中了摄魂香的人,不仅身体不听使唤,就连意识都会变得不是自己的,而任由奴家驱使,到时候无论奴家想做什么,你都必须言听计从!哈哈哈!” “哼,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区区的小山村,竟然还有这么阴毒的药物!”难怪他刚一进来的时候,就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些异样,不过到底是低估了燕娘的能力,没想到她一个山村民妇,居然会有摄魂香那种西域的独门异香。 “奴家也是偶然所得,这还是头一次使用呢,没想到居然这么管用!”燕娘媚眼流转,眸光轻轻落在了赫连沣冷峻的容颜上,着迷似地说:“连相公生的可真是俊俏呢,比那些粗俗的莽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恐怕放眼世间,都难寻到比连相公更俊俏的男子了!”说话间,女子的纤手缓缓下移,动作轻巧的解开了赫连沣的腰封,笑得那叫一个妩媚妖娆。 “住手!”赫连沣微眯起了眼,冷声斥道。 燕娘抬眸睇了赫连沣一眼,随手把腰封甩到了一旁,继续去解他的外衫。“连相公不要这么凶嘛!你现在是不知道奴家的好,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奴家,等待会儿你尝到了奴家的滋味,一定会把所有人都抛到脑后,直抱着奴家唤亲娘子呢!” 一想到赫连沣也会和其他的男人一样,臣服在她的诱惑之下,燕娘的脸上浮现出得意无比的笑容,笑着的樱唇却是怎么都合不拢。 “我让你住手!否则等我身上的摄魂香一解开,我定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面对他威胁的话语,燕娘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的更开心了,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你们男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连相公你虽然不是牡丹花,但绝对是一棵临风的玉树,奴家若是能和你一夜风流,哪怕是死也甘愿了!” “你——” 不是没想过以他的相貌和身份,会有不少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女子霸王硬上弓,而且还是一个山野村妇! 燕娘脱下了赫连沣的外衫之后,用力的按上了他的肩膀,把他按坐在了凳子上,自己则坐在他的身上,玉手抚上他刀削般的脸庞。 “连相公或许不知道,从你们来到寒山村的第一天,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奴家便把你放进了这里!”她抓着赫连沣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表情享受的说:“其实奴家更想把你放进……”她抓着他的手缓缓下移,移到了女子最隐秘的地方,脸颊绯红的说:“这里面去。” “你够了没有?或许你在别的男人眼里,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性感尤物,但是在我眼里,这样的你只会让我恶心!” “是么?是因为奴家只是一个山野村妇么?还是因为奴家是一个残花败柳?”燕娘作出受伤的表情,垂眸道:“奴家知道,奴家一直都知道的,连相公你不是一个普通人。别的不说,但就初时你身上所穿的衣衫,一瞧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穿的起的。还有这粗布麻衣都掩盖不住的贵气,想必连相公定然是出身不凡的贵公子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赫连沣冷声质问。 燕娘脸上的媚笑突然一滞,继而被浓郁的失落和嫉恨替代,说话的声音也不似最初的柔媚入骨,而是夹杂了些许的不甘,“我只不过是嫉妒小七姑娘罢了!同样生而为人,同样是女子,同样的无父无母,凭什么她就能遇到你这般的良人?你爱护她,维护她,呵护她,甚至可以为了不给她留下阴影而强忍着要她的欲望,只等洞房花烛夜才与卿缠绵。可是我呢?” 女子水漾般的明眸中突然氤氲起了水雾,水雾渐渐凝结成了一颗水滴,却只是固执的在眼眶中打转,怎么都不愿落下来。 “我从小就没了爹和娘,只靠着瞎了眼的外婆辛辛苦苦拉扯大,好不容易成亲了却所托非人。你知道吗?他看着是个壮实的汉子,其实那方面不行,那个男人的物什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半点作用都没有!可是他不甘心呐,便整夜整夜的折磨我,想尽各种方法让我欲火焚身,让我苦苦哀求他,却又给不了我!我也不甘心,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生不如死的地狱里,于是我去山上采了一种草药下在了他的饭菜里,那种草药叫——断、肠、草!” “你杀了你的丈夫?!”赫连沣有些吃惊的问。一是没想到燕娘这般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会动手杀人,而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痛苦不堪的过去! “他根本不是我的丈夫!”燕娘歇斯底里的吼道。 她的双眼通红,情绪仿佛徘徊在崩溃的边缘,语气指控的说:“他是一个魔鬼!魔鬼!既然他让我生不如死,那我只好让他去死了!” 第295章 误会产生 “所以你就杀了他?呵…果然最毒妇人心!”赫连沣冷哼一声,语含轻蔑的说。 燕娘闻言,柔美的面庞上表情愈发疯狂了,“是他逼我的!我也想要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贤妻良母,每天在家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汤,是他!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一切!他不能人道,我不怪他,可是他不应该怀疑我和别的男子有染,然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我也是人,我需要有尊严的活着!” “借开酒馆之名,行苟且之事,这就是你所谓的尊严?” “是又如何?起码那些男人不会折磨我,他们知道疼爱我,会对我说甜言蜜语……这就够了!” “燕娘,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知道他们爱的只不过是你的身体,而不是你的人!他们的那些所谓的疼爱和甜言蜜语,也只不过是为了和你一晌贪欢,他们根本不是真的疼惜你,更不是真的爱你!” 原以为这一番话能彻底激怒燕娘,没想到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恢复了最初的风情万种,伸出一双藕臂缠上了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低喃道:“所以我才见不得别的女人比我幸福——比如你最爱的小七姑娘。你说,如果她亲眼看到你和我抵死缠绵,会被会伤心难过,会不会痛不欲生?恩?” 赫连沣立刻警戒了起来,心底的不安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你说什么?” 燕娘眸光轻移,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小酒馆的门口,半开的木门处一角水绿色的裙裾异常显眼。她勾唇一笑,身体更加贴近赫连沣,并且做出忘我的上下起伏,声音微哑的娇吟,“连相公,你好厉害…抱紧我…快……抱紧我…” 赫连沣紧皱着眉头,刚想要开口冷斥,却被燕娘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连相公,奴家是不是比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诱人多了?她那般青涩的女子,身体又瘦弱的可怜,的确是让人提不起兴致呢!连相公,快!奴家…奴家要飞了!啊——” 伴随着一声女子动情到极致的娇吟,燕娘像是经过一番云雨般,整个人瘫软在了赫连沣的身上,眸光轻轻掠过门口处,那角水绿色的衣衫已经不见了,而她唇角兀自露出了得逞的笑。 就在这时,燕娘突然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简陋的柜台上。她蓦地抬起头,瞧见原本应该身体失控的赫连沣竟然站了起来。他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外衫的腰封,穿戴整齐以后,快速欺近燕娘面前,伸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并且越收越紧。 燕娘的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青紫,双手用力的拍打着赫连沣的手,“放…放开…我……” “我说过,一旦我解了摄魂香的毒,我一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这就送你去见你那个死鬼丈夫!” 燕娘困难的摇着头,表情恐惧的说:“…饶……饶命…放过我…放过……” 赫连沣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想到刚才燕娘对他的所作所为,他真恨不得一下结果了她。 突然小酒馆的木门被人大力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汉子冲了进来,一瞧见面前的情况,急忙出声阻止道:“连沣,住手!” “阿力?”赫连沣皱眉,但是手上的力道却卸了不少。 叫阿力的壮汉急忙跑到燕娘旁边,小心的拿开了扼住她喉咙的赫连沣的手,然后表情关切的问:“燕娘,你没事吧?” 燕娘大口的喘息了几下,这才望着阿力摇了摇头,“我没事。” 阿力转头看向连沣,求情道:“连沣,不管燕娘对你做了什么,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能够饶了她这一回。”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你就替她求情?阿力,我敬你是一条汉子,如果换作平时你提了一个要求,我肯定半个不字都没有,但是这一次我必须要一个交代!要知道,有些错误可以原谅,而有些错误必须付出代价!” “连沣……” 阿力还想再劝,却被燕娘扯住了胳膊,后者摇了摇头说:“阿力,算了,我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多过分,就算他要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燕娘!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力把燕娘完全的护在了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神情坚定,“连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燕娘的,如果你非要让一个人抵命,就要了我的命吧!” “你让我要了你的命?就为了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燕娘不是水性杨花,她只是过得太苦了!”阿力高声反驳。 赫连沣神色低沉的睨着誓死维护燕娘的阿力,沉声道:“无论多么悲惨的遭遇,都不能成为一个人伤害别人的理由……” “她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生而为女子,理应得到男人的疼爱和保护,可是上天给了她太多的不公,她一个女子要怎么反抗呢?” “阿力……”燕娘望着挡在他前面,誓死也要保护她的这个男人。他虽然为人豪爽,但是在她面前却极是木讷,只知道劝她要爱惜自己,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会说甜言蜜语讨好她,更不会对她动别的心思。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视她如珍宝的男子了。 阿力回过头,对着燕娘憨厚的一笑,安慰道:“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只要你好好地,我怎么都行!” “阿力!”燕娘轻唤了一声,伸手环住了他的健腰,把脸紧贴在他宽厚的背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发现过你的好?为什么?”她抬起头,双眼含泪的望着赫连沣,“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放过阿力,他还年轻,还有母亲需要尽孝,他还不曾娶亲呢!” “谁说我要杀人了?”赫连沣表情不耐的挑眉问道,然后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冷声质问燕娘,“我只是想知道,刚才你为什么突然那样?” 燕娘脸上的表情一滞,垂下头嗫嚅着道:“因为刚刚……小七姑娘在门外!” “你——”赫连沣指着燕娘,狠狠地一拂袖,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等我把小七追回来了,才来找你算账!” “连沣!”阿力喊了一声,提醒说:“我过来的时候,似乎瞧见小七姑娘朝着河边去了!” 第296章 人心叵测 凤七寻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小酒馆,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龌龊不堪的一幕,衣衫不整的男女,相互交缠的身体,就连耳边回荡着的,都是燕娘极尽妩媚的娇吟,还有那一句像是利刀刺进她心里的话——“奴家是不是比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诱人多了?她那般青涩的女子,身体又瘦弱的可怜,的确是让人提不起兴致呢!” 她苦笑了一下,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流进嘴里是苦涩的腥咸。原来什么都是假的,燕娘的友好,连沣的深情,还有他对她说的那些信誓旦旦,都是假的!是假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河边,凤七寻双臂环着自己的肩膀,缓缓的蹲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望着湍急的流水,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连沣!你这个坏蛋!我讨厌你!”她对着小河大喊了一声,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嘤嘤哭泣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小声道:“你怎么能和别的女子做那种事情呢?真是恶心!恶心!呜呜呜呜……” “这不是小七姑娘么?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 陌生的声音突兀的穿来,凤七寻抹了一把眼泪抬眸一瞧,见到是一个没什么印象的陌生男子,顿时警戒了起来,站起身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我当然认识你了!我是葛东,你可以叫我东子哥,我也经常和阿力还有连沣一起去山上打猎什么的,听他们提起过你!”男子笑容友好的说。 凤七寻一听他不仅认识阿力,而且还认识连沣,对葛东的戒心就放下了不少。对着他轻点了一下头,轻笑着问候道:“东子哥好!” 葛东望着笑颜堪比夏花的女子,不觉竟看的痴了,不禁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美丽的人儿?只可惜这样绝色的美人儿不是属于他的。 许是瞧着葛东没有回应,凤七寻面露疑惑的又唤了一声,“东子哥?” “啊?哦哦,你好!”葛东连连应声,目光不经意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顿时色从胆边生,心道:这美人儿现在虽然还是那连沣的,但是很快就会变成他的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想不从也就不行了!哈哈哈哈! 这么想着,葛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热心的问道:“小七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连沣呢?他没有陪着你吗?”最好是没有陪着,这样下起手来才更方便。 “连沣他……”凤七寻不由得垂下了眸子,想到刚才的所见,刚收回的眼泪又要落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低声回答道:“他有事。对了,东子哥,我们好像没有见过吧?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欸,没见过但是听说过嘛,再说了这寒山村这么小,瞧着眼生的人可不就是外来的吗?近些日子外来的也就连沣和你了!” 凤七寻点了点头,觉得葛东说的在理,“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是了!”葛东笑着,不动声色的接近了凤七寻,“你说连沣有事?可是我们今儿个也没上山下海什么的,他能有什么事呀?该不会去村东头的小酒馆了吧?” 葛东本来是无心之言,没想到竟然猜对了。只见凤七寻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悲伤,“你也认识燕娘?” 葛东一眼就看出了凤七寻的神情有恙,如今听她这么一问,便更加肯定了内心的猜测——定然是连沣做了什么对不起小七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还和燕娘有关。看来再能耐的男人,也过不了燕娘的美人关呐! “燕娘呀!她可是咱们寒山村出了名的骚娘们儿,一瞧见俊俏的男子就把持不住。小七姑娘你可要当心了,别让连沣被那娘们儿勾引了去!” 凤七寻尴尬的笑了笑,面色蓦地苍白了起来。 “小七姑娘你怎么了?”葛东又悄悄靠近了她一些,故作关心的问:“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连沣他……” “没有,他没有和燕娘怎么样!”凤七寻急切的否认,却明显给了对方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而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垂下了头,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哟,这怎么还哭了呢?”葛东急忙扯出了一个手帕,递给凤七寻,“快,快把眼泪擦擦,你这哭的东子哥心都疼了!没事啊,连沣他不知道珍惜你,是他傻,是他笨!”他一边斥责着连沣,一边伸手揽过凤七寻的肩膀,唇角勾起了一个邪恶的笑,“咱们以后不理他了,让他爱咋咋地,来,让东子哥好好疼疼你!”说着,他就要去亲凤七寻的脸颊。 察觉到事情不对,凤七寻急忙推开了葛东,眼神害怕的问:“东子哥,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葛东搓着双手,笑容猥琐的说:“我当然是想好好疼爱你了!也是连沣那小子蠢,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不要,偏要去找燕娘那个骚娘们儿,既然他不要你,就让我来吧!”说完,他就向凤七寻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按在了河滩上,伸手去解她的束腰。 “放开我!你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凤七寻挣扎着,叫喊着,却于事无补,恐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更激起了葛东变态的快感。 “叫呀!大声的叫吧!你叫的越大声,我就越兴奋!哈哈哈哈!”想到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待会就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葛东整张脸都激动得扭曲了起来,手忙脚乱的褪去了自己的衣服,又用力的撕扯开凤七寻的衣服。 “救命!沣,救我!沣——”她嘶声大喊着。她错了,她不该生连沣的气,不该一个人跑出来,更不该轻易的相信葛东,可是求求上天,不要对她这么残忍,她不要让别的男子碰她,她不要! “刺啦”一声,她的里衣被葛东一把撕开了。他望着女子雪白的肌肤,和桃红色的肚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忍不住血脉喷张。“你是我的了,你马上就是我的了!” “沣……”凤七寻最后唤了一声,脸上死灰一片,尽是绝望之色。 第297章 不要抛弃小七 就在葛东紧抱着凤七寻,准备一逞兽欲的时候,后者的眸色蓦地一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样。只见她迅速的抬起腿,重重的踢在了葛东的腿间,然后趁着他捂着某个重要部位惨叫的时候,顺手抄起河滩边的石头,朝着他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葛东闷哼了一声,直直栽倒在了河滩上。 “啊!”凤七寻尖叫了一声,手中的石头落地,而她胡乱的裹上自己的衣服,望着栽倒在地,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的葛东,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她摇着头,缓缓的向后退去,脸上是惊慌失措的神色,嘴唇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小七!”赫连沣呼唤的声音远远传来。 凤七寻猛地回过头,一眼就瞧见了在四处找寻她的赫连沣,刚才所积攒的力量顿时卸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在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沣……”她张了张嘴,终于喊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赫连沣闻声疾步跑了过来,不过眼前的画面差点让他疯狂。不着寸缕的男子双眼紧闭,仰躺在河滩上,而不远处的女子衣衫破碎,青丝凌乱,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青紫不一,巴掌大的小脸更是被泪水洗过。这样明显的场景,让人很难猜测不出发生了什么。 赫连沣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杀了自己,他竟然让自己最爱的女子遭受了一个女人一生都不可磨灭的阴影。双眼慢慢充血,眸底的愤怒席卷而起,化作锋利的利刃,恨不得将昏死过去的葛东碎尸万段。 凤七寻望着不远处的男子,突然觉得他好陌生。他全身上下流泄出杀意和冷戾的气息,像是一个俯瞰世间的妖魔,更像是莅临凡世的魔尊,冷酷而嗜血。 “沣……”她又低声轻唤道,声音里夹杂了不易察觉的害怕和惊惧。 听到女子的轻唤声,赫连沣瞬间收敛了外泄的气息,急忙脱下身上的外衫,快步走到凤七寻身边,将她紧紧地裹在了里面。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沉声道。 凤七寻扑到他的怀里,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用力的摇着头说:“沣,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先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赫连沣抱紧怀中女子的身躯,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一切有我在!” 他厉眸扫向躺在河滩上的葛东,右手暗暗蓄起了掌力,却又不动声色的散了去,然后抱起凤七寻,大步走到葛东身边。 凤七寻抬眸看了一动不动的葛东一眼,又很快缩进了赫连沣的怀里,小声问:“他是不是死了?” 赫连沣拿脚踢了踢葛东,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于是矮下身体,伸手探向他的脖颈处,冷声道:“没死!不过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他踢到河里去喂鱼!” 凤七寻闻言,小手紧抓着赫连沣的前襟,摇头说:“算…算了吧!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不能说杀就杀的,再说他也没真把我怎么样……” 赫连沣幽幽叹息了一声,狭长的眸子里倒映出女子惨兮兮的小脸。他轻抚上凤七寻被泪水洗过的脸庞,轻声道:“失忆后的你,真是善良的让人心疼!”若是换做以前的凤七寻,哪个不要命的男人胆敢玷污她,她就算不杀了那人,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走吧!我们回家!”说着,他就转身向住的地方走去。 “那东…葛东呢?” 赫连沣冷冷的瞥了地上的葛东一眼,沉声道:“让他在这儿躺着吧!醒过来了自然就会回去了!我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便宜他了!”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重新缩回他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是紧抓着他衣襟的小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好像生怕一松开,眼前的男人就会消失了一样。 原来不论失忆与否,她都是一样的缺乏安全感…… 赫连沣凝睇着女子泪痕犹存的小脸,想到她刚才差点就失身给那个混蛋了,心脏一下一下止不住的钝痛着,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为什么不能保护好她? “赫连沣,你真是没用!”他厉声对自己说。 许是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怀里的凤七寻缓缓睁开了眼睛,如水的明眸像极了受惊的小鹿,那么的无辜,那么的……惹人爱怜。 “沣,你是在怪自己么?你不要怪自己,是小七不好,小七不该一个人跑出去,小七……”她的小手越握越紧,眸中尽是受伤的神色,“沣,就算你喜欢上了燕娘,也请你不要抛弃小七好不好?小七只认识你一个人,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燕娘呢?我喜欢的人是你,而且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无论你刚才看到了些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相信我!” 凤七寻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样,仍旧紧抓着他的衣襟,固执的要他一个允诺,“小七不要听那些,小七要你答应我,就算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不想要我了,也不要抛弃我,小七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唔……” 还不待她说完,赫连沣就俯身堵住了她的小嘴。他的小七怎么能说出那种话来呢?早在七年前,他就决定了要和她纠缠一生,哪怕她不爱他,哪怕她心有所属,哪怕每一次的接近换来的都是她的冷漠和疏离,他也绝对不会放开她——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失去她更让他痛苦的了! 他忘情的吸吮着她甜美的樱唇,仿佛要攫住她所有的呼吸。凤七寻在瞬间的怔愣之后,脸色迅速红到了耳根,想要挣扎却又舍不得离开他柔软的唇,于是便被他引诱着闭上了眼睛,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任由他对她予取予求。 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赫连沣才放过她,狭长的眸子被情欲浸染开来。他呼吸了一口气,平息胸腔内翻腾的火焰,还有某一处的蠢蠢欲动,大步朝前走去。凤七寻则害羞的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红彤彤的小脸像是染上了两朵云霞,说不出的娇媚。 第298章 误会解除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到家后,赫连沣抱着凤七寻回了房间,把她放到了床上,用被子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温声道:“我去烧一些热水,你洗个澡,然后再好好地睡一觉。” “嗯!”凤七寻乖巧的点了点头, 赫连沣大步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刚一转过身,就瞧见院子的栅栏边上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健壮,女的长相美艳,身材曼妙,倚在男人的身旁,端的是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 瞧见赫连沣望过来,两人的神情都有些紧张。 男子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子的手,率先开口道:“连沣,我们有些话想和你说。” 凤七寻会有刚才的遭遇,和面前的两人尤其是燕娘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做出了那种媚态,又故意让凤七寻看到,她又何至于会气急了跑掉,更不会遇上葛东那个人渣。所以赫连沣脸色铁青,声音低沉而不悦的说:“没什么好说的,二位请回吧!” “连相公!”燕娘上前一步,鼓起勇气道:“我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也打算改邪归正,再也不去招惹任何人了。我知道你肯定很讨厌我,可是我真的很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所以求你让我见一下小七姑娘吧!我想向她解释……” “没那个必要!” 赫连沣冷冷打断了燕娘的话,脚步不停的走到简陋的厨房,开始生火烧水。“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清的,既然伤害已经造成了,那就应该避免对她进行二次伤害。小七现在不会想见任何人的!二位还是请回吧!”他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这……”燕娘求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力。 阿力快步走到赫连沣身旁,拿过他手里的柴火,手脚利索的生起了火,然后才看向灰头土脸的赫连沣,笑道:“都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是连火都生不好。” 赫连沣淡淡瞥了他一眼,却着实对他的话无从反驳。不是没行军打过仗,也不是没在野外生过火做过饭,许是多年未曾领兵,技艺生疏了,如今竟然连火都生不起来了! “燕娘也是一片好意,而且有些事情女人家之间说起来,也比较方便!”阿力劝说道。 赫连沣皱眉睨着一脸诚恳的燕娘,“你确定不会再乱说话?” “绝对不会!” “那好吧!正好小七需要洗澡,你可以帮帮她!” 燕娘重重点了一下头,“谢谢你!” 赫连沣推门进去,把浴桶里倒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之后,就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同时把燕娘放了进去,复又关好了门。 门外,两个大男人相对而立,颇有一种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谢谢你给燕娘弥补的机会。”阿力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声音淡淡的道谢。 “不用客气!就当是我对你的感谢吧!自从我和小七来到这里,你和张大娘一直都很照顾我们,你还带我去打猎捕鱼,我很佩服你,也很欣赏你,所以愿意相信你!既然你相信燕娘,那我便给她这次机会!” “她只是一个苦命的女人……”阿力望着门窗紧闭的房间,语气心疼的说。 “所以你是想?” “我想娶她为妻,想一辈子疼爱她,照顾她,想给她最大的保护。”阿力微笑着,眼神中的坚定像极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可是张大娘会同意你娶她吗?”不是赫连沣在介意什么,而是现实就摆在眼前。阿力尚未娶亲,人又生的相貌堂堂,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爱慕他的姑娘,明着暗着对他传情传意。而燕娘不仅是个嫁过人的女子,而且还和那么多男人有过情分,别说是一个尚未娶亲的小伙子,就算是死了老婆的汉子,都未必愿意要她。身为阿力的娘亲,张大娘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提起这件事,阿力脸色浮现出了忧愁的神色,苦涩却也坚定的道:“不管我娘同不同意,我还是会和燕娘在一起的,如果我娘是因为担心我们会成为整个寒山村的笑话,那我就带她和燕娘一起离开寒山村,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总之,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燕娘的!” 赫连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欣赏的道:“好样的!我支持你!”如果有方法能离开这里,他一定会把阿力招进岐王府,这样的人将来就算不能大富大贵,定也会小有所成!留在身边的话没准儿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呢!不过这话他现在不会说,因为他赫连沣从来不允诺没保证的事情。 “谢谢你,连沣!”阿力目光真诚的说。 赫连沣轻笑了笑,抬眼望向门口处。燕娘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瞧见齐齐望过来的两个人,神情紧张的笑了笑。 “解释清楚了?”赫连沣皱眉问道。 燕娘点了点头,“我把情况都一五一十的对她说了。不得不说,小七姑娘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你们真的……很般配!” “多谢!”赫连沣略一颔首,迫不及待的走进了房间。 房间外,燕娘急忙挽上了阿力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快步朝外面走去。 “走得这么急做什么?”阿力疑惑的问。 燕娘狡黠而妩媚的一笑,直让阿力看直了眼,“我给连相公留了一个惊喜,只是不知道对他来说,会不会造成惊吓,所以趁着他还没出来追杀之前,咱们赶快溜之大吉吧!” “你呀,真调皮!”阿力揽过她的削肩,满眼宠溺的说。 许是刚刚沐浴过后,赫连沣进来的时候,房间里还弥漫着百合的清香和些许少女的馨香,香味萦绕在空气中,让他的眉眼间沾染了些许别样的色彩。 浴桶里的水还冒着温热的气息,凤七寻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面朝里的脸上划过一丝奸诈和狡猾。赫连沣不明就里的走上前,轻轻地坐在了床边,柔声唤道:“小七……” 凤七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背对着他的身子纹丝不动,像是在生气一般。 赫连沣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若想怪我便怪我罢,是我对不起你,不仅让你产生了误会,还没有保护好你,差点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他想伸手扳过凤七寻的身体,让她面对着他,打也好是骂也罢,他都认了,可是身体却突然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怎么都动不了了。 他心下一惊,暗道不好,却瞧见凤七寻缓缓转过身来,小脸上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奸笑。 第299章 证明你爱我 凤七寻起身跪坐在赫连沣面前,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明眸分外澄澈,只是里面不时闪过的狡猾光芒,让后者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不妙。 “摄、魂、香!”赫连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三个字,冷峻的容颜上俊眉紧皱,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没想到他一生精明,竟然连着两次都栽在了这个药物上,还真是……窝囊! 怪不得房间里又是百合的清香,又是少女的馨香,原来是为了掩盖摄魂香的气味,还真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啊!瞧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小丫头,赫连沣皱眉道:“别胡闹,快把解药给我!” 凤七寻一摊双手,目光无害的说:“就怕我说不过你会心软,所以燕娘没有给我解药。” “那你就老老实实呆着,等我运功把毒逼出来!” “那多没意思呀!不如我们来玩点有趣的?”凤七寻眨了眨眼,眸子里尽是狡黠,可是看在赫连沣的眼中,顿觉十分不安,“你……想玩什么?” “恩……”凤七寻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有了!虽然燕娘很详细的向我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也很真诚的向我道了歉,并且一再强调说,你喜欢的人是我,而且只有我,但是我还是不太相信,所以我要验证一下!” “怎么验证?”不知怎的,赫连沣总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的走进凤七寻的陷阱里。现在的她,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天真单纯的小丫头,而分明是一个心怀不轨的小恶魔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凤七寻卖了个关子,灵巧的跳下床,先后把窗户和房门都关的死死。 “别光着脚,地上凉!”赫连沣不由得出声提醒。可是凤七寻根本没管那么多,跑去关好门窗后,就又爬上了床,然后对着动弹不得的赫连沣伸出了小手。 “你想做什么?小七,你可不能乱来呀!” “我怎么就乱来了?凭什么同样的事情,燕娘可以对你做,而我就做不得?”凤七寻不满的撅起了嘴,一脸委屈的表情。 “你该不会是想……疯了!简直是疯了!赶紧的,要么给我解药,要么就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什么都不许动!”赫连沣换上一副严厉的表情,厉声斥道。开玩笑嘛不是,别说是燕娘了,就算是倾城的绝色美人儿放在他怀里,任其搔首弄姿,极尽魅惑之能事,他依旧可以不为所动,可那个人要是换成了凤七寻,单是她不经意间的动作,都能撩拨的他心痒难耐,更别提故意的勾引了。 可偏偏凤七寻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赫连沣如果好言好语的哄着讨好着,没准儿她还真能乖乖的坐在一旁,等着他运功把毒给逼出来。现在他这么一吼,凤七寻便是打定了心思要试验一番,心道你不是吼我吗?让你吼!我让你吼! 她贝齿紧咬着下唇,缓缓伸出小手去脱掉赫连沣的衣服,澄澈的眸光是又害羞又期待。 “小七,乖,听话,住手,住手知道吗?你这是在玩火!” 凤七寻微扬起头,眸光盈盈的说:“小七不怕,如果最后小七真的玩火自焚了,只要那个人是你,小七就心甘情愿!”说着她便加快了解开衣服的动作,不多时便把赫连沣的外衫和里衣一并丢在了地上,露出了他精壮的上身,结实的胸膛,紧实的肌肉,一寸一寸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大理石,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小七!”赫连沣又重重唤了一声。 凤七寻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的碰触着他坚实的胸肌,白皙的面颊上顿时绯红一片。慢慢的,她从小心的碰触,改为了轻柔的抚摸,那一点一点的触摸像是羽毛撩拨着他的心弦。 “吼……”赫连沣的眸色沉了又沉,喉咙中不由得发出了低吼。 凤七寻的动作顿了顿,就在赫连沣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衫,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当真是完美的不可方物。 瞧着凤七寻逐渐接近,藕白的玉臂缠上了他的脖子,赫连沣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困在胸腔中的浴火像是一条巨龙般叫嚣着想要破体而出。他急忙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念着:“不可以!小七,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凤七寻一脸的不明所以,更是用自己的身体紧贴上男子温热的胸膛,绯红色渐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扩散开来,而她也有些意乱情迷,“沣,你要我好不好?你要了我吧!” 赫连沣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而他的呼吸也有些紊乱。尽管如此,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可以,赫连沣,你不能那么做,你不能乘人之危,先不说你要了她,等她以后记忆恢复了会不会恨死你,就是她如今稚嫩的身体,也承受不了你猛烈的进攻啊! “小七,住手!快住手!我是不会要了你的!”他声音沙哑的道。 凤七寻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明白赫连沣的隐忍,更不懂为了不伤害她,他在用多大的毅力在压制自己的欲望,她只是觉得,他还是不够喜欢她,所以才能对于她这么明显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 她缓缓摇着头,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伤心和难过,“你不要我,你不要我,还说什么喜欢我,你甚至都不肯要了我!” “小七!”他到底要怎么说,她才能明白他的心意呢?他那么那么的喜欢她,之所以不肯随随便便要了她,是珍惜她,是不想伤害她! “乖,小七,不要再继续了!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伤害你!” 凤七寻抿紧了唇,态度坚决的说:“沣,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女人,一定要!”说完,她就一边轻吻上赫连沣的胸膛,一边双手缓缓下移,胡乱的摸索着。她小手所到之处,都能点燃他欲望的火焰,而她一不小心就碰触到了某个坚硬似铁的异物,顿时满脸通红,像是火烧一般。 赫连沣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了一声,用力把体内的药物尽数逼了出来,然后揽过凤七寻的娇躯,不由分说的压在了身下。 第300章 另一个自己 赫连沣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可是他所谓的自制力在面对凤七寻的时候,就像是被阳光穿透的云雾,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消失殆尽了。他怀抱着娇艳如花的女子,女子媚眼如丝,年轻而姣好的身躯在他怀里蛇一般的扭动着,带着一丝期盼,也带着一分不安,仿佛对即将迎来的褪变既害怕又期待。 “沣……”她轻唤道,声音从喉咙传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娇吟流泄而出,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了嘴,一脸惊骇的模样。 赫连沣的喉咙微动,狭长的眸子里被无边的情欲浸染。他用一只手把凤七寻的双手举过头顶,牢牢的控制在上方,俯身含住了女子微张的樱唇,另一只手则游走在她的身体各处,在她凝玉般的肌肤上落下他掌心的温热气息。 凤七寻嘤咛了一声,扭动着身体配合着他的动作,并且一声又一声的轻唤着:“沣…沣…要我,要了我……” 她的声音一瞬间唤起了赫连沣的清明,他停下游走在她身上的手,倏然紧握成拳,并且一拳砸在了床榻上,把结实的木床砸的陷了下去。 “啊!”凤七寻低呼了一声,眼神怯怯的望着情欲和冷凝交织的赫连沣。她不喜欢这样的赫连沣,看起来像是一尊不容任何人接近的冰雕,所到之处都是冰天雪地一般的冷。 “沣,你怎么了?”她小心地问道。 赫连沣什么话都没说,径自直起身来,转身欲向房间外走去。 “沣!”凤七寻急忙上前,一把环住了他的健腰,声音委屈的说:“你不想要我了,是吗?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赫连沣闭了闭眼,蓦地转过身去,大手钳制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想要你!我当然想要你!我想要你想的都快疯了!可是我不能那么做,小七,你还未及笄,太过激烈的男欢女爱会伤害了你!”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说我不喜欢你,是,我的确不喜欢你,因为我爱你!比爱我自己更爱你!所以我宁愿一次又一次忍下想要你的欲望,也不想伤害到你!”他凝睇着女子的双眸,沉声道:“小七,喜欢你的人才会想要尽情的拥有你,而不去考虑后果如何,而真正爱你的人,是会为了保护你而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你明白了吗?” 说完,他便不再看凤七寻一眼,径自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他来到石砌的水井旁,拿起一旁盛满水的木桶,兜头浇下了一桶冷水,想要浇息身上的欲火。 虽然还是初秋,但是一桶冷水这么浇下来,也是透心的凉。赫连沣顿时感觉到身上燥热的感觉减轻了不少,理智似乎也恢复了大半。 “沣!”凤七寻惊呼了一声,急忙跑了出来,拿着衣服包裹上了他赤着的上身,表情万分后悔的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再也不会了!” 赫连沣放下水桶,转身把凤七寻拥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说:“好了!你知道就行了!”他伸手摩挲着她的面颊,拭去她眼角的眼泪,轻笑道:“被冷水冲的人是我,怎么你反倒哭起来了呢?” “我心疼你……”凤七寻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说。 “傻丫头!”赫连沣一脸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屋里走去。 “沣?”凤七寻眼神莫名的望着他。 赫连沣勾唇一笑,“我突然后悔了,既然你这么不遗余力的勾引我,我应该配合你才对!” “什么嘛!”凤七寻脸色一红,急忙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赫连沣轻笑了两声,把她放到了床上,又俯身一件一件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衣服,不住的嘀咕道:“你说我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这么一个美人儿都脱光了摆在我面前,我竟然还给推开了去!啧啧啧,真是!”他回头看向双手拽着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凤七寻,笑问道:“我现在还能反悔吗?” “不能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赫连沣挑了挑眉,缓步走到衣柜前,给凤七寻重新拿了一件衣服,“穿这件吧!记住咯,下次不能只裹着一件披风跑出去了,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凤七寻板起脸,学着他的口气又说了一遍,继而嘿嘿笑着说:“沣,你刚才都快吓死我了!” “恩?” “上一次葛东的事情也是,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一片黑暗的阴云里一样,看着好可怕,好恐怖哦!”一想起那次他嗜血的眼神,冷若冰霜的俊脸,凤七寻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强调说:“真的好恐怖!” “是么?”赫连沣都没注意到,那个残忍嗜血的他又在不经意间出来了么?他还以为在这么多年以后,在他已经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现在,那个为了自我保护而衍生出的另一个自己已经完全消失了呢! 是啊!另一个自己! 在那一段母妃自尽,骆家分崩离析的黑暗时期,年幼的他仿佛跌进了地狱里。到处都能看到别人的冷眼,到处都能听到别人的嘲讽,他唯有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受到更深的伤害。 “既然没有人保护你,那就让我来吧!”另一个冷血的自己对他说。 于是,他初到雍南,便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扫平了一切障碍,成为邕南封地名副其实的霸主和王者,后来又建立了强大的组织,作为他最坚实的后盾,而另一个自己的性格似乎也收敛了不少,变得平和沉稳,变得幽默诙谐,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赫连沣以为,另一个自己正在慢慢的和他融合,变成真正意义上的赫连沣,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呢!那个残忍且冷酷的他依旧存在着,从不曾磨灭! “小七,你记住了,下次再看到不一样的我,一定要尽力躲开,免得我不小心伤到了你!” 凤七寻重重的摇了摇头,上前抱住了他,语气坚定的说:“小七不要!无论沣变成什么样子,小七都一定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因为沣永远都是沣,是小七最喜欢的沣!” 第301章 做饭那点事 许是因为上次对赫连沣的“考验”让凤七寻吸取了教训,也让她有了不少的安全感,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相当平静。赫连沣还是会每天早早起床,然后和阿力等人一起去山上打猎,而凤七寻则做起了贤良淑德的小媳妇,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倒腾倒腾瓜果蔬菜苗,再不然就是打扫卫生,洗衣做饭。 对于赫连沣来说,前几项都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尽管那些可怜的小瓜苗一度因为被不知轻重的凤七寻浇多了水,而差点淹死。房屋里的桌椅倒是擦得挺干净,但是如果是以把她的手臂和腿上碰的青一块紫一块为代价,那么赫连沣还是宁愿桌椅脏一些,起码他不用在外出的时候提心吊胆,担心凤七寻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头,再给碰傻了! 最让赫连沣不能忍受的,便是凤七寻乐此不疲的展示她高超卓绝的厨艺了。天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把一道菜做的那么难吃?青绿色的蔬菜给炒成黑色的便也罢了,鸡蛋煎成硬邦邦的焦黑蛋饼也能理解,可是有谁能告诉他,一整只野鸡毛都不拔,内脏也不掏空就丢进锅里煮是个什么概念?你绝对想象不到,当那一盆所谓的鸡汤端上来的时候,粘稠的汤上漂浮着长短不一的鸡毛,拿刀切开野鸡一看,里面的肠子肚子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残留物。总之是赫连沣只看了一眼,三天都没有食欲了。 用阿力的话说就是——“连沣,你们家小七姑娘,绝对是个祸害!而你就是被祸害的!” 这不,赫连沣刚拎着辛辛苦打来的野味,身上背着一捆柴火刚走进院子,就瞧见凤七寻笑意满满的走了过来,一脸殷勤的说:“沣,你回来啦!真是辛苦你了!赶快洗洗手吃饭吧!我今天又给你做了一桌子的美味噢!” 赫连沣顿时觉得额前出现了三条黑线,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讪笑着说:“小七,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不用做这些粗活的,我来就好了!” 凤七寻急忙摇了摇头,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野味,贤惠的说:“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怎么好意思一直养尊处优,而把所有的活都让你来做呢?” “你真的不用不好意思……” 凤七寻妙目一瞪,小嘴一撅,赫连沣顿时住了口,任由她笑着说:“我想过了,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学做家务,一定要把你照顾的好好的,来,先吃饭,先吃饭!”说着,她就拉着赫连沣来到了院子中央的小矮桌旁,一脸得意的说:“看,都是我精心为你做的,尝尝看!” 赫连沣咽了一口唾沫,脸上不仅笑容没减,反而愈发灿烂了。他看着桌上的几个菜,指着其中一盘黑乎乎的块状物说:“哈…哈哈,你这个酱炒肉做的很不错啊!!” “酱炒肉?”凤七寻歪着脑袋,疑惑的说:“那一盘是炒鸡蛋,这一盘才是炒肉,怎么样?卖相很不错吧?” “……”赫连沣瞧着那一盘一半焦黑,另一半又沾着血丝的炒肉,顿时觉得自己要么是回到了文明未开化的远古,要么就是去到了西部蛮荒之地,不然怎么会生吃肉呢? “小七。”他放软了语气,尽量不伤害到凤七寻脆弱的自尊心,劝说道:“你瞧咱们的口粮本来就不多,能不浪费咱就不浪费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凤七寻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是觉得我做的饭难吃,所以是在浪费粮食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赫连沣连连摆手否认,并且急忙坐了下来,拿起碗筷,不由分说的夹了一块炒鸡蛋塞进嘴里,又扒拉了一口米饭,一边咀嚼着一边说:“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把你做的这些菜全部吃饭,绝对不会浪费一点粮食!” “原来是这个意思呀!是我误会你了!”凤七寻立刻破涕为笑,在赫连沣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的看着他狼吞虎咽。 赫连沣停下吃饭的动作,“你看着我做什么?赶快吃饭啊!吃饭!”说着,又夹了一块半生不熟的肉塞进嘴里,顿时整张脸都差点绿了。他真是误会这盘肉的长相了,因为它比味道好太多了! “我看着你吃就好了!”凤七寻一脸可爱的说。 要不是清楚地直到她失忆了,赫连沣真的怀疑这是凤七寻故意在整他!天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还真有饭菜会比毒药更难以下咽。 “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呀?”凤七寻突然问道。 赫连沣的动作一顿,迟疑地问:“你想离开这里了?” “难道你不想吗?” “想,当然想了!”要是再这么吃下去,他堂堂大凛朝的战神恐怕就要英年早逝了! 凤七寻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语气也低沉了下去,幽幽的说:“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寒山村,也不是不想过现在的生活,只是我们终究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我们都有各自的身份,也有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位置,总归是要各归各位的……”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赫连沣试探的问道,狭长的眸子里是他都不曾觉察出的失落。 难道他短暂的幸福,这么快就要结束了么? 凤七寻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是今天燕娘来找我,就随便聊了一些,所以有感而发罢了!” “她又对你说了些什么?”赫连沣顿时警戒了起来。 “你别那么紧张啦!燕娘已经改邪归正了!她过来找我,不过就是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你知道的,张大娘说什么都不同意阿力哥和她的亲事,而且还以死要挟,说什么要是想娶燕娘就别要她那个亲娘了。” 凤七寻抿了抿唇,又叹息了一声,“其实燕娘挺可怜的,身世凄苦,好不容易遇上个疼她爱她的,却因为过去的错误而始终难成眷属。所以我就想啊,每个人都有他的过去,记得也好,忘了也罢,那些过去还是会活生生的存在着,从不曾磨灭!” “所以你才会想离开?” “恩!”凤七寻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的!”他保证道,继而垂下头闷声不语的扒饭,心情却是比最初沉重了许多。 突然,不远处有喧闹声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放眼望去,只见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朝着他们的住处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数日不见的葛东! 第302章 示威 凤七寻脸上顿时浮现出担忧和害怕的神色,依稀还有些许惊惧掺杂在其中。她看向坐在对面的赫连沣,后者双眼微眯,狭长的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芒。 “沣……”她轻唤道,面上的担忧更甚了。 赫连沣一把将碗筷置于桌子上,冷哼道:“有些人还真是自不量力,我大发慈悲绕过他一命,他偏不知道珍惜,还巴巴的过来送死,真是愚不可及!”说罢,他就霍的站起身来,大步朝院外走去。若是真的逼不得已要杀生,他可不想溅自己的院子一滩血。 凤七寻这才恍然,自己现在应该担忧的怕不是无事生非的葛东,而是另一个性格偏执且嗜血冷酷的赫连沣才对。她快步跟上赫连沣,主动牵上他的大手,冲着他摇了摇头。 看懂了她目光里的担心,赫连沣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和他们动手的,更不会轻易杀人!” 得到了他的允诺,凤七寻顿时放心了不少。赫连沣的功夫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绝对不亚于山洪爆发、地震滑坡。虽然葛东那一方人多势众,但是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试问,一个江南富户之家的落魄子弟,怎么会有那么高强的功夫呢?凤七寻却是没有仔细想过,或者说是她刻意的忽略掉了这个问题。 不过走神的片刻,葛东一行人已经走到近前,他们人手拿着一个铁质或木质的棍棒,都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见来者不善。 葛东略一抬手,一行一二十人的队伍停了下来,而他趾高气扬的睨着傲立在院门口的赫连沣,语气不无得意的说:“连沣,这几天没见,你过得可好呀?” 赫连沣双臂环胸,冷峻的容颜上不见丝毫惧色,淡声道:“我过得很好,如果今天没有见到你的话,我想我会过得更好!” 葛东轻笑,“还真是伶牙俐齿,看我待会儿怎么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哈哈哈哈!” 赫连沣也跟着葛东等人一起笑,只不过他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人们都说蟑螂的生命是最顽强的,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瞧见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还真是不得不信了!” 葛东一时没有明白赫连沣的意思,直到身旁的人凑到他耳边,解释给他听了以后,他才脸色铁青的斥道:“好你个连沣,居然拐着弯儿的骂我!” “岂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葛公子你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像一条死鱼一样在河滩上暴晒了一下午,都命大的没死,那不是生命力顽强是什么?” “噗嗤——”人群中似乎有谁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使得葛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笑什么笑?笑屁呀?不许笑!”他厉声喝道,转而举起手里的棍棒,指着赫连沣说:“连沣,我劝你识相点,把小七姑娘交出来,不然以后你休想有太平日子过!” “哦?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能让怎么个我不太平法?” 赫连沣的无惧和坦然,看在葛东的眼里都变成了不自量力。 他轻笑了笑,语气狂妄的说:“看来你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啊!这寒山村是个谷中村,向来只有外人能偶然进来,却从来没有人能够侥幸出去。我们葛家在寒山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你惹了我,还想有太平日子过?简直是痴心妄想!所以你最好把小七姑娘交出来,然后跪下来求我饶了你这条狗命!” 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赫连沣面前,这么的口出狂言。以前之所以没有人敢这么做,是因为胆敢这么做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还没出生的,另一种就是等着轮回的。 “呵……”他低头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蓄起内力,快速的朝五米开外的一棵几人合抱之粗的柳树打了过去,柳树晃了晃,掉下了几片叶子。 葛东等人本来还吓了一跳,这会儿瞧见柳树没了动静,顿时嘲笑了起来。“行不行啊你,就算吓唬人,也拜托你拿出点实力……”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轰隆”一声,刚才那棵柳树竟然拦腰断裂,整个砸在了地上,腾起了一片尘土。 这下包括葛东在内的一行人,全都被吓傻了,大张着嘴久久没有合上。 “现在你们应该清楚了吧,到底是谁在痴心妄想?”他冷戾的眸光,一一扫过村中壮汉带着畏惧的脸庞,最后落在了葛东的脸上,冷声道:“我警告你,休要再打小七的主意,不然无论是谁,下场只会比这棵树更惨!” “你!”葛东刚想说什么,突然瞧见面前的赫连沣瞬间没了踪影。等到反应过来时,后者已经欺近他身旁,声音极冷的说:“你不是说寒山村是一个谷中村吗?那就是说就算死了一两个人,也不会有外人知道的,是吗?” 葛东只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攫住了一眼,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冷汗沿着鬓角缓缓滴下。 “是吗?葛、公、子!”赫连沣又问了一遍。 “是,是,是!”葛东连说了三个“是”字,双眼里盛满了恐惧。 “葛公子明白就好,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我想就不用我交给你了吧?还不快滚!” 葛东点头像啄米一样,不停地重复着:“是,是……” 赫连沣蓦地收起了眸中的冷凝和狠厉,微笑着转过身去,大步向院子里走去了。 虽然没有听清赫连沣和葛东说了什么话,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赫连沣似乎是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凤七寻不由得裂开嘴笑了,对着大步走来的赫连沣竖起了大拇指,并且做了一个“你真棒”的口型。 赫连沣勾唇轻笑了笑,面上端的是毫不谦虚的模样,惹得凤七寻不住的撇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已经到此结束的时候,葛东不甘心的握紧了手里的棍棒,疾步上前靠近赫连沣,朝着他的头狠狠地抡了下去。 “去死吧!”他厉声说。 “小心——”凤七寻大声喊道。 第303章 不能伤害别人 以赫连沣超乎寻常的能力,早在葛东拿着棍棒跑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袭来的劲风,躲过那一击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然而就在他要有所动作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了一只手,一把将他推开了去。 电光火石之间,赫连沣被推到了一旁,那个推开赫连沣的人则替他挡下了葛东结结实实的一棍棒。 “阿力!”赫连沣大喊了一声,上前一脚把葛东踹了出去,然后扶起头部受伤的阿力,担忧的问:“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鲜血从伤口流出,糊了阿力一脸,而他兀自咧嘴笑着说:“连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个态度?” 瞧着阿力还能开玩笑,赫连沣就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急忙快速封住阿力的血脉,沉声斥道:“笨蛋,谁让你救我的?难道你以为我会躲不过那么拙劣的偷袭吗?” 阿力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你躲不过嘛!” 这时,凤七寻已经从屋里拿来了纱布和草药,燕娘也快步跑了过来,一瞧见满脸是血的阿力,不由分说的扑了上来,“阿力,阿力,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阿力!” 阿力被燕娘摇晃的头晕眼花的,急忙制止了她近乎谋杀亲夫的行为,“别,别,再别晃了,晃得我头晕!我这没被砸死,也被你摇死了!” 燕娘忍不住扑哧一笑,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阿力顺势握住她的小手,任由凤七寻给他包扎着伤口,而他兀自含情脉脉的望着燕娘,笑容憨厚的说:“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燕娘感动的眼眶一热,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她接过凤七寻手里的纱布,柔声道:“我来吧!”便一圈一圈替阿力缠在了头上,动作轻柔无比。 赫连沣见状,便把阿力交给凤七寻和燕娘照顾,自己缓缓站起身来,眸底席卷起沉郁的怒意。他死死地盯着故作强势的葛东,眉头越皱越紧,“敢伤了我的朋友,你胆子不小啊!” 葛东扯过身旁的一个人往前一推,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上!” 被推出去的人又颠颠儿的跑了回来,一脸害怕地说:“这……”反观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畏惧的表情,谁也不敢上前。 葛东气急了,上前分别踹了几人一脚,并拿着手里的棍棒威胁道:“去不去?去不去?工钱不想要了是不是?他就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不懂吗?你们替我拿下他,我让我爹给你发双倍的工钱!三倍!”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被葛东这么一鼓动,那些犹豫不决的人顿时坚定了不少,纷纷握紧手里的棍棒,朝着赫连沣冲了过去。 “沣!”凤七寻担忧的喊了一声,生怕赫连沣一个控制不住,把那些无辜的村民给杀了或伤了——他们毕竟是受了葛东的蛊惑。 “我知道了。”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便上前一步站定,尽量放轻手上的力度。 饶是如此,那些冲上来的人还是或多或少受了些伤。赫连沣索性就不还手了,任由他们手中的棍棒一下一下的落在他的身上,想着他们打累了总会住手的,自己顶多也就是受一些皮外伤罢了。 可是他这么想,凤七寻未必也会这么想,她一瞧见赫连沣不还手了,心底立刻着急了起来,但是想上前又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赫连沣被打。 许是看出来了赫连沣的顾忌,葛东阴险的一笑,下令道:“给我围住他,狠狠地打!”而他则绕过群殴的人群,上前一把抓住了凤七寻的手腕,猥琐的笑道:“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葛东,你做什么?”燕娘急忙起身跑了过来,想要拽开葛东抓着凤七寻的手,却比他一把推到了地上,恶狠狠地道:“贱人,你少他娘的多管闲事!”说着,就连拉带拽的要把凤七寻带走。 赫连沣被几人围在中间,想要冲出来又怕伤了人凤七寻怪他,不冲出去吧,眼瞅着凤七寻就要被葛东带走了,这绝对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就在他分神的时刻,一个壮汉举起手里的铁棒,朝着他的后背就砸了下去。赫连沣猝不及防,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纷纷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他只有蜷缩着,用双手护住头部,任由他们对他拳打脚踢。 “沣!”凤七寻嘶声喊道,死命的想要挣脱葛东的钳制。她错了,她不应该只顾着保住那些村民的命,而害的赫连沣不能还手,只能任人暴打。 葛东得意的一笑,喊了一声“住手!”,拉扯着凤七寻来到赫连沣面前。赫连沣如今是满身满脸的伤痕,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到处是脚印和血痕,别提多狼狈了。 “沣!连沣!”凤七寻咬着下唇,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而她兀自挣扎着,却始终摆脱不了葛东的手,只能无助的望着蜷缩着躺在地上的赫连沣。 “葛东,你别太过分了!”阿力在燕娘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张力衡,我的事情你少管,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葛东双眼一瞪,指着阿力厉声道。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壮汉挡在了阿力和燕娘身前。 葛东冷笑了一声,上前朝着赫连沣的小腹,狠狠地踢了两脚,轻啐了一口道:“连沣,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说杀了人也没人管吗?怎么这么快就怂了?恩?”说话间,他又重重踢了赫连沣好几脚。 赫连沣吐了一口血水,缓缓站起身来,眸光狠厉的盯着葛东紧抓着凤七寻的手,冷声道:“放开小七,不然我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葛东指着自己,并佯装出十分害怕的模样,“真的吗?我好害怕呀!我呸!”他一把将凤七寻拉进了他的怀里,眼神轻蔑的道:“呵…就凭你,也想和我作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在这寒山村,我——说了算!” “我再说一遍,放开小七!”赫连沣眸色低沉,里面隐约有血色弥漫开来。 葛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胆怯,他一把推开了凤七寻,“看好她!”然后顺手抄起地上的铁棍,再次朝着赫连沣抡了过去。 只听“当啷”一声,铁棒应声落地,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一双血淋淋手。 第304章 黑袍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铁棒已经滚落在了地上,而葛东断掉的那双手也在地上犹自动弹着,恁的恐怖至极。 “啊——”燕娘不由得尖叫出声,伏在阿力的怀里颤抖不已,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尤其是葛东几乎是呆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双手突兀的断掉,然后掉在了地上,鲜血从断手整齐的切面处喷涌而出,而他片刻后则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撕心裂肺一般,“啊啊啊啊——” 他身后的人更是满脸的恐惧,也顾不上看管凤七寻了。凤七寻趁机跑到了赫连沣身旁,一脸害怕的紧抱着他,嘴唇颤抖的说:“怎…怎么回事儿?他的手……” 赫连沣的眸色沉了沉,并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环住了凤七寻的纤腰。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葛东的手并不是突然断掉的,而是被一柄弯月形的利刃割断的。利刃快速飞过来,割断了他的双手之后,又打着旋儿飞回了主人的手中。他们顺着弯月刀飞行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宽阔的道路上,一行庞大的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行进了过来,他们骑着清一色的黑色骏马,身穿带着帽子的黑袍,脸上覆着银质的面具,像极了地狱索命的幽魂鬼魅。 为首的男子更是寒气凛然,手中染血的弯月刀在阳光下散发出森然的光芒。 清风吹过,道路两旁的竹林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如擂鼓一般,仿佛是在敲响生命的绝响。 “鬼…鬼……”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继而大家都一脸恐惧的说:“是鬼!真的是鬼!是鬼啊!”然后就大叫着四散逃开了。 黑袍人的队伍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他们齐齐翻身下马。为首的男子更是缓步向他们走来,银质的面具下看不到面容和表情,只觉得冷酷而森寒,犹如恶魔临世。 葛东早就被疼的快要晕过去了,如今仅凭着一丝求生的意志在挣扎着,满脸惊恐的望着逐渐逼近的黑袍男子,颤声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黑袍男子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朝着赫连沣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阿力见状,不由分说的挡在了赫连沣身前,低声道:“你快带着小七姑娘走,他们不是村子里的人,肯定是从外面进来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咱们能逃一个是一个!” “阿力哥,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们……” 凤七寻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黑袍男子在距离他们数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然后单膝跪地,语气冷酷而恭敬的说:“属下参见主上!属下来迟,还请主上恕罪!” “属下参见主上!”其余的黑衣人齐声喊道。 主上?! 阿力缓缓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面无表情的赫连沣,就连凤七寻都是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并且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可是赫连沣不仅没有松开环着她腰身的手,反而不顾她些微的挣扎,拦腰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大步向房间里走去。 “饶他不死!”男子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黑袍男子微怔,继而垂首答道:“是,属下遵命!”他走到脸色苍白而绝望的葛东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白的瓷瓶,拨开了塞子,把里面白色的粉末悉数撒在了葛东的伤口上,伤口的血立刻就止住了,而且也不像刚才那么疼了! “滚——”黑袍男子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葛东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观察了一下,确定黑袍男子不会杀他之后,急忙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简陋的房屋里,两男两女四个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凤七寻到底是年纪轻,性子急又沉不住气,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质问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家道中落的富户子弟吗?那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我就算再傻也看得出来,他们分明是江湖人,浑身上下一股子的血腥气!” “是啊,连沣,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身份?”阿力也犹豫着问道,只是语气里难免有些许被欺瞒的抱怨。 燕娘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阿力一下,笑着对赫连沣说:“连相公,你别在乎阿力说话的语气,他也是拿你当朋友,才会这么问的。” “我知道。”赫连沣淡淡的说,眸光中是一如往常的温和,“阿力,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瞒着你我的身份这件事在生气,可是难道你会因为我的身份变了,就不和我交朋友了吗?” “当然不是!”阿力急切的说。 “那就够了!”赫连沣微笑着,转而看向秀眉紧皱的凤七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却被她赌气的挥开了,“别碰我,你这个骗子,大骗子!我可不是阿力哥,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就给蛊惑了!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赫连沣抚了抚泛疼的额头,想着凤七寻迟早也会知道他的身份,又何必苦苦隐瞒呢?于是他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平静的说:“其实我的名字是赫连沣,我的真是身份是大凛朝的岐王爷!” “王爷?!!!”阿力吃惊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说:“你是王爷?我居然和一个王爷是朋友,而且还一起上山砍过柴、打过猎?” 赫连沣点了点头,“没错!” 瞧着阿力一脸惊喜的模样,凤七寻的脸上却是有惊没有喜,反而多了几分失落。“既然你是岐王爷的话,那我……” “你当然是我的王妃了!” “是吗?”凤七寻抬眸望向他,眸中是明显的不相信。 赫连沣覆上她放在桌上的手,眼神笃定的说:“是!你是我命定的王妃,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总有一天,我会用八抬大轿将你明媒正娶的接回岐王府!” 他突然的表白,让毫无准备的凤七寻垂下了头,小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瞧着愈发明艳照人起来。燕娘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不无羡慕的道:“小七妹妹可真幸福,坐到王爷之位还能如此专情的人,天下间恐怕也就只有连相…岐王爷一人了!” 听到岐王爷三个字,凤七寻突然想起门外静候的一众黑袍人。 “那些人的到来,是不是意味着……”剩下的话不用说,想必在座的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谁都不愿意提起罢了。但是,总要有人戳破这个现实。 “是,他们是来接我们回去的。”赫连沣点头道。 第305章 分道扬镳 距离寒山村最近的城镇,客栈的大堂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所有的客人都默不作声的吃着饭,然后偷偷打量着一旁屏风后身份不凡的人,尽管无论从哪个角度望过去,都很难能看到对方的真面目。 将大堂隔开来的不只是屏风,还有一排气息冷冽的黑衣人。他们身穿着质地上乘的带帽黑袍,脸上罩着银质的面具,身形英挺且笔直的立在屏风前,清冷的眼神满是戒备的打量着每一个走进客栈的人,并且严禁任何人接近。 屏风后只有一方矮桌,桌旁坐了两男两女四个人。 “连……”阿力刚一开口,便觉察到称呼的错误,随即改口道:“王爷,谢谢你把我们一起带出来,不然我们恐怕一辈子,都休想走出寒山村了!”谁能想到,那一队黑袍人之所以能够进来,竟然是雇用了大批的劳工,硬是在壁立千仞的天堑上,生生的开凿出了一条隧道呢? “朋友之间,无需客气!”赫连沣抬眸看着对面浓眉大眼的男子,声音极淡的说:“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便答应我不要再称呼我为王爷了,总觉得生疏了不少!论年龄,我比你年长了不少,不如你就唤我一声大哥吧!” “这怎么行……” 阿力还想说些什么,被身旁的燕娘制止住了。后者眉眼轻笑的说:“怎么就不行了?赫连大哥既然都已经开口了,你堂堂男儿,还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就是,燕娘姐姐说得对!阿力哥,无论沣是什么样的身份,平民也好,王爷也罢,我们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是不会改变的,我们之间的情谊更不会变。你说是不是,沣?”凤七寻侧眸,笑看向身旁的赫连沣。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那是自然!”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的话,未免矫情!”阿力拎起茶壶,给赫连沣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举起茶杯道:“赫连大哥,能认识你是我阿力这辈子最大的幸事!来,小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哎,就你们喝呀?”凤七寻挑眉,佯装不满的说。 “啊?”阿力左瞧瞧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微红着脸,挠着头说:“那,那小七姑娘是想?” 凤七寻举起茶杯,“当然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干杯了!” 赫连沣宠溺的睇了她一眼,轻笑道:“调皮!”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十分配合的举起了茶杯,淡声道:“干杯!” “干杯——”凤七寻笑嘻嘻的喊道。 碰完杯之后,她有些难过地说:“阿力哥,燕娘姐姐,你们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离都吗?我好舍不得你们,不要分开好不好?” “小七,不许强人所难,阿力他们……有自己的理由!” 阿力握上燕娘的手,表情认真地说:“我就是一个山野村夫,既不想大富大贵,也不想建功立业,就想和我心爱的女子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离都有太多的繁华,却也有太多的争斗,并不是我能适应的生活。” “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强你们了,只是如果有一天你们厌烦了平凡的生活,可以随时来离都或者去邕南。”赫连沣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枚镌刻着麒麟神兽的令牌,放在桌上推到了阿力面前,“这是我的麒麟令,可以保证你在邕南畅通无阻!” “这……” “既然你称我一声大哥,就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阿力点了点头,把麒麟令收了起来,“谢谢赫连大哥!” 凤七寻撅着一张嘴,眼神委屈的望着燕娘和阿力,可怜巴巴的问道:“真的非走不可吗?你们走了,小七就只认识沣一个人了!小七会很孤单的!” “小七乖,等我们安顿好了,欢迎你去我们那里做客!”燕娘笑容温婉的说。 “一言为定?” “恩,一言为定!” 这时,为首的黑袍男子走了过来,躬身说道:“主上,马车还有盘缠都已经准备好了!” 赫连沣点了点头,看向已经站起身来的阿力和燕娘。阿力重重点了一下头说:“我们就早些出发了,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城镇!” “好,一路顺风!” 阿力再次点了一下头,和燕娘一起转身向客栈外面走去。张大娘早已经在马车里等着了,瞧见他们出来,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阿力扶着燕娘上了马车,自己则充当了车夫,对着赫连沣和凤七寻略一拱手,“赫连大哥,小七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保重!”赫连沣道。 凤七寻早就落下泪来,趴在赫连沣的怀里泣不成声,甚至都没办法向他们道别。等到马车缓缓前行,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尽头时,她才抹了一把眼泪,小声抽噎着说:“咱们回房去吧!我没胃口,不想吃饭了,想睡觉!” “好,去睡觉!” 介于他们是未婚夫妻,所以是住在相邻的两间房里。赫连沣把凤七寻安顿好了以后,正想起身,却被她扯住了袖子,后者可怜兮兮的哀求说:“沣,你不要走好不好?你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现在好难过呀!” 赫连沣发现,自己似乎永远无法拒绝这样的凤七寻。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掀开被子合衣躺了进去。凤七寻满足的一笑,自觉地上前紧靠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一只手更是搭上他的腰,整个人密密实实的贴近他。 “沣……” “嗯?” “你说等我们回到离都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嗯。” “可是越是大户的人家,不是有越多的规矩吗?什么笑不露齿,走不露足,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还有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到时候,我是不是就不能抱着你睡了?好讨厌呀!我都已经习惯抱着你睡了,你不在,我会睡不着的!” 赫连沣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睡不着也得睡,你总要习惯一个人的!” “不要!我不要习惯一个人!”凤七寻喃喃的说:“如果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了,那你就会放心的让我一个人,不会担心我,不会在乎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等到赫连沣垂眸看去的时候,瞧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渐趋均匀了起来。他轻笑了笑,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语气笃定的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永远不会!” 第306章 回城之旅 翌日一大早,赫连沣一行人在晨雾朦胧中出发了。为了不像原来那么引人耳目,黑袍人的大多数都隐在了暗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换成了普通人的衣服,乔装打扮成了一般的行人,护卫在马车的左右。 凤七寻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缓缓睁开眼睛,不期然的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悠悠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她这才发现,许是因为自己睡的太熟了,又或许是梦见了什么山珍海味,总之当她从男子的腿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竟然拉起了一条极细的银线,看得赫连沣眸色一沉。 她立刻羞红了脸,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笑容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呀!我不是故意的!” “瞧你这副模样,莫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赫连沣一脸好笑的问。 不提好吃的还好,他一提,凤七寻不由自主的就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十分配合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这下,她的小脸更红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小七呀小七,你一定要表现的像是一个饭桶一样么?”她自言自语道。 赫连沣闻言轻笑,端过手边盛放着点心的碟子,递到凤七寻面前,“饿了吧?先吃一块点心垫垫,马上就要到下一个城镇了,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 “好呀好呀!” 一听到有好吃的,凤七寻立马抿唇笑开了,顺手拈起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细细咀嚼了两口,不禁称赞道:“这点心真不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当属上品呢!” “真那么好吃?”赫连沣挑眉问道,明显觉得她有些夸大其实了。 “真的!” “是吗?那我也尝尝!” “好啊!我喂你!”说着,凤七寻就拈起一块点心,递到了赫连沣唇边,“张嘴,啊——” 赫连沣瞧了瞧一脸期待的凤七寻,又瞧了瞧她手里的点心,一个狡猾的想法从心头升起。他缓缓伸出手去,却不是拿她递过来的点心,而是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然后俯身覆上了她微张的樱唇。 凤七寻顿时圆睁了双眼,“……唔唔” 赫连沣本来是看着她一脸的天真无害,想要来个轻吻,浅尝辄止来着。谁曾向凤七寻根本就是毒药,沾上了便会上瘾,于是一个浅吻转眼间变成了深吻,直到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停止对她的掠夺,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眼神暧昧的说:“果然很好吃!” 凤七寻含羞的垂下了头,心想天知道他说的好吃,指的是点心还是……她? 许是未失忆之前,极少见到她脸上会出现害羞的表情,所以赫连沣现在真是爱极了她这般羞涩不已的模样。他朗声轻笑,伸出猿臂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在她的额头啄吻了一下,“小七啊小七,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 “爱到离不开我了吗?”她微扬着头,表情认真地问。 “恩!”赫连沣肯定地点了点头,“早就已经离不开你了!” 也许是他的答案很让凤七寻满意,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上前,朝着赫连沣的脸“吧唧”落下了一口,然后快速的缩进了他的怀里,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小淘气!”后者又是一阵朗笑。 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惹得赶车的人和两旁骑马的人脸上都是一副怪异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只听一旁骑马的男子对赶车的人说:“冥大人,主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似乎有些不寻常?” 被唤作冥大人的男人狠狠瞪了骑马的人一眼,冷声道:“主上的事,做属下的最好少管,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属下知错了!” “冥。”赫连沣的声音悠悠的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主上!” “做人不要太严肃了!虽然说你身为三修罗之一,需要有威严,但是适当的宽以待人还是需要的,不然固然能得到下属的畏惧,却未必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呃……”冥微怔了怔,好像有些不太适应这么温柔的主上,就连两旁骑马的男子都不由得微张着嘴,一副吃惊的模样。 不过到底是身居高位的人,冥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语气恭敬的说:“属下多谢主上教诲!” “嗯,还有多久到离都?” “回主上,一直赶路的话,估摸着日落之前,应该就能抵达离都城了!”顿了顿,冥补充问道:“主上,我们是要一直赶路吗?” 马车里,赫连沣用眼神询问了一下窝在他怀里的凤七寻。后者急忙摇了摇头,委屈的眼神仿佛在说:刚才你明明答应人家,要请人家去吃好吃的咧! 赫连沣会意的一笑,“在最近的城镇休整一下,明天上午回离都!” “是,主上!” 庐川是距离离都最近的一座城镇,城镇规模不大却是异常繁华,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道路两旁客栈酒楼、饭庄茶舍应有尽有,人们的衣着打扮较之别的城镇,也要光鲜亮丽很多。 “哇,好繁华呀!和寒山村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呀!”凤七寻趴在车窗上,瞧着来往的人群和车马,不由得感叹道。 她的声音吸引了来往行人的注意,路上的男子纷纷侧目,看向这一位相貌绝艳倾城的女子,脸上无不露出了惊艳的表情。更有甚者,便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直瞧,只把凤七寻看得不好意思了,灰溜溜的躲进了马车里。 “爷,客栈到了!”冥淡声道。赫连沣吩咐,有外人在的时候,一律称呼他为“爷”,毕竟“主上”这个称呼太特殊了,容易引人注意。 “客栈到了呀!” 凤七寻欢呼了一声,坐了一路的马车,她的身体都快都被颠簸的散架了。马车刚一停下,她就迫不及待的掀起了车帘,准备跳下马车。 “等等……”赫连沣拎起她的后襟,轻而易举的把她拉了回来。 凤七寻没防备着赫连沣的动作,猝不及防的又跌回了他的怀里。她仰起头,眸光疑惑不解的看着眉头轻皱的男子,“不下车……吗?” 赫连沣微微一笑,不知道打哪儿拿来了一个带着纱罩的帽子,一把扣在了凤七寻的脑袋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不会招蜂引蝶了!好了,下车!” 第307章 十五灯会 赫连沣动作潇洒的跃下了马车,向探身出来的凤七寻伸出了手。后者许是在介意被强制性戴上帽子的事情,赌气的没有扶他的手,径直跳下了马车,却又很不幸的崴到了脚。 “哎呦!”她不禁低呼出声。 “小心!”赫连沣急忙搀住了她,语带关心的提醒道。 凤七寻瞥了他一眼,一脸不满的拂开了他的手,恶声恶气的说:“不用你管!”说罢,便一瘸一拐的朝着客栈里走去。 赫连沣轻叹,着实对她的小孩子脾性无可奈何,只好大步上前,不容拒绝的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径直走进了客栈。 “赫连沣,你做什么?还不快放我下来!”凤七寻赌气的挣扎着。 “别动!否则摔到了我可不负责!”赫连沣沉声道,却是把她牢牢的禁锢在了怀里。 凤七寻咬着下唇,嗫嚅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赫连沣挑眉反问:“我何时需要在乎旁人的眼光了?”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赫连沣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缓缓俯下头来。 察觉到他的不轨意图,凤七寻的心立刻狂跳了起来,小脸更是通红一片。她急忙用手抵上他的胸膛,眼神瞪得溜儿圆,像是瞧见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赫连沣,你难道疯了不成?”她低声斥道。 赫连沣轻笑一声,知道玩笑可以到此为止了,便抱紧凤七寻,迈上了通向二楼的阶梯。 “哎,客官……”掌柜的刚想上前询问,一个银锭子就丢到了柜台上,面容清冷且俊秀的男子冷声道:“四间上房,要相邻的!” 掌柜的一瞧见面前的银两,顿时和颜悦色了起来,忙不迭的应声道:“好,好,立刻安排,小二,还不快带几位爷上去!” “好嘞!”小二应声上前,“几位爷楼上请!” 冥轻点了一下头,瞧着赫连沣已然上了楼,急忙快步跟了上去,其余人也随着他一起朝二楼走去。 如果凤七寻没有失忆的话,一定会认出来换成了便装的冥,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在臻儿遇难之时鼎力相助的男子——展晔!! 不知道是身体娇弱,还是着实不习惯长途的马车颠簸,凤七寻用过午饭之后便回了房间,然后整整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沉,橙色的夕阳余晖洒落在这座繁华而喧闹的城镇,有一种别样的艳丽的美。 瞧着眼前摆满一整桌的美食,凤七寻揉了揉瘪瘪的肚子,讪笑着道:“晌午的时候明明吃的挺饱的,怎么睡了一觉就给全部消化完了呢?” 赫连沣轻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放进了她面前的碟子里。“想多吃点就直接说,我又不会嫌弃你,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我这不是矜持嘛!”凤七寻一把夹起碟子里的肉丢进嘴里,一脸满足的大快朵颐了起来,只是她的小眼神,分明还偷瞄着摆在赫连沣面前的烤鸭。 赫连沣轻叹了一声,挑眉道:“矜持?”继而无语的摇了摇头,把面前盛放着烤鸭的盘子,同凤七寻面前的满是青菜的盘子调换了一下,好心提醒道:“麻烦下次再说这个词之前,请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好不好?” 凤七寻顾不上说话,只是猛点几下头。等把嘴里的肉咽下去了之后,才嘿嘿笑着说:“这才对嘛!我又不是羊和小白兔,怎么能吃青菜呢!” 赫连沣不禁抽了抽嘴角,敢情这丫头从始至终眼里就只有吃的,压根儿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又叹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小二说:“小二,上壶茶!” “好咧,您稍等,马上来!” 不多时,小二就端着茶水过来,把茶壶放到桌上以后说:“这位爷,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呢!” “怎么说?” “今儿个不是十五佳节的吗?晚上咱们镇上有灯会,可热闹了,您和这位姑娘晚上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去瞧瞧!” “有灯会?”一听到有好玩的,凤七寻立刻眨巴着眼睛望向赫连沣,“我要去!我要去!”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越是临近离都,各方势力的眼线就越多,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凤七寻还活着的消息。可是瞧着对面小女子期盼的眼神,还有故作出的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却是怎么都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去倒是可以去,不过必须得戴上斗篷,最不济也要蒙上面纱!” “不蒙面纱可不可以呀?这大晚上黑漆漆的,谁能看得清谁呀?” “恩?”赫连沣不悦的挑眉。 “好吧!”凤七寻不争气的妥协了。 要说这庐川的灯会,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不仅道路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就连长街的两边都摆满了兜售各式各样小玩意儿的小摊,另外还有猜灯谜和杂耍、卖艺等,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街上更是人来人往,尤其是年轻的男女居多,男子手上都擎着一朵花,或是清香的百合,淡香的茉莉,又或是香味馥郁的玫瑰,雍容华贵的牡丹。女子则大多拿着一纸信笺,上面写着缠绵悱恻的诗句或词句。 赫连沣这才恍然,这何止是一个灯会,简直就是一个变相情人会。适龄的男女游走在长街上,向自己中意的男子或者女子赠送信物,以物传情。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把身旁的凤七寻看得更紧了,生怕她单纯的接受了别人的信物。 可是反观凤七寻,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灯会的不寻常,正在乐此不疲的左看看右瞧瞧,玩的不亦乐乎。 “哇,好热闹呀!”凤七寻兴奋的喊道,小跑着来到一个贩卖小玩意儿的摊位前,拿起了脸谱的面具扣在脸上,“沣,你快看我!”她扔下了面具,又拿起旁边的风车,激动地说:“这个好玩!”还没玩多久,便又眼前放光的盯着另一个摊子,飞快的跑了过去,“是簪子!” 凤七寻拿过一支白玉兰花的玉簪子,簪子的白玉质地不算上乘,但胜在做工精致,看着倒也栩栩如生。她把簪子插在了发髻上,期待的望着赫连沣,“好看吗?” 赫连沣点了点头,“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凤七寻撇了撇嘴,佯装不满的道:“切,花言巧语!一听就知道是为了讨我欢心!哼!”说完她就拔下簪子,犹豫了犹豫,还是攥在了手心里,别扭的朝前方跑去了! 第308章 回府 夜空幽蓝,花灯光芒璀璨,与头顶的星光交相辉映,而万千光芒中最耀眼的是女子灿若夏花的笑靥,美丽的不可方物。一瞬间,赫连沣仿佛觉得周身的一切都消失掉了,唯独剩下不远处身形纤巧的凤七寻,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所有的目光和心神。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想抛弃这一切,王爷的身份和地位也好,手握的重兵和封地也罢,他统统都不要了,他只要凤七寻一个人就好。蓦地想起了阿力说的话,他说离都有太多的繁华,却也有太多的争斗,并不是他能适应的生活。其实谁又何尝能适应呢?只不过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罢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心爱的女子过平淡的生活,只是……赫连沣目光幽幽的望向正拿着一个走马灯爱不释手的凤七寻。失忆的她或许能抛却前尘往事,和他一起浪迹天涯,但是一旦记忆恢复了,她必然会恨他终生的。 “罢了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好了……”他低声道,疾步向渐渐走远的凤七寻走去。 除却赫连沣收信笺收到手软以外,一场灯会倒也平平静静的过去了,至少暗中跟随保护的冥等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面对他怀中写满情诗的信笺,凤七寻不禁撅起了嘴,语气酸酸的说:“没看出来呀?人老不老的,还挺受欢迎!” “……”她刚刚说什么?老?她居然嫌弃他老? 赫连沣一把将怀里的信笺全丢到了桥下的河水里,然后缓缓逼近凤七寻,直到把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才微眯着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凤七寻咽了一口唾沫,装傻道:“我刚才有说什么吗?好像没有吧?”表面上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没错,背地里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心道小七呀小七,你到底是有多笨呀?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最讨厌别人说他老了,还那么明目张胆的揶揄他,这不是找死吗?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你不是说我……老吗?”赫连沣挑眉。 凤七寻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说你老呢?你看你这么年轻,长的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说到这里,她脑中电光火石间似乎浮现出了些许画面。 同样的对话,同样的语气,同样面容冷峻的男子还有被抓住了话柄,而有些语无伦次的女子,只不过场景似乎是在一个绕廊假山、亭台楼阁的府邸里。那个女子……会是她吗? “别告诉我你在走神!” 男子低沉的声音唤回了凤七寻的思绪,她蓦然抬头,瞧见了双眼微眯,表情略带不悦的赫连沣,“在我面前居然还能走神,看来我对你的吸引力实在是太低了,或许这样……”说着,他便缓缓凑近凤七寻殷红的唇瓣,勾唇道:“能让你更注意到我!” 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凤七寻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谁曾想等了好久,都没有感觉到唇上覆上的柔软,直到她睁开眼,瞧见了男子狡黠的眼神,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 “沣,你太坏了!”她狠狠推开了他,怒气冲冲的向桥下走去。 赫连沣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带进了怀里,声音温柔的说:“我错了!我不该戏弄你!只是一想到回离都之后,恐怕就不会又这么惬意的生活了,就舍不得再碰你了,因为每碰一次,似乎就少一次……” 凤七寻回抱住他,“不会的,无论环境怎么变迁,小七永远都不会变的!” “就算记忆恢复了也一样?” “……” 这大抵是凤七寻第一次沉默了。她就算最大限度的保证了什么,也仅仅是代表失忆之后的自己而已,至于失忆之前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记忆,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一无所知,也无法允诺给赫连沣什么。 “只要小七还是小七,小七就决不会改变!”她紧贴着他的胸膛说。 这时候的凤七寻大概永远想不到,就在不久的将来,她会把连同自己的信誓旦旦在内的所有的记忆,都遗忘的一干二净。寒山村的生活,赫连沣的温情,阿力和燕娘,甚至还有那个人渣葛东……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一样,被磨灭的彻底。 第二天又行驶了半天时间,马车终于在晌午时分缓缓停在了赫连沣位于离都的岐王府门前。 许是提前得了消息,马车刚一停下,朱漆的大门便打开了,一众护卫齐整的跑了出来,成两排分布在府门两旁,接着便走出来了一身青布长袍的闵良。闵良快步走到马车前,单膝跪地,面容严肃而恭敬地说:“属下恭迎王爷回府!” “属下恭迎王爷回府!”两旁的护卫齐声喊道。 “免礼吧!”赫连沣淡声道,照例率先跃下了马车,然后向车里的凤七寻伸出了手。 有了上次崴脚的教训,凤七寻这次倒是乖乖的让他扶着下了车,并且和他并肩走进了规模庞大到俨然是一个小型宫殿的岐王府。 气势恢宏的房屋,曲折的回廊,蜿蜒的石径,精致的亭台楼阁,还有从假山上源源不断流下的水流,以及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让人目不暇接。 “哇,沣,你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欸!”凤七寻附在赫连沣耳边,不由得赞叹道。 “我可是王爷!”赫连沣提醒道。 “哦哦,我给忘了!” 赫连沣侧眸睨了她一眼,这都能忘?你还有什么不能忘的吗?真是担心有一天,你会把我也给忘了! 快到王府正堂的时候,岐王府的丫环们也并排站在正堂两侧,齐声道:“恭迎王爷回府!” 赫连沣略一颔首,带着凤七寻径直走进了正堂,并让她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威严的眸光扫视过堂下众人,淡声道:“小七姑娘是本王的贵客,以后见到小七姑娘就犹如见到本王,如有怠慢,决不轻饶!” “是!” 第309章 雨中盼君归 不是没想过也许回到岐王府后,她和赫连沣之间就不会一切如故,但是巨大的落差还是让凤七寻的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不安,一如此时天际处沉郁的阴云,绵延无边。 五天,已经整整五天了。 从最初回来开始到如今,已经过去五天的时间了,可是凤七寻竟然再也不曾见过赫连沣。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踪迹都无可追寻。询问府里的下人,得来的都是一样的回答——王爷最近在忙于朝事。 她知道他身居要位,知道他失踪了月余,回来定然会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可是他当真忙到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的地步吗?更让她疑惑的是,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很是异样,并且对于她的身份缄默不语,就连被赫连沣派来贴身伺候她的丫环小葵,都是一个天生的哑巴,口不能言。而且凤七寻细心地发现,小葵的掌心生有厚厚的老茧——那是常年习武所致。 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目的闪电,接着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把独自站立在檐下沉思的凤七寻吓了一大跳。 不多时,淅沥沥的小雨便下了起来,细密的雨丝飞到了人的头上身上,飞进了裸露在外的颈窝里,有一丝淡淡的沁凉。雨越下越大,雷声闪电更是频频袭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竟蓦地让人感觉到了冬日的冷寒。 突然,有披风从身后裹了上来,凤七寻惊喜的回头,却只看到了小葵貌不惊人的脸。那真的是一张丢到人堆里,就绝对再找不到的脸。小葵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她的表情和目光里都透着关心,仿佛是在说:“天寒雨急,小姐还是快些回屋去吧!” 她抬眼望了一下远方的天空,极目处阴云沉沉,似乎正酝酿着更大更猛烈的暴风雨。心下一顿,一个想法便悄无声息的漫了上来。她趁着小葵不注意,突然拔腿朝着岐王府的大门口跑了过去。 小葵固然会功夫,但那是为了保护凤七寻,并不是用来看住她的,而且赫连沣还下了严令——无论凤七寻做什么,都不准伤她分毫。所以小葵急忙追了上去,双手比划着恳求凤七寻回屋去,奈何女子太过固执,只一味的向府外跑去。 不过出了王府,凤七寻便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在府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臂环膝,澄澈的眸光一瞬不瞬的望着长街的尽头。 “今日我便在这里守着,我就不信还等不到你!” 往常,她总是乖乖的听话,即使想见赫连沣,也只是早起去找他,或者担心他过来所以一直晚睡,结果每一次努力换来的都是失望。他总是早出晚归,天不亮就没了身影,入夜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有时候甚至还彻夜不归——连这,她都是听旁人说的。 不知怎么的,凤七寻总觉得,赫连沣似乎在刻意的避开她。所以今天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逮到他,问问他为什么要对她避而不见! 雨势越来越猛了,她斥退了上前打伞的小葵,固执的坐在雨中,任由雨水从头顶浇下,浸湿了三千青丝和一身华裳,连心也渐渐变得冰凉。 蓦地,迷蒙的雨雾中,一人一马疾驰而来。随着距离的缩短,马上之人的模样逐渐清晰了起来,而他冷峻容颜上的心疼和担忧也愈发分明。 马儿疾驰到近前,身形英挺的男子利落的翻身下马,疾步来到凤七寻身前。他瞧着女子冻得发紫的小脸,还有没有一点血色的唇,不由得责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只是语气里流泻出的心疼还是出卖了他。 凤七寻抬眸望向倾身过来的男子,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笑着说:“沣,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说罢,她就缓缓闭上双眼,身体直直的向前栽了过去。 “小七!”赫连沣低呼了一声,伸手接过女子纤弱的身体。女子的身体冰凉,探手一试,额头却是有些微的发烫。 “该死的!”他低咒了一声,心道这个笨蛋到底是在雨中淋了多长时间?要不是家仆匆匆来报,而他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难不成她打算一直在雨中等到他回来为止? 这个发现让赫连沣的心头顿时升起了无名火,既是气她的不知自我爱惜,也是气这几日自己对她的故作冷漠。他不由分说的把凤七寻抱在了怀里,起身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同时冷冷的抛下了一句话:“速去请大夫!” “是!” 装饰雅致却不乏严肃的房间里,赫连沣瞧着躺在紫檀木锦榻上的凤七寻,紧皱的眉头没有片刻放松过。女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紧抿的唇没有半点血色。 “爷,大夫来了!”闵良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 瞧见推门进来的是秋狩之时曾替凤七寻诊治过的御医,赫连沣的眸色一沉,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站起身来道:“有劳王御医了!” “王爷客气!” 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坐到床边,伸手探向凤七寻的手腕,又细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然后才起身走向一旁的桌案,一边说一边写下了一个药方。 “病人并无大碍,只不过是由于长时间淋雨感染了风寒,药就不用吃了,吩咐膳房煮上一大锅红糖姜茶,给病人喂下去,盖好被子捂上一身汗,赶明儿就好了!” “真的不用抓药吗?”赫连沣半信半疑,总觉得风寒还是服用些药比较好。 “不用,病人身子骨弱,这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别吃的好!” 赫连沣点了点头,低声说:“多谢王御医,只是今天的事情,本王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王御医又瞧了一眼床上的凤七寻,会意的点了点头,“老臣明白了,老臣今天一直待在府上,没有出门看过诊!” “好,闵良,替本王送王御医回府!” “老臣告退!” 王御医走了以后,赫连沣吩咐小葵去膳房熬制姜茶去了,而他则坐回了床边,伸手抚上女子发烫的脸颊,眸中沉疴一片。 “小七呀小七,你怎么就这么忍心折磨自己,同时又折磨我呢?”他幽幽叹道。 第310章 情难自禁 赫连沣本是想借着事忙的由头,去习惯一下没有凤七寻的日子,没想到自己越是躲避,思念便越是入髓蚀骨,和着血液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让他寝食难安。好不容易可以用各种繁忙的事务来麻痹自己了,结果就听到了她在岐王府门外淋雨的消息。 一瞬间,他的心像是被谁的手揪起,而且越攥越紧,紧到几乎无法呼吸。 拼命地说服自己要狠心,可是身体还是不听使唤的出了门,上了马,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赶回了岐王府。见到凤七寻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克制顷刻间分崩离析,一切的努力在这个身体摇摇欲坠的小女子面前,都悉数化作了徒劳。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而屋内却是一派温馨的惆怅。摇曳的烛光中,赫连沣倾身在女子发烫的额前落下一吻,紧握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苦笑着说:“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了……一旦你恢复了记忆,又变回了那个冷情淡漠的凤七寻,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的小七!” 凤七寻的嘴唇微动,溢出了一声极细的呻吟,“……冷…好冷…” “冷么?”他睇着下意识蜷缩起身子的凤七寻,掀开锦被上了床,然后把她紧紧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浑身冰凉的女子。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温度,昏迷的凤七寻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瞧见了满脸担忧的赫连沣,虚弱地笑了笑,说:“你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傻丫头,用自己的健康来试探我的心意,值得吗?” “值得,只要能知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在乎我,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是值得的!” 赫连沣拢了拢凤七寻鬓角被冷汗沾湿的发丝,轻叹道:“说什么傻话呢?如果你仅仅是为了试探我而丢了性命,那不是让我抱憾终身吗?” “谁让你要刻意对我避而不见的,活该!”凤七寻扯开了一个苍白的笑,幽默的说。 凝睇着女子苍白却愈发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赫连沣收紧环抱着她的双臂,“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说话算话,不许骗我!”凤七寻伸出了小拇指,“拉钩!”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却还是拗不过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上了她的,只听她煞有介事的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王八!” 他额前顿时挂上了三条黑线。小王八?!不是小狗么? 似乎看穿了赫连沣的疑问,凤七寻奸笑了两声,一本正经的分析说:“小狗的那个诅咒太轻了,得找一个严重点的,所以就是小王八了!所以你一定不能骗我,否则我以后就不叫你沣了,也不让别人叫你王爷,大家统统都叫你小王八!”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小葵端着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熬好的姜茶,热气腾腾的。她把姜茶放到了床边的矮几上,就缓缓退了出去。 赫连沣端过姜茶,轻吹了吹,递到凤七寻嘴边,“来,喝了!” 凤七寻摇了摇头。 “这是驱寒的,喝了它,你的风寒才会好,难道你想像一个病秧子一样,每天躺在床上不成?”赫连沣循循善诱道。 “那样也不错呀!至少每天还能见到你!” “不许任性!快点把姜茶喝了!我已经答应你不会再躲着你了,而且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 赫连沣把釉彩的瓷碗又向前递了递,“真的!所以乖乖的把药喝了!” “我不要自己喝,我要你喂我!”凤七寻向他抛了一个媚眼,撒娇道。 “喂你?”赫连沣眉头微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重新递到她唇边,“这样总行了吧?” 凤七寻撅起了嘴,不满的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说的喂不是用勺子,是用嘴,用嘴喂!”说完,她就脸红的垂下了头。 赫连沣早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不过就是不想随了她罢了,如今瞧着她这么直白的提出来了,想着自己怎么也不好拒绝吧!于是便喝了一大口姜茶,在女子羞涩且期待的眸光中,俯身覆上了她的唇,把甜甜的姜茶尽数哺进了她的口中。 “这样行了吧?” “我还要,我还要!” “真是一个不知餍足的小妖精!”赫连沣无奈的道。天知道就给她喂一次姜茶,他得忍受多么大的煎熬呀!就像是一个羁留荒漠,饥渴数日的旅人,明明眼前就是幽幽的绿洲,碧绿的湖水,而他却偏偏只能看着。 有了赫连沣无微不至的照顾,凤七寻的小风寒很快就好了,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模样,每天央求着赫连沣实践他要带她出去玩的诺言。 “沣,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玩的,你这个骗子,说话不算数……”凤七寻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晃着两条腿不停的碎碎念,“骗子,骗子,大骗子,说了不算,算了不说,我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你了,你这个骗子!” 经不住她的魔音穿耳,赫连沣索性合上了账本,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睇着突然噤声的小女人,挑眉道:“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正好我也该去明月楼瞧一瞧近来的经营情况了,就带你一起过去吧!” “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经营玉器的店,你不是喜欢各种的玉器首饰吗?去挑一挑,看一看,有喜欢的就拿去戴吧!” 凤七寻眼睛滴溜儿一转,小心的问道:“如果我全部都喜欢呢?我可以都拿走吗?” 赫连沣无语轻笑,“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这样吧!明月楼里的玉器可以任由你一个人搬,你能搬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好呀好呀!”凤七寻满口答应了,心情煞是愉悦,不由得腹诽道:看我不把你的玉器店给你搬个净光!哇咔咔咔! 瞧着她一脸的狡黠,就知道她估计又是一肚子的坏水儿,赫连沣薄唇微勾,“去是可以,搬东西也可以,不过必须……” “戴上面纱,我知道了!每次都提醒人家,好像我见不得人一样!明明生的这么一副花容月貌,炫耀都还来不及呢,偏偏要藏起来!”凤七寻小声嘀咕道,不过一瞧见赫连沣板起的脸,立刻讨好的说:“戴,我戴,咱们王爷喜欢独享,小的知道,小的遵命!” “这还差不多!” 第311章 冤家路窄 去明月楼的路上,虽然被摇晃的马车弄得昏昏欲睡,但是凤七寻还是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勾勒出了一帧帧画面,每一帧都是赫连沣瞧见明月楼所有的玉器都被搬走,然后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直到瞧见那座高达四楼,规模庞大且来客鼎盛的玉器店时,她才大张着嘴,颇感自己一路来的想象是多么的异想天开。难怪赫连沣会夸下海口,说只要她一个人能搬得动,明月楼的玉器就任由她搬。这么大的玉器阁,她就是每天不停的搬,少说也得搬个一年半载吧! “怎么样?还搬吗?”赫连沣挑眉问道。 “搬!为什么不搬?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是能搬多少是多少!”凤七寻不服输的说。 “有志气!”赫连沣不置可否的夸了她一句,抬脚向明月楼里走去,“走吧!带你进去瞧瞧这座你誓要搬空的玉器店!”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揶揄,凤七寻不满的撇了撇嘴,迈着小碎步跟上他,“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等有朝一日我把这里搬空了,看你怎么哭去!” “几日不见,不仅往日的温婉没了,而且还添了不少的狂妄之气!”赫连沣侧眸睨着她,若有所思的说:“看来我有必要筛选一下你身边的人了,免得你近墨者黑,被教坏了!” 凤七寻嘿嘿一笑,“我身边最黑的人,就属你了!哈哈哈!” “我……黑吗?”赫连沣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问向一旁的闵良。 “没有,爷很白!”闵良拱手道,回答的可谓是一本正经。 “哈哈哈哈!”这下,凤七寻笑的更欢腾了,“爷很白?哈哈哈哈哈!” 赫连沣白了不明所以的闵良一眼,对笑脸迎上来的掌柜说:“把这一个月来的账本拿到四楼来,还有……派一个人带着这个姑娘到处看看!” “不用,我有小葵陪着就行!”凤七寻环视了一眼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简直要让她看花了眼。 “好吧!”赫连沣看向紧随在身后的小丫环,淡声道:“好好伺候小姐,如果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说罢,他就转身大步上了楼。 瞧见赫连沣去忙了,凤七寻上前挽过小葵的胳膊,气势昂扬的说:“小葵,走,咱们出发去搬东西咯!瞧他刚才对你那么凶,一会儿要是搬起来了,一定不能手软,知道吗?” 小葵被她的话逗笑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凤七寻大手一挥,招来跑堂的店员,端的是财大气粗的模样,“你们这儿最名贵的玉器是什么?给本小姐介绍一下!”既然决定要搬了,那自然是要从最贵的搬起了! 刚才掌柜的对赫连沣的态度,他们都看在眼里了,知道面前这位小姐是个怠慢不得的主儿。于是急忙颠颠儿的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逢迎着道:“回小姐,前几日楼里新到了些凤阳紫玉的首饰,您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去瞧上一瞧!” “紫玉?我喜欢!”凤七寻睨了店员一眼,“还不快带路?” “好嘞,小姐您这边请!” 凤七寻等人进去明月楼没多久,一辆奢华却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明月楼门前。织锦的帷幔被掀开,从马车里下来了一个气质清逸的男子,俊秀的眉目端的是温润如玉,一身宝蓝色锦袍衬着他长身玉立,风姿翩然。 男子下了马车,转身朝着车里伸出了手,接着便有一只葱白的玉手放进了他的手里。街上众人循着玉手向里瞧去,都寻思着这应是怎样一个惊为天人的美人呀!果然,女子浅笑着探出身来,姿容艳丽的面庞潋滟出绝代的芳华,当真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呀! 女子抬起水眸,遥望了一眼头顶朱漆的匾额,不无疑惑的问:“煜哥哥今日怎么会想起来要带我来明月楼了呢?” “我也是前几天听岐王叔提及,说明月楼最近新到了些玉质的首饰,都是极其稀有的凤阳紫玉制成。听说你极爱玉器,所以一直想带你过来瞧瞧,可是一直也不得空,恰逢今日有机会,便想着来看一看也无妨!” 女子眸间微动,垂眸轻笑道:“煜哥哥真是有心了!” 她面上笑容缱绻,其实心里早已嫉恨如潮。的确,凤七寻喜欢玉器,尤其钟爱剔透的紫玉,可是那是凤七寻,不是她!她讨厌死了玉器,一如对凤七寻的厌恶一样!月余的相处,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完整整的得到了赫连煜的心,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竟然还是凤七寻,而且还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并且极其用心的讨好。 可是凤七寻喜欢的东西,偏偏又是她最讨厌的,所以每次见到赫连煜双手捧来的珍品,她都恨不得将它们摔个粉碎,一解心头只恨,然而她不能!她只能故作欢欣的迎上去,对那些东西表现出极大地兴趣,并且还要对赫连煜的良苦用心赞不绝口。 一切,只因她现在的名字是——凤七寻! 分神间,赫连煜已经迈进了明月楼,站在门内对她投过来了疑惑的目光,“七寻?” “啊?”凤九夜恍然回神,急忙露出了嫣然的轻笑,敛起裙裾,抬脚迈上了明月楼的台阶。 赫连煜和凤九夜并肩走进明月楼,俊男美女的组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女子纷纷对赫连煜投过来倾慕的眼神,对凤九夜则更多地是艳羡和嫉妒。男子则相反,眼神表情里无不透露着对凤九夜的惊艳还有些许垂涎,以及对赫连煜的敌视。 两人的衣着打扮一瞧便知是身份不凡,非富即贵的人物,楼中的店员急忙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少爷还有小姐,两位想买点什么?玉器摆设还是玉质的首饰?咱们明月楼里可是应有尽有,任您挑选呐!” 赫连煜目光环视四周,淡声问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新进了一批紫玉的首饰,甚是名贵,可否带我们去瞧瞧?” “当然可以,公子这边请,小的带您上楼!” 赫连煜轻点了一下头,回身对凤九夜道了一声“小心脚下”便跟着店员向二楼走去。身后的凤九夜樱唇紧抿,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打从一走进明月楼,她的心头就像是无端罩上了一层薄雾,恁的不安起来。 第312章 你是谁 明月楼的二楼是专门贩售玉质首饰的地方,相较于一楼,这里的首饰更加的精美,更加的罕见,同样也更加的昂贵,绝非一般的富庶人家可以承担的起的。 此时,凤七寻坐在柜台前,瞧着面前摆满了的紫玉的饰品,有金镶玉的手镯,蝶恋花的玉簪子,木兰花形状的耳坠,还有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火麒麟玉坠。她拿起了火麒麟的玉坠细细端详了一番,开心的眯起了眼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那些古老的图腾中,赫连沣最钟爱的便是焰火麒麟,他的腰佩、令牌还有剑鞘上都刻有或大或小的麒麟,就连他手上偶尔佩戴的扳指都印有麒麟的暗纹。 “哈哈,如果我把这个火麒麟的玉坠送给他,他一定会高兴死的!”她沾沾自喜的想,完全忽略了这个玉坠还不是从明月楼里拿的,而明月楼可是赫连沣的产业。 拿他的店里的东西当做礼物再送给他,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凤七寻能做的出来了! “好精美的麒麟玉坠呀!” 耳边蓦地响起了好听的男音,清朗中带着真挚的称赞,凤七寻抬眸望向声源处,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俊秀不凡的容颜上挂着疏朗的浅笑,让人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过一句诗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好一个儒雅翩跹的佳公子呀!都可以和沣相提并论了!”她不由得在心里想,一双澄澈的眸子笑弯了起来,得意的说:“公子真是好眼光,看来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哦呵呵呵!” 女子略显奸诈的笑声,让赫连煜有些忍俊不禁。 “姑娘可否将玉坠借于在下一瞧?”他笑问道。 凤七寻立刻眸光警戒了起来,牢牢的把玉坠握在了手心里,“干什么?这玉坠可是我先看上的,别人休想抢了去!” 赫连煜轻笑,“在下只是想瞧一瞧,放心吧!姑娘既然这么喜欢这个麒麟玉坠,在下又怎么会夺人所爱呢?” 男子温润的笑容打消了凤七寻的戒心,她犹豫着把玉坠放到了男子的掌心里。“你说的哦,不会和我抢的,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赫连煜把玉坠举到眼前,透过窗外射入的阳光,眯眼打量了一番。只见玉坠雕刻的极其精美,每一个纹路都很细腻,可见雕工的出神入化,另外紫玉质地上乘,在阳光下不仅澄澈到近乎透明,细看之下更是有朵朵祥云嵌在其中,的确难得。 “看够了没?”瞧着他不停地盯着玉坠看,眸中更是大放异彩,凤七寻顿时担心了起来,害怕赫连煜会言而无信,于是小声地问道。 赫连煜把玉坠递还给凤七寻,“姑娘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真的?哇,我就知道自己运气很好啦!哈哈哈!” 凤七寻得意的放声大笑,直到发现周围的人都对她投来的怪异的眸光,就连对面的男子都是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急忙收住笑,掩饰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把玉坠放到了柜台上。 “这个玉坠我要了!” 赫连煜瞧着女子可爱的模样,突然很好奇面纱之下的她,究竟生的一副什么模样。虽然是初见,但是莫名的,他总觉得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一点都不陌生,就连声音都很熟悉,仿佛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 “姑娘,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姑娘可否……” “煜哥哥!”这时,凤九夜从门外走了进来,绮丽的容颜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浅笑,眸光流连仿若山岚,举手投足间都是绝代的芳华。 “七寻。”赫连煜轻唤了一声,微笑着快步迎了上去。 凤七寻在听到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时,也不由得望了过去。在看到凤九夜那张脸的一瞬间,她就呆愣在了当场,眸中的震惊溢于言表,面纱下更是樱唇大张,别提有多震惊了! 霎时间,凤七寻脑海中划过的疑问,不是为什么眼前的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而是赫连沣为什么要骗她?他明明告诉过她,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她那么信任他,他为什么要骗她? 凤九夜自然也注意到了凤七寻的存在,不过她的眸光淡淡的扫了凤七寻一眼,便复又回到了赫连煜身上,笑容温婉,语气柔和的说:“煜哥哥,抱歉我才过来,刚才上楼的遇到了尚书家的千语姐姐,所以就多寒暄了两句!” “无妨。” 瞧着轻言浅笑的凤九夜,凤七寻愈发的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由自主的缓步上前,无论是脑海还是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赫连沣没有骗她,他那么的爱她,对她那么的好,怎么会骗她呢?所以她一定要问清楚那个女子的身份,弄清楚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小葵瞧着情况不对,急忙对一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跑去四楼找赫连沣。自己则疾步上前,拦住了凤七寻的脚步,眼神殷切的看着她,轻摇了摇头。 “让开!”凤七寻沉声说,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那个女子的身份。 在她逼视的目光下,小葵垂下了头,但是挡在她身前的身体却是分毫未动。 “让开!”她加重了说话的语气,眸中隐约也有怒气渐起。 终于,这里的动静引起了赫连煜等人的注意,凤九夜的目光又落在了凤七寻的身上,细细打量之下,总觉得这个女子太多熟悉,无论是身形还是露出的相貌,亦或是如今瞧着她的眼神,都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刻的人——凤七寻! 凤九夜心底悚然一惊,为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不!不可能!凤七寻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她已经死了!她已经在鹰嘴峰的断崖下粉身碎骨了! 可是她越是否认,心里便越是不安,看着面前蒙着面纱的女子,就越觉得是凤七寻。 此时,凤七寻已经推开了拦在她身前的小葵,一步一步的来到凤九夜面前,眼神中混杂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她张了张嘴,一字一顿的问:“你—是—谁?” 有清风从半开的雕花窗中吹了进来,吹动了女子脸上的面纱,面纱在几多飘摇之下,终于不胜风力的从她的耳畔滑落了下来。 第313章 都是为了你好 雪白的绢纱缓缓滑落,眼看着凤七寻的面庞就要展现在众人面前,蓦地一只手攫住了她的皓腕,接着便是一阵大力袭来,让她猝不及防的跌进了一个胸膛里,同时另一只大手按着她的后脑,把她面朝里,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不好意思,我家的小野猫又胡闹了,搅了郡主和殿下的雅兴,着实抱歉!”赫连沣淡冷的嗓音幽幽响起,却是没有半分歉意在其中。 “王叔客气了!”赫连煜淡淡的说,目光有意或无意的逡巡在凤七寻的身上,总觉得越瞧越觉得熟悉,于是不无好奇的问:“这位是?” “不过是一个旧友的女儿,从邕南来的,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暂时住在岐王府上。”赫连沣轻描淡写的回答,明显感觉到凤七寻攥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收紧,而他兀自不动声色,“殿下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还有事,就不便奉陪了!”说罢,便向一旁秀眉紧蹙,目光一瞬不瞬停留在凤七寻身上的凤九夜略一点头,然后一把拽下身上的披风,严严实实的裹在了凤七寻的身上,也遮住了她引起众人猜测的脸。 “殿下请便!” 赫连沣拦腰抱起了凤七寻,大步走出了二楼的玉饰专柜,马不停蹄的下了楼,上了早已等候在明月楼门外的马车。 “回府!”他冷声下令。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整个马车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车外的喧嚣和人声都无法传进来分毫。赫连沣眸色低沉,面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丝毫的情绪,只不过他抱着凤七寻的手渐渐收紧,分明泄露了他的占有欲和些许的……不安。 终于马车停在了岐王府门前,赫连沣不顾凤七寻要自己下车的意愿,强行把她抱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王府他居住的房间里。 他把凤七寻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一改方才冷凝漠然的表情,温声道:“累了吧!你先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我出去吩咐下人准备晚膳!”说着,便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饮尽后,若无其事的说:“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辣子鸡?百合桂鱼?还是好久都没吃过的清蒸鲈鱼?” 凤七寻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帏上方的花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赫连沣顿了顿,放下了茶杯,缓步向门外走去,“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我决定好了!闵良,吩咐膳房……” “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向我解释些什么吗?”凤七寻蓦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而冷,好似有很多的不满和怒气郁积在心胸,只差瞬间爆发了! 赫连沣回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赫连沣!”凤七寻蓦地提高了音调,坐起身来,眼神伤心且失望的望着他,“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先是说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来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刚才又说我是旧友的女儿……我到底有多少个身份?哪个身份才是真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不是有意要骗我,所以就可以得到原谅吗?刚才那两个人你认识对吗?还有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到底是谁?我又究竟是谁?赫连沣,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欺瞒我不成?”她胡乱解下身上的披风,然后从床上下来,脚步踉跄的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去问别人,我去明月楼找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她一定知道我是谁!” “小七!”赫连沣抓着她的手腕。 凤七寻用力的一甩,“你放开我!你别碰我!”顿了顿,她眼神愤怒的睇着赫连沣,沉声道:“满口的谎言,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赫连沣,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她满布恨意的眼神,让赫连沣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爷……”闵良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赫连沣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冷声道:“全都出去,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打扰!” 闵良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担忧的眼神在赫连沣和凤七寻之间徘徊了一会儿,才垂首应道:“是!”然后缓缓退了出去,把房门牢牢的关紧了。 赫连沣瞧着脊背挺直,表情固执的凤七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过来坐。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全部都告诉你!”只是但愿你听了这一切以后,还能想以往一样天真可爱,只是终究不会可能了吧! 凤七寻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半信半疑的说:“你说吧!如果这次还骗我的话……”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其中的决绝却恁的明显。 赫连沣缓缓点了点头,把凤七寻的身份和他们相识以来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包括太子对她的恋慕,她和凤九夜之间的嫌隙还有她对他的若即若离。 “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未婚妻,而是雍王府的嫡长女,还是皇上钦封的柔嘉郡主,可是现在我被自己的胞妹凤九夜取代了,她变成了凤七寻,而我则成了一个死人?” 望着凤七寻出乎寻常的冷静,赫连沣点头道:“依刚才的情况推断,的确是这样!” “你怎么就确定我是凤七寻呢?毕竟我和九夜长得一模一样,如今我又失去了记忆,也许我是凤九夜也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赫连沣就覆上了她的手,目光认真的说:“小七,任何人都会认错你们,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你是我这么多年来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 凤七寻抽回手,别开眼道:“既然你那么爱我,又为什么要骗我?” “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什么都记得了,就算知道那一切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她闻言霍的站了起来,“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可以骗我?为了我好就可以编造一个谎言,把我蒙在鼓里?为了我好就可以让我一无所知?赫连沣,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我就算失忆了,也还有选择的权利,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凭什么?”她眼神倏然凌厉了起来,语气更是少有的决绝,“赫连沣,我恨你!”说完,她就不顾一切的打开房门,疾步跑了出去。 “小七!” 第314章 街遇封青越 赫连沣本来是想追出去的,可是想到凤七寻刚才的愤怒,他还是决定先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再说,毕竟突然知道了那么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消化一下——这一点,别人是帮不了的。 “小葵。”他淡声唤道。 小葵闻声走了进来,平凡无奇的脸上隐约有些许担忧。她用双手比划了几下,似乎在说:“属下办事不力,没有保护好小姐,还请主上责罚!” 赫连沣摇了摇头,“罢了,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的,无论我怎么努力去掩盖,她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这一切,也还是会一样的恨我……要怪就怪当初,我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而欺骗她……” “主上也是为了小姐好,小姐会理解的!”小葵又急急比划了几下。 “你不用安慰我,她会不会原谅我,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凤七寻那般固执的人,恨一个人不容易,想要她原谅一个人更加困难,不然她和凤九夜一母双生的孪生姊妹,又何至于沦落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呢? 他抬眸睇了一眼小葵,吩咐道:“去吧!保护好她!” 小葵点头,转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凤七寻匆忙跑出了岐王府,漫无目的的走在喧嚣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个连自己的身份都丢了的人,一个突然从自以为是的天堂跌落地狱的……可怜虫。 “七寻姑娘?”夹带着疑惑语气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就挡在了凤七寻身前。她抬起头一看,是个陌生却眉目清秀的男子,眉眼之间有几分富家子弟的纨绔和不羁,看起来像是一个浪荡公子。 凤七寻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警戒,绕过身前的男子,继续向前走去。 男子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好看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重又大步迈到凤七寻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七寻姑娘,你怎么了?” 凤七寻这才想起来,赫连沣告诉她,她的全名是叫做凤七寻。很显然,面前的这个一再拦住她的男子认识她,可是她却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她疑惑的问道。 男子立刻吃惊地张大了嘴,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片刻后,他才活动了一下快要掉下来的下巴,郁闷的说:“七寻姑娘,你不是吧?我不就是那天不小心说了你两句嘛,你也不至于装作不认识我吧?再说了,我也没说错不是?你是真的变得有点像那个坏妹妹了嘛!” 面对男子的喋喋不休,凤七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男子在她周身看了一下,疑惑的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的丫环呢?那个叫什么臻……哦对,臻儿的丫头!长得还挺漂亮的那个!” “你到底是谁?”凤七寻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这下,男子才正眼端详着凤七寻,皱眉道:“你是凤七寻吗?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是封青越呀!封青越!” “封、青、越?”凤七寻咀嚼着这个名字,还是觉得陌生的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努力去想以前的事情,头就开始不可抑制的疼痛了起来,像是被万根钢针狠狠嵌入一样。“啊——”她大叫了一声,捂着头缓缓蹲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表情。 街上的人都对他们投来了或好奇或疑惑的眼神,封青越讪讪的笑了笑,急忙蹲下身体,小心的碰了碰凤七寻的肩膀,“七寻姑娘,你怎么了?” 凤七寻抬眸,脸色苍白如纸,额前鬓角的冷汗涔涔,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盯了封青越半晌,突然身体一个摇晃,直直的栽到了他的肩膀上,晕了过去。 “七寻!”封青越低唤了一声,表情倏然严肃了起来。 凤七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窗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男子,似乎是在街上拦住他的自称封青越的人。她艰难的坐起身来,虚弱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封青越闻声转过身来,微笑外加庆幸的说:“你终于醒了!刚才你突然就晕倒了,可把我给吓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哎呦,我这小心脏呦!”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哎呀,朋友之间那么客气做什么?” “朋友?” “对呀!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封青越一脸狐疑的瞧了凤七寻一眼,大步走到床边说:“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把你送回去雍王府吧!” “雍王府?”听到雍王府的名字,凤七寻又是脸色一白,苦笑着说:“呵,我已经回不去雍王府了……” “为什么?你不是雍王府的郡主么?怎么就回不去了?”封青越皱眉睇着凤七寻,“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替你诊脉的时候,发现你头部受到很大的撞击?而且你刚才又是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所以你是……失忆了?”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不是认识我!哎,不对呀,昨个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呀!人瞧着也健康的很,不像有什么毛病的样子,怎么才一天不见就变成这幅模样了?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说到这里,封青越突然住了嘴,心头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机械的转过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一脸苦涩的凤七寻,难以置信的问:“难道不是像是变了一个人,而是根本就是变了一个人?现在那个身处雍王府,以柔嘉郡主自居的女子……是凤九夜?” “好像是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凤七寻,还是凤九夜!” “你当然是凤七寻了!我就说那个凤七寻有些怪怪的,怎么瞧着对太子都是一副殷勤过了头的模样,哼,原来是一个冒牌货!他奶奶个腿的,这天下之大,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有,居然还有顶替自己孪生姐姐的!不过……”封青越看着凤七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她怎么就变成你了?你怎么就失忆了呢?” 第315章 想回家看看 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凤七寻也不清楚,她只是把赫连沣告诉她的关于她掉下鹰嘴崖的猜测告诉了封青越,而后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啧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呀!”封青越叹道,继而瞧了凤七寻一眼,嘿嘿笑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凤九夜!她居然狠毒到把你从鹰嘴崖推了下去?鹰嘴崖呀!那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掉下去了的话,就算是一只九命猫,也得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你可算是命大,就只是失去了记忆,想必定是有神灵庇佑!我还说怎么头部受到了那么大的重创,敢情是从悬崖上给摔了下去,没摔死真是万幸!”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凤七寻有些不明所以的问。 “啊?我…我…我是在自言自语,你不用理会我!”封青越讪讪的笑了笑,又瞧了凤七寻两眼,心道这失忆了以后的小眼神,还真是无辜的诱人,自制力弱的还真是不能和她独处,一不小心要犯错误的呀! 为掩饰自己的心思,封青越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两口喝干了,然后安慰凤七寻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的!” “真的?你能帮助我恢复记忆?” “当然了,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本公子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呃……咳咳咳!”他做了一个自打耳光的动作,讪笑着说:“瞧我这张嘴,又开始口无遮拦了!哈…哈哈,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既然雍王府回不去了,你不如跟着我回我家去吧!或者你住在客栈里也行,我把房钱给你付了!不过你一个女子,住在客栈里恐怕不安全,还是跟我回府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封青越就这么自顾自的决定了凤七寻的去向,看的凤七寻差点目瞪口呆。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有住的地方。” “你有住的地方?哪儿?安不安全?有人伺候吗?真是的,还能有什么地方比我家更好吗?我家房子又大,人又多,还热闹……” “岐王府。”凤七寻小声打断了封青越的自夸,“我现在住在岐王府。” “……岐王府?!那我家是没办法相提并论了!”封青越脸上浮现出些许失望,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所以岐王爷也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恩,一切都还是他告诉我的。” “真是奇怪哈!岐王爷那个强势的男人,居然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他难道就不怕你伤心难过?要换做是我,我说什么都得瞒着你!而且忘了那些事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么……”原来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她好! “可是岐王怎么会让你单独出门呢?”封青越不无疑惑的问,印象中的赫连沣似乎是一个既霸道又有实力霸道的男人,以他对凤七寻的在乎,怎么会放她一个人出来呢?这不明摆着把她置于危险之中了吗? 凤七寻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他没有……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封公子,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替你办成咯!” “我想去……雍王府看一看。” “这……”这可比上刀山下火海难多了,一个不小心暴露了凤七寻的存在,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岐王估计会把他当做烤鸭给片成片儿吧! 觉察到封青越的为难,凤七寻急忙道:“就是看看而已,不进去,我只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那……好吧!不过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啊!”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封青越带着她来到了雍王府对面的窄巷里,隐在阴影处,指着偌大的府邸说:“呶,那就是雍王府。” 凤七寻的眸光逡巡在雍王府的大门,宽大的门楣,朱漆的木门上悬挂着漆金的匾额,上面雍王府三个大字铁画银钩,石砌的台阶两旁是雕刻生动的石狮子,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神,巡视着过往的路人。 原来这便是她的家…… 突然,一辆奢华而低调的马车自长街驶来,停在了雍王府门前。马车的帷幔被掀起,原先在明月楼有过一面之缘的贵气公子下了来,继而转身把探身走出马车的凤九夜扶了出来。 凤七寻已经从赫连沣的口中知道,这位贵气逼人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东宫太子赫连煜,是对她极其倾慕的一个人。可是如今他眼里看着的,手里牵着的,只不过是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凤九夜,而不是她! 许是怕引起凤七寻的上心,一旁的封青越提议说:“这看也看了,要不咱们就回去吧?” “再等等……” 只见凤九夜下了马车,对着赫连煜嫣然浅笑,眸光似水的说:“有劳煜哥哥了,还亲自送我回来!” “应该的,只是今日出了些意外,没让你挑到称心的首饰,着实不好意思了!” 凤九夜摇了摇头,唇畔笑意缱绻,“没关系,只要有煜哥哥在,七寻就会过得很开心,能否挑到称心的首饰,还有那么重要么?” 赫连煜轻笑,上前把凤九夜拉进了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松开,“进去吧!” 凤九夜摇头,“七寻要目送煜哥哥走了再进去!” “好!”赫连煜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回宫!” 直到马车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凤九夜才敛去了眼角眉梢的笑意,疾步走回了雍王府。对面窄巷中的凤七寻和封青越也离开了。 菱湘小筑里,凤九夜伏在桌案上,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简单的几行字,然后对着门外轻唤:“素绮!” 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郡主有何吩咐?” “说了多少遍了,在府里要称呼我为大小姐!”凤九夜蹙起了眉头,不悦的斥道。 “奴婢知错,大小姐!” 凤九夜不屑的轻瞥了她一眼,把写好的书信塞进了信封里。“把这封信连夜交给你的主子!记住,务必亲手交给他,万不可假手于人,知道了吗?” “是,大小姐!”素绮上前接过书信,缓步退了出去。 “等等。”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叫臻儿的丫头怎么样了?” “回大小姐,她现在还在下奴院,因为是被大小姐赶到那里去的,所以没少受人欺负!只不过她一直忍气吞声,所以也没被抓住什么把柄!” 凤九夜不悦的眯起了眼,语气冷冷的说:“要么除掉她,要么找个机会把她赶出去,这个丫头识破了我的身份,继续留在王府里,迟早是个祸害!” “是!” 第316章 别样深情 回宫的马车在宫道上缓缓前行,车辙在夕阳的余晖下,拉扯出了一道道孤独的剪影。赫连煜坐在马车里,俊秀的容颜上不见了温润如玉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和冷厉,还有一丝旁人极难察觉的担忧和不安。 马车停在了重华宫前,小安子疾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问候:“奴才恭迎殿下回宫!” 赫连煜探身从马车里走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缓步向殿内走去。在经过小安子的时候,后者悄声提醒了一句,“殿下,楼厉回来了!在内殿等您!” 赫连煜表情微变,淡声吩咐道:“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是,奴才遵命!” 赫连煜吩咐完,就脚步不停的走进了重华宫,径直走进了内殿。内殿原本空无一人,徐徐的清风从窗外吹进,檀香袅袅,殿内寂静而安谧。赫连煜环顾四周,沉声道:“来都来了,就不要装神弄鬼了吧!” “呵……”一声轻笑传来,身着玄色长衫的男子倏然出现,并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出现在了赫连煜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楼厉见过太子殿下!” “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虚礼。”赫连煜轻瞟了他一眼,缓步走到一旁的桌案边坐了下来,声音极力平静的问道:“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楼厉合上了手中的折扇,大步走到赫连煜对面坐了下来,挑眉道:“可以说找到了,也可以说是没找到。” 赫连煜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怀疑的没错,七寻郡主确实是在西倾山秋狩之时失踪的。我派人搜寻了整座西倾山,在鹰嘴崖发现了轻微打斗的痕迹,想必那里就是郡主失踪的地方了!” “鹰嘴崖?!”赫连煜心下一惊,面色突然紧张了起来。 他心里存了千般万般的侥幸,都在楼厉的下一句话中化作了灰烬,“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郡主应该是被人逼得跳了崖!” “什么?!”赫连煜的右手倏地握紧,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表情愤怒而伤心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凤九夜!一定是凤九夜!她为了取代七寻,所以把她逼下了悬崖!她真是好狠的心!好狠呐!” “你先别急着生气,听我说呀!郡主虽然被逼下了悬崖,但是应该没死,我的人在鹰嘴崖的崖底发现了人工开凿的隧道,那个隧道通向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叫寒山村。据寒山村里的人说,曾经有一男一女无意中来到了那里,生活了约么一月有余,后来便被一群黑袍人接走了,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村子里的另一户人家!” “是七寻吗?”赫连煜抬眸,直直的盯着楼厉,语气急切的问:“那个女子是七寻吗?到底是不是七寻?” 楼厉点了点头,“应该是,因为村子里的人都唤她‘小七姑娘’!” 赫连煜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亦露出了庆幸的神色,“是她!一定是她!七寻小的时候,很多人都唤她小七!她没死!太好了!她没死!” “殿下难道不想知道,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吗?” “谁?” “村子里一个断了双手的男人告诉我的人说,那个和郡主在一起的男人叫连沣!” “连沣…连沣……赫连沣!岐王叔!”赫连煜蓦地看向楼厉,“这么说,七寻是和岐王叔在一起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七寻失踪的这段日子,岐王叔也一直称病不曾上朝,甚至有大臣前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这不是因为他不想见别人,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在!这么说的话……”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的事情,那个蒙着面纱的姑娘以及赫连沣对她的保护,期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倒着实不寻常。就算是旧友的女儿,他对那个女子未免也在乎的有些过了头,而且他明显不想让别人看到那女子的相貌,似乎是在掩饰什么! 赫连煜霍的站了起来,恍然道:“王叔今天之所以不想让我看到那女子的脸,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七寻!” “殿下在说什么?”楼厉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赫连煜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王叔已经回来了……和七寻一起!不行,我要去岐王府,我现在就去把七寻接过来,我不能再让她离开我了,我会疯掉的!”他说着,便疾步向殿外走去。 楼厉急忙起身,快速拦到了赫连煜身前,“殿下切勿鲁莽呀!” “鲁莽?我心爱的女子现在陪在别的男人身边,而且瞧她的模样似乎不认识任何人,我只不过是把她接过来,怎么就鲁莽了?就算是我鲁莽,为了七寻,我也愿意鲁莽这一次!”说罢,他就绕过楼厉,径直走到了外殿。 “殿下!”楼厉大喊了一声,不得已上前,点了赫连煜的穴道。 “楼承颢,你做什么?” “栖白!我们相交多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做糊涂事!你听我说,岐王爷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接他们离开寒山村的是一群黑袍人,为首的人拿着一柄弯月刀!” “那又如何?”赫连煜沉声吼道,“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去见七寻!” “他们是祭月阁的人!是江湖第一邪教祭月阁的人!那个拿着弯月刀的首领正是祭月阁三修罗之一的冥!赫连沣……也是祭月阁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接下来的话,就算楼厉不说,赫连煜也已经明白了。 “凌、祭、月……”他轻吐出了那三个字,脸上泛起了无奈的笑,“原来王叔就是那个能颠覆大凛朝半壁江山的祭月阁的主人!” 楼厉点了点头,“所以殿下,你一定要冷静!郡主固然是要接回来,可是不能仅凭着一时的冲动,要从长计议!” “我知道了,你放开我吧……”赫连煜闭了闭眼,无力的说。 楼厉解开了他的穴道,淡淡的说:“殿下好好想一想吧!我就先退下了!毕竟事关大凛朝的江山安稳,我相信你不会冲动行事的!” 赫连煜踉跄着走了两步,扶着蟠龙的柱子,眸底一片惨然。不要冲动?不要鲁莽?谁又知道他有多爱凤七寻,尽管一眼就看出了凤九夜的虚假,但是他可以隐忍不发,他可以为了凤七寻,和凤九夜虚与委蛇,只为了不打草惊蛇,害怕凤九夜伤了她……天知道,他每天都在思念中煎熬,痛不欲生! “七寻,七寻……” 第317章 美人关难过 入夜时分,苍穹寂寂,草木葱茏,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娥提着琉璃宫灯,缓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身盔甲、手持长戟的兵士成排成列的巡视着皇宫各处,他们表情凝重,眼神肃穆,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警戒。 皇宫一隅的景华殿里灯火通明,不时从里面传出丝竹管弦的声音,隐约还有男女的嬉笑玩闹之声,只听女子娇声唤道:“五皇子,这儿,奴婢在这儿!” 走进去一瞧,便见到六七个相貌清丽的宫娥在偌大的宫殿里四下躲藏,身着湖绿色暗纹锦袍的赫连焱用黑布蒙了眼,伸着双臂在四处的搜索找寻。被他找到的宫娥,轻者被索取香吻一个,重者难免受到他禄山之爪的揉捏抓挠,当真是一副声色犬马的景象。 就在赫连焱抓住了一个小宫娥,正欲对她上下其手的时候,一个小仕官躬身走了进来,来到他面前,附在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赫连焱闻言,一把扯下了蒙眼的黑布,表情不悦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皱眉道:“今天不玩了,都回去吧!” 宫娥脸上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甩手帕,悻悻然的离开了景华殿。赫连焱则缓步走到大殿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声说:“让她进来吧!” “是!” 小仕官退下去后没多久,一个眉目清艳的女子便款款走了进来,正是凤九夜的贴身女婢素绮。她对着赫连焱盈盈一拜,嗓音娇媚的说:“奴婢参见五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吧!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回禀主子,九夜姑娘有一封信,特意嘱咐奴婢务必亲手交给主子,恐怕是和坠崖的凤七寻有关!” 赫连焱挑眉,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哦?速速呈上来!” “是!”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缓步上前递给了赫连焱,继而垂眸侍立在一旁。 赫连焱急忙抽出信,打开一看,果然是凤九夜所写,而且里面的内容让他颇为震惊。他把信连带信封一起在蜡烛上点燃,丢进了脚边的火盆里,冷笑道:“她说她怀疑凤七寻还活着,并且就住在岐王府里?呵,当初可是她亲眼瞧着凤七寻跳下鹰嘴崖的,怎么?现在是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么?” “奴婢不知,不过瞧九夜姑娘的模样,倒不像是假的!” 赫连焱皱眉思考了片刻,挑眉问道:“想必你也见过了,岐王府里的那个神秘女子当真是凤七寻吗?” “瞧着身形和背影,的确和九夜姑娘有几分相似,但是因为那女子蒙着面纱,而且岐王爷似乎有意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相貌,所以奴婢无从判断,还请主子降罪!” “无妨。”赫连焱站起身来,缓步踱至素绮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幽幽的说:“岐王叔若是真的想保护什么人,别说是你了,就算是父皇,都未必能窥得一二。看来,他的确很紧张那个神秘女子,所以不管那个女子是不是凤七寻,我都有必要派人去探查一番!” 素绮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不自觉的红了脸,嗫嚅着道:“主子所言甚是!” “素绮,这一段时间真是委屈你了,凤九夜那个蛮横阴狠的大小姐,怕是不好伺候吧!你瞧瞧你,都憔悴了!”说着,赫连焱的手就轻抚上了素绮的面颊,眼神中氤氲开暧昧的色彩。他附在女子耳边,轻碰了一下她娇巧的耳垂,吐气如兰的说:“今儿个天色已经晚了,出宫怕是来不及了,不如就留下来吧!让本皇子好好疼疼你!” 素绮的俏脸更红了,极轻的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瞧着她无限娇羞的模样,赫连焱心情大好的朗声大笑了几声,一把将素绮拦腰抱了起来。后者低呼了一声,双臂下意识的攀上了赫连焱的脖子,咬唇轻唤道:“殿下……” “小妖精!”赫连焱双眼微眯,抱着素绮大步走进了内殿。不多时,里面便响起了女子的娇喘低吟还有男子的低吼,以及身体痴缠碰撞的声音。 封青越把凤七寻送到了岐王府门前,瞧着气势恢宏的门楣,温声道:“快些进去吧!既是偷跑出来的,王爷定然不知晓。以他对你的在乎,如果发现你不见了,还不得气疯了!” “他当真……那般在乎我?”凤七寻不确定的问。 “那是自然了!”封青越语气肯定的说,眉眼中浮现出几许“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感慨,“连家父那般粗莽之人,都看出来了岐王爷对你的特殊和优待,不住的叨念着岐王英明一世,在战场上是何等的所向披靡,如今竟然也有了软肋!” “软肋么?”凤七寻细细的咀嚼了这两个字,抬眸对封青越清浅的一笑,“今日多谢封公子,谢谢你为了我所做的一切,公子慢走!” 封青越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你好生照顾自己”便快步走下台阶,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 望着枣红色的骏马及马上的人一并消失在长街尽头,凤七寻才无力的缓缓蹲了下来,姣好的面庞上被一层忧郁覆盖。听赫连沣的描述,以前的她似乎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甚至坚强的有些可怕,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固执的依靠自己,而不想去依附于任何人。 可是现在的她不一样,现在的她很脆弱,像是易碎的水晶一碰就碎了。她讨厌那些磨难,讨厌前方无止境的重重困难,还有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身边的危险。她的唇畔扯开了一丝苦笑, “呵…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已经离不开他了!” 许是折腾了一天,凤七寻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月上中天,皎皎的月华洒在女子蜷缩着的纤弱的身体上,像是盖上了一层霓裳羽衣,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美轮美奂,不似凡世俗女,而是像极了九天玄仙,只待羽化便可位列仙班。 蓦地,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挺拔的身形遮挡住了大半的月光,接着无边的静谧中便响起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悠远而渺茫。 赫连沣弯腰把凤七寻圈进了怀里,眼神哀伤的说:“小七,你当真就那么恨我么?可是就算你怎么恨我,也不能不回家呀?你这般折磨自己,就是为了让我心痛么?呵……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第318章 我们和好吧 昏昏沉沉中,凤七寻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与世隔绝的寒山村,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女,每日洗衣做饭、纺纱织布,她的丈夫还是赫连沣,只不过他不再是大凛朝赫赫有名的战神岐王,而只是一介农夫,和其他人一样或上山打猎,或下水捕鱼,以维持日常的生计。他们的生活平静的像是一汪兴不起波澜的死水,平淡却也幸福。 周身的画面急遽变换,凤七寻瞬间来到了繁华阜盛的离都,来到了殿宇森森、宫廷巍峨的皇宫。相貌绝艳的女子一身红衣凤袍,头戴凤冠,眼神睥睨的望着垂首叩拜的群臣,他们高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侧眸看向身旁,面容陌生的男子笑容粲然。他牵着她的手,目光灼灼,语气真挚的说:“七寻,如今我终于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我要你同我共享这盛世繁华!” 画面中的凤七寻还来不及回答,一把烈火便将一切悉数燃尽,燃烧的哔啵声伴随着孩童撕心裂肺的惨叫袭进心间。“母后,孩儿疼,母后,救救孩儿,母后!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是灾星!我不是灾星!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凤七寻蓦地睁开双眼,急促的喘息着,心脏亦是扑通扑通的狂跳着。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和摆设,是她在岐王府里所住的屋子。她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梦境里的画面,纷乱而复杂,却无疑都是关于她。耳边响起了孩童的惨叫,一声声的直入心肺。 她起身下了床,抱起锦被缓缓走出了房间。 深夜的岐王府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些许的虫鸣,不过也随着深秋的到来,而渐变成强弩之末,再无半分生气了。赫连沣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半分光亮,也没有半个人影。 “沣……”她低唤了一声,清亮的眸子里溢满恐惧。怎么会没有人呢?这大半夜的,他会去哪里呢?难道…难道…他生气了?所以不想要她了?于是连个招呼都不想打一下,就不辞而别了么? 凤七寻越想便越是难过,抱着被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小声抽泣了起来。 有家丁出来小解,听到女子的哭声被风裹挟着传来,顿时脊背一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的走近凤七寻,打量了一番发现是她后,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小七姑娘,大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凤七寻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的说:“沣不见了,他不见了……” “你说王爷呀!他可不是没在这儿嘛,他人现在书房呢!听说最近朝中事务繁多,尤其是边境诸国正在蠢蠢欲动……哎,小七姑娘,你上哪儿去呀?王爷商讨事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的,小七姑娘!” 后面的话,凤七寻已经听不见了,她只知道赫连沣在书房,而她想要马上见到他。 岐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身形挺拔的男子坐在桌案前,刀削般的俊眉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低沉的道:“每过个一两年,边界的那些蛮荒之族就开始不死心的兴兵来犯,还真是不知悔改!” “那王爷,依您看,末将们应该怎么做?”身穿甲胄的将领面容恭敬的问道。 “不用理会他们,只需加强布防便可。如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可以派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带兵出战,杀一杀他们的锐气,不如这样吧,此次我让闵良随你回去,以他的能力,对付那些蛮夷绰绰有余了!” “万万不可,王爷,闵将军还要保护您的……” 赫连沣抬手制止了将领的劝说,不甚在意的说:“无妨,让闵良尽管去就可以了,这大凛京都、天子脚下,还没人敢把我怎么着!” 那将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书房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仅着里衣的凤七寻抱着被子跑了进来,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泪痕犹存,可怜兮兮的唤道:“沣……” 将领小心的睇了赫连沣一眼,瞧着他瞬间铁青下来的脸色,不禁暗暗为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姑娘捏了一把汗。熟悉赫连沣的人都知道,在他商议事情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尤其是府上的嫔妾。凡是触碰了这一条底线的人,一律会被赶出王府,自生自灭。 将领偷偷瞧了凤七寻一眼,心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就要这么被赶出去了么? 见赫连沣没有回答她,凤七寻抽了抽鼻子,小跑着上前,扯住他的袖子摇啊摇,“沣,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赫连沣瞧着她身上的单薄的衣衫,还有光着的脚丫子,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他对立在一旁待命的将领道:“就照我说的办,你先下去吧!” 将领又向凤七寻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才垂首答道:“是,末将遵命!” 将领离开后,赫连沣一把将凤七寻抱到了自己腿上,语气不悦的问:“你不乖乖地在房间里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我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好可怕,所以我就想找你陪我一起睡……” 赫连沣轻叹了一口气,大手握住凤七寻冰凉的脚丫子,“那怎么不知道穿鞋出来?” 凤七寻不由得动了动脚趾头,眼神躲闪的回答:“……忘了。” “真是什么都能忘!” 赫连沣起身,抱着凤七寻走到书房内间的锦榻旁,让她坐了下来,自己则去一旁取过金疮药、纱布等东西。他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小心的清洗过她脚上的划伤,撒上金疮药,又用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 “以后不许光着脚出来了,下次再这样,就把你的脚给剁了!”他出声威胁道。 凤七寻吃吃的笑着,“你才舍不得呢!” “知道我舍不得,还这么让我心疼!” 凤七寻倾身,用双臂环住了赫连沣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说:“沣,我们不要吵架了,我们和好,好不好?我知道你瞒着我,都是为了我好,是怕我伤心,怕我难过!我都知道!是我不懂事,非但不领你的情,还责怪你!” 从封青越说了那些话,她就知道了,赫连沣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编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国梦境,给了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只是她终究太脆弱,承受不起梦境破碎后的绝望和毁灭。 赫连沣欣慰的一笑,“你知道便好……” 第319章 太子到访 翌日,赫连沣安心的去上朝了以后,凤七寻就窝在王府一角的花园里。她拿着小锄头,把园中那些名贵的花花草草都拔掉了,准备全部栽种上让下人一早从集市上买来了秧苗。 下人们瞧着被扔了一地的名贵花卉,一张脸别提多难看了。“小姐,这些花草都是王爷花了大价钱从西域弄过来的,您怎么能说拔就给拔了呢?怎么着也得向王爷禀报一声吧!” 凤七寻抬眸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这有什么好禀报的?沣说了,只要我愿意,这整个岐王府都是我的,不过就是拔几棵草,怎么还得向他禀报了?再说了,这些花花草草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如趁早拔了,种一些瓜果蔬菜来的实惠些!” “小姐,咱们府上不缺您种的那点瓜果,而且您拔的这些个花草,若是搬到集市上卖了,起码能买一大车瓜果蔬菜了!” 凤七寻小嘴微张,不无惊讶的问:“真的?” 下人重重的点了点头,“真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种回去?难不成等着你家王爷回来了训斥我呀!” “啊?!!!” 凤七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笑眯眯的对目瞪口呆的下人道:“这把花草种回去的伟大任务就交给你了,务必办成,不然小心王爷回来了收拾你!”说罢,她就哼着歌,悠闲的朝凉亭走去,只剩下一脸苦笑的下人,还有满地狼藉的花园。 “天呐,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啊啊啊啊!”下人抱头蹲了下来,一脸的欲哭无泪。 凤七寻刚一走出花园,还没走到凉亭,远远瞧见府里的护院拦着一个人。那人眉目俊雅,衣着贵气,似乎是在明月楼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殿下。 “不好,狼来了!”凤七寻暗道了一声,急忙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之所以反应这么敏感,是因为赫连沣临上朝之前交代了——无论什么人来到府上,她都一律不能见,否则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凤七寻或许不知道,但是赫连沣可是清楚得很,若是知道了她还活着,凤九夜是铁定不会再放过她的。 凤七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想她才十几岁,还很年轻,可不想那么早死,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赫连煜原也是故意趁着赫连沣上朝的功夫,过来岐王府一探究竟的。他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知道那个女子的长相,确定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凤七寻。可是瞧着挡在身前的两三名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再望了望逃也似的跑开的凤七寻,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滚开,连本太子的路都敢挡,活腻了不成?”不得已,他只有搬出太子的威严。 然而那几个彪形大汉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牢牢的挡在他身前,并且振振有词的说:“殿下,不是小的不给您让路,实在是王爷有令,除了他,任何人不得踏进王府内院一步!” 赫连煜挑眉,“那个任何人,难道还包括我?” “恐怕是……” “你…你们……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赫连煜点了几下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好,你们不让我过去是吧?我今儿个还非进去不可了!小安子!” “奴才在!” “你现在立刻去鸿胪寺调兵,就说岐王府上有人以下犯上,对本太子不敬,让鸿胪寺卿马上带人前来,把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统统给我关到牢里去!” “是!”小安子应声,作势向岐王府大门走去。 这下,可难为了拦路的几个护院,当真是拦也不是,让也不是。赫连煜瞅准了机会,厉声道:“怎么样?是让还是不让?不过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乖乖的让开,不然等鸿胪寺卿带人来了,可就不是让个路那么简单了!” 护院们无奈之下,只好侧身闪到了一旁,“殿下请!” 赫连煜冷哼道:“这还差不多!” 凤七寻马不停蹄的跑回了自己的园子,急忙命令丫环关门关窗,可到底是晚了一步,紧追而来的赫连煜已经登堂入室,贵气逼人的容颜上有着天家独有的威严,“全都出去,我有话要同这位姑娘单独说!” “这……”房里的丫环瞧了瞧一脸害怕的凤七寻,就看了看表情肃杀的赫连煜,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怎么?本太子的话都没人要听了吗?岐王府上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呀!” 众人闻言,急忙跪了下来,一脸惶恐的告饶:“奴婢知错,太子饶命!” “滚!”赫连煜沉声道。 “奴婢告退!”丫环门纷纷起身,顾不上凤七寻哀求的目光,一个二个着急忙慌的退了出去,把凤七寻和赫连沣两人留在了房间里。也不知道是哪个识趣的家伙,竟然还自动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凤七寻顿时觉得自己的希望也被掐灭了。她缓缓后退,直到撞上了朱漆檀木的桌子才停了下来,一脸怯怯的道:“太…太子殿下……” 赫连煜努力克制住自己上前把凤七寻一拥入怀的冲动,只是站在门口处,目光神情的凝视着数步之遥的女子。明明是和凤九夜如出一辙的容颜,可偏偏只有她才能牵动他所有的心绪,哪怕今时今日的她已经失去了记忆,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陌生而疏远。 那种陌生,陌生得让他心痛…… “七寻……”他启唇轻唤,缓步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却在对上她闪烁着怯然的目光时,动作微微一顿,唇畔浮现出苦笑,“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凄凉,凤七寻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极低的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赫连煜眸中划过一抹惊喜,“你不害怕我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能坐下来说说话吗?”他的语气很小心,甚至带了几分请求的意味。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瞧了一眼对面的位置。赫连煜了然的浅笑,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眸光深情依旧,“能再次看到你,真好!” 第320章 心之所向 凤七寻失去了记忆,无法体会到赫连煜的款款深情,或者说就算她记忆犹存,也不能对他的痴恋感同身受,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赫连煜的千般深情,万般缱绻,都只是属于凤九夜一个人的,从来都与她无关。 赫连煜原本是有一肚子的话,准备说给凤七寻听的,可是一坐了下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你…过得好吗?” 凤七寻微怔,继而浅笑着回答:“应该算是挺好的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以上宾的待遇,住到岐王府里的。” 一句话说完,又是一大段的沉默,气氛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凤七寻拎起茶壶,给赫连煜和自己分别倒了茶,“殿下喝茶!” 赫连煜盯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水,碧绿的茶汤中倒映出他忧郁的脸庞,苦涩顺着唇畔蔓延至了眼角眉梢,像是一滴墨滴到了清水中,并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蔓延开来。 “七寻!”他蓦地抬起头,目光定定的望着对面的女子,“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明月楼那日你所看到的,统统都是假的!我早就知道那人不是你,而是九夜,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因为我不知道你不是在她手里,更不知道凤九夜会不会因为我对她的态度,而伤害到你。所以我一直在小心的应付着她,也私底下派人找过你,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会和赫连沣在一起。 “殿下……” “你要相信我!七寻,你一定要相信我!自始至终,我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个!”他情急之下,倾身握住了凤七寻的手,眼神迫切而炙热。 “相不相信有那么重要吗?她已经失忆了!”阴沉的男声倏然传来,带着不悦的冷寒。抬眸处只见一身墨黑锦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微眯起的狭长眸子里腾起了怒火。 “沣……”凤七寻轻唤,正欲站起身来,就被疾步走来的男子拥进了怀里,强有力的手臂占有似的揽过她的纤腰,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继而皱眉看向赫连煜,语含嘲讽的道:“殿下还真是无孔不入,我不过是上个早朝的功夫,就被你闯进了府里,看来皇兄所谓的暂留皇宫,御书房商议朝事也是殿下的功劳了!” 赫连煜站起身来,温润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我不过是想知道七寻是否在府上而已。”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吧?”赫连沣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我当然会走,只不过我要带七寻一起走!” “你凭什么?” 赫连煜没有回答赫连沣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凤七寻,温声道:“七寻,你跟我回皇宫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也会找机会揭穿凤九夜的真面目,让你重回到雍王府!”说着,他便上前两步,准备去牵凤七寻的手。 赫连沣一个旋身,把凤七寻挡在了身后,冷眼瞧着赫连煜。“无论是谁,都休想从我身边把小七带走!” “王叔,七寻她是一个人,不是随随便便的物品,你凭什么擅自决定她的去留?不要以为她失忆的时候,你陪在她身边,现在就可以替她全权决定了!” 这种对峙的场面,凤七寻还没有失忆之前,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要是换做以前的她,定然不去理会两人的互掐,直接转身走人了。可是如今的她,瞧着有些陌生的赫连沣,和根本还没熟悉起来的赫连煜,一时六神无主了起来。 “你们…你们不要争执了好不好?” “七寻,你告诉王叔你会随我回宫,只有在皇宫里,凤九夜才没办法伤害到你,我也才能更好地保护你!”赫连煜眼神恳求的望着凤七寻。 “这……” 赫连沣皱眉冷哼,质问道:“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的岐王府布防脆弱,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吗?” “我只是说比起岐王府,皇宫的戒备更加森严,也更能给七寻最好的保护!”赫连煜理直气壮的反驳。 “你——”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我哪儿都不住了,我出去住客栈!”凤七寻气急了说。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她,“不许!” “七寻,客栈那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女子能住的,那里人多且杂,又没有下人伺候,更没有人保护,危险,太危险了!”赫连煜苦口婆心的劝说。 相比他的循循善诱,赫连沣更简单粗暴一些,直接冷声道:“你是我的女人,除了岐王府,哪里都不准去!” “王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七寻尚未及笄,更未婚配,你怎么能胡乱说话,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呢?”赫连煜不悦的提醒。 赫连沣挑眉,掷地有声的说:“我说她是我的女人,她就是我的女人,这一辈子只能是我赫连沣的女人!所以殿下,你心底的那些想法,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王叔!”赫连煜沉声喝道。 眼看着两人从唇枪舌战变成了剑拔弩张,凤七寻只好站到两人中间,叹了一口气,对赫连煜说:“殿下请回吧!小七的命是沣救回来的,小七如今也只相信沣一人!殿下的好意,小七心领了!” “沣?你居然叫他沣?”赫连煜脸色一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亲近到,可以让凤七寻直唤赫连沣名姓的地步了?“罢了,罢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赫连煜说完,就苦笑了一声,转身踉跄着向门外走去。 “殿下!” 凤七寻担忧的轻唤,正想上前却被赫连沣攫住了手腕,后者一个用力就把她拉进了怀里。“他自有贴身的仕官伺候,不用你担心!”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想抛下我,和他一起回皇宫?” “当然不是了!”凤七寻急忙否认,同时伸手环住了他的健腰,小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 赫连沣闻言满意的一笑,俯身轻啄了一下女子的额头,又难以自制的辗转到她的唇瓣,细细的品尝着她的甜美。女子嘤咛一声,因为呼吸不畅而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他的怀里,绯红的色彩缓缓爬上了她的小脸,像是两朵蒸蔚的云霞。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赫连沣细声索取承诺。 “嗯,我答应你!” 第321章 力争皇位只为卿 离开岐王府,回到皇宫以后,赫连煜难免的有些失魂落魄,毕竟他就算是个傻子,也早已经看出来凤七寻望向赫连沣时的眼神有多不寻常,那是一个女子看心爱男子的眼神,炙热却也含蓄,却还是会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含情脉脉。 “该死的!”他低咒了一声,一拳打在了重华宫前的廊柱上,眸底一片受伤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先找到的你?为什么在你失忆之后,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不然的话,现在你倾心相许的人就会是我,而不是岐王叔!” “殿下!”小安子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查看赫连煜的伤势,只见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可见他出手之狠。“殿下,你就算再怎么气愤,也不能伤害自己呀!”他语气心疼的说。 “这点痛算什么?这点痛……和我心里的伤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小安子!”赫连煜紧抓住小安子的肩膀,表情痛苦的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如岐王叔?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殿下是当朝太子,日后的一国之君,岂是区区一个藩王可以相提并论的?” “呵…呵呵,是啊!我是当朝太子,他只不过是一介藩王!我日后会是一国之君,统御万千河山,而他到死也不过守着邕南那一片土地……可是七寻偏偏中意他,哪怕我是太子,哪怕我会继承大统,她中意的人还是岐王叔!还是他!” 赫连煜失控的咆哮着,往日清明温润的眸子泛了红,被数不尽的伤心填满,隐约还有一丝丝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上苍要这么对我?如果可以,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能得到七寻,我愿意什么都不要,不要这太子之位,也不要日后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小安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嘘——殿下,您万不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呀!若是让有心人听见,可是不得了的!” 赫连煜扒下他的手,表情绝望的说:“没了七寻,我还在乎什么……”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顿了顿,小安子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声道:“您要知道,若是有朝一日您登临了皇位,这天下都是您的囊中之物,七寻郡主还能跑得了吗?” “你是说……” 小安子点了点头,“到时候您是君,岐王爷是臣,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更何况殿下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小女子而已,届时就算岐王爷一千一万个不情愿,还不是得将七寻郡主双手送上?” “可是她爱的人是岐王叔,如果我硬生生的把他们拆散,她一定会恨死我的!” “殿下这就不懂了吧?女子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辈子无非是图个安安稳稳,只要你对她足够好,郡主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总会被打动的。再说了,以殿下的身份地位还有相貌,哪个女子能一直不动心呢?说白了,殿下之所以会输给岐王爷,缺少的也不过是和七寻郡主朝夕相处的时间而已!”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好!”赫连煜眸中迸射出勃勃的野心,带血的右手紧握成拳。就算是为了得到凤七寻,他也要奋发图强,把皇位囊括在手中。 他们以为没有人听到这一番谈话,殊不知在重华宫的殿宇拐角处,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把一切都收进了眼底,本就阴狠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嗜血的光芒。趁着没有人瞧见他,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重华宫,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景华殿。 “殿下,您去哪儿了?”瞧见赫连焱回来,贴身的仕官急忙迎了上来。 赫连焱厉眸一扫,沉声道:“怎么?我去哪儿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仕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才知错!” 赫连焱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起来吧!以后在问问题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 “奴才谨记殿下教诲!” “派人给雍王府的那位传个信,就说今夜子时,东郊沉月亭一叙!” “是,奴才遵命!” 夜幕很快降临了,幽蓝的天空山冷月高悬,群星闪烁。深秋的天已经异常寒凉,除了松柏还在葱茏茂盛的生长着,其余的树木早已枝叶凋敝,呈现出了一派颓败之象。 东郊的沉月亭四周静谧,环亭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亭中傲立着一个身形修长而英挺的男子,月华轻抚下他的容颜犹如鬼斧神工般俊美无俦,只是眉间时隐时现的阴狠,生生破坏了那一副公子世无双的画面。 “下次不要把约见的时间定在晚上了,不知道我出来很困难吗?”夹杂着不满的女声传来,引得男子牵起了一个冷嘲的笑。他缓缓转过身,冷眼睨着亭前裹着披风的女子,娇媚的容颜在皎皎月华下更显得美不胜收。 “可以,只要你不怕被人瞧见了生出非议,我无所谓再多一笔风流债!” 凤九夜被他一句话噎的无言以对,只好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冷声道:“五皇子果然巧舌如簧,九夜我自叹不如,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说的没错,凤七寻的确还活着,而且如今就身在岐王府!” 凤九夜眸色一沉,眯眼道:“果然是她!”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那蒙面纱的女子不同寻常,原来她真的是凤七寻,“她居然没死!”她咬牙说道。 “是啊,她不仅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赫连焱浅笑着在凤九夜的心口上,又补上了一刀,“皇兄也知道这件事了!” “什么?!”凤九夜蓦地抬眸,眼神愤恨的睇着赫连焱,“是你告诉他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理智一点行不行?你也知道做这件事对我没好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是谁?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煜哥哥?是谁?” “拜托你用用脑子好不好?连你都怀疑那女子可能是凤七寻,难道皇兄不会怀疑吗?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所以知道了也不奇怪!” “我就在他面前,他怎么会去怀疑呢?”凤九夜沉声质问。 赫连煜轻笑,笑声中不无轻蔑和嘲讽,“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第322章 我要她死 听出了赫连煜话里的轻蔑,凤九夜死死盯着他,冷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焱牵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的说:“以前就听说世上最难掩饰的,莫过于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我原是不相信的,可是见到你我总算是明白了。凤七寻对皇兄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无论皇兄对她如何的殷勤,她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再瞧瞧你,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那温柔羞怯的表情,简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你爱上了赫连煜那个男人!” 他绕着凤九夜走了一圈,锐利的眸光恨不得在她脸上划出几道伤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兄应该是一早就看穿了你不是凤七寻,而是一个冒牌货,所以在正主儿出现的那一刻,你顷刻间就变得一文不值!” 凤九夜在赫连焱逼视的目光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摇着头说:“不,不可能!既然你知道他早已看穿了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了你又能如何?除了让你更加慌张,露出更多破绽以外,还能有别的作用吗?我可不想让别人也一并识破你的伪装!” “那现在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煜哥哥知道了凤七寻的存在,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助她重回雍王府的!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了,更不想被人扣上谋杀亲姐的罪名!”凤九夜表情惶恐,目光紧张的望着赫连焱,抓着他的手臂说:“帮帮我!我求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能被识破呀!不能!” “帮你?”赫连焱冷哼,一把甩开了凤九夜的手,沉声道:“上一次你过河拆桥的事情,我可还记忆犹新呢?这一次我凭什么帮你?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亲眼见证背叛我的人的下场!” “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狼子野心公之于众吗?” 赫连焱微眯起了眼睛,厉声道:“威胁我?你居然敢威胁我?呵,凤九夜,你别忘了,是谁想方设法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的。我说过,我能把你碰上来,就能让你摔下去!你大可以在父皇及朝廷众臣面前揭穿我,可是你觉得他们是会相信我,还是会相信杀姐夺位的狠毒的你呢?到时候你恐怕就不是被逐出王府,贬为庶民那么简单了,说不好就会沦落到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不!”凤九夜摇着头,眸子里的恐惧更盛。她重新抓住赫连焱的手臂,缓缓跪了下来,“我求求你!五皇子,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这次不会背叛你了,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背叛你了!我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违背你的!所以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要变回凤九夜!” 赫连焱俯身扶起了凤九夜,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清泪,语气更是温和:“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听我的?” 凤九夜垂眸,一咬牙,道:“是!只要不让我再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那我就帮你除掉凤七寻,让她永远都威胁不到你!”虽说是帮助凤九夜除掉凤七寻,但其实赫连焱更多的是在帮自己。在重华宫偷听到的谈话,让他心里陡生出不安,没想到赫连煜对凤七寻用情至深,竟然已经深到可以为了她去争夺皇位的地步。 皇位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夺走!既然凤七寻是你夺取皇位的动力,那么她的死一定会成为你无意于皇位的有力武器! “面奴!”赫连焱沉声唤道。 只见莽莽夜色里,倏然出现了一个精瘦的身影,并且以闪电般的速度来到赫连焱身前,嗓音沙哑的道:“面奴参见五殿下!” 凤九夜认得这个面奴,当初赫连焱就是瞧着他们身形相仿,所以才让她假扮面奴跟在身边,好伺机亲手杀了凤七寻。说实话,她是极其讨厌这个面奴的,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一副娇小瘦弱的身材,而且据说他铁面具下的脸奇丑无比,真不知道赫连焱是瞧上了他哪一点,竟然会把这么一个怪物留在身边。 赫连焱轻启薄唇,淡声道:“你别看面奴瞧着不起眼,他可是身怀两大绝技——其一,他的身形伶俐无人能及;其二,他善易容,所做的人皮面具堪称完美。岐王府虽说比不上皇城的戒备森严,但也是铜墙铁壁,护卫重重,一般人休想闯的进去,更何况是想在王府中杀了凤七寻了!所以我们只能靠面奴的易容术,改头换面混进岐王府,再找机会杀了凤七寻!” “那你就让他混进去呀!” 赫连焱勾起了唇角,意味深长的眸光逡巡在凤九夜的身上,幽幽地道:“面奴虽然是我的幕僚,但是他轻易不会行动,而且每次行动都会索要报酬,而他这一次要求的报酬是……” “是什么?”凤九夜有些不安的问,总觉得面奴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赫连焱语气轻佻的道:“面奴告诉我,他素来仰慕九夜小姐已久,很想有个机会能够一近芳泽,不知道九夜小姐意下如何?” “什么?你居然想让那个丑鬼染指我?赫连焱,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青楼楚馆的妓女婊子了吗?”凤九夜瞪大了双眼,厉声斥道。 “殿下,既然小姐不愿,那就别勉强了!”面奴声音沙哑的说。 “哎—”赫连焱抬手,眸光不屑的说:“你既然投在我的门下,我自然不会让你做赔本的买卖,这次潜入岐王府可是豁出命来的差事,若是九夜小姐连这个条件都不答应的话,你又何必白白的冒这么大的险?” 他倾身附在凤九夜耳边,小声耳语道:“九夜,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再难忍也不过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总好过你被识破了身份,暴尸街头吧!”说完,他就勾唇一笑,朝着面奴招了招手,转身大步向亭下走去。 “等等……”凤九夜突然出声,闭了闭眼,伸手解开了披风,并将外衫脱了下来,露出了欺霜赛雪的肌肤和光滑圆润的肩头,而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也落下了一滴清泪。“记住答应我的事,我要凤七寻死!我要她死!” 第323章 置于死地 赫连焱对着面奴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犹豫着上前,却是俯身捡拾起地上的披风,动作极轻的重又披回了凤九夜的身上,哑着嗓音道:“是在下鲁莽,唐突了佳人。小姐放心,在下定然不负小姐所托,对凤氏七寻斩草除根,只盼在下有命归来之时,能得小姐刮目相看!” 凤九夜垂下了眸,脸上的表情莫名,而赫连焱则是轻笑几声,道:“难得你竟然还会怜香惜玉,如此倒显得我强人所难了!”他转而看向凤九夜,淡声道:“明日还望九夜你设法拖住皇兄,不让他前去岐王府,我也会派人引开王叔,到时候没了救兵,凤七寻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一死了!” “煜哥哥既然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我怎么还能拖得住他?他如今知道凤七寻还活着,恐怕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我了吧!”凤九夜不无失落的说。 “那倒不至于,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你是谁,但是你现在毕竟还是表面上的雍王府郡主,他总不会太过强硬的驳了你的面子——而这,就是你可以利用的机会!” “好,我尽力一试!” “不是试试,而是一定要办到,除非你不想让凤七寻死!” 凤九夜眸中掠过阴狠的光芒,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拖住煜哥哥!” “好!” 翌日,离都像往常一样繁华而热闹,长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道路两旁的小摊贩和商铺人声鼎沸、生意十分兴隆。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一辆藏青色的马车缓缓前行,低调却不乏奢华的布缎和装饰在人群中尤为惹眼。 “小安子,你快点,怎么赶个车都那么磨叽?”车里身着华服的公子不止一遍的催促。 “殿……少爷,奴才已经尽力了,现在是早上人正多的时候,能往前进就已经不容易了!”小安子瞧着一眼前方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不由得小声嘀咕道:“都说让晚点出来,好避开这一段人群繁多的时间,还偏不听,现在好了吧!堵在路中间了吧!要我说还真是活该!” 赫连煜一把掀开布幔,眼睛微眯的问道:“你一个人在那边儿碎碎念什么呢?” 小安子立马坐直了身体,摇头道:“没有!奴才什么都没说!” 赫连煜很显然也看到了和蚂蚁上树一样繁多的人,不由得扶额嗟叹:“天呐,我从没有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咱们大凛可真是一个泱泱大国,瞧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乌泱乌泱的!” “都说让晚点出来了……”小安子不禁又念叨了一遍。 赫连煜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重重道了一声:“知道了!还不快专心赶车,小心撞到了人,我和你没完!” “是!”小安子摸了摸被打疼的后脑勺,一脸委屈的说。 蓦地,一个身着粉色彩蝶织锦长裙的女子突兀的挡在了车前,倾世绝美的容颜上表情楚楚可怜,让见者无不动容,也让小安子本就疼痛不已的后脑勺更疼痛了几分,心道:怎么这个姑奶奶也跑来凑热闹了呢?真是不嫌事儿大! “吁——”他一拉缰绳,本就缓缓前行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马儿在距离凤九夜一步之遥的地方打着响鼻。 “怎么给停了呢?你该不会真的撞到人了吧?”赫连煜半是抱怨半是揶揄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少爷,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七寻?”赫连煜猛地掀开了帘幔,探头向外看了过来,“哪儿呢?七寻在哪儿呢?” 小安子咽了一口唾沫,指了指前方我见犹怜的美人儿,“那儿。” 赫连煜一脸惊喜的顺着小安子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到了彩蝶锦衣的凤九夜,眸中绽放的光芒顿时弱了下去,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那是七寻吗?那分明是……小安子,我看是最近没打你,所以你皮痒了是吧?” 小安子立刻苦起了一张脸,不无委屈的说:“少爷,奴才只说是柔嘉郡主,没说是七寻小姐呀!” “你!”赫连煜还想教训他几句,抬眸间瞧见凤九夜拎着裙裾上前,一双美眸中盈着点点星芒,耀眼而迷人。 “煜哥哥!”凤九夜轻唤,眼角眉梢都是含情脉脉。 “九……七寻,我今天还有事,不能陪你了!改日,改日我再陪你一起去赏菊!”赫连煜闪闪的笑着,语气里却是听不出丁点儿的真诚。 凤九夜在心里苦笑,赫连煜如今果然是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她了。她面上依旧是娇俏的笑容,仿佛没有听懂他话语里婉然的拒绝,犹自上前拽住他的衣袖,撒娇道:“不要嘛!我今天就想要煜哥哥陪着!” “七寻乖,听话,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重要的事情?呵…凤九夜在心底冷笑,他所谓的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赶到岐王府去见他朝思暮想的凤七寻!明明生的同样一副面孔,为什么她偏偏就不行呢?为什么……非要是凤七寻呢?为—什—么? 见撒娇央求这一招,已经对赫连煜不管用了,凤九夜垂下眸,就在赫连煜以为她要妥协的时候,她突然捂着胸口,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小脸更是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边滑落。她紧抓着他的手,声音虚弱且断断续续的说:“煜……煜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赫连煜脸色微变,急忙回握住她的手,担忧的问:“九夜,九夜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心疾又犯了?”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凤九夜竟然觉得无比开心——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以凤九夜的身份,同赫连煜如此亲近了!今天过后,赫连煜大抵会恨死她吧!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要这么做,只有凤七寻死了,她才有活着的希望。 她艰难的点了点头,颤抖的嘴唇不停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救救我……救…救我…救我!” 赫连煜重重叹了一口气,把凤九夜抱上了马车,对一脸意外的小安子说:“还愣着干什么?回宫请太医!” “是!”小安子应声,调转了马头原路返回了。 赫连煜望着岐王府的方向,不由得轻叹:说到底,凤九夜也是凤七寻的胞妹,无论她们之间有怎么样的嫌隙,亲人就是亲人,血浓于水便是羁绊,若是日后凤七寻知道他对心疾复发的凤九夜见死不救,怕是不会原谅他吧! 第324章 调虎离山 从去上早朝开始,确切的说是从一睁开眼睛开始,赫连沣心头就盘旋着一股子阴云,并且越聚越大、经久不散,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了许多。莫要说府里的下人不敢多言了,就连皇宫守门的侍卫瞧见他,都远远的躲了开去,甚至在朝堂之上,皇上还颇为兄友弟恭的对他关切了几句,引得一众大臣侧目不已。 皇上的话是这么说的:朕瞧着你脸色不太好,似乎是欲火久积之象,皇弟呀,你这府上没个女人可怎么行?就算你不想立正妃,纳一两个娇妻美妾回府也可以呀!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朕送你几个也无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送了! 想起邕南封地那群莺莺燕燕,赫连沣真是有怒在心不能言,只得垂首拜谢:“皇兄的好意,臣弟心领了!至于娇妻美妾,皇兄已经送的够多的了,而且皇兄日理万机,就不要再为臣弟这点小事操劳了! 回府的路上,赫连沣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皇上阴险的笑,抓着缰绳的手不由得握的死紧。他就算欲火难耐,无法纾解,也绝对不会碰那些女人!半年,再有不过半年的时间,待凤七寻及笄之后,他就请旨赐婚,迎娶她为他岐王府唯一的正妃。他已经为了她忍耐了那么多年,还会在乎那么一点时间么? 想到凤七寻还在府上等他回来,赫连沣更是加快了骑马的速度。然而,在经过一条繁华的街道的时候,路边的一个乞丐不期然的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乞丐同旁的乞丐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都是散乱的头发,褴褛的衣衫,还有脏兮兮的脸。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乞丐的没有双手,只有包裹成团状的纱布,让人瞧着触目惊心。 赫连沣不由得勒住了马,双眼微眯的打量着乞丐被污迹布满的脸,隐约看出了他原本的面貌,竟然真的是那个狂妄不已,后来被冥割断了双手的葛东! 瞧见赫连沣停下了马,身后的小厮疑惑的喊了一声,“爷?” 赫连沣抬手,驱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睨着眼神呆滞的乞丐,试着喊了一声:“葛东?” 乞丐的眼珠动了动,机械的抬起头来,却在看清逆光中男子的容颜之后,顿时变得狂躁了起来,张着嘴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赫连沣这才发现,葛东不仅没了双手,连舌头都被人割了下来!!!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利落的翻身下马,来到葛东面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到离都,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他隐约记得葛东家是寒山村的大户,就算他被砍断了双手,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依靠行乞度日呀! 葛东挥舞着断了双手的手臂,圆睁的双眼中布满红血丝,带着恨意的目光直逼赫连沣,仿佛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一般。小厮持剑上前,挡住了他袭向赫连沣的手臂,沉声喝道:“老实点,没听到我家爷问你话吗?” 赫连沣瞥了小厮一眼,继续看向葛东,问道:“是不是寒山村出事了?”瞧着葛东只是对他怒目而视,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赫连沣不顾他浑身的脏乱,抓住他的肩膀,厉声质问:“说啊!是不是寒山村出事了?” 许是被赫连沣的眼神还有周身强大的气场吓到,葛东怔了一下,木讷的点了点头后,眼泪便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大张着嘴,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简单的“啊啊啊”的声音,双眼中的恨意被恐惧取代。 赫连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郁积在心头的阴云似乎也得到了解释。寒山村对他来说或许没有多么重要,但是那里的村民却是在他和凤七寻最困难的时候,热心接受并且善待他们的人。他们淳朴、善良,乐于助人,是真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可是如今瞧葛东的模样,似乎是寒山村出了什么事,而且一定是不好的大事! “回府带上一队人马,我在城门外等你们!”赫连沣站起身来,吩咐道。 “是!”小厮应声,继而犹豫着问道:“那小七姑娘那儿……” 赫连沣沉吟片刻,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小七,若是她问起来,就说我有事会晚点回府!切记不准向她透露只言片语!”以凤七寻如今的性格,若是知道寒山村出了事,怕是会软磨硬泡的要跟着他去。他倒不是怕她跟着,他只是担心寒山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太过惨重的话,他的小七恐怕接受不了! “是!”小厮领了命,急忙纵马向岐王府驰骋而去。 这厢赫连沣刚一带着一群人马匆匆离开了离都,而那厢封青越站在岐王府守卫最薄弱的后门附近,望着高高的院墙,好看的俊眉拧在了一起。 “这岐王府是多有钱呀,连院墙都盖的那么高,这让人怎么爬过去呀?”殊不知人家就是为了不让你爬过去,所以才把院墙盖那么高的。 其实对于会功夫的人来说,这院墙倒也不算太高,可偏偏封青越连个三脚猫都算不上,如今只能望墙兴叹了。不过他可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眯眼瞧着高达数丈的院墙,自言自语道:“他奶奶个腿的,岐王府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看门狗,居然不让本少爷进去,还说什么就算是太子殿下来了,一样也是要被拦在门外的,我呸!这分明就是讽刺本少爷身份低,比不上太子殿下嘛——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 他朝着手上“呸呸”两下,吐了两手唾沫,然后就扒着墙砖开始翻墙。一边翻还一边碎碎念:“哼,想要难住本少爷,没门儿!不就是一堵墙嘛,我今儿个还真和你杠上了,不翻过这堵墙,我他娘的就不是封青越!”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封青越翻了将近半个时辰,摔下来了无数次,手上身上被划破了诸多伤口以后,总算成功进入了岐王府后院。 他拍了拍手,望着身后的院墙,得意的一扬眉,“瞧吧!还是被我翻过来了!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王府内院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喊声:“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第325章 凤七寻之“死” 封青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处楼阁浓烟滚滚,烟熏味被狂烈的风裹挟着袭进了他的鼻翼。他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向着火的地方跑了过去。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场火来的太过诡异,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老天爷保佑,着火的地方千万别是凤七寻的房子!”他一边祈祷着,一边快速跑到了着火的地方。 火借风势,风助火力,没过多久,着火的范围就从一间房屋扩大到了一整排的房子。火虽然不是从凤七寻的房间里燃起的,却是很快就烧到了她的房间。府里的下人全都慌乱了起来,纷纷拿着木桶打水救火,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半点作用,火势越少越大。 此时也没人顾得上注意突然出现的封青越了。他趁机抓住一个人从房间跑出来的丫环,大声问道:“七寻,七寻在哪儿?” “小姐还在房间里!”丫环匆匆答了一声。 封青越望着火势渐旺的房屋,一狠心一咬牙,扯过一旁晾晒的棉被,浸了水,然后蒙头跑了进去。 “七寻,七寻——”他大声喊着,但是无奈火势太大,外加浓烟滚滚,让他根本看不清屋里有什么人。 突然一根横梁砸了下来,封青越堪堪躲过了,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继续向里间走去。“七寻,七寻,你在里面吗?你回答我一声呀!” “我在这儿……” 虚弱的女声突兀的传进了封青越的耳朵里,他四处搜寻之下,终于在梳妆台下发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他疾步上前,来不及确认凤七寻完好与否,直接拉过她的手臂,不由分说的向外跑去。 火势比他进来的时候燃烧的更厉害了,头顶不时有烧焦的木椽掉落下来,封青越身上的棉被也被烧的差不多了。他把凤七寻护在怀里,小心而尽量快速的向外面冲出去,无奈到处燃烧的火焰阻住了道路。 凤七寻望着蔓延在周身的火焰,头突然一阵钝痛,仿佛有很多的画面在瞬间注入了脑海中。熊熊的火焰,哔啵燃烧的木柴,还有十字木架上被绑缚的孩童,以及孩童撕心裂肺的惨叫。她捂着头,缓缓蜷缩起了身体,大声的叫着:“啊啊啊啊——” “七寻!七寻你怎么了?七寻!”封青越抓着她的肩膀,嘶声喊道。 凤七寻已经听不到封青越的话了,她只觉得头痛的越来越厉害,仿佛被谁生生撕裂一般,那些突然涌入的记忆更是让她理智渐失。封青越一个不注意,被她大力的推开了,而后者踉跄着在火海中打转,好像是迫切的想要找一个出口。 突然,一个燃烧的横梁兜头掉了下来,直直的朝着凤七寻砸了过去。 “七寻!”封青越大喊一声,拼命的跑了过去。 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时辰,雕梁画柱的楼阁被烧成了一片断壁残垣,里面的摆设都悉数化成了灰烬,提醒着人们刚才的惨烈。 赫连沣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场景:岐王府的下人跪了一地,就跪在被烧成焦炭的房屋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悲痛万分的表情。在他们面前摆放着几具蒙了白布的尸体,全是这次火灾的遇难者。 赫连沣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一一扫视过众人,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们所要做的是想办法补救,而不是一味的愧疚!小七呢?小七在哪儿?”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直到赫连沣的脸色渐渐阴沉,王府的老管家才跪爬着上前,忍不住老泪纵横道:“王爷,小七姑娘…小七姑娘她……她走了……” 走了?! 赫连沣心下一沉,“走了?走哪儿去了?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能走哪儿去?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怎么?难道你们都是一群废物不成?” 明眼人都看出了自家王爷的悲恸,所以才曲解了老管家话里的意思,可是事实终究是要面对的。老管家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大火烧得太突然,火势又太猛烈,等到府上的人都赶来救火的时候,这成排的房屋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小七姑娘她……没跑出来……” 赫连沣硬挺的身体晃了两晃,脸色一片灰败,仿佛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爷……” 身后的小厮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想要上前扶他一把,却被他抬起的右手隔开了。他缓步走到横排这的尸体面前,蹲下来一个接一个的掀开来看。不下十具尸体,全都烧的焦黑如碳,根本瞧不出本来的面目。 蓦地,在掀开白布的时候,一支紧握在尸体手中的簪子吸引了赫连沣的注意。那是一支白玉的簪子,并不怎么上乘的玉石雕刻成了兰花的形状,朴素倒也别致——那是在庐川灯会之时,见凤七寻喜欢,所以他偷偷买下送给她的那支簪子。 赫连沣整个人僵在了当场,连心跳仿佛都骤停了,只有目光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那只簪子,眸底席卷起疯狂的光芒,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又似乎只是过了一瞬间,赫连沣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已如幽湖般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平静的令人不安。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他声音低沉的道。从遇到葛东开始,到他带人前去寒山村,发现整个村子一百余口人尽数被屠戮,鲜血染红了整个村庄,恁的触目惊心。他随即带人回到离都,却发现向来风平浪静的岐王府居然起了火,而且着火的还是凤七寻住的房间。 这一切,巧合的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针对凤七寻的局,为的便是要了她的命!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无论身量还是年龄,都同凤七寻别无二致,可是他不信,他不相信凤七寻就这么死了,明明今天早上临走之前,她还环着他的健腰,一脸羞涩的在他唇畔落下了一吻,央求他下了朝早些回来,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被烧死了呢?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没理由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不信!”冷冽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出来,使他整个人都仿佛莅临凡世的地狱修罗,处处都是杀机重重。 他不顾旁人的目光,屈身抱起了地上焦黑的尸体,缓缓向自己房间走去,“谁都不准打搅我和小七,违者,杀无赦!” 第326章 爱深沉 赫连沣把“凤七寻”的尸体放到了花梨木的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被替她盖上。动作轻柔的好似躺在床榻上的只是一个熟睡的人儿,而不是烧得面目全非、香消玉殒的佳人。他缓缓在床畔坐下,眼神里的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细心的掖了掖被角,冷峻的容颜上有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说好的会乖乖等我回来,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都是我不好,没有看穿有心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才会匆忙赶去了寒山村,把你一个人留在王府里,给了敌人以可乘之机……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掉以轻心,都怪我麻痹大意,所以如今我受到了惩罚,只是要杀要剐都可以,为什么上苍偏偏要把你带走呢?你没有错!你没有错呀!你明明那么善良……” 赫连沣从床畔滑落了下来,背靠着床边,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颓丧和哀伤。 “你知道吗?那一日我下早朝的时候,被煜儿拦了个正着。他质问我天下有那么多的女人,环肥燕瘦随我挑选,可是我为什么偏偏要和他抢你,明明是他先遇到你的!呵…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先来后到?遇见了,爱上了,便应该不顾一切相守一生,而且分明是我先于他一步遇到你的!” 想起他们的初见,凤七寻还只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生的粉雕玉琢,好不可爱。孩童的天真使她不像那些或畏惧或不屑他的宫人一样远离他,而是拉扯着他的袍袖,笑容纯真的问:“你是神仙吗?” 这么多年,哪怕他被驱逐到了邕南封地,还是会派人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然后事无巨细的飞鸽传书给他。他知道她的蛮横,更知道她的善良和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脆弱。他无意于打搅她的生活,于是便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她一点点成长,最终出落得玉立婷婷,风姿妍丽。 如果不是她被魅煞不长眼的困在了丽人冢,赫连沣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和她产生任何交集。而就是那一次短暂的接触,让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他希望能用一种不一样的面孔接触她,于是他幽默、搞怪、甚至自恋成狂,并且对凤七寻时而无奈的表情情有独钟。 赫连沣一直想寻得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一切对凤七寻和盘托出,只是没想到他满腔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她已经魂归长天不复还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分明有晶莹剔透的水珠自他泛红的眼眶滚落,砸在了他紧握成拳的右手背上,灼烧一般的疼痛! “小七…小七…你若去了,我此生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子!” 岐王府失火的消息传进宫里,已经是子时宵禁的时刻。赫连煜顾不得所谓的宫规宫法,直接疯了似的骑马冲出了宫门。他到底是当朝太子,就算没有令牌,也着实没有人敢硬拦着他,所以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在了莽莽夜色中。 “都傻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跟上去保护?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都等着陪葬吧!”小安子尖着嗓子,沉声呵斥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禁卫军。等到禁卫军也骑马追着赫连煜而去了之后,他才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什么呢?太子殿下龙子龙孙,自有神明庇佑,怎么可能会出事呢?臭嘴!臭嘴!该死!”说话间,他又给了自己俩嘴巴子,然后望着早已人影全无的宫道,摇头叹道:“唉,这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浅呐!若是遇上了,任你是天王老子,躲不过就是躲不过!”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赫连煜已经骑马飞奔至岐王府。如果不是门楣上挂着的龙飞凤舞的写着“岐王府”三个字的朱漆匾额,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只见偌大的府邸,里面竟然没有一丝光亮,全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只隐在黑暗中的巨大的怪兽。 虽然现在已近深夜,但是这样暗无半点灯芒的王府,未免有些太过诡异了些。 赫连煜不由得一颗心渐沉进了谷底,仿佛心中一早的怀疑最终得到了确认一般。他弃了马,踉跄着上前,用拳头狠狠的砸着紧闭的府门,“开门!开门!开门!” 过了许久,厚重的木门才吱呀着打开了,探出一张皱眉的面孔,不耐烦的说:“谁啊!大半夜的敲敲敲……呃,太子殿下!”下人浑身一个激灵,急忙跪了下来,“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刚才是奴才有眼无珠……” 赫连煜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并且径自朝着记忆中凤七寻住的房间走去。 “殿…殿下…你是要去哪里呀?”下人在他身后大声喊着。 许是下人的喊声太大,向来晚睡的老管家从房间里出来了,一瞧见横冲直撞的赫连煜,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声,急忙迎了上去,“殿下,老奴给殿下请安!殿下,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情,还是明日再说吧!” “少废话,七寻呢?七寻现在在哪儿?”赫连煜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 老管家装作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犹自叨念着:“如今宫门怕是早已关闭了,殿下不如就在岐王府上将就一晚吧!老奴派人给殿下收拾一间客房……” “闭嘴!”赫连煜沉声斥道,疾步拐过回廊,来到了凤七寻居住的小院前,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被谁点了穴道一样,直挺挺的钉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雅致的庭院,都被大火燃烧殆尽,只余下了狰狞的废墟,在夜空下显得阴森可怖。赫连煜蓦地觉得周身一阵寒凉,仿佛瞬间置身于隆冬的冰窟,寒意从脚底直蹿向了头顶。 瞧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老管家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赫连煜冷声问道。 老管家看了一眼紧随而至的禁卫军,不免又是一声叹息,终是缓缓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只不过他刻意略过了赫连沣把“凤七寻”的尸体抱走的事情,而只说是凤七寻命苦,居然没有逃过这一劫! 第327章 振作起来 “你骗我!”赫连煜蓦地转过头,冷冽的眸光直勾勾的盯着老管家,厉声道:“你骗我!肯定是王叔指使你们这么说的,为的便是要我相信七寻已死,然后他好把七寻据为己有!” 老管家皱眉道:“殿下,小七姑娘不幸被火烧死,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老奴也知道殿下定然很难接受,可是殿下您不能冤枉我们家王爷呀!小七姑娘走了,我们家王爷才是最伤心的人呐!” “不!”赫连煜摇着头,缓缓后退着道:“我不相信!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是假的!王叔呢?王叔在哪儿?我要去找他!我要问问他,到底把七寻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说罢,他就转过身,踉跄着向赫连沣住的房屋的方向跑去。 “殿下……”鉴于白日里赫连沣的情况,老管家正想上前阻拦,却被禁卫军挡在了身前,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赫连煜消失在拐角尽头。 “赫连沣!赫连沣你出来!你把七寻藏到哪里去了?赫连沣!”赫连煜已经连王叔都不称呼了,直接呼名唤姓的喊他,然后大步走到房前,一把推开了镂花的房门,又厉声喊了一声,“赫连沣!” 房间里同样是漆黑一片,赫连煜接着从窗外射入的不甚明亮的月光,依稀看到床畔靠坐着一个人,看身形以及模糊的脸部轮廓,可以判断是赫连沣无疑。 他大步走到赫连沣面前,居高临下的睇着他,沉声质问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放开七寻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不可能,你知道吗?不可能!” 赫连沣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叫嚷一样,保持着靠坐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无视惹怒了赫连煜,后者一把抓住他的前襟,直视着他说:“赫连沣,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让你把七寻交出来!你把七寻交出来!你……” 话还没说完,他紧抓着赫连沣前襟的手就被隔开了,赫连沣抬眸睇了他一眼,然后眸光轻转,看向榻上盖着锦被的尸体。他转过身,又把锦被向上拉了拉,幽幽地道:“小七是我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把她抢走!”继而眼神温柔的看着榻上的尸体,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小七乖,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你就躺在这里就好,咱们哪儿都不去!” “七寻?”赫连煜这才注意到床榻上似乎躺着一个人,急忙面露喜色的扑上前去,“七寻,七寻你醒醒,七寻……”待看清躺在榻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的时候,他大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 守在门外的禁卫军听到他的惊叫声,立时冲了进来,“殿下,你没事吧!”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赫连沣不悦的低吼道。 宫里的禁卫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带出来的,就算不是他带出来的,也都听过他的威名,所以对他极是畏惧,如今听他这么一吼,顿时都垂下了头,听话的退了出去。 赫连沣瞥了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赫连煜一样,轻蔑和鄙夷的眼神显而易见。他复又看向床上的凤七寻,柔声安慰道:“吓到了吧?别怕,他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赫连煜这才反应过来,赫连沣一直在和一具尸体说话,而那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凤七寻的。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些什么,却只是发出了几个简单的音节,“七…七寻…是…七寻……” 老管家见状上前,扶起了坐在地上的赫连煜。“老奴都说了,小七姑娘已经去了,殿下这次总会相信了吧!” “不!怎么…怎么会?”赫连煜圆睁着双眼,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老管家的话。 老管家把赫连煜扶到凳子上坐了下来,又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一时间,房屋里顿时明亮了不少,而床榻上的那具焦黑的尸体也愈发的清晰以及触目惊心。 赫连煜望着那具尸体,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那就是凤七寻! “不会的!七寻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的!她不会的!” 老管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赫连煜,试图安抚一下后者激动的情绪。他抬眸看了一眼始终凝睇着那具尸体的赫连沣,心道,若是自家王爷也能像太子殿下这般,大声甚至激烈的发泄出来也好,就这么闷声不响的,总让人心生不安。 赫连煜喝了茶水,情绪好像真的稳定了许多,理智也恢复了些许。他站起身,大步走到赫连沣面前,不由分说的就是一拳,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左脸上。 老管家见状,忙上前挡在了摔倒在地上的赫连沣面前,不解的问:“殿下这是做什么?老奴理解您痛失所爱的悲恸之情,可是小七姑娘的死了,我家王爷也一样伤心呀!” “伤心?呵……”赫连煜冷笑了一声,“他如果真的会伤心,当初就应该保护好七寻,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而不是等她死了以后,再在这里扮什么痴情种!”他大步上前,揪起赫连沣的衣襟,眸光极冷的道:“赫连沣,我真后悔听从七寻的意愿,让她留在你府上!是你害了她!是你害死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 赫连沣轻笑了几声,笑声里有太多凄凉,也有太多绝望。“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小七!我是杀人凶手!我是杀人凶手……” 赫连煜狠狠甩开了他,咬着牙说:“早知道……”早知道凤七寻在岐王府会遭遇不测,他当初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调动禁卫军包围岐王府,非把凤七寻抢回皇宫不可! “七寻死了,你就算抱着她的尸体过活,她也不会活过来的!早知道你会这么堕落,会这么的消极,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妥协!陈英!” “末将在!”一个身穿甲胄的男人站了出来。 “天一亮立刻去大理寺,传我的命令,就说岐王府发生了命案,怀疑是有人蓄意为之,让大理寺卿即刻派人前来调查,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 “站住!”赫连沣出声,止住了陈英迈出房门的脚步,眸光骤冷的道:“岐王府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用不着他人插手!” 第328章 兴师问罪 第二天,岐王府的气氛依旧严肃低沉,每个下人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心的不去提及凤七寻三个字,或者和这三个字有关的事情。 许是赫连煜的话起了作用,赫连沣不再一味的守着一具焦黑且冰冷的尸体,兀自怀念着回不去的过往,而是重新振作了起来。他端坐在王府正堂中央的紫檀木椅上,森冷的目光如刃般扫视过堂下众人,他们只觉自家王爷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冰冷,淡漠且眸中毫无感情可言。 “赵统,派人查清楚昨日进出府中的人都有谁,并且对他们一一排查,确定最可疑的人选。另外调查火灾发生的具体时间、地点和原因。中午之前,本王要听到一个内容准确详实的禀报!” “是!”护院总管赵统躬身应道。 “齐管家!” “老奴在!”老管家站起身来答道。 赫连沣顿了片刻,淡声道:“……安排小七的丧葬事宜吧!”他就算再不舍,再不愿,终还是要将“凤七寻”入土为安的,否则她就算是死了,灵魂也会无法安息的! “老奴遵命,这就下去安排!” 布置好这一切后,赫连沣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脸上的凌然被忧伤取代,冷厉的眸子里也溢满了悲伤的情绪,仿佛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岐王府的大门外,一老一少两个男子相对而立,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着甲胄的军士,一个个都是表情凝重,全神戒备的状态。 “殿下,老奴代替我家王爷,谢谢殿下了!”齐管家躬身鞠了一躬。 “管家这是何意?”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这一点心思还是有的。殿下这么说,这么做,无非是觉得王爷对小七姑娘用情至深,小七姑娘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看到王爷一直这么消沉下去。”说着,齐管家就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哀声道:“小七姑娘去了,想必殿下的难过定然不亚于王爷……” 赫连煜虚扶起齐管家,勉强的笑了笑说:“老管家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岐王爷不仅是我大凛朝的国之栋梁,更是我的王叔,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消沉下去呢?”他抬眸睇了一眼暖煦的太阳,淡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宫了!早朝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自会替王叔向父皇说明原因。” 说罢,他就略一点头,翻身上了马。“回宫!” 说是回宫,但是赫连煜骑马驰骋过十字街口的时候,却是驱马向和皇宫相反的方向而去。识路的人都知道,那个方向是通往雍王府的。 彼时的凤九夜正坐在梳妆台前,雕花的铜镜中倒映出女子心不在焉的脸。眉头紧蹙,樱唇紧抿,仿佛有万千的心事积压在心头。 “小姐!”丫环素绮推门走了进来,“刚得到最新的消息,凤七寻已死,岐王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丧葬事宜了!” 凤九夜心下一滞,静默了片刻,随机开始放声狂笑了起来。“死了!她死了!她终于死了!凤七寻,你再也威胁不到我了!凤七寻!” “小姐,小心隔墙有耳!”素绮提醒道。 凤九夜轻瞟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说:“怕什么?这菱湘小筑里如今都已经换成了我的人!再说了,就算被人知晓了又如何?凤家现在就只有我一个嫡女了!哈哈哈哈哈!” 素绮眸中的鄙夷一闪而逝,随即垂眸道:“恭喜小姐!” 凤九夜勾起唇角得意的一笑,看向铜镜中喜形于色的美人儿,突然心情大好。“素绮!”她语气轻松的唤道,“过来帮我梳妆打扮,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咱们出去逛逛!” “是!”素绮略一施礼,上前拿起桃木梳,细细的梳理起了女子及腰的青丝。 “小姐。”另有丫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 “太子殿下差人禀报,说王府门外等您!” 凤九夜闻言眸色微沉,稍稍思考了片刻,淡声道:“你去回绝了他,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是!” 素绮帮她盘好了发髻,拿起一支流苏长簪嵌在了右侧,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小姐不是一直很中意太子殿下的吗?怎么今天反倒拒之不见了呢?” 凤九夜冷哼道:“这七寻才死,他就跑来了雍王府,除了兴师问罪还能来做什么?我可不是傻子,这时候出去见他不是自讨没趣么?还是先等一阵子,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吧!” “小姐就不怕这么做,会被殿下认为是做贼心虚吗?” “心虚?”凤九夜挑眉,“我心虚什么?人又不是我杀的?再说了,那岐王府着火的时候,我可是因为心疾复发而躺在太医院的床上呢!” 话音才落,刚刚那个小丫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姐,太子殿下说了,如果这次小姐不肯出来相见,那么就永生永世不要再见面了!” 凤九夜眸色一凛,沉声道:“你告诉他,我待会就过去!” “是!”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当面质问我了!好,我这就出去见他一见,我就不信这明明不是我做的事情,他还能硬是栽赃嫁祸给我不成?” 凤九夜气呼呼的站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向雍王府的正堂走去。 正堂内,赫连煜正在来回踱步,抬眼间瞧见凤九夜走了进来,于是大步上前,一把攫住了她的皓腕,冷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她可是你的亲姐姐!一母同胞,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凤九夜挣脱他的钳制,揉着自己泛疼的手腕,说:“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殿下这么恼火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傻?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昨天你当街拦车只是巧合?你心疾复发也不在预料之中?” “当然了,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太多的巧事,所以才有了那个巧字。”她挑眉睇着赫连煜,男子的怒视和眸中的恨意,像是一柄匕首,狠狠刺进了她的心房。饶是如此,她还是笑容清浅的说:“不然殿下莫不是以为,我的心疾复发也是我可以控制的吗?” “你——” 第329章 死也不娶你 赫连煜紧盯着面前阴险浅笑的女子,第一次觉得生得同一张脸的两人,性格品性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差别。他蓦地冷笑,语气里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愤怒,“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么恶毒的女人!为了保住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你居然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杀害自己的至亲之人,我真是看错了你!凤—九—夜!” 凤九夜脸上的表情一滞,旋即恢复了正常,“殿下,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她?毕竟她那般自视甚高的女子,结下的仇怨可还真不少,想置她于死地的人更数不胜数,怎么就确定是我了呢?” 赫连煜冷哼,“这还用说吗?七寻死了,受益最大的人就是你!所以除了你,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做!九夜,你想要回到雍王府,想要做回你的凤家大小姐,这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七寻!” 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赫连煜还是认定了自己就是凶手,凤九夜干脆不再掩饰什么了。她亦是勾唇冷笑,眸光狠辣的说:“她不死,你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位置!” 赫连煜不禁倒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问:“所以你就杀了她?就因为这么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还有什么理由比所爱的男子会被别人抢走更合理的吗?煜哥哥,我那么爱你,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从不肯正眼看我?就连这一个月来的呵护和体贴,都是因为我顶着七寻的身份!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得到你全部的青睐,而我却一无所有?雍王府的嫡长女是她的,柔嘉郡主的名号是她的,就连你都是她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我要杀了她,我要夺走她拥有的一切,包括你!” “你以为你杀了七寻,你就可以得到我了吗?”赫连煜眼神饱含恨意,那些恨意是刀是刃,一寸寸的割破了凤九夜的心,“凤九夜,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一辈子,我的心里只有也只会有七寻一人,你可以得到她的名姓,甚至可以得到她的身份,但是你休想得到我!我就算是孤独终老,我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娶你为妻!” 他字字决绝,每一个字对于凤九夜而言,都是深入骨髓的痛,痛彻心扉。泪水无声的涌进了她的眼眶,泪眼模糊中男子霍然转身,步伐坚决的拂袖而去。 赫连煜刚一走出雍王府正堂,迎面瞧见了匆忙赶来的凤桓。凤桓双手作揖,客气的道:“老臣不知道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他瞥了凤桓一眼,冷哼道:“免了!王爷有那个时间寒暄请罪,不如多教一教自己的女儿!”说罢,他再不停留,径直离开了雍王府。 凤桓望了望赫连煜远去的背影,又瞧了瞧呆立在正堂中央,梨花带雨的凤九夜,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惹得太子殿下不悦了?” “不悦?呵,他见到我就从来未曾开心过,一直便是如此,又何来不悦之说?”凤九夜冷笑反问。 瞧着凤桓因为她的话,脸色渐渐铁青,凤九夜垂眸屈身施礼,“父亲若没什么事,女儿这便告退!”说完,也离开了正堂。 同一时间,位于离都城西部的一个庭院。小小的庭园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极其精致,园中种植着各色的海棠花,花儿迎风招展,像是展翅翩飞的蝴蝶,又像是临风而立的仙子,只待月夜起舞翩翩。 庭园同样别致的房屋里,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桌前,淡然的眸光逡巡在铜镜中自己的脸上。那应是一张出尘绝丽的脸,水眸澄澈,皮肤白皙,只是左半边脸上狰狞的烧伤生生破坏了一副出水芙蓉般的美人面。 女子缓缓抬手,轻抚上如虬枝般爬满了半张脸的伤疤。 “你放心,我就算穷尽毕生之精力,也一定会医好你脸上的伤疤,还你倾城美貌。”身后环胸斜倚在窗边的男子语气坚定的说。 女子的目光依旧流连在铜镜上,镜中的女子勾起了唇角,微扬着浅嘲的笑,“不过是一个臭皮囊罢了,美或丑并没有多重要,只要命还在,便是上苍最大的恩赐!” “难得你能这么想,不过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容颜胜过一切,而且……”男子缓步上前,双手按上女子的肩膀,“你若是还想重回雍王府,这张脸是必须要医好的!” “那就有劳你了!”女子淡声道。 没错,这两个人便是在岐王府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的凤七寻和封青越,只不过前者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被突然落下的横梁擦到了左脸,造成了大半的烧伤。 “你真的不记得失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吗?”封青越皱眉问道。 凤七寻挑眉反问:“怎么?难道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特别需要我记住的事情吗?”她眸光淡淡的睇着封青越,刻意在特别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封青越别开眼,嗫嚅着道:“这段时间你是和岐王爷在一起的,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他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岐王爷?你的意思是她救了掉下鹰嘴崖的我,还把我带到了岐王府?” 封青越点了点头。 凤七寻对昔日发生的一切没有一点印象,心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随着她记忆的恢复,该磨灭的也终将磨灭了!她现在的目标还是复仇,而心怀仇恨的人不应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岐王府现在怎么样了?”她随口问道。 “他们好像是认错了人,把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当做了你。我刚在来的路上经过岐王府,瞧见里面有不少人忙进忙出的,似乎是在准备丧葬事宜……你不打算告诉岐王爷你还活着?”最后的时候,封青越试探的问。 “不必了!”凤七寻干脆的拒绝,“与其让他看到一个毁了容貌的我,不如让他以为我已经死了,况且很多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好办事!” 瞧着理智占了上风的凤七寻,听着她言之凿凿的话语,封青越不由得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岐王爷因为你的死大受打击,然后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第330章 夜探岐王府 封青越的担心,凤七寻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比起相信赫连沣,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你说的可是岐王爷,是大凛朝的战神,他那般征伐天下的男人,岂会为了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就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再说了,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他也坐不到今时今日的位置!” “你说的的确没错,可是……你对岐王爷来说,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依我看,你应该算是他最爱的女人了吧?” 凤七寻抬眸,沉敛如同幽湖般的眸子逡巡在封青越的脸上,似乎想从他如斯俊美的容颜上看出些许玩笑的意味。 “最爱的女人么……”她不屑的轻笑,冷酷如赫连沣,当真还会懂得爱与不爱吗? 封青越在凤七寻凌厉的眼神逼视下,不由得移开了眼,小声嘟囔道:“干嘛一副对此嗤之以鼻的模样?岐王爷本来就是喜欢你,这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呀?不然他为什么舍生冒死的跑去救你,还把失忆了的你像个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宠呀?” 如今恢复了记忆的凤七寻,却好巧不巧的忘记了那同赫连沣朝夕相处的一个多月的生活,更不记得他们之间快要腻出水来的甜蜜。在她的印象里,赫连沣依旧是说话时真时假,对她亦若即若离的岐王爷,而不是会疼她宠她,对她无比偏爱的沣——毕竟,就连她都已不再是天真单纯,对他深信且依赖的小七了。 “无论当初发生过什么,从我记忆恢复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过去,一切也只能变成过去……”凤七寻眸光坚决的说。 封青越望着凤七寻坚定却陌生的眼神,突然很想替赫连沣鸣不平。同为男人,他明白有些感情一旦付出了,便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而赫连沣无疑是对凤七寻动了情,而且用情至深。他们在一起的那一个月那么真实的存在着,可是却被她一句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过去生生抹煞,让那些真实的存在变成了残忍。 “你或许觉得一切都可以成为过去,但别人不一定会这么觉得,尤其是岐王爷!要知道,你的死对他的打击,远比你想象中的沉重的多。”封青越顿了一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人皮面具,轻放在了她的手边,语重心长的道:“你可以选择去看他一眼,也可以选择对我今天所说的话充耳不闻,甚至可以选择扔掉这张人皮面具,只是你不后悔就行……我言尽于此,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封青越意味深长的睇了凤七寻一眼,继而抬步向门外走去。 凤七寻把视线重新放到了面前铜镜中的女子脸上,眸中的神情几多变换。最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拿起了一旁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呵,凤七寻,你终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她如是想。 子夜时分,离都的长街上一片寂静,不见了白日里摊贩的叫嚷和行人的喧闹,整座城池都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沉睡中。不时有打更的敲着木梆子经过,声音起伏的高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岐王府门前果然挂着白色的灯笼,门匾上也挂着白练,两旁的柱子上贴着写有丧葬之词的对联,使整个王府看起来都阴测测的,愈发的像极了勾魂索命的阴曹地府。 倏然间,一道黑影如风般闪过,看身形娇小,似乎是一个女子。不过几个起落之间,黑影已经潜进了岐王府里。王府里也是一派缟素之色,而且极其安静,安静的有些诡异。黑影在院中巡查过一番之后,停在了赫连沣的房门前,用手试着轻推了推房门,没想到房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黑影犹豫了片刻,闪身进了房间。突然,一个声音从她背后响起,连带着有一只手钳住了她的喉咙,“什么人?” 黑影刚想开口解释,却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而身后之人犹自呵斥道:“大胆小贼,连我的岐王府都敢闯,真是活腻了!本王今日便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闯!”说话间,他的大手渐渐收紧。 黑影想要掰开他的手,无奈男女力气差别太大,而且她的功夫远不及赫连沣。虽然后者喝了不少的酒,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他杀人的实力。 “赫连沣……”黑影无奈轻唤。 身后的赫连沣身体一震,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还有些难以置信,“是你吗…小七…是你吗?” 黑影趁机挣开他的钳制,一个闪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只不过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面前男子颓丧的模样时,她不可抑制的有片刻的怔愣。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敢,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下敌人首级的赫连沣吗?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贵气凛然的岐王爷吗?现在的他一身银色里衣,发丝凌乱,胡子拉碴,布满血丝的双眼好像许久都不曾安眠了。 她望着他,他亦看着她。 “是你吗?小七,是你吗?”他依旧固执的问着,却不再有丝毫动作。与其说是担心伤到对面的人儿,倒不如说是害怕强行上前摘掉对方的面巾后,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失望。 不知怎么的,凤七寻莫名的感觉到心口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似乎是那被遗忘的记忆在作祟,在心疼这般模样的赫连沣。 她在心底幽幽一叹,伸手摘下了蒙脸的面纱,“是我……” “呵……”赫连沣皱眉轻笑,眸间氤氲开了交织着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踉跄着上前,伸手轻抚上女子的脸,直到他掌心的温热和她面颊的冰凉混合,他才会心的一笑,“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在做梦。 凤七寻突然为自己原来的决绝感到愧疚,她的确是没想到赫连沣竟会真的因为她的死颓丧至此。 “王爷,其实你不用……” “叫我沣!”他语气强硬地说,同时一手勾上她的纤腰,稍一用力,便把她扯进了自己怀里。他紧紧的抱住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她发间的清香,幽幽的道:“你没事…真好!” 第331章 梦里梦外 就算是喝醉了酒,赫连沣仍旧不改往日的强势。他单手禁锢着凤七寻的纤腰,另一只手则轻抚着她如瀑的青丝,凉薄的唇畔挂上了些许的笑意,双眸失神的不停低喃着,“你没事,真好…真好……” 以凤七寻现在的性子,本应该第一时间就用力的推开他,哪怕是在片刻的怔愣和犹豫之后,也不会任由他一直抱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贪恋对方温暖而宽厚的怀抱,还有那弥漫在周身的强烈的男性的气息。 心脏,不由得狂跳了起来。 “小七,我好想你,好想恨不得随你而去……” 他垂下眸,纤长如羽翼般的睫毛下,一双幽瞳好似无边深海般深沉,仿佛能一下子把人全部的灵魂都吸引进去。大手从轻抚着她的后脑,转而摩挲着她尖削的下巴,然后轻抬起,缓缓的垂下了头去。 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凤七寻握紧了拳头,用巧劲儿摆脱了赫连沣的控制,后退一步垂眸道:“王爷请自重,也请尊重七寻!” 赫连沣望着自己空空的怀抱,又瞧了一眼一步之遥的女子。女子绝艳的容颜上少了几分天真,多了一丝沁骨的冷漠。他失落的轻笑道:“呵…不是,你不是……我的小七……” 蓦地,凤七寻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硬物击中一样,一下又一下的钝痛着。果然,尽管她的失忆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她和赫连沣之间,还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疾步上前,搀过赫连沣的手臂,“王爷,你喝多了,我扶你上床休息!” 赫连沣没说什么,只是满目深情的凝视着她,任由她搀扶着自己走到床边,让他躺在了床上,又动作轻柔的替他盖上锦被。 “你别走……”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住了转身欲离开的凤七寻。“陪陪我……就算这一切都只是梦一场,也请让我任性的晚些醒来,好不好?” 他带着恳求甚至乞求的语气,令凤七寻心下一软,不由得在床边坐了下来。她白皙的纤手轻抚上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微微一笑道:“好,我不走。” 赫连沣闻言,心满意足的扬起了唇角,缓缓闭上了眼睛。 难得的一夜安眠,赫连沣直到翌日天光大亮的时候,才睁开惺忪的眼睛,失神了好久好久。 他昨晚……好像梦到凤七寻了,梦到她穿了一身夜行衣,窈窕纤细的身段包裹在黑色的衣衫中,却还是美得惊人。只不过梦中的凤七寻似乎恢复了记忆,又变的疏远而漠然,一点都没有小七的天真可爱以及对他强烈的依赖。 赫连沣苦笑,双眸中氤氲开浓重的失落,“就算是恢复了记忆的七寻也好——只要她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管家苍老的声音,“爷,今日的早朝……” 赫连沣敛去了眸底的失落和忧伤,起身下床,淡声吩咐道:“今日的早朝我去上,让下人进来伺候我洗漱吧!” “是。” 凤七寻是凌晨时分离开岐王府的。 不是她不想早些走,实在是赫连沣一直抓着她的手腕,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一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才难抵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睡意,沉沉的睡了过去。凤七寻这才寻了机会,急急忙忙逃出了岐王府。 走在喧闹的长街上,耳边充斥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凤七寻只觉心底莫名的烦躁了起来——为曾经失忆过的自己,也为后来消失掉的那一部分记忆。她讨厌这种陌生的不确定感,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很是不安。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段时间我们……”她皱着眉低声自言自语道。 记忆这种事情,往往是你越用力去想,反而会越是想不起来,而越是想不起来,便越是会忍不住去想。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并且百害而无一利。 凤七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回想那一段记忆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快速跑过来的小男孩。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撞到了她身上,并且摔到了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你没事……” 凤七寻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扶起小男孩,就被一个衣着华丽,貌似是小男孩奶奶的妇人推了一把,“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欺负孩子呢?” 周围的行人本来就多,而且一个个的好奇心都挺重。一瞧见这边有动静,便纷纷的都围拢了上来,对着凤七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凤七寻不想惹事生非,更不想在人群聚集的街上徒生事端。她环视了一眼越围越多的人,强忍着心里的不满,语气平和的道歉说:“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妇人白了一眼,接着后者就声音尖利的说:“没注意到就可以乱撞人啦?撞坏了小孩子怎么办啦?”她蹲下身体,柔声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乖哦,宝儿不哭,被撞疼了吧!都怪她,不长眼的东西!” 凤七寻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位夫人,就算这件事是我的错,那我也不是故意的,您这么说话也未免太刻薄了些吧?” “刻薄?”妇人拍了拍小男孩身上的土,站起身来,指着凤七寻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撞了人不道歉便也罢了,竟然还说我刻薄?我告诉你呀,我家孙子可是五代单传,要是被你撞出个三长两短,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凤七寻生平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还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蛮不讲理的,顿时有些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不想再和她争论了,径直转身就想离开。可是那妇人似乎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凤七寻,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别走,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呀!” 妇人继而看向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叫嚷道:“来来来,大家来评评理呀!这小姑娘撞了人不道歉,还顶撞我老婆子,如今瞧着自己没理了,就想一走了之了呀!” “你放开我!”凤七寻盯着自己被抓的手腕,沉声道。 “我还真就不放了,你今儿个不给个交代,我就不让你走了!全城这么多百姓可都看着呢!” 凤七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嘴唇也是紧抿着,一脸的不耐之色。 这时,原本在一旁抹泪的小男孩指着凤七寻的脸,大声喊道:“阿奶,她的脸!” 第332章 容颜之重要 小男孩这么一叫,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七寻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惊讶甚至害怕的表情。她这才想起封青越的警告:这张人皮面具固然精致逼真,却不能在阳光下久晒,否则很容易脱落。 凤七寻急忙抬手轻抚上自己的脸,感觉到面具的边缘已经开始凸起,心中顿时一滞。她这下心中更焦急了,厉声对妇人说:“放开我!” 妇人一开始也有些害怕,可是很快又恢复了跋扈的模样,猝不及防的伸手揭下了凤七寻的人皮面具,使她被烧伤的脸一下子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啊……”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啧啧!”有人眼光或同情或嘲讽的砸了两下嘴。 妇人则一脸嫌恶的把人皮面具丢在了地上,挑眉睨着凤七寻说:“哟,我说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敢情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妖怪呀!瞧这张脸,真是让人恶心!” 凤七寻急忙从袖中掏出手绢,想要遮住被烧伤的脸,可是妇人偏巧不想让她如愿,伸手夺过她的绢帕,阴阳怪气的说:“哎呀,挡什么呀?都说相由心生,瞧你这副丑模样,这心八成邪恶到了极点了吧?怪不得对一个孩子都下得去手……” 妇人喋喋不休的话,让凤七寻头脑愈发混乱起来。她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极其怪异的模样看着她,好像她真的是什么怪物一样。 “别看我…别看我……你们别看我!”凤七寻双手抱住头,缓缓蹲下了身子。 妇人扯过小男孩,“语重心长”的说:“宝儿,瞧见了没,咱们可不能像这个丫头片子一样!这人心一黑呀,人就长得不成样子了……” 妇人再说了些什么,凤七寻已经听不到了。她现在的脑海里,就只有越围越多的百姓,还有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的声音。那些声音就像是有人锯开了她的头颅,然后向里面塞了一大把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别说了,你们都别说了…别说了…”她不停地重复道。 妇人掐腰站着,冷眼睨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凤七寻,气焰嚣张的说:“你起来呀!今天这件事情呀,咱们没完!”说着,她便又想要伸手去拽凤七寻的手臂,“走走,咱们见官去,让官老爷给评评理!” 就在妇人快要碰到凤七寻的时候,一个布料上乘的披风突然罩了下来,兜头盖在了凤七寻的头上,接着便见一个头戴玉冠、身着锦袍,眉目清隽的男子穿过层层人群,疾步走到了她身旁,一把将她揽了起来,低声唤道:“七寻……” 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凤七寻安顺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哟,这是多管闲事的来啦?怎么?想英雄救美呀?那小伙子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了,这丫头可不是一般的丑呀!”妇人冷嘲热讽的说。 “闭嘴!”封青越冷冷瞥了妇人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刚才是你说要报官来的吗?” 妇人被他这么一瞪,心里立时有些胆怯,不过还是佯装凶狠的说:“是啊,我就是要报官,让官老爷来替我做主,惩治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呵……”封青越轻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妇人的穿着和长相,眼神里的不屑显而易见,“到底是谁不知道天高地厚,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依我看你也就是个富庶的商户家的人吧?你可知道她是谁?她的身份说出来,半个离都城都得毕恭毕敬的叫一声……” “封公子……”凤七寻抓紧了封青越的前襟,缓缓摇了摇头。 封青越意会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气势渐弱的妇人,“好,她的身份我暂且不说。你不是想报官吗?我还不妨告诉你了,这离都城的鸿胪寺卿还有大理寺卿和我爹都是同窗,你说他们会帮谁?” “你…你这是仗势欺人!” 封青越冷笑一声,“本少爷今儿个还真就要仗势欺人了,怎么着吧?本少爷封青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当朝吏部侍郎封鄂的儿子,有本事你上更大的官那里告我去!本少爷等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甩手丢到了妇人面前,“你要是没本事呀,就老老实实的拿钱走人,别在本少爷面前碍眼,省的自己做不好人,还教坏了小孩子!” “你——” “滚!难不成等着官兵来请你呀!” 妇人就算再嚣张,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只好捡起地上的钱袋,拉着小孙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封青越望着妇人离开的背影,轻啐了一口,“呸,欺软怕硬的家伙!”他逡巡了一下四周,厉声喝斥道:“看什么看呀?散了吧!散了吧!都该干嘛干嘛去!” 围观众人本来也就是看个热闹,现在瞧见热闹没得看了,还碰上封青越这么个惹不起的煞星,纷纷没趣的作鸟兽散了。 瞧见事情终于平息了,封青越叹了一口气,看向脸色苍白的凤七寻。 “往日里那个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的凤家大小姐哪里去了?你现在怎么连个泼妇都斗不过了呢?”他眼含戏谑的笑问。 凤七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叹道:“果然是身份没了,气势也跟着跑了……说到底,我还是在乎这张脸,所以才会被旁人打击到。” “既然在乎,就应该乖乖的配合医治,我已经找到恢复你无瑕容颜的方法了,只不过期间需要经历很多痛苦……” “还有什么比夺了身份,容貌尽毁更痛苦的么?”凤七寻幽幽反问。 “大抵是没有了吧!” 封青越招手唤来了停在一边的马车,揽过凤七寻的肩膀,一同缓步向马车走去。“……想要治好你的脸,还有一个条件。”他犹豫着说。 “什么?” “医治的过程需要两个月,而且还需要很多奇花异草,尤其是稀有的毒草,所以我们必须离开离都,前往百里之外的万毒岭……日常的吃穿用品我都已经准备好了。”顿了顿,瞧着凤七寻似是有些怀疑,封青越立刻朝天举起了三根手指,“你放心,我真的只是想要治好你的脸而已,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发誓!” 凤七寻垂眸浅笑,再抬起时眸中已是一派坚定,“好。” 第333章 太子的忧心 两个月之后,大凛朝已经进入了隆冬。飞雪悠悠,从湛蓝的天空中打着旋儿飘摇而下,落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落在河畔枝叶枯败的老树上,也落在了红墙琉璃瓦的宫廷殿宇。 重华宫内,仕官小安子派人燃了一盆又一盆的木炭,却依旧抵挡不了屋外入骨的沁寒。太子赫连煜伏在书房的桌案上,俊秀如叠嶂山峦的眉峰紧蹙在一起,端的是忧心忡忡。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自打入冬以后,西北部的蛮夷之地愈发的荒凉起来,再加上接连几场大雪,冻死了不少的牛羊,那些蛮夷族众便不安分的蠢蠢欲动起来,到如今已经劫掠了边境不少的城池。大凛朝军队的节节败退,一则动摇了士气和军心,二来也让其余还没有被侵略的地方百姓人心惶惶,大有内乱之事。 随着一次又一次败绩的消息传来,皇上在朝廷上大发雷霆,把这件棘手的事情交给了赫连煜,似乎是有意让他在朝臣面前树立太子的威名,好为以后的即位做准备。然而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做好了是树立太子的威名,如果一不小心办砸了那可就是证明他的无能了! 这无疑于是火中取栗的事情,怎么能不让赫连煜忧心呢? 殿外的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皑皑白雪的光和皎月的芒交相辉映,有一种冰雪世界赫然临世的错觉。 小安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桌案前,挑了挑蜡烛的烛心,小心的劝说道:“殿下,夜已经很深了,您也是时候该休息了,要保重身体呀!” “边疆战事未平,我怎么能睡得着呢?”赫连煜皱眉道,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铺在桌案上的边疆防御图。 “殿下,要奴才说,这事儿还是得让岐王爷出马才行,那蛮夷的赫哲汗王不是最是畏惧岐王爷了么?若是让岐王爷前去平乱,定然能全胜而归的!” 赫连煜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窗子,任由寒冬的冷风裹挟着雪花扑面吹来,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望着月下白雪,俊秀的容颜上疲累之色尽显,不觉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 小安子见状,急忙拿过一旁的貂裘上前,动作极轻的替赫连煜披上,并且不忘唠叨说:“哎呦喂,殿下,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好站在窗边吹冷风呀!”说着,便要伸手关上他面前的窗子。 赫连煜抬手阻止了小安子的动作,“开着吧…我想欣赏一下雪景……” “是。”小安子躬身回答。 赫连煜伸出手去,接过一片飘摇而下的雪花。六瓣的冰晶落在他的掌心,随即融化成一滴冰凉的水,像极了他午夜梦回时残留在眼角的泪。 两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两个月了。虽然距离凤七寻离开他已经有六十多天了,可是每一夜入睡、每一天醒来,他总觉得七寻没有死,她就陪在他身边,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一声轻唤,她就会浅笑着上前,礼貌而疏远的垂眸行礼,唤他“殿下”。 可是他无比清晰的知道,那些只不过是他的错觉。凤七寻死了,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永远的离开了他。有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不是当初他对凤七寻的太过执着,也许就不会引起凤九夜的嫉妒,更不会给凤七寻惹来杀身之祸。说到底,他才是害死凤七寻的罪魁祸首,他才是应该给凤七寻偿命的人。 “七寻,我那么爱你,可到头来终究是因为我的爱,而害死了你……”他苦笑低喃,转身重新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目光重新放在了边疆防御图上,好不容易才放松的眉头重又纠结了起来。 小安子瞧着心疼,便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殿下,奴才知道您不想劳烦岐王爷,可是如今能兵不血刃的完成这件事情的人,却是非岐王爷莫属了。大雪封疆,别说是西北部的蛮夷了,就连大凛朝的多处城镇都受到风雪灾害,民不聊生。如今的大凛朝,实在是不宜再和外族兵戎相见了!” 赫连煜何尝不知道小安子说的是实话,这一年连续几场的风雪,给大凛朝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害,好多地方都闹起了饥荒,难民们四下流窜,或冻死饿死,或占山为寇,四下抢掠。 “我知道此次平息蛮夷之乱,岐王叔是不二人选,可是……”赫连煜轻叹,曾经皇上的谆谆教导言犹在耳。 他说,外部的劫掠和难民生事固然可怕,但是最可怕还是怀有野心的乱臣贼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交给岐王爷任何兵权。 赫连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皇那么防备着赫连沣,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岐王叔的确勇猛超乎常人,为人也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但也仅此而已。赫连沣,并不像是一个会篡位夺权的人! 不过凡事都不好轻易妄下定论,自从凤七寻死了以后,赫连沣的全部心思似乎都放在了朝政上——大量招收幕僚门客,结交朝廷大员,收买人心……这一切反常的举动,不得不让人树立起层层戒心,也难怪皇上会对他产生怀疑了! “看来,被七寻的死影响的人不只是我一个。”他如是说。 同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除了忧心国家大事的赫连煜外,还有无事一身轻的赫连焱。由于最近诸事不顺,他也一改往日奢靡的生活,不再整日整夜的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虽然一切都只是掩盖自己野心的假象。 他斜倚在铺了貂裘的木榻上,望着面前燃烧的炭火,手持一个银质雕花的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浅啜着杯中佳酿。手边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小暖炉,炉上温着一壶酒,炉边摆放着一两个清淡却不乏精致的小菜。 这样的日子,岂是悠闲可以形容的? “听说近几日重华宫里一直亮灯到深夜?”他挑眉问。 “是,太子殿下似乎还在为如何解决西北蛮夷之乱一事烦恼不已。”小仕官垂首回答。 赫连焱不屑的轻笑,“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忧心的?重点还不是在岐王叔身上,这就端看他是要保住如今的城池,还是想保住日后的江山了!” 第334章 风云再起 望着赫连焱高深莫测的表情,小仕官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一脸的疑惑。“奴才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这蛮夷之乱和岐王爷有什么关系呀?” 赫连焱抬手敲了一下小仕官的脑门,不禁郁闷道:“你说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主子,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一个笨奴才呢?罢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不用陪着我了,去偏殿睡觉吧!有事情我自然会叫你!” 小仕官躬身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他退下了以后,偌大的景华殿就只剩下了赫连焱一个人。他擎着酒杯,左边的唇角微微上扬起了一个邪恶的弧度。“皇兄啊皇兄,如今正是把你拉下台的大好机会,我就不客气了,只盼你以后莫要怪我不念兄弟之情,毕竟夺嫡之战多的是残忍和流血!” “品酒赏雪,五皇子当真好大的雅兴!只不过现在大凛朝多地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殿下如此悠闲享受,难道就不怕遭人诟病吗?” 悠扬悦耳的女声响起,赫连焱抬眸望向景华殿大门处。紧闭的木门轰然打开,漫天飞雪中女子浅笑着缓步走来,纤细的身子都被包裹在了缀有狐毛的青裘里,绝美的容颜宛若九天玄仙踏雪而来。 “你怎么来了?”赫连焱皱眉问道。 凤九夜幽然一笑,“自然是有事要找五皇子殿下相商了,只不过殿下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殿下如此骄奢淫逸,难道就不怕被朝臣弹劾吗?” “弹劾?我一个只知玩乐,从未有半分奢望过皇位的皇子,哪里值得他们弹劾了?再说了,连父皇都对我的事情睁一眼闭一只眼,哪里轮得到他们多管闲事?” “啪啪!”凤九夜抬手鼓掌,“五皇子果然好演技,连皇上都让你给骗过了!” “过奖!倒是你——深更半夜的潜入皇宫大内,看来凤大小姐的能耐不小啊!”赫连焱半是真诚半是讽刺的说。 凤九夜缓步上前,渐渐显出了身后带着铁面具、身材矮小精瘦的男子。 “这还不是得多亏了五皇子的割爱,把面奴让给我。他果然是一个很有用的人,五皇子好眼光!” 一提起面奴,赫连焱就来气。明明是他相中的幕僚,并且千方百计拉拢到了自己门下,没想到不仅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个男人都难过凤九夜的这一关,连面奴都不例外,居然不顾念主仆之情,转而投奔了凤九夜,让他在那个女人面前颜面尽失。 赫连焱没什么别的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所以尽管凤九夜如此出言挑衅,他依旧笑若春风的把杯中佳酿一饮而尽,朗声道:“好说好说,凤大小姐用着顺手便好!只是现在你总能说明自己的来意了吧!毕竟就算面奴的功夫再好,也难敌御林军的围攻吧!到时候让人瞧见凤大小姐私会五皇子,于你于我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凤九夜施施然的在赫连焱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唇边含笑的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听说太子最近在为蛮夷之乱的事情,忙的是焦头烂额,所以我想拜托五皇子,可否向太子提及一下舍弟。柒云他天资聪颖,在骁骑营也训练了半年,各方面都已经学有所成,正好可以去平息蛮夷之乱!” 赫连焱挑眉,“凤大小姐,你还真是对皇兄不死心呐!他都那么对你说了,你居然还可以拱手把自己的亲弟弟送去边疆冒险!啧啧啧,真是有够狠心的!” 似是被戳穿了心思,凤九夜不由得别开脸,沉声道:“只要是能让煜哥哥回心转意,别说是亲生弟弟了,就算是让我父亲亲自前往,我都在所不惜!”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真可怕,也真是一点理智都没有,不过……我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 赫连焱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凤九夜面前,逼视着她的双眸,“我为什么要帮你?好让你回到皇兄身边,然后再一次背叛我?凤九夜,我赫连焱就算是一个傻子,也不会两次被同一个人用同一种方法耍着玩!你这么做,未免也太低估我了吧!” “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再背叛你了!”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一个为了男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弟弟都能舍弃的女人?呵……”赫连焱不屑的轻笑,继而眯眼道:“凤九夜,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都是会如你所愿的,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那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凡事都不可能两全其美。你既然得到了凤七寻的身份,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做你的柔嘉郡主,而不是奢望不属于你的皇兄的爱。” “我就是奢望了,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得到煜哥哥的爱,那又怎么样?”凤九夜回视着赫连焱,沉声叫道。 赫连焱表情一凛,“那我宁愿亲手毁掉这步棋,也不愿意她被我的敌人利用!” 有那么一瞬间,凤九夜从赫连焱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凤九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目光躲闪的说:“你不同意便罢了,何必说那些狠话?今天就当我没来过,那些话也当我没说过,我这就回去,以后这件事我不会再提!”说罢,她就转过身,脚步不停的向外面走去。 凤九夜离开了以后,赫连焱冷声唤道:“迹芍!” 一个黑影无声落在了他身后,低沉的女声恭敬答道:“属下在!” “给我密切监视凤九夜,如若发现她有二心,杀无赦!” “是!” 赫连焱抬眸望向门口的方向,长廊尽头已经没了凤九夜的踪影。他眯眼下令,“另外,让其他人随时报告朝中主要大臣的一切消息,务必要及时、准确!” “这……” 赫连焱挑眉,“怎么?” “回殿下,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安插在各位大人身边的眼线,一个接一个的没了消息,不是被逐出了府上,就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还有的直接被人处理掉了,有下属在城郊的护城河里发现过我们的人的尸首……” “什么?!” 第335章 各有考量 “什么?!”赫连焱疾步踱至一身黑衣、面容冷酷的女子面前,双拳紧握,一双眸子里浮现出凛冽的光,“那些暗线都是我培养多年,精心安插在那些朝廷众臣身边的,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怎么会在马上就要有用武之地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出事了呢?” 迹芍垂下头,“属下也不知道,不过依属下所见,应该是有人暴露了暗线的身份,所以才会给他们招致了杀身之祸。” “是谁?是谁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赫连焱沉声问道。 “这……属下不知。” “废物!”赫连焱冷斥了一声,拂袖转身,大步走到殿中央的宽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极冷的睨着堂下单膝跪地的迹芍,“这暗线的身份极其隐秘,就连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在这个世上知道他们身份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一个是我,一个是远在西北,已经打入了蛮夷内部的辛浅,再就是……”他微眯起了眼,极冷的目光中夹带了几分怀疑。 迹芍后背一凛,急忙垂眸道:“属下对主子的忠心,天地可鉴,属下是绝对不会背叛主子的!” 赫连焱冷哼道:“就算你没有背叛我,如今那些暗线出了事情,也是你的失职!下去吧!在这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再来见我!” “是,属下一定尽快查清楚此事,给主子一个交代!”迹芍说完,便像出现的时候一样,快速且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景华殿中。 赫连焱幽幽叹息了一声,面色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眉峰攒聚,似是郁结了无尽的愁绪。 历朝历代以来,每个妄想争夺帝位的皇子都不会安分于宫廷,他也一样。赫连煜为了行事方便,会有意结交江湖第一庄的庄主楼厉,而他则在暗中建立了自己的情报和暗杀组织,以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最精准的消息。那些暗线在所谓的朝廷众臣身旁,或是心腹谋臣,或是中意的红颜佳人,亦或是器重的幕僚门客,总之他们以不同的身份存在了很久,最少的也待在朝臣身边有两年了。没想到竟然一一被人识破,而且还悄无声息的给解决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他右手紧抓着麒麟头的扶手,眼神蓦地凌厉了起来。“不过,不管是谁,胆敢破坏我夺嫡的大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二天,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大雪已然停了,厚厚积雪的覆盖随处可见。岐王府的暖阁里,赫连沣神态悠闲的立在桌案旁,手持狼毫,随意的作着一幅貌似是雪后初阳的画。积雪满地,暖阳初生,柔和的光芒洒满大地,给人以温暖和希望。 “王爷的画艺当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一旁观画的闵良不禁出声称赞。 赫连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蘸了蘸手边的朱砂,给画中洁白如雪的梅花点上了一抹鲜红,顿时整幅画都鲜活了起来,少了一份沉沉的死寂。 “爷这一落笔,犹如画龙点睛呐!” 赫连沣抬眸白了闵良一眼,似乎是在说“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做哑巴的”。 闵良见状,识趣的闭了嘴,一脸讪讪的笑着。 赫连沣放下笔,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闵良立刻上前倒了一杯热茶,殷勤的递给他,“王爷,请喝茶!” 赫连沣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悠悠然的道:“这战事未平,你怎的连夜就跑回来了?就不怕被皇上给按上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爷,您是不知道呀!他们一听说末将是您派过去的,是丁点儿的兵权都不肯给。您说末将好歹也是跟随您多年的老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参加了不知道多少回,怎么就这么不招他们的信任呢?没兵没卒的,让我单枪匹马的去和那些蛮夷硬碰硬?傻子才会干呢!” 赫连沣轻笑,“这无关信任,不过是疑心的问题……” “爷,您这话的意思是?” “我和赫哲交手多次,大家皆是猛将,实力不相上下,我们彼此都很敬重对方,所以他才愿意对大凛朝俯首称臣——这些皇上想必也清楚。如今正值国难当头,内忧外患都不可小觑,皇上大抵是担心我会趁虚而入,联合赫哲图谋不轨吧!” “皇上怎么能这么认为呢?爷您可是一直对皇上,对大凛朝忠心耿耿的人呀!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末将清楚,您身上的伤,那每一道疤,都是为了大凛朝留下的啊!皇上他怎么能怀疑您的忠心呢?”闵良愤愤不平的说。 “无妨,他既然不相信我,我倒也乐得轻松。”赫连沣满不在乎的道。 “王爷!” “好了!”赫连沣抬手,制止了闵良的继续劝说,转移话题问道:“听说离都最近热闹了不少,是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情吗?” 闵良点了点头,“刚才在过来的时候,听府上的下人说,好像是离都新开了一个风月场叫绿华楼,里面的都是一些模样极美的高丽女子。末将还听说,那些个高丽女子皮肤白的像雪一样,身段更是婀娜窈窕,实属罕见呀!不过这绿华楼的价格……”他嘿嘿讪笑了两声,“这价格嘛,赏一场歌舞少则几两,多则几十两,实在是一般百姓想都不要想去的地方。” “所以能去得的人,非富即贵!”赫连沣眯起了双眼,眼神若有所思的补充道。 闵良猛点头,“对!” “知道那绿华楼幕后的老板是什么人吗?” “具体的末将也不是太清楚,只听说是一个极其年轻俊美的男子,楼里的姑娘还有伙计都唤他‘七公子’。” 赫连沣心里蓦地涌上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急切的挑眉问道:“七公子?数字七?” “是,怎么了?爷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赫连沣摇了摇头,冷峻的容颜上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年轻俊美,名字里应该是有一个“七”字,这怎么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和遐想呢?只是居然是一个男子,这不禁让赫连沣困惑了! 是与不是,前去一看便知。 赫连沣霍的站起身,削薄的唇角扬起了一个邪魅的笑,“闵良,备车!” “爷,您这是突然要去哪儿啊?” “接连几日都待在王府里也着实无趣,咱们今天就去新开的绿华楼瞧瞧!” 听说有的玩了,闵良的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好嘞,末将这就去备车!”说完,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出去。 第336章 七寻归来 绿华楼位于离都的城中心,确切的说就位于明月阁对面,同样是四层的楼宇,同样的雕梁画栋、朱窗绮户,和明月阁正好遥遥相望。 虽然大凛朝多处受灾,不停有灾民聚集在城外或者直接涌入城内,但是离都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尤其是绿华楼里更是人声鼎沸,歌舞翩跹,酒不醉人人自醉。众多的达官贵人们眼瞧着台上的歌舞,怀抱着娇艳的美人儿,很多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出来。 绿华楼最高一层的毓秀阁里,容颜绝美的女子凭窗而立,无瑕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曾经的痕迹,如瀑的发丝梳成了男子的发髻,纤巧的身形被修身的玉白锦袍勾勒的近乎完美。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继而响起了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瞧见女子只着了单薄的衣衫,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过屏风上同色的狐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狐裘裹在了女子身上。 “就算屋里燃了炭火,你穿的这般单薄,还是难免会感染风寒的。”封青越声音既责怪又关切的说。 凤七寻转过身,恢复无瑕容颜后的脸庞愈发的精致起来。她浅笑道:“无妨,经过将近两个月悉心的调养,我的身体比起以前,已经好太多了!” “那也不是铁打的,不能任由你这么折腾!” 凤七寻抿唇轻笑,缓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并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坐。” 待封青越坐定了以后,她才把右手伸到他面前,笑容极浅的道:“我的人皮面具呢?拿来!” 听着她霸道的语气,封青越无奈的轻叹,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做工极其精致的人皮面具,不甘心的放到了凤七寻的手里。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戴着人皮面具的,你的容颜已经恢复了,大可以用真面目示人。” 凤七寻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用心的戴上人皮面具。只见铜镜中原本美艳无双的少女,立刻变成了另一个清秀俊逸的男子。男子薄唇微启,声音也伪装成了有些低沉的男子嗓音,“我还不想这么快让别人知道我没死。” “七寻……” “叫我‘七公子’,都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老是记不住?” “好好好,七公子,七公子,这总行了吧!” 凤七寻满意的笑了笑,起身昂首挺胸的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转而看向封青越,“怎么样?应该看不出来我本来的面目了吧?” “那是自然,我的人皮面具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封青越得意的说。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封青越脸上得意的笑,突然渐渐收敛了去。他表情严肃的道:“对了,你让我除掉的那些人,我都已经让人悄悄处理掉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都是五皇子的眼线的?别人我或许不确定,但是雷叔跟随父亲少说也有五年了,他怎么可能会是五皇子派去的奸细呢?” 她当然知道! 上一世赫连焱即位了以后,曾经秘密处决了一部分人,那些人都来自不同的朝臣府上,还有着不同的身份,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效忠于赫连焱,为他继承皇位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兔死狗烹,如今继承大统、君临天下的赫连焱,怎么会让别人知道他为了夺取皇位的不择手段呢?所以那些人无一幸免,全部被关在了地牢中,用一把火将一切过往焚烧殆尽。 其实从那个时候,凤七寻就该明白的,赫连焱是决不容许任何见证过他卑微、屈辱还有杀兄弑父的过往的人存在的,所以他狠心的除掉了那些功臣。可怜那时候的她还天真的相信,他们是夫妻,一夜夫妻百日恩,赫连焱会永远的爱她,对她好,毕竟她那么不遗余力的帮他夺去了他渴望已久的皇位。 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浮于表面的,其实赫连焱暗地里早就计划着除掉她,然后立凤九夜为后。她是他屈辱的过往的见证人,而凤九夜作为先太子的遗孀,则是他最终胜利的战利品! 前世的种种已经过去,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赫连焱如愿以偿的登上皇位,她就是要毁了他的千秋大业,毁了他的帝王梦。 “七寻?”封青越轻唤,目光疑惑的瞧着突然走神的凤七寻,“你怎么了?” 凤七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有些事情你听我的就好,不必多问。至于我怎么知道那些人是赫连焱的眼线,我只能说‘山人自有妙计’!” “好吧!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理由不可!我相信你,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或者让我做什么,我都相信!我只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五皇子,竟然会存了这么大的野心!” “人不可貌相嘛,就像我也没想到你这个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居然会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逍遥鬼医,我更没想到的是,逍遥鬼医居然一点武功都不会!” 封青越皱眉,不满的道:“都说好不许拿这件事调侃我了!再说了,不会武功很奇怪吗?” “别人不会武功不奇怪,逍遥鬼医不会武功就很奇怪了!封青越,你究竟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都在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 “治病,或者杀了你不让你去治病!”凤七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封青越立刻捂上自己的脖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天呐,江湖上的人怎么能这么残暴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简直太不文明了!幸亏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逃命的本事还不赖,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吧?你没有错,但是身怀绝世医术,就是你的不对了——容易招惹祸患!” “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还是会选择修习医术的!”封青越语气坚定的说,眼神蓦地深情而暧昧了起来。他朝着凤七寻眨巴了一下眼睛,半真半假的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你受伤的时候,有能力医治好你呀!” “又开始贫了!”凤七寻白了他一眼,抬脚向门外走去。 “哎,你等我一起下去!”封青越急忙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着,下到二楼的时候,突然瞧见从绿华楼的大门处走进来了一个男子。男子锦衣貂裘,容颜冷峻,如墨的青丝一丝不乱的束在脑后,不是赫连沣还能是谁? 第337章 七公子 凤七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沉敛的眸光胶着在了赫连沣的身上,脑海中蓦地就浮现出了上一次岐王府时的画面——身着夜行衣的她冷漠疏离,醉眼朦胧的他胡子拉碴,两两相望之间,纷繁而复杂的情绪静静流淌。 近两个月不见,他已没有了当初的狼狈,人却似乎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睛愈发的幽深如古井,藏匿了连她都无法看穿的神秘莫测。 “七寻,你可别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子的模样,更是这绿华楼的老板,用这么炙热的眼神看一个刚进门的客人,真的好吗?”封青越附在她耳边,极其善意的提醒道。 凤七寻闻言,倏然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自己会把握分寸,不用你提醒!还有……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记得称呼我为七公子!” 对于她的死不肯承认,封青越只好撇了撇嘴,点头应声道:“是,七公子。” 凤七寻右手扶着雕花的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继续缓步向楼下走去,“下去吧…该面对的人终还是要面对的。” 在凤七寻的目光逡巡在赫连沣身上的时候,后者也在眯眼打量着她。纤细而瘦弱的身形,冷静而淡漠的眼神,的确和曾经的凤七寻很像很像,只是那张明显属于男子的英俊的脸庞,却生生打破了他抱有的希冀。 瞧着对方从楼梯上缓步走下,赫连沣唇角微扬,目光中的审视丝毫未减,“想必这位就是绿华楼的老板——七公子了吧!” 凤七寻以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异族礼,淡笑道:“正是在下,不知道阁下是?” “这位呀!这位可是我们大凛朝赫赫有名的战神岐王爷呢!”封青越急忙识趣的上前介绍,并且向赫连沣行礼道:“臣子参见岐王爷!” “这又不是在皇宫里,封公子不用拘礼。”赫连沣淡淡的道,探究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凤七寻的脸,“七公子是来自异族?恕我冒昧,能否问一下公子的尊姓大名?” 早就猜到赫连沣会有此一问,凤七寻扬唇轻笑,回答道:“王爷客气了,在下姓锦,单名一个西字。” “锦西?那为何会称为七公子呢?” “王爷有所不知,在下在家中排行老七,上面有六个姐姐,所以熟识的人都称呼我一声七公子,王爷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赫连沣脸上有一丝难掩的失落,强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凤七寻淡然一笑,对一旁的封青越说:“王爷能大驾光临,便是我绿华楼的贵客,劳烦封公子替我好好款待。”她转而看向赫连沣,“王爷,在下还要去招呼别人,就不奉陪了!” “七公子请便。” 凤七寻略一颔首,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语气熟练的寒暄道:“王大人,好久不见……” 赫连沣盯着凤七寻的背影半晌,才在封青越的响指声中回过神来,皱眉睨着他道:“封公子,听说你调戏有夫之妇被打断了腿,只能闭门静养,所以我几次三番的派人去请你,都被你府上的人拒之在了门外。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两个月,怎么就跑出来了?而且我瞧着……”他眼神锐利的扫过封青越的两条腿,半信半疑的说:“你这腿怎么看,也不像是断过的样子啊?” 封青越心下一惊,那个所谓的调戏有夫之妇被打断了腿,只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自己不在离都而想出来搪塞他老爹的借口,没想到竟然被赫连沣听了去,而且还拿来质问他。 “这…这……这当然是我天生丽质,我呸,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所以好得快,好得快。”说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脸上的笑容不觉尴尬了起来。 赫连沣的表情却是愈发冷厉了起来,他缓步欺近封青越,声音低沉的道:“封青越,本王不想听你的废话,也没时间听你说废话。岐王府火灾那一日,有人瞧见你鬼鬼祟祟的徘徊在王府后门附近,你去做什么了?” 封青越闻言一怔,浑身陡然生出一股子寒意。他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我那天只是…只是想…想进去看七…七寻一眼,可是你府上的护…护…护院一直拦着我,后来我没…没办法,只好悻悻然的……走…走了!” “真的?”赫连沣眯起了狭长的双眸,明显不相信封青越的话。 “当然了,我可以对天发誓,要是有一句谎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封青越做出了他的招牌动作——对天竖起了三根手指,一脸的信誓旦旦。 赫连沣沉吟片刻,封青越不会武功,这是他和赫连煜都知道的。就凭岐王府的守卫森严,一般人别说不会功夫了,就算功夫不错,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就闯进去,更何况封青越怎么瞧也不像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好吧!本王就暂且相信你!” 封青越急忙点头哈腰,赔着笑脸道:“多谢王爷。” 赫连沣不再理会他,淡声喊道:“闵良。” “末将在!” “咱们回府。”说罢,他最后瞥了封青越一眼,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赫连沣离开了以后,凤七寻在不动声色的走到封青越旁边,瞧着不停擦拭着额头冷汗的他,皱眉问道:“怎么了?是他发现什么了吗?” 封青越摇了摇头,“没有,岐王爷应该只是怀疑而已。” “怀疑什么?” “怀疑你没有死!”封青越目光严肃的看着凤七寻,说:“有人看到岐王府着火那天,我在王府后门徘徊了。只是应该是没有人看到我进去岐王府了,否则现在岐王爷所做的事情就不是质问我了,而是直接把我抓回岐王府拷问了!” “那他现在……” “放心吧!已经暂时被我蒙骗过去了!只是你的计划要加紧进行了,不然我也没办法保证岐王爷什么时候会看穿我的谎话,然后过来找我们的麻烦。”顿了顿,封青越不解的问:“不过,你真的不打算求助于岐王爷或者太子殿下吗?离开了他们的帮助,我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凤九夜甘心把你的身份还给你?” 凤七寻环视了一下四周喧闹的众人,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去楼上谈吧!” 封青越点了点头,“好!” 第338章 妙计 回到楼上凤七寻的房间里了以后,她先是检查了屋外和窗外,然后才关好房门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浅抿了一口道:“我之所以恢复了容貌,还是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就是不想太子或者岐王爷卷入到这件事情里来。要知道,雍王府凤家虽然说不上是权倾朝野,但也算是手握重兵的世家,家父又极其爱面子,如果因为他们两人其中的谁,而让家父乃至凤家的颜面扫地,家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不会因为担心和凤家产生嫌隙,就不去帮你的!” “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接受他们的帮助,他们一个是当朝的太子,日后的即位还有江山的巩固,都少不了家父乃至凤家的帮助;另一个是大凛朝的战王,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被皇上推到战场上,皆是难免会和父亲公事,若是两人关系交恶,势必会影响军队士气,战争的一胜一败之间,事关的可是成千上万将士的姓名,马虎不得。” “你想的倒是长远……” 凤七寻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扯出一丝苦笑,“我要真是想的长远,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更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失去名姓和身份的地步!” 封青越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那是因为你终究只是一个平凡人,而不是掌管一切的神明,会出现意外实属正常,毕竟人生是不可预料的,而不是一开始就规划好的。” “你说得对!”如果人生一开始就已经规划好了,她根本不可能重生,更不可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而是还会像上一世一样,重复愚蠢的所谓宿命。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倒是很想不遗余力的帮你,也不怕得罪雍王爷,可我毕竟实力有限,能帮的忙着实太少了!”封青越不无愧疚的说。 “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也很感激你,至于接下来嘛……”凤七寻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推开菱花窗,任由刺骨的冷风拂过她的面颊,而她兀自笑容自信的道:“这几天楼里的姑娘们得来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凛朝如今内忧外患、国难当头,亟需外力援助。”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我们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了,但是有人可以!” “谁?” 凤七寻薄唇轻启,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帛渊。” “帛渊?你说的可是尧国的三皇子?他能做什么?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一直对你虎视眈眈,想来是觊觎良久了吧!”封青越轻蔑的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无论是大凛朝的内忧还是西北蛮夷侵扰的外患,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寒冬突发暴雪,致使天寒地冻,缺衣少食,而尧国地处南部,国土富饶,兵强马壮,如果能借助尧国的帮助,一来可以解决大凛朝多处地方的饥荒,二来也能震慑西北蛮夷,让他们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同时和两国对抗。” 听凤七寻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封青越也不禁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可关键是……“尧国向来奉行独立不干涉的原则,恐怕不会轻易帮我们吧?再说了,这和揭穿凤九夜的身份有关系吗?” 凤七寻轻笑,挑眉睇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封青越,“当然有关系了,难道你忘了太后六十岁大寿的时候,帛渊前来贺寿,提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建议么?” 封青越恍然,“和亲!” “对,如果两国结了秦晋之好,尧国就断然不会对大凛朝的内忧外患坐视不理的。” “所以如果在此时大凛朝正处危难之际,尧国再次提出了和亲的请求,皇上一定会答应的,所以你是想让帛渊……” 凤七寻点了点头,“是,我就是想拜托帛渊向皇上提请和亲,并且和亲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雍王爷的掌上明珠——柔嘉郡主。”她冷冷一笑,“九夜不是千方百计想成为我吗?甚至不惜杀了我也要夺取我的身份吗?那就让她代替我嫁到尧国,去做三皇子妃好了!” 帛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凤七寻清楚,凤九夜更清楚,她恐怕就是死也不肯嫁到尧国去的!到时候她为了不嫁到尧国,难免会狗急跳墙,把一切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 明白了凤七寻的整个计划后,封青越不由得鼓掌,语气佩服的说:“好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妙!当真是妙计呀!届时就算凤九夜不肯坦白她的身份,把她远远地嫁到尧国,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帛渊他会答应帮你吗?” “他会的!”凤七寻眼神坚定的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付不起的价码,还从来不会有办不成的事情。所以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在皇上决定让岐王爷领兵出征之前,找到帛渊并且把他带来离都!”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我一定让帛渊出现在绿华楼!”封青越自信满满的说。 “好!” “那我先回去了,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凤七寻目送着封青越离开后,起身下了楼,却是朝着绿华楼的后院走去。 比起前厅的热闹非凡,后院要安静许多,俨然是两个世界一样。接连数日的大雪,后院的地面上都覆盖了厚厚的积雪,除了被下人们清扫出的窄径以外,其他地方都是洁白的一片,枯树上不时有断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在一声脆响之后落了下来,扬起了一阵雪花。 凤七寻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朝着冰凉的双手哈了一口热气,却在听到熟悉的叫声后,原本冷若冰霜的脸色绽开了一丝极美的笑容。 她倏然转过身,看向快速奔跑过来的身形矫健的成年金钱豹,喊道:“银月!” 彼时的幼豹已经长成了一米多高,凌厉的眼神已然有了几分睥睨丛林的威势,但是在凤七寻面前,它还是那个爱玩爱闹的银月,一股脑的孩子心性,像极了它原来的主人。 想起凌祭月,凤七寻脸上仅有的微笑也渐渐敛了下去。似乎也已经好久都不曾见到凌祭月了,更是丝毫的消息都得不到。江湖中的事情,她向来不懂,也不去掺和,但是听封青越说,似乎是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正邪大战,双方皆是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凤七寻轻抚着银月的脑袋,望向暗沉的天空,似乎又有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而她兀自出神的呢喃道:“秋去冬来,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第339章 交易达成 其实凤七寻一直都知道的,臻儿大抵便是凌祭月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否则那么一个眉清目秀且又功夫出众的女子,怎么会沦落到在雍王府的下奴院里生存呢?而且上次臻儿受伤之后,那个自称是她师兄的展姓男子,一瞧气质就不是普通人。 一直以来,凤七寻都装作不知道臻儿的身份,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保护,无论这种保护是出于她的真心还是出于凌祭月的命令,她都很感激臻儿对她的保护。 上一次离开离都,她特意让封青越绕道去了一趟雍王府,想把臻儿一切带走,结果却没有寻到她的人,反而瞧见了正在被下人追赶驱逐的银月。半大的金钱豹已经通晓了人性,亦能感受到来自下人们的敌意,所以它张开利爪和獠牙,凶狠的吼叫着。 眼瞅着捕兽的笼子兜头罩下,凤七寻实在不忍心,便让封青越出手救下了银月,并带着它一起去了万毒岭。 至于臻儿,用封青越的话说就是,主人已死,任务便失效了,所以她肯定是被召回去了。只是不知道那一场正邪大战,臻儿有没有受伤,甚至说有没有……死? 凤七寻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臻儿和师父都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她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心里的担忧却没有半分减轻。 她环住金钱豹的脖子,把头紧贴在它温暖的皮毛上,低声道:“银月,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嗷呜——”银月昂头长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凤七寻冰凉的脸颊,似乎是在安慰她。 “银月,银月……”她闭眼轻唤。 赫连沣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令闵良去调查凤七寻的身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知道七公子的一切消息,事无巨细,明白了吗?” 闵良虽然对他的做法疑惑不解,但还是躬身道:“是,末将遵命!” 等到闵良离开后,赫连沣就独自一人去了暖阁,暖阁里的墙上挂满了一幅又一幅的画,画的全是同一个人,一个有着倾城之姿的女子。女子或浅笑,或沉思,或皱眉,或开怀,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被极细致的勾勒了出来,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画上女子的容颜,然后缓缓闭上眼,仿佛在用心感受女子的存在一般,仿佛自己触摸的不是一幅冷冰冰的画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 “小七,小七,告诉我,你没有死,告诉我,你…没有死!”他表情沉痛的说。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今日所见的七公子,除却那张脸,他的举手投足,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有着和凤七寻极高的相似度,甚至连看人时目光里的淡漠,都如出一辙,让他恍惚间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凤七寻。 赫连沣始终认为,一个人无论怎么改变,那些微小的细节却是很难能够改变的,比如她习惯的眼神和小动作,她习惯的熏香和颜色,还有她说话的语气和惯用的词语。 而就在他和那个七公子交流的片刻,他竟然从七公子身上闻到了极淡的莲花香。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进鼻翼,如果不仔细闻的话,还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他知道,他是真真切切的闻到了莲花的淡香。 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熏香呢?就算会在衣服上熏香,也不会选择太过女气的莲花香,这个唤作七公子的男人一定有问题! 赫连沣突然自嘲的轻笑了起来,“呵……赫连沣,你是想小七想疯了吧?居然会想尽办法给自己借口,让自己相信那个七公子是她,可是你知不知道,小七已经死了,死了,是你亲眼看着她下葬的,你还在奢望什么呢?” 赫连沣的身体不由得晃了两晃,扶住了一旁的柱子,表情绝望的说:“是啊,小七死了,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封青越果然没有骗凤七寻,三日之后,帛渊便如期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那人依旧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一瞧见凤七寻推门进来,一双桃花眼立刻两眼放光,像是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一样。 “难得呀,真是难得,凤大小姐居然会主动求我帮忙!”他挑眉道,脸上的笑容着实欠扁。 凤七寻抽了抽嘴角,故作不解的问:“三皇子认错人了吧?在下锦西,是这绿华楼的老板,人唤七公子,不是什么凤大小姐!” 帛渊摆了摆手,“少来,这易容之术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话音刚落,他就闪身来到了凤七寻身旁,掬起了她的一绺秀发放到鼻端轻闻,表情陶醉的说:“就是这熟悉的味道,简直是让我心痒难耐。”他复又睁开眼睛,眸中精光闪过,语气自信的道:“凤大小姐,我帛渊看中的女人,我向来不会认错!” 凤七寻抽出自己的秀发,缓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说:“三皇子既然来了,想必已经明白我的意图了吧?那我就不多废话了,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帛渊撇了撇嘴,抬脚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双手环胸的睨着凤七寻,“我的条件是什么,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我——想要你,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这个不行,换一个!”凤七寻语气强硬的说。 帛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满地道:“喂,请我来帮忙的人是你欸,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就这一个条件,你要答应我就帮你,不答应……拉倒!” “好!”凤七寻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当做三皇子没来过,三皇子,请吧!”说罢,她就闪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下,刚才还淡定不已的帛渊顿时慌了,急忙起身讪笑着道:“别介呀,这买卖不成咱还能再商量呢!你说我这大老远的过来了,你不能一句话没谈拢就要把我轰走呀?” “三皇子,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不给我转圜的余地……” “罢了罢了,我帮你便是了,至于条件嘛,我也就不提了,只是希望这次事情以后,咱们往日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你觉得可好?” “成交!” 帛渊嘿嘿一笑,又颠颠儿的凑近凤七寻,指了指站在门外的封青越,眼神暧昧的说:“既然我们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了,那我能不能像那个小白脸一样追求你呀?” 第340章 默默付出的人 凤七寻把眼一瞪,沉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帛渊冷哼了一声,撇嘴道:“我哪里有胡说?分明是你在装糊涂好不好?别告诉我说,你没看出来那小白脸对你有意思?他要不是对你有意,怎么肯冒着生命危险跑到鬼愁渊的禁地寻我呢?要知道那里可是九死一生的,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鬼愁渊的人,都轻易不敢进去!” “你说封青越他……”凤七寻不由得抬头看向门外,湖绿锦袍的男子依言守在门外,脸上虽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是眼神里却满是谨慎,“你说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你找来的?” 帛渊点了点头,由衷的说:“没错,虽然我们是情敌,但是他可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 凤七寻垂下了头,低声叹道:“看来我欠他的又多了一些。” “是不是觉得还不起了?如果实在还不起,不如就以身相许吧!”帛渊阴险的建议道,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对呀,这凤七寻要是对封青越以身相许了,那他咋办,他还等着凤七寻对他日久生情呢! 幸好凤七寻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直接瞪了他一眼道:“三皇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帮我的忙吧!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帛渊讪然的笑了笑,继而满不在乎的说:“不就是一点小忙嘛,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面见皇上,我保证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凤七寻思考了片刻,说:“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早朝你便可带着来使前去皇宫,向皇上说明和亲的意图,并且提出希望和亲的人选……” “没看出来呀,原来你这么着急要嫁给我啊!” 凤七寻眉头一皱,帛渊立刻收起了玩笑的语气,态度认真的说:“好,我明天就去!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交代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你今晚好好休息。” “没有佳人相伴,本皇子孤枕难眠呀!”帛渊扯着凤七寻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 凤七寻柔婉的一笑,直接让帛渊看直了眼,而她一把拂开他的手,又敛去了笑容,眸光森寒的冷声道:“想打我的主意,你想都别想。不过绿华楼里似乎有不少的姑娘对你倾心不已,你可以随便挑一个暖床的,不过记住——不准强迫女子!” “切——”帛渊轻嗤了一声,轻抚着自己的容颜,极其自恋的说:“就凭我的姿色,想要对我投怀送抱的女子,能从尧国排到你们离都,我还需要强迫吗?哼!” 说这话的人要是换成别人,凤七寻非得狂吐个三天三夜不成,可是谁让对方是美得人神共愤的帛渊呢?不得不说,他那一张脸生成男子简直是浪费了,明明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绝代芳华,偏偏是个浪荡公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扼腕叹息了! 不过走神了片刻,帛渊就趁机欺近凤七寻,用那一双犹如潭水的桃花眼凝视着她,声音魅惑的说:“七公子,你不再考虑一下了吗?奴家可是会把你伺候的很舒服很舒服的!” 凤七寻只觉自己顿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后脊背处更是陡生出一股子恶寒之气。她一把推开放大在眼前的俊脸,语气冰冷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第二天,帛渊便带着所谓的尧国来使一起进宫面圣去了。凤七寻则和封青越一起出了离都城,来到了各地难民聚集的城郊。隆冬严寒,而那些逃难的百姓们各个都是衣不蔽体,冻得脸色青紫,浑身发抖,年龄小一些的孩子或者老一些老人都有些经受不住的冻死了过去。 他们一路并肩走过,不时有百姓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他们,声音虚弱的说:“求求你,求求你们行行好,给我们一口饭吃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凤七寻说到底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面对道边冻死饿死的百姓,看着那么多双乞求中带着绝望的眼神,她不禁心下颤动,别开了眼不忍心再看。 封青越把身上的银两分给众人后,快步走到她身旁,目光关切的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凤七寻淡笑了笑,在附近的茶棚里坐了下来,吩咐跟随的侍从说:“你回去让人准备一下,我要在城外向难民施粥,还有分发御寒的棉衣。” “是,老板!” 待随从领命离开了以后,凤七寻又把目光投向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难民,脸上挂着封青越看不懂的莫名的表情。 “这个时间,帛渊应该已经向皇上提出了和亲的事情了吧。”她幽幽地问道。 封青越估摸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只不过凤九夜虽然顶着一个郡主的身份,说到底还是雍王爷的女儿,就算皇上有意和亲,雍王爷也未必会同意的!” 谁都知道和亲的女子最是苦命,虽说到了异国不是王妃就是皇后,享受的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待遇,但是背井离乡的日子有多辛苦,也只有和亲的女子才能深切的体会到,旁人是万不能感同身受的。雍王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可能会舍得让她去和亲吗? 凤七寻自然也明白封青越的担忧,也清楚这其中的微妙。她抬眸看向来时的路,早先离开的随从已经带了一众仆人,抬着施粥的东西匆匆赶来了。 “父亲同意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他若是不同意,那我们就想办法逼他同意。” “你的意思是?” 凤七寻唇角微扬,勾起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待会儿施完粥了以后,就告诉这些难民,说这些粥饭和棉衣都是尧国的三皇子派人给他们送来的,还告诉他们说三皇子此次前来,带来了大量的粮食的布帛,就是为了救助大凛朝各地受难的无辜百姓们,而他唯一的请求,是想要迎娶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也就是当朝雍王爷的掌上明珠——柔嘉郡主为妻!” 封青越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你这是要利用这些难民们,来变相的威胁雍王爷?” “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择手段?”凤七寻挑眉问道。 封青越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方法未必管用。” 凤七寻笑了笑说:“圣命或许可以违抗,但是民意绝对不容忽视!更何况家父还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既不敢违抗圣命,更不敢忤逆民意!” 第341章 和亲 凤七寻救济完难民,和封青越一起回到绿华楼的时候,刚好瞧见帛渊那辆浮夸的马车停在绿华楼门外,缀满珠玉的帘幔被随从掀开,容颜倾世绝美的男子探身走了出来,一身荷粉色的锦袍端的是妖媚冶艳,让人止不住的一阵阵惊艳。 “这么让人垂涎不已的美人儿,居然是个汉子,真他娘的可惜了那么一张脸!”封青越附在凤七寻耳边,不由得小声嘀咕道。 凤七寻噗嗤一笑,缓步朝着已然投过来目光的帛渊走去,“今日的早朝如何?皇上可否答应了你和亲的请求?” 帛渊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脸上的表情得意的有些欠扁,“那是自然了!如果两国能够一结秦晋之好,我尧国不仅会全面救助大凛受灾的地区,还会出兵援助边防,对付那些个西北蛮夷,如此优渥的条件,皇上怎么会不答应呢?” “哦?这么简单?”凤七寻挑眉,语气半信半疑的问。 帛渊下意识的躲开了她探究的眸光,咬着殷红的嘴唇道:“皇上是答应了,可是那柔嘉郡主说到底还是雍王爷的女儿,行不行还得雍王爷说了算……”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转身大步走进了绿华楼。封青越也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紧随着凤七寻走了进去。 帛渊红唇微张,呆愣了片刻后,疾步追了上去,大声叫嚷着:“哎,这…这同意和亲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你干嘛一脸嫌弃的表情?喂!喂!你们俩等等我!” 不多时,三个人就坐在了凤七寻房间的花梨木桌前,一人面前放着一杯热茶,六只眼睛大眼瞪小眼的瞧着。 “我真没骗你,皇上说了,三天,让我给雍王爷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皇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应该当堂让皇上许下承诺,君无戏言,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和亲之事万无一失。”封青越一脸无语的说。 “那三天也没多久,等等就过去了嘛!”帛渊心虚的嘟囔。 凤七寻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幽幽地道:“时间拖得越长,变故就越大。你别瞧着雍王爷身为武将,整日里的雷厉风行,其实他耳根子最是软了,九夜又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难保不会说动他,然后拒绝你的和亲请求!” “可是皇上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更何况皇上不过是想要臣的女儿去和亲罢了,但是两者是不一样的——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利用君威去强迫女子和亲,这绝非明君之道。” 明白自己似乎是把事情办砸了,帛渊立刻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头闷声不语。 “行了,你也不用自责,七寻早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封青越及时出声安慰。 帛渊惊喜的抬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凤七寻,“真的?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凤七寻点了点头,“嗯,因为多处闹灾,离都城外多难民聚集,你这几日就多去城郊走动走动,接济一下难民,我私下里再让人去鼓动一番,自然会有难民前去雍王府替你请命!” 帛渊眼神微动,一脸欢欣的说:“太好了,那我这就下去准备,不就是散财散物吗,我最擅长了!”说罢,他便起身离座,快步向门外走去。 凤七寻垂眸睇着杯中浮在茶水上的翠绿的茶叶,淡声问道:“我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他们都只是一些无辜的百姓……呵,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有不择手段的一天!” “你不用太过责备自己,虽然你利用了他们,但是你并没有伤害他们,相反的,你还给了他们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要知道,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这厢雍王府的大堂内,凤桓和韩蕙心坐在上首,表情是一个严肃一个不忍。堂下则只站了凤九夜一个人,女子清丽出尘的容颜上被祈求堆满,显得楚楚可怜。 “父亲,你现在就只有我一个女儿了,你当真舍得让我远嫁到尧国吗?那里固然富饶繁华,但到底不是大凛,不是我的家乡啊!女儿从小到大,别说是大凛朝了,就连离都也未曾离开过,你如果把我嫁到尧国,可真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以后女儿的贫穷富贵,是生是死,你们也都无能为力了!父亲!” 凤桓绷起了脸,斥道:“你又胡说些什么?你是嫁过去做三皇子妃的,又不是过去为奴为婢的,怎么还能贫穷了呢?” 凤九夜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说:“怎么不能?父亲难道不清楚尧国的风俗吗?那里女子的地位极其低下,女儿嫁过去若是受宠便也罢了,如果不受宠,那生活过的恐怕还不如一个奴婢好呢!况且尧国三皇子的秉性,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那般寻花问柳的男子,又怎么会一直对女儿好呢?到时候女儿…女儿……女儿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呢!”说着,她便拎起裙裾,朝着一旁的朱漆的柱子撞了过去。 韩蕙心惊呼了一声,疾步上前拦在了凤九夜面前,“九……七寻,我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 “娘,你让我去死吧!与其嫁到尧国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一死百了……”凤九夜窝在韩蕙心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老爷,这离了父母的孩子,就算过得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更何况七寻嫁过去了,还不一定过的好呢!”韩蕙心抹了一把眼泪,语气抱怨的说:“再说了,这大凛朝是赫连家的,凭什么要我的女儿牺牲自己去稳固呀?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这做爹的不心疼,我做娘的心疼,那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呀!”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凤桓轻拍着韩蕙心的手,温声道:“夫人,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许再说了,你以为我舍得吗?可是如今……唉!罢了罢了,待明日过后,我亲自去向皇上请罪,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七寻便是。” 凤九夜和韩蕙心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立刻收起泪水,“谢谢爹!” “谢谢老爷!”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七寻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你不舍得,我又何曾舍得呢……” 话还没说完,就有下人匆匆忙忙冲了进来,高喊着:“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第342章 骑虎难下 听到下人叫嚷的声音,凤桓立刻板起了脸,沉声斥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坐着呢吗?哪里不好了?” 下人急忙跪了下来,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老爷您不好了,是……哎呀,小的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老爷您还是亲自去门外看看吧!” 凤桓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门外怎么了吗?” “来了一大堆的难民,全都跪在王府门外,说是什么要替尧国的三皇子请求王爷……” 下人还没有把话说完,凤桓霍的就站起了身来,“什么?!”他看了一眼韩蕙心和凤九夜,温声道:“你们现在府里待着,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说完,就大步走出了王府正堂,径直朝着大门口走去了。 凤九夜这才从韩蕙心的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说:“娘亲,怎么办?我不想嫁过去尧国,更不想嫁给三皇子!他根本就是一个恶魔,他会把我折磨死的!娘亲!” 韩蕙心动作极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放心吧!娘亲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你好不容易才回到娘亲身边,娘亲绝不会再让人把你带走的!” “娘亲!” 韩蕙心伸手拭去了凤九夜眼角的泪珠,沉声唤道:“徐嬷嬷!” “老奴在!” “你现在立刻去韩太师府上,请我二哥出面帮忙——从后门走!” “是,老奴这就去!” 雍王府门外,成群的难民跪满了整整一条街。他们一瞧见凤桓从里面出来,纷纷高喊着:“王爷救命呀!王爷给我们一条生路吧!王爷!” 凤桓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禁皱起了眉头,“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王爷!”一个看似是领头人的年轻男子跪爬着上前,满目乞求的说:“王爷,现在大凛朝各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都握在您的手里了,求求您大发慈悲,给我们一条生路,给万千的百姓一条生路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我接济所有的难民不成?我凤家就算家大业大,我凤某就算身居高位,也救济不了那么多人呐!” 领头的男子急忙摆手,解释道:“不用王爷您救济,只要您同意和亲,这万千的百姓就都有救了!王爷您就发发慈悲吧!王爷!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这时,罗管家附在凤桓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凤桓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表情,咬牙切齿的说:“好一个帛渊,居然这么快就收买了人心!”他环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叹息了一生,语重心长的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我是雍王爷,更是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的把含辛茹苦养育了十余载的女儿送往异国,我不能看着她受苦啊!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一个父亲,仅仅是一个父亲而已!” 雍王府对面的窄巷中停着一辆灰色的马车,马车里坐着隔岸观火的凤七寻和封青越,还有一脸蠢蠢欲动的帛渊。 封青越眯眼望着一脸哀伤的凤桓,轻笑道:“雍王爷这一招以情动人用的巧妙啊!” “是啊,好多人都被感动了!”凤七寻附和道,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包括我。她没想到,这一次出行,居然会看到凤桓慈父的一面,呵,真是难得! 她瞅了一眼身旁表情变幻莫测的帛渊,推了推他道:“还愣着做什么?该你出场了!还不快去!再晚了民心都偏向雍王爷了!” “啊?哦哦,我这就去!” 帛渊匆忙下了马车,高喊了一声“雍王爷”便沿着人群自动让开的道路,疾步走到了凤桓面前,照着凤七寻事先交代的话,眼神诚恳的说:“雍王爷,我知道您是一个好父亲,也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您所担心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我知道和亲之事提出的突然,但是我对令嫒的深情绝不突然。自打上一次太后六十岁大寿的宴席上见到令嫒,我便对她一见倾心,决定此生非她不娶。” 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锦盒,锦盒打开来,里面放着一个金镶玉的镯子。镯子晶莹剔透,仿佛有碧绿的流光在里面荡漾,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我的生母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她希望我将来可以找到相伴一生的女子,然后把这个玉镯作为信物送给她。如今我终于找到了!王爷,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对七寻好的,会爱护她、照顾她一生一世,并且此生只有她一个王妃,绝不另娶她人!” 瞧着凤桓的表情有所松动,帛渊更是看准时机跪了下来,“王爷,还请您成全!” “这……”凤桓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皇子殿下!”柔软却不乏威严的女声响起,一身雍容华贵的韩蕙心自王府里走了出来,精致的妆容丝毫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和七寻在府里待着吗?” 韩蕙心白了凤桓一眼,语气嗔怪的说:“我要是再不出来,女儿都让你给送出去了!”她转而看向跪在地上、诚意十足的帛渊,客气且疏离的道:“三皇子,承蒙您的错爱,只是我家女儿福薄,恐怕担不起贵国三皇子妃的大任!” “三皇子妃不过是一个名号,七寻届时随便做什么都可以,她是完全自由的。还是说王妃是觉得我有什么不足,配不上令嫒吗?没关系,你们尽管提出来,我可以改!有条件也可以提出来,无论什么样的要求我也都会答应!只求王爷王妃能够成全!” “那好,既然三皇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七寻若嫁过去了,专房专宠可以吗?” “那是自然,我已经向王爷保证,此生只娶七寻一人!” 韩蕙心脸色微变,继续刁难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登临帝位……” “就算我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七寻也只会是我唯一的皇后,而且后宫之中,仅此一人!”帛渊丝毫没有犹豫的说。 韩蕙心没想到帛渊的意志这么坚决,一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挽过凤桓的手臂,微笑着说:“三皇子的诚意我们已经看到了,至于结果如何,还请三皇子静待明日之后吧!”说罢,便连拉带拽的把凤桓扯进了府里。 第343章 进宫面圣 连主要的人都走了,这戏自然也就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了。可是帛渊似乎是对大义凛然外加深情款款的角色上了瘾,不仅没有掉头走人,反而一脸落寞的收起了所谓的母亲遗物,转过身表情哀伤的看着跪满长街的众人。 “谢谢,谢谢各位的好意了!明天过后,无论我能否有幸娶到柔嘉郡主为妃,我都一定会记得大家的大恩大德!”说着,他还弯身鞠了一躬,眼神真诚地说:“谢谢,真的很感谢各位!” “三皇子客气了!” “您太客气了,三皇子!”百姓们纷纷回应他。 “三皇子,您这么好的人,相信老天爷一定不会忍心让你失望的,我们都支持你!”有被刚才那一幕感动的难民热泪盈眶的说。 “谢谢,谢谢!” 窄巷的马车里,封青越哭笑不得看着那一幕,侧眸睇向凤七寻,“这也是你安排好的?也太狗血了吧?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善人了?”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对于帛渊的即兴表演颇为嗤之以鼻。“走吧!既然他那么爱演,就让他演个够吧!” 封青越会意的一笑,吩咐赶车的马夫道:“回绿华楼!” “是!” 帛渊正陶醉在万民爱戴的场面中,突然耳尖的听到了左前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抬眸一看,正好瞧见绝尘而去的灰布马车,顿时大叫道:“哎,我还在这儿呢?你们两个不仗义的家伙就这么走了?” 他也顾不上皇子形象了,急忙对着难民们笑了笑,快步朝着马车追了过去,“等…等等我,我不认识路的!” 凤七寻从后车窗里看了一眼死命奔跑的帛渊,唇角微勾,语气淡淡的下了一个命令,“绕最远的路回去,另外赶的快一点,别让他追上了!” 封青越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暗地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于是,整个离都的百姓都看到了搞笑的一幕——一辆灰布马车在长街上狂奔,一个穿着妖艳且美貌绝伦到不辨雌雄的人拼命的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喊着“等等我,等等我”,活像是被谁抛弃了又不甘心被抛弃一样。 等到帛渊好不容易追上了凤七寻的马车,马车也好巧不巧的停在了绿华楼门前,一身天青色锦袍,外罩暗纹青裘的清秀男子掀开帘幔,缓步走下车,顺便瞥了一眼满脸狼狈的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脚迈进了楼里。 封青越紧随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因为一路狂奔而俊脸通红,青丝凌乱,外加衣服散乱的帛渊,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怀好意的说:“三皇子,你现在这副模样可真像是刚刚被人恩宠了一番,着实销魂的紧呐,哈哈哈哈哈!” 帛渊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封青越的话里有话,顿时声音惨绝的仰天长叫:“啊啊啊啊啊,我刚才居然被一个男人调戏了!” 再次面圣的日子到来了,帛渊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不那么妖冶的衣服。他还特意让随从把披散在脑后的青丝,悉数束在了一起,并且绾了一个利索的发髻,用白玉冠固定住。 望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帛渊得意的扬起了唇角,颠颠儿的跑到凤七寻房间里,语气炫耀地说:“七寻,你快看看我,是不是玉树临风了许多!” 彼时的凤七寻正在同封青越商量最后的事宜,听到他的声音后,本想敷衍性的看他一眼,没想到在瞥见换了装扮的帛渊后,竟然忍不住一怔,颇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俊眉如同刀削,鼻梁高挺若山脊,微抿的薄唇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一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泛着深情。合体的赭色锦袍衬着他的身形颀长且挺拔,傲然而立的姿态贵气凛然,倒着实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是不是英俊的无以伦比?”帛渊歪着脑袋,表情得瑟的问。 凤七寻敷衍的一笑,语气却难得的真诚,“这身打扮的确不错。” 帛渊冲着封青越挑了挑眉,一副“我就知道”的欠扁表情,后者则轻咳了两声,继续看向表情淡然的凤七寻,“所以,你今天要和他一起进宫?” “成败在此一举,让他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 “可是扮作尧国来使混进皇宫,难免会让人怀疑你图谋不轨,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没关系,我只是在一旁看着,只要九夜承认窃取了我的身份,我就有了光明正大回去的理由!” 凤七寻安抚性的看了封青越一眼,“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 这一次面圣并没有在朝堂之上,而是在多次用来举行盛大宴会的未央殿,似乎是皇上有意向帛渊表示,大凛朝对于和亲一事的认真和对尧国的看重吧! 未央殿中,皇上和皇后高坐在高台之上,两人的左手边是赫连煜、赫连焱等几位皇子,还有岐王赫连沣,右手边则是包括赫连茜在内的数位年轻貌美的公主。再往下就是雍王爷和王妃还有凤九夜以及韩太师、殷丞相等在朝堂上颇有分量的老臣。 随着仕官的一声“宣尧国三皇子觐见”,凤七寻和其他的尧国来使一样,随在帛渊身后一同进入了未央殿中。 “帛渊参见大凛皇帝,祝愿皇帝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皇子客气了,来人,赐座!” “谢陛下!” 帛渊落座了以后,凤七寻站在他身后,眼神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不期然的和赫连沣探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心下一滞,立刻移开了视线,心道难不成赫连沣看出来了什么?不可能啊?为了这次进宫,她还特意让封青越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皮面具,赫连沣没理由能看出来什么! “凤七寻,你不要慌,没准儿刚才只是巧合,你不能先自乱了阵脚!”她这么对自己说。 耳边蓦地传来了皇上威严的声音,“如今大凛处于非常时期,外有蛮夷侵扰,内有灾害威胁,近日又传来瘟疫蔓延的消息,实在是朕的心头之患。尧国能在此时对我大凛伸出援助之手,朕自然是感激之至,也很是希望能同贵国结下秦晋之好,只是雍王爷爱女心切,舍不得女儿远嫁尧国,还望三皇子能够体谅他作为父亲的苦心。” 第344章 同意和亲 在听到最后的那句话的时候,帛渊脸上谦和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难掩的失望和伤心。“陛下的意思是……要拒绝我和亲的请求吗?” “当然不是。”皇上急忙否认,“朕还是希望能和贵国和亲,只不过和亲的人选……”他伸手把众人的目光引向一旁姿色万千的公主们,“这些都是朕的女儿们,论姿色或许不及柔嘉郡主,但也是我大凛朝出类拔卒的女子,三皇子可以任选一个作为和亲的人选!” 帛渊把目光转向那些公主们,她们或柔婉,或娇媚,或开朗,或娴静,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而且瞧她们望向他的眸光,那叫一个温柔如水,含情脉脉呀!若是换做以前,他定然会想要照章全收了,可如今有任务在身,不得不断然拒绝了! 他起身向皇上行了一个大礼,故作忧伤的道:“陛下,您的公主们的确都是万里挑一,世间难得的女子,只是帛渊早已心有所属,此生……”他目光幽幽的望向凤九夜的方向,深情款款的说:“此生非柔嘉郡主不娶!” 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拒绝,皇上脸上并没有出现太过意外的表情,倒是雍王爷对于帛渊的冥顽不灵,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霍然起身,强忍着怒火道:“三皇子,老臣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还请三皇子高抬贵手,放过七寻吧!” 话音刚落,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殷丞相就开了口,“雍王爷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谁不知道尧国疆土富饶,兵强马壮,民风更是淳朴,柔嘉郡主嫁过去可是去享福去了,怎么让你说的跟去送死一样?” “你——”雍王爷狠狠瞪了殷丞相一眼,不是没想过殷丞相会和他作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件事上瞎掺和。“丞相大人,你可真会说风凉话,那要嫁过去的是我的女儿,你当然会这么说了,要是嫁过去的是你家殷明玉,你还能这么说吗?” 殷丞相着实被雍王爷的这一番话,噎得无话可说,不过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讲道理的话他不会说,胡搅蛮缠他还是会的,横竖现在和亲的人选不是自家女儿,随便怎么说都行。 “哎,王爷你这次可说错了,如今国家正是危难之际,匹夫有责呀!别说皇上要让我的女儿去和亲了,就是让我的老母去和亲,我也是半个不字都没有的,不像有些人,表面上忠心耿耿的,真当皇上需要你效忠了,就各种借口推诿。皇上连自家的公主都能舍得,你倒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了,哦,你家女儿比皇上的公主还金贵呀!” “殷宏章,你休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老夫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岂容你这个老匹夫信口污蔑?”凤桓气急了,指着殷丞相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殷宏章闻言,这心里的火气也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不甘示弱的回嘴道:“你那也叫忠心?关键时刻连个女儿都舍不得,还说什么忠心?还是说,你的忠心也就是随口一说?” “你!好!好!不就是和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凤九夜一瞧这情况,就知道不对了,正想开口阻止,就见到凤桓已经躬身对皇上说:“皇上,老臣乃至凤家对皇上,对大凛朝忠心耿耿,所以为了能让大凛渡过这次危难,老臣愿意让小女前去尧国和亲!” 皇上闻言面上一喜,“好!凤卿家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凤九夜则是沉不住气了,霍的站起身来,“父亲!你怎么能……” 不能给凤九夜动摇凤桓的机会,凤七寻急忙踢了帛渊一脚,后者立刻站起身来,表情温良而恭顺的道:“王爷放心,帛渊一定会好好对待七寻!”他转而看向凤九夜,惑人的丹凤眼中盛满了能让天下女子溺毙其中的深情,“七寻,我终于可以娶到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我发誓这一辈子就爱你一个人,绝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一眼,只要有你……就够了!” 凤九夜躲避着帛渊炙热且深情的眸光,求救似的看向韩蕙心,后者则眼神恳求的望向对面的韩潜,然而韩潜却只是闭着眼,仿佛感受不到她的目光一样。常伴皇上多年,韩潜早已摸透了这个帝王的心性,他一开始就不曾打算更换和亲的人选,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殷丞相近日的所做作为,难保不是受了皇上的指使,为的便是用激将法逼凤桓就范。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用凤家女儿的一生幸福,来换取大凛朝的一时安稳呐!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公然违逆他的意思呢?毕竟君臣有别!况且瞧着尧国三皇子那般痴恋的模样,凤七寻嫁过去未必不能得到幸福啊! “七寻,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你相信我,嫁给我好不好?”帛渊又拿出了那个金镶玉的镯子,把一个痴心专情的男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他深情的凝望着凤九夜,并且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同时还向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帛渊所表现出来的假象给蒙蔽了,只有两个人不会——凤七寻和凤九夜。前者是见识过鬼愁渊的十八层地狱,以及他的残忍乃至荒淫的,她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帛渊是一个随时随地能够和女子交欢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从来就只有欲望而已,哪里会有什么深情可言? 而对于凤九夜来说,无论面前的帛渊表现出来的深情是真还是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她完全相信,如果对方知道她是假冒的凤七寻之后,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她虽然没有见识过帛渊的残忍,但是她绝对不会想亲身经历一番。 眼看着帛渊越走越近,凤九夜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吼道:“够了!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她?太子是这样,岐王爷是这样,如今连你这个浪子都想要娶她为妃,她到底有什么好?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七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啊?” “别叫我七寻,呵……你爱凤七寻也好,你想要娶她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凤七寻!” 凤七寻唇角微勾,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凤九夜,你终于肯承认了! 帛渊则停下了脚步,一脸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345章 未央殿之乱 凤九夜略带着疯狂的目光一一环视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帛渊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我说我不是凤七寻,我不是!凤七寻已经死了,她早就葬身在岐王府的那场大火中,被烧得尸骨无存了!凤七寻她……死了!死了你明白吗?而我是九夜,凤九夜!” 赫连煜霍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眸光低沉的睇着失去理智的凤九夜,一张脸绷得死紧。赫连沣亦是没了方才的慵懒和闲适,厉眸轻抬,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面上渐次氤氲起了浓重的杀意。 帛渊脸上的表情纷繁复杂,几多变换之后,却化作了一抹极温柔的浅笑,“七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想答应和亲,可是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骗我,更不应该以死来诅咒自己。我想要娶你为妻,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坚定到我可以等,等你慢慢的喜欢上我,我甚至可以一直等下去!” “帛渊,你是傻吗?我都说我不是凤七寻了!我不是你想要娶的人!我是凤九夜!”凤九夜嘶声吼道。 “七寻,你不要在胡说八道了!还不快退下!”凤桓见状脸色铁青的斥道。 凤九夜转而看向凤桓,冷笑着说:“父亲,难道你真的分辨不出来我和七寻吗?还是说其实你也是一直在假装,假装不知道我取代了七寻?呵……我和七寻虽然长相一样,但是性格着实相差太远,但是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那就是,我们绝对不会为了成全你的忠心,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你!你还在胡言乱语什么?”凤桓勃然大怒道。 凤九夜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看向帛渊,冷静却决绝的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与其嫁给你以后被发现了身份,然后生不如死,我还不如直接坦白一切,求个痛快呢!”她转身望向高高在上的天子,屈身跪在了地上,“皇上,我是凤九夜,凤七寻已经死了。是我,是我让人杀了她,然后取而代之的,请皇上降罪!”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连向来英明果断的帝王,都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凤九夜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高坐在右上方的赫连焱一眼,沉声把一切和盘托出,唯独缺了赫连焱参与的事情。末了,她回眸望向身后的帛渊,“总之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你信或者不信,凤七寻都已经死了,而我是凤九夜!” 一时间,整个未央殿都沉默了,每个人似乎都在思考。 静默了片刻之后,殿中突然响起了男子的笑声,清朗中夹带着些许痴狂,却是出自帛渊。他蓦地止住了笑声,眯眼睨着凤九夜道:“相信!我当然相信!不过我只相信你是凤九夜,因为……”他渐渐放缓了语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一旁的随从,一把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冷声道:“因为凤七寻根本就没有死,而我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要替她讨回她的身份!” “什么?!!” 此言一出,未央殿又是一阵哗然,殿中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原本其貌不扬的随从。只见人皮面具被揭下,露出了女子清丽的五官,精致的眉眼,男子的衣衫依旧难掩她出尘的气质,不是凤七寻还能是谁? 凤七寻没料到帛渊会这么做,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也有些不安,不过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绝美的容颜上尽是风轻云淡。 倒是赫连煜低呼了一声她的名字,便不顾太子的威严,径直快步跑下台阶,来到了凤七寻面前,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失声寒道:“七寻,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死掉的!我就知道!七寻,我好想你!”最后一句可谓直入心扉,让凤七寻的双眸蓦地一酸,亟欲落下泪来。 赫连沣虽然没有像赫连煜那般激动,但是起伏不定的心胸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他远遥的凝望着令他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女子,看着她被别的男子纳在怀中,狭长的双眸中沉疴一片。赫连焱亦是眸色沉沉,凉薄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视线紧锁在凤七寻身上。 凤九夜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摇着头道:“不,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明明已经被火烧死了!你不可能还活着!” 凤七寻轻拍了拍赫连煜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自己,然后缓步踱至凤九夜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淡声道:“我的确曾经身陷火海,命悬一线,但是还好有封青越,是他及时出现救了我,并且对我悉心照顾,这才保住了我一条命。九夜,看到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 “呵…呵……封青越?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那个唯独她没有在意的人,居然在关键时刻毁了她一整个棋局,这到底是她的失策,还是不可违逆的天意?凤九夜突然失声狂笑,笑声狂妄却也凄凉,凄凉而落寞,落寞且绝望,“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没有赢过你!” 她目光满布恨意的盯着凤七寻,蓦地拔下了头上的金步摇,起身朝着凤七寻冲了过去,大喊着:“凤七寻,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亲手杀了你!” 就在凤九夜以为自己可以把手中的金簪插进凤七寻的咽喉的时候,一道身影倏然挡在了凤七寻的面前,而她用尽全力刺过去的金簪,则刺进了对方的肩膀上。 “爷——” “王爷!” 站在座位旁的闵良和反应过来的凤七寻齐声喊道,后者更是急忙上前,焦急的想要查看赫连沣的伤势,却被他表情淡淡的拦下了,“无妨。” “可是……” 赫连沣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又瞧了瞧皱着眉头、一脸关切的凤七寻,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极浅的笑容,柔声安慰道:“这点小伤,我还不放在心上。” 凤七寻一怔,不知道是他的眼神太宠溺,还是他的语气太温柔,总之她觉得心头弥漫上了一层异样的感觉,使她不由自主的垂下了头,不敢直视赫连沣的目光。 这时,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眸光低沉的厉声喝道:“凤九夜!你身为郡主,不尊礼仪教规便也罢了,居然接二连三在朕面前行凶,而且做出弑杀亲姐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实在是天理难容,死不足惜!” 第346章 帛渊的阴谋 皇上的这一番言辞,无疑是定了凤九夜的死罪。在场的众人表情各异,有乐得看好戏外加幸灾乐祸的,有面色同情却碍于圣命不敢出声求情的,还有沉痛到不能自已的,至于凤九夜更是面色煞白,颓然瘫坐在了地上,神情绝望。 “皇上!”韩蕙心瞧着凤桓已然决定放弃,于是高喊了一声,踉跄着起身跑到凤九夜身旁,拉着她一起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的乞求道:“皇上,九夜她年幼无知,才会犯下这种弥天大罪,实在不是有意为之,还望皇上开恩呐!” “开恩?”皇上挑眉冷笑道:“上一次她在太后寿宴之时,众目睽睽之下,便欲杀死凤七寻,虽然受到了严厉的惩戒却不知悔改,更是三番五次的想要除掉凤七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歹毒的心思,长大了还能了得?” “是臣妾的错,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教女无方,皇上要处置,就处置臣妾好了,求皇上放过九夜,放过九夜啊!”韩蕙心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泪水更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冲刷了她精致的妆容。 凤九夜拉住韩蕙心的胳膊,“娘亲,你不用替我求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有今天全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只恨…恨自己没有亲手杀了凤七寻!” “听听,听听,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此等逆女,朕留她不得。朕意已决,谁要再敢求情,以同罪论处!”皇上沉声道,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皇上——”韩蕙心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终是因为情绪激动而晕了过去。 “夫人!”凤桓疾步上前,扶起晕倒的韩蕙心,担心的喊道:“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呀!夫人!” 皇上见状,轻叹了一声,吩咐道:“来人,把雍王妃送到偏殿休息,另外传太医来替王妃诊治一下!” “是!” 仕官领命离开了未央殿,凤桓则拒绝了侍卫的帮忙,一个人抱着韩蕙心向偏殿走去了。 皇上安抚性的轻覆上皇后的手,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凤七寻的身上,“凤七寻,朕着实没有想到,这短短数月的时间,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劫难,如今一切也算真相大白了,你还是朕钦封的柔嘉郡主。此外,朕还会赐给你一块令牌,准你可以自由进出宫廷,以后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你便拿着令牌来找朕,朕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臣女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凤七寻下跪拜谢皇恩。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正主也已然归位,那么和亲之事是否可以继续商谈了?”平静的男声倏然响起,却像是投入河中的石子,在刚刚恢复平静的湖面上,又荡起了一波涟漪。 凤七寻转身看向玉立的男子,微眯起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难怪她总觉得帛渊这几日过于安分了,还以为是他转了性子,原来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他无论如何都要求她一同进宫面圣。看来,她到底还是落进了帛渊的陷阱。 “陛下,刚才您和雍王爷都已经同意了和亲,这是不是说明我不日便可迎娶柔嘉郡主为妃?” “这……”皇上看了看一脸坚决的帛渊,又瞧了瞧刚刚恢复了身份的凤七寻,一时间有些不忍心把这个经历了诸般磨难的女子送去和亲,可是君无戏言,他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陛下?”帛渊疑惑的轻唤。 “我不同意!”赫连煜率先开了口,三两步上前把凤七寻护在了身后,表情坚定的说:“大凛朝自有大凛朝的将士来守护,怎么能靠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换取安宁呢?” 帛渊轻笑,语气不屑的嗤道:“太子殿下这么说,未免有些太冠冕堂皇了吧?刚才让凤九夜和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反对呢?作为一朝太子,殿下这么偏私真的好吗?” “对,我就是偏私!我爱七寻,我想要娶她为妻,所以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可是皇上已经答应我了,君无戏言,殿下这么做,是把皇上置于何处?在此等生死存亡之际,殿下只顾自己的儿女情长,又把大凛朝的安危置于何地?殿下,您可真是有愧这一朝太子之位啊!” “你!” 帛渊的咄咄逼人,让赫连煜顿时哑口无言。他虽然是个男人,不能舍弃自己心爱的女子,但他更是大凛朝的太子,更不能抛弃天下万民。太子之名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压在他的肩头,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包括自己心爱的女人! 瞧着步步紧逼的帛渊,还有节节败退的赫连煜,凤七寻不禁皱起了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放肆的狂笑,“哈哈哈哈哈,七寻,没想到吧!就算你夺回了身份又如何?就算你能得到太子的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样会被牺牲掉!哈哈哈,输了,你也一样输了!哈哈哈哈!输了!” “来人,把她打入天牢,稍后定夺!”皇上皱眉,神情不悦的下令。 “是!”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把凤九夜拖了下去。 “七寻,你输了!你还是输了!哈哈哈!你输了!我们都输了!”凤九夜歇斯底里的叫嚷着。她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中,听的人毛骨悚然。 帛渊一脸嫌恶的睨了一眼被拖走的凤九夜,继而望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似乎在等他的答复。 原本因为受伤而一直安静坐着的赫连沣缓缓启唇,“三皇子刚才的话,未免说的太过严重了些。大凛朝虽然受到西北蛮夷的侵扰,但也仅限边境而已,况且那些小小的蛮夷部族,本王还着实不放在眼里。”他转而看向皇上,“皇兄,臣弟在此请求,望皇兄能够准许臣弟带兵出征蛮夷,臣弟定会不辱使命的!” 皇上原是无论如何不想给赫连沣兵权的,可现如今帛渊咄咄逼人的态度,实在是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于是爽快地道:“好,皇弟肯亲自出征,朕自然会全力支持!这是调兵的虎符印信,有了它,西北边境的三万人马,将全权由你调令!” “谢皇兄!” “的确,西北蛮夷你们可以不放在眼里,那受灾的百姓呢?到处起义的义军呢?皇上也可以派人强力镇压吗?”帛渊不肯罢休的问。他是打定了主意,以大凛朝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内忧外患两兼顾。他看向一旁垂眸的女子,眼角眉梢分明是处心积虑和志在必得。 凤七寻,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你是我的女人,你此生只能是我的女人! 第347章 完胜 凤七寻读懂了盘旋在帛渊眸底的阴谋,心下并没有见多少慌乱,仿佛早已所有的突发状况成竹在胸。她微微一笑,屈身向皇上行了一礼,淡声道:“皇上若是相信臣女的话,臣女倒是有一良策,可以暂时缓解多地的灾难以及难民起义事件!” “哦?你且说说看!” 凤七寻颔首,“是。难民之所以会起义,无非是因为风雪灾难致使缺衣少食,民不聊生,所以根本的解决之法不是强力镇压起义,而是解决受灾地区的温饱问题。皇上大可派遣信任的官员押送救灾银两前往灾区,同时派遣心腹将领带领一部分军队随行,一方面可以防止义军半路劫粮,二来也可以防止官员中饱私囊;除此之外,还可以调集几名太医一起去,方便救治感染了疫病的百姓。” 皇上连连点头,目光由最初的半信半疑,逐渐变成了后来的深信不疑。 “好,这个计策甚好!凤七寻,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论心胸,论才智,你绝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 “臣女多谢皇上夸奖!” “只是这前往救灾的官员,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凤七寻抬眸,神色不解的望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丝毫其他的意图,于是恭敬地答道:“回皇上,臣女以为刑部尚书孙大人为人公正,且刚直不阿,可以担心赈灾官员一职!” “孙敬元?嗯,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选,那随行的将军呢?” “臣女斗胆,举荐家弟凤柒陌担任随行将军。”凤七寻不卑不亢的说、 一般这种时候,没有人会举荐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因为难免会被人以为是藏了私心,可是凤七寻却完全不在意,因为经过综合考量,凤柒陌绝对是最合适的人选,举荐他,她问心无愧! 她的建议似乎说进了皇上的心里,可是后者还是挑眉问道:“理由呢?” “恕臣女直言,大凛朝骁勇善战的将军的确不少,但是有勇有谋能担此大任的却着实不多,其中一部分人被调去驻守边疆,一部分留在离都护卫皇城,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如今也要随着岐王爷去征战蛮夷了,哪里还有人选可以率兵镇压义军呢?”她顿了顿,继续道:“柒陌固然年幼,但是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行军布阵,加之他在骁骑营中训练已有半年,各个方面都有了不少的长进,为人也沉稳了许多,可谓是有勇有谋,的确是这次随行的不二人选!” “哈哈哈哈!”皇上朗声大笑,称赞道:“好一个凤七寻!好一个敢于直言的柔嘉郡主!你说的没错,军中除了凤柒陌以外,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可以担任此次的随行将军,如此朕便依了你的意思,来人!” “老奴在!” “传朕的旨意,封刑部尚书孙敬元为钦差大臣,代朕巡视灾区,并发放灾银;封凤柒陌为昭武校尉,率军五千随行!” “是!” 内忧外患迎刃而解,皇上不觉龙心大悦,捋了捋下巴上不长的胡须,对帛渊说:“三皇子,看在柔嘉郡主为国献策的份上,依朕看,这次和亲就作罢了,如何?” 到底是身在异国,帛渊心里就算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也只得垂眸道:“愿遵从陛下所愿!” “好,那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说罢,皇上就站起身,大步走下了高台。 “恭送皇上!”未央殿的其余人恭声高呼。 皇上皇后离开了以后,赫连煜急忙来到凤七寻身边,激动地说:“七寻,太好了!你不用嫁到尧国了,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我真是恨不得不要这太子之位……” “殿下!”凤七寻出言打断了他的话,“这种话切不可乱说,会被人抓住话柄的。” 赫连煜点了点头,紧握着她的双手问道:“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好的一个计策的呢?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派人前去灾区,就是因为担心官员贪腐,所以才一直迟迟没有禀明父皇。我怎么就没想到派武将随行呢?这样两人互相监督,就大大减少了贪腐的几率!七寻,你真是太厉害了!” 凤七寻淡淡的一笑。 其实这个计策并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赫连焱想出来的。她虽然再世重生了,也改变了不少事情,但是历史毕竟是历史,那些注定要发生的大事,有的还是很难避免的——比如这一年寒冬的冰雪灾害。 上一世的时候,赫连煜也是为了这件事,被弄得焦头烂额,始终没有想到良策,结果在朝堂上被皇上狠狠地痛斥了一番。反倒是五皇子赫连焱,适时地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解决了大凛朝的燃眉之急,获得了皇上的嘉奖。而当时赫连焱提出的,就是今天凤七寻所说的这个方法。他至今迟迟没有提出来,想必也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好博得皇上的另眼相看。 只是凤七寻的捷足先登,终究是让他如意算盘落了空! 他走下高台,缓步经过凤七寻身边的时候,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夹杂了太多东西,有疑惑不解,有莫名其貌,还有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恨! “柔嘉郡主好大的能耐,真是令我佩服不已啊!”他咬牙切齿的说。 凤七寻垂眸颔首,“五皇子过奖!” “哼!”他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这时,赫连沣夜缓步走了过来,冷峻的容颜上仍旧看不出来太多的表情。他淡淡的睇了凤七寻一眼,便脚步不停的向殿外走去。在经过帛渊的时候,脚步微缓,“想要娶她?呵,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吧!” “你!”帛渊愤恨的抬眼,却只能却见男子挺拔的背影,透着一股子渗人的清冷。 凤七寻也走到帛渊面前,沉敛的眸光落在了帛渊明显气急败坏的俊脸上,声音平静的说:“我很感谢三皇子你的鼎力相助,日后也定会设法报答。不过,我在此想提醒三皇子一句,想要博得女子的心,靠趁人之危和霸道蛮横是行不通的!”说罢,她便淡然一笑,快步走出了未央殿。 赫连煜亦是满含敌意和戒备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帛渊转过身,极美的丹凤眼中席卷起层层不甘,不过很快,那些不甘心也好,嫉妒也罢,都被如潮水般漫上来的落寞所取代。 “我趁人之危也好,我霸道蛮横也好,可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发自肺腑的,你可曾有认真的听到心里过?” 第348章 别让我恨你 凤七寻离开皇宫了以后,并没有立即回雍王府,而是又来到了绿华楼。一路上,赫连煜都是带着禁卫军全权保护,生怕再生出一丁点儿的意外。男子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她不禁心生愧疚。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只要你还好好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我相信你之所以会瞒着我,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不会怪你的。如果说真有什么是让我伤心的,大抵就是你宁愿找帛渊帮忙,也不愿意向我求助……”赫连煜抬眸,受伤的眸光深情的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唇角漾开了一丝苦涩的笑,“七寻,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让你信任和依靠吗?”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不想让你和我的父亲产生嫌隙,从而影响他对你的支持。” “支持?呵…我为了你,可以连太子之位都不要,更遑论以后的江山和万民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雍王爷的支持吗?” “我在乎!”凤七寻回视着赫连煜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我在乎!我不想你为了我抛弃自己的身份和江山万民!殿下,你是赫连家的男人,那些殊荣和责任都是与生俱来的,你不应该为了我而轻易地抛弃那些责任和期许,那样让我于心何安呢?” “为什么我要是太子呢?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平凡的男子?做太子有什么好?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你,不能和我心爱的女子相伴终生,这样的太子……要来何用?” 赫连煜突然想起了先皇后离世前对他说的那句话——生于皇家,是幸事,也是不幸! 你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身份和地位,享受了旁人享受不到的财富和荣誉,那么你就要承受比常人更重的责任,吃比一般人更多的苦——这,便是皇家人! “七寻,如果我不是太子,你会爱我吗?你会嫁给我吗?我们就做一对最平常的夫妻,我砍柴打猎,你织布纺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样的生活,该有多美好啊!”赫连煜双眼迷醉,似乎沉浸在了自己想象的世界里,久久无法自拔。 凤七寻突然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真的出现了一副赫连煜所描绘的画面。翠绿的山峦,清澈的流水,小溪蜿蜒的尽头处,有一处简单的木屋,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中开垦了一处田地,年轻而活泼的女子蹲在田边,耐心的种植着些什么,而小木屋的房檐下,棉布衣衫的男子仰躺在椅子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那女子自然是她,可那男子却分明有着一张冷峻的脸! 凤七寻心里陡然一惊,蓦地回过神来,不期然的对上了赫连煜关切的眼神,“七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忙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殿下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在这个世上本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殿下不是太子,而我也不是凤七寻,也许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更不会相识。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命运,争得过,争不过,都要努力去拼一拼!” “你说得对,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也许根本连接触郡主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相遇和相识呢?”赫连煜勉强一笑道。 “殿下,绿华楼到了!”车外响起了小安子的声音。 “我送你进去吧!”赫连煜起身道。 “不用了!”凤七寻阻止了他的动作,掀开车帘望了一眼热闹的绿华楼,淡淡的说:“有些地方,太子还是不要去为好!”说完,她就跳下了马车,疾步走进了楼里。 赫连煜凝视着她离开的位置半晌,才幽幽的说:“回宫。” 凤七寻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关上门,身后便响起了男子清冷的嗓音,“回来了?” 她不由得身体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向背对着她立在窗边的男子。从他那个位置看出去,刚好可以将绿华楼门口的景象尽收眼底。 “太子殿下可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一个人送你回来还不算,连大内的禁卫军都带上了,看来是生怕你再出什么闪失。”他声音平静的道,仿佛在述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只是语气里淡淡的嘲讽却怎么都掩饰不去。 凤七寻不禁沉下了脸色,“殿下也是一番好意,王爷何必如此曲解?” 话音才落,赫连沣已经倏然欺近她的身前,把她抵在紧闭的门扉上,眸色阴沉的道:“好意?曲解?你那般维护他,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面对他的质问,凤七寻不禁心虚的移开了眼,“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七寻…不明白?” “王爷?”赫连沣的胸腔中腾起了汹涌的怒火,逼视着她,沉声问道:“你叫我王爷?凤七寻,需要我提醒你,在此之前你是怎么唤我的吗?还是说你的记忆恢复了,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过河拆桥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是想当做没有发生……” “我忘了!”凤七寻打断了他的话,“那一个月的经历,那些我们在一起发生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赫连沣闻言,不由得放松了对她的禁锢,缓缓后退着苦笑道:“忘了?你说你忘了?呵,好!真好!实在是太好了!既然你已经忘了……”他蓦地语锋一转,狭长的眸子里阴沉的仿佛席卷起了漫天的风雪,“那我就帮你重新记起来!” 说罢,他就疾步上前,拦腰把凤七寻抱在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径自朝着铺了锦被的软榻走去,并且一把将凤七寻丢进了床里,自己随即倾身压了上来。 “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疯了!我就是疯了才会爱上你,我就是疯了才会让你这么折磨!”她的生生死死,他经受的从不比她少,可是如今换来的却是她一句忘了!这教他怎么甘愿? 赫连沣扯下身上的狐裘甩在了地上,又伸手去扯凤七寻的衣服,并且狠声道:“我今日便要你记起来我们之间的种种,记起来你我是如何肌肤相亲,记起来你对我是多么的依赖,记起来你是怎么想法设法勾引我的!” 只听“嘶啦”一声,凤七寻身上的锦袍就被扯烂了,而她亦是眼神惊恐的看着疯狂而陌生的赫连沣。她胡乱的挣扎着,目光愤恨的说:“赫连沣,你别让我恨你!” 第349章 爱便是痛 赫连沣闻言动作一滞,不过那也只是片刻的瞬间。过后,他又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并且声音低沉的道:“恨吧!你恨我,总好过以后忘了我!”他说这话时,语气里竟流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决绝和孤注一掷。 凤七寻咬紧了嘴唇,不明白赫连沣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偏激,那段短暂的记忆对他,当真有那么重要么?重要到他不惜用这种方法,也要让她想起来?她不懂他的坚持,但她知道这样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挣扎的愈发厉害了,甚至不惜咬上他的手腕。 赫连沣吃痛,却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用力的禁锢住凤七寻的身体。他当真是犹如疯了一般,幽深的眸子里布满通红的血丝,脸上的表情更是冷寒到了极点。 突然,他一把扯开了凤七寻的里衣,露出了绣有莲花初绽的肚兜儿和她白嫩滑腻的肩头,而凤七寻的挣扎愈发剧烈了,“赫连沣,你放开我!你疯了!你放我!” 赫连沣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俯身堵住了她的嘴,没有丝毫的温柔的磨砺着她娇嫩的唇。他的大手攀上她的身体,轻抚揉捏,狭长的眸子因为沾染了情欲的色彩,而愈发的低沉起来。 他霸道的把自己的吻痕印在了凤七寻的脖颈,锁骨,乃至肩膀,而后者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放弃了一切无所谓的挣扎。“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给你便是。”她决绝的道。 赫连沣抬眸望着神情无望的女子,她紧抿的樱唇微肿,仿佛在控诉他的累累罪行。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遗忘了的人是她,却反而弄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痛苦是他的,煎熬是他的,到头来就连错误都是他的!为什么…会是这样? 赫连沣不甘心的闭了闭眼,俯身狠狠咬在了凤七寻的肩头。鲜红的血沿着她的肩膀流下,在锦被上盛开了一朵朵殷红的花,浓重的血腥味在他的口腔里弥漫开来,而他终于停下了动作,眸中一片落寞。凤七寻则是痴痴地望着床顶的帷幔,泪水从眼角滑落到了身下的锦被上。 赫连沣终于缓缓起身,整理好因为过激的动作而凌乱的衣衫,暗哑的嗓音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分明直指她的心底。 “你居然想用一句简单的忘了,就抹杀我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呵……”他凄凉的冷笑,最后瞥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凤七寻,沉声道:“凤七寻,你真残忍!”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酷,没想到她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最在乎的人忘了他最在乎的曾经,这算不算是上苍对他的惩罚? 罢了,是他太傻,把短暂的虚幻和梦境当做了永恒,并且还为此执念不已……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徒留下一句,“小七死了,我的小七……再也回不来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了,里面恢复了死一般的岑寂。凤七寻像是着了魔一样,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赫连沣离开前的那一句话。他说,小七死了,我的小七再也回不来了! “忘了便是忘了,天意如此,是他太过执着了!”凤七寻这么安慰自己,起身想要拿过散乱在一旁的衣衫,却发现那些衣服都被撕碎了,足见赫连沣有多愤怒。 她瞧着满床满地被撕烂的衣服,冷冷丢下一句“真是不可理喻的男人”,便裹了被子下了床,向一旁的衣柜走去。 这时,房门好巧不巧的被人推开了,面容清逸的男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七寻,我刚才怎么瞧见岐王爷从你房里……呃……”待看清房间里的景象后,封青越立刻快步退了出去,识趣的关紧了房门,声音讪讪的道:“……我不知道你没穿衣服。” “我穿着衣服呢!”凤七寻咬牙说了一句,急忙重新找了一身衣服换上,对着门外道:“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封青越一脸尴尬的推门走了进来,瞧见衣着整齐的凤七寻后,尴尬的面色缓解了不少。他环顾四周,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散乱在床上的衣服,还有锦被上那一抹嫣红后,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疾步走到床边,指着那一抹红色,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衣服……”他拿起床上的衣服,这才发现那些衣服都是被撕碎的。仔细观察之下,发现凤七寻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封青越是大夫,更是一个久经情场的浪子,自然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心头的火气,腾地九冒了上来,怒气冲冲的说:“他强迫你?赫连沣那个混蛋,我还以为他岐王爷是个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竟然霸王硬上弓,简直是禽兽!不,不对,说他是禽兽都是侮辱了禽兽!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去找他算账!” 说着,他就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冲出门去。 原以为凤七寻怎么着都会拦着他,没想到后者双手环胸的睇着他,一脸的好整以暇。瞧见他看过来,还语气凉凉的说:“去呀?你不是要去替我找岐王算账吗?你倒是去呀?” “按照常理来说,你这时候不是应该拦着我的吗?”封青越眼神躲闪的嘟囔道。 凤七寻缓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理所当然的反问道:“拦着你做什么?反正你又不会真的去!” 封青越挠了挠头,讪讪的道:“不是我不想去,而是那可是岐王爷,就算他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人家也是王爷,论武功论身份我都比不过,去了也是送死!”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凤七寻轻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解释道:“其实他也没对我做什么,不过是在气恼我忘了那一个月的记忆罢了!” “难怪呢!换做是我,没准儿比他还生气呢!” “嗯?” 瞧见凤七寻的神情似有不悦,封青越立刻狗腿的改口道:“不是,我是说,这岐王爷的心胸也太狭窄了,不就是忘了点事情吗?他至于嘛他,真是小心眼儿!谁还不能忘记点事情了,真是的!好了,七寻,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小心眼,还王爷呢!” 凤七寻一脸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墙头草倒的倒是挺快的,说吧,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离开离都一段时间。”封青越正色道。 第350章 安静守护 凤七寻收敛了玩笑的语气,认真的说:“离开离都?去哪儿?” 封青越沉吟片刻,回答道:“江南吧!离都的冬天太冷了,我体质属寒,怕再待下去会直接被冻死!还是江南温暖一些,而且自古江南出美女,那水灵灵的小模样,好像一掐都能掐出水来!”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戏谑的道:“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到江南过一个温暖的冬天?我这可是盛情相邀噢!” 凤七寻摆手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冬天就应该有冬天的样子,我还是喜欢狂风和飞雪,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去江南的理由更多的是看美女呢?”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瞧着双手合十,煞有介事的模样,凤七寻不觉轻笑道:“什么时候启程?我去送送你。” “不用了!”封青越急忙拒绝,继而不好意思的解释说:“不是我不希望你来送我,而是美人恩终难消受,我害怕一瞧见你就舍不得走了!” “好吧!随你!” 离都的城门外,寒风猎猎,一行军队和车马停在官道上,为首的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他面容清俊,身上银色的铠甲在不甚明亮的日光下,闪着鲜亮的光。 “姐,没想到我们才相见,就又要分离了!”凤柒陌语气不舍的道。 凤七寻抬手抚上他消瘦的面庞,微笑着说:“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不久以后便会再见面了!你尚且年幼,此行多多听取一下旁人的意见,不要一味的镇压义军,还有……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姐姐在离都等你凯旋归来!” “我知道了,姐,你也多保重,我不在府中,母亲难免会因为二姐的事情为难与你,到时候无人照拂,你就多忍让一些!” “嗯!”凤七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孙敬元,微施了一礼,道:“孙大人,这一路上就有劳孙大人对家弟多多照料了!” “郡主客气。” 凤柒陌望了一眼暗沉的天色,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姐你保重!”继而同孙敬元一起对立在旁边的赫连煜行礼,“臣/末将告辞!” “一路顺风!”赫连煜朗声道。 凤七寻亦是点了点头,看着凤柒陌利落的翻身上了马,颇有大将之风的举剑号令,“出发!” 烟尘滚滚,车辙转动,一行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朝远方走去。 “回去吧!”赫连煜上前和凤七寻并肩望着远去的队伍,淡声道。 凤七寻点了一下头,最后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队伍,转身向城内走去。 此时,远去的队伍里,凤柒陌御马来到一辆马车旁边,放缓了速度和马车一并前行。“你还真没告诉我姐,你自荐做随行太医的事情呀?”他侧眸看向马车窗。 车窗的帘幔被掀开,探出了男子痞气的俊脸,“不然你以为呢?我要是告诉她了,还会像一直缩头乌龟一样躲在马车里不出来吗?” “可是为什么呀?你明明是在帮她,有什么不能说的呀?”凤柒陌不解。 “就是因为我是在帮她,所以才不能说。”封青越上下打量了凤柒陌一眼,无语的说:“亏你还是七寻的亲弟弟,居然一点都不了解她。难道你不知道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了吗?上一次之所以会让我帮忙,是因为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没办法才求的我。这一次……她要是知道我自荐前往,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那你还请命和我们一起去?” “你傻呀?瘟疫是简单的事儿吗?你瞧那些个太医的反应就知道了,一个个怕的要死,要不是我自荐前往,你们连个诊病的太医都没有,到时候感染了疫病,也只能等死啦!” 凤柒陌明显不相信他的话,眼神轻蔑的说:“瞧把你给神气的,不就是一治病的吗?” 封青越挑眉,“你确定要得罪军中唯一的大夫吗?” 凤柒陌心里陡生一股子恶寒,心道这疫病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呢,现在这儿摆起神医的谱儿了。不过他说的也对,作为队伍里唯一会医术的人,还真是惹不起。 “好了,怕了你了,我道歉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行凶多吉少,你为了我姐居然可以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还不让她知道,莫不是……”凤柒陌一脸怀疑的看着封青越,笑容阴险的道:“你莫不是暗恋我姐?” “你胡说什么呀?小爷我可是堂堂的吏部尚书家的少公子,怎么可能会暗恋呢?就算是喜欢,那也是明恋好不好?”封青越明显的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 “也是,你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能叫暗恋了!不过像我姐这么貌美如花的女子,中意她的人可多了去了,太子殿下算一个,岐王也算一个,还有那个什么尧国的三皇子,那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娶我姐为妃呀!你的话……”凤柒陌的话语一顿,皱眉逡巡了封青越一番,摇着头道:“啧啧啧,这长相嘛还算不错,家世也拿得出手,只是比起上面的那三位,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 何止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分明是差了一大截子好不好?也就是凤柒陌比较善良,懂得说话要给人留余地,不至于让人太没面子。 可是他不说,不代表对方不明白。 封青越也很清楚自己和赫连煜、赫连沣乃至帛渊的差距,所以他从来没奢望过可以和凤七寻怎么样,他只是希望在有限的能力下,可以尽可能多的帮她做些什么。 “只要她过得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他幽幽的说。 凤柒陌本想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点安慰,却碍于骑在马上行动不便,于是只好作罢,只能以言语安慰道:“哎呦,别那么悲观嘛,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最起码你会医术,这个他们三个可不会!” “可是他们三个可以使唤会医术的人,这一点好像比我强多了吧?”封青越微眯起了眼,半信半疑的问道:“话说,你难道不是一直很倾向于岐王爷的吗?” “呃……”凤柒陌咽了一口唾沫,讪笑着道:“当我没说过!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需要和孙大人商量,我先过去了,你多休息休息,路途还长着呢,长着呢!驾!”说着,他便驭马向前,留给了封青越一个心虚的背影。 第351章 回府 低调而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雍王府门前,赫连煜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把凤七寻扶了下来。 “谢谢。”她淡笑着道谢,目光幽幽的落在了王府朱漆烫金的门匾上,内心突然涌上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察觉到凤七寻的踟蹰,赫连煜眼神关切的问:“怎么了?” 凤七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太长时间没有回来,感觉有些陌生罢了……” 赫连煜闻言微怔,俊秀的容颜上划过一丝心疼。家是什么地方?那本应该是无论离开了多久回来,都绝对不会陌生的地方;是人生在无处可逃的时候,唯一不会将你拒之门外的避风港;是灵魂漂泊了再久,都会落叶归根的地方。可如今,雍王府竟让她感觉到了陌生,这真不得不说是一种难言的苦涩和无奈啊! 他轻覆上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别胡思乱想了,雍王府是你的家,又怎么会陌生呢?” 凤七寻垂眸,再抬眼之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有劳殿下送我回来了!” “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对我这么客气?”客气的甚至有些疏离。 “嗯?” “没什么,你快进去吧!我也应该回宫了!” 凤七寻屈身施了一礼,“恭送殿下!” 赫连煜眸间浮现出些许落寞,转身上了马车,淡声吩咐道:“回宫!” 马车刚一走远,雍王府里就跑出来了一个小丫环。她一瞧见站在大门外的凤七寻,不由分说的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小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凤七寻也有些意外和激动。“臻儿,是你吗?臻儿?” “是奴婢,就是奴婢!小姐,奴婢好想你啊!”臻儿伏在凤七寻的肩膀上,声音哽咽的说。 凤七寻激动的一笑,轻拍着臻儿的背,轻声道:“我也很想你!” 臻儿松开凤七寻,双眼含泪的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不无心疼的说:“小姐,你瘦了!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吧!都是奴婢没用,奴婢要是早些看出来你是二小姐假扮的,也不至于让她逍遥那么久!” 凤七寻伸手抹去了臻儿脸上的泪,笑着嗔怪道:“傻丫头,就算你早些识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把自己更早的置于危险之中罢了!我呀,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管等我回来就好!” “可是奴婢……奴婢本来就是…就是……”臻儿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了。 凤七寻了然的笑了笑,“你是想说,你本来就是师父派来保护我的吗?” 臻儿蓦地抬起头,表情十分震惊的喊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许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急忙捂住嘴,一脸的尴尬和愧疚,“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是存心要瞒你的,实在是主上有令,就算是死也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主上……”凤七寻蓦地想起封青越所说的正邪大战的事情,不由的开口问道:“师父他……还好吗?” “这…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五煞之一,极少有机会能够亲见主上,不过听冥说,主上虽然因为正邪一战耗费了不少内力,但是好在功力深厚,并没有性命之忧!” “冥?”凤七寻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可是细想之下却偏偏想不起来。 臻儿没注意到她的疑惑,仍旧自顾自的解释道:“冥是祭月阁的三修罗之一,也是主上的心腹,是他最信任的人!” 凤七寻对江湖门派的事情不感兴趣,她只要知道凌祭月没事,就放心了。至于旁的人,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回府吧!”她淡淡的道,抬脚迈上了石砌的台阶。 “是,小姐!”臻儿笑着跟上了她。 从雍王府的正门走到菱湘小筑,需要走过很长的一段路,也需要经过王府里姨娘小姐们所住的各个院落。凤七寻才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瞧见仅着单衣就跑了出来的韩蕙心。后者以瞧见她,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大声叫嚷着:“你还我的九夜,你还我的女儿!你这个害人精,害人精!” 既然已经被凤七寻识破了身份,臻儿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径直提剑上前,挡在了凤七寻面前,语气不善的说:“夫人,就算您掌管着整个王府后宅,那也不能血口喷人呀?二小姐之所以回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她咎由自取,与我家小姐何干?” 这时,徐嬷嬷拿着狐裘匆忙跑了过来,裹在了韩蕙心的身上,并把她拉离了臻儿的利剑,“夫人,您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呢?这要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呀?” 韩蕙心一把推开徐嬷嬷,恶声恶气的说:“不用你管!”她转而看向凤七寻,用同样恶狠狠的语气谩骂道:“你这个害人精,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你怎么还敢回来?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凤七寻冷笑,淡漠的眸光逡巡在歇斯底里的韩蕙心身上,漫不经心的说:“夫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雍王府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的家?哼,就凭你的所作所为,哪还有半点拿雍王府当家的意思?你滚,你给我滚出去!雍王府里没有你这个人,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韩蕙心怒视着凤七寻道。 她越是生气,凤七寻便越是淡然。 “无论雍王府承不承认,我始终是凤家的女儿,是这王府里如假包换的郡主,至于是不是你的女儿,还真是难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蕙心不由得避开了凤七寻锐利的眼神,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提醒母亲,既然坐在了这个位子上,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更应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然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拆穿真面目——就像是凤九夜一样,妄想冒充我,顶着我的名字和身份过一辈子,可惜假的永远是假的,怎么都真不了!” 韩蕙心面色突变,咆哮着朝着凤七寻冲了过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假的真不了,你说清楚!!!” 凤七寻冷冷瞥了她一眼,冷笑道:“这一切母亲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还用我说什么呢?我在此奉劝你一句,凡事若想长久,必要适可而止,母亲您还是好自为之吧!”说罢,她便略一颔首,缓步向前走去了,徒留下韩蕙心在身后嘶声咆哮着,“你给我回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给我回来!” 第352章 蓉姨娘病重 臻儿疾步跟上凤七寻,表情疑惑的问:“小姐,你刚才说的话,奴婢怎么听不明白呢?” 凤七寻淡淡睇了她一眼,幽幽的说:“经过凤九夜这件事,我才恍然发现,在这个世上想要以假乱真,然后取而代之的人,又何止凤九夜一个?遗憾的是,有些人一直被蒙在鼓里,而有些人即使发现了,也装作一无所知……” 臻儿挠了挠头,脸上的疑惑不曾有半分减少,反而更深了,“奴婢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凤七寻微微一笑,“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蓉悦轩外,红砖的院墙爬满了枯黄的藤蔓,恁的多了几分凄凉和萧索。自打凤怡瑶去世以后,这里安静了太多太多,蓉姨娘好似半分吵闹都听不得了,终日里吃斋念佛,说是要为九泉之下的女儿祈福,希望她来世转生为一个平常的女子,莫要再生在王侯之家,更不要陷入这些暗潮涌动之中。 雍王府里最令凤七寻羡慕的,大抵也就是凤怡瑶了。她固然刁蛮任性,浑身上下都是富家小姐的毛病,但是她有那么一个宠她爱她,凡事都肯依着她的娘亲,这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而这种幸福,却是凤七寻终其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蓉悦轩的房门被打开了,满面愁容的丫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住的叹气。 凤七寻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臻儿探头向里瞧了瞧,小声的回答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蓉姨娘入冬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一直断断续续的不见好,也请了好多大夫来看,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愣是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到后来蓉姨娘便厌倦了,干脆连大夫都不见了。下人们都说…都说……” “说什么?” “……说蓉姨娘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凤七寻心下一惊,抬眸望向蓉悦轩紧闭的门窗,缓步走了进去。 “小姐!”臻儿想要出声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院子里的丫环瞧见凤七寻来了,急忙屈身行礼,“大小姐!” 凤七寻抬手,示意丫环起来后,便淡声问道:“蓉姨娘怎么样了?身体可好些了?” 一提起蓉姨娘的身体,丫环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片愁云惨雾,声音戚戚的说:“还是老样子,整日里的咳嗽,服了那么多的草药也不见好,现在更是连神智都不太清醒了,时而清楚时而迷糊的,还总是念叨着说见到已逝的小姐了……”丫环说着,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怎么会这样?不是一直有太医过来瞧病的吗?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呢?” “奴婢也不知道……” 凤七寻不由得想起了封青越,如今要是有他在就好了,就凭他逍遥鬼医的名头,医治个风寒发热定然是不在话下的。其实,若真是普通的风寒发热,别说是太医了,就是一般的大夫也难不倒啊,怕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收回自己的思绪,抬步走上了台阶,轻轻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许是听到了开门声和脚步声,躺在床上的蓉姨娘缓缓睁开了眼,声音微弱地问道:“谁啊?是琴儿吗?” “蓉姨娘,是我。” 蓉姨娘艰难的转过头,浑浊的目光在看到凤七寻的瞬间,蓦地惊喜了起来,激动地想要坐起身来,“瑶儿,你是瑶儿,我的瑶儿,你终于肯来看看娘亲了吗?” 凤七寻没想到她的病情竟然已经严重到认不清楚人的地步了,心里顿时一酸,疾步上前扶住艰难起身的蓉姨娘,让她靠着枕头坐了起来。 蓉姨娘紧抓住凤七寻的手,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愉悦,“瑶儿,太好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娘亲等你等得好辛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慌乱的想要下床,嘴里止不住的自言自语道:“娘亲生病了,起色一定很不好,不能让瑶儿看到,瑶儿会心疼的。娘亲这就换一身衣服去,再涂抹一些胭脂水粉什么的,湘儿!湘儿!”她对着门外大喊,“湘儿!快进来伺候我洗漱,给我梳妆打扮一番,我不要瑶儿看到我这个样子……湘儿!” 凤七寻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回握住蓉姨娘的双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梳妆打扮也很好看,很好看!” “真的吗?我这样还好看吗?”蓉姨娘伸手抚上自己苍白而枯槁的脸,满怀期待地问。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好看!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还懂得讨娘亲的欢心了!”蓉姨娘凝视着她,双眸中盛满了慈祥和母爱,“我的瑶儿回来了,真好!” 没过多久,蓉姨娘就靠在凤七寻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凤七寻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回了床上,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小姐!”臻儿急忙迎了上来。“蓉姨娘她……还好吗?” 凤七寻轻轻摇了摇头,吩咐一旁的湘儿道:“小心伺候着蓉姨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罗管家去要,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奴婢代姨娘谢过大小姐!” “哟,姐姐这才刚回来就发号起了施令,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雍王府后宅无人呢?不然怎么会论到家里的小姐管事了呢?” 带着嘲讽的女声突兀的传来,让凤七寻皱起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她抬眸看向蓉悦轩的大门处,身着桃粉色绣花锦袄的女子款款走来,清秀的容颜上端的是柔婉娴雅的笑容,和她刚刚所说的话简直是格格不入。 凤七寻睨着她,冷哼道:“府里的事情的确轮不到我来管,可是我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 凤怡卿掩唇轻笑,一脸无辜的说:“瞧姐姐这说话的语气,好似卿儿说错了什么一样,卿儿也是一片好心,想要提醒姐姐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反倒被当成驴肝肺了?” 凤七寻挑眉,缓步走下台阶,踱至凤怡卿面前,眯眼睨着她道:“好心?呵,那我还真是要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了!只不过在你提醒我注意身份之前,麻烦先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凤怡卿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又恢复了笑意浅浅的模样,“恕卿儿愚钝,不太明白姐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第353章 盘算 凤七寻淡然轻笑,倾身凑近凤怡卿的耳畔,低声道:“论长幼,我是长姐,你是幼妹;论嫡庶,我是嫡出,你是庶出;论身份,我是皇上钦封的柔嘉郡主,你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儿——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提醒我?” 善良不代表就要任人欺侮,更何况她自认为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便更不会由着凤怡卿对她冷嘲热讽了。她不反驳则已,若是出言反驳,自然是一字一句直戳在了凤怡卿的痛处,让后者恨的咬牙切齿。 不过凤怡卿胜在能忍,固然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仍旧可以面不改色的道:“姐姐说的对,卿儿……受教了!” “妹妹不必客气,作为嫡姐,指出庶妹的错误是应该的,毕竟你如果出了雍王府的门,代表的便是整个雍王府的颜面,言行举止自是半分都马虎不得,不然旁人会嘲笑咱们雍王府没有家教礼仪的!” 凤怡卿藏在袖中的手紧攥着绢帕,面上的神情几多变幻,“卿儿谨记姐姐的教诲。” “能记得便是最好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罢,凤七寻便极淡的瞥了她一眼,缓步走出了蓉悦轩。不过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放缓了步伐,幽幽的说:“你也别在这里多做停留了,蓉姨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是!卿儿这就走了!” 凤怡卿紧盯着凤七寻的背影,原本柔婉可人的眸光瞬时阴狠了起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又得了皇上的封赏,才这么趾高气扬的吗?哼,说到底还不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贱丫头,凭什么在我面前那么得意?” “小姐……”丫环琴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的提醒道:“隔墙有耳呀!” 凤怡卿狠狠地剜了琴儿一眼,沉声呵斥道:“不用你来提醒我!我又没有说错什么?整个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爷夫人疼爱的就只有凤九夜一个女儿,她凤七寻算个什么东西?若非如此,你还真以为老爷和夫人已经糊涂到连自己的女儿谁跟谁都分不清楚了吗?” 琴儿心里一惊,“小姐的意思是?” 凤怡卿冷哼一声道:“他们只是故作不知,不想分清楚罢了……”所以才会任由凤九夜顶了凤七寻的名分回到雍王府里作威作福。说白了在这王府里,凤七寻除了一个嫡出的身份,还真是一无所有了呢! 可偏偏就是那个嫡出的身份,却是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 凤怡卿眸色低沉,里面的光芒渐渐恶毒了起来,“没关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一定对夫人彻底失望了吧!以凤七寻的性子,十有八九会对她这个亲生母亲下手,到时候夫人一倒,那王妃的位子就非我的娘亲莫属了!” 她侧眸睨了一眼蓉姨娘的房间,唇畔迤逦而出了一个婉约却不乏狠辣的浅笑,“蓉姨娘,你莫要怪我狠心,谁让你有可能挡了我成为嫡女的路,我只有狠心除掉你了!” 望着凤怡卿脸上的笑容,琴儿的身体陡然一寒,嗫嚅着道:“就算蓉姨娘病逝了,妩菱苑不是还有一位吗?要是她一举得男,那夫人的位子花落谁家似乎就说不准了吧?” “你懂什么?她一个刚进门没多久的侍妾,能和我的娘亲比吗?别的不说,但就是她丫环的出身,就差了我娘亲不知道多少,王妃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坐?就算她肚子争气,给老爷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也比不过凤柒陌那个嫡出的儿子,更何况世事多变,她没准儿还生不出来呢!” “小姐是想?”琴儿恍然,脸色苍白的问。 凤怡卿睨了她一眼,淡声道:“想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想!她就算生出了儿子,也威胁不到我这个女儿呀!那威胁的可是大少爷和三少爷的地位,就算有不满,也是他们不满,关我什么事?” “小姐说的是!” “好了,咱们回去吧!对于构不成威胁的人,不用放在心上,你知道记得多留心一下蓉姨娘这里的情况就可以了!”凤怡卿浅笑着说完,扭着纤腰,款款的向院外走去。 琴儿目光同情的看了一眼蓉姨娘的房间,垂眸答了一声“是”,便快步跟上了凤怡卿。 走出蓉悦轩有一段距离之后,臻儿一直跟随在凤七寻左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七寻斜睨了她一眼,淡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刚才我对怡卿的语气过分了些?” 臻儿惊讶的微张着嘴,随即点头道:“嗯,奴婢是觉得,三小姐好歹也是小姐的妹妹,是雍王府里的小姐,这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闹得太僵了怕是不好吧!” 凤七寻轻笑,“你不了解怡卿,别看她平日里一副温婉可人的样子,其实最是欺软怕硬,你对她疾言厉色,她或许还会对你有几分畏惧,但你若是对她和颜悦色了,她一准儿会认为你软弱可欺,对你就更变本加厉了!” “真的吗?可是奴婢瞧着三小姐不像是那种人呀!” “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的劣根性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不熟悉的人往往会被她和善的外表所蒙骗——凤怡卿便是那种人,而且是其中的极致!总之遇到她的时候,你切记要小心行事!” “奴婢知道了!”臻儿不由得心想,看来这个雍王府里没一个简单的人!如今看来,心思最单纯的竟然要属早已逝去的凤怡瑶了,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讽刺! 抬眼间,瞧见一个腹部微隆的孕妇被丫环搀扶着,从一个修葺一新的院落中缓缓走出。孕妇脸上挂着温婉良善的笑容,散发着独属于母性的光辉,只不过那如水的眸底不时划过的得意和野心,在在昭示了她的不肯安分。 凤七寻的目光从孕妇的身上,渐渐移至她的脸上,不觉一愣,表情更是倏然冷了下去。只见那女子生得眉清目秀,清丽的五官上凭空多出了几分妩媚,神情慵懒,摇曳生姿,端的是一副酥媚入骨的妖娆,竟和年轻时候的莲姨娘有几分相似。但是凤七寻知道,那人不是莲姨娘,而是曾经伺候过凤九夜,又被她卖进青楼的菱儿!!! 第354章 菱姨娘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表情淡淡的睨着瞧见她以后,缓步走来的菱儿,沉声质问身旁的臻儿,“怎么回事?” 臻儿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是几番犹豫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看见凤七寻的脸色愈发阴沉了,才嗫嚅道:“老爷把菱儿从青楼里赎了出来,养在府外的事情,小姐您是知道的呀!” “那件事我自然是知道,我是问你她怎么会出现在王府里?” “老爷原也是不打算让她进门的,可是如小姐所见,菱儿怀孕了,而且大夫还推断说极有可能是一个少爷。这菱儿可以无名无份的跟在老爷身边,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凤家的骨血,总不能被人说成是野种吧?所以…所以……” “所以父亲就把她纳进了府中?” 臻儿点了点头,“是的。”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挑眉看向走近的菱儿。这丫头跟着九夜的时候就不是个安分的人,没想到竟然把心思动到了凤桓的身上,不禁从青楼脱了身,而且还入住了雍王府,着实不简单。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咱们雍王府的大小姐!”菱儿媚笑着开了口,眼波横斜的模样当真像极了莲姨娘,怪不得会让凤桓动了心。只是她的道行可没有莲姨娘那么高深,这才刚刚得了势,就不把凤七寻放在眼里了。 “奴婢……”她刚想施礼问候,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妖娆的一笑,缓缓支起身体,表情无不得意的说:“瞧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王府的奴婢了,而是老爷的侍妾,府上的菱姨娘。以我现在的身份,好像不用向大小姐行礼了呢!”她垂眸,轻轻抚摸着微隆的小腹,唇角含笑的道:“儿子啊儿子,你真是太争气了!多亏了你,娘亲才能回到这里,而且是以主子的身份,而不是像当初那样,是一个任人欺侮和打骂的丫头!” 此言一出,凤七寻便知道菱儿肯定在记恨以前的事情,嫉恨她当初不留情面的扇了她的耳光,还把她踹到了一旁。 呵,记恨便记恨吧!她凤七寻从来不害怕旁人的记恨,况且记恨她的人多了去了,不在乎多菱儿一个! 不想理会这种得势的小人,凤七寻只是眸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径直向前走去。可是她不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就会善罢甘休。在她经过菱儿的时候,后者不知怎么的身体一歪,差点跌倒在地上。 “菱姨娘!”伺候的丫环惊呼一声,急忙扶住了她。 稳住身体后的菱儿,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甩手给了臻儿一个耳光,恶狠狠地斥道:“贱丫头,走路不长眼睛啊,居然敢撞我?要是老爷的骨肉有什么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臻儿捂着脸,一脸委屈的看向凤七寻,“小姐,奴婢没有……” “你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撞得我,我怎么会突然跌倒呢?”菱儿眸光凌厉,厉声吩咐身旁的丫环道:“小锦,替我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丫头!” “是!”小锦应声上前,抬手就想要再给臻儿一个耳光。 菱儿这么做,分明是想给凤七寻一个下马威,通过教训她的贴身丫环,来让她的面上无光。只可惜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凤七寻,以为凤七寻会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敢和她动手。其实不然,凤七寻只是淡淡的对臻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一把抓住了小锦伸过来的手腕,轻轻松松的一个过肩摔,就把小锦扔了出去。 小锦大叫了一声,摔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小锦!”菱儿惊呼了一声,怒目瞪视着凤七寻,“你——” 凤七寻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啊,菱姨娘,是我没教好自己的丫环!”说是不好意思,可她脸上却是半分抱歉的表情都没有,反而眼神嘲弄的说:“不过,臻儿是我的贴身丫环,平日里我都舍不得打骂一下,怎么能随便个什么东西都能对她动手呢?要我说,这小锦还真是……活该!” 论口才和计谋,菱儿一个经历尚浅的丫头,又怎么能比得上两世为人,阅历重重的凤七寻呢? 眼瞧着给对方的下马威,变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菱儿正心有不甘的时候,不经意间瞧见了正在向这里走来的凤桓,顿时心生一计。她收敛了眉间的狠戾,浅笑着上前握住了凤七寻的手。 “大小姐,其实我无意于和你作对的,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不过就是想在这个偌大的王府中谋求个一席之地罢了。” “一席之地自然是有的,但若是萌生了不该有的野心,别说是我了,雍王府里随便其他什么人,怕是都难容下你们母子!”凤七寻淡声警告道。 她刚想抽出手离开,却见到菱儿蓦地抬起头,目光惊惧而害怕的望着她,手上也加重了几分力道,声音颤抖的说:“大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我呢?我已经答应你不会和你争抢些什么,我的孩子也不会威胁到三少爷的地位,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呢?”说话间,她竟然跪了下来,泪水如决堤一般,“大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给我们母子留一条生路!我求求你!” 菱儿突然的转变还有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凤七寻心底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前世的时候她没少被凤九夜用这样的计谋陷害,而她再世重生之后,也用这种方法对付过凤怡瑶。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只不过对象换成了菱儿而已。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凤桓应该就在不远处吧?果然,她这个想法堪堪落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应该说是菱儿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凤七寻!”只听得一声厉吼传来,却是凤桓疾步走了过来。他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菱儿,并且把她揽进了怀里,眸色低沉的睇着凤七寻,厉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菱儿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这么容不下她?七寻,你真是不回来便罢了,一回来就惹事,你是不是非得把整个雍王府搅得不得安宁才安心?” 第355章 苦肉计 瞧着凤桓对她怒目而视的模样,还有蜷缩在他怀里,故作害怕的菱儿,凤七寻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浅嘲,轻蔑的冷笑道:“父亲说错了,我无意于搅得王府不得安宁,因为我从来都不曾在乎过雍王府的安宁与否,正如父亲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疼爱过一样!” 凤桓闻言脸色微变,厉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没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了?” “我被九夜替代了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而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呀,父亲,这足以说明——要么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没有关心过我,所以才会看不出我的异样;要么就是你看出来了,却故作不知。无论原因是哪一个,都足够说明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无足轻重,不是吗?” 凤七寻条理清晰的分析和言之凿凿的反问,让凤桓一时哑口无言,几经风霜的脸上难免浮现出些许愧色。“七寻,没有认出来你的确是为父的……” 凤桓正想出言解释,却被怀里的菱儿给打断了。她紧抓着凤桓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回头望向凤七寻,道:“大小姐这么说就不对了,老爷整日里忙于国事,每天除了上朝以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同其他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是二小姐有心伪装的话,老爷单凭区区几次见面,又怎么能够分辨的出来呢?” 菱儿的话适时地给了凤桓一个台阶下,他轻拍了拍菱儿的肩膀,顿时理直气壮了不少。“菱儿说的是,别看这近三个月的时间,为父同九夜也不过匆匆见了数面,所以没能认出来她的假冒也确实情有可原。” 凤七寻挑眉,眸底的嘲讽丝毫未减,“是么?” 凤桓心虚的别开眼,语气依旧强硬地说:“自然是了!” 凤七寻的视线幽幽落在了菱儿的身上,女子柔弱的表情中有阴狠一闪而逝。她垂眸轻笑,抬眼时面上已经是一派云淡风轻了,“如此说来,倒是女儿冤枉父亲了,女儿在此向父亲道歉。” 凤桓摆了摆手,“不用了,一家人道什么歉啊!” “父亲说的是,父亲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先告退了!”说罢,凤七寻便略一屈身,而后缓步向前走去。 眼瞅着凤七寻就要离开了,菱儿心有不甘的大叫了一声,“哎呦!” “怎么了?菱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凤桓立刻抱紧了菱儿,紧张的上下查看。凤七寻亦是停下了脚步,回望着演技逼真的菱儿,心道,她终究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啊! 只见菱儿捂着自己的小腹,无力的靠在凤桓的怀里,脸上浮现出痛苦非常的表情,却依旧摇着头,艰难的说:“没事,老爷,妾身没事……” “没事?你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凤桓转头环视四下的奴婢,沉声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菱姨娘的?啊?” 这时,有一个丫环收到了菱儿的眼色,上前一步道:“回老爷,姨娘出门前还好好的,兴许是刚才…刚才……” “杏儿,你闭嘴,不许胡说!” “刚才?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还不快说!”凤桓厉声呵斥。 杏儿状似不经意的偷瞄了一眼凤七寻的方向,低下头嗫嚅道:“回老爷,刚才大小姐的贴身丫环臻儿不小心撞了姨娘一下……” “臻儿?”凤桓不禁皱起了眉头,看向侍立在凤七寻身边的小丫头,却在瞥见她手里的佩剑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老爷!”菱儿抓着凤桓的衣袖,额头上的冷汗都渗了出来,却犹自替凤七寻解释道:“臻儿肯定不是故意要撞妾身的,况且小锦已经替妾身教训了她,老爷您就别追究了!” 一提起小锦,凤桓才恍然想起,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没瞧见那丫头,于是问道:“小锦呢?她不在这儿伺候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这……”菱儿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凤桓转头看向刚刚回话的那个丫环,冷声命令道:“你来说!小锦去哪儿了?” “回老爷,小锦姐姐本来是想替菱姨娘教训臻儿的,结果被臻儿打晕了,在老爷来之前已经被人抬回妩菱苑了!” “什么?!!!”凤桓脸色突变,转而看向凤七寻,勃然大怒道:“好一个刁奴!你撞到姨娘便也罢了,居然敢在府里公然行凶!来人,把这个不知道尊卑的丫头给我带下去,家法伺候!” “是!”有两名护院领了命,上前便要捉拿臻儿。 凤七寻缓步上前,挡在了臻儿面前,眸光淡淡的睨着上前的两名护院,“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休想动我的丫鬟一根汗毛!” 谁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份是郡主,而且就算她不是钦封的郡主,那也是府里的嫡小姐,那些做下人的怎么敢公然和她对抗呢? “老爷?”护院转过身看向凤桓,似乎在等他的指示。 瞧着凤七寻这么维护那个丫环,联想到刚才菱儿跪地对她的乞求,凤桓这心里憋着的那一团怒火顿时爆发了出来,沉声道:“凤七寻,你不仅借故刁难姨娘,还纵奴行凶,如今更是连我的命令都不顾了,我看你是不把雍王府,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父亲此言差矣,我便是敬重父亲,所以才不想父亲因为一时之怒冤枉了臻儿,从而让其他的下人们寒了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七寻淡然一笑,缓步上前一手扣在了菱儿的手腕处,故作高深的说:“姨娘果真是小腹疼痛吗?我怎么诊着这脉象平稳的很呐?” 菱儿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却抽了几次都抽不出来,只好求救的看向凤桓。 凤桓一把拂开凤七寻的手,冷声质问道:“哼,你一个闺阁女子,什么时候还懂医术了?” “高深的医术我自然是不懂,不过简单的诊脉还是会的,菱姨娘这脉象分明平稳得很,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唤秦大夫前来一试便知!”凤七寻沉敛而幽深的眸光,紧紧的锁定在了菱儿的脸上,微笑着问道:“菱姨娘,你觉得呢?” 第356章 就是要用身份打压你 菱儿闻言脸色微变,不觉抿了抿嘴唇,抬眸想要从凤七寻的脸上看出些许破绽,却发现她的眼神幽静的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湖泊,无论她怎么探寻都是一无所获。 “不用…不用请秦大夫,妾身,妾身突然觉得好多了!”菱儿垂下眼,有些心虚的说。 “真的?真的好多了?”凤桓半信半疑的问。 菱儿咬了咬牙,只好点了点头,“恩,真的好多了!” 凤七寻得逞的一笑,转身走回到臻儿身旁,语气淡淡的说:“既然菱姨娘已经好多了,而且刚才她也说了,臻儿只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这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父亲您就大人大量,别再追究了!” 凤桓的表情微松,“那丫环的错,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刚刚菱儿向你下跪乞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必须弄清楚!” 此言一出,菱儿立刻浑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靠紧了凤桓,从而让他心里的怀疑更深了几分,眸中沉疴一片。 “我知道你们都不满菱儿,觉得是她勾引了我,所以处处看她不顺眼,想要找她的麻烦。可是既然她进了府,成了名副其实的我的女人,且又怀了身孕,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些呢?为什么非要和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呢?” 凤桓的话似乎说进了菱儿的心里,她听着听着便抽噎了起来,泪水涟涟的望着凤七寻,柔声乞求道:“大小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诞下了麟儿,会威胁到夫人和三少爷的位置,可是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是想陪在老爷身边,安安静静的生活,所以求求大小姐,求你放过我,也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菱儿!你是我的女人,是府上的姨娘,论辈分还比她高了一辈,怎么能求她呢?”凤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看向凤七寻的目光也不复刚才的冷静。 凤七寻不禁在心底冷笑,这个菱儿年纪不大,苦肉计倒是用的得心应手。这要是换做别人,难免会被她挑拨的和凤桓大闹一场,可惜菱儿的对手是她,结果是谁输谁赢,还真是说不好呢! “父亲言重了,您想要娶什么样的人,想要把谁纳进府里,都是您的自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无权干涉,也没那个兴趣干涉,更不会去为难一个孕妇!而且府上向来男丁淡薄,菱姨娘此次若能一举得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和她过不去呢?至于说到威胁,呵……”凤七寻唇角微勾,扬起了一个无比蔑视的笑。 “菱姨娘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先不说我的母亲是太师府的嫡女,出身显赫,就是蓉姨娘、柔姨娘甚至是已逝的莲姨娘,那个个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别的不说,就说她们背后娘家的实力,怕是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追的上的,又何谈威胁呢?” 菱儿知道凤七寻这是在变相的嘲讽她出身低微,不能和其他的姨娘相提并论,心里别提多生气了,可是在凤桓面前,她只能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博得他的怜惜。 果然,凤桓听了凤七寻夹枪带棒的话,又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惜,厉声斥责凤七寻道:“七寻,你怎么说话的?无论她以前的身份如何,嫁到了雍王府便都是凤家的人,怎么能以娘家的身份分个高低尊卑呢?” 凤七寻轻飘飘的瞥了菱儿一眼,冷笑道:“父亲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如果身份不重要,那为什么坐上王妃之位的不是别人,而是曾经身为太师府嫡女的母亲呢?哼,所以说,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你!” 无视凤桓怒视的双眼,凤七寻微微一笑,略一颔首道:“菱姨娘既然怀有身孕,还是回去多多休息的好,免得动了胎气!我就不多奉陪了!” “七寻你,你怎么说话的?” 凤桓还想再说,却被菱儿拦住了。后者泪眼朦胧的摇了摇头,表情柔弱的说:“老爷,都是菱儿不好,害的老爷和大小姐生气了!” 凤桓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这分明是七寻不知礼数,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其他人欺负!” “菱儿不在乎,只要老爷还疼爱菱儿,菱儿就心满意足了!”菱儿靠在凤桓的胸口,一脸娇羞的说。 走出很远的距离了以后,凤七寻回过头,依旧能看到相拥在九曲桥的两个人,面上不觉浮现出嘲讽的冷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小女子耍的团团转,真是可怜!” “小姐你真的不担心,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到三少爷吗?” 凤七寻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臻儿的额头,一脸鄙视的说:“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威胁到柒陌呢?就算孩子出生了,而且不出所料是一个男孩,也动摇不了柒陌嫡子的身份——韩太师府的人,不会眼睁睁的瞧着柒陌被一个丫环所生的孩子取代的!” 臻儿恍然,“对呀,奴婢怎么把韩太师府给忘了呢!” “走吧!这一路过来,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见遍了!”凤七寻略显疲累的说。 “可是小姐,好像还有最后一关呢!”臻儿指着长身玉立在湖心亭中,望着结了冰的湖面怔怔出神的凤柒云。 凤七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哥?” “大少爷也不知道怎么的,自打从眉姨娘的故乡回来了以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忧忧郁郁、魂不守舍的。”臻儿解释说。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他了吧!”凤七寻凝望着凤柒云的背影,幽幽的说。不过这话可以敷衍臻儿,却是搪塞不了她自己。 无论是前世对他的记忆也好,还是这一世对他的印象也罢,凤七寻认知中的凤柒云固然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轻易不会动怒发脾气,但是他的内心远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坚强,也要固执的多。 “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呢?”凤七寻小声嘀咕了一句,抬脚向凉亭走去。 第357章 师父来袭 凤七寻接过臻儿递来的青裘,缓步上前,动作极轻的披在了凤柒云的身上,温声道:“离都地冻天寒,到底比不得江南的温暖湿润,大哥这般衣着单薄,怕是会着凉的吧!” 凤柒云浅浅一笑,伸手紧了紧暖和的青裘,侧眸看向立在自己身侧的女子。女子容颜清丽,线条柔和的侧颜更是完美到了极致,唇畔的一抹淡笑犹如炎夏盛放的莲花,美得清逸却不带一丝妖娆。 “你终是回来了……”他收回目光,垂眸幽幽的说。 “是的,我回来了!”凤七寻和他并肩站着,淡淡的眸光同样落在了结了冰的湖面上,平静的语气里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失望,“原来府上看穿九夜假扮了我的人,比我预想的要多得多,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也是,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我或者不是我,都改变不了旁人什么。” 听出了凤七寻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是在或明或暗的抱怨,抱怨他既然看穿了凤九夜假扮她的事情,为什么还会选择无动于衷?难道他曾经一再强调的兄妹之谊,不过只是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凤柒云并没有反驳她的抱怨,甚至对她的指责乃至指控坦然接受。他单手扶着湖中亭的扶栏,借力一跃而起,落在了结了冰的湖面上。 “大哥!”凤七寻不无担心的轻唤。 虽然已进隆冬,湖面都结成了冰层,但是冰层的薄厚始终难以预料,谁又能够保证他如今脚下踩着的地方,不是暗藏了危险的陷阱呢? 凤柒云转身回望着她,表情浅淡而认真的说:“正如你会担心我遇到危险一样,我也从不曾有一刻不担心你的安危,但是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你终究会揭穿九夜的一切阴谋,然后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凯旋而归,而我所能做的,便是在你回来之前安静等待,毕竟很多时候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的……”顿了顿,他指着自己的胸膛,苦笑道:“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没有能力反击,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自不量力。不得不说,凤柒云的这个想法固然自私,却是最理智的做法!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理智且残忍!”凤七寻低声轻笑道。只不过比起她,凤柒云似乎更善于伪装自己,使自己更加的温文无害,也更加的不会让人防备。 看来,雍王府里的确没有一个是真正简单的人! “大哥此次南下烟州之行,应该收获颇丰吧!”凤七寻凝睇着男子萧索的背影,突兀的问道。 凤柒云的身体一僵,背对着她说:“收获算不上,不过是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倒宁愿自己不曾去过烟州,不曾了解关于我生母的一切。” “怎么?” 凤柒云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大哥既然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大哥如果不想让人好奇你在烟州的经历,最好还是不要整日摆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免得引人猜度!” 凤柒云抬眸,望向面无表情的凤七寻,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寻出半分赌气的意味。只可惜女子眸光浅淡,脸上的表情淡的仿佛天际的一片浮云,没有丝毫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的意思。 “七寻,你可曾听说过初云国?” 凤七寻闻言眉头微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国家,但仍是老实的回答道:“略有耳闻。听说初云国同其他几个以男子为尊的国家不一样,它是尊从女子为上的国家,而且初云国的统治者多为女帝。如今当政的女帝燕云琅更是一个勇谋兼具的巾帼英杰,不仅治国有方,而且骁勇善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帝王!” 她目光不解的望向凤柒云,“大哥怎么突然问起初云国的事情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生在初云国的话,定然能够一展抱负,不至于像在大凛朝一样因为女子的身份而被埋没才智。” 凤七寻轻笑,不在意的说:“大哥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一展抱负。”她自始自终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复仇!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才能,也不是为了在帝王面前崭露头角,而是为了复仇,向那些曾经背叛她、折磨她,把她像一只卑微的蝼蚁一样践踏在脚下的人复仇! 只是这些话她只能埋在心底,不能像其他人透露分毫,就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行! 凤七寻凝视着若有所思的凤柒云,“今日折腾了许久,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了。” 凤柒云点了点头,飞身回到了湖心亭中,“我送你回去菱湘小筑。” 凤七寻许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去。只是这一次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凤九夜,叫嚣着让她偿命和陪葬。那种歇斯底里的癫狂模样,就像是从镜子里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让人恁的毛骨悚然。 她蓦地睁开眼,呼吸急促的喘息了几下。环顾四周,已经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华如霜,透过覆上了缎面的菱花窗,把不甚明亮的光芒洒在了屋子里。 凤七寻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朱漆的小圆桌,却见到圆桌旁背对着她坐了一个背影坚挺的人,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即刻戒备了起来。 “什么人竟然胆敢擅闯雍王府?”她厉声问道。 只听得一声轻笑传来,接着耳畔便响起了男子熟悉的嗓音,语气狂妄的说:“连皇宫本座都可以来去自如,一个小小的雍王府算得了什么?” 凤七寻心里一喜,不由得惊呼出声,“师父!”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面上银色的面具在烛火和月华的相映下,闪烁着溢彩的流光,“可不就是你师父我嘛!” 凤七寻急忙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凌祭月面前,“师父,真的是你?” 凌祭月本来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亲近凤七寻,可是奈何情感超出了理智,不由自主的就伸出猿臂,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享受着这久违的拥抱,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清香,削薄的唇畔逶迤出了一抹魅惑的浅笑,“是我,小七,我好想你!” 第358章 身份被怀疑 恍惚听到了熟悉的称呼,凤七寻不动声色的问道:“凌祭月,你刚刚唤我……什么?” 不是不知道她心思细腻,只是没想到在这样久别重逢的时刻,她竟还能察觉到他对她称呼的不同。凌祭月心下微动,不禁暗自庆幸凤七寻看不到他面具之下的表情。他松开怀中的女子,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数月不见,你居然还会直呼我的名姓,真是半分礼数的长进都没有!” 凤七寻轻笑,振振有词的道:“这短短三个月,我多次陷入危难之中,屡次都有性命之忧,也不见平日里冷不丁就会冒出来的师父出手相救,这般无视于徒弟生死的师父,不要也罢!” “你这可是责怪为师对你保护不周了?”凌祭月语调微扬,带着些许笑意问道。 凤七寻挑眉,“如果我说是呢?” 凌祭月倏然上前,重又环住了女子的纤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我便肉偿如何?” 凤七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抵住男子越凑越近的胸膛,“数月不见,师父不还是一样的没个正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师如果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你对我的冤枉?”凌祭月眨了眨眼睛,狭长的眸子里流露出暧昧的光芒,目光更是极其猥琐的向下移去。 “凌,祭,月!”凤七寻沉声,一字一顿的咬牙喊出了他的名字。 本是警告的语气,可听在凌祭月的耳朵里,却偏偏变作了羞涩的娇嗔,令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怎么?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异议吗?” 凤七寻叹息一声,想要挣脱男子的禁锢,却反而被他揽得更紧了,好像恨不得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让我抱一会儿吧!就一会儿!”他语带恳求的道。 她身体微僵,继而缓缓放松了下来,顺从的窝在他的怀里,心头渐渐氤氲开来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这么偎依在这个温暖而宽厚的胸膛里,一起细数着地久天长、滴滴点点…… “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她不禁脱口而出。 凌祭月的身体一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哑着嗓音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就只是直觉而已。”而她向来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是么?那直觉还告诉了你什么?” 凤七寻抿唇淡笑,继而幽幽的说:“直觉还告诉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很遥远……” 凌祭月轻笑,刚想嘲笑她原来女人的直觉不一定都准确的时候,却听到她低声道:“可又好像你就是我身边的人,我们见过面,说过话,甚至还有一定的交集,只是我从未发现过你的身份罢了!” 她抬眸对上男子狭长的双眸,缓缓伸出手抚上他冰凉的面具,眯眼问道:“凌祭月,你究竟是谁?”如果不是她认识的人,又为何会一直戴着面具,害怕被她看到真实的相貌呢? “如果有朝一日你见到了我的真面目,你会原谅我对你的隐瞒吗?”凌祭月试探的问道。 “不会!”凤七寻回答的斩钉截铁,然后轻笑道:“不过如果你愿意向我解释之所以隐瞒我的原因的话,我大概会愿意倾听和理解的吧!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也有他非保守这个秘密不可的苦衷。” 就像她一样,也许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的前世和重生。 “没看出来,我的乖徒儿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凌祭月蓦地轻松了不少,轻抚着她顺长的青丝道。 凤七寻一把抓住男子探向她束腰的大手,抬眸道:“我也没看出来,师父竟然是一个善解人衣的登徒子!” “呵…呵呵……”凌祭月讪讪的笑笑,“美人在怀,难免心慌意乱嘛!”说话间,早已不动声色的把一只细小的蛊虫放在她的衣服里。 凤七寻不疑有他,只当是凌祭月色心又起,毕竟他对她的调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极其暧昧,所以便没把他的小动作放在心上。她只是下意识的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神逼视且无奈的问:“凌祭月,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终止对我的觊觎?” “等你成为祭月阁阁主夫人的时候。”凌祭月双手环胸,一本正经的回答。 “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放眼天下和江湖,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有能力和他匹配的女子虽然凤毛菱角,但绝不是没有,他一个江湖人,一个邪教的魔头,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一个朝廷的郡主呢?凤七寻着实想不明白。 “因为宿命注定了我们要在一起!” 凤七寻扑哧一笑,为他的话,更为他难得认真的语气,“师父大人,凌祭月,你一个向来不会理会天命的人,居然会相信宿命姻缘的说法,不觉得很可笑吗?” “难道你不相信?” “我当然不信!”凤七寻想都不想的回答,“没有谁注定要和谁在一起,就算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个人,也未必是一段好的缘分,很有可能会是相恨相杀的孽缘!”就像她和赫连焱一样,她曾经一度认为赫连焱是她的良人,是她命中注定的夫君,所以她倾尽了一生为他夺得天下,登基称帝,可到头来不过是证明了她的愚蠢——他成了皇,而她被弃如敝履,任人践踏! 这一刻,凌祭月从凤七寻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一般女子会有的羞涩和虔诚,而是无边的恨,仿佛燎原的野草被心火燃尽,只余死寂一般焦黑的荒漠。这是身为赫连沣的他所不曾了解的凤七寻,也是最真实最冷酷的凤七寻。 这些年,他派人对她的监视和保护从未间断过,下属的来报除了凤九夜间歇的刁难以外,她的一切都很正常。到底…她是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竟让一个本该纯真无邪的少女变得如此阴暗冷酷,并且对爱情失望透顶? “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都会让你重新相信爱情,相信我。”他瞧着女子印有苦涩笑容的侧颜,低声幽幽地道。 第359章 闵良请求凤七寻 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凌祭月离开的时候亦是悄无声息。凤七寻依稀记得他固执的要求她就算是入睡,也要紧握着他的手,然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边却只空余一方白绢,上面是男子残留的气息和昨晚欲言又止了好久的只言片语。 近来阁中事务繁多,我大约是要离开一阵子了,原谅不辞而别——月,留。 凤七寻一脸落寞的浅笑,心道他特意写下这句话,说得好像往常的他没有不告而别一样。严格说来,凌祭月似乎一直都是来去无影踪的人,并且也从未给她留下过任何消息,如今倒是留了这么一句话,尽管留了也和没留差不了多少。 “小姐!”臻儿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一同响起,“您可醒了?” “嗯!”凤七寻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绢帕折叠好,放进了袖中,继而起身看向推门而入的臻儿。“有什么事吗?” “闵护卫来了,已经在院外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闵护卫?闵良?” 臻儿点头。 凤七寻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望着上前给她梳发的臻儿,问道:“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太清楚,闵护卫只说了事情紧急,必须亲见小姐。”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他一个岐王爷的亲卫,除了为了他家的岐王爷,还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找我? “奴婢瞧着闵护卫一脸的急切,兴许是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小姐您如果没什么事,去见见他也无妨啊!”臻儿小声的提议道。 凤七寻抬眸睇着她好半晌,直把臻儿看的心虚的垂下了头去,才语气暧昧的道:“臻儿,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你老实交代,是收了闵护卫的好处,还是对人家动心了?” 臻儿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道:“小姐,你又乱说,奴婢不过是念着当初闵护卫送奴婢去太医院的恩,所以才…才出言帮他一把的!” “哦?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还记得,还说不是对闵良动了心?” “小姐!” “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既然你都这么帮他了,我就去见他一见,看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凤七寻淡笑着起身,悄悄瞥了臻儿一眼,不忘最后调侃了一番,“真的没有对他动心?我瞧着他生的浓眉大眼的,人也长得高高大大,瞧着脾气也不错……” 不待她说完,臻儿就一脸哀怨的扁了扁嘴,“小姐!” 凤七寻忙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 菱湘小筑的外堂,凤七寻缓步踱至正中央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垂眸睨着被臻儿引进来的闵良,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末将参见郡主,郡主万安!”闵良抱拳行礼。 “免了!不知道闵护卫这么着急要见到我,是有什么急事呢?” 凤七寻的话音才落,闵良就单膝跪地,表情严肃的说:“末将此次前来,是想恳求郡主去城门处见我家王爷一面。” “城门?”凤七寻眉头微皱,蓦地恍然道:“难不成今日是岐王爷出征的日子?” “正是。” “既是岐王爷出征的日子,你不老老实实的跟随在你家王爷身旁,跑到我这菱湘小筑来做什么?”凤七寻挑眉问道。 “郡主,虽说王爷有战神之称,在战场上一直是无往而不利,但是每一次打仗对他来说亦是生死的磨难。此次远征蛮夷,胜负不可知,生死更是难料。爷对郡主一往情深,在郡主失忆期间更是悉心照料,还望郡主能够看在这些的份儿上,到城门口为爷送行!” 凤七寻心下微动,脸上的表情却是分毫未变,依旧笑容清浅且疏离。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说:“闵护卫可能不知道,就在昨日,我同你家王爷在绿华楼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他现在应该不大想要见到我,不然也不会连出征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派人通知我,还要你偷偷前来告知。” 闵良闻言,着急的解释道:“末将的确不知道郡主和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末将知道爷对郡主情深意切,不然在郡主失忆期间……” “不要再提我失忆的事情了!”凤七寻冷声打断了闵良的话,抬眸睨着这个对赫连沣忠心不二的护卫,“我不喜欢有人一遍又一遍的提及那些我根本没有一点印象的事情,无论我失忆期间发生过什么,忘了便是忘了!” “可是忘了不代表没存在过啊!”闵良大声说,眼神焦躁且急迫,“况且忘记了那些事情的人就只有郡主而已,王爷还有府上的其他人都还记得一清二楚啊!爷那般冷心冷情的人,却把失忆了的你几乎宠上了天。那段日子,是爷也是府上其他人最快乐的日子,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大火,也许现在你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岐王妃了!” “岐王妃么……”她只知道她失忆的这一段日子是住在岐王府的,而赫连沣对她悉心照料且呵护备至,但她并不清楚那种照料和呵护竟然已经到了这么一个宠溺的地步。这么说,那段时间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些令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郡主,末将言尽于此,去或者不去,都由你来决定。末将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更希望郡主日后不要为今天所做的决定后悔!”闵良站起身来,又躬身抱拳行了一礼,“末将,告辞!” 凤七寻望着闵良转身疾步离开的背影,不禁蹙起了眉头,久久没有说话。 “小姐……”臻儿在一旁小声轻唤,试探性的道:“岐王爷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依奴婢看,您还是去送一送比较好,毕竟岐王爷曾经多次帮助过小姐……” 话还没说完,凤七寻已经站了起来,大步向堂外走去。 “小姐,您的狐裘,外面天寒,您小心别染上了风寒……”臻儿急忙拿过一旁的狐裘,疾步跟了上去。 离都的城门外,一身银色铠甲的冷峻男子骑在汗血宝马上,微皱的眉头下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眼神凌厉而敏锐。 “闵良呢?怎么还没来?”他沉声问向一旁的将士。 “回王爷,闵将军说他有要事要去办,还望王爷能够等他一下……来了,王爷,闵将军来了!”将士突然指着前方长街的尽头大喊道。 赫连沣顺着将士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待看清和闵良一同前来的人儿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有一丝温暖的气息从眸间泄露了出来。 第360章 给岐王爷送行 一路上,凤七寻幻想过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也考虑过赫连沣或许还在为当日绿华楼的事情耿耿于怀,然后对她冷言相向,甚至想过要不要在后悔之前,赶快调转马头回府。可是当马儿渐渐驶到近前,当男子冷峻的容颜逐渐清晰的映入眼帘,她面上的犹疑也好,心中的忐忑也罢,都在对方如水般温柔的眼神中,被融化成了一汪清泉。 凤七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冲动,仅仅因为闵良的一番话,就像是怀春的少女不顾一切的千里送情郎一样,驭马奔赴到了他的面前。 有些感情就像是种子,毫无预兆的扎根进了心底,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葱茏了整个人生。 “你…来了。”他凝视着她,声音淡而温柔的问,仿佛绿华楼的争执和决裂从不曾发生过,仿佛他停驻城门许久,便是为了她的到来。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眸光在对上他深沉的双眼时,迅速的移开了去,暗恨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不争气了,明明论起实际年龄,她应该比赫连沣还要年长些,却偏偏被他吃的死死的,简直是没出息极了! “王爷为了七寻主动请缨,远征蛮夷,于情于理,七寻都应该过来相送!”她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 赫连沣眼神微动,削薄的唇扯开了一丝苦笑,“仅此而已?” 凤七寻垂眸,避开他带着期许的目光,淡声回答:“仅此而已!” “呵……”赫连沣自嘲的轻笑,轻笑过后面上便是极致的冷漠和婉然的拒绝,“既是如此,郡主还是请回吧!本王带兵出征是为了大凛的江山安定,并不是为了郡主,所以无需郡主这般天寒相送!” 凤七寻抬眸,沉敛的眸子胶着在男子冷峻而刚毅的脸庞上,似乎想找寻出些许不一样的感情,但是触目的只有高傲的冷漠。她抿紧了唇,不再言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坠到了冰点。 臻儿和闵良在旁边看的都快急死了,这两个人明明都很关心彼此,也都那般在乎对方的想法,却偏偏谁都不服软,不肯放下骄傲的姿态,而是全都故作出一副冷酷的模样彼此折磨,简直是固执的不可理喻! “爷,甭管原因是什么,郡主能过来给您送行,那都是出自一番好意,您何必冷着一张脸呢?”闵良略带抱怨的说,要知道凤七寻可是他在外面冻了半个多时辰才请来的,可不能就这么被自家王爷一张冷脸给吓跑了! 臻儿见状,也急忙上前一步,悄悄扯了扯凤七寻的衣袖,小声道:“小姐,您既然来都来了,说句实话有那么难吗?要知道,王爷这一走,再回来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您一定要他心怀落寞的离开吗?” 对两人的劝说似乎起到了些作用,僵硬到近乎让人窒息的气氛终是缓和了一点。 其实赫连沣刚才的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瞧着凤七寻只穿了单薄的锦袄,连青裘都没来得及披上,想来定是匆忙出的门。她一个弱女子,都能冒着天寒赶来为他送行,他又何必苦苦计较她来相送的原因呢? 只是想到昨晚她和其他男子的灯下夜话,他就止不住的懊恼,尽管那个所谓的其他男子也是他! “闵良,你带着军队先走,我随后就来!”赫连沣冷声吩咐道。 “是!” 闵良领了命令,带着大批的军队先行上了路,臻儿也识趣的把手上的青裘交给了赫连沣,默默的退了下去。 赫连沣驱马上前,抖开青裘裹在了凤七寻的身上,语气心疼的道:“天寒地冻的,怎的不知道多穿一些?若是染上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她那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若是没有他在身边,染了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就好不了了。 凤七寻抽了抽鼻子,故意忽略掉内心异样的情感,只想着果然是穿的单薄了,竟然这么快就着了凉。 她裹了裹身上的青裘,抬眸对上男子幽深的双瞳,表情别扭的说:“忘了那些事……对不起。” “嗯?”赫连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清冷孤傲的凤七寻刚才是在向他道歉? “闵良说得对,忘记了的事情不代表没有存在过。是我太自私,不该因为自己忘了,就去否定曾经发生的一切。毕竟无论我记得还是忘了,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现在突然理解你在绿华楼的所作所为了,如果换做是我,或许会表现的比你更过激吧!”她第一次毫无逻辑的解释道。 话说清楚了,凤七寻突然觉得释然了不少,也许这才是一直以来她最真实的想法,只是习惯了孤独和一个人的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对赫连沣的依赖罢了! “所以岐王爷,你一定要凯旋归来,我等着你把那些我忘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她微扬起头,浅笑着对赫连沣说。 赫连沣点了点头,“好。”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为首的男子面容冷峻,但是上扬的唇角却分明显示了他愉悦的心情,以至于整人的脸部线条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闵良望着止不住微笑的赫连沣,讨巧的问道:“爷,心情很好哈?” 赫连沣闻言缓缓收起了笑容,板着脸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闵良,谁让你擅自去到雍王府把小七找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擅自做主是军人的大忌吗?” 闵良立马摆出一副忠心可昭日月的模样,“爷,属下这么做都是为了爷着想啊!” 赫连沣把眼一瞪,“还敢狡辩?” “属下不敢,属下知罪!”闵良哭丧着一张脸,十分委屈的说。 “既然知道错了,那我这次就不罚你了,下次再有同样的事情……”赫连沣顿了顿,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后,才凑近闵良,低声道:“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 闵良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城门外,骑在马上的凤七寻遥望着远去的军队,明媚如花的容颜上悄然爬上了一丝忧伤。 “小姐,人都走远了。”臻儿提醒道。 “我知道……” “您如果那么舍不得,不如追上岐王爷。奴婢觉得,王爷一定会乐意给小姐一个可以随军出征的名分的!” 凤七寻回过头,扬手作势要打臻儿,“死丫头,居然敢调侃起自家小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小姐饶命啊!”臻儿急忙讨饶。 凤七寻白了她一眼,放下了手。 “小姐,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直接回府吗?” 凤七寻沉吟片刻,蓦地勾唇冷笑道:“不,去天牢,是时候该去瞧一瞧九夜了。” 第361章 凤九夜被处凌迟 离都最可怕的地方,应该非大理寺的天牢莫属了。里面除了惨绝人寰的刑具、冷酷无情的差役还有不分昼夜鬼哭狼嚎的罪犯以外,还有最灭绝人性的审讯。可以这么说,天牢里多得是你想不到的刑罚,而没有他们办不到的刑罚。 一走进天牢,迎面而来便是极其阴森可怖的气氛,窄小的台阶,昏暗的油灯,黏腻的墙壁犹如冰凉的蛇身,伴随着罪犯撕心裂肺的声声叫嚷,让人不寒而栗。难以想象,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堪比修罗地狱的地方。然而这个地方对于凤七寻来说,却并不陌生,因为上一世在她被砍断四肢,做成人彘塞进瓮里之前,她就曾经被关进天牢整整三个月。 整整一百天呐,无论她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都仿佛置身于噩梦之中。那些差役每天的任务,就是把牢里的上百种刑具,一样一样的用在她的身上,让她痛到恨不得去死,却又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 老虎凳,辣椒水,镣铐,皮鞭,烙铁……那些在普通人看来极其可怕的刑具,于她而言不过只是最皮毛的东西。至今让她记忆犹新的,莫过于一把密布了近一千颗铁钉的铁椅,犯人赤身裸体的被缚在铁椅上,任由一颗颗铁钉陷进肉里,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铁椅下方放上炭火加热,在铁椅慢慢升高的温度中,给犯人以最痛苦的折磨。 闭上眼,眼前仿佛能浮现出当时的画面,表情绝望甚至于无望的她,手持刑具的差役,还有那些差役脸上狂妄而猥琐的笑,都让她毛骨悚然。 “小姐……”臻儿的轻唤声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凤七寻的思绪。她收回神,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天牢深处,看守牢门的守卫拦住了他们,面无表情的说:“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许探望凤九夜!” 凤七寻掏出怀中皇上赐予的令牌。 守卫急忙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令牌如见皇上,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守卫立刻闪身到一旁,“郡主请!” 凤七寻淡淡瞥了他一眼,缓步走到了关押凤九夜的牢房前面,隔着牢门看向里面神情颓败的女子。她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脏兮兮的囚服,身形消瘦,青丝散落的如同一蓬疯长的野草,整个人蜷缩在牢房的一角,早已没了往日的明艳照人和嚣张气焰。 “九夜。”凤七寻出声道。 凤九夜听到声音后,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了乱发下苍白而枯槁的小脸。她一瞧见来人是凤七寻,立刻像是疯了一样扑了过来,抓着牢房的柱子大声喊道:“凤七寻,你过来做什么?你把我害成这样还不够,你还要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 “九夜,你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不知道悔改吗?自始至终,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你咎由自取,我本不想招惹你,我也想安安稳稳的生活,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逼我,逼我和你为敌,逼着我和你刀剑相向!” “我呸!我的确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除掉你!”凤九夜目光狠毒的死盯着凤七寻,声音嘶哑的吼道:“凤七寻,你以为自己有多伟大?说什么不想招惹我,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你真当自己与世无争啊?别装了,你根本就是个贱人,你勾引太子,勾引岐王爷,连封青越那种纨绔子弟你都不放过,还有帛渊,那个向来不把任何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居然也会迷得团团转,你还装作是什么圣洁的白莲花?依我看,你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 不满凤九夜对凤七寻的指控,臻儿厉声反驳道:“二小姐,别以为你自己肮脏,就以为所有人都很龌龊,太子殿下还有岐王爷之所以会帮小姐,那是因为小姐为人善良,不像有些人,嘴上说着别人人尽可夫,自己却做着和庶兄苟且的乱伦之事!” 凤九夜张牙舞爪的伸出手,厉声吼道:“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丫头,你说什么!” “我哪有乱说?怎么?二小姐做得出,难道还怕别人说不成?”臻儿毫不畏惧的道。 反观凤七寻竟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凤九夜的忍耐乃至忍让已经够多了,如今她终于落得了应有的下场,也算是报应不爽吧! “圣旨到——”尖利的公鸭嗓响起,皇上身边的贴身仕官余公公捧着圣旨走了进来,面皮白净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嫌恶。不过一瞧见牢门口站着的凤七寻,立刻就换上了一副谦恭的笑意,屈身行礼道:“老奴见过柔嘉郡主。” “余公公客气了,请起吧!”凤七寻虚扶了一下,态度平和地说。 别看这余公公只是一个仕官,却因为极懂得察言观色,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仕官,一步一步晋升为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宫里的嫔妃也好,朝廷的大臣也罢,无不对他礼让三分,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物。 只见他一甩手中的拂尘,展开圣旨掐着嗓子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氏九夜为人毒辣,心如蛇蝎,多次残害嫡姐,罪无可恕,特赐于凌迟之刑,于三日后在午门执行,钦此!” 凌迟!!! 别说是凤九夜了,就连凤七寻都略微吃惊了一番,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对凤九夜施以这么重的刑罚。凤九夜应该算是开国以来,第一个被施以凌迟之刑的女子了吧! 凤九夜更是脸色苍白如同死尸一般,不见了刚才的狠戾和张狂,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她缓缓的滑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郡主,老奴宣旨完毕,郡主请便吧!老奴告退!” “公公慢走。” 余公公四下看了一眼,瞧着牢中守卫不多,且都距离较远,这才凑近凤七寻,低声道:“郡主,太子殿下让老奴给郡主传句话——此时正是彰显郡主大义的时候,毕竟凌迟之刑对女子而言,到底残酷了些。” 凤七寻微微一笑,了然的点了点头,褪下手上的玉镯塞到了余公公的手里,“七寻明白了,有劳公公!” 余公公大致瞧了一眼手中的玉镯,满意的笑道:“郡主客气,老奴告辞了!” 余公公走了以后,凤九夜抬眸瞧着居高临下望着她的凤七寻,表情绝望地说:“凤七寻,我都已经被处以凌迟之刑了,你还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第362章 回忆过去 凤七寻不由得轻笑出声,沉敛的眸光掠过牢中本就不多的守卫,淡声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犯人说。” “是,郡主。” “你想干什么?凤七寻,你到底想干什么?”凤九夜紧抓着牢房的柱子,对向外走去的守卫大声喊道:“你们回来,你们回来呀!不要把我和她单独放在一起!我不要和她单独呆在一起!你们回来,你们回来!” “别喊了,你不会真以为沦落到了这种地方,他们还会听你的命令吧?”凤七寻嘲笑道。 凤九夜把视线转移到凤七寻的身上,目光戒备且饱含着敌意,“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使出来吧!反正我现在已经被困在这里,想逃也逃不掉了!” 凤七寻不屑的冷笑,眼神轻蔑的睨着满怀敌意的凤九夜,“阴谋诡计?呵…凤九夜,你该不会以为还有什么刑罚,会比凌迟处死更残忍吧?”不等凤九夜回答,她就自顾自的轻笑道:“不,还真是有比凌迟处死更残忍的!九夜,你觉得这样如何,我放过你一条命,但是我会让人在你的脸上划上个十道八道的,先毁了你的容,然后再把你的手脚砍断,并且割了你的舌头,最后把你放进一口大瓮里,每天馊饭剩菜的喂着,一直到你老死为止!” 凤九夜闻言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后退着跌坐在了地上,指着凤七寻道:“疯子!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残忍的方法来对待我?凤七寻,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不是人!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居然想把我做成人彘,让我生不如死!你不是人!不是人!” 凤七寻微微倾身向前,被恨意充斥的双眼死死盯着不停后退的凤九夜,失声笑道:“残忍么?你也觉得这个方法很残忍对不对?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现在知道自己是我的亲妹妹了,那你当初毁掉我的一切,抢夺了我后位,杀了我的儿子,并且把我做成人彘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亲姐姐,是你一母双生的亲姐姐?你想过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那么对待过你?什么时候?你这是污蔑!凤七寻,你这是在污蔑我!”凤九夜嘶声叫道,脸上有怀疑,但更多的还是恨。 只是她有再多的恨,都不及凤七寻的多,不及凤七寻的深!她忍辱负重,她步步为营,为的就是今天亲见到凤九夜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九夜,你觉得凌迟处死很残忍吗?可是我不觉得,比起你们曾经对我所做的是一切,凌迟处死真的太便宜你了!我真恨不得把我曾经所受的苦,一点一滴的加诸到你身上,让你明白我曾经是多么的生不如死!” 凤七寻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竟演变成了不受控制一般的狂笑,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怨和恨,冤屈和愤懑,一同发泄出来。 “对了,我怎么把那一点给忘了,在把你做成人彘以后,我还要在你的面前再放上一把铜镜,让你每天都对着自己那张曾经倾国倾城,如今却丑陋不堪的脸,你意下如何呢?” “疯了!疯了!凤七寻,你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残忍的对我!凤七寻,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那我倒想看看,是你变成了鬼厉害,还是我这只鬼更厉害!”凤九夜以为她会害怕鬼么?她这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只怕那些害她的人还活在世上!只怕自己的仇……报不了! 凤七寻缓缓蹲下身体,平视着凤九夜惊骇的双眼,声音蓦地温柔了起来,“九夜,你放心,我会进宫请求皇上饶你一命,然后把你交给我处置,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不!不!皇上一心想杀了我,他不会答应你的!他不会!”凤九夜摇着头,继而匍匐着上前,隔着牢门拽住了凤七寻的裙裾,嘴唇颤抖的乞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我不要被凌迟处死,更不要活着被你折磨!七寻,你杀了我!你不是恨我吗?你杀了我呀!” “我不会轻易杀了你的,你我都知道,死才是最仁慈的解脱,而我绝不可能对你仁慈!”说罢,她便狠狠挥开了凤九夜的手,站起身大步走出了牢房。 “凤七寻,你回来!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凤七寻!”凤九夜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天牢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 瞧着凤七寻脸色异样的走了出来,臻儿一脸担忧的迎了上去,“小姐……” 她任由臻儿搀扶着,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阴森的天牢,声音极淡的吩咐道:“陪我进宫一趟,我有事需要面见圣上。” “是为了二小姐的事情?” 凤七寻没有回答,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想凤九夜死,或者说,不想凤九夜那么轻易的死掉。 “小姐,你到底要妇人之仁到什么时候?二小姐对你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陷害,污蔑甚至痛下杀手,你为什么还要放过她呢?就算你放过了她这一次,她也不会感激你的,相反的,她没准儿还会变本加厉的伤害你,这样的人留不得!小姐,心善也是要有限度的,心善也是要看对谁的,二小姐那样的人,根本不值的你救赎!”臻儿苦口婆心的说,就差没有拎刀冲进天牢,一刀下去把凤九夜给解决了! 瞧着比她还激动的臻儿,凤七寻安抚性的笑了笑,解释道:“我这次没有妇人之仁,也没有打算放过九夜,她欠我的债……是时候该还了!”前世的也好,今生的也罢,她都要从凤九夜的身上一一讨回来。 臻儿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不无疑惑的问:“那小姐进宫是……”既然不是为了替凤九夜求情,那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刑罚会比凌迟处死更灭绝人性的吗? “皇上下令把九夜凌迟处死,绝对不只是单单想要了她的命那么简单。这同时也是对我的一种试探,试探我会不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凤九夜!”所以就算她有千般万般的不愿,就算她觉得凤九夜被凌迟是罪有应得,她也不必须去皇宫走这一趟! 臻儿挠了挠头,皱眉道:“奴婢似乎有些明白了。” “明白就好。” 凤七寻缓步向前走去,抬眼间瞧见一个锦帽貂裘的贵公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俊美如斯的容颜上照旧是她最熟悉不过也最恨的玩世不恭的笑。 第363章 冤家路窄 赫连焱自然也瞧见了凤七寻,漫不经心的眉眼间蓦然划过一抹狠戾,旋即恢复了正常。他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故作轻松的调侃道:“瞧瞧,这不是我们大凛朝风华绝代的柔嘉郡主吗?怎么跑到天牢来了?这里可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凤七寻睇着面前的男子,心间堪堪平复下去的恨意,又悄无声息的席卷了她整颗心。如果严格论属起来,凤九夜还不是她最恨的人,她最恨的人是赫连焱,就是面前这个曾经对她山盟海誓,又在功成之后对她弃如敝履的男人! 她恨他,怨他,这一世就算倾尽毕生之力,也要毁他,灭他,夺取他日以继夜的帝王梦,要让他一无所有的含恨而终! 纵然再恨一个人,尊卑礼仪却是不可废的,凤七寻先是屈身行礼,道了一声“五皇子万福金安”继而目光极冷的睨着他,冷声反问道:“天牢是不是我能呆的地方,可不是由五皇子说了算的,倒是五皇子你,我来天牢自然是探望九夜,不知道五皇子前来有何贵干?” “我也是来探望凤二小姐的,早先听闻父皇下了令,要对凤二小姐处以凌迟之刑,所以特来探问一番!” “哦?我倒是不知,原来五皇子和九夜竟还有些交情。”凤七寻语含嘲讽的说。 “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谁让本皇子宅心仁厚呢?” “呵…到底是宅心仁厚,还是觉得九夜人之将死,恐怕会心有不甘的说出某些人不可告人的秘密,从而拉上一个垫背的呢?” 赫连焱脸色微变,厉声道:“郡主,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以乱说的,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我奉劝郡主还是莫要胡言乱语了!” 凤七寻挑眉反问:“是吗?我是不是胡言乱语,想必五皇子心里清楚的很吧!再者说了,五皇子若是心怀坦荡,又何惧别人的胡言乱语呢?” “你——” “怎么?五皇子莫不是恼羞成怒了?” 赫连焱极力压制住亟欲爆发的怒气,冷笑着说:“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没有自然最好了,若是有,还希望五皇子可以多加掩饰,别让旁人发现了。要知道,这宫里人的眼睛可都毒着呢,谁安分守己,谁野心勃勃,他们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所以这人呐,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就会像九夜一样,付出惨痛的代价!” 赫连焱审视着凤七寻,不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是不相信她真的看出来了什么。他是有野心不假,但是他一直掩饰的很好,别说是久居宫外的凤七寻了,就连宫里的皇上、太子还有其余的皇后妃嫔,都只当他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皇子,她没理由能看出来他对皇位的觊觎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微眯起了眼,直勾勾的盯着表情淡然的女子。 “没什么,不过是想告诉五皇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凤七寻一脸平静的说完,屈身略施了一礼,便擦过赫连焱的肩膀,径自沿着大道离开了。不过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了,忘了提醒五皇子,九夜是朝廷重犯,皇上下旨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见九夜,所以五皇子还是请回吧!” 赫连焱望着凤七寻缓步离开的背影,眸中沉郁起了层层的杀意,能揣度出他野心的人,如果不能成为他的朋友或者盟友,那就非死不可了! “凤七寻,不是我非要杀了你,而是既然你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那我就留你不得了!通知迹芍,我不管她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后,我要见到凤七寻的项上人头出现在我的书房里!” 小仕官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是,奴才遵命。” 赫连焱望了一眼守卫森严的天牢,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了。 “殿下,不去天牢了?”小仕官疑惑的问。 “刚才没听见凤七寻说什么吗?没有父皇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凤九夜,我去了不也是白去?还不如直接回宫,省的过去自讨没趣!”赫连焱沉声道,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小仕官嗫嚅应道:“是!” 有了皇上赐给的令牌,凤七寻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轻轻松松的进了宫。途中遇到了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仕官,得知皇上身在御书房,于是她脚步不停的直奔御书房而去。 皇宫对于凤七寻来说,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所以在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她从宫门到御书房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只是当她到达的时候,御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推开门一瞧,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凤七寻不禁有些疑惑。 “小姐,那个公公不是告诉我们说,皇上在御书房里吗?”臻儿不解的问道。 凤七寻环顾四周,发现竟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心里更加疑惑了。她表情平静的吩咐臻儿说:“你且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皇上是不是在里面,如果有人来了记得提醒我!” “嗯!”臻儿点了点头。 凤七寻推门走进了御书房,那里面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紫檀木的桌椅和案几,上面镂刻着精美而庄重的花纹,彰显着帝王之气。鎏金异兽纹铜炉里燃着气味柔和的龙涎香,靠窗的金丝楠木桌案上摆放着摊开的奏折,奏折旁边的紫毫笔上水墨犹存。 “看来才出去没多久,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吧。”她淡淡的道,刚想移开目光,却不经意的瞧见摊开的奏折上笔锋刚正的落款——孙敬元三个字。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人,凤七寻大概都不会如此在意,可偏偏这个奏折是孙敬元递送的,而孙敬元正是和凤柒陌一同前去赈灾的官员,这怎么能让她不好奇呢? 凤七寻深切的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也想强忍着好奇心走开,可是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缓步走到桌案前,细细的把奏折上的内容悉数收进了眼底。 奏折的大致内容是说赈灾并不如预想的那般顺利,由于受灾的地方众多,赈灾的银两并不能及时发放到位,引起了百姓的诸多不满;起义的军队也是频繁的对他们进行偷袭,不过在强力镇压下已经收敛许多;各地的瘟疫在封青越的倾力救治下,多见起色。 她别的没注意,只是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的时候,不觉僵住了身体,原本对封青越的几多疑惑在瞬间明朗了。 “凤七寻,没有朕的命令,竟然胆敢擅闯御书房,你可知罪?”男子沉稳而严厉的声音倏然传来,让凤七寻心下一惊。 第364章 御书房浅谈 她蓦地抬起头来,看向从御书房门外大步迈进来的男子。耀眼的明黄色龙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冷峻而坚毅的五官上是历经沧桑的沉稳和肃然,浑身上下更是无形中透露着高贵和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不是当朝皇上还能是谁? 凤七寻不急不慌的缓步走到近前,伏身行了一个大礼,“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赫连燮淡淡的说。待凤七寻起来了以后,他方眼神凌厉的问:“凤氏七寻,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 凤七寻垂眸浅笑,声音不卑不亢的道:“回禀皇上,臣女敢问何罪之有?” “御书房乃商议朝事的重地,闲杂人等没有朕的命令,是不许进来的,你如今私自擅闯御书房,还敢说没有罪吗?” 凤七寻从袖中掏出令牌拿在手中,“臣女之所以不觉得擅闯御书房有罪,是因为皇上当初赐给臣女这个令牌的时候说过,除了皇上您的寝宫以外,皇宫内外臣女皆可来去自如。”她抬眸对上皇上目光威严的双眼,微笑着,字句铿锵的说:“君,无戏言!” 赫连燮蓦地一笑,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就缓和了下来。他大笑着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目光欣赏的看着宠辱不惊的凤七寻,不禁夸赞道:“好一个君无戏言!凤七寻,你每一次都能让朕对你刮目相看呐!” “皇上过奖!” 赫连燮哈哈笑了两声,靠在椅背上睇着凤七寻,神态轻松的问:“说吧,你过来找朕有什么事?” 凤七寻刚想开口,却被他给阻止了,“哎,等等,让朕猜一猜!朕这才下了要把凤九夜凌迟处死的圣旨,你就进宫来找朕,莫不是想要替凤九夜求情?” “皇上英明,九夜虽然做了诸多错事,也曾几次三番想要置臣女于死地,但是她毕竟是臣女一母双生的胞妹,她可以不仁,但是臣女不能不义。而且无论是雍王府还是太师府,都不会希望看到手足相残的惨剧!” “那你呢?” 凤七寻闻言微怔,不太明白赫连燮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赫连燮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一瞬不瞬的瞧着凤七寻,复又问了一遍:“那你呢?朕是在问你的想法是什么?从仁义礼智信的角度,你说自己不能不义;站在雍王府和太师府的立场,你觉得自己不能手足相残,可这些并不是你的想法不是吗?朕,想听听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凤七寻轻笑,笑容里不乏有几分嘲讽,“臣女的想法?重要吗?” “或许不重要,但是朕想听一听。” 凤七寻略显惊讶的直视着赫连燮,对方深沉如海的双眼中藏匿了太多太多,让人看不分明。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宫里一位伺候他起居多年的仕官告诉过她,永远不要试图欺瞒皇上,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英明睿智的君主,所以面对他的时候,你最好的做法就是实话实说。 她极轻的呼吸了一口气,笑道:“好!既然皇上想听,那臣女说一说也无妨。臣女自认为不是什么君子圣人,更不是菩萨佛祖,做不到大慈大悲、普度众生,所以臣女终是无法原谅九夜的所作所为。哪怕她是我一母双生的胞妹,哪怕她是这个世上和我羁绊最深的人,在她一再想要置我于死地之后,我唯一的想法便是除之而后快!”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既然这场游戏的结局,早已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我唯有保住自己的命了! 似是没料到凤七寻会这么坦白,赫连燮闻言后,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你倒是坦率……” 凤七寻淡然轻笑,“皇上不是想听真话吗?臣女若是不坦率,岂不是会犯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也就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了!在这个位子上坐的久了,朕是越来越难听到真话了!罢了,罢了,听说你擅长下棋,不如和朕对弈一局如何?” “臣女遵旨。” “别老是臣女臣女的,朕听着别扭,以后在朕的面前,你自称我便是。”赫连燮摆了摆手,起身缓步向暖炉旁的矮榻走去。那里的矮桌上摆放着一个棋盘和分别盛放了黑白子的两个陶钵。 “是,臣…我知道了!”凤七寻应了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赫连燮挑了黑子的那一方坐了下来,淡声道:“你先来吧。” 凤七寻略一颔首,拈起一个白子放在了棋盘中央的位置上,然后抬眸看向对面的赫连燮。后者一边手执黑子落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刚才的奏折你可瞧见了?” “嗯,瞧见了,是孙敬元大人千里送来的。” 赫连燮轻叹了一声,眉头紧皱的道:“看来难民的事情,比朕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正好你也在这儿,跟朕说说可有良策?” 凤七寻落子的动作一顿,浅笑着继续落下一子后道:“良策说不上,不过是暂时缓解难民暴乱的法子罢了。其实难民之所以会暴动,无非是赈灾的顺序先后和灾银的分配问题,孙大人大可以把手底下的人分成小组,每个小组都派遣心腹之人负责,给他们派送均等的灾银和人手,让各自负责相等的区域,以保证赈灾工作同时进行,这样难民都能得到及时的救助,便不会出现暴动事件了!” 皇上赞同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道理。” “其实难民不过是因为生存不下去了,所以才会暴动,他们最需要的是安抚,而不是镇压,只要解决了温饱问题,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否则不顾他们的根本需求而一味的镇压,只会适得其反,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凤七寻有条不紊的阐述着自己的看法,蓦地发现赫连燮正在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她,同赫连沣极为相似的薄唇微微扬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她心下一凛,声音不自觉的便小了下去,不解的问道:“皇上……在看什么?是觉得我的话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朕只是瞧着你这般侃侃而谈的模样,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个想法而已。” 凤七寻这才发觉,她似乎表现的太过出众了,而赫连燮对于与众不同的人,通常只有两种做法,一是收为己有,二是毁灭!无论是哪一种,都绝不是她愿意接受的。 她平息了一下被诸多思绪充斥的心,小心的问道:“什么…想法?” 第365章 圣心难测 赫连燮抬眼瞧着凤七寻,目光中透着天家固有的威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幸亏你没有生成男子,不然朕的皇子怕是全要被你比下去了!” 凤七寻闻言,略松了一口气道:“皇上言重了,您的皇子都是人中之龙,岂是七寻可以相提并论的?”她把玩着手中的白子,“就算七寻生为男子,也不过是这小小的一颗棋子,真正厉害的还是下棋的人!” “朕可不喜欢听人恭维,尤其是你!”赫连燮板起了脸,表情严肃的说。 凤七寻缓缓落子,眸光从容而淡然,“我不是在恭维皇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天下是赫连家的天下,就像是一盘尚未开局的棋,而皇上就是下棋的人,生杀予夺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皇上还不是最厉害的人吗?” 赫连燮不禁轻笑,指着凤七寻道:“朕算是听出来了,你的确不是在恭维朕,你是在间接的告诫朕要时刻牢记自己说话的分量,不要轻易地下决定啊!” 凤七寻急忙惶恐起身,“不敢,我一介女子,岂敢告诫皇上?” 赫连燮抬手示意她坐下,“你是一个女子没错,可你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别的不说,就是朕的太子煜儿,都不止一次的向朕提及要娶你为妃。当然,他没有明说,但是知子莫若父,他那点小心思,朕又何尝看不穿呢?只是,朕一直都没有机会问问你的意思。凤七寻,你可愿嫁给煜儿?” 没防着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凤七寻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答应了,那便是葬送了她的一生,实非她所愿;可如果不答应,未免驳了当今圣上的面子,难免会引起圣怒。 看出了凤七寻的犹疑,赫连燮皱眉道:“愿意便是愿意,不愿便是不愿,这还需要考虑吗?” “皇上想听实话?” “那是自然。” 凤七寻算是知道了,这同赫连燮的交谈就是行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刚才的那一把她赌赢了,这一次她还是打算再赌一把,于是她抬起头,目光淡定的望着静待答案的赫连燮。 “我不愿意。这皇宫自古便是牢笼,锁住了太多人,也锁住了太多心,只不过他笼上包裹的金丝银线太过耀目,晃花了一些人的眼,让她们忘却了走进这个牢笼所要付出的代价——失去自由!” “自由真的那么重要?”赫连燮挑眉问道。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表情无比认真的说:“比生命更重要!” “就算你走进了这个牢笼,你还可以无限接近那个拿着牢笼钥匙的人,届时你还是可以拥有你想要的自由,不是吗?” “那皇上您自由吗?”凤七寻蓦地问道。 赫连燮沉默了,因为他从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他是皇帝,他是君,他是普天之下唯一最尊贵的王,可是他自由吗?或许是自由的吧!他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可以尽情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可以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可是这便是真的自由吗?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人在朝堂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哪怕皇上您是拿着牢笼钥匙的那个人,您可以随意的进出牢笼,你的身体或许是自由的,可您的心呢?”帝王的心,恐怕早已被家国天下的重重枷锁禁锢,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趁着赫连燮若有所思的时刻,凤七寻快速的落下一个白子,清丽出尘的容颜上盛放开一个冬雪腊梅般绝美的笑,“皇上,我赢了,您承让!” 赫连燮看向棋盘,放眼整个棋局,不过因为一字之差而颓势尽显。他这才恍然,不由得朗声大笑道:“好!好!朕这次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是皇上在故意让着我。”凤七寻谦虚的说。 赫连燮一脸轻松的站起身,“输了便是输了,朕又不是输不起的人!不过凤七寻,你的确是第一个赢了朕的人!罢了,凤九夜的事情就交由你处理了,她是生是死,全凭你做主!” 凤七寻急忙起身行礼,“谢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抬手轻揉着眉心,略显疲累的说:“人果然是老了,这才下了一盘棋,竟然就有些乏了。你跪安吧!朕想歇息了!” “七寻告退!”凤七寻屈身施了一礼,缓步退出了御书房。 赫连燮脸上原本疲倦不已的表情,在凤七寻的身影隐没在小径尽头的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精矍的双目和浑身的肃杀之气。他抬眸轻唤,“余怀瑾!” 面皮白净的余公公一脸恭敬的应声道:“老奴在。” “吩咐银鹰卫队,一路护送凤七寻回府,务必确保她的安全。”他站在御书房门外,望着渐趋幽深的天色,低声自言自语的说:“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有心之人若想趁此机会对她不利,也是不无可能的。” 余怀瑾小心的打量着赫连燮,只见他森冷且刚毅的面庞上,竟难得的多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柔和,于是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对柔嘉郡主似乎……不一般呢!” 赫连燮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笑容,却已经足够余怀瑾震惊和谨慎了。 “凤七寻的确和朕后宫的那些个嫔妃不一样,她们拼了命想要挤进来的地方,她却视若蛇蝎,避之都唯恐不及,而且朕活了将近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和人倾心交谈,也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对朕说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她年纪不大,但是却有这般通透和澄明的心思,着实难得。” 听着赫连燮对凤七寻赞不绝口的夸奖,余怀瑾面上也挂起了笑容,不动声色的提醒道:“过了今冬,明年初春便又是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了,皇上若是中意凤七寻,不如……” 赫连燮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朕的确中意她,不过也仅限于欣赏这个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余怀瑾急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附和道:“是,是,是老奴多嘴了!不过老奴也就是觉得像柔嘉郡主这样世间罕有的奇女子,定然是要人中之龙才足以匹配的,若是将来许配给了凡夫俗子,岂不是暴殄了天物?” 赫连燮侧眸,目光幽幽的睨着余怀瑾,看得他浑身一哆嗦,急忙垂眸闭了嘴。 “余怀瑾,朕留你在身边,看中的便是你的察言观色、知情识趣。你要记得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要妄图揣测圣意!”他冷声道。 余怀瑾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老奴知错,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今天的事情,朕不想其他人知晓。” “是!” 第366章 皇后的隐秘 都说皇宫里耳目众多,就算是看似不起眼的事情,都能够引起轩然大波,果然不假。凤七寻走出御书房没多远,便瞧见了迎面走来、被宫娥仆妇簇拥着的皇后娘娘韩慧兰。她穿着珊瑚红的云锦织缎袄,外面罩着同色的银鼠皮的大氅,绾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斜插着九尾凤的步摇,妆容精致的五官在美艳之余,亦不乏皇后的威严,端的是仪态万千! 只是那逡巡在凤七寻身上的眸光,总若有似无的夹杂着些许的异样。 凤七寻缓步上前,不耐和烦躁悉数掩藏在了眸底,仅余面上温和恭谨的神色,施礼道:“七寻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韩慧兰纤手微抬,“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谢娘娘。” 刚才赫连燮那里经过了一场心里考验的凤七寻,不想再和韩慧兰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游戏,她甚至不想再在宫里过多逗留。奈何她刚要借故离开,对方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既然来了,便同本宫一起去暖阁坐坐吧!本宫……有些话想和你说。” 凤七寻抬眸望了一眼远遥处暗沉的天际,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点头道:“是。” 暖阁里布置典雅精致,每一处的摆设都能看出极致的用心。韩慧兰屏退了左右的奴婢,让凤七寻搀扶着,两人一起坐到了矮榻上。她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先自顾自的端起描金的杯盏,浅啜了一口热茶,才淡声道:“尝尝,这是本宫最喜爱的杭白菊,味道不错。” 凤七寻依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花茶,只觉清香淡雅,在齿颊边流连良久,不禁出声称赞:“的确是好茶。”只可惜她向来喜欢的是祁门红茶,喝不惯其他的味道,只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其实这喝茶同做人一样,每个人都有他喜好的口味,一旦确定了便轻易不会改变。就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一样,幼年相识,年少相伴,竹马青梅的一直互相陪伴。这样经年累月的感情,不是随便谁一两个月的相处就可以替代的,你说是吗?柔嘉郡主。” 韩慧兰唤她柔嘉郡主,而不是七寻,便已经在无意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凤七寻这般聪慧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用意和她话里深藏的含义呢?可是她还是一脸纯良的笑了笑,语气不解的问:“娘娘,请恕七寻愚钝,不明白娘娘话里的意思。” 瞧着女子清丽的容颜,那上面明艳照人的浅笑有着睥睨天下的资本,难怪就连向来冷心冷情的他都动了心,对凤七寻几次三番的维护。 韩慧兰放下手中的杯盏,好似不经意的垂眸问道:“今日岐王爷远征蛮夷,听说你去了城门送行?” “是的,七寻此次能免于和亲,全赖王爷主动请缨上阵,于情于理,七寻都应该相送。” “毕竟男女有别,郡主这般不管不顾的难免会引人诽议,更何况煜儿多次向本宫和皇上提及要娶你为妃的事情,你更是应该多顾及一下皇室的颜面,莫要和岐王爷来往过甚了……” “娘娘。”凤七寻蓦地出声打断了韩慧兰,眸光平静的说:“我今日已经向皇上说明了,我不会嫁给太子殿下的!” “为什么?是煜儿有什么地方不好吗?论长相,他相貌清俊,仪表堂堂;论气质,他一身贵气,丰神俊朗;论身份,他是当朝太子,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一个夫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夫君是一个女子要对其托付终身的人,如果只是满意就可以,那自然简单得多。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韩慧兰眉目一凛,语气冷了下去,“那你想要什么?尧国三皇子的和亲你不要,煜儿千方百计的赐婚你不要,你莫不是想要岐王妃的位子?凤七寻,你未免也太奢望了吧!” 凤七寻这一生最受不得的,大抵就是别人的冤枉和轻视了吧! 不知怎么的,听到韩慧兰说她想要成为岐王妃是一种奢望,她的心底陡然就掀起了难以平复的波澜。她抿了抿唇,语气倔强的反问:“敢问皇后娘娘有何不可?我如今待字闺中,云英未嫁,岐王爷正妃之位亦是一直空缺,我为何不能嫁给他为妃呢?” 韩慧兰霍的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地说:“这么说,你是真的想嫁给他了?”她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冷笑道:“就凭你,也想入主岐王府?看来你是不了解他的过去,更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本宫告诉你,赫连沣他是一个长情的人,他不会轻易爱上谁,一旦爱上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他爱的人……不是你,柔嘉郡主!” “就是因为岐王爷很长情,所以我才会对他有意,而且皇后娘娘怎么就确定,岐王爷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呢?他如果不是也对我有意,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再说了,他心里是否有我,是我和岐王爷两个人的事情,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凤七寻站起身,对着韩慧兰屈身行了一个礼,“天色不早了,娘娘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七寻就告退了!”说罢,她便垂首缓缓退了出去。 暖阁的门打开又关上了,韩慧兰突然发狂般把桌上的茶壶杯盏都扫在了地上,恶狠狠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呵,我当然知道!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依相伴了十数年,他的眼里心里有而且只有我一个人,他不会爱上别的女子,绝对不会!”韩慧兰踉跄着站起身,扶着一旁盘凤的柱子,嘴唇颤抖地说:“沣,我忍辱负重的等了你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你羽翼丰满了,只待你君临天下,我便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不要也不能爱上别人,沣!” 她无力的萎顿在地上,泪水从她尾部上挑的眼角簌簌落下。世人皆言当朝皇后贪恋权贵,抛弃了相恋多年且青梅竹马的七皇子,嫁给了即位为帝的赫连燮,可是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她的无助和牺牲。赫连燮拿他的命做要挟,说她入宫之日,便是放他归去邕南之时,她还能怎么选择呢? 第367章 长街遇袭 暖阁外的宫娥听到声响,急忙推门走了进来,一瞧见坐在地上的韩慧兰,忙又关好了门,疾步走到她面前,把她扶着坐到了矮榻上。 “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若是让那些碎嘴的宫人瞧见了,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有辱您威严的话来呢?”宫娥一脸担忧的道。 韩慧兰紧抓住宫娥的手,双眼含泪的道:“我都要失去他了,还会在乎那些个虚名吗?秀儿,秀儿,你快告诉我,告诉我我当初没有做错,快告诉我啊!” “娘娘!”秀儿心疼的唤道。 秀儿是韩慧兰的陪嫁宫女,从小就伺候在她身边,知道她的性格喜好,也了解她的习惯和好恶,更见证了她和赫连沣之间的爱和恨。与其说秀儿是韩慧兰的心腹,倒不是说是她极少能倾吐真心的姐妹。所以她的所有事情,对赫连沣的情意也好,被赫连燮的要挟也罢,都会通通的告诉秀儿。 都说以心方能易心,秀儿对韩慧兰亦是忠心耿耿,陪着她一直从韩太师府的庶女,到进了宫从一个不起眼的婕妤,一步步坐到皇后的位子。她知道韩慧兰吃的苦,也知道她心里的痛,更明白她对赫连沣与日俱增的思念。 后来,赫连沣终于以岐王爷的身份回来了,他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皇子,而是成为了一呼百应的战神,他手握重兵,他权倾朝野,他的存在成为了皇上最大的忌惮。可是他看韩慧兰的眼神,却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在韩慧兰一次又一次的明示暗示之后,他派遣贴身的护卫闵良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语:曾经的兰姑娘已死,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娘娘!”秀儿掏出绢帕,动作极轻的擦拭掉韩慧兰颊边的眼泪,温声安慰道:“您别伤心,岐王爷肯定是对您念念不忘的,不然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还回到离都。他本可以一直待在邕南封地的,可是他没有,他回来了,这就说明他还是念着娘娘的。” “真的?”韩慧兰抬起头,目光企盼的望着秀儿,“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还念着我?可是我现在是他皇兄的女人,是当朝的皇后,而且…而且我已经老了……”她眼睛慌乱地看着,蓦地起身冲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铜镜细细打量,而后伸手覆上自己的脸。 “娘娘怎么会老呢?您还和七年前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明艳照人!” 韩慧兰摇着头道:“不,就算再怎么掩饰,我也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初年轻稚嫩的兰姑娘了,而他也爱上了别的女子,那个女子比当时的我更年轻,也更漂亮……” “娘娘,您还不相信岐王爷吗?他怎么会是那种贪图美色的男子?他爱的人是您这个人,不是年轻的身体和姣好的容貌,不然何苦这么多年都不娶正妃呢?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候和相信他!” “你说得对,秀儿,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他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取代了呢?你说得对!”韩慧兰在梳妆台前坐好,笑容略显苍白的说:“快,重新帮我收拾一下,本宫可是皇后。” “是,皇后娘娘!” 原以为自己已经心静如水,原以为在经过前世的毁灭还有这一世的重生后,自己的满心满眼里有的只是复仇,可是当她听到韩慧兰类似于威胁的警告,听她述说和赫连沣的青梅竹马无可取代,凤七寻那颗如幽湖般平静的心,竟像是被投递进一颗石子,激荡起了阵阵涟漪。 原来韩慧兰便是闵良曾经提及的兰姑娘——唯一一个让赫连沣动心的女人、至今仍然他念念不忘的女人,还是……能够让赫连沣不惜弑兄夺位也要得到的女人! “原来你也会对一个女子用情那么深……”她垂眸低喃,眸底藏匿了连同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绪,那种情绪叫做——嫉妒。 “吁!”车夫大喊了一声,用力的拉住了缰绳,马车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后停了下来。 凤七寻和臻儿对视了一眼,后者急忙掀开车帘探出头去,不悦的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下……”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她生生的咽了下去,因为在距离马车十米开外的长街上,一行十数人的黑衣蒙面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那些蒙面的黑衣人手中拿着利剑,剑刃在寒冬如勾的冷月下,闪着森森的寒光,让见者只觉寒意顿生。 “怎么了?”凤七寻淡淡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小姐,似乎是杀手……” 凤七寻心下一凛,眸中亦是寒意森然。她探身走出马车,沉敛的眸光落在了黑衣人后面骑马的女子身上,不由得眯起了眼,唇边挂着极冷的笑意。 “傍晚的时候才见过面,这会儿就派人来除掉我,五皇子还真是迫不及待呢!”她语含嘲讽的说。 迹芍的面色一寒,冷声道:“少说废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上!” 眼看着一群手持利剑的黑衣人飞速袭击了过来,臻儿下意识的挡在了凤七寻面前,“小姐,奴婢在这儿挡着,您先走!” 凤七寻虽然不清楚臻儿的身手如何,但是她知道迹芍是赫连焱的心腹之一,赫连焱下达的许多暗杀任务,都是由她来执行的,从未出过纰漏。她本人的武功出神入化,手底下更是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如今看来,赫连焱的确是铁了心要杀她,不然也不会动用迹芍和她手下的死士组织。 “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凤七寻沉吟片刻,断然拒绝了臻儿要她先走的要求。 “小姐!”臻儿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现在不是顾及主仆情谊的时候,保命要紧!” 凤七寻没有理会她,而是眯眼瞧着渐渐逼近的死士,冷声道:“这不是主仆情谊,而是你根本拖不住他们,与其先后被杀死,不如联合在一起拼一把!”说着,她便弯身拔出了缚在小腿上的匕首横在胸前,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寒光。 臻儿亦拿出了腰间的软剑,坚定的点了点头,“好!” 就在她们两人决定并肩和蒙面黑衣人决一死战的时候,一排羽箭从马车后凌空飞来,直直射向飞速袭来的死士们。接着,便有一队身着银色铠甲的卫士从天而降,护在了凤七寻的马车面前。他们手持长戟,面容冷酷而威严。 第368章 众人求情 臻儿一脸疑惑的看向凤七寻,不解的问:“小姐,他们是?” 凤七寻也不认识突然出现的这些人,但是她认识那些人银色铠甲右肩上的鹰形标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标志应该是独属于皇上的贴身卫队——银鹰护卫。相传银鹰卫队只听令于皇上一人,没想到赫连燮竟然会派自己的贴身护卫来保护她。 “银鹰护卫!!”迹芍也认出了突然出现的这一队人的身份,表情冷肃的容颜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略一抬手道:“撤!” 原本拦在半路的黑衣死士们听到命令,各自朝着街道两旁飞身而去,不过片刻的时间,长街上又恢复了寂静和空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见到危险已经解除,银鹰护卫为首的将军转身朝着凤七寻一拱手,便带着其他人迅速的撤离开去。 臻儿收起剑,眸光警戒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放下心来。“小姐,皇上怎么会派遣银鹰护卫来保护小姐呢?那不是皇上的贴身护卫吗?” 凤七寻也在疑惑这个问题。 赫连燮如果当真担心她的安全,大可以遣御林军一路护送,可是他偏偏把银鹰护卫调来保护她,其中的意图着实引人怀疑和……不安。 “小姐?”臻儿唤了她一声。 凤七寻回过神来,只是紧蹙的眉头却没有半分舒展。她只道了一句“君心难测”便重又坐回了马车里,淡声吩咐道:“回府!” 车夫在刚才的混乱中,早已经逃之夭夭了。臻儿应了一声,自己旋身坐在了马车前,拿起缰绳大喊了一声“驾”,马车便在长街上疾驰而去。 经过连番的折腾,凤七寻回到雍王府已过戌时,可是王府内依旧一派灯火通明,守门的家丁告诉她,凤桓吩咐下来说,如果她回来了,让她去王府正堂。 凤七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了!”说罢,就大步朝着王府正堂走去。 正堂里是意料中的人员满满,凤桓和韩蕙心坐在正中央的两把椅子上,左右手两边的下首分别坐着府上的少爷小姐和姨娘们。他们身后都站着各自的丫环和小厮,看阵势可真是像极了她最初重生回府后的夜审。 只不过彼时的莲姨娘、凤怡瑶和凤柒翰都还在,凤柒翰也还是她极厌恶的二哥。如今他们都先后离开了这个世界,原本坐着的位置或是没有了,或是被新人所取代。瞧着最下首低眉顺目的菱姨娘,凤七寻心中蓦地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极淡的眸光一一掠过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面容严肃的凤桓脸上,浅笑着道:“怎么?莫不是我又犯了什么错,需要劳诸位的大驾,夜半不睡的过来审问?” “听说皇上把处置九夜的权力交给了你?”凤桓率先问出了口。 凤七寻旋身坐在了臻儿搬过来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挑眉问道:“是,那又如何?” “是的话你就饶九夜一条命吧!”韩蕙心迫不及待的说,交叠着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握紧,目光中透露出高傲,“她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 向来病重体弱的蓉姨娘也在场,她似乎本不想说什么,毕竟当初凤九夜间接造成了凤怡瑶的死,她虽不至于趁机落井下石,但也绝不会开口替她求情。奈何凤桓一直对她使眼色,蓉姨娘只好虚弱的开口道:“大小姐,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小姐总归是一条人命,还望大小姐三思。” “是啊,大小姐,无论二小姐做了什么,那都是一条人命,更何况二小姐始终是你的亲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吧!”柔姨娘亦出口劝说。 “二姐姐定是一时糊涂,才会做下这么多的错事,姐姐你既然已经完好的回来了雍王府,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她吧!”凤怡卿语气柔柔的道。 “……” 凤七寻能明显感觉到身后臻儿的激动,她不动声色的睇了她一眼,“臻儿,我突然有些饿了,帮我去膳房做一些梅花糕!” “小姐!”臻儿皱眉低唤。 “还不快去?莫不是觉得我使唤不了你了?”凤七寻沉声斥道。 “是……”臻儿无奈回答,不甘心的转身离开了正堂。 其实,凤七寻何尝不知道臻儿是不想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众人,可是以臻儿冲动的性子,怕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众人围攻吧!所以凤七寻只能先把她支开了。 “七寻,为父知道你怨恨九夜,也知道九夜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仇怨呢?难道你忘了小时候,你是怎么疼爱九夜的了吗?她曾经那么喜欢你,那么依赖你,你怎么会舍得要了她的命呢?”凤桓试图动之以情。 凤七寻不禁在心里冷笑,沉敛的眸光里透着无限的嘲讽,语气轻描淡写的道:“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在乎九夜的生死,那不如这样好了,我明日就进宫面见圣上,请求圣上下令,把九夜的生杀大权交给你们如何?” 听出了她话里的轻蔑和浅嘲,凤桓的老脸上呈现出些许不悦,“七寻,你怎么说话的?为父不过是想让你放过九夜,这件事就这么难吗?” “难!当然难!比蜀道更难!”凤七寻缓缓站起身,眸光凌厉的双眼中迸射出数不尽的恨意,语气更是冷到了极致,且句句指控的说:“我为什么要放过她?我有什么理由放过她?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如果不是她,我不会遭受诸多陷害;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坠下鹰嘴峰失忆;如果不是她,我更不会被火焚烧至毁容……这样一个伤我害我的妹妹,不要也罢!” “你!”韩慧兰站起身,怒视着凤七寻道:“你怎么会这么心胸狭窄,冷酷无情?九夜她的确曾经伤害过你,可是她已经知错了,难道身陷天牢还不够教训她吗?难道你非要杀了她才甘心不成?” 心胸狭窄?冷酷无情?凤七寻无声的冷笑,“娘亲,不是每一次认错都会得到别人的原谅,以九夜的所作所为,她就该死!” “凤七寻!”凤桓被她最后一句话激怒了,霍的站起身来,指着她道:“我今日就以父亲的身份告诉你,要么饶了九夜一条命,要么就离开雍王府,我凤桓就当没生过你这个手足相残的女儿!” 凤七寻转而看向凤桓,后者盛怒中的模样颇有些气急败坏。她凝视着他良久,就在凤桓以为她即将改变主意的时候,凤七寻唇边扯出了一个决绝的笑。她鞠了一躬,面无表情的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父亲恕女儿不孝了!”说罢,她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正堂。 第369章 展烨归来 臻儿端着做好的梅花糕,刚一走到前院,就瞧见凤七寻一身肃杀的从王府正堂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眸色冷厉,仿佛浸润了无边际的寒意。 “小姐!”她疾呼一声,快步跑上前来,“这么晚了,您还要去哪儿呀?” 凤七寻顿住脚步,转头环顾了一眼檐牙高啄的雍王府,唇边漫上一丝极冷的笑意,“这里既然容不得我,那我自然是要去找寻我的容身之处了!” 她早已非当年的凤七寻,更不会在众人的咄咄相逼和凤桓的威胁下选择妥协。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原谅,说着宽宏,可是又有几人是真心想要放过凤九夜的?她早就说过她不是良善之人,对她好的人她会感激,而想方设法伤害她的人,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次,凤九夜必死无疑! 雍王府门外,早已有一个人三匹马等候在那里了。马上之人身着黑袍,脸上罩着一个银色的面具,乍一看像极了凌祭月,让凤七寻不禁有些恍惚。只是此人的面具罩住了整张脸,面具光滑且闪着寒光。 有了刚才迹芍的半路劫杀,凤七寻对陌生人很是警戒,“什么人?”她厉声质问。 “冥?!” 紧随在凤七寻身后出来的臻儿,替对方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表情异样的僵在了原地,看向黑袍男子的眼神复杂,“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子翻身下马,对着凤七寻躬身抱拳,“在下冥,奉主上之命,特来保护郡主。” “你说的主上是……凌祭月?” “是!” 凤七寻这才想起,臻儿似乎向她提及过冥这个名字,说他是祭月阁的三大修罗之一,更是凌祭月的心腹。她不由得多看了冥两眼,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于是问道:“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冥正想回答在寒山村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转念一想,当时的主上并不是以凌祭月的身份,而是以赫连沣的身份陪在凤七寻身边的,她如今这么问,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展烨,小姐或许对那个名字有印象。”臻儿上前一步,声音淡淡的说。 “展烨?你的师兄?” “他不是我的师兄,那不过是一个托词罢了。”臻儿语气别扭的说。 凤七寻瞧了瞧臻儿,又看了看冥,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她蓦地想起展烨离开前说的那些话,心下顿时明了,上前拍了拍冥的肩膀说:“既然大家都认识,就没必要伪装成这样了,不方便也就算了,还引人耳目。既然是师父派你来的,那你就暂时跟着我吧,正好我觉得最近身边危机四伏,有个高手在心里也踏实些。” “属下遵命!”冥躬身回答。 “小姐,奴婢可以保护你,不需要其他人的!”臻儿一脸急切的说。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保护我,可是你一个人毕竟实力有限,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而且你们都是祭月阁的,相处起来也比较方便,就这么定了!” “小姐!” 臻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凤七寻一个眼神给制止了,“我说就这么定了,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当然你是小姐了!” “那我说了算!”凤七寻指了指一旁的冥,“你要和臻儿好好相处啊!冥这个名字听着太别扭,以后我还是唤你展烨好了!” “是!” “走吧!” 凤七寻利落的翻身上了马,一挥马鞭,骑马沿着长街飞奔而去。 “小姐,你去哪儿呀?”臻儿大声喊道。 “柔嘉郡主府!”凤七寻的声音遥遥传来。 “影……”男子略带磁性的好听嗓音在背后响起,是久违了的熟悉的称呼。 臻儿依旧望着前方,长街的尽头已经没有了凤七寻的身影。她知道,凤七寻是故意离开的,为的便是留给她和展烨叙旧的时间。她抽了抽鼻子,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摘下了面具的男子。男子五官深邃,脸部线条刚毅,是一个极英俊的人。 “影,好久不见。”他薄唇轻启,眼神温柔,话语中流露出对面前女子的绵长的思念。 臻儿避开他灼灼的目光,故作冷酷的说:“你来做什么?你不是主上最器重的人吗?你不是要负责祭月阁的大小事宜吗?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在邕南呆着?你过来……做什么?” “主上派我来保护……”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臻儿嘶声打断了展烨的话,复杂的眸光落在男子如斯英俊的容颜上,一字一句的说:“冥,你骗得了小姐,骗不了我,你甚至骗不了你自己!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小姐,主上可以让渡或者司过来,比起功夫,似乎渡要比你更高一筹吧!” 展烨激动地上前一步,“是!主上原本是打算让渡过来的!是我,是我请求他让我过来!我……想见你!”他凝睇着女子尖削的脸,不由得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面庞,“影,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了……” 臻儿眼神微动,在展烨快要接触到她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 她下意识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刺伤展烨的心,他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终是无力的垂了下来。“你…还在恨我……” “我不恨你。没有爱,何来的恨呢?”臻儿苦笑着道。可是真的不爱了吗?如果不爱了,那她为什么非要主动请求潜伏在雍王府,从邕南千里迢迢的来到离都;如果不爱了,她又为什么再见到他时,心脏依旧不争气的漏跳了? 许是臻儿的话激怒了展烨,他不由分说的上前,攫住了她的皓腕用力一拉,便把她拽进了自己怀里,牢牢地禁锢住了她。 “你放开我!”臻儿挣扎了两下,沉声喝道。 “我不放!你说我的功夫不如渡,但也至少是在你之上,所以你休想挣脱我!”说着,他便将臻儿抱得更紧了,仿佛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附在她的耳边,声音悲凉的呢喃道:“影,你根本不懂思念于我的煎熬……我想见你,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见你!” 似乎感觉到颈间多了一丝沁凉的触感,臻儿蓦地就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好像连带着那颗心都被潮湿了一样。 “不要再唤我影了,我现在是臻儿,柔嘉郡主的贴身丫鬟——臻儿!”她幽幽叹息道。 展烨蓦地抬起头来,一脸惊喜的望着臻儿,“这么说你是答应我让我留下来了,是吗?” 臻儿趁机推开他,拉住缰绳跃到了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你都说是主上的命令了,我这个做属下的有反对的权力么?”说罢,她就骑马朝着凤七寻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展烨脸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也急忙上了马,“一起走啊!” 第370章 生母韩蕙心 凤七寻策马拐过长街以后,就缓缓放慢了速度,任由马儿漫无目的的走着,而她脸上方才轻松调笑的表情也渐渐收敛了下去。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表露自己感情的人,尤其是重生之后,在陌生人面前,她都是一贯的淡淡的模样,就算有偶尔的情绪波动,那也是在她所能允许的范围内的。 可是今晚她却失控了,她本应该淡然的面对众人对凤九夜的求情,然后一字一句的把全部都驳斥回去,让他们无话可说。 可是她没有…… 她愤怒,她伤心,她难过,她冷眼看着那些虚伪的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就像是一个旁观整个世界的局外人,又像是一个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孩子。 那些人口口声声的说要她原谅,要她大度,要她不去计较凤九夜的所作所为,可是凭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凤九夜身陷天牢,就因为凤九夜处于弱势,她就应该放过凤九夜吗?呵,天知道要是如今易地而处,凤九夜会不会仁慈的放过她一命! 不会的吧!凤九夜如果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应该会想尽办法折磨她至死的——就像上一世一样。当她怀着期待,期待凤九夜可以顾念一点姐妹情谊,放过她,放过她唯一的孩子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更深的绝望。 她抓着缰绳的手缓缓握紧,眸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凤七寻,你本就是一个冤魂,你本就是回来复仇的,你要让那些背叛和伤害你的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翌日,凤七寻斜倚在暖阁的贵妃榻上,神情慵懒的睨着炉鼎中袅娜的熏香,不由得庆幸赫连燮赐给了她这么一座别致的府邸,才不至于让她在离开雍王府后无家可归。 除了这一座精美雅致的府邸外,府里的管家奴仆一应俱全,可以说就差一个主人了。昨天夜半过来的时候,凤七寻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听见下人都恭敬地称呼她“郡主”的时候,她才暗叹赫连燮果然思虑周到。 “小姐,这个郡主府可真不错,比雍王府也差不到哪里去!”臻儿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盘凤七寻昨晚想吃却没有吃上的梅花糕,自顾自的说:“这一路上假山回廊,亭台水榭,建造的可精致了。冬日里瞧不出来有什么好,但要是在夏天,应是极美的!” “能让皇上送的出手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凤七寻浅笑着挑眉反问。 臻儿把点心放到凤七寻手边的矮桌上,试探着问道:“那小姐是不打算回去了?” “回去?当然是要回去了!这里不过是我的府邸,雍王府才是我的家,我岂有不回家的道理?只不过我既然是被父亲赶出来的,便不会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小姐的意思是?” 凤七寻拈起一块点心,漫不经心的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过不了几日,父亲便会亲自来接我回府。” 她眼神里的笃定,不禁让臻儿放下了心来。 “郡主。”丫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什么事?” “府外有一个哑婆婆要找您,管家本来想打发她走的,可是怎么说都不管用,她非要见您一面……” “哑婆婆?”凤七寻蹙起了眉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把她带过来见我。” “是!” 丫环退下去了以后,臻儿不解的问:“小姐,那个哑婆婆不会是曾经照顾二小姐的哑婶吧?如果是的话,她铁定是来找您求情的,不见也罢!” “见见再说吧!” 凤七寻在意的不是哑婶是不是过来替凤九夜求情,她在意的是过了这么久,哑婶被烧伤的脸应该已经治好了吧,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可以确定心中的疑问了? 不多时,便有丫环带着一个用粗布蒙住脸的夫人来到暖阁。凤七寻屏退了暖阁里伺候的下人,就连臻儿都被她打发去守门了。 “夫人既然来了,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她坐直了身体,凌厉的眸光落在了面前哑婶被粗布掩盖的脸上,语气极浅的问道。 哑婶抬眸回视着凤七寻,半晌过后,她才伸手解开了蒙脸的巾布,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庞出现在了凤七寻面前,让她本就因为紧张而搅在一起的双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那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那是一张她朝夕相对了十数年的脸,虽然多了几分饱经世事的沧桑,但是仍然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出,这张脸同如今的雍王妃是多么的相似,简直如出一辙! “小七……”哑婶启唇轻唤。 凤七寻就这么望着那张脸,脸上的表情几多变幻,有恨和埋怨,也有爱和思念,最终都化作一滴泪水从眼中滚落。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眸中已经一派平静,或者说归于死寂。 “别这么叫我,小七已经死了——在你决心抛下我们的那一刻。”她语气冷酷的说,只不过颤抖的嘴唇和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此时此刻,没有母女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抱头的痛苦,有的只是如同横亘了一条银河般宽广的冷漠和疏离。凤七寻自嘲的笑着,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蜿蜒在她清丽若莲的容颜上,绝美却也凄艳。 “小七。”哑婶又唤了一声,语气温柔且充满了疼惜。她缓步上前,想要拭去凤七寻颊边的泪水,却被后者饱含恨意的眼神,生生阻住了脚步。 “别过来!”凤七寻沉声道,“这么多年你对我,对我们不管不顾,如今又何必假惺惺的做出慈母的样子,我不稀罕!我不稀罕!” “小七,是我对不起你们,不应该抛下你们这么多年,,我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能够让一个母亲抛弃她的亲生女儿那么多年?你说啊!你说啊!我是你的女儿啊,既然你要离开我,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为什么还要我没有父母疼爱的活着?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掐死我?”凤七寻的声声质问,句句指控,都是尖利的刀刃,刺进了韩蕙心的心里,令她痛苦不堪。 “小七,你听我解释。” “好啊!你解释啊!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你甘心抛夫弃子,把我们统统丢给另一个女人!” 韩蕙心幽幽叹了一口气,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把曾经深埋在心底许多年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述说了出来。 第371章 事情始末 故事始于韩家双生姊妹的诅咒。这个诅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无从考究了,只知道是韩家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意思大抵是但凡出生在韩家的双生姊妹,必定是祸福同生的,其中一人会带给韩家无上的荣耀,另一人则会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所以每当有双生姊妹出生,韩家的当家人都会请云游四海的道长或真人来批命,将会给韩家招来灾祸的女儿要么除掉,要么遣人送到远离离都的千里之外,隐姓埋名的活下来,并且永生不得踏入离都一步。 韩家历代都是这么做的,从未有人怀疑过诅咒的真实性。 到了韩老太师这一代,老太君经过十月怀胎,本想要一个女儿,却不想竟生出了一对姊妹花。这要换做一般的富贵人家,也算是喜事一桩。可是放在韩家,却无异于阴云罩头,恁的平添了极大的不安。 照例的在双生姊妹百日的时候,韩老太师请了得道的玄阳真人过府,为两个女儿分别批了命,结果不出所料,玄阳真人无奈的摇着头道:“双凤同生,必有一祸!”而会给韩家招来祸患的正是晚一步出生的妹妹韩蕙茵。 韩老太君为此也哭过求过,说她一定会看管好小女儿,不让她有机会祸害韩家,可是彼时的当家人是韩老太师,他说什么都不肯留下这个女儿,害怕日后真像玄阳真人所说,韩蕙茵的存在会给韩家带来灭顶之灾。 人言虎毒不食子,韩老太师到底是韩蕙茵的亲生父亲,没有下狠手杀了她,而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让心腹之人把她远远的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南疆,交给了一处普通的人家抚养,并且给了那户人家一笔银两,警告他们无论如何不许透露韩蕙茵的身世。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那就好了!可是世事往往不会尽如人意…… 说来也怪,韩蕙茵被送走了以后,韩老太师的仕途青云直上。彼时的他还不是太师,而是一个没什么权力的礼部侍郎,后来便一步步的坐上了太师的位置,膝下的儿子也为官的为官,从军的从军,除了南下经商的三子之外,都有了大出息。韩蕙心也被许配给了当时战功赫赫,异姓封王的凤桓为妻,一切可谓顺风顺水。 想到从前一帆风顺的日子,韩蕙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在你们出生了以后。” 韩家的几个儿子都有了子嗣,而且都是一胎单生,这让韩老太君在疑惑之余,不觉多了一份庆幸,庆幸韩家历来双生姊妹的诅咒终于不用延续下去了。然而没想到的是,韩蕙心居然在十月怀胎之后诞下了一对姊妹花。 凤七寻和凤九夜百日当晚,韩老太君把韩蕙心单独叫到一旁,告诉了她有关韩家诅咒的事情,并让她请道长为凤氏的这一对双生姊妹批命。 也是这件事,让韩蕙心知道,她竟然还有一个从小被送走的双胞胎妹妹。 凤七寻和凤九夜是凤家的女儿,韩蕙心固执的不去给她们批命,韩老太君也没有办法,只是连连摇头,警告她好自为之。 韩蕙心目光柔和的望着凤七寻,语气亦是温柔的说:“我是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诅咒的,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杀死或送走。此后也没发生什么大的事情,我便以为母亲不过是在危言耸听。然而没过多久,我便在离都的街上瞧见了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 凤七寻心下一沉,皱眉问道:“韩蕙茵?她不是被送去南疆了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离都?” “许是她的养父母终是没有瞒住她,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总之,她来到了离都,并且还找到了我。这些年,她过得很艰难,做过小偷,进过赌场,甚至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一个街边的无赖,只为换取一时的温饱……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妹,身上和我流的是一样的血,却和我过的天壤之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蕙心面色浮现出了难过和愧疚,仿佛依旧在自责因为她的存在,才使韩蕙茵过得那么艰苦,甚至是痛苦。 “所以你心怀愧疚,所以你把自己的身份给了她?”凤七寻难以置信的问,她不能相信韩蕙心竟然因为一时的愧疚,可以这么轻易的抛下她所拥有的一切,身份、丈夫还有……女儿! 韩蕙心连忙摇头,急切的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把自己的身份让给任何人!是蕙茵用南疆的巫术在我身上下了蛊,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肯离开雍王府,离开你们,那么她就会把同样的蛊毒植入到每一个我在乎的人身上。那是一种极狠毒的蛊,蛊毒发作的时候犹如万蚁蚀心,生不如死。我不能…我不能让你们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而且她答应会待你们如同亲生……” 凤七寻冷笑,笑声里却多了一分悲凉,“你相信她?你居然相信一个会下毒威胁你的女人!” “我没办法!我不能让她伤害老爷,更不能让她伤害你们!”韩蕙心的情绪激动了起来,目光迫切的说:“小七,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与其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在点火自焚了以后,我突然就后悔了,我舍不得你们,就算被她驱赶出离都,就算连见都不能见到你们,我还是相信只要我还活着,我们总会有团聚的一天。” 凤七寻这才知道,原来韩蕙心脸上的烧伤,是因为她自焚所造成的,而究竟又是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让一个女人在火焚毁容后坚强的活下来!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想法设法回到离都以后,看到的却是你们姐妹相残的景象,蕙茵她到底还是记恨我,并且把对我的恨全都发泄到了你们姐妹的身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对我的确不好,可是她对九夜……”凤七寻蓦地明白了,韩蕙茵之所以对凤九夜好,不是因为凤九夜和她一样,同为双生姊妹的妹妹,而是因为她想利用这种待遇的差别,让她们姐妹俩产生嫌隙和矛盾。 如她所愿的,凤九夜表面温柔娴雅,实则内心颇为自傲,认为自己才是父母的心头宝,从而对同样身为嫡女的凤七寻颇为不屑一顾,更是处处为难她;而凤七寻也因为自小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以及凤九夜变本加厉的欺凌而对她恨之入骨。 凤七寻突然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声凄凉:“却原来,我们都是她复仇的工具和操纵的木偶……” 第372章 生死天定 韩蕙心凝视着一脸哀痛的凤七寻,眸光温柔且后悔。她犹豫着上前,伸手把凤七寻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她如瀑的青丝,神情哀伤的道:“小七,是我对不起你们姐妹俩,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不会被蕙茵利用,不会反目成仇,更不会自相残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是惩罚就惩罚我好了,饶过九夜,她是这个世上你唯一最亲近的人了。” 凤七寻原还沉浸在久别了的母亲的温暖中,听到韩蕙心替凤九夜的求情后,她沉醉的眸光蓦然清明了起来,缓缓松开环着韩蕙心腰的手,表情忧伤却也冷酷。 “原来你之所以会过来,不是因为想念我,不是因为想要见一见被你狠心抛弃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而是为了替九夜求情。”她不无自嘲的轻笑,笑声里的悲凉直沁人心,“可笑我还傻傻的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却原来你们都向着凤九夜。难道就因为她天生患有心疾,便可以有恃无恐的夺走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而且还可以轻易地被原谅?” “九夜她也是被人利用了……” 凤七寻眸中泛起轻蔑,哂笑着质问:“是么?呵,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呢!她幼年的时候可能会被人利用,然后仗着父亲母亲的疼宠,对我任意欺凌,可是她长大了以后呢?就算别人想要利用她,难道她自己就不懂得明辨是非吗?她分明就是恨我、怨我、巴不得我从这个世间消失,再也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和宠爱……”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前世的时候,她那般疼爱凤九夜,那般的处处为她考虑,却还是换来她最深的背叛呢?她永远忘不了那些煎熬的日子,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那些每一天一睁开眼都恨不得立刻去死的日子。 韩蕙心瞧着面目有些狰狞的凤七寻,倏然间明白了她积怨已久的恨,那些恨是经年累月之后,仍然无法释怀的痛。她终究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软弱,而葬送了自己的一对女儿。 “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就算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她终究是你的妹妹,是你的血缘至亲。娘亲相信,九夜的内心深处还是善良的,还是对你怀有姐妹之情的——你也一样吧!所以放过九夜,也放过你自己。”韩蕙心最后劝说道。 只是凤七寻心意已决,她身上和心上的那些九夜曾给予的伤痛,不会随着时间泯灭,反而会历久弥新,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曾遭受过的伤害,以及万不可再一时心软。 她看向眼神绝望的韩蕙心,声音极为平静的说:“既然你们都觉得九夜不该死,那好,我便给她一个机会。我会把她的罪行和所作所为公之于众,然后设置生死箱供人选择,就让天下人来决定她的生死吧!” 对于凤七寻提出的由天下人来决定凤九夜生死的方法,让赫连燮大感意外之余,却也破天荒的同意了她的决定,并且发布公告,号召离都的百姓积极参与这次投票,还调动御林军保护生死箱,以保证投票结果的公正性。 一时间,因为各地灾难而消沉的离都百姓顿时热闹了起来,纷纷对这次投票好奇不已。大家都细细的阅读了凤九夜的罪行,并对这次投票跃跃欲试,可是却没有人胆敢第一个上前,直到赫连煜投出了第一票,才接二连三的有人上前投票,接着投票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 “像那种残害嫡姐庶姐、心狠手辣的女子,就应该早些除掉,免得留下她祸害世人!”有人愤愤不平的职责。 “就是,小小年纪都这么残忍恶毒,长大了还能得了?”身旁有百姓附和道。 “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有人不赞同地说。 “那也得看是犯了什么错,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女子几次三番的想要杀害嫡姐,如果不杀了她,她恐怕迟早会要了别人的命!”刚开始说话的人反驳道。 “……” 凤七寻坐在公告栏对面的茶舍四楼上,透过半开的窗子观察着楼下的情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分毫的情绪。 “照这么下去,凤九夜是必死无疑了!” 男子清清朗朗的声音倏然响起,凤七寻只抿唇一笑,不置可否的道:“这才只是第一天,投票会持续三天呢!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结果如何。” 男子缓步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一贯温和的目光落在了女子一派淡然的面庞上。“我以为你会希望她死!” “我当然希望她死,只是既然有那么多人反对,父亲还为此把我赶出了雍王府,那我便让他们对这个结果心服口服!”凤七寻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转而看向对面温润如玉的男子,极浅的笑道:“谢谢你,殿下,如果不是你刚才的那一票,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的!” 赫连煜幽幽一叹,“你总是和我那么客气。” 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吵闹,凤七寻和赫连煜一同看了过去,只见韩蕙心,确切的说是韩蕙茵在丫环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到近前,一把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让我的女儿死!九夜她无论犯了什么错,她都是我的女儿,是我没有教育好她,才让她做了不能挽回的错事,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吧!不要杀死我的女儿!诸位都是父亲母亲,有的或许还年轻,但将来也会为人父母,若是你们的孩子犯了错,难道你们可以让别人以这种手段要了她的命吗?还请大家三思,三思呐!就当是给我的女儿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求求你们了!” 韩蕙茵说着,便用力的朝着地上不停地磕头,伤口流出的鲜血污了她的额头,和簌簌落下的泪水混合在了一起,看的旁人不禁动容。 “夫人!夫人,您起来吧!夫人!”贴身的丫环用力的拉扯着韩蕙茵,却始终阻止不了她磕头告求的动作。 围观的百姓有不少都心生同情,连连说道:“是啊,我们怎么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呢?人谁没有犯过错呢?我们起码要给这个姑娘一个机会吧!” “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我的女儿犯了错,我也希望别人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位夫人,我把票投给生的一方吧!” “谢谢,谢谢你!谢谢你!”韩蕙茵不禁连声道谢。 楼上的凤七寻微眯起了眼,唇畔泛起冷笑,轻嗤道:“哼,这个苦肉计用得可真是恰到好处!” 第373章 一杯毒酒 赫连煜手持茶杯,极淡的眸光落在水面上漂浮的翠绿的茶梗,有些不甚赞同的道:“依我看未必是苦肉计,那可是雍王妃,是九夜还有你的母亲,自然不舍得九夜死。” “是么?你如果不说,我都快忘了现在那个跪在楼下痛哭流涕的女人是我的母亲了。”凤七寻唇边的冷笑不减,反而愈发的寒凉了起来。 赫连煜幽幽一叹,韩蕙心对凤九夜的偏袒连他这个外人都看的分明,更何况是身处其中的凤七寻了,难怪她会对韩蕙心的跪地祈求无动于衷,且冷眼旁观了。 “我至今不懂,为什么同是雍王妃的女儿,她对待你和对待九夜怎么就能有那么大的差距呢?不应该呀!就算九夜天生患有心疾,雍王妃难免宠爱她,那这宠爱也未免太过了些!” “这世上哪有什么应不应该的事情,只有能不能和会不会的事情。大概是同人不同命吧!有些人的好,旁人拼了命都未必能得到,而有些人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拥有。”她浅啜了一口清茶,浅笑着望向被人群围拢的投票箱,语气淡淡的叹道。 “就算所有人都对你不好,我对你的好永远都不会变!”赫连煜蓦地坚定的道,不过片刻他的眸光就落寞了下来,“……只是你从来都不肯给我那个机会。父皇告诉我了,他说你不愿意嫁于皇室,不愿意被锁在牢笼里失去自由,可是真的不行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放弃所谓的自由吗?” 不待凤七寻回答,赫连煜便兀自伤心的道:“呵,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纵然是一朝的太子,是全天下的子民都艳羡的人,可是我在你眼中仍旧一文不值,你又怎么会为了我,甘心走进皇宫这座牢笼呢?” 凤七寻没办法回答他,因为她确实不甘心。上一世的事情已经给了她足够惨痛的教训,她不想也不会再踏入宫廷一步。不是她不相信赫连煜对她的爱,而是她不相信帝王可以长情,况且她发过誓——再世为人,她决不再和赫连家有半分牵扯,决不再相信男女情爱! 七日之期很快过去,事关凤九夜生死的投票已然结束。这一日,凤七寻依赫连燮的宣召,来到了御书房,只见后者拿着一本官员递呈上来的数据统计,一脸的若有所思。 瞧见她走进来,赫连燮扬了扬手中的纸笺,“猜一猜,是投生的票数多,还是投死的票数多?” 凤七寻先是屈身施了一礼,“参见皇上。”继而浅笑着道:“这投生与死的票数,应是一样多吧。” “你怎么知道?”赫连燮难得的一脸疑惑,完全不见了帝王的威严,眯着眼打量着凤七寻,表情狐疑的问:“你莫不是有什么神通?还是说这投票是你幕后操纵的?” “我如果真有什么神通,又何至于几次三番的遭到九夜的陷害呢?”凤七寻反问。 赫连燮摆了摆手,“坐,你先坐,站着说话,朕瞧着不舒服。既然你没有神通,那就是说是后者咯?”他看向凤七寻的眸光倏然凌厉了起来,“你果然操纵了这次投票!” 凤七寻依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表情无辜的说:“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您既然已经把九夜的生杀大权交给了我,无论我是想要她死还是想要她活,皆可以随我的心意,我为什么非要弄出这么一个生死投票,而且还自己操纵出这么一个结果来为难自己呢?” “有点道理。那这么说的话,这次投票还算公正?” 凤七寻点了点头。 赫连燮靠回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端坐着的凤七寻,“既是如此,现在两方的票数一模一样,凤九夜到底是生还是死呢?” “皇上或许忽略了,还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谁?” “我。” 赫连燮轻笑,目光探究的睨着表情从容的女子,“哦?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凤七寻起身缓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在赫连燮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这是凤七寻第二次踏进天牢里了,依旧是昏暗的油灯,依旧是窄仄的台阶,墙壁上触手的滑腻平添了阴森和恐怖的感觉。她小心儿平稳的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持剑戒备的展烨和端着托盘的臻儿。托盘里放了一壶酒和一个瓷杯。 由于手持皇上的令牌,见者无不纷纷让行,凤七寻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关押凤九夜的监牢前。和上一次见她的时候相比,凤九夜更加狼狈了,头发散乱,形容枯槁,本就单薄的身体套在宽大的囚服中,看着愈发的瘦弱了。 瞧见凤七寻进来,凤九夜的脸上浮现出冷笑,嗓音沙哑的道:“你终于来了,我等着你给我一个痛快呢!” 凤七寻抬手,示意臻儿把托盘隔着牢门放到了凤九夜面前。“我有心饶你一命,可惜天意如此,我总不好逆天而行吧!” “天意?呵,什么是天意?不过都是你操纵的结果罢了!你想我死就直接说啊,何必那么假惺惺的弄些个生死投票?” “二小姐,你错了,我家小姐是真的想放过你,只不过你的罪孽太深重,连上苍和万民都看不下去了,非要你死不可!” “臻儿……”凤七寻轻唤了一声,制止住了臻儿的话,淡然的眸光落在了凤九夜苍白且瘦削的小脸上,轻声道:“念在我们姐妹一场,凌迟那种刑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终是太过残酷了些,而且死的没有尊严。你毕竟是凤家的女儿,而我不能让凤家失了颜面。这壶酒,算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里面放了剧毒鹤顶红,一杯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凤九夜望着面前盛满酒液的瓷杯,唇边的冷笑中蓦地多了几分释然。她抬眸望向立在不远处的女子,语带嘲讽的轻笑道:“谢谢!七寻,谢谢你对我这么仁慈!看在你对我这么仁慈的份儿上,不如我告诉一个秘密吧!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秘密!一个娘亲到死都想瞒着父亲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呢?” “什么?”凤七寻皱眉,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吗?“你要是想说现在的母亲不是我们的亲生母亲这件事,那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那件事,是另外一件!”凤九夜朝着凤七寻招了招手,“过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第374章 凤九夜之死 “小姐!”臻儿拉住了凤七寻的衣袖,神情戒备的摇了摇头,提醒道:“小心有诈!” 凤九夜见状坐在了地上,漫不经心的道:“听不听由你,反正我也不是非说不可,只是你以后莫要后悔就是了。” 凤七寻安抚性的轻拍了拍臻儿的手,“放心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且我们一个在牢里面,一个在外面,她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臻儿犹豫着放开了手,“那好吧!奴婢在这里盯着,如果她敢有伤害小姐的意图,我一定第一个杀了她!” 凤七寻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凤九夜面前蹲了下来,“有什么秘密,说吧!” “七寻,十岁之前我欺负你不过是恃宠而骄,而十岁之后我对你的欺负和刁难,不仅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所减少,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四年前普虚观道长的批命?” “没错,十岁那年,娘亲带着我们去了距离离都很远很远的岑景山普虚观,找玄阳道长的嫡传弟子玄心真人批命。玄心真人看了你我的手相还有面相,说了和当年的玄阳道长一模一样的话——双凤同生,必有一祸!” “批命的事情还有结果,父亲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他才会日渐疏远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任由凤九夜对她的欺侮,和韩蕙茵对她的冷漠。 凤九夜轻蔑的冷笑道:“是啊!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因为娘亲从普虚观回来之后,便把玄心真人批命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娘亲说,两个女儿之中,妹妹将来会大富大贵、母仪天下,而姐姐则会祸及满门、生不如死。” “七寻,你知道吗?”凤九夜直勾勾的盯着凤七寻,笑容诡异的说:“其实娘亲说错了,她是故意说错的。我们两个人之中,将来会大富大贵、母仪天下的人是你,而我才是那个会祸及满门、生不如死的人!我不甘心呐,不甘心就这么被宿命缠身,所以我拼了命的为难你,夺走一切属于你的东西,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拥有你的命运,可是我最终还是错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丢都不丢不掉;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凤七寻没想到其中竟还藏了这么深的秘密,难怪上一世她中意赫连煜,凤九夜要和她抢,后来她嫁给了赫连焱,凤九夜还是要夺了她的后位,原来是她想要的不单单是属于她的东西和人,而是想要她的命运! 不过凤九夜终是赢了,她代替她站到了赫连焱身旁,大富大贵、母仪天下! 说出了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凤九夜仿佛突然失了魂魄一样,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喃喃的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上苍那么的不公平?它让我天生患有心疾,让我一辈子做不成母亲,这难道还不够吗?它为什么还要给我一个那么悲惨的命格呢?为什么?”她抬眸望着暗无天日的监牢,失控般的大声喊道:“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批命之事本就属无稽之谈,天煞孤星也好,命格无双也罢,说到底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自己来把握的,你便是太相信命运一说,所以才会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如果谁的命运是一早就注定了的,前世的凤九夜根本夺不走她的命运,这一世的她也不会翻的了身,所以一切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凤九夜凄凉的笑着,伸手端起了盛满毒酒的瓷杯,看向凤七寻的眸光难得平静了下来,“七寻,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喝酒,我敬你!”说罢,她便端起酒杯,仰头把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当啷”一声,瓷杯应声落地而碎,凤九夜则无力的倒在了地上,脸色倏然苍白起来。鹤顶红的毒钻心入骨,她紧咬着下唇,感觉到腹部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以及死亡的来临,终是缓缓扯开了一个凄艳的笑容。 “背负了那么久,如今终于……终于可以……解…解脱了……”艰难的说完,凤九夜缓缓闭上了眼睛,捂着腹部的双手无力的滑落到了地上。 臻儿上前,隔着牢门探了一下凤九夜的鼻息,淡声道:“小姐,二小姐……走了。” 自始至终,凤七寻都是背对着监牢。她不想看到凤九夜痛苦的死去,那种感觉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直到臻儿的声音响起,她才缓缓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向天牢外面走去。 “把她的遗体送回雍王府,好好…安葬吧!”她略显无力的声音从窄仄的甬道处传来。 “是!” 因为凤九夜是身犯重罪的人,能够送回雍王府安葬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便不能以王族贵女的身份设灵堂祭奠,不能风光大葬,更不能入凤家的宗祠。几乎是在凤九夜的遗体被送到雍王府之前,府上的人就已经把棺材、纸钱一类的东西准备好了,等遗体一到直接入殓封棺,片刻都耽误不得。 见到凤七寻命人把凤九夜的尸体送回了雍王府,凤桓是又气又伤心,差点没有整个人被气晕过去。他指着凤七寻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居然真的杀了你的妹妹!” 面对气急败坏的凤桓,凤七寻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迫切的忙碌起了凤九夜的丧事。她说:“皇上有令,我可以随意处置九夜的尸体,父亲若是还不动手丧葬,我怕我待会儿会后悔,然后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场景。凤七寻坐在马车里,瞧着凤九夜的灵柩被人抬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缓缓向离都城郊驶去,马车两旁只有曾经侍候过凤九夜的下人,在一边走一遍洒着纸钱,连奏哀乐的乐队都没有。 韩蕙茵哭嚎着想要送行,却被凤桓拉扯住了,只能埋头在他的胸前痛哭流涕。 “跟上去……”她收回望向雍王府的目光,淡声吩咐道。 她们的马车一路跟着凤九夜的灵车,看着灵车被拉到了一处荒草丛生的空地。凤九夜生前的时候没少折磨过府里的下人,如今她死了,那些人便阳奉阴违的挖了一个极浅的坑,草草的把凤九夜埋了进去,而后便离开了。 “小姐……”臻儿小心的打量了凤七寻一眼。 “罢了,横竖都是要挖出来的,他们这样倒给我们行了方便。”凤七寻远望着那一座孤坟,表情淡淡的说。 第375章 雪中送别 离都的冬日总少不了漫天的飞雪,那些六瓣的冰晶像极了陨落的天使,在翩跹的舞蹈中华美落幕,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了离都的各个楼宇还有角落。 凤七寻裹了同雪花一样纯白的狐裘,一路向城门口策马狂奔而去,身后紧随着嘴唇紧抿的臻儿和一脸冷酷的展烨。凌厉的寒风狂乱的吹得她的狐裘鼓胀起来,猎猎作响。然而她一路的狂奔在堪堪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倏然就慢了下来。 凤七寻勒紧缰绳,任由胯下的马儿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面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犹豫。 臻儿驭马来到她身旁,望着城门外百米处的灰布马车,以及马车旁焦灼等待的人,不解的看向凤七寻,问道:“小姐,怎么不过去了呢?” 凤七寻并没有回答,而是遥望着不远处的两人,眸间的顾虑更深了,“罢了,她们未必会想要见到我,我还是不去了……”说着便要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原路回去。 “小姐!”臻儿急急唤了一声,“您来都来了,何必这么犹豫不决呢?” 许是这边的声响太大,终是引起了不远处两人的注意,她们遥遥的看了过来。其中一人面上一喜,招手唤道:“七寻!” 凤七寻无奈,只得骑马上前。还不待她说话,对方倒先开了口,“我还以为你终是不肯原谅我,所以不愿意来了呢……” 凤七寻翻身下马,缓步走到女子面前,眸光沉静的睇着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容颜。换上了平常衣服的她少了几分高贵和冷艳,反倒多了几许素净和淡雅,人也瞧着柔和了许多。 “我如果没有原谅你,又怎么会饶过你一条命呢?”她淡淡的道,“九夜。” 是的,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天牢中一杯毒酒香消玉殒的凤九夜。凤七寻终是没有狠下心杀了她,而是把剧毒的鹤顶红换成了假死药,而她当日在御书房写下的那一个字亦是——生! 瞧着面前的凤九夜表情淡然,眸光温婉全然不似伪装,倒真像是死过一次后脱胎换骨的模样,她不禁有了些许安慰。 凤九夜伸手抱了一下凤七寻,语气有些哽咽的道:“谢谢你,七寻,谢谢你肯原谅我,也谢谢你肯放过我。我以前真的做了很多错事,想想就觉得可怕,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一个人呢!” “过去了,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论你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些都随着凤九夜的死而成为了过去。从今往后,世上就再无凤九夜这个人了。”凤七寻轻拍了拍她的背,幽幽的道。 “对,凤九夜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远离离都,远离朝堂,远离这一切的纷繁和争斗,安安静静的生活直至老死。” 凤七寻点了点头,目光透过凤九夜的肩膀看向含笑看着她们两人的韩蕙心。她张了张嘴,终于喊出了一声,“娘。”而后大步上前,扑进了韩蕙心的怀里,强忍了许久的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韩蕙心亦是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的说:“你们都是娘亲的女儿,是娘亲的心头肉,无论离开哪个娘亲都舍不得,可是娘亲不放心小九一个人生活,她太单纯也太柔弱,不像你那般坚强……小七,娘亲终究是要委屈你了。” “娘亲不用担心,小七一个人没问题的。这么多年了,小七一直都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凤七寻勉力扯出了一个微笑,本想安抚一下韩蕙心,却不想让后者愈发的心疼了。 她抱紧凤七寻,“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都是娘亲的错,没有陪在你身边,所以才会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凤七寻摇了摇头,言不由衷的安慰道:“小七不觉得苦,或许这正是上天对小七的磨练吧!倒是娘亲你,没有小七在身边伺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凤九夜,“九夜也是,照顾好自己和娘!” 凤九夜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娘亲的,只是你……茵姨一定会处处为难你的吧!”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这时,一个身材精瘦,戴着铁面具的男子走上前来。 凤七寻立刻警戒了起来,皱眉问道:“你不是那个……” 凤九夜浅笑着上前,解释道:“对,他就是跟在五皇子身边的面奴,不过现在……”她顿了一顿,上前挽过面奴的胳膊,略带羞涩的说:“他是我的夫君。” “你们?”凤七寻不由得眯起了眼,脸上分明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嗯!”凤九夜肯定的点了点头,表情坦然的说:“经过了这么多事,兜兜又转转,我才发现真正对我好的人就是面奴。他或许没有煜哥哥的相貌还有身份和地位,他甚至都不及硕表哥英俊潇洒,但是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那些浮于表面的讨好。你知道吗?在我被关进天牢的时候,一直都是面奴在照顾娘亲,而且他还三番五次冒着生命危险夜闯天牢,就是为了能把我救出来,这样的男子,我还有什么理由错过呢?” 凤七寻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但是她知道,一个男子若能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定然是爱极了对方的吧! “既然这样,那我祝福你们!” “谢谢!面奴,快见过七寻!”凤九夜歪头望着身旁的男子,有些撒娇的道。 面奴对凤七寻抱拳行了一个礼,“见过郡主!” 凤七寻微颔首,“不用那么客气,你既是九夜看中的男子,同她一样唤我七寻便可。”她继而看向凤九夜,“时候不早了,待会儿雪一停,进出城的人便多了,恐怕会多有不便!” “嗯,那我们……走了,你要多保重!” 凤九夜依依不舍的看着凤七寻,如水般的明眸又湿润了。她和面奴一同搀扶着韩蕙心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面奴则坐在车前,对着凤七寻略一点头,挥鞭打在马身上,“驾!”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速度越来越快,凤九夜掀开后车帘,泪水涟涟的望着她,声音哽咽的大喊了一声,“保重!” 凤七寻点了点头,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视线里。 只此一别,终生怕是再难相见了…… “小姐……”臻儿担忧的轻唤,不明白凤七寻既然如此不舍,为什么不干脆和她们一起离开呢?这离都纵然有再多的富贵和繁华,孤芳自赏又有什么意思呢? “走吧。”凤七寻淡淡说了一声,却没有翻身上马,而是缓步向离都城走去。洁白的绣靴踏在厚厚的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白雪融化浸湿了靴子,而她犹自未觉。 第376章 冤家路窄 天空中飘扬而落的雪花越下越小,离都的街道上也逐渐热闹了起来,小摊小贩们都摆出了各自的小商品,向过往的行人叫嚷兜售着。顽皮的孩童在宽阔的道路上你追我赶,不时的抓起一把白雪揉成了团,向对方丢过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臻儿担心凤七寻,便把三个马缰一同丢给了展烨,疾步跟上走远的凤七寻,徒留展烨一人牵着三匹马。走在路上的时候,总有人会走上前来询问马的价格,着实让他哭笑不得,最后只得黑着一张脸,端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省的再无故的被骚扰。 凤七寻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们或者面无表情、行色匆匆,或者笑靥如花、春风满面,心间蓦地便生出了恍若隔世的错觉。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唯一的执着便是复仇,她要让背叛过她,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鲜血的代价。可是就在刚刚,她居然心软的放走了曾经伤她至深,让她对其恨之入骨的凤九夜,并且内心竟还生出了几许不舍。 “是因为对亲情淡漠了太久,所以便饥不择食了么?”她自嘲的想。 其实刚才她真的有一股子冲动,想要和她们就此离去,浪迹天涯也好,找一处世外桃源隐居避世也罢,总之只要能远离朝堂和争斗便可。而韩蕙心也曾明里暗里的问询过她,要不要抛下一切和她们一起离开。 自始至终,凤七寻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她还有大仇没有报,至少赫连焱还安安稳稳的坐在五皇子的位子上,并且时时刻刻谋划着夺取帝位,君临天下。那个在前世伤她至深的男人,如果看不到他计划破灭、帝王梦碎,她便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她眸光淡扫,不经意间瞧见前方缓步走来了几个女子,一个张扬而跋扈,趾高气扬的模样端的是富家千金的架子;一个眸光低敛,绮丽的容颜上透着几分风尘的妖艳,只是那眼神里若隐若现的狠毒,让人恁的生出几分厌恶来;还有一个面容清丽,眼神狡黠,微扬的樱唇显露出她的俏皮可爱。 凤七寻不觉轻蹙起了眉头,眸间隐隐掠过几许不耐,心道可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偏巧在她心情不爽的时候,就碰到了这几个煞星了呢? 是的,那迎面走过来的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太师府上的三个小姐——韩悦、韩熙还有韩灵儿。她们身后是拎了一堆东西,哭着一张脸的韩泰和眼神四顾,不停打量街上女子的韩硕。 只听韩泰抱怨道:“想我堂堂振威校尉,皇上钦封的虎威将军,怎么会沦落到给你们这些个女子拎东西的地步了?不是我说啊,既然知道会买这么东西,还不带一两个下人出门……” 韩硕打断了韩泰喋喋不休的抱怨,“行了,你就省省吧,别抱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悦最讨厌出门的时候有下人跟着了?” “就是,上街买个东西还要一大帮子人跟着,这也不许买,那也不许拿的,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这太师府的嫡小姐是做的多么窝囊!”韩悦似有不悦的埋怨道。 这时,眼尖的韩熙瞧见了前面不远处想要刻意避开她们的凤七寻,急忙偷偷扯了扯韩悦的衣袖,并朝着凤七寻的方向呶了呶嘴,“瞧瞧那是谁?” “谁啊?”韩悦一边问着,一边看了过去,其他人处于好奇,也都顺着韩熙的视线瞧了过去。 只见韩悦顿时沉下了脸色,冷哼道:“真是冤家路窄,在大街上都能碰到这个害人精,我难得的好心情都被她败光了!”说罢,她便大步上前,阴阳怪气的冷嘲道:“哟,我当是谁这么碍眼呢?原来是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得了狠手的凤七寻凤大小姐啊!” 不等凤七寻开口,臻儿先一步冲上前来,沉声道:“表小姐不要乱说,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害死过二小姐……” 韩悦拿眼一瞪,厉声斥道:“贱丫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滚下去!”她继而看向面无表情的凤七寻,依旧冷嘲热讽的道:“怎么?敢做不敢承认了?谁不知道凤九夜是被你一杯毒酒给喂死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给杀了,凤七寻,你可真是够狠的呀!听说姑母一直也待你不好,依我看没准儿哪天,你连自己的亲娘都能给杀……” “啪!”臻儿护住心切,瞧着韩悦这么口无遮拦的刺激凤七寻,不由得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连凤七寻都没有想到臻儿会突然动手,更别提其他人,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随随便便一个丫环居然敢打韩悦的耳光。臻儿许是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些,怔怔的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韩悦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眉目凌厉的臻儿,叫嚷着就朝她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丫头,居然敢打我,看我不杀你!” 说时迟那时快,刚巧赶过来的展烨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分说的上前挡在了臻儿面前,并且紧握住了韩悦的手腕,厉声道:“我看谁敢动她!” 展烨不出手还好,他一出手,韩泰和韩硕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前者更是把手里的东西一放,顺势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朝着展烨就刺了过去。 展烨一个闪身,灵巧的避开了韩泰的进攻,并且用两指夹住了他的剑身。 韩泰自认为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但也算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武功高强,可是他在展烨面前就像是一个三脚猫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手上的剑还是纹丝不动。他索性弃了剑,一拳朝着展烨的面门就打了过去,若是击中的话,足以一击毙命! 凌祭月的功夫,凤七寻是知道的,那般出神入化犹如天神的人,他手底下的人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她并不担心展烨会在韩泰手底下吃亏。相反的,以韩泰这么莽撞的出手,怕是在展烨那里讨不到好吧! 果然,韩泰出拳的速度快,展烨出手的速度更快,他只用单手便牢牢的握住了韩泰用尽全力袭来的拳头,并且看着还毫不费力的样子。他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单手缓缓收紧,而韩泰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且有冷汗从两鬓渗出。 “住手!”看出形势不妙的韩灵儿大喊了一声,劈手分开了僵持的两人,冷声斥道:“够了!是嫌丢人丢的不够吗?这可是在大街上!” 第377章 韩悦忍气吞声 韩灵儿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吵闹已经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他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这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小姐们都是什么身份。 凤七寻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幽幽的道:“反正惹事生非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顾虑的?” 展烨闻言,若无其事的站到了凤七寻身后,眸光淡淡的睨着对面的几人,冷哼了一声,表情里尽是不屑。 韩泰见状又想冲上前去,却被韩灵儿及时拦住了。后者瞧着他右手背上明显的指印,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对方实力太强,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硬拼了!” “可是你看他刚才的眼神,士可杀不可辱……” “小不忍则乱大谋!”韩灵儿沉声打断了韩泰冲动说出的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对面的展烨一眼,不禁疑惑什么时候凤七寻身边竟然多了这么一个高手。 瞧着韩灵儿似乎想忍下这口气,在一旁冷眼旁观多时的韩熙扶着受惊不小的韩悦,不甘心的道:“灵儿,人家都那么欺侮我们了,你还在那儿一口一个忍的,未免也太窝囊了吧!反正我是忍不下去这口气,咱们太师府是比雍王府差到哪里了,让人这么羞辱?” “是啊,灵儿妹妹,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呐!”韩硕也一脸愤愤不平的道。 韩灵儿瞥了说话的两人一眼,轻哼了一声道:“好啊!你们谁觉得咽不下去这口气,那你们随便上啊!我可不想阿泰被人废了一只手!” 她一句话说的两人哑口无言,刚才只要是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得出来展烨的身手比韩泰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们俩连韩泰都打不过,上去了不是自取其辱吗? 瞧见其余几人都没了声音,韩灵儿才向前一步,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凤七寻,淡声道:“七寻姐姐,我承认小悦姐姐出言伤人是她的不对,可是再怎么着,她也是太师府的嫡女,被你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教训,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凤七寻抬眸问道。 韩灵儿伸手指向臻儿,“把她交给我们,任由我们处置!” “你休想!”展烨冷斥了一声,闪身护在了臻儿身前,本就冷厉的眸子渐渐阴寒了起来,大有谁要敢动臻儿,他就会和谁拼命的架势。 凤七寻则是轻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笑什么?你的丫头动手打了我,难道不应该交给我们处置吗?”回过神来的韩悦表情羞愤的喊道。 “你也知道臻儿是我的丫头,就算要处置那也是我来处置,轮不到旁的人来插手!”凤七寻蓦地收起了笑声,语气极冷的道。 “凤七寻,你这分明是欺人太甚!” “哦?是吗?”凤七寻睨着怒极的韩悦,“悦表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你好像是在指责我用毒酒喂死了九夜,那你可知道用鹤顶红赐死九夜的命令是谁下的?是皇上!你连皇上的决定都敢指责,还真是……胆大妄为呢!” 韩悦闻言脸色一白,强撑着驳斥道:“你…你少拿皇上来唬我!谁不知道皇上早就把决定凤九夜生死的权力交给你了!” “是,皇上的确是让我来决定九夜的生死,可是他没说让我决定九夜的死法啊!” 凤七寻的语气半真半假,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她话里的真实性,而事情一旦牵扯到了皇上的身上,动辄便是欺君的大罪,韩悦不由得害怕了起来。 “刚才如果不是臻儿用那一巴掌阻止了你,悦表姐你恐怕还不知道会说多少大逆不道的话出来呢!你不知恩图报便也罢了,还想着处置臻儿,难道就不怕被人说是恩将仇报吗?”凤七寻微眯着眼,眸光威胁的道。 “你…你……你这分明是颠倒黑白!”韩悦指着她大叫道。 韩灵儿也听出来了,臻儿分明是因为韩悦提及了韩蕙心才打了她,如今却被凤七寻说成是为了阻止她继续指责圣上的决定,可是偏偏还不能这么反驳,不然若是传到了雍王府那里,怕是又会给凤、韩两家本就不太牢固的关系上增加一道裂痕。 毕竟当朝雍王爷的正妃,可不是能随便拿来诋毁和诅咒的。看来这口气,是不咽下去也得咽下去了! 她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笑着说:“好了,都别争了,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呢?” “谁和她是一家……”韩悦刚想赌气反驳,却收到韩灵儿的眼神示意,知道后者是故意给了一个她台阶下,让她不至于太过丢脸,于是愤愤然的道:“好!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忍了!不过下一次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哼!” 她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韩泰见状急忙追了上去,其余的两人也不再停留,朝着韩悦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七寻姐姐?”韩灵儿看向凤七寻。 “既然悦表姐都可以不在乎,我自然不会斤斤计较了。” “七寻姐姐宽宏,灵儿告辞!”韩灵儿略一颔首,转身疾步朝着离开的众人追了上去。 直到韩家的几个人全都走远了以后,臻儿才小心的凑上前来,一脸愧疚的嗫嚅道:“小姐,对不起,奴婢给您惹麻烦了!可是奴婢就是看不惯嘛,明明小姐那么善良,而且小姐根本就没有杀死二小姐,她们凭什么那么说你呀!奴婢不服气!” 凤七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用太过自责,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下次切莫如此冲动了!韩家的人并不好相与。还有展烨……”她抬眸看向若无其事立在一旁的男子,俊毅的容颜上是惯有的冷傲,“我知道你功夫好,但是财不露白,好功夫要用在关键的时刻,而不是用在和别人的逞凶斗狠上,难道你没发现,你刚才已经引起了韩灵儿的注意了吗?我可不想被人调查出和江湖中人有什么牵扯,到时候无心之举也会变成居心叵测了!” 展烨摸了摸下巴,一脸讪然的道:“对不起,郡主,下次我一定注意!”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回府吧!折腾了大半日也乏了,回去都好好休息一下!” 她以为回去了郡主府便能稍作歇息,却不曾想自己刚一抵达郡主府,连一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就有下人过来禀报说:“雍王爷来了。” 凤七寻挑眉冷笑,“父亲?呵,他来的倒是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呢!” 第378章 暗中较劲 凤七寻敛去了眼角眉梢稍许的疲累,来到了郡主府用来接待来客的正堂。凤桓背对着她站在正堂中央,似乎在打量正上方朱漆鎏金的匾额,上面“萱草长春”四个字铁画银钩、霸气浑然,正是当今圣上赫连燮的亲笔题词。 凤桓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锦衣,裹着同色的貂裘,从背影依稀可见当年驰骋疆场的威杀,只可惜他终究是老了,昔年如墨的青丝中已经抽出了白发,像极了院前映着日光的白雪。 她缓步迈进正堂,低眉顺目的行了一个问候里,语气淡淡的道:“女儿见过父亲,不知道父亲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啊?” 凤桓闻言转过身来,威严如旧的脸庞上是一贯的严肃,“如今九夜已死,再做过多的争执也属无谓。这郡主府固然精致华美,但是到底不能为家,你……还是早些回府吧!” 凤七寻嫣然一笑,眸中浮起浅嘲,“家?父亲当日狠心把七寻赶出雍王府的时候,可曾想过七寻会无家可归?” “谁让你……” “谁让我不听从父亲的意见,下狠手杀了九夜?父亲如今还这般怨怼,怕是仍对七寻所做之事耿耿于怀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的过来接我回府?” 凤桓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过来?要不是皇上下了令,圣命不可违抗,我就算不要你这个女儿,也不愿意自己有那么一个残杀手足的孩子!” 凤七寻轻笑着一甩衣袖,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极淡的声音遥遥传来,“既然如此,父亲还是请回吧!七寻会向皇上禀明,我在这里住的很好,家不家的已经无所谓了!” “你!” 虽然凤桓一贯对凤七寻不好,但是这个女儿的性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她向来高傲,眼里心里都揉不得半点沙子。其实她要的,无非是他真心实意的想要她回去,而不是迫于皇上的命令才过来找的她。 说到底,凤七寻也不过是一个渴望父母疼爱和关注的孩子。 凤桓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一直疼宠九夜,不觉就忽略了七寻,终究还是欠了她太多太多。如今九夜已死,他的膝下除了一个庶出的凤怡卿,已经再无女儿了。扪心自问,他真的不想再认凤七寻了吗? “七寻!”凤桓唤住了她,难得心平气和的道:“我承认这些年来我忽略了你,你和九夜都是我的女儿,我却没能做到公平对待,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怨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是凤家终究是你的家,那里有你的兄弟姐妹,有你的家人,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柒陌在凯旋回府之后,见不到你吗?” 凤七寻身体一顿,犹豫着问道:“柒陌……要回来了?” “是啊,听说赈灾的事情都顺利解决了,他们不日便要动身返回离都……” “我,回去。”她打断了凤桓的话,淡声道。 纵然知道雍王府是一个囹圄,里面暗藏了无数的杀机和诡谲,还有看不到的你争我夺和暗潮涌动,但是她还是决定回去,因为有些人不会因为她的偏安一隅就会放过她,相反的,他们可能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雍王府也好,朝堂也罢,畏惧退缩永远只会自取灭亡。对于那些一心想要你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杀了他们! 无论凤七寻当日被赶出府是如何的狼狈和落魄,如今她还是回来了,而且光明正大、堂而皇之。除了假冒王妃的韩蕙茵和病情似乎愈渐加重的蓉姨娘,府上的其他姨娘、少爷还有小姐都一应俱全的等在雍王府门前,遥望着从长街尽头缓缓驶过来的马车。 马车停到近前,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尚未站定,便有人上前扶住了她另外一只手臂,巧笑嫣然的道:“姐姐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不在府中,卿儿甚是想念呢!” 凤七寻淡淡的瞥了凤怡卿一眼,不禁感叹凤怡卿的演技是愈发的出神入化了,连虚情假意看起来都像是发自肺腑一般,让见到的人都以为她们是多么的姐妹情深。 对此她只是但笑不语,平静的眸光一一掠过府门前的众人,得体的问候道:“七寻见过柔姨娘,菱姨娘,大哥。” 柔姨娘轻点了点头,面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回来就好,这府上是越来越冷清了,你回来了倒还热闹些。” 菱儿上前握住凤七寻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说:“数日不见,大小姐瞧着倒是愈发的知书达理了。”言外之意便是暗讽凤七寻以前不懂礼数,欠缺教养。 凤七寻闻言不仅不恼,反而眉眼含笑的道:“菱姨娘过奖,七寻毕竟出自名门大家,知书识礼都是最基本的,不值得一提,比不得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或者出身低贱的丫头,一朝飞上了枝头,礼仪教养都得从头学起。菱姨娘看着似乎端庄了不少,想来是雍王府很养人吧!” 出身低微的人往往最厌恶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菱儿也不例外。凤七寻便是抓住了这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句“雍王府很养人”让她赞同不是,不赞同也不是。如果赞同了便是承认自己出身卑贱,不赞同便是说雍王府不好,着实难以选择。 凤七寻也没想着为难她,如今瞧见她吃瘪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的表情却是愈发的关切了,“瞧我,菱姨娘这身怀六甲的,怎么能让你在门外站这么长的时间呢?还不快进府里去,若是胎儿有个闪失,我可是吃罪不起呢!”说着,她便上前扶着菱儿向雍王府里走去,半是埋怨半是关心的道:“菱姨娘你也真是的,自己的身子可得仔细着点儿!” 菱儿每走一步,心脏就猛颤一下,生怕凤七寻一个“不小心”就让她从台阶上滚落下去了,“不用了,不劳烦大小姐了,小锦,小锦……“ 小锦见状正要上前,却被凤七寻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逼退了下去。 “菱姨娘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再说了,府里的丫环都粗手粗脚的,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危及姨娘腹中的胎儿呢!“ 瞧着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肚子里的孩子,菱儿是愈发的心惊胆战了,紧握着的双手掌心都渗出了汗,直到赫连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凤七寻才松开了菱姨娘的手,温柔无边的话语中暗含了警告,“菱姨娘,做人还是本分些的好,不该惹的人最好不要惹,这样才能顺利的诞下麟儿然后母凭子贵,在这王府里占有一席之地,否则……” 凤七寻话未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便朝着赫连煜走了过去。 第379章 家宴风波 瞧着凤七寻走远的背影,菱儿暗自咀嚼着她说过的话,眸中浮现出漫天的嫉恨,却只能默默地咽下,刚刚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姨娘!”小锦急忙上前扶住菱儿,却在触碰到她右手的时候,不禁低呼了一声,担忧的问道:“姨娘,您的手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我没事……你扶我回妩菱苑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还有待会儿过来给老爷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这次给大小姐准备的家宴我就不参加了。”她有些虚弱的道。 “奴婢知道了,奴婢扶姨娘回去。” 凤七寻用眼角的余光瞧见菱儿被丫环扶着离开了,唇畔扬起了一丝冷笑。她无意于伤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只不过菱儿太过小家子气,一朝得志便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以为她凤七寻是任谁都可以欺负和嘲讽的呢! “在看什么?”赫连煜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 凤七寻收回目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殿下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你回府,所以特地过来瞧一瞧,正好雍王爷盛情难却,我就索性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用个晚膳。”赫连煜眨了眨眼睛,目光狡黠的说。 “真的是盛情难却?我怎么记得家父似乎不是一个会勉强别人的人,该不会是殿下执意要留下来的吧?和我们一起用晚膳,难道就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赫连煜闻言隐有不悦的说:“怎么一同用个晚膳就降低身份了?七寻,你真是越来越像你那个顽固不化的爹了,刚才要不是他拦着,非说我去府门前接你有失体统,我怎么会这时候才见到你呢?” “家父这一点说的没错,你是太子,君臣有别。” 赫连煜皱起了眉头,一把握住凤七寻的手,任由她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松开,兀自说道:“那今日本太子就任性一回,我要在府上吃饭,还要牵你的手,你不许拒绝我!我是太子!” 凤七寻不禁轻笑,笑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竟然耍起赖了。 “好好好,你是太子,你说了算,我只能遵命了!只是……”凤七寻抬起被赫连煜紧握着的右手,“这个……能松开吗?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赫连煜环顾四周,果然瞧见很多人都若有似无的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不要!他们爱看便看吧!我不在乎!走,我们进屋去!”他断然拒绝了凤七寻的提议,拉着她向王府正堂走去。 走在后面的几人都把刚才的情况看在了眼里,柔姨娘笑容温婉的说:“看来太子殿下是真对大小姐动了心,咱们府上没准儿要出一位太子妃了!” 凤怡卿眼神嫉妒的附和道:“是啊,咱们府上的确要出一位太子妃了!”只是未必是凤七寻! 这是凤七寻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家宴,平日里凤桓事务繁忙,总是草草的在书房用膳,偶尔也会到夫人和几位姨娘院子里一起用膳,像这样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饭的情况还真是少之又少。 有人私下嘀咕说是托了她的福,可是凤七寻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这场家宴的真正意图。她淡笑着睇向坐在赫连煜旁边的凤桓,那好生殷勤的模样使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家宴还没开始,伺候菱儿的丫环小锦便悄悄走上前来,附在凤桓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后者立刻脸色大变,继而狠狠瞪了凤七寻一眼,起身一脸抱歉的对赫连煜道:“殿下,真是不好意思了,老臣有些事需要暂时离开一下,您请先用膳。” 赫连煜皱眉,“什么事?要紧吗?” “是内子的一些事情,殿下不必费心,老臣去去就来。”说罢,他就离开座位,表情匆忙的随着小锦离开了。 韩蕙茵的脸色蓦地变得难看了起来,但是碍于赫连煜在场不好发作,只能闷声不语的沉默着。其他人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无不是在抱怨凤桓。这孩子是男是女尚且不清楚,他竟然就这么紧张了,真是让人不安呐! 就连一向淡然处世的柔姨娘都低垂了眉眼,双手用力的搅在了一起。 倒是赫连煜像个没事人一样,夹起一块肥瘦适宜的肉放到了凤七寻面前的碟子里,笑容可掬的说:“多吃点,看你瘦的也太可怜了。大家也都别坐着了,吃饭吃饭!” 太子殿下都下了令,谁还敢不从呢?大家纷纷拿起碗筷,吃起了饭。 其间,赫连煜多次替凤七寻夹菜,本就温润如玉的容颜上挂着能够让全天下的女子都溺毙其中的柔和笑意,而且他还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语气极是温柔的道:“这个不错,听说吃了对女子的肌肤好,还有这个好像是补气血的……”瞧他那模样,真是恨不得把满桌的菜肴都喂进凤七寻的肚子里。 “殿下,这么多……我吃不完的。”凤七寻盯着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的饭菜,苦着一张脸道。 瞧着赫连煜对凤七寻的诸多殷勤,凤怡卿别提多嫉妒了。她拿着筷子的手握得死紧,面上却摆出一副温婉的面孔,笑着揶揄道:“姐姐,瞧太子殿下对你多好呀,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凤七寻不明白凤怡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好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而后者瞧她没出声儿,便是更肆无忌惮了起来,“卿儿早就听说太子殿下对姐姐呵护有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姐姐可真是好福气,能遇到殿下这么万里难以挑一的男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虽然一直以来恭维赫连煜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凤七寻面前。他不禁心里一喜,说话的语气便愈发温柔了,“凤三小姐过奖了,此生能遇到七寻,才是我的福气!” 尽管是在和凤怡卿说话,但是赫连煜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凤七寻的身上,这更让凤怡卿嫉妒不已。 “殿下可真会说笑,您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生得更是丰神俊朗,这全天下的女子都莫不想嫁给殿下呢!可是殿下却独独钟情姐姐,此情此心简直要羡煞旁人了!” 赫连煜目光深情的凝视着凤七寻,眸间倏然掠过一丝落寞,“是么?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凤怡卿掩唇轻笑,似有不解的道:“殿下这词怕是用错了吧?应该是两情相悦才对,殿下痴心姐姐,姐姐对殿下也是一往情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凤七寻沉声打断了,“够了吧!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 第380章 冲动中招 瞧见凤七寻终于发怒了,凤怡卿不禁在心里窃喜,脸上却故作出受到惊吓的无辜模样,怯生生的望着眉头紧蹙的凤七寻。“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卿儿说错什么了?” “大小姐,卿儿年幼,说话难免口无遮拦,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再说了,她也不过是说笑而已,没有恶意的。”柔姨娘赶在凤七寻开口前出言劝说。 凤七寻不悦的冷哼了一声,“说笑?呵,她就算再年幼,说话也应该有个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也不清楚了吗?殿下的事情岂是能够随意搬到饭桌上说笑的?” 凤怡卿闻言,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乞求的看着赫连煜,“殿下,对不起,是卿儿的错,卿儿不应该妄言殿下的事情,卿儿只是觉得殿下平易近人,所以才大胆说笑了几句,卿儿知错了,请殿下原谅。”说话间,她已经起身离座,缓步走到赫连煜面前,似乎想要下跪认错。 “哎——”赫连煜急忙起身,扶起了屈下身子的凤怡卿,“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凤怡卿感激的看了赫连煜一眼,“谢谢殿下,殿下宽宏,只是姐姐……”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分明是想暗讽凤七寻小肚鸡肠,对于别人的玩笑耿耿于怀。 赫连煜先让凤怡卿回到了她的座位上,继而笑看向凤七寻,故作轻松的道:“七寻,你也别生凤三小姐的气了,她就随便说话而已,没必要计较那些。” “殿下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不可以。您或许觉得没什么,觉得这些不过是饭桌上的笑谈,但是若让有心人听到了,传了出去,怕是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吧?殿下尚未大婚,此类流言,还是越少越好。”凤七寻面无表情的道。 “姐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殿下对姐姐的好又不是卿儿一张嘴说出来的,那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姐姐之所以觉得卿儿在胡言乱语,恐怕是担心自己被人误会吧?姐姐……难道不喜欢殿下吗?殿下那么好的人,姐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凤怡卿一口一个姐姐,说出的话却是句句想置凤七寻于不义。 “好了!”赫连煜蓦地沉下了脸色,站起身来道:“伤口既然已经造成了,就不要再在上面撒一把盐了!我突然记起宫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处理,就不多逗留了!”说罢,他就离开了餐桌,大步向雍王府外走去。 “恭送太子殿下。”众人急忙起身高呼道。 赫连煜离开以后,凤七寻眼神冷戾的睨了凤怡卿一眼,不禁懊悔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着了凤怡卿的道,进而再一次伤害了赫连煜。可是没办法,在所有方面她都可以忍耐,唯独感情这一项,也唯独面对赫连煜的时候,她总觉得心怀有愧,所以才不想让别人的三言两语使他产生误会。 误会一旦产生了,便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的清的了,尤其是感情的事,给予了希望以后再让他失望比不给希望更残忍。 “姐姐,你可真是铁石心肠,殿下这么好的人都舍得伤害。”凤怡卿撅着嘴,表情不无埋怨的道,仿佛浑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那里。 凤七寻目光极冷的道:“是吗?既然你觉得太子殿下那么好,不如你去嫁给他啊?”她缓步踱至凤怡卿身旁,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只怕你投怀送抱,他都未必肯要你!” “你!” “哦,我怎么给忘了,就算他肯要你,以你王府庶女的身份,恐怕一辈子也休想爬上太子妃的位子,所以凤怡卿,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此时此刻,凤怡卿明明恨凤七寻恨得要死,面上却仍旧是柔婉而无辜的笑,“姐姐误会了,卿儿从来没有那种非分之想。” “是不敢还是不会?罢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重要了,因为非分之想就是非分之想,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凤七寻唇角微扬,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擦过凤怡卿的肩膀,缓步向前方走去。 凤怡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张开了紧握的右手,掌心处血痕点点。 “凤七寻,咱们走着瞧吧!我总有一天会夺了你的嫡女之位,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嚣张!”她紧咬着嘴唇,恶狠狠地想。 臻儿紧随上凤七寻的脚步,有些不能理解的问:“小姐,卿儿小姐分明是想要破坏您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您怎么就中招了呢?”印象中的小姐可不是这么容易激动的人呐! 凤七寻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这次的确是我太冲动了。”她不是没有嗅到阴谋的味道,是她明知道前面是一个陷阱,却还是傻乎乎的跳了进去,奈何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感情始终都是她的软肋,奈何,奈何呀! “凤七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学乖?”她自嘲的想。 “小姐,前面好像是夫人……”臻儿小声的提醒道。 凤七寻抬眸向前看去,果然瞧见了被几名丫环婆子簇拥着的韩蕙茵,眸中顿时生出不少的恨意。她沉吟片刻,大步上前挡在了韩蕙茵面前,笑容真诚的道:“娘亲,七寻给娘亲请安了,您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呢?数日不见,您难道就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韩蕙茵满目愤恨的睨着她,近乎咬牙切齿的道:“别说是几天不见,就是一辈子不见面,我也不会想要和你说一句话的!” 凤七寻轻笑,极淡的眸光掠过韩蕙茵身后的丫环婆子,“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娘亲说些体己的话,不想让旁人听到。” “这……” “下去!”她沉声斥道。 韩蕙茵略一抬手,“都下去吧!” “是,夫人!” 跟随的下人都窸窸窣窣离开了以后,凤七寻才含笑上前,挽过韩蕙茵的手臂,俨然像是亲密无间的母女,只是她说出口的话恁的让人脊背一寒。 “娘亲刚才那么说,难道就不怕别人怀疑……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韩蕙茵闻言并不见些许慌乱,而是冷眼睇着凤七寻,沉声道:“你的确不是我的女儿,我韩蕙心没有你那么残忍狠毒的女儿!” 凤七寻垂眸冷笑,“这四下都已经没有外人了,你也没必要伪装了吧?茵—姨!” 韩蕙茵身体猛地一震,一把甩开了凤七寻挽着她的手,厉声道:“你说什么?!” 第381章 蓉姨娘病危 凤七寻欺近韩蕙茵,逼得她一步步后退,而她兀自笑得粲然,只不过那夺目的笑容落在韩蕙茵的双眸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凤七寻轻启薄唇,声音极冷的诘问:“茵姨你鸠占鹊巢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把王妃之位还回来了吧?” 韩蕙茵冷哼,面上亦是冷到极致的笑和不屑,“鸠占鹊巢?呵,这王妃之位本来就是我的,这一切也都是我的,何来鸠占鹊巢一说?七寻,你屡次无故诋毁和逼迫我,难不成是想要在雍王府一家独大?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名副其实的雍王妃,是这后宅的女主人,你不过只是一个嫡出的女儿罢了,想要做主雍王府还差得远呐!” “谁说我想要掌管雍王府的后宅了?我不过是想要揭穿你的真面目,然后把属于我母亲的东西,悉数讨回来而已。” “你休想!”韩蕙茵攥紧了拳头,沉声道:“握在我手里的东西,谁都别想夺走!” “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凤七寻唇角微勾,转身缓步向前走去。她始终相信,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等到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她要韩蕙茵身败名裂,并且再次被驱逐出离都,永世不得回来。 凤七寻还没有走到菱湘小筑,迎面便瞧见神色惊慌的湘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看见她便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不由分说的扑了上来,哭着喊道:“大小姐,救救蓉姨娘,求求你救救蓉姨娘,求求你……” 凤七寻皱眉扶起湘儿,“你好好说话,蓉姨娘怎么了?” “蓉姨娘…蓉姨娘她…不行了!”湘儿抹着眼泪,抽噎着说:“刚才奴婢伺候着蓉姨娘用了晚膳,没想到转身她就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还吐出了血。奴婢去妩菱苑找老爷,可是菱姨娘的丫环拦着奴婢,说什么都不让奴婢进去,奴婢没办法才过来找的大小姐,大小姐,你救救蓉姨娘吧!” 凤七寻心下一凛,吩咐展烨道:“展烨,你速去请秦大夫过来,上次臻儿受伤的时候,你们见过的!若是秦苏不愿意来,你就是绑也得把他给我绑过来!” “是!”展烨抱拳领命,继而转身快速离开了雍王府。 凤七寻又看向臻儿,“臻儿,你去妩菱苑请父亲,要是有人胆敢阻拦,不用对她们客气!“ “奴婢这就去!” 臻儿也领命离开后,凤七寻才看向显然已经不知所措的湘儿,放柔了语气道:“你别慌,先带我去瞧瞧蓉姨娘!” “是!”湘儿应了一声,疾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凤七寻也不再犹豫,疾步跟了上去。 离都的冬日极少有阳光明媚的天气,如今却是愈发的阴沉了,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离都城上空,像是盘踞在人心头的阴翳,每看一眼都是难以平复的惶惶不安。 凤七寻脚步不停的走进蓉悦轩,径直走到屋前一把推开了房门,大步迈了进去。然而她并没有看到预想中蓉姨娘孱弱不堪的画面,而是见到蓉姨娘端坐在梳妆台前。她穿了一件极其艳丽的长袍,颜色似血,袖口和袍尾皆绣了烂漫的朝颜花,成团成簇的花朵粲然盛放,生动且逼真。 蓉姨娘的脸上妆容精致,淡扫的娥眉,薄施的脂粉,鲜红的唇透着无限娇媚,不仅见不到半点的病态,反而美得焕然一新。 凤七寻回过头,眼神疑惑地看向紧随而至的湘儿。 湘儿脸上亦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小声的嗫嚅道:“怎么回事?蓉姨娘刚才明明都吐了血,虚弱的好像快要死了一样,怎么这会儿却……” 凤七寻心头漫上了一丝不安,缓步上前小心的唤了一声,“蓉姨娘?” 蓉姨娘转头看向她,笑容欣喜地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正好,快过来帮我瞧瞧,这妆容和这衣服看起来可还好?老爷说他最喜欢我穿红色的衣服了,还说我们初见之时,我便是穿了一身火红色的骑马装,在疾驰的马儿背上瞧着甚是英姿飒爽。”她激动地情绪倏然落寞了下来,眼神哀伤的道:“可是自从瑶儿死了以后,我便再也不穿红色了,总觉得那样的话瑶儿会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那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怎么会呢?”凤七寻强忍了泪意,缓步上前覆上了蓉姨娘的肩膀,望着铜镜中女子柔和中却不乏英气的脸,幽幽的道:“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我相信怡瑶也希望看到你开心快乐的样子。” “是么?”蓉姨娘垂眸一笑,继而看向门口的位置,似乎在找寻着什么。“老爷呢?老爷什么时候过来?我好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一定会吃惊的……”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呢喃道:“我怎么给忘了,老爷…已经很久没来我这里了……” 望着情绪起起伏伏的蓉姨娘,凤七寻突然感到一阵悲哀。这便是女子啊!一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以他的悲喜为悲喜,一辈子谨慎勤恳,只为得良人哪怕一眼的垂怜,可怜却也更可悲。 所以她才决心,这一世哪怕孤独终老,亦不会将身心交予他人。 “蓉儿!”凤桓在屋外大喊了几声,疾步走了进来,瞧见华贵雍容的蓉姨娘时,亦是不免一愣。 蓉姨娘急忙起身,目光欣喜地道:“老爷,你来了,你看蓉儿这么穿好不好看?”说着,她还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一脸幸福的念叨着:“老爷,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看蓉儿穿红衣的模样了吗?你还说,你最喜欢蓉儿骑马的样子。” 凤桓犹豫着上前,扶住与平日里略显不同的蓉姨娘,不解的问:“蓉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说起以前的事?” 可是蓉姨娘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兀自笑得幸福而灿烂,像极了一个怀春的少女。她拉着凤桓的手,激动地说:“老爷,不然蓉儿表演骑马给你看好不好?” “蓉儿,这天寒地冻的,又刚下了雪,咱们改日再骑马。”凤桓皱着眉劝道。 “不要!”蓉姨娘甩开凤桓的手,生气的道:“蓉儿就要在今天骑马!”说罢,她就疾步向院子里跑去。可是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她的身体顿了顿,右手捂着胸口,蓦地狂喷出了一口鲜血,溅在了檐下的白雪中,鲜红的刺目。 “蓉儿!”凤桓大叫了一声。 第382章 蓉姨娘病逝 蓉姨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体不由得晃了两晃,直直的向后栽倒了过去。 “蓉儿!”凤桓大叫了一声,疾步上前接住了蓉姨娘倒地的身体,表情恐惧的大喊:“怎么回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蓉姨娘伸手抚上他的脸,艰难的扯出了一个苍白的笑,“老爷…蓉…蓉儿……好像没办法…给你表…表演骑马了……” “蓉…蓉儿。”凤桓小心的抚摸着蓉姨娘惨白如纸的脸,女子唇畔的点点鲜血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他看向伺候蓉姨娘的下人们,嘴唇颤抖的厉声喊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屋子里仅有的几个下人全都跪了下来,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开口。 这时,展烨带着秦苏来了。 “秦苏,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快过来看看蓉儿怎么样了!”凤桓疾声喊道。 秦苏急忙上前,伸手探向了蓉姨娘的脉搏。片刻之后,他皱眉摇了摇头,一脸愧疚的道:“王爷,蓉姨娘已经病入膏肓,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病入膏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蓉儿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还说要给我表演骑马呢?怎么就病入膏肓了?你胡说,你一定是在胡说,你这个庸医!来人,来人,去宫里请太医,去把太医请过来呀!”凤桓一掌打在了秦苏胸口,失控的大喊。 凤七寻上前扶起摔倒的秦苏,语气冷冷的道:“秦大夫说的没错,蓉姨娘就快要死了,刚才她看起来活蹦乱跳的表现,不过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罢了。” “闭嘴!蓉儿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凤七寻厉声打断了凤桓的话,“蓉姨娘就要死了,你比谁都清楚,从一入冬开始,她的身体就不太好,后来便是时好时坏的,严重的时候连人都分不清了,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妩菱苑暖玉温香!那时候你可曾想过她,想过这个你也曾和她海誓山盟的女子正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如今她快死了,你才过来这里惺惺作态,不觉得恶心吗?” “大小姐……”得到片刻缓和的蓉姨娘缓缓睁开眼,望着出言替她鸣不平的凤七寻,虚弱的说:“你不要这么说老爷,我是一个女子,以以夫为天,在我的世界里,就只有…只有老爷一个人,所以我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可是老爷不一样,他是男子,他不能只顾儿女情长,他要建功立业,他有更广阔的世界和天地,我只求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便…足够了。” “蓉儿!蓉儿!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蓉姨娘艰难的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当初成亲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一直走下去,可是我终究是要食言了,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她用力地咳了好几声,鲜红的血从她口中溢出,和身前艳色的衣服融为一体,“老…老爷,我马上就要…见到瑶儿和莲…莲妹妹了……” “蓉儿,你不要胡说,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啊!”凤桓抱紧了蓉姨娘,通红的眼眶中氤氲开了层层水雾。 “老爷,我听说蓉妹妹……”韩蕙茵也正巧赶了过来,身后紧随着闻声过来的柔姨娘和凤怡卿。 瞧着蓉姨娘的模样,柔姨娘不由得捂住了嘴,眼泪倏然落了下来,“蓉姐姐!” 蓉姨娘最后抬眸睇了韩蕙茵一眼,附在凤桓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后,紧抓着他衣襟的手一松,无力的滑落在了地上。 “蓉儿!”凤桓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柔姨娘身体一个不稳,扶着门框,泪水簌簌的落下,“蓉姐姐……” 其他伺候的下人也都或真或假的落下了泪,就连向来见惯了生死的臻儿也不由得转过了身去,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展烨见状上前,一把将臻儿拽进了怀里,用力地揽着她的腰肢,“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 臻儿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赌气般的道:“谁说我想哭了,不过是沙子迷了眼睛而已。”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凤七寻眸光不经意的移向了凤怡卿,只见后者也故作出悲痛不已的模样,以帕掩唇嘤嘤哭泣了起来,只是她眸间倏然而逝的狠辣却被凤七寻捕捉得分明。 她不禁微眯起了眼,眸中顿时升起了几分怀疑。 蓉姨娘虽然只是雍王府的姨娘,但她是将门之后,夏家在军中也还有些威望,所以她的葬礼自然是按照侧妃的标准筹办,半分都马虎不得。只不过再风光的葬礼,都及不上在她生前时,对她多一点点的好。 许是真的应了柔姨娘的那句话,这雍王府是越来越冷清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雍王府先后走了两个姨娘,一个少爷,两个小姐一个嫡出一个庶出,使得整个府上的人丁瞬间凋敝了起来。凤桓更是因为蓉姨娘的死一蹶不振,每日都在书房里借酒浇愁,就连身体也是大不如从前了。 府上但凡能说得上话的人,都连番的跑了书房好几趟,就连赫连燮都亲自驾临安抚,换来的也不过是凤桓暂时的戒酒。他饱经沧桑的脸上依旧是满布的愁容,以及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郁郁寡欢。 朝臣们皆言,雍王府怕是要就此走向衰落了。 这一日,凤七寻正打算再去探望凤桓一番,好尽一下做女儿的孝道,就瞧见罗管家端着盛放了汤盅的托盘,从另一个方向迎面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给凤桓送的。 他一看到凤七寻走了过来,急忙恭敬的行礼问候:“老奴见过大小姐。” “这是什么?”凤七寻睇了一眼托盘上的汤盅问道。 “回大小姐,是老奴特意吩咐厨房给老爷做的药膳粥,老爷近来胃口不好,秦大夫交代说需要让老爷多喝一些暖胃的流食。” 凤七寻对臻儿递了一个眼神,轻描淡写的道:“交给我吧!正巧我要去看望父亲,顺便把这个药膳粥一并端给他!” 臻儿领命上前,想要接过罗管家手里的托盘。 “这……”罗管家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凤七寻不悦的挑眉,“怎么?你莫不是不相信我?我可是老爷的女儿,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罗管家身体一颤,急忙解释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那就有劳大小姐了!”说完便把托盘交给了臻儿,又行了一个礼之后,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凤七寻睨着罗管家仓皇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勾,“走,咱们去瞧瞧父亲怎么样了。” 第383章 韩蕙茵被怀疑 凤桓居住的凤安楼内已经不见了原来随处可见的酒坛,就连氤氲在房间上空经久不散的酒气也消失了大半,只是屋里仍旧没有下人敢在近前伺候。鉴于凤桓上一次突然暴怒,失手砍下了一个人的脑袋,府里的下人纷纷对这里避如蛇蝎,他们可不想老爷再一个冲动,又要了一个人的小命,所以就连送汤送饭这种小事,都得劳烦罗管家来做了。 凤七寻正要推门进去,一旁的臻儿便犹豫着唤道:“小姐……” 她明白臻儿语气里的担忧,于是对她安抚性的笑了笑说:“放心吧!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不会一时冲动就把我给杀了的,况且不是还有你和展烨吗?就凭你们两个武林高手,还拿不下一个消沉了数日的武将?”说罢,她便推门走了进去。 凤桓神情颓丧的靠着床边坐在了地上,身上只着了单薄的衣衫,花白的头发蓬乱的堆在头顶,形容憔悴,目光呆滞,狼狈的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凤七寻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颓废的模样,淡声道:“父亲,我来看你来了。” 凤桓不为所动,只有微微转动的眼珠表明他还活着,而不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凤七寻最是见不得别人颓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是想要给谁看呀?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她年幼之时最敬重的父亲。那个她印象中威风凛凛的将军,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比街边乞丐还不如的模样了呢?” 她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双臂环胸,睨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凤桓。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你究竟还要这样颓废到什么时候?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姨娘,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伤心也该要适可而止了?你这样对得起谁啊?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凤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死去的莲姨娘和蓉姨娘吗?” 似乎是觉得凤七寻说话的语气太重了,臻儿小心的提醒道:“小姐,您这么说似乎有点太过了吧?老爷毕竟是您的父亲。” “父亲?”凤七寻冷笑,眼角眉梢都是对凤桓的不屑,“呵,我的父亲是大凛朝的雍王爷,是战绩彪炳的征西元帅,是骑马穿梭在箭雨中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大英雄,而不是这个胆小懦弱,只会缩在自己房间里,不肯面对至亲之人死亡事实的懦夫!凤桓,你不是最在乎雍王府的颜面吗?可是如今的你却让雍王府,让凤家成为了朝臣、离都乃至整个大凛朝最大的笑柄!” 她端过托盘上的汤盅,目光极冷的道:“药膳粥?暖胃?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与其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你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说完,她的手一松,汤盅“哐啷”一声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碎了!而她霍然起身,冷声道:“我们走!我凤七寻没有这么懦弱的父亲!”说罢,凤七寻就转过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等等……”凤桓黯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七寻,我可以相信你吗?” 凤七寻回过头,望着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的凤桓,语气肯定的道:“当然了,我可是你的女儿,唯一嫡出的女儿了!”她刻意在唯一上面加重了语调,意在表明如今的凤七寻和雍王府已经是真正的一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凤桓扶着锦床的帷栏,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极是认真的看着凤七寻。“蓉儿临死的时候,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小心夫人’。” “父亲的意思是?” 似乎是在顾忌什么,凤桓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怀疑你母亲和蓉儿的死可能有关系,所以她才会出言提醒我,你…认为呢?” 凤七寻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语气亦是平静,“没有可靠的证据,七寻不敢妄言什么。不过蓉姨娘的死的确蹊跷,按照常理来说,普通的风寒发热就算闹得再严重,也不会到了危及人性命的地步。” “所以你也认为蓉儿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凤桓一拳砸在了床上,双目圆睁的吼道:“是谁?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杀了我的蓉儿?到底是谁?”他蓦地抬起头,眸间一片猩红,“会是蕙心吗?会是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七寻故意隐瞒了蓉姨娘离世时凤怡卿眼神里的阴毒,冷哼了一声,眼神不屑的道:“后宅女人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了,杀人害命当真还会需要什么理由吗?” “你是说她嫉妒我对蓉儿的宠爱,所以下毒手杀了她?” “我可没有那么说,一切都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可是我最近宠爱的人,明明是菱儿,她就算要杀,也应该杀菱儿才对。”凤桓人虽然颓废了不少,但是幸在还不糊涂。 凤七寻闻言冷笑,“也许她只是还没有动手而已……” “不,不会的,我和蕙心夫妻那么多年,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凤桓摇着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说。 “她是你的妻子,亦是我的母亲。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想相信她竟会对蓉姨娘下此毒手!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凤七寻微眯起了眼,试探性的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的母亲真的是杀害蓉姨娘的真凶,父亲你又当如何?” 凤桓眼神蓦地冷戾了起来,沉声道:“如果查明她的确是杀害蓉儿的凶手,那么我一定会亲手杀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妒妇,决不姑息!” 凤七寻略一颔首,“我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调查好了,我一定会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还父亲一个真相!” “好,好,那就交给你了。” “女儿告退,一会儿我会吩咐下人重新做一些膳食送过来,父亲多注意身体。”凤七寻屈身施了一礼,垂眸退了出去。 走出凤安楼有一段距离之后,臻儿才满脸狐疑的问道:“小姐,蓉姨娘真的不是病死,而是被别人害死的呀?夫人……真的会是杀害蓉姨娘的凶手吗?凶手会不会另有其人?” 凤七寻瞧了她一眼,“你一次性问我那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 “呃……”臻儿挠了挠头,笑得一脸赧然,“就…就一个一个回答嘛!” 凤七寻轻笑,眉目倏然冷凝了起来,声音低沉的道:“蓉姨娘的确是被人害死的,至于凶手是不是另有其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的是,夫人就是杀害蓉姨娘的凶手,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第384章 展开调查 闲庭看雪,大抵是冬日里最惬意的生活了。 菱湘小筑的暖阁里燃了旺盛的炭火,鎏金的铜炉中熏香袅袅,身着荷粉色绣了山茶花锦袄的凤七寻半倚在窗前,悠然的眸光透过微开的窗子,落在不染纤尘的白雪上,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落在慢慢从厚重云层里探出头的初阳上。淡金色的阳光亦倾洒在她精致的眉眼上,每一处都是极致的美。 “小姐。”臻儿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布包。 凤七寻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轻轻关上了窗户,看向一身落雪的臻儿,不由得嗔怪道:“都说了让你穿上蓑衣,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展烨怕是要在心里责骂我了。” 臻儿面上一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抱剑护卫在外间的展烨,一脸羞赧的道:“小姐又开奴婢的玩笑,奴婢和展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凤七寻挑起了眉,故意语气暧昧的问道。 臻儿害羞的一跺脚,“小姐!” “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一片好心,想要帮你寻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不问便是了。”虽说不问,话语里却分明是揶揄和调侃,惹得臻儿的小脸愈发的红了起来,撅着嘴,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凤七寻收起玩笑的态度,正色问道:“我要的东西可拿来了?” “嗯,找到了!”臻儿也恢复了认真的模样,把手里的布包解开,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在了凤七寻面前的矮桌上,只见那黑乎乎的一堆残渣,似乎是熬制草药所剩余的药渣。 “这是奴婢在膳房里找到的,最近府上生病需要熬药的只有蓉姨娘一人,所以这药渣定然是蓉姨娘的无疑,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已经请好几个药房的大夫都看过了,他们都说这些不过是治疗普通风寒发热的草药,没有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凤七寻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问题呢?如果蓉姨娘所中的毒不是通过汤药服进去的,难道会是通过……膳食?臻儿,一直以来,蓉姨娘的膳食都是谁负责的?” 臻儿想了想回答:“是湘儿,无论是草药还是膳食,都是湘儿亲力亲为,不曾假手于人。” “湘儿?” 凤七寻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小丫环清秀可人的模样,那是原来伺候在凤怡瑶身边的丫头,以前的性子和她的主子一样,张狂的很,不过自从凤怡瑶死了以后,她就一直伺候在蓉姨娘身边,很是尽心尽力,以往的张扬也收敛了不少。 这样一个伺候过母女两个主子的人,会狠心对蓉姨娘下毒手吗? “臻儿,你暗地里调查一下湘儿这个人。”凤七寻淡声吩咐。 “小姐是在怀疑湘儿?” “怀疑说不上,只是每一个接近过蓉姨娘的人,都有暗害她的嫌疑罢了,若是想要查出真凶,这些便不得不防,去吧!” “是!” 凤七寻又扫了一眼摊开在矮桌上的药渣,不禁想起了封青越。要是他在的话,以他逍遥鬼医的名号和出神入化的医术,一定能看出些许端倪吧!只可惜他和凤柒陌一样人在灾区,距离都少说也是上百里地,就算是日夜兼程估计也得多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到时候估计就算有证据也已经被毁灭了。 不知道他们在灾区怎么样了,他虽然顶着逍遥鬼医的名头,但是瘟疫着实棘手,希望他和柒陌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凤七寻如是想。 她起身拿过屏风上的狐裘裹上,淡声吩咐外间的展烨,“你随我去蓉悦轩走一趟吧!”然后就缓步走出了暖阁。 展烨轻颔首,大步上前跟上了凤七寻的步伐。 自从蓉姨娘去世了以后,蓉悦轩就像昔日的妍眉庄一样,渐渐空荡了起来,最终难逃废弃的命运。凤七寻推开紧闭的大门走进去的时候,瞧见屋檐下摆了一个火盆,一身缟素的湘儿正跪在檐下,一边抹眼泪一边烧纸钱,看着好不伤心。 似乎听见大门有响动,湘儿抬起头来,瞧见是凤七寻之后,急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凤七寻瞧着被风裹挟着吹落到脚边的纸钱,幽幽的道:“你倒是忠心。” “奴婢从小就被卖进府里为婢了,先是跟着大…瑶小姐,后来又过来伺候姨娘,她们待奴婢都是极好的,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说着,湘儿的眼泪便啪嗒啪嗒的又落了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凤七寻淡淡的道了一句,看向蓉姨娘生前住过的屋子,“你带我进去瞧瞧吧!我也想缅怀一下蓉姨娘。” “是,小姐这边请。” 蓉姨娘的房间还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物品摆设都没有改变,桌椅家具也都纤尘不染,似乎是每天都有人过来打扫。 “老爷有派人过来打扫吗?”凤七寻疑惑的问。 “是奴婢过来打扫的,姨娘虽然走了,但是只要蓉悦轩还在,奴婢就觉得还有个念想,所以一有空就过来收拾打扫一下。” 凤七寻微笑着轻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瞧见窗前的一株紫丁兰开得正盛。她依稀记得,蓉姨娘好像不喜欢紫丁兰,于是问道:“这紫丁兰也是你摆在那里的?” “是三小姐送的,您也知道,自瑶小姐走了以后,蓉姨娘的日子过的很孤单,整个人也消沉了不少。瑶小姐生前和三小姐关系比较好,所以三小姐一有空便会来看看蓉姨娘,顺便带些好吃好玩的来讨她欢心。” “原来是三小姐,她可真是有心,那这紫丁兰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呢?” 湘儿略微想了想,答道:“大概是蓉姨娘卧病在床了以后,三小姐过来探望姨娘,说这屋子里太过沉闷,应该添一些亮丽的颜色,于是便差人送了这紫丁兰过来。” “还是卿儿妹妹心思细腻。”凤七寻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转而走到熏香炉前面,伸手在炉上沾了些余灰,凑到鼻端闻了闻,继而对展烨使了一个颜色。 展烨会意的掏出一条白绢,打开熏香炉,沾取了些许香灰。 “大小姐,是这熏香有什么不妥吗?”湘儿不解的问道。 凤七寻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回答道:“不是,只是我觉得这香味有些特殊,所以想留一些回去研究研究。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奴婢恭送小姐!” 第385章 赫连煜到来 骄阳初升,积雪消融。菱湘小筑里间的桌案前,凤七寻皱眉端坐,锐利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摆放在桌面上的三个青花瓷的杯碟。碟中分别摆放着药渣,紫丁兰的花粉还有名唤白萼的熏香,而她面前则放着一张秦苏开给蓉姨娘的药方。 自古后宫争斗,利用花草熏香的相生相克害人的戏码,她在前世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太多,甚至说都快烂熟于心了,可是摆在眼前的三样东西,却并不存在混合在一起会置人于死地的作用。 凤七寻把眼前的药方看了又看,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可是不可能啊,这一切在逻辑上全都说得通,而且凤怡卿那样心思诡谲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送给蓉姨娘东西的。是不是她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而这个线索正是解开一切真相的关键。 臻儿站在桌案前,表情认真,语气恭敬地禀报道:“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问询过离都有名望的大夫,甚至还托安公公询问了宫里的太医,他们都说这三种东西混合起来,是对人有益而无害的。另外,湘儿的一切奴婢也都已经调查了,她家境贫寒,父亲又嗜赌……” 凤七寻抬手制止了臻儿的话,淡声道:“湘儿不可能会是杀害蓉姨娘的帮凶。”一个那般尽心尽力祭奠亡灵、缅怀先主的丫环,绝不可能会对她的主子下毒手! “到底,到底遗漏了什么呢?”凤七寻侧眸望向窗外,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击着桌面。 臻儿和展烨互看了一眼,默契的不去打扰她的思考,悄悄退了出去。 凤七寻则靠在椅背上,双眸出神的望着虚空,轻轻蹙起的眉头像是起伏的山峦,配上如画的眉目,微抿的嘴唇,端的是点点愁怨,缕缕哀思,病如西子尚要胜过三分。 “小姐。”臻儿的声音蓦然响起,“太子殿下来了。” 凤七寻被这一声轻唤召回了神。太子?赫连煜?他怎么突然来了?自从上次一场晚宴不欢而散的以后,他许久都没到雍王府来了,久到凤七寻还以为他生了气,再也不要理会她了呢! 如今听到臻儿的禀报,她急忙起身走向外间,正好瞧见一身靛青色锦裘的男子推门而入,丰神毓秀的容颜上凝结着些许冬日的寒凉。 “七寻参见……” 刚一开口还未及行礼,凤七寻只觉身子一个踉跄,竟是被赫连煜霸道的拢进了怀里。半是冷寒半是温暖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混合着男子深深浅浅的呼吸。她就这么紧贴着男子坚实的胸膛,依稀听到了心脏强有力的狂跳。 “七寻,我试过了!我试过不见你,不想你,不爱你,我真的试过了!可是……我失败了,在这段我逼迫自己不来找你的日子里,我根本安不下心来批阅奏折,处理朝政,我把父皇交给我的事情办的乱七八糟,因为我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都是你而且只有你!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七寻!” 凤七寻轻拍着赫连煜的背部,试图平复他激动的心绪,温言道:“殿下,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赫连煜闻言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开你!我想清楚了,去他的赫连皇室,去他的太子之位,去他的江山天下、一国之君,我只要你就够了!只要你肯陪在我身边,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凤七寻叹息了一声,幽幽的道:“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不和你在一起,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你太子的身份……” 赫连煜身体一僵,无力的垂下了环抱着她的手,神情落寞的问:“那是为什么?因为你爱上了别人?是……岐王叔吗?还是说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没关系,只要你还肯看我一眼,我就有信心等你回心转意,我可以一直等一直等……我不比他们差,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好。” “殿下……”凤七寻多想告诉他,她拒绝他不是因为她爱上了别人,而是她的心早就死了,一颗死了的心怎么还会心动呢?所以她此生绝不会爱上任何人,更不会再荒唐的把自己悉数交给别人。 那一段兵荒马乱最后含恨而终的所谓爱情,体验过一次便够了!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到你拒绝我,我什么都不想听……”赫连煜伸出手,动作极轻的触碰着凤七寻的面颊,眸光温暖且神情,只是语气里莫名的哀伤让人心疼,就像是开到荼蘼的花朵,越是繁华越多衰败。“就像这样安安静静的,多好。”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是弹指一瞬。也许凝望的时间于赫连煜而言,就是一眼万年吧!他缓缓收回了手,扯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而后转身朝屋外喊道:“小安子,你进来吧!把我给七寻带的东西都拿上来!” 他转而看向凤七寻,献宝似的道:“七寻,今儿个我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瞧见父皇派人给她送去了好多的胭脂水粉,听说对女子的皮肤是极好的,所以我特意向母后讨了些,拿来送给你!” 说话间,小安子便抱了满怀的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赫连煜拉着凤七寻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来,示意小安子把那些胭脂水粉,通通放在了两人之间的雕花楠木桌上。他细心地把那些大小不一的瓶罐依次排开,并且全部打开了来,对明显适应不了他思维跳跃,犹自微怔的凤七寻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凤七寻瞧着面前或淡粉或嫣红抑或桃红色的胭脂,还有呈粉状、膏状或者液体的水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是见她久久都没有开口,赫连煜高涨的情绪顿时下去了不少,声音极低的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也是,你那般天生丽质,怎么会用到这些俗物……” “谁说我用不到了?”凤七寻唇角微弯,挑眉反问。 赫连煜闻言,黯淡下去的眸子倏然又亮了起来。 “殿下有心了,女子哪有不喜欢胭脂水粉的?更何况这些东西一看便知是上品,也只有宫里能用得到吧?七寻谢过殿下了!” 赫连煜终于展露笑颜,“你喜欢就好!”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我宫里还有事,就不多逗留了,等下次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凤七寻轻点头,“七寻送殿下出门。” “不用了,外面天寒,你还是不要出来了!”说罢,他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386章 发现线索 赫连煜离开了以后,凤七寻便唤了臻儿进来,吩咐她把铺陈在楠木桌上的胭脂水粉,一件不落的悉数收起来。 臻儿拿来了一个红木匣子,一边收拾一边喋喋不休的说:“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他送给小姐的这些个胭脂水粉,小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收了起来,怕是会伤心难过的吧!刚才在屋外的时候,奴婢还听安公公提起,说殿下这次是抽了空过来的,为的便是给小姐送这些他精挑细选过的胭脂水粉,不然殿下何苦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呢?只可惜殿下的一片良苦用心……” 实在被念叨的烦了,凤七寻就白了臻儿一眼,佯装不满的斥道:“你究竟是我的丫环,还是太子殿下那一边的人?一字一句的净为他着想了,说得我好像多么冷血无情似的,也不怕外面的展烨听了吃醋?”说着,她便拿嘴呶了呶门口的位置,眼神中尽是揶揄,就连语气里都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调侃,“既然你这么心疼太子殿下的一片好心,不如我把这胭脂水粉都送给你好了!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横竖我是没有人细瞧了,你好好打扮打扮,好歹还有展烨每天朝夕相对呢!” 臻儿知道论口才,她是无论如何都胜不了凤七寻的。这不,她才念叨了几句,就被自家巧舌如簧的小姐给调侃的体无完肤,就差没有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小姐!”她气恼的一跺脚,满脸不平的道:“奴婢也是实话实说嘛,这女子哪有不用胭脂水粉的?就算那些艳丽的胭脂您不喜欢,那玉容膏什么的可是对皮肤极好的,听说还美容养颜,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在用着的……” 凤七寻闻言,只觉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付出了水面。她蓦地打断了臻儿的话,直勾勾的盯着她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臻儿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心的咽了一口唾沫,嗫嚅道:“奴婢刚才说玉容膏对皮肤极好,而且还美容养颜。” “不是这一句,下一句!” “下一句?”臻儿挠了挠头,恍然道:“哦!!下一句!下一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在用着的,就…就这个玉容膏。”她拿起一个画有雪莲花的袖珍瓷罐,目光不无疑惑的看着有些异样的凤七寻,小心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吗?这玉容膏哪里不对吗?” 凤七寻似是没有听到臻儿的问话,沉吟片刻后面上突然一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臻儿,我知道了!”她拍了拍臻儿的肩膀,一脸轻松的道:“谢谢你,臻儿!” 臻儿被凤七寻一连串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谢奴婢?谢奴婢什么?还有,小姐,你知道什么了?” 凤七寻抓着臻儿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蓉姨娘是怎么死的了!就是玉容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玉容膏里有一位草药叫茄芷,茄芷性温良而无毒,且有助于延缓衰老,但是它如果和紫丁兰、白萼两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话,便会成为致人死地的慢性毒药,而且悄无声息,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她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在前世赫连焱的后宫里,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只不过行凶的人更加残忍,把紫丁兰、白萼、茄芷、柃木等十数种草药混合,最终使被害之人全身皮肤溃烂,死状凄惨无比。 难怪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个! “臻儿,你去禀告老爷,就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让他召集府上众人在王府正堂等我,我要当场揭穿凶手的把戏!”凤七寻唇角微扬,信心满满的道。 “是!” 雍王府正堂,除了凤七寻以外,府上为数不多的主子们全都到齐了,并且都按照各自的身份坐在了相应的位置上。就连因为身怀六甲而行动不太方便的菱儿,都在丫环的搀扶下来到了这里,并坐在了凤怡卿旁边的位置上。 “老爷这么着急忙慌的把我们大家都召集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韩蕙茵看向身旁面容严肃的凤桓,平静的问道。 “七寻说她查出来暗害蓉儿的凶手是谁了。” “什么?”韩蕙茵皱眉,表情不屑的道:“就凭她?一个闺阁女子?能查出来什么呀?更何况,蓉妹妹不是病死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被暗害的了?” 凤桓冷哼了一声,道:“蓉儿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就一病不起,最后还……总之,她的死有蹊跷!” “有蹊跷?既然老爷觉得蓉妹妹的死有蹊跷,那为什么不干脆交给大理寺来调查呢?他们就算再不济,也要比七寻一个小丫头要强吧!” 凤桓皱眉睇了韩蕙茵一眼,“七寻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总之我相信她!况且家丑岂可外扬?”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蓉妹妹是被府里的人害死的?”韩蕙茵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眼神轻蔑的哂笑道:“敢情老爷今儿个召大家过来,是准备了一场鸿门宴啊!那老爷您倒是说说,咱们这几个人里,到底谁是害死蓉妹妹的凶手?是妾身还是柔儿妹妹?亦或是最近颇受老爷宠爱的菱儿妹妹呢?” 韩蕙茵阴阳怪气的语调终于惹怒了凤桓,后者一掌拍在朱漆的实木桌上,沉声呵斥道:“你说够了没有!” 韩蕙茵没想到凤桓会爆发这么大的怒气,顿时吓得一哆嗦,却还犹自强装镇定的问道:“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老爷怎么还发起火来了?您把大家召集过来,还说查到了暗害蓉妹妹的真凶,这不是明摆了说真凶就在我们中间吗?” “真凶的确就在我们中间。”女子淡然的声音响起,一袭绛紫色锦袄的凤七寻从门外大步迈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三个下人,分别拿着一盆紫丁兰花、一个鎏金熏香炉还有一个绘有天山雪莲的细瓷罐。 瞧见凤七寻走了进来,在场的众人可谓表情各异。凤柒云、莲姨娘还有菱儿都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凤怡卿则低垂了眉眼,眸中掠过一抹紧张和恐惧,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搅在了一起。 韩蕙茵则是微眯起了眼,脸上的表情莫名,冷声质问的语气却是凌厉,“七寻,你这又是在胡闹些什么?” 第387章 指证韩蕙茵 凤七寻并没有理会韩蕙茵的质问,而是先屈身朝着凤桓行了一礼,“七寻见过父亲!”她继而看向另一旁的韩蕙茵,目光从容而淡然的道:“母亲,我这可不是在胡闹,我身后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凶手用来暗害蓉姨娘的工具!” “你说什么?那些?一盆花,一个熏香炉,还有一罐玉容膏?你别告诉我们说,凶手是端起了熏香炉把蓉妹妹砸死的!”韩蕙茵语气不善的质问。 “当然不是!凶手是利用草药之间的相生相克,从而害死蓉姨娘的!”凤七寻侧过身,让下人们把手中的三样东西更清楚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而她在一旁解说道:“玉容膏想必大家再熟悉不过了,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府上的姨娘小姐们应该没有不用的吧!紫丁兰,花开紫色,香气清淡,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这熏香炉里的是添加了白萼的熏香,作安神之用。这三样东西,都是我从蓉姨娘的房里拿来的。” 她微微一笑,缓步踱至中央,抬眸看向端坐的凤桓,“父亲,这玉容膏里的茄芷,熏香里的白萼和紫丁兰本都是无毒的东西,且每一样都对人的身体有益,但是若是这三种药物混合在了一起的话,对人便是致命的伤害!所以蓉姨娘并不是感染了风寒而死,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凤桓霍的站起了身来,眸光阴冷的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韩蕙心又是一声不屑的冷嗤,“哼,真是笑话,你说这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有毒,它们就一定有毒啊?老爷关心则乱,可能会相信你的信口雌黄,我们可没那么容易被蒙骗!” “我就知道母亲会这么说,所以……”凤七寻顿了顿,转身看向正堂大门的方向,“臻儿,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臻儿闻言,提着一个笼子走了进来,笼子里装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 凤七寻瞧了一眼可爱的小白兔,不无惋惜的摇着头道:“小白兔啊小白兔,我本来不想害死你们的,但是有些人非要逼我这么做,所以我只能残忍一次了!” 她当场取过一个碟子,然后分别取了少许的玉容膏、熏香灰和紫丁兰的花粉,然后往碟子里倒上水,再把碟子里的水喂给了小白兔。 “因为毒性的发作比较慢,所以大家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胡闹!我们哪来的闲工夫陪你在这儿耗着?”韩蕙心厉声斥道,起身准备离开。 “坐下!”凤桓沉声道:“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许离开正堂半步,否则他就是杀害蓉儿的凶手!” 还是他说话有分量,此言一出,就算存了离开的心思的人,也只能乖乖的坐在座位上了。 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半个时辰过去了,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白兔渐渐虚弱了下来,最后身子一歪,倒在了笼子里再也不动弹了,竖起的耳朵更是无力的耷拉了下来,显然是死了! 众人见状,皆是一片唏嘘不已,同时又全都心惊胆战,暗自揣测在场的人里面,究竟是谁那么狠毒,居然向蓉姨娘下了这种毒手! 凤桓有些沉不住气的道:“七寻,结果我们都已经看到了,你快告诉我凶手是谁?是谁?是谁竟然这么残忍的杀害了我的蓉儿!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凶手么……” 凤七寻垂眸浅笑,再抬起眼时,原本温婉的眸光已被冷静和理智取代。她目光灼灼的望着坐在上首的韩蕙茵,“王府上下的姨娘小姐们都用玉容膏,蓉姨娘也不例外,这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而玉容膏里含有茄芷,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母亲,似乎那掺有白萼的熏香,是你差人送给蓉姨娘的吧?”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唰的集中在了韩蕙茵的身上,其中有怀疑,有难以置信,也有幸灾乐祸。 凤桓更是目光森寒的看着韩蕙茵,“夫人,是你?竟然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蓉儿?” “我没有!老爷!我没有害死蓉妹妹!是七寻在胡说!是她在污蔑我!”韩蕙茵连声辩驳。 “污蔑?七寻她可是你的女儿,就算是要污蔑,她也应该污蔑别人!韩蕙心,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老爷!”韩蕙茵焦急的唤了一声,继而目光阴狠的看向凤七寻,“凤七寻,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有让人送熏香给蓉妹妹,就算那掺有白萼的熏香是我送给她的,那又如何?我根本不知道白萼和茄芷还有紫丁兰混合在一起会置人于死地!更何况,若要论起害人的话,好像送去紫丁兰花的人才最可疑吧?” 韩蕙茵的话音才落,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凤怡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脸恐惧且声音颤抖的说:“父…父亲,那紫丁兰花是卿儿送给蓉姨娘的,可是卿儿真的没想过要害蓉姨娘呀!卿儿怎么也没想到,那三种药物混合在一起会害死人呐,父亲!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凤桓厉声质问。 凤怡卿瞧着凤七寻似乎是有意针对韩蕙茵,索性就赌一把。“而且送紫丁兰花给蓉姨娘是夫人的提议!” “你血口喷人!”韩蕙茵霍的站了起来,指着凤怡卿,冷声斥道:“我什么时候提议你送紫丁兰给蓉妹妹了,什么时候?你这个贱种,居然胆敢污蔑我!” “住口!”凤桓狠斥了她一声,转而看向凤怡卿,“怎么说?” “那一日,卿儿去探望蓉姨娘,瞧着她屋子里太过沉闷,没有什么亮丽的颜色,所以就打算送一盆花过去。卿儿原是打算送郁金香的,结果在花房挑选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夫人,夫人便建议卿儿送紫丁兰,还说紫丁兰花不仅颜色鲜艳,而且提神醒脑,对人身体好,所以…所以卿儿才……没想到竟然害了蓉姨娘!父亲,卿儿有罪!卿儿有罪呀!”凤怡卿说着,眼泪就簌簌的落了下来。 “你何罪之有?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了罢了!”凤桓睨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韩蕙茵,恶狠狠的说道。 韩蕙茵闻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凤桓,“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相信是我害死了蓉妹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我没有让人送熏香给蓉妹妹,更没有建议卿儿送紫丁兰花,这分明是她在污蔑我,还有七寻,她们俩肯定是一伙的!” 第388章 韩蕙茵身份被揭穿 这时,原本端坐在凤怡卿身旁的柔姨娘起身,在凤怡卿旁边跪了下来,表情温婉如斯,“老爷,虽然妾身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是卿儿是妾身的女儿,更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她绝不会做出杀害蓉姐姐的事情,更不会撒谎去污蔑别人,还望老爷明鉴。” 韩蕙茵皱眉看向下跪的柔姨娘,双眼圆睁,表情愈发愤怒了起来,“你说你的女儿没有杀害夏蓉,更不会撒谎,意思是杀人的人是我了?闵柔,亏我还唤你一声柔妹妹,没想到你平日里温婉如水、与世无争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到了关键时刻居然也帮着自己的女儿来陷害我,好一个包藏祸心的贱人!” “够了!”凤桓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斥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韩蕙茵挑眉冷笑,“怎么?老爷嫌弃我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就算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又如何?你还会相信我吗?”她伸手一指堂下或站或跪的三个人,“你相信的永远都是她们那些血口喷人的贱人!不过我不会任人冤枉的!” 她眸光凌厉的睨着凤七寻还有凤怡卿,冷声质问道:“好啊!你们说那熏香是我差人送的,还说紫丁兰是我建议送给夏蓉的,证据呢?就算想要指证我杀人,也要讲求证据吧!杀人这么大的罪名,可不是你们红口白牙一说便能定罪的!” 凤桓固然愤怒和伤心,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他闻言亦看向凤七寻,“夫人说得也没错,凡事都是要讲求证据的,你可有证据证明蓉儿的确是她害死的?” 凤七寻微微一笑,眸中一如既往的镇定让韩蕙茵不由得心颤。“杀人的物证已经摆在这里了,至于人证嘛……”她顿了一顿,淡然的眸光穿过逐渐紧张的气氛,落在了韩蕙茵身后的一个人身上,幽幽地道:“徐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丫头,也是跟在母亲身边最久,同母亲最为亲近的人,她说的话,应该没有人会怀疑了吧?” “徐嬷嬷?!”韩蕙茵缓缓转过身,不敢相信的看着低眉顺目的徐嬷嬷,“连你也要帮着她们陷害我?你可是我这边的人!” “夫人,正因为老奴是您那边的人,所以才更不能看着您一步步的走错,最终万劫不复啊!莲姨娘和蓉姨娘的死已经很令人痛心了,老奴不希望府上再有姨娘因为夫人你的嫉妒心,而惨遭杀害呀!”徐嬷嬷痛心疾首的道。 凤桓身体一震,“你说什么?难道莲儿的死……” 徐嬷嬷疾步走到堂下跪了下来,“老爷,都是老奴的错!从一开始莲姨娘死的时候,老奴就不应该帮夫人瞒着,以至于害了蓉姨娘!老爷,老奴对不起您,对不起凤家啊!” 凤桓极力压制住狂暴的怒气,咬牙切齿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老爷,其实夫人是最早发现二小姐和二少爷有染,且二少爷不是老爷亲生儿子的人。她为了掩住这一个丑闻,同时保护二小姐,便和莲姨娘达成了协议——夫人不会说出二少爷的秘密,但是二少爷必须断绝和二小姐的来往。后来事情败露,夫人便以莲姨娘当堂自杀,作为保住二少爷性命的条件,于是……” “于是莲儿才会自尽当场……”凤桓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苦涩还是伤心抑或懊悔,总之是五味杂陈,“那…那蓉儿的死呢?” “蓉姨娘的死正如大小姐和三小姐所说,夫人知道蓉姨娘一直有用玉容膏的习惯,便先是命老奴给蓉姨娘送去了掺有白萼的熏香,接着便假装花房偶遇,提议三小姐送紫丁兰花给蓉姨娘,这样就算最后蓉姨娘被害的事情败露了,也不会怀疑到夫人的身上。” 凤桓已经瘫坐在椅子上,震惊的无以复加了。他没想到和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结发妻子,竟然会是一个心肠歹毒且城府这么深的人! 韩蕙茵则由先前的不敢相信,变成后来的失望至极,再到如今的怒火滔天,“徐嬷嬷,你是我的陪嫁丫头,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为什么?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说着,便抄起手边的茶杯朝着徐嬷嬷扔了过去。 徐嬷嬷没有躲开,青花瓷的茶杯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头上,顿时砸出了一个伤口。鲜血沿着伤口缓缓流下,在她的脸上蜿蜒开来,显得异常狰狞。 韩蕙茵不这么做还好,一这么做,她所有的行为在别人看来,都变成了恼羞成怒,而大家对她的怀疑也渐渐变成了确定无疑。 凤桓招手唤来了阎琛,沉声命令道:“把夫人关押到柴房里去,明日交由大理寺处理!” “是!”阎琛领命,招呼了两个护院,欲上前架起韩蕙茵的手臂把她拖下去。 “滚开!”韩蕙茵厉声斥退了那两名护院,神态高傲且愤怒的喊道:“凤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雍王府的王妃,而且我还是太师府的嫡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难道就不怕我大哥二哥他们报复你吗?” 凤桓冷笑,“太师府?难道我堂堂的雍王府,还会害怕一个太师府不成?你既然已经嫁到了我凤家,便是凤家的人,你不守妇德,残害府中姨娘,我留你不得!带下去!” “慢着……”凤七寻幽然出声。 凤桓抬眼看向她,“还有什么事?” 凤七寻极浅的一笑,“父亲难道不想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害死蓉姨娘吗?” “还不是因为嫉妒!这么多年,我真是错看了她,还以为她稳恭持重,贤良淑德,没想到竟然是妒妇一个!而且还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妒妇!” “父亲这么说可就错了,母亲如果真是单纯的嫉妒蓉姨娘,那她早在蓉姨娘进门的时候,就该想法设法的害死她,又何必等了这么多年呢?” 凤桓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凤七寻看着眼神中渐露惊恐的韩蕙茵,一字一句的说:“她之所以害死蓉姨娘,是因为蓉姨娘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的秘密。” “秘密?是什么?” “秘密就是——”凤七寻指着极力想要挣脱护院钳制的韩蕙茵,“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母亲的双胞胎妹妹——韩蕙茵!” 第389章 阴谋破灭 一个接一个的重磅消息,就像是滚滚的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心头。其他人固然震惊,却都比不上内心波涛汹涌的凤桓。他踉跄着起身,走到被控制住的韩蕙茵面前,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不,不可能的……”韩蕙心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和他同床共枕了多年的女人,竟然不是韩蕙心,“不可能!她明明就是……” “她真的是吗?”凤七寻挑眉反问,“父亲,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她的习惯,她的性格亦或是她身上特有的标记……她真的是我的母亲韩蕙心吗?” 凤桓颓然后退了一步,表情绝望的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母亲,更不知道她是谁!可是如果她不是你的母亲,那你的母亲呢?她在哪里?蕙心她……在哪里?” “她死了!”韩蕙茵声音极冷的打破了凤桓心头仅存的一丝幻想,表情得意而猖狂,“早在多年以前,她就已经被我一把火烧的尸骨无存了!哈哈哈哈!” “你胡说!” “我胡说?是老爷你不敢相信吧?呵,也是,姐姐她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为了她的丈夫和儿女,可以甘愿和我互换身份,从此隐姓埋名的活着,她不像我,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夺走她的一切,还把她赶出离都,可最后我还是不放心,于是只能一把火烧死她,因为我信奉的是——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威胁到我!” “闭嘴!”凤桓大叫着上前,一脚把韩蕙茵踹在了地上,目眦欲裂的怒吼道:“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的蕙心,你还害死了莲儿和蓉儿,我要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说着,他便拔出阎琛腰间的佩剑,朝着韩蕙茵刺了过去。 “展晔!”凤七寻疾声唤道。 展晔立刻会意上前,用手指弹开了凤桓的剑。凤桓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佩剑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凤桓,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韩蕙茵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凤七寻上前扶住连连后退的凤桓,轻轻摇了摇头,劝道:“父亲,此人罪大恶极,就这么杀了她实在是便宜她了,还是交由大理寺处置吧!”其实最重要的是,韩蕙茵毕竟是韩家的人,她不想让两家因此结怨。 凤桓刚才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如今恢复了理智,便不禁感谢凤七寻的及时出手阻止。 “你说的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既然犯了杀人的大罪,就应该交由国法处置!”说罢,他最后瞥了一眼狂妄的韩蕙茵,转身缓步离开了正堂。 凤七寻看着凤桓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似乎又苍老了好多,果然接连的打击让这个已近暮年的战将也承受不住了。 她回过头看向一脸冷酷的阎琛,语气平静的道:“阎队长,有劳了!” 阎琛略一拱手,便命令护院押起韩蕙茵,大步走出了正堂。 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之后,凤怡卿由丫环搀着站起身来,然后扶起身旁的柔姨娘,阴阳怪气的说:“啧啧啧,好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要么说嘛,有些人就是狠心!夫人就算不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也算是姨母,竟然说送交大理寺,就送交大理寺,真是狠心!狠心呐!” “卿儿!”柔姨娘扯了扯凤怡卿的衣袖,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娘亲你拉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凤七寻眼神阴冷的睨了她一眼,沉声道:“你的确没说错什么,但是你做错了!” 凤怡卿扬起下巴,不悦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七寻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步一顿的走到她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凤怡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蓉姨娘做了什么,我只是比起除掉你,更想除掉别人罢了,所以才暂时没有动你而已……所以奉劝你最好别招惹我,否则游戏一旦开始,可不是你说停就可以随便停下的。”她微微一笑,轻拍了拍凤怡卿的肩膀,缓步向正堂外面走去。 凤怡卿瞧着凤七寻远去的背影,怒笑道:“呵,威胁我,她居然敢威胁我!凤七寻,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今天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卿儿,休要胡言乱语,大小姐是你的姐姐!”柔姨娘板起脸轻斥。 凤怡卿松开挽着柔姨娘的手,眼神不甘而愤怒的看着她,吼道:“凤七寻她不是我姐姐!娘,这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太软弱,所以我才处处受人欺负!就是你不争不抢,所以我到死也只能是一个庶女!” “啪!”柔姨娘抬手,狠狠给了凤怡卿一个耳光。 凤怡卿吃惊的捂着脸,双眼中尽是难以置信,柔姨娘也不由得愣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你打我?娘亲,你为了凤七寻打我?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凤怡卿嘶声吼道。 “卿儿……娘亲,娘亲只是…你刚才那么说太大逆不道了……”柔姨娘语无伦次的说,柔美的容颜上满是懊悔。 凤怡卿拂开她伸过来的手,恨恨地说:“够了!我真是受够了!”说完,她就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跑了出去。 “卿儿!”柔姨娘大声喊道,却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凤怡卿越跑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揭穿了韩蕙茵的真面目以后,凤七寻不仅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感觉愈发沉重了起来,就像是自己费尽心思种下了一地的花种,最后却只收获了一园荒草一样,丝毫没有所谓的成就感。 思来想去,大抵还是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厌倦了明争暗斗的生活。 “突然开始还念平静的日子了……”她仰头望着圆盘似的皎月,圆月中似乎映出了一个人的脸,五官冷峻,眸光狭长,紧抿的薄唇像极了一条线,竟然是赫连沣。 凤七寻急忙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驱赶走盘踞在脑海的影像,奈何她越是不想去想,赫连沣的样子就越是清晰,最终从一个模糊的轮廓变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人。 她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任由那种想一个人的感觉侵入五脏六腑,最终化作唇边的一抹苦笑,在如夜色般妩媚的容颜上迤逦开来,凄凉而绝美。 第390章 罪有应得 瞧着韩蕙茵很快就要被送往大理寺,为她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凤七寻的脸上却没见多少欢喜,臻儿不禁皱起了眉头,和跟在另一旁的展晔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小姐,你不开心吗?”臻儿小心的上前问道。 凤七寻睇了一眼不无担忧的臻儿,勉强的笑了笑,“开心么?”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词,又是多久没有那种开心的感觉了?久到它真的就变成了记忆中的一个词,久到她都已经忘记了开怀大笑是什么样的感觉,久到她连想念都无处可寻了…… 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更牵引了凤七寻的无边愁绪,臻儿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她眼珠一转,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徐嬷嬷不是夫人那一边的人吗?而且她还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伺候了夫人那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帮着小姐你反咬夫人一口呢?”印象中,凤七寻好像好不止一次的为难过徐嬷嬷,她就算不对凤七寻怀恨在心,应该也不会帮着她去陷害自己的主子吧! 凤七寻浅哼,“就是因为她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对我母亲忠心耿耿,所以她才能豁出去一切替我母亲报仇!茵姨千想万想,恐怕也想不到,徐嬷嬷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向着我的母亲的。她伺候她,做她的帮凶,不过都是在忍辱负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把她祸乱雍王府的证据一一呈到人前台上,从而揭穿她的真面目。”她看向似懂非懂的臻儿,笑着说:“你一定想不到,徐嬷嬷她是主动找到我,说要助我一臂之力的!” “没想到这个徐嬷嬷平日里瞧着狗眼看人低的,竟然还是一个这么忠心为主的人!”臻儿不禁感叹道。 “这也是我没想到的,母亲她一生善良,总是处处为别人考虑,总算得到了些回报。” 凤七寻轻叹了一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呼了一声“好冷”便疾步向菱湘小筑走去。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这些斗智斗勇的戏码太累人也太累心了。 “再过几日,雍王府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她感叹的声音,穿过隆冬狂烈的北风,悠悠然的传进了后面两人的耳朵里,让他们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翌日,韩蕙茵就被送往了大理寺,并且还用一纸文书把她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一一交代。此事不仅涉及到了韩、凤两家,还牵扯到了两代,影响甚广且恶劣性极大,由此惊动了朝堂和皇上。其中具体的细节,凤七寻不清楚也不想去关心,她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皇上为了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下令对韩蕙茵进行严惩,于是对她处以了五马分尸之刑。 行刑那一日,皇帝赫连燮一纸手谕,把凤七寻召进了宫里。 此时,她正站在巍峨高耸的城门楼上,俯视着眼前广阔的行刑场。偌大的场地上五匹骏马分散而站,从马身上延伸出一条孩童手臂粗细般的绳子,分别绑在了韩蕙茵的头部和四肢。只待将士们上马朝着各自的方向奔驰,韩蕙茵便会在强大力量的拉扯下,被硬生生的扯断头部和四肢而亡。 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等一类的酷刑,很多人都是只听说过没见过,就连活了两世的凤七寻,也仅在上一世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是赫连焱为了惩罚背叛他的妃子,而对她施以了五马分尸之刑,那个和妃子私通的侍卫长,则被处以了凌迟处死之刑。凌迟之刑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千六百刀,每一刀都带起淋漓的鲜血和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那还不是最残忍的!最残忍的是妃子当时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在被五马分尸之后,又被开膛破肚取出了未足月的孩子,那么幼小而又血淋淋的尚未成形的孩子,被狠心的扔进了火盆里,发出了人肉被燃烧的呲呲声。 彼时的凤七寻就站在如今她站着的位置,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她感觉自己甚至能够闻到胎儿被燃烧的腥臭,让人几欲作呕。 她早该想到的,那时的赫连焱显然已经在逐渐暴露他的本性,而一个能对有孕在身的女子如此残忍的人,品性能好到哪里去呢?只可惜当时的她太傻,完全沉浸在他的温情和呵护中,看不到他面具之后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凤七寻被包裹在锦裘中的双手缓缓握紧,嘴唇亦抿成了一条直线。耳边蓦地传来男子沉稳有力的嗓音,带着天家独有的威严,“在想什么?” 她瞬间卸下了脸上的紧张,眸中腾起的恨意也悉数掩藏,只余云淡风轻的表情。 “我在想,皇上为什么要特意召我过来观看行刑?”她抬眸看向身旁着了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暖阳下他的容颜冷酷,金丝银线的龙袍在日光中散发出耀目的光彩。 “朕只是觉得你是这场阴谋里最大的受害者,应该会对她恨之入骨,所以想让你一起见证她的罪有应得!” “恨之入骨么?”凤七寻轻蔑的笑,“她,还算不上!” 赫连燮挑眉,“哦?如果她都算不上,那谁还能算得上呢?不如你说出来,朕帮你一并处理掉?” “那皇上不成了听信谗言的昏君了?” “哈哈哈哈哈!”赫连燮突然放声大笑,继而睇着凤七寻道:“凤七寻,你果然是一个胆大而又狂妄的人,也只有你敢这么说朕了!哈哈哈,朕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你恨之入骨,就算为此要做一次昏君,那又何妨?” “皇上真是任性。” 赫连燮闻言,眸底的笑意更深了,“任性?朕喜欢这个词!” 这时,一旁执行行刑的仕官上前,小心的请示道:“皇上,行刑的时间到了。” 赫连燮这才把目光放在早已准备多时的行刑场,淡声道:“那就开始吧。” “行刑开始!”仕官大喊了一声。 只见行刑场上的几匹马开始向各自的方向驶去,原本盘摞在一起的麻绳也逐渐抻直,行刑官举起手里的旗子,倏然挥下! 就在韩蕙茵被分尸的前一刻,凤七寻只觉自己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并且用力一拽,她整个人就踉跄了一下,猝不及防间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第391章 父子对峙 凤七寻甚至都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头顶响起男子温润却夹杂着薄怒的声音,隐约是质问的语气:“父皇这是在做什么?七寻不过是一个女子,您怎么能让她来观看如此血腥而又残忍的场面呢?就算受刑之人是一个陌生人,儿臣都尚觉不忍,更何况那还是七寻的亲人,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那的确是她的亲人,但也是她的仇人,是处心积虑害过她的人,朕让她亲眼见证自己仇人的死亡,有什么不妥吗?”赫连燮眯眼瞧着像极了一只护犊的母兽一样,把凤七寻拢在怀里的赫连煜,语气微沉的道。 凤七寻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赫连煜的禁锢,而男子兀自微愠的道:“当然不妥了!七寻她是一个女子!” 赫连燮提高了语调,驳斥道:“可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煜儿,七寻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凤七寻能够感觉到,环抱着她的双手微微一僵,继而收的更紧了。“儿臣不知道七寻是否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儿臣只知道她就算再不普通,再坚强,她也只是一个女子。只要她是女子,她就理应受到呵护和关爱,她就理应远离那些血腥和残忍。她不需要也不应该被强制来观看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因为她是女子,而且还是儿臣心爱的女子!” 这大抵是赫连燮第一次被赫连煜逼的无话可说。他不由得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儿子,这个一直以温润和躬谦的姿态,受到朝臣乃至天下称赞的儿子,居然丝毫不顾及父子君臣之礼,而公然的和他据理力争——竟然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煜儿,这是你第一次反对朕的做法!” “是吗?那父皇可能需要习惯了,如果您以后还会对七寻做类似的事情,儿臣恐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维护她。”他垂眸睇了一眼安静被他抱在怀里的凤七寻,眼神坚定的说:“就算此生她不会入宫,不肯嫁儿臣为妃,只要儿臣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儿臣一定会护她到底!”说罢,他就向赫连燮略一屈身,道了一句“儿臣告退”,就不由分说的拉过凤七寻的手,大步走下了高大巍峨的城门楼。 赫连燮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阅尽世事沧桑的面庞上浮现出莫名的笑意,只是双眸中的凌厉和威严却是分毫未减,依旧充斥着一国之君的杀伐和果敢。 “皇上,太子殿下刚才的态度,似乎有失体统……”余怀瑾在一旁小声地道。 赫连燮略一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淡笑着说道:“无妨,他向来对朕言听计从,如今会为了一个女子公然反驳朕,不正是说明他真的长大了,肩上亦能扛起责任了吗?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朕钦封的太子,也才能坐稳日后一国之君的位子!” “皇上英明。” 似是想起了什么,赫连燮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说话的语气也随之轻松了不少,“不得不说,这小子对感情的专一和执着还真像朕年轻的时候,只是他比起朕,似乎要洒脱的多了!” 如果换成是他,就算是用抢和威胁的办法,他也会把中意的女子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一味的只知道给她保护,让她幸福——而他真的就那么做了,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心爱的女子留在了身边,给她无尚的荣宠和母仪天下的后位,几乎是倾尽所有来爱她,可是结果呢? “怀瑾,你说皇后娘娘……快乐么?”他喃喃的问。 余怀瑾不明白赫连燮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说实话,老奴不是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快乐,但是老奴觉得,皇后娘娘得到了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一切,应该是快乐的吧!” “这你就不懂了,女子的心思是很奇妙的,有时候你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了她的面前,她都未必会感动一下,可有的时候,哪怕是来自心爱之人的一丁点关怀,都能让她热泪盈眶,所以才说女子同男子不一样,她们想要的东西很多却也很少,端看你能不能给得起了!” “那老奴知道了,皇后娘娘定然是快乐的,因为陛下对娘娘的关怀,那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是很多很多啊!”余怀瑾一派殷勤的道。 赫连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下了城门楼。韩慧兰快不快乐,不是看他给不给她关怀,亦不是看他给她的关怀多与少,而是看这么多年以来,她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她渴望给予她关怀的人——又是谁! 赫连煜牵着凤七寻的手,一路脚步不停地来到重华宫以后,才松开了她,并且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似乎是觉得只有到了他的地盘上,凤七寻才能真正的不受到侵扰和伤害。 这是凤七寻第一次见到这般慌乱无措的赫连煜,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胆敢和皇上对峙的赫连煜,更是她第一次那么深切的感受到赫连煜对她的爱。内心不觉出现了一丝悸动,眼眶里更是多了几分潮湿。 她曾经利用他,又不止一次的拒绝他,而且还多次伤害他,可是到头来,他还是傻傻的护着她,时时刻刻的处处为她着想,甚至不惜为了她去对抗那个喜怒无常的君王。 凤七寻忽然觉得鼻子酸的厉害,仿佛只要一眨眼,泪水就会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越是这样,她对赫连煜的愧疚便愈是深重,只因她回报不了他厚重的爱。 瞧见凤七寻一直傻呆呆的站着,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赫连煜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到底是被吓到了是吗?对不起,是我去晚了,没能及时阻止这件事!不过你也不要埋怨父皇,他不是故意要那么做的,他就是一向严厉惯了,对我还有其他的皇子甚至是公主们,都要求的特别高,他肯定是把你当做女儿,所以才会这么做……” 凤七寻含泪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没有怪他的意思。”她抬眸望着满目担忧的赫连煜,发自内心的感谢道:“谢谢你,殿下!” 赫连煜抬手,用指腹拭去了女子眼角的清泪,笑容温润的道:“如果你真的感激我,就不要对我说谢谢了,我讨厌那种看似礼貌的生疏。”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392章 王妃之争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果然不假。尽管做了最严格的保密措施,然而韩蕙茵因为犯下滔天大罪被判处五马分尸的事情,还是在离都被传得沸沸扬扬,不仅朝廷众臣对此议论纷纷,就连平头百姓都把这件事当做了嘴边的笑谈,在街坊四邻之间口耳相传,孩童们更是把这件事变成了耳熟能详的歌谣,在街巷中传唱。 一时间,雍王府凤家和韩太师府这两个名门望族,一并沦落为了离都的笑柄。 不出凤七寻所料的是,在这段流言如狂风般席卷而过了之后,韩太师府获得了暂时的消停,但是雍王府又迎来了新一波的侵袭,那便是络绎不绝上门的媒婆们。她们带着各大朝臣及地方官员,乃至有声望的商户等人的千金们的生辰八字,脸上挂着惯有的殷勤笑容,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上门,似乎都对空缺出来的王妃之位志在必得。 也是,雍王爷虽然已年过不惑,但是他仍是手握兵权,权倾一方的异姓王,地位尊崇。只要能嫁入雍王府,就算是个侧妃之位,亦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更别提还是正妃之位了,那可是当家主母的位置!如果有幸能够诞下一儿半女,便是嫡出的世子和郡主,说不准以后还能世袭异姓王的爵位,那种殊荣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的,无关乎有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把女儿嫁进雍王府了! 府外的人整日里闹腾,府里的人又何尝安分过? 自从正妃之位空缺出来了以后,府上仅有的两位姨娘无不是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菱姨娘自是不用说,她现在身怀六甲,又正得凤桓的宠爱,肯定是费尽心思想要谋得正妃之位,好为她即将出生的孩子谋一个光明的未来。毕竟,凤桓已经不年轻了,且不说他是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还能照拂她多久呢?再多的宠爱,都比不上握在手里的权力,更让人有安全感。 更何况,凤桓未必能对她长情不渝! 至于柔姨娘倒着实是一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只是她不去争抢,不代表别人也会安分守己。凤怡卿对嫡女之位觊觎良久,如今有了个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舍得放过呢? 放眼整个雍王府,对这件事最处之泰然的恐怕就只有凤七寻了! 她立在暖阁的桌案前,素手执笔蘸了些许朱砂,给洁白宣纸上几近完工的画作,涂上了最后一抹嫣红,然后放下笔,拿起画龙点睛过后的雪中寻梅,唇边迤逦开极美的浅笑。 “小姐,这王府内外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画画呢?”臻儿百无聊赖的趴在桌案前,一脸疑惑的望着牵出浅笑的凤七寻。 凤七寻挑眉,眼含笑意的问道:“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乱法?” 臻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亮的说:“奴婢听说,今儿个府上又来了不少媒婆,拿着什么张家小姐、李家千金的画像还有生辰日期,来和老爷合八字。奴婢就不明白了,这姑娘们一个个都是二八芳华,长得也是如花似玉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要嫁给老爷做继室呢?” 凤七寻闻言轻笑,把手里的画作放到了一旁,然后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继续作画,嘴上却不停的回答道:“继室也是雍王妃啊!这个名号可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的!” “也是,雍王妃,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可是如果新娶的王妃诞下麟儿,那不是会威胁到三少爷的地位吗?小姐,您就当真不担心吗?” 凤七寻执笔的手缓缓收紧,眼睛也微眯了起来,里面光芒愈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抢走原本属于柒陌的东西!” 话音才落便响起了敲门声,继而是丫环的通禀,“小姐,菱姨娘求见。” “菱姨娘?她来做什么?”臻儿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道。 “在这种时候来见我,还能是为了什么?”凤七寻浅笑着反问,放下了手中的笔,淡声吩咐道:“请她去外堂稍等,我这就过来!” “是!” 凤七寻走进外堂的时候,菱姨娘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捧着一个茶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瞧见她进来,菱姨娘急忙站起身,笑容勉强的道:“大小姐……” 凤七寻大步走到外堂中央的软榻上坐了下来,笑容可掬的说:“真是稀客呀!不知道菱姨娘今日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菱姨娘讪讪的坐了下来,犹豫了片刻之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目光坚定地望着凤七寻道:“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想请求大小姐助我夺得王妃之位。” 凤七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先是垂眸轻笑了片刻,才抬眼睇着菱姨娘,目光犹如鹰隼般锐利,“我为什么要帮你?帮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如今的雍王府正是多事之秋,与其从外面进来一个大家一无所知的人,从里面选一个相对了解的人来坐上王妃之位,不是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不一定要支持你啊?毕竟论起品行和资历,似乎柔姨娘要更胜一筹呢?”凤七寻垂眸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梗,浅啜了一口清茶后,漫不经心的道。 菱姨娘自信的轻笑,“大小姐该不会以为,等到柔姨娘坐上王妃之位后,您还能和已然成为嫡女的三小姐和平相处吧?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我好歹也是在府里待过的,以三小姐的性子,她绝对不会甘于屈居人下的!她如今身为庶女,都敢处处和你作对,如果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嫡女,后果不用我说,大小姐应该也想得到吧!” 凤七寻连连点头,似乎对菱姨娘的话颇为赞同。 菱姨娘见状似是受到了鼓励,继续分析道:“可是如果换成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个丫环出身,没有什么身份背景,也没有能力和大小姐相抗衡,我只是想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好好的过安稳的生活,然后让孩子平安的降生。”说着,她便轻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 凤七寻眯眼瞧着菱姨娘,削薄的唇微微勾起,“菱姨娘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柔姨娘膝下无子,有的也不过是凤怡卿这一个女儿罢了,她就算再怎么争抢,雍王府最终还会是柒陌的,可是你的话就不一定了……” 第393章 狭路相逢 菱姨娘身体一震,蓦地抬起头来,一脸急切的道:“不会的,别说以我的身份背景,根本无力与三少爷背后的韩家相抗衡,就算我有那个实力,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又怎么能威胁到三少爷的地位呢?更别提这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呢!” 瞧着凤七寻脸上还有怀疑之色,菱姨娘急忙举起三根手指起誓,“大小姐,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要王妃之位就够了,如果再贪心其他,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罢了,我信你便是,只是王妃之位事关重大,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菱姨娘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她站起身,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小姐了,就此告辞!” 凤七寻亦起身颔首,“菱姨娘慢走。” 菱姨娘离开了以后,臻儿才凑到近前,眼神八卦的问道:“小姐莫不是被菱姨娘说动了?” 凤七寻瞥了她一眼,“你家小姐就是那么没主见的人吗?别人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 “小姐你明明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臻儿小声的嘟囔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菱姨娘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话倒真是说到我心里了。” “哪一句?” “她说,与其从外面放进来一个大家都一无所知的人,不如从里面选一个相对了解的人来坐上王妃之位——的确是这样,会和自己形成敌对关系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臻儿拧着眉头,“那小姐是打算帮助菱姨娘了?奴婢觉得她说的没错,要是真让柔姨娘坐上了王妃之位,三小姐还不得翻了天了?” 凤七寻不禁轻叹,“是啊,凤怡卿原本就嚣张,一旦有了嫡女的身份,只怕是会更加有恃无恐了!” “所以还是菱姨娘坐上王妃之位比较好了?而且她自己也说了,不会威胁到三少爷在府中的地位,更不会让她的孩子和三少爷抢夺继承权。” 凤七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臻儿,你的心思到底还是太单纯了!人的野心是无限巨大的,她现在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争抢什么,可是人是会变的,谁能保证她日后不会食言,而去想方设法为他的孩子谋取王位呢?毕竟,世袭的爵位对人的诱惑力是极大的。” “小姐的意思是菱姨娘在骗你?可她连毒誓都发过了呢!”臻儿彻底糊涂了。 凤七寻望着一头雾水的臻儿,不禁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平时瞧着挺聪明的,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犯迷糊呢?我不是说菱姨娘在骗我,而是说她现在说她不会争抢是真的,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日后她如果真的开始争抢了,那也是真的做不到信守现在的保证了,毕竟她是一个母亲,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所能做出的牺牲。到时候她连死都不怕了,区区的毒誓又算得了什么!” 臻儿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说:“奴婢好像明白了,又好像还有些糊涂。” 凤七寻倒也没有逼着她非去理解了不可,见状只得叹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的拿眼睇了一下守卫在外的展烨,眨了眨眼道:“这些道理,等你做了母亲,自然而然就理解了!” “小姐,您又拿奴婢开玩笑!”似乎想到了反击的法子,臻儿狡黠的一笑,“小姐,您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有过孩子似的,您还不是一样的待字闺中!哼!” 凤七寻闻言一怔,尽管极力掩饰,眸底的哀伤还是如同泅开的潮水,无声无息的氤氲在了周身。她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臻儿小心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了?” “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凤七寻眸光淡淡的道。 “是,奴婢告退!” 臻儿出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凤七寻这才身子一个踉跄,勉强扶着置物架,跌装着坐在了内间的软榻上。她右手捂上心脏的位置,眼睛的酸涩袭上心胸,最终化作一句凄凉的呢喃,从唇畔溢出,“敏安,我的敏安……” 从菱湘小筑里走出来以后,菱姨娘的起伏不定的心绪顿时平复了不少,面上也不复刚才的紧张和不安了。虽然凤七寻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但是至少她并没有反对这一提议,并且还说了她会考虑,这比菱姨娘最初预想的要好很多了。 她握住身旁丫环的手,眸光饱含希冀的道:“小锦,你说大小姐她……会支持我吗?” “姨娘,这…奴婢可不好说,大小姐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心思也是愈发的深不可测了,别说是奴婢这个小丫头了,有时候就连老爷都未必看得透。不过她倒也还算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主儿,她如果真决定支持您,别的不说,就凭她背后太子殿下还有那个岐王爷的实力,这王妃之位那自然是非您莫属啊!”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就胆敢觊觎王妃之位,简直是痴心妄想!”女子夹带着嘲讽的嗓音蓦地想起,把正在谈话的菱姨娘和小锦都吓了一跳。 菱姨娘急忙抬起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其实就算不用看,她也能猜到来者是谁。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有胆量敢这么和她说话,且语气又异常嚣张的,除了凤怡卿还能是谁呢? 只见凤怡卿缓步走到菱姨娘面前,垂眸睨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冷笑了一声道:“菱姨娘,您这身子都这么重了,就不要随便到处乱跑了,这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父亲岂不是得伤心死,毕竟短期内咱们雍王府,也是再经不起任何丧事了!” 听着凤怡卿出言诅咒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菱姨娘抿了抿嘴唇道:“多谢三小姐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好得很,而且秦大夫也特意嘱咐了,闲来无事的时候要多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对将来孩子的顺利出生有好处。” “是么?”凤怡卿悠然挑眉,眸光幽幽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唇角微扬,掀起了一个浅嘲的笑,阴阳怪气的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里可是菱湘小筑附近,距离你的妩菱苑可不只是一两步路的距离”她欺近菱姨娘,眯眼睨着她清秀水灵的容颜,轻笑道:“菱姨娘,您这走的可真是够远的啊! 第394章 凤怡卿败给菱姨娘 菱姨娘脸色微变,后退了一步道:“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三小姐费心了!” 凤怡卿垂眸轻笑,抬手将一绺垂落额前的碎发拢到了耳后,幽幽的道:“你的事我当然不想费心了,可是如果你做的事威胁到了我的利益,那我就非费心不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菱姨娘,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雍王妃之位你想要,别人也想要。”凤怡卿上下打量了菱姨娘一眼,不住的摇头,一脸嫌恶的道:“啧啧啧,瞧你这一身的穷酸气,举手投足都是下人的模样,你凭什么和我的娘亲争啊?啊?论长相,你不过就是年轻了些,漂亮了些,只不过那一副狐媚相,怎么也及不上我娘亲的大家闺秀啊;若是论出身,你一个被买来卖去的丫环,甚至还进过青楼,是万万不能和我娘亲相提并论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和我娘亲争啊!” 菱姨娘虽然是丫环出身,向来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她绝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尤其是凤怡卿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么明显的侮辱,如果她还不还嘴的话,岂不是太没有姨娘的威严了。 “是么?如果三小姐真的那么觉得,那又何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呢?你以为自己是在炫耀吗?不是,你根本就是在担心,担心我把柔姨娘比下去!没错,我是比不上柔姨娘的大家闺秀,但是你也说了,我年轻漂亮,男人哪有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的?我也的确是没权没势没背景,及不上柔姨娘出身书香世家,名门大户,可是那又怎么样?夫人不也是高门富户家的千金么,还不是一样搅得王府鸡犬不宁,没准儿老爷就中意无权无势的我呢?” 瞧着凤怡卿越来越生气,眼神中也不免存了些担忧,菱姨娘更是主动上前一步,直视着她道:“三小姐,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我为什么不能替自己争取一下呢?” “你——”凤怡卿被菱姨娘说的无言以对,她也的确不像自己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自信满满,不然她不会一听到下人禀报说菱姨娘去了菱湘小筑,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更不会愚蠢的用咄咄逼人的方法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以至于露出破绽。 她指着菱姨娘,眸光一贯嘲讽的冷笑道:“呵,所以你才来找凤七寻,希望她助你一臂之力?别傻了,她凤七寻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或许不清楚,你还不明白吗?在你还伺候在九夜身边的时候,她就处处为难你,看你不顺眼,如今你更是成了她父亲的女人,她的姨娘,你以为她会真心帮你吗?她恨你都还来不及呢!求她帮忙,无异于自寻死路!” “谢谢三小姐的提醒,我会记在心里的,至于大小姐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她肯帮我便足够了!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只注重结果,过程如何我不在乎!”说罢,菱姨娘就略一颔首,擦过凤怡卿的肩膀,缓步向前方走去。 凤怡卿倏然转过身,大声喊道:“你以为有了凤七寻的帮助,你就能赢了吗?你白日做梦去吧!凤七寻是个什么东西?真正做决定的人是父亲,不是她,是父亲!” 琴儿扯了扯凤怡卿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小姐,您别喊了,大伙儿都看着呢!” 凤怡卿环顾四周,果然瞧见很多过往的下人都停下了脚步,眼神怪异的看着她,间或有两两一起的丫环更是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小声嘟囔些什么。 “看什么看?都滚下去!不用干活啊!”她厉声斥道。 下人们见状,纷纷快速了离开了。 “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凤七寻为什么老是要和我作对?我本来就因为是庶出的女儿,处处低她和九夜一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翻身的机会,没想到她还是要和我作对!她居然宁愿支持那个怀了孕的贱丫头,都不肯支持我娘!难道她就不怕菱姨娘一朝得男,回过头来抢了凤柒陌的继承权吗?”凤怡卿气呼呼的说。 琴儿看着暴怒的自家小姐,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哪一句又说不对了,成了火上浇油,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凤怡卿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怒火,道:“不行!我一定要想一个办法,既能除掉菱姨娘,又能嫁祸给凤七寻。这样一来,雍王妃之位定然非我娘亲莫属,而我也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我的嫡小姐了!” 她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到柔姨娘成为雍王妃之后,随之而来的富贵和荣宠了。届时,那些其他的官家小姐们就再也不敢瞧不起她了,也不敢随便就对她大小声了,更不敢出言讽刺她了,因为她是雍王府的嫡女,是名副其实的郡主! 到时候那些什么王孙公子,贵族少爷也不会再围着凤七寻转了,而是围着她转,就连平日里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太子殿下,也必须正眼瞧她了,说不准他还会像对待凤七寻那样,对她深情款款,情意绵绵,真是想想都觉得过瘾! “哈哈哈哈!”凤怡卿不由得笑出了声,得意的笑声让一旁的琴儿有些害怕。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凤怡卿蓦地收住了笑声,轻咳了两声,故作严肃的道:“什么怎么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回去了!这么冷的天,简直是要把人冻死了!”说完,她就大步离开了。 琴儿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也急忙跟上凤怡卿的步伐,“小姐,等等奴婢啊。” 菱湘小筑的暖阁内,臻儿站在一旁,把她探查到的附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给了凤七寻,末了还加上了一句,“小姐,你是没见到三小姐那副嘴脸,活像是她已经成了王府的嫡女似的,别提多嚣张了!” “她惯好这样,事情还没发生就开始得意忘形。”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是决定支持菱姨娘,还是放任三小姐帮助柔姨娘夺取王妃之位?” 凤七寻轻笑,语气漫不经心的道:“不急,先让她得意一阵子吧!老话说得好啊,飞得越高摔得就越疼,我不让她飞入天堂,又怎么能亲手把她拉进地狱呢?”她垂眸浅抿了一口清茶,幽幽的道:“最终做决定的人的确是父亲,可是凤怡卿,你未免也太低估我对父亲的影响力了吧!那我便让你知道知道,我凤七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395章 王妃人选 许是因着莲姨娘和蓉姨娘等人的先后离去,凤桓似乎变得越来越在乎家人了,以前只有逢年过节等重大日子,或者有重要人物莅临时才会举办的家宴,如今却是三不五时就会有一次。用他的话说就是,他忽然很怀念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既温馨又暖心。 可是放眼整个餐桌,却只有寥寥数人,竟是再也回不到往昔争吵而又热闹的场面了。彼时的凤怡瑶总是瞧凤七寻和凤九夜两姐妹不顺眼,逮着机会就会揶揄她们一番,却屡次被不甘示弱回嘴的凤七寻说的哑口无言。莲姨娘亦是不肯安分的人,话里夹枪带棒的讽刺这个,嘲笑那个,偏偏又让人生气不得,不然定然会被指责为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所以一顿发吃下来,虽然没少生气,但是也算得上热热闹闹的,不像现在这么冷清,大家都闷头吃饭,谁都不肯言语一句。 凤桓放下筷子,沧桑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轻咳了两声,道:“今天这场家宴,其实是有事情要向你们宣布。” 众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坐在正位上的凤桓。 凤桓慈祥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道:“是这样的,我知道无论是府里的人也好,还是府外的人也罢,都十分关心这个空缺出来的正妃之位。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也不可一日无主,这雍王府的后宅总归是要找个人来管理的。可是我老了,也倦了,不想再折腾一番,迎娶什么所谓的新人入府了。” 凤桓这么说,便是明确表示要在府中的两位姨娘里择其一,扶为正妃来管理偌大的家宅。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可谓是反应各异。 凤七寻是一贯的淡然,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这个突然的消息,而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一样。 凤柒云亦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毕竟他的生母已逝,谁是正妃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他依旧会是雍王府庶出的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凤怡卿可就不一样了,她闻言偷偷瞧了柔姨娘一眼,眉目如画的容颜上划过一抹得意和自信,只是在见到柔姨娘不为所动的表情时,她还是忍不住低沉了脸色,端的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菱姨娘则是低眉顺目的坐在凤桓旁边,唇角挂着浅淡而温婉的笑,温柔如水的目光更是一瞬都不舍得离开自己高隆的腹部,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凤桓说什么一样。 凤桓环视众人,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之后,才微笑着握住菱姨娘的手,声音平静地向众人宣布,“我决定等菱儿生产了以后,便立她为雍王妃,掌管王府后宅!”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凤怡卿面色突变,脸上原本自信满满的表情瞬间变为震惊,就连菱姨娘也抬起头来,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凤桓,似乎对他的决定大为意外。柔姨娘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是在听到凤桓的决定时,脸上还是或多或少出现了失望的神色,毕竟她那么无怨无悔的跟了他十几二十年,最后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入府不足半年的丫头! “为什么?”凤怡卿率先开了口,眼神难以置信的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是她?”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的偏激,她急忙深呼吸了一口气,和声细气的解释说:“我的意思是,父亲怎么会想到让菱姨娘来做一家之母呢?她年轻尚轻,来到王府的时间又短,恐怕不容易服众吧?而且您看她现在又怀有身孕,秦大夫一而再的叮嘱说她不宜操劳,您让菱姨娘管理偌大的后宅,怎么看都有些力不从心呢!” 凤怡卿原以为自己把话说的这么头头是道,应该能让凤桓改变主意,转而立柔姨娘为雍王妃了吧!可是没想到,凤桓似乎根本不把她说的顾虑当做一回事,大手一挥道:“正因为她年轻,所以可以慢慢来嘛,这管理后宅也不是谁天生就会的,跟管家多学着点就会了!”他转而拍了拍菱姨娘的手,语气温和却也不乏威严的道:“放心,有我在背后支持你,我看谁敢不服!” “多谢老爷。”菱姨娘垂眸,一脸乖巧的道。 凤桓笑着点了点头,抬眸道:“至于你说菱儿身怀有孕,不宜操劳,所以我才说要她等她生产了以后啊!”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咱们凤家本来就人丁单薄,如今更是……菱儿若能诞下一儿半女,那便是我雍王府的功臣,区区一个王妃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瞧着凤怡卿似乎还有话要说,凤桓板起了脸,脸色不悦的道:“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谁都不用再多说了,吃饭吧!”说罢,他就重新端起了碗筷,并且夹了一块肉放进了菱姨娘的碗里,温言道:“来,多吃点,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谢谢老爷!”菱姨娘抿唇一笑道。 凤怡卿紧抿着唇,眼神愤恨的瞥了菱姨娘一眼,恨恨的端起了碗筷,继续扒饭,但是任那菜肴如何的美味,吃进她嘴里总觉得食不知味。 好好地一场家宴,就在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凤桓用过午膳之后,便去了书房,其余人也都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凤七寻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菱姨娘的轻唤。 她顿住脚步,转身瞧着大腹便便的菱姨娘在丫环的搀扶下,步伐笨重的走了过来。 “姨娘还有什么事吗?”她客气而生疏的问道。 菱姨娘并不在乎凤七寻说话的语气,艰难的向她行了一个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抿唇一笑,眼神感激的道:“菱儿多谢大小姐出手襄助。” 凤七寻眉头微微皱起,“菱姨娘何出此言?” 菱姨娘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老爷之所以能让我坐上雍王妃之位,难道不是全赖大小姐的帮助吗?您可以不承认,但是我知道,大小姐今儿早上去了老爷的书房,定然是你对老爷说了什么,老爷才会决定把王妃之位……” “菱姨娘误会了。”凤七寻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眸光平静的睇着她道:“菱姨娘,你要记住,你之所以能坐上王妃之位,凭的全是你自己的实力,与旁人无关。而且身为将来的雍王妃,要有当家主母的气势和威严,不要轻易感谢任何人。” 菱姨娘闻言,不禁有些感动的道:“我记住了!” 第396章 最毒妇人心 菱姨娘在丫环的搀扶下走远了以后,一旁的臻儿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明明就是你出手帮了她,为什么要否认呢?” 凤七寻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怪石嶙峋的假山,“因为……隔墙有耳。” 臻儿闻言立刻警戒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在四下打量了一下,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听凤七寻幽幽的道:“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会是谁呢?难道是……三小姐?” “除了她还会有旁人么?”凤怡卿定是派人监视她,看看她是否在暗中帮了菱姨娘。她虽然不担心凤怡卿的挑衅,但是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奴婢还是不太明白,小姐你大可以袖手旁观,为什么会决定帮助菱姨娘呢?她以前跟在二小姐身边的时候,可没少找慎儿姐姐的麻烦呢!”说起以前的事,臻儿就有些愤愤不平。 凤七寻轻笑,“当时她不过是一个丫头,各为其主罢了。至于你说我帮她,其实也是在帮自己——总要给凤怡卿制造一个难缠的对手,才能减少我的麻烦,不是吗?再说了,我不过是把她推上了那个位置,至于她能不能坐得稳,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臻儿点了点头,“小姐说得有理,都说位置越高,责任就越重,这雍王妃的位子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坐的了的!” 凤七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走吧!回菱湘小筑。” 许是探查到了凤七寻的立场,让凤怡卿有了些许的信心,于是她早早的等候在了凤七寻回菱湘小筑所必经的路上,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 瞧着凤七寻走了过来,她急忙堆砌了笑容,颠颠儿的上前,一把推开凤七寻身旁的臻儿,趁机挽上了凤七寻的胳膊,“姐姐怎么才过来,真是让卿儿好等啊!” 强忍着对凤怡卿瞬息万变的态度的强烈不适,凤七寻故作轻松的挑眉问道:“怎么?你有事找我?” “瞧姐姐这话说的,卿儿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啊?”凤怡卿故作埋怨的娇嗔道。 凤七寻被她抛出的眼神,给恶心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用力掰开凤怡卿死命搀着她胳膊的手,皱眉道:“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凤怡卿脸上划过一抹不悦,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有事,当然有事了,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事!” 凤七寻心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不就是关于雍王妃的? “说吧,什么事?”她语气冷淡的问。 凤怡卿瞧了一眼小径尽头的菱湘小筑,话里有话地说:“姐姐,这大冷天儿的,你就让我在外面说啊?反正这里离菱湘小筑也不远……” 瞧着凤怡卿一脸恳求的模样,凤七寻只得无奈的轻叹,“好吧!咱们去菱湘小筑说。” “好嘞!” 回到了菱湘小筑,又命令臻儿沏了一壶热茶,端上来了两碟点心,原以为总算可以好好说话了,谁曾想凤怡卿却像是初进京城的山野村妇一般,瞧哪儿哪儿新鲜。不停的打量着暖阁里的摆设,还不住的砸吧嘴,念念有词的道:“啧啧啧,以前就听说菱湘小筑是父亲花了心思建的,里面的摆设都珍贵的很,如今可算是开了眼界了,瞧瞧这物件儿,随便一个可都是价值连城呢!” 凤怡卿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凤七寻,直把她看的心里发毛。“姐姐,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进来菱湘小筑呢!这往后王府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女儿了,咱们姐妹俩可要多走动走动。” 凤七寻轻抚着额头,语气似有不耐的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果要没什么事,我可就要休息了!” 瞧见凤七寻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凤怡卿这才急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别,别呀!我是真的有事,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 “但说无妨。” 凤怡卿扭捏了片刻,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其实姐姐应该猜到我来的目的了,还不是为了…为了正妃之位的事情……姐姐,难道你就真的甘心让那个贱人坐上正妃的位子,然后骑在你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吗?姐姐你可别忘了,当初她还是凤九夜的贴身侍女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待她的,难道你就不担心她报复你吗?” “你这么说,还是在替我考虑了?”凤七寻挑眉,目光凌厉的瞧着凤怡卿。 凤怡卿急忙垂下了头,表情讪讪的道:“当…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毕竟那时候我对她也不好,这万一她要是记仇报复,那我不就没好果子吃了!” “菱姨娘瞧着不像那种会记仇的人……” “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现在是没坐上正妃的位子,所以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温柔无害的模样,可要是一坐上那个位置,保不齐会拿谁开刀呢!姐姐,就算你是嫡女,是皇上钦封的郡主,那论起关系辈分,也是要唤她一声母妃的,你说这…这多窝心呐!” 凤七寻似乎被说动了,面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那,你想怎么办?” 凤怡卿脸上一喜,急忙提议道:“当然是趁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劝说父亲改变主意,立我娘亲为正妃了!” “柔姨娘?” “当然了!你看我娘亲性子温婉,人又和蔼,又三番五次的帮你解围,你别的不看,就看在娘亲她几次三番帮你的份儿上,知恩图报也该支持她呀!” 凤七寻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好一个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凤怡卿,合着她如果不支持柔姨娘,就变成了知恩不报甚至是恩将仇报了是吧?那她偏偏就不能如了凤怡卿的意。 她淡然一笑,“话说得是没错,可是家宴上父亲已经说了,他心意已决,旁人无须再言,就算是我,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姐姐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结果呢?再说了,家宴上父亲还说了,区区一个正妃之位不算什么,他如此维护菱姨娘,难保哪天不会把世袭的王爷爵位,也给了她的儿子呀!” “凤怡卿!”凤七寻沉下了脸色,厉声道:“就算是夸张也要有个分寸,且不说她能不能生出儿子,就算她生出了儿子,王爷的爵位是也只能是柒陌的!好了,今天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你请回吧!”她冷声下了逐客令。 “哼!”凤怡卿愤愤然的起身,转身大步走出了菱湘小筑。 菱湘小筑外面,丫环琴儿小声的问道:“小姐,大小姐不肯帮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凤怡卿睨着那座让她羡慕又让她嫉妒不已的建筑,眼中的恨意渐起,沉声道:“既然凤七寻不肯帮我,那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呀?”琴儿苦着一张脸道。 “既然她只有生产了才能坐上正妃之位,那我就让她永远都生不出来!”凤怡卿微眯起了眼,恶狠狠地道。 第397章 赏梅不成出意外 寂寒冬日,温酒煮茶,应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了。凤七寻便是爱极了那清冽的水在小火慢煮下,咕嘟咕嘟冒着细密的气泡的感觉。水,是腊梅园中梅花瓣上的第一颗朝露;茶,更是清香淡雅、碧翠欲滴的祁红,淡香直沁心底。 尽管十分不想破坏眼前这幅闲适恬淡的画面,但臻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你怎么就能这么放心呢?奴婢总觉得三小姐不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这心里啊着实不安的紧。” “就算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事情已成定局,父亲的决定岂是她区区一个庶女,就能改变得了的?”凤七寻毫不在意的道。 “她的确改变不了老爷的决定,可是她能对菱姨娘下手啊!正好年关将近,老爷又下到地方巡视农田,收取租子,一连几日都回不了府,不正是给了她机会吗?”臻儿不无担心地说。 凤七寻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语气平淡的说:“如果菱姨娘连凤怡卿这么点小伎俩都斗不过的话,她就算坐到了那个位置,一样于事无补。再者说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谁不知道父亲有多看重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凤怡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心思动到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的!” “小姐。”暖阁外响起了丫环的声音,“菱姨娘请您去腊梅园赏梅花。” “赏梅?”凤七寻轻蹙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天寒地冻的,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不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呆着,跑出来赏什么梅花啊?” “奴婢不知……”门外的小丫头嗫嚅着道。 凤七寻站起身来,接过臻儿递来的狐裘披上,继而缓步向门外走去,“臻儿,陪我走一趟,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是,小姐!” 要说离都哪里的梅花开得最艳,除了皇宫的御花园以外,应当就属雍王府的腊梅园了。据说,凤家曾经的家主有一位极其喜爱的侍妾唤梅姨,人如其名,长得姿容秀丽,出尘绝艳,颇得家主的宠爱。梅姨素爱梅花,于是家主便命人在府上建了一处腊梅园,便是如今凤七寻置身其中的这一处园子。 隆冬时节,百花尽调,唯有这腊梅园的梅花花开繁盛,红色的是浴火的凤凰,粉色的便是旖旎的玄仙,白色的更是像极了雪花飘落长空,带着冰雕玉砌的美轮美奂。 “都说梅花是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如今瞧她们开得繁盛,倒真是不枉这一番夸赞。”女子柔柔的声音袭入耳畔,带着别样的娇媚。 凤七寻转头,沉敛的眸光落在了缓步走来的女子身上。她着了素色的衣衫,发髻亦梳的极是简单,只斜斜的插了一支梅花的簪子,走在腊梅盛开的梅林中,犹如突临的梅花仙。 如果不是她隆起的腹部,凤七寻真的会恍然以为,她只是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而非府上正得荣宠的姨娘,母性的光辉使她看起来淡然而出尘。 许是没瞧见跟随的丫头,凤七寻疾步上前,扶住了颤颤巍巍的菱姨娘,语气略带责问的道:“怎么连个伺候的丫环都没有?小锦呢?” “出了门才发觉天太冷了,我便让她回去再去取一件外衫来。” “那其他的丫头呢?父亲不是给你派了好几个丫头,让她们好生伺候着你吗?你身子都这般重了,衣食住行都应当有人伺候着,片刻都马虎不得。” 听出了凤七寻语气中真诚的关心,菱姨娘清浅的一笑,由衷的道:“谢谢大小姐的关心,大小姐你,真是一个好人!” “我?好人?” “嗯。” 凤七寻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曾经那般对待菱姨娘,如今不过是言语关心了两句,却被她说成是好人,真正善良的人应是她吧! “对了,你差人唤我前来,应该不只是单纯的赏梅吧?”凤七寻不经意的问道。 菱姨娘闻言一怔,继而满眼疑惑的反问:“不是大小姐派人邀我前来的吗?我还在疑惑平日里我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你怎么会突然邀请我赏梅了呢!” “什么?你说是我派人邀请的你?”凤七寻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想细问些什么,就瞧见菱姨娘突然捂着肚子矮了下去,脸色也蓦地惨白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和鬓角渗了出来。 她急忙命令展烨去请秦苏,然后让臻儿帮忙扶着菱姨娘,让她靠坐在自己身上,皱眉疾声问道:“怎么回事?” “肚…肚子疼……”菱姨娘艰难的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凤七寻一边探向她的脉搏,一边皱眉问道:“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肚子疼了呢?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菱姨娘闻言身体一僵,眼睛里的光芒似乎在一点点熄灭,“茶…刚才…喝……喝了茶。” “茶,什么茶?” 菱姨娘艰难的伸出手,指向梅林深处。凤七寻知道,在那里有一座亭子。菱姨娘的意思是,她喝了备在亭子里的茶水?可是那茶水是谁准备的呢?她还没来得及过去,自然不会是她准备的,而菱姨娘如果是受邀前来的话,更不会自备茶水,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阴谋了? “凤,怡,卿!”凤七寻咬牙吐出了这几个字,低下头继续安抚菱姨娘,“你忍一忍,你再忍一忍,秦大夫马上就过来了!” 似乎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菱姨娘眼眶中立刻涌上了泪水。她紧抓着凤七寻的手,“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凤七寻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住你的孩子,可是……”凤怡卿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害了她的孩子,恐怕早已在那茶水中下了猛药,只怕是秦苏来了也无力回天了! 这后半句话,她并没有告诉菱姨娘。 “小姐……”臻儿唤了凤七寻一声,伸手指着菱姨娘身下,只见素白的锦衫上有鲜血浸染开来,一朵一朵的像极了园中盛放的红梅。“血…是血……” 这时,奉菱姨娘的命令回去取衣服的小锦过来了,一瞧见倒在地上的菱姨娘,急忙丢下手里的罩衫就跑了过来,不知所措的道:“姨娘,姨娘你怎么了?我不过才离开片刻,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凤七寻瞥了她一眼,皱眉道:“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你来了正好,和臻儿一起把菱姨娘扶去菱湘小筑!” “是!”臻儿应声,俯身扶起了菱姨娘。 “哦,哦,好好!”小锦也反应过来,急忙同臻儿一并扶着菱姨娘向菱湘小筑走去了。 第398章 菱姨娘小产 臻儿和小锦扶着菱姨娘离开了以后,凤七寻并没有紧随着她们一起回去,而是快步走到位于腊梅园中央的八角亭中,檀香木的桌几上摆放了一套茶具,萦绕着的茶香正浓,竟是她素来钟爱的祁门红茶。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陷阱,为的便是一石二鸟,既除掉了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又趁机陷害了她! 她倒掉了紫砂壶中的茶水,把沥干的茶叶用绢帕包好放进了袖中,然后转身离开了。 等凤七寻到达菱湘小筑的时候,秦苏已经先一步来了,正在内室替菱姨娘诊治。臻儿和小锦都守在门外,个个都是面露担心,尤其是小锦更是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不停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瞧见凤七寻过来,下人们纷纷行礼,“大小姐。” “免礼吧!菱姨娘情况怎么样?”她询问看起来稍微镇定的臻儿,后者轻轻摇了摇头,“不太乐观,秦大夫说……孩子有可能保不住……” 尽管早就预想到这个答案,但是在听到臻儿说出来的时候,凤七寻还是心下一沉,没想到她答应帮助菱姨娘,最终却还是害了她。 这时,暖阁的门打开了,秦苏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凤七寻三两步上前,“怎么样?菱姨娘她……怎么样了?” 秦苏叹了一口气,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是在下无能,保不住老爷的骨肉了……” “姨娘!”小锦闻言大喊了一声,泪水唰的就落了下来,踉跄着跑了进去。 凤七寻对臻儿使了一个眼色,淡声命令道:“你去瞧着她点,别让她刺激到了菱姨娘。” “是!” 凤七寻这才看向秦苏,一脸严肃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回大小姐,据在下猜测,菱姨娘此次滑胎是因为误服了麝香、附子等药物。” “误服?”凤七寻冷笑道,“依我看是有人刻意为之吧!”她掏出袖中的绢帕打开,递到秦苏面前,“你看看,那致使菱姨娘滑胎的药,是不是掺在了这茶叶之中?” 秦苏拈起了茶叶的残渣,送到鼻端细细闻了闻,立刻脸色大变,“正是!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残忍,竟然会对一个孕妇下手!”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呵,没想到,她是越来越狠毒了!” “大小姐指的是?” 凤七寻抬眸看向相携走来的柔姨娘和凤怡卿,前者倒着实是一脸的担忧,至于后者——那脸上若有似无的阴险和得意,终归是做不得假了! “秦大夫,你可以回去了,过后我会派人去你那儿取药。至于刚才的谈话,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凤七寻表情淡淡的说完,便抬脚向前走去,“柔姨娘,卿儿,你们怎么过来了?” “听说菱姨娘小产了,我娘亲担心,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凤怡卿挽着柔姨娘的胳膊,一脸漫不经心的道。 凤七寻淡笑,“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菱姨娘的身体,但是就算是要看,也要等到菱姨娘回到妩菱苑再看吧?再说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们就知道了菱姨娘小产的事,这消息传得可真够快的呀!” 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有所指,凤怡卿不悦的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菱姨娘的小产和我们有关了?” “我可没那么说,卿儿妹妹何必如此激动呢?” “你这分明……” “卿儿!”柔姨娘加重了语调唤道,继而看向面色冷凝的凤七寻,和颜悦色的说:“七寻,你别生气,卿儿她性子急,不会说话。要是菱儿妹妹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去妩菱苑看她吧!”说罢,她便转过身欲往回走。 “柔姨娘留步。”只见臻儿从暖阁里走了出来,对凤七寻行了一个礼,“小姐,菱姨娘让您和柔姨娘她们一起进去吧!”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转身向暖阁里走去,柔姨娘和凤怡卿互看了一眼,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暖阁内淡香袅袅,铜盆中是燃烧旺盛的炭火,菱姨娘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明眸亦是失了神采,呆呆的,木木的,像极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凤七寻前世是做过母亲的,能深刻的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和绝望,那种绝望,是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孩子的生存,恨不得用灵魂和恶魔交易,也要换回自己的孩子的坚决,然而就算你肯牺牲一切,却奈何无人问津。 她放轻了步伐上前,动作温柔的让菱姨娘的头靠在了她的怀里,温声道:“若是难过便放声哭出来罢……” 她知道菱姨娘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安抚,而是尽情的发泄,发泄失去孩子的痛,发泄数月怀胎的期待在瞬间破灭的无望,发泄那个微小的生命从身体里流失的无助……只有发泄过后,她才有可能坚强的活下来! 菱姨娘紧咬着嘴唇,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可是最后她还是任由自己靠在凤七寻的身上,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好像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一样。 凤七寻幽幽叹了一口气,任由她抱着,哭着,等她终于哭累了,便递给她一方绢帕,默不作声的看她擦干了眼泪,整个人似乎也活了过来。 柔姨娘原是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可是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张了张嘴,淡淡的道:“菱儿妹妹,孩子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不过你还是要保重好身体,你还年轻,一定还能再怀上的。” “就算再怀上,那也不会是我失去的那一个了……”菱姨娘满目哀伤的道。 柔姨娘一时有些讪然,凤怡卿见状正要出言替她反驳,却被后者制止了动作。她缓缓摇了摇头,对已经躺回床上的菱姨娘说:“菱儿妹妹,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娘!” 凤怡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柔姨娘狠狠的一拉扯,“走了!” 凤七寻替菱姨娘盖好了被子,原还在疑惑凤怡卿今日怎么这么安分,就瞧见她从外室探过头来,朝着她招了招手,“姐姐,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凤七寻婉然拒绝道。 “不嘛,我就要今天说,你要是不出来,我可就在这儿说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凤怡卿半是威胁的道。 凤七寻知道她向来不管不顾,生怕她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刺激到菱姨娘,于是看了已经睡下的菱姨娘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第399章 被人挑拨 凤怡卿先是故作严肃的屏退了左右,后又小心的四处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偷听了以后,才神秘兮兮的凑近凤七寻,小声道:“姐姐,谢谢你啊!” “谢我?谢我什么?”凤七寻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禁心生了几许戒备。 凤怡卿眨巴了一下眼睛,说话的声音却是比方才大了许多,“当然是谢谢姐姐帮我除掉菱姨娘肚子里的孩……唔唔!” 凤七寻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她的嘴,不顾她用力的挣扎,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凤怡卿奋力拿开了凤七寻的手,不满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吗?姐姐你虽然明着不答应帮我,但是没想到你在暗地里的动作这么快,看来你果然是想清楚了,知道留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迟早也是个祸害!不过说实话,卿儿可真是佩服姐姐你,都拿掉人家肚子里的孩子,还能让人对你这么深信不疑,好手段呐!” 凤七寻冷笑,“凤怡卿,你就算是想嫁祸,也麻烦你想一个好一点的方法。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明明一直心怀鬼胎的人是你,就算有人要害死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那个人也只会是你!” “是吗?可是事发的时候,只有你和菱姨娘在一起呀!我那会儿可正在和母亲绣花呢,压根儿就不知道菱姨娘去了哪里,又怎么能暗害她呢?”凤怡卿眼神无辜的说。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恨不得一拳打烂凤怡卿那张故作无辜的脸,“不要以为你不在现场,这件事就和你没关系了,我迟早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才是暗害菱姨娘的幕后真凶!凤怡卿,你这么做…真是太残忍了!”她近乎咬牙切齿的道。 伤害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凤七寻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证据?我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又何来证据一说呢?倒是姐姐你……”凤怡卿缓步上前,伸手搭上了凤七寻的肩膀,目光穿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后偷听了许久的菱姨娘,唇角微勾的道:“我想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向菱姨娘和即将回府的父亲,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了吧!哈哈哈哈!” 凤七寻闻言,蓦地回过了头,果然看到了菱姨娘苍白的脸和愤恨的眼,以及几欲陷进门栏里的指甲,而凤怡卿则得意的大笑着走出了暖阁。 “为什么?”菱姨娘含泪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以不支持我,我也不是非要坐上那个位置不可,可是你为什么要在给了我那个位置之后,却转身把我的孩子夺走了呢?你为什么啊?啊?为什么?” 她沿着门栏缓缓滑落在了地上,眼泪不停的涌出眼眶,而她兀自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凤七寻疾步上前,想要扶起坐在地上的菱姨娘,却被她一把挥开了手,“别碰我!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我的孩子!”她盯着她,恶狠狠地说。 凤七寻眸色一沉,不由分说的扶起菱姨娘,然后拖着她放到了床上,冷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害死你的孩子,也从来没有想我要伤害你的孩子!”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一个伪善者!你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 “小姐,发生什么……”臻儿听到声响跑进来,正巧看到菱姨娘对凤七寻的怒斥,顿时变了脸色,语气微愠的道:“菱姨娘,你这是在做……” “臻儿!”凤七寻制止了臻儿即将出口的话,淡然的眸光落在了菱姨娘半是愤恨半是悲恸的脸上,语气从容的道:“我会找出来证据,证明害死你孩子的另有其人!”说罢,她就转身走出了暖阁。 “小姐!”臻儿疾唤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终于在人迹罕至的湖心凉亭,才发现了凤七寻的踪迹。她立在亭中凭栏远眺,一袭妃色的锦衫衬得她身形愈发的单薄和消瘦,仿佛随意的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一样。臻儿瞧着心酸,便疾步上前替她裹上雪白的狐裘,不禁嗔怪道:“小姐,你总是这般不会照顾自己,若是让关心你的人看到了,该多难安啊!” 凤七寻浅浅的一笑,下意识的裹紧了狐裘,回头看向眼神中担忧和责备掺半的臻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奴婢担心小姐是应该的,你不用和我客气。” 凤七寻继续望向结了冰的湖面,惝恍的目光穿过湖面上浩渺的白雾,不知在看向何方。 “菱姨娘…已经离开了吧?”她微启唇问道。 臻儿点了点头,“应该是,奴婢追出来的时候,听到她在连声的唤着小锦,大抵是要回去妩菱苑了吧!”她抬眸瞧着一脸淡漠的凤七寻,有些忿忿不平的道:“小姐,奴婢就是想不明白了,这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穿的阴谋,菱姨娘为什么就偏偏不肯相信你呢?分明三小姐才是那个害死了她的孩子,又跑过来挑拨离间的人,她怎么就想不通呢?亏得小姐你还帮了她那么多,到头来还白白的被人冤枉!” 凤七寻微微一笑,似有感慨的道:“怪只怪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太脆弱,自以为坚固到牢不可破的防线,别人轻轻一碰就碎了!更何况我和菱姨娘之间不过是利益相关,根本就不存在信不信任的问题,如果换做是我,我也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可是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啊!奴婢还是觉得凡事还是要遵从内心的感受!” “内心么?”在这样一个利益交织的家庭里,还有谁会真正在乎内心的感受呢?一个个都不过是被利益所驱使的躯壳罢了。 “况且,九夜是我的亲妹妹,都曾三番五次的想要置我于死地,菱姨娘一个和我非亲非故的人,我又凭什么要求她一定要相信我呢?”凤七寻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娇嫩的唇瓣抿得死紧,继而幽幽开口道:“要想让别人相信你,就要拿出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证据!”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彻查这件事,找出证明小姐你清白的证据了!奴婢这就去调查,看看在事发前后有谁见到其他人出入过腊梅园!”臻儿说着,便欲转身离开。 “等等……”凤七寻及时唤住了她,“彻查菱姨娘小产的事情,还不是最要紧的事。” “那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父亲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菱姨娘小产的事情,而且正在往回赶了,我们要做的首要事情,是该怎么向父亲解释整件事,才能不让他直接定了我的罪!”凤七寻眸光凝重的道。 第400章 退位的打算 果然不出凤七寻所料,菱姨娘小产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凤桓的耳朵里,而他在事发后的第二天傍晚,风风火火的赶回了雍王府,且直奔妩菱苑而去。 菱湘小筑的暖阁里,臻儿一脸严肃的禀报着调查到的线索。 “腊梅园本来就位置偏僻,虽说寒冬梅花开得正盛,但是有心思前去赏梅的人却很少,所以府上的下人们平日里也很少去那里,事发当天除了小姐和奴婢还有菱姨娘、小锦以外,没有人见到有其他人出入过,不过也不排除有人提前进去了腊梅园,然后直到菱姨娘小产了之后,才趁着府上慌乱而偷溜了出来的可能。” 凤七寻点了点头,对臻儿的分析表示赞同。“看来要想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是得去询问一下菱姨娘。” “可是以现在菱姨娘对您的态度,奴婢担心她都未必肯见您,更别说会如实告知了,而且老爷也在妩菱苑,听近前伺候的下人说,老爷知道您和菱姨娘小产的事情有关系,还大发雷霆了呢!奴婢担心…担心……” 瞧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凤七寻便淡淡的替她补充道:“担心父亲会不问青红皂白的责怪我?呵,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早就习惯了,也懂得该如何应付。”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小姐这么一次次的被冤枉,老爷是您的亲生父亲,都不相信您,奴婢是真的替小姐感到委屈。” 凤七寻极浅的一笑,起身轻拍了拍臻儿的肩膀,语气幽默的道:“就是因为你一直替我感到委屈,所以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我却很少感到委屈呀!” “小姐,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凤七寻的眸光不经意间掠过窗外,只见罗管家正在丫环的引领下,低眉顺目的沿着青石小径走了过来。 “是啊,马上就要笑不出来了!”她微眯起了眼睛,幽幽地道。 雍王府的书房,一脸严谨且满布阴寒的凤桓端坐在桌案后,一身素色衣衫的凤七寻立在案前,表情里的云淡风轻一如往昔。偌大的书房中,除了袅娜四散的熏香,便是渐次被冻僵的气氛还有其中显而易见的寒意。 原以为会迎来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最不济也会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毕竟凤七寻早已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凤桓对九夜的偏爱以及对她的厌恶。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在气氛凝结到近乎让人窒息的时候,凤桓突然卸下了一身的森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凝重的表情和逼视的眼神也倏然间放松了下来。 “坐下说吧。”他淡淡启唇。 凤七寻固然对凤桓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莫名,却还是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眸问道:“父亲这么做,是打算听一听我的解释了?” 凤桓冷哼道:“你连太子殿下都请来做了说客,不就是想让我心平气和的听你解释吗?” “太子?”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在我驭马回离都的时候,见到了故意等候在我回京的必经之路上的太子,他让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务必耐心的听你解释。”瞧着凤七寻依旧眉头紧皱的模样,凤桓心下有些了然,“原来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难怪太子还特意嘱咐我,不许告诉你这件事。” “既然太子殿下有令,那父亲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是那么铁石心肠,或许会因此对太子生情,那么我凤家也许就能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凤七寻冷笑,眸光中尽是嘲讽,“父亲还真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啊!” 凤桓亦是轻蔑的一笑,“这是我的书房,外面都是我心腹的守卫,我不认为有掩饰自己野心的必要,而且将凤家发扬光大,是每一个凤氏子孙的责任。”他缓缓靠到椅背上,睨着曾经承欢膝下,如今却能独当一面的女儿,心下竟生出了几许安慰。只是其中多多少少存了些惋惜——如若她生为男子,定能在朝堂之上掀起一番风云,让凤家更加煊赫不凡。 “说吧,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一定会遵照菱儿所愿,替我那尚未出世的可怜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凤桓语气极冷的道。 凤七寻无惧他话语里的威胁,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而后目光从容的直视着眉头紧皱的凤桓。“事情就是这样,虽然菱姨娘的小产不是我所害,但却是因为我才会小产,所以我一定会查出来这件事情的主谋是谁,还我一个清白,也给她一个公道!” “就凭你?” “父亲别忘了,蓉姨娘被害的真相,便是我凭借一己之力查出来的。” “哼,说来倒是我低估你了。既然这样的丑恶的家斗不宜外扬,那我便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你调查了!” “多谢父亲,女儿告退!”说罢,凤七寻就缓缓退了出去。 “等等……” 凤七寻顿住了脚步,“父亲还有事?” “你觉得现在的柒陌,可能担当大任?” “父亲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凤七寻疑惑,心想难道凤桓有了退位的打算? 知道凤七寻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凤桓倒也没有否认,“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再也经不起朝堂的争斗和战场的厮杀了,所以是时候把这一切都交给下一代了。可是我总是担心柒陌年幼,担心他稚嫩的肩膀挑不起雍王府的大梁。” “他可以的!”凤七寻抬眸,眸光中皆是肯定,“父亲,柒陌要远比您想象中的更有担当,也更坚不可摧!”就算凤柒陌担不起,他也还有她,她会替她唯一的弟弟扫平一切障碍。 凤桓摆了摆手,“我明白了,你回去吧!” “是。” 瞧着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凤桓靠坐在椅子上,伸手轻抚上了疼痛不已的额头。想他从一介武官一步步坐在异姓王的位置,身上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脚下又踩了多少人的尸骨,真是数都数不过来了。如今报应来了,他中意的女子,他疼爱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他。戎马倥偬了数十年,他真的害怕哪一天自己会变成孤家寡人,孤独终老。他更害怕的是,这个曾经在他手中烜赫一时的凤家,最终也会在他手里走向毁灭。 不过现在他不用担心了,因为他的儿子终将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他曾经最不在乎也最不看好的女儿,也已经满腹谋略,心思玲珑。凤家在她二人手中,应会更上一层楼罢。 第401章 询问及怀疑 凤七寻出了书房,便径直去了妩菱苑。 凤怡卿这次是真打算把她丢进万劫不复的境地,不过短短的一段路程接连碰上了几拨下人,都对她是表面恭敬,一转身便是窃窃私语和议论纷纷,议论的内容无非是说她身为雍王府的大小姐却心胸狭窄,心思歹毒,竟然连同父异母的亲弟都能出手暗害,简直是畜生不如。 流言蜚语什么的凤七寻早已经习惯了,并且都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可是臻儿就没那么淡定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要不是凤七寻拉着她,她真恨不得拔出腰间的软剑,和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们决一死战。 相比于她的浮躁,展晔就淡然了许多,他只是一个冷冷的眼神杀了过去,让那些刚还在小声议论的下人顿时感到犹如芒刺在背,然后就灰溜溜的跑掉了。 凤七寻白了展晔一眼,不咸不淡的吐糟了一句,“原来还真有眼神也可以杀人这一说……” 流言蜚语在雍王府都已经传的这么沸沸扬扬了,妩菱苑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每个下人看凤七寻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杀人凶手一样,小锦更是史无前例的大起了胆子,挡在了凤七寻等人的前面。 “大小姐,我家姨娘是不会见您的,您还是请回吧!” “你!” 臻儿正要生气的上前理论,却被凤七寻及时的阻止了。后者轻笑着凑近小锦,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她别开的脸和躲闪的目光,冷笑了一声道:“她见不见我,可不是由你一个丫环说了算的,而且我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调查菱姨娘小产一事的,我这个人,她是想见也得见,不想见也非见不可了!” 小姐还想负隅顽抗,只听从房间里传出了菱姨娘稍显虚弱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凤七寻挑眉看向小锦,淡声吩咐身后跟随的两人,“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更不许让任何人偷听到我和菱姨娘的谈话。”说“任何人”三个字的时候,她不仅刻意加重了语气,而且还有意无意的瞥了小锦一眼,看的她一阵心虚。 “是!”臻儿和展晔齐声应道。 凤七寻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大步走进了妩菱苑的房屋。 菱姨娘靠躺在床上,虽然还是一副虚弱的模样,但是气色明显比前几日好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死人一般的惨白了。她一瞧见凤七寻,情绪立刻就激动了起来,冷声质问道:“你还来做什么?是想看看我被你害的有多惨么?” 凤七寻兀自拉过一个椅子,在距离床边不远处坐了下来,一脸平静的说:“关心的话我就不说了,省的你又说我假惺惺,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父亲既然已经把调查的事情交由我负责了,那我自然要知道赏梅那一天,在我来到腊梅园之前,具体发生过什么事?” 菱姨娘眼神嘲讽的冷笑,“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不都是你的阴谋吗?你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菱姨娘,我说过,我没有害过你的孩子,如果你再这么对我继续敌视下去,你永远都别想知道到底是谁害的你!”凤七寻板正了脸色道。 许是她认真的表情不像是伪装的,菱姨娘尝试着平复了一下心绪,尽量平静的道:“好,我告诉你!” 那一日,她正在妩菱苑的暖阁里缝制孩子的小衣服,小锦突然敲门进来,说伺候凤七寻的丫环过来了,说是凤七寻邀请她去腊梅园赏梅。她原是不想去的,毕竟她身怀有孕,行动不便是其一,再加上隆冬天寒,而她自怀孕以后,便是愈发的怕冷了! 于是,她便让小锦回绝了前来邀请的丫环。 没想到的是,小锦出去传话后回来,说那丫环不肯走,还说菱姨娘不会是想要过河拆桥吧?这大小姐才帮了你,你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菱姨娘固然气愤,可转念一想,只要她还没坐上王妃的位子,那一切都尚未成定局,说变也就变了,这种时刻,凤七寻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所以你就应约去了腊梅园?”凤七寻有些难以相信菱姨娘的心思简单,“就因为一个连面都没见到的丫环的半是威胁的话?菱姨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是觉得那个丫环说的话很有分量,还是认为我凤七寻就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呢?” 菱姨娘这时候回想起来,也觉得当初的事情有太多蹊跷,不禁暗恨自己没有仔细琢磨一下,就草率的出了门。 来到腊梅园以后,她并没有见到凤七寻,只是看到园中的亭子里摆好了煮着的清茶,是凤七寻向来偏爱的祁红,于是她便不疑有他的坐了下来。等了片刻之后,仍不见凤七寻的身影,而凉意似乎也沁入了身体,她只觉愈发的冷了。 “于是我便遣了小锦回来拿一件厚些的大氅,而我在等她回来的时候,觉得实在是太冷了,便喝了两杯茶水,想要暖和一下身子,没想到……” “没想到正中了别人的计划,喝下了掺杂了虎狼之药的热茶。”凤七寻补充道,表情已经从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稍许的同情。 菱姨娘则是自嘲的一笑,眼泪默默的流了出来,“是啊,我哭天怨地,恨这个恨那个,其实说到头来,我才是那个害死自己孩子的人,如果我当初小心一点……就再小心一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真有人存心想害死你腹中的胎儿,再小心也无济于事。我不想安慰你说孩子总有会的,我只能庆幸,庆幸你还活着!” “可我宁愿死的是我!”菱姨娘蓦地吼道。 凤七寻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起身上前,轻覆上菱姨娘冰凉的手,想要出言安慰却最终只是选择了沉默。 “养好身体,才能亲眼见证坏人被绳之于法!”她如是说。 在回菱湘小筑的路上,凤七寻把菱姨娘的话,重新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筛选出了她觉得可疑的地方,继而吩咐道:“展晔,你去调查一下小锦这个人!” “小锦是凶手?”臻儿吃惊的道,展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眸间一闪而逝的疑惑,还是表示了他的怀疑。“小姐,你会不会弄错了?小锦怎么看都是一副对菱姨娘忠心耿耿的模样,菱姨娘的孩子没了,她哭得比谁都伤心呢!” 第402章 谢谢你相信我 想到菱姨娘出事的时候,小锦的紧张和不安,以及知道菱姨娘小产之后,她的伤心和难过,臻儿很难想象自家小姐居然会怀疑小锦,“自始至终,奴婢可都看得真切着呢!小锦简直是比菱姨娘都还要伤心呢!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凤七寻闻言冷笑,“连你都看出来她太过伤心,难道这还不算有问题吗?如果她心里没有鬼,又为什么表现的那么过呢?” “小姐的意思是?” “她在心虚,并且迫切的想要掩饰什么,这就说明菱姨娘小产一事绝对和她有关!”凤七寻眼神笃定地说,“不过我可没说她是凶手,目前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她是出现在腊梅园的四个人中,最有可能行凶的那一个!”她抬眸看向一旁的展晔,“记住要事无巨细的查清楚,我要知道和小锦有关的一切!” 展晔躬身抱拳,“属下明白!” “去吧!” “是!” 展晔领命离开了以后,凤七寻便和臻儿继续向菱湘小筑走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一个不速之客迎面走了过来,娇嫩如花的容颜上挂着让凤七寻厌恶的虚假的笑。 “哟,这不是姐姐吗?卿儿刚还在念叨着,说近来都没瞧见姐姐,私心猜想莫不是因为暗害了菱姨娘的胎儿,自觉太过残忍,所以没脸出门了呢!”说着,她便以帕掩唇,咯咯咯的轻笑了起来。 凤七寻拦阻了想要冲动出手的臻儿,浅笑着看向笑容灿烂的凤怡卿,“妹妹可真是说笑了,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既没有暗害凤家的子嗣,自然是吃的香甜,睡得安稳,倒是妹妹你……”她皱着眉头,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凤怡卿一番,不住的摇着头道:“啧啧啧,瞧妹妹这近来憔悴的模样,想来是被冤鬼缠身,吃不好也睡不好了,连印堂都泛着黑……”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有吃不好睡不好了?我好得很呐!”凤怡卿有些心虚的道。 “哦?是么?做了这么大的亏心事,妹妹居然还能吃好睡好,真不是一般的没良心呢!”凤七寻语含讽刺的道。 “你少用话诓我,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说是我害了菱姨娘的孩子?” 凤七寻轻笑,继而目光灼灼的睨着她,幽幽地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是你暗害了菱姨娘的孩子,我只说是你做了亏心事,妹妹怎么就会想到那上面去呢?” “你……”知道中了凤七寻的计,凤怡卿气得咬牙切齿,狠狠一甩袖子,沉声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没有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 “难道妹妹没有听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我相信风过会留声,雁过会留痕,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到时候我就顺藤摸瓜,任那个幕后黑手隐藏的再深,也一样会被找出来,绳,之,于,法!” “是吗?那卿儿就祝姐姐一切顺利了!哼!”凤怡卿说罢便拂袖而去了。 凤七寻瞧着凤怡卿远去的背影,淡声吩咐道:“臻儿,你去监视凤怡卿,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无论是得意也好还是生气也罢,总会不经意的露出蛛丝马迹,而那些便是我查清楚一切的关键!” “是,奴婢这就去!” “尤其注意一下她周围有没有出现什么生面孔。”凤七寻提醒道。 臻儿不太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手底下的两大得力战将都派出去以后,凤七寻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腹实在是少得可怜,仅有的两个居然都是凌祭月派给她的人。想到凌祭月,她不禁惊觉似乎已经几个月没见到这个神出鬼没的男子了! 不知不觉,离都的隆冬也快要结束了,初春亦是遥遥在望。分明已经年关将近,其他人府上大多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可是凤家却还陷在明争暗斗之中,一派惨淡。 想到凌祭月,就不免会想到和他差不多同时离开离都的赫连沣。那个一身铠甲,冷峻英武的男子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呢?是在战场上拼死杀敌,还是在营帐中谋划策略?亦或是和她一样,在不由自主的遥想着远方的人呢? 凤七寻摇了摇头,赶走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暗道自己怎么会总是无缘无故的想起那个男子呢?明明是那么冷酷的人,明明感受不到一丝温情,明明曾经极度恶劣的想要占有她……明明他有那么多的缺点,可她还依旧会想起他。 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双锦靴,藏青色的缎面裹了银色的边。凤七寻蓦地抬起头,对上了男子柔情似水的眸光,里面隐约的担心拨动着她的心弦。她垂眸施礼,“七寻见过太子殿下。” 赫连煜急忙扶起她,不禁感叹他似乎总拿凤七寻的客气无可奈何,“这里又没有旁人,你我就不必拘礼了吧!” “礼仪不可废。”凤七寻淡然的道。 赫连煜无奈的睇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她身后,疑惑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伺候的丫环呢?你一个堂堂的王府嫡女,身边怎么能连个随从的丫环都没有呢?” “我有些事情让她去办了。” “所以说,应该多派些丫环伺候你,我这就去和雍王爷说,他若是不同意,我便从宫里调来几个宫娥贴身伺候你!”说着,他便要转身向凤桓的书房走去。 “别……”凤七寻急忙拉住了他,“是我不想要那么多丫环伺候,和父亲没关系。” “真的?不是他为难你?”赫连煜半信半疑的问。 凤七寻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真的,不过殿下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我当然是听说了府上的事情,所以特地来……”他顿了顿,紧握住了凤七寻的手,目光柔和且深情,“不管旁人怎么说,我都始终相信你。” “是吗?殿下难道不怕我真的害了菱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不会的!”赫连煜斩钉截铁的说:“就算你亲口告诉我,你害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我还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我了解我心爱的那个姑娘,她坚韧,她要强,她冷漠,她也孤独,但她内心深处一定存在着比任何东西都耀眼的善良,她绝对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谢谢你……相信我!” 第403章 菱姨娘被害 入夜的时候,臻儿和展晔先后回到了菱湘小筑。 “三小姐并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除了会时不时咒骂小姐之外,便是她身边偶尔会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看样子是练过的,但似乎不是府上的护院,奴婢瞧着他眼生的紧。”臻儿立在桌案前,凝眉禀报道。 “继续监视凤怡卿,另外多注意一下你说的那个男子。”凤七寻淡声吩咐。 “是!” 凤七寻抬眸看向臻儿旁边的硬挺男子,“展晔你呢?可有什么收获?” “回小姐,小锦是和菱姨娘一同被卖到青楼里去的,两人曾经相依为命,情同姐妹,后来菱姨娘被雍王爷赎出来以后,王爷索性把小锦也赎了出来,让她跟在菱姨娘身边伺候。小锦不是离都的人,而是被贩卖过来的,在离都并没有亲人。” “小锦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又没有至亲之人可以拿来威胁,那她为什么会甘愿被凤怡卿驱使呢?” “会不会是她有什么把柄握在了三小姐的手里?”臻儿猜测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展晔,你继续调查,看看小锦平日里和谁走得最近,还有最近一段时间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是,小姐!” 布置完这一切之后,凤七寻便摆摆手让他们两人出去了,而她则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推开了镌花的窗子,望着难得露出脸的月亮出了神。下午赫连煜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赈灾的任务已然完成,凤柒陌等人不日便会动身返京,预计在年前便能回到离都了。 “这下子你们姐弟团聚,也算是能过一个团圆年了!”赫连煜如是说。 可是凤七寻知道,如果不铲除威胁他们的一切障碍,她和凤柒陌都不会安稳。“柒陌,姐姐只能扫平一切,届时你可会怪我?”她呢喃道。 第二天天刚亮,臻儿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把凤七寻房间的门敲得震天响,“小姐,不好了!小姐,大事不好了!小姐,您快起来吧!” 凤七寻揉着泛疼的眉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别在门外大吵大闹的。” 臻儿得令,急忙推门快步走了进来,也顾不上尊卑礼仪了,直接开口道:“小姐,大事不好了,菱姨娘她……自尽了!” 凤七寻霍的抬起头来,“什么?自尽了?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大早醒过来,便听说妩菱苑出事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便赶快过来禀报给您了,这会儿功夫,老爷应该已经过去了,小姐您是……” 凤七寻急忙起身穿衣,皱眉道:“我自然也是要赶过去了,而且还要赶在凤怡卿去之前。”不然真不知道她又会在凤桓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了! “伺候我梳洗!”她吩咐道。 “是!” 等到凤七寻收拾妥帖,带着臻儿和展晔赶到妩菱苑的时候,妩菱苑里里外外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他们都眼神怪异的看着凤七寻,并且对匆忙赶来的她避让不已,好像碰到她就会招惹到灾祸一样。 妩菱苑的外堂,凤桓满目沉痛,一脸铁青的坐在正对门的椅子上,而大堂中央则放着蒙了白布的菱姨娘的尸体,尸体旁边跪着痛哭流涕的小锦。秦苏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的脸上表情看不分明,似乎是在低声向凤桓说着些什么。坐的距离凤桓稍远的凤怡卿更是眼角眉梢都噙着得意,就连看向凤七寻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凤七寻刚一走进,就听见凤桓一声暴喝,“跪下!” 这要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可是凤七寻不一样。她抬眸看向盛怒之下的凤桓,不卑不亢的道:“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下跪?” “姐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都把菱姨娘逼死了,还敢说自己没错什么?”凤怡卿转而看向脸色铁青的凤桓,“父亲,您瞧,我就说姐姐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凤桓冷哼了一声,目光凌厉的看向下跪的小锦,沉声道:“你把刚才对我们说的话,再向大小姐说一遍!” 小锦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便嗫嚅道:“昨个下午大小姐来过了以后,不知道和姨娘说了些什么,姨娘的情绪一直很激动,还不停的说苍天无眼,要把她逼上绝路一类的,结果今天早上奴婢来伺候姨娘起床的时候,怎么叫都没人应答,奴婢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就瞧见……瞧见……”她顿了顿,哽咽着说:“瞧见菱姨娘服毒自杀了!” “凤七寻,你还有何话说?我给你权力,让你全权调查此事,可是你居然趁机逼死了菱儿!” 凤七寻并没有先激动辩驳,而是缓步走到小锦面前,淡声问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和菱姨娘说了什么,那你怎么确定是我的话让她情绪很激动呢?” “这…除了大小姐,妩菱苑再无旁人来过,大小姐来之前,姨娘的情绪还好好的,大小姐来过之后,姨娘就开始激动起来,这不是大小姐对姨娘说了或者做了什么,还能因为什么呢?而且昨天您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不让任何人接近,不是别有意图又是什么?” 小锦的话说的头头是道,简直可以说是无可反驳。要不是凤七寻离开前,十分确定了菱姨娘不会有寻死的想法,她都差点相信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菱姨娘,从而导致了菱姨娘的服毒自尽。 不过既然她已经确定了菱姨娘不会自尽,那么她的死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了——他杀! 凤七寻蹲下身体,掀开了盖在菱姨娘身上的白布,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显然是中毒而死,而且还是极其烈性的毒药,怕是死的并不好受。 她薄唇微勾,沉敛的眼神衍生出了莫名的威压,“你怎么确定菱姨娘是自杀的呢?” “什…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小锦回答的结巴了起来,就连满脸怒容的凤桓都产生了些许怀疑,凤怡卿更是身体微僵,紧接着恢复了正常,语气轻蔑的道:“姐姐,你该不会是想说,菱姨娘也是被人谋害的吧?” 凤七寻冷冷一笑,“菱姨娘服用的是剧毒之物鹤顶红,照小锦所说菱姨娘是被我的话刺激到了,临时起意才自杀的,这么说来妩菱苑是随时备着鹤顶红的吗?” 凤桓不由得身体前倾,“你的意思是?” “分明是有人把鹤顶红带进了妩菱苑,然后喂给了菱姨娘,毒死了她!” 第404章 欲擒故纵 凤七寻派人唤来了罗管家,证实昨天一天都没有见过妩菱苑的人出府,而鹤顶红这种致命且又是用来自杀的药物,是定然不会让别人去买的。这便说明菱姨娘要么是被人谋杀的,要么便是早就有了自杀的打算,所以早早的便准备好了鹤顶红。 无论是哪一种,都和凤七寻昨日的拜访没有任何关系。 “父亲,女儿私心猜测,这暗害菱姨娘的人,应该是和害死她腹中胎儿的是同一个,为的便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凤七寻道。 凤桓弄闻言,不由得一掌拍在了扶手上,沉声道:“岂有此理,究竟是谁?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血腥,这是存心不让我雍王府安宁!” 蓦地一声哂笑响起,凤怡卿眸光轻蔑的低声道:“姐姐这话说的固然有理,但是说不好菱姨娘原来是存了自杀的心思,于是便买了鹤顶红,只不过后来想开了,结果昨个姐姐和她的谈话刺激到了她,于是她便又一个想不开,服毒自尽了呢?” “三小姐,你这分明是血口喷人啊!”臻儿愤愤不平的道。 “这里哪有你一个丫环说话的份儿?我怎么就血口喷人了?我这分明是合理的猜测!难道姐姐可以猜测菱姨娘是被害,我就不能猜测她是自杀了吗?”凤怡卿厉声斥道。 凤七寻不屑的轻笑,沉敛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了凤怡卿的脸上,直看得她心虚的别看了眼,不悦的道:“姐姐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当然没有说错,只不过就算是猜测,也是要讲求证据的。”说着,她便起身向里间走去,其他人见状也都跟了进去。 凤七寻环顾四周,眸光淡然的掠过屋内整齐的摆设,唇边勾起一个极淡的笑,继而转身看向紧随而至的众人,幽幽的道:“鹤顶红毒性剧烈,发作起来痛苦难忍,菱姨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定然忍受不了鹤顶红的痛苦,挣扎打滚都是轻的,可是你们不觉得这房间里太过整齐了吗?整齐到就连被褥都不见丝毫的凌乱。”她抬眸,目光倏然锐利阴冷起来,“这就说明是有人在毒死菱姨娘以后,害怕引人怀疑,所以毁灭了所有的证据,不过不巧的是,正因为她太过细心,才留下了足以引起怀疑的线索!” “那会是谁呢?害死了菱儿的人……究竟是谁?”凤桓低吼道。 “如果想要强行给菱姨娘灌下毒药的话,难免会引起很大的动作,而屋内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下毒之人是菱姨娘熟识的人,所以她才没有防备。”凤七寻隔着人群,看向距离她较远的秦苏,“敢问秦大夫,是否能判断出菱姨娘的死亡时间?” 秦苏思考片刻,答道:“大概在昨晚酉时到戌时之间。” “那么晚了,能够接近菱姨娘且又不引起旁人怀疑的……”凤七寻眸光轻转,落在了外间哭哭啼啼的小锦身上,继续道:“怕就只有小锦一人了吧?” 听到从凤七寻嘴里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垂首哭泣的小锦身子一颤,蓦地抬起头来,双眼含泪的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会害死姨娘呢?” 别人或许不知道小锦和菱姨娘的关系,但是凤桓清楚的人,他见状出声道:“你要说是别人,我还有可能相信,可是小锦……她不太可能吧!她和菱儿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关系绝非常人可比,我不相信小锦会害菱儿!” “是啊,我瞧着也是,这丫头怎么看都是一副对菱姨娘忠心耿耿的样子,不像是凶手呢!”凤怡卿也出言附和道。 凤七寻这次倒是出乎寻常的没有言辞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皱眉道:“我又没说凶手一定是她,只是说她有嫌疑而已。再说了,偌大的妩菱苑,伺候菱姨娘的丫环还是不少的,或许是有人趁机害死了菱姨娘,借机嫁祸给小锦也说不定。” 小锦闻言,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凤怡卿脸上紧张的表情,也稍缓了些,“还是姐姐明察秋毫,总算没冤枉了人。” 凤七寻冷笑,心道有没有冤枉谁,日后就知道了!她转而看向凤桓,“父亲,还请您下令严查妩菱苑的下人,我相信凶手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好!阎琛,把妩菱苑的下人全都抓起来,一个个的仔细盘问清楚了,务必要查处害死菱儿和孩子的真凶,我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凤桓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 “是!” 总算是顺利的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凤七寻看着外堂中央菱姨娘冰冷的尸体,不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真的是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凤怡卿居然狠毒到在夺了菱姨娘的孩子之后,又派人把她也给杀了! 是为了嫁祸给她吧,好趁机除掉她这个眼中钉!呵,她凤七寻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人算计了一次又一次,只可惜白白葬送了菱姨娘的一条命……罢了,这雍王府多的是数不尽的争斗,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也未必能逃过下一难,如果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这富贵豪门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啊!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 臻儿的声音打断了凤七寻的沉思,她侧眸看向皱着眉头的小丫头,“什么事,说吧!” “小姐平日里不是会一直坚持自己的判断吗?怎么今天这么轻易就松口了?而且您也说过小锦有很大的嫌疑啊,而且还派展烨去调查了呢?” “你是在疑惑我今天为什么没有咬着不放是吧?”凤七寻简单粗暴的总结说。 “呃……咬着不放这个词,用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呀?”臻儿一脸讪讪的道。 “过分么?”她觉得用在此处再恰当不过了! 一瞧见凤七寻眯起了眼,臻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小心的道:“小姐觉得不过分,那便不过分吧!” 凤七寻懒得和她计较用词的问题,直接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打消过对小锦的怀疑,只是我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有时候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一定咄咄逼人才可以,换句话说,退一步也许能得到更多!” “噢,奴婢懂了,这叫欲…欲……欲什么来着?” 凤七寻还没开口,只见在一旁看不过眼的展烨上前敲了一下臻儿的脑门儿,语气宠溺的道:“欲擒故纵啊,笨丫头!” 臻儿揉着自己的额头,不满的踢了展烨的膝盖一脚,恨恨的道:“你说谁笨丫头呢!” 第405章 夜半杀机 展烨不闪也不躲,硬生生的接下了她一脚,还笑嘻嘻的道:“当然是说你了,难不成还能说大小姐啊?” “你居然敢说我是笨丫头?”臻儿指着自己,一脸威胁的道。 “本来就是嘛,连一个四字成语都想不出来,不是笨丫头是什么?”说着,展烨又顺手拍了拍臻儿的头,笑容可掬的道:“真是笨丫头!” “拿开你的手!”臻儿气恼的挥开了展烨的手,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了! “喂,你走慢点!”展烨大喊。 臻儿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他越是让她慢点,她走得就越快,最后直接隐没在了小径深处。 展烨这才揉着自己泛疼的膝盖,龇牙咧嘴的道:“这笨丫头下手可真够狠的,用了十成的力气吧!难不成是想废了我这条腿么?” 凤七寻眼神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废了也是活该,你明知道臻儿脾气冲还偏要去惹她,又明知道她下手不留情,还不躲开她的攻击,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展烨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不能躲开的,刚才我身后就是假山,我要一躲开,她万一踢到假山上怎么办?我受伤总好过她受伤!” 凤七寻蓦地就被那句话感动到了,记忆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处处对她百般忍让,哪怕自己伤的千疮百孔了,依旧不愿意伤害她分毫,所以在那次失控之后,他对于她失掉的那段记忆,从此只字不提! “真是一个傻子……”她自言自语的说,不知道是在说展烨,还是在说心头脑海里浮现的那个人,抑或两者都是。 离都隆冬的夜是极冷的,冷到所有人都恨不得躲进屋子里,所以没有什么事的话,偌大的雍王府里除了必须巡逻的护院以外,便再难见到其他的下人。而就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寒夜里,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偷偷地溜出了妩菱苑。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出,那身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贴身伺候菱姨娘的丫环小锦。 小锦一路上小心谨慎,来到了位于王府北部的妍眉庄,这里荒废已久,青天白日里都极少有人踏足,更别提夜深之时了。整个妍眉庄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处处都透着阴森恐怖。她站在妍眉庄门前,攒足了勇气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刚一走进妍眉庄,妍眉庄的大门就在后面被关上了,紧接着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便从后面环住了她,男子略带着淫邪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可算来了,真是想死我了!”说着,一双大手便在小锦身上游走了起来。 小锦娇吟了几声,转过身剜了男子一眼,嗔道:“瞧你那猴急的样子,这正事都还没说呢,就开始想那一档子事了!” 男子手上动作没停,并且一把抱起小锦,向黑黢黢的房间里走了进去。别看妍眉庄外面破败不堪,屋里居然放了一床被褥。男子把小锦放到了床上,自己倾身压了上来,淫笑着道:“这正事儿什么时候都能说,先让老子泄泄火,这几天没见,都快憋死我了!”说罢,便抱着小锦狂啃了起来。 一番云雨过后,小锦倚在男子的胸前,纤指在他健硕的胸膛上画着圈圈,“阿常,三小姐那儿怎么说?她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们走?我都已经被怀疑了!” 阿常用手抬起小锦的下巴,睨着她道:“三小姐说她正在安排,不过她说现在走好像有些不合适……” 小锦猛地坐起身来,质问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没瞧见今天大小姐看我那眼神,分明就是把我当成凶手来看的,我再不走还能走得了吗?反正我不管,我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经替她做了,她要是还不肯放过我们,那我就把一切和盘托出,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别介啊!这眼看着事成了,我们就差拿钱走人了,你可别冲动啊!” “冲动?对,我就是一时冲动才会被她要挟,去暗害我最好的姐妹!菱儿她对我那么好,又那么相信我,甚至到死她都不曾怪我,可是…可是我……”小锦抬起手,狠狠的打在了男子的胸膛上,“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们的事情被三小姐发现,要不是我们贪生怕死,我又怎么会……怎么会去害菱儿呢!我好后悔,我好后悔啊!”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继而抓住小锦的手腕,“好了!你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我们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吧!等我们拿到了钱,离开了雍王府,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似乎想到了什么,小锦仰头看着男子,“可是三小姐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们吗?以大小姐的能力,她肯定很快就会查到我的身上,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复又垂下头,自言自语的道:“不,三小姐或许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们,所以她才迟迟不说送我们走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事情败露了,她也可以死不承认!” “阿常,阿常,三小姐会不会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们?” “不会的,你别瞎想了!”阿常的脸上浮现些许异样,只不过昏暗中的小锦并没有看到罢了。 “我这不是瞎想,你想想啊,三小姐连一个没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她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呢?不行,我要想办法,我要活着,我去找大小姐,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她一定会留我一命的!”小锦越想便越是觉得可怕,急忙穿起了衣服。 “你别傻了,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大小姐,我们还有活路吗?”男子低声斥道。 “我们是被逼的啊,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似乎瞧着怎么都劝说不动小锦了,阿常眉目一凛,悄悄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把短刀。昏暗中短刀的光芒一闪,朝着小锦的心口就插了过去,也引起了小锦的注意。 小锦向后一滚,躲开了男子致命的一刀,但是短刀却划在了她的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想干什么?”小锦大叫了一声,难以置信的问道。 “三小姐说了,如果你有任何想要出卖她的想法,就让我直接宰了你!”男子笑容森寒的说。 “什么?三…三小姐?”因为失血过多,小锦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她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往昔的一切急剧的在脑海中旋转——他们的相遇,相识,男子的温情和甜言蜜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样。“你是三小姐的人?”她恍然道。 男子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排泛着森冷光芒的牙齿,“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要不是三小姐有令,我还真是舍不得杀你呢!”说罢,他便举起手里的短刀,朝着受伤的小锦刺了过去! 第406章 自首 已经过去三天了,虽然对妩菱苑里的下人进行了拘禁,甚至是严刑审问,但是仍旧一无所获,调查一时之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之中。 雍王府偌大的正堂里,只坐了寥寥无几的数人。凤桓端坐在上首,沧桑的面孔上是一贯的威严和冷肃,“你不是说凶手就在那些下人之中吗?怎么会一连审了几天都没有结果呢?” 凤七寻露出了极其罕见的慌乱表情,语气也不如前几日的自信满满了,“回…回父亲,照我的推断,凶手的确在那些下人之中,兴许是他们嘴硬,不肯承认……”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桓冷冷的打断了,“嘴硬?哼,你去问问阎琛,他们连最残忍的刑罚都用上了,那些下人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经全说了,你还在说他们嘴硬?” “姐姐怕不是想要屈打成招吧?”凤怡卿蓦地插话进来,故作善良的望着凤桓道:“父亲,您可是最讲求证据的人,怎么能任由姐姐的一个猜测,就胡乱刑讯下人呢?现在好了,这审也审了,却还是没有得到什么结果,难免有些故弄玄虚的成分了……” 凤七寻抬眸望向话里有话的凤怡卿,沉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儿什么意思,姐姐心里会不明白?这菱姨娘分明是自杀的,姐姐偏要说成是他杀,不就是为了摆脱自己的责任吗?”凤怡卿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的道:“不过姐姐你也真是的,害死了人家的孩子不说,又逼死了菱姨娘,你就算真的讨厌她,担心她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将来会威胁到三少爷的地位,也不能狠心害死那孩子呀?那怎么说都是父亲的骨肉呢!” “你说什么?”凤桓先了凤七寻一步问道。 凤怡卿立刻装出一副说漏了嘴的模样,惊慌的道:“父亲…卿儿,卿儿没说什么……”似乎是碍于凤桓鄙视的眼神,她终是嗫嚅道:“……其实,姐姐不止一次提到过,说菱姨娘如果成了正妃,她肚子里的孩子定然会危及三少爷的地位,所以一直对父亲立菱姨娘为正妃的事情耿耿于怀,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狠心的对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下了毒手。” 凤怡卿转而看向凤七寻,“姐姐,你怎么能忍心呢?” “凤怡卿,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休要拿来血口喷人!”凤七寻不悦的斥道。 凤怡卿最是讨厌凤七寻的这种态度了,好似她根本不是庶出的妹妹,而只是府上的一个奴婢一样。她亦是语气不善的反驳道:“这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还要什么证据?谁不知道是你邀请菱姨娘赏梅,其实包藏祸心,给她喝下了掺有麝香的茶水,这才导致菱姨娘小产!” 凤七寻勾唇一笑,凌厉的眼神睇着凤怡卿,“妹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就连那茶水中掺了什么都一清二楚,这未免……”她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剩下的则任由旁人猜测。 果然,凤桓紧接着就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凤怡卿的身上,“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这件事情在府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谁会不知道呢?”凤怡卿心虚的道。 “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腊梅园的事情我早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府里虽然传言甚多,却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得知的呢?”凤七寻顿了顿,幽幽的补充道:“还有,你或许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是支持菱姨娘坐上正妃之位的,如果我真如你所说,担心她腹中的胎儿出生后会威胁到柒陌的地位,那我一开始不支持她便罢了,又何必在支持她了以后,再暗害她呢?” “什么?你说你支持菱姨娘?” “对!是七寻找到我,劝说我立菱儿为正妃的!”凤桓证实了凤七寻的话。 凤怡卿这才发现事有蹊跷,凤七寻一开始的慌乱压根就是装出来了,为的便是让她得意之后暴露出自己。 “凤怡卿,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凤怡卿打定了主意,死都不会松口,反正杀人的是小锦,而且小锦如今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她不承认,就没有人可以治她的罪! 柔姨娘也大致听明白了具体的事情,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凤怡卿,难以置信的唤道:“卿儿,你…你难道真的……” “我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菱姨娘小产也好,她的死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凤怡卿沉声道。 “真的没有关系吗?”凤七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凤怡卿呼吸了一口气,理直气壮的道:“当然,我怎么会和那种事情扯上关系呢?” 凤七寻无奈的挑了挑眉,靠回到椅背上,幽幽叹道:“凤怡卿啊凤怡卿,我是有心饶你一命的,可是你不知道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了!” 凤怡卿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却犹自强作镇定道:“我又没做错事,不需要你给我机会!” “是吗?真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凤七寻侧眸,对身旁的臻儿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朝着正堂门外大喊了一声,“进来吧!” 只见从大堂门外缓缓走进来了一个人,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只是女子的右手臂似乎受了伤,就算缠了厚厚的纱布,依旧可见鲜血渗透了衣袖。 待看清女子的相貌后,凤怡卿不由得倾身低呼了一声,“小锦,你不是……”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复又端坐回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的一语不发起来。不过她藏在袖中紧握成拳的双手,却暴露了她的紧张和恐惧。 怎么回事?小锦为什么没死?阿常那个废物,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小锦缓步走到正堂中央,跪在地上对着凤桓行了一个大礼,“奴婢参见老爷!” 凤桓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凤七寻,“这是?” “父亲不是想知道菱姨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害死的吗?小锦会告诉您一切!” 凤桓一惊,急忙看向跪在堂下的小锦,厉声道:“你知道凶手是谁?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出来?” 小锦重重磕了一个头,继而看了凤怡卿一眼道:“回老爷,那是因为害死菱姨娘和她孩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奴婢!” 凤桓霍的站了起来,厉眸汹涌的喝道:“你说什么?!” 第407章 真凶浮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桓眼神饱含杀意的睨着小锦,一字一句的问道。 小锦正要开口说明,只见凤怡卿突然站起身来,冲到小锦面前,不由分说的一脚把她踹在了地上,厉声斥道:“好你个贱丫头,菱姨娘到底什么地方对你不薄,你竟然对她下此毒手?我看你真是活腻了!”说着,她便拔下头上的玉簪,朝着小锦刺了过去。 早就料到凤怡卿会有此一招。凤七寻早就吩咐好了展烨。就在玉簪即将刺进小锦颈部的时候,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了凤怡卿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展烨稍一用力,她便吃痛松开了手,玉簪应声落地,碎成了两半。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凤怡卿挣扎着想要甩开展烨的钳制。 凤七寻起身上前,对展烨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松开了手,不动声色的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望着凤怡卿被捏红的手腕,凤七寻故作心疼的道:“啧,瞧瞧,都被捏红了,妹妹怎么就这么冲动呢?往日也没见你和菱姨娘走的多近,怎么这会儿倒是替她打抱不平起来了呢?莫不是担心小锦会说出来什么吗?” 凤怡卿冷哼了一声,恨恨的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哼,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那就请妹妹拭目以待吧!”凤七寻浅笑道。 见事情已经平息,小锦抿了抿嘴唇,缓缓开了口,“赏梅的那一日,是奴婢趁菱姨娘不注意,把麝香等会致人小产的药粉,倒进了茶壶中,并且端给菱姨娘喝的。奴婢一开始还给了菱姨娘去年旧的狐氅,这样在她感觉到冷的时候,奴婢便能以回去取衣服为借口离开,从而洗脱自己的嫌疑。” “菱姨娘死的那一晚,也是奴婢把掺了鹤顶红的鸡汤端给她的,菱姨娘根本不疑有他,直到喝下去以后,才发觉里面下了毒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锦不停地磕头,痛哭流涕的道:“老爷,你杀了奴婢吧!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菱姨娘!奴婢有罪啊!” 凤桓一脸沉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菱儿她向来对你很好啊!你为什么会杀了她?你怎么狠得下心呢?” 小锦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怔怔的道:“奴婢也是鬼迷了心窍,还以为遇见了此生的良人,没想到这一切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奴婢爱上了那个男子,还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结果就被人威胁说,如果奴婢不帮她做事,就向老爷揭发这一切。”她抬起头,“老爷,如果奴婢的事情败露了,奴婢和他两个人都是要被浸猪笼的,奴婢不想死,更不想让他死,所以奴婢只能听那个人的指使,害死了老爷的孩子,又害死了菱姨娘……” 凤桓指着小锦,气的浑身颤抖的说:“你…你好糊涂啊!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菱儿?难道你真以为,菱儿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浸猪笼吗?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小锦的额头都磕出了血,可她依旧不停的磕着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是谁?那个人究竟是谁?那个威胁你,指使你杀了菱儿和孩子的人,究竟是谁?” 小锦抬起头,怯弱的目光看向左前方的凤怡卿,又很快垂下了头,“……是三小姐,指使我的人是……三小姐!” 担心的事情终还是发生了,凤怡卿浑身无力的瘫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的绝望。柔姨娘亦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个一直乖顺温婉的女儿,她此刻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不可能,卿儿怎么会……”她依旧不敢相信。 虽然早已猜到了答案,但是凤桓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柔姨娘,他满目愤怒和伤心的望着那个素来温顺的女儿,嘴唇颤抖的问:“为什么,要那么做?” 凤怡卿冷笑,用凤桓所不熟悉的冷漠的目光望着他,反问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我娘亲无怨无悔的跟了你那么多年,不争不抢,默默地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可是结果呢?夫人走了,莲姨娘走了,蓉姨娘也走了,王妃之位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我娘亲头上了吧?可是你却把它给了一个才入府不足一年的丫环,凭什么?凭什么啊?难道就因为她肚子里那有可能是男孩的种?呵,既然如此,我就拿走那个孩子!” “好,好,孩子你害死便也罢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死菱儿?” 凤怡卿诡笑了一下,眼神无辜的道:“我也不想的!明明府里的人都相信是姐姐害死了菱姨娘的孩子,可你为什么不信?而且还让姐姐彻查此事?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只好利用姐姐去妩菱苑的事情,杀了菱姨娘,然后嫁祸给姐姐!一箭双雕,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姐姐都做了这么久的嫡女郡主,也该让给我了!” “你,混账!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女儿?”凤桓伸手指着外面的大门,满目怒火的吼道,“滚!我不想看到你!你现在就给我滚出雍王府!” “老爷!”柔姨娘急忙跪了下来,“这都是卿儿年幼不懂事,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年幼不懂事?”凤桓冷哼了一声,厉声斥道:“她使小性子,耍小姐脾气或者无理取闹都可以说是年幼不懂事,我也不会和她计较,可是她是杀了人了!这还能说是年幼不懂事吗?闵柔,你倒是说说,这么多年你这女儿到底是怎么教的?” “妾身…妾身……”柔姨娘垂下了头。 凤怡卿见状,一把拉起了柔姨娘,冷眼瞧着凤桓道:“你别说我娘亲,难道她这么多年为你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现在觉得她没有教好我了,那这多年你都做什么了?你何曾正眼看过我这个女儿?早知道你这么不在乎我,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你为什么不干脆在我出生的时候,直接掐死我算了!” “你——”凤桓指着不知悔改而且还振振有词的凤怡卿,胸腔中的怒火更大了。他只觉所有的怒气都涌了上来,堵在心头无处发泄,呼吸亦是越来越重,“你,你……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直挺挺的向后倒了过去! “父亲!”凤柒云和凤七寻齐声大喊。 “老爷!”柔姨娘惊呼。 第408章 父女交谈 凤安阁的外堂,凤柒云担忧的不停来回踱步,柔姨娘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哭哭啼啼,不停地抱怨着凤怡卿,说她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而且还公然顶撞凤桓。凤七寻则坐在柔姨娘对面,清绝的小脸上并没有过多担忧的表情,但是她的眉头紧蹙,始终没有放松过。 约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秦苏从内堂走了出来,温文儒雅的脸上一派凝重。其他人急忙上前,迫切的询问道:“怎么样?秦大夫,老爷他……怎么样了?” 凤七寻亦是站了起来,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了几分关切。凤桓就算对她再不好,那也是她的父亲,是她的至亲之人呐! “不过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只是以后要注意不能再让王爷受到大的刺激了!”秦苏语气安抚的道。 听到他这么说,一众被吊起来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那……我们能去看看老爷吗?”柔姨娘目光恳切的问。 秦苏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不要待的太久,以免打扰了王爷休息。” “好,好,我知道了!” 柔姨娘快步走进了内堂,凤柒云也紧跟着走了进去,凤怡卿本来不想进去,奈何拗不过柔姨娘的坚持,最终还是被拉扯了进去。 凤七寻并没有和她们一起进去,而是拦住了背着药箱正要离开的秦苏,一脸怀疑的问:“秦大夫,父亲的病情真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么?” 瞧着凤七寻认真的表情和严肃非常的眼神,秦苏环视了一眼四周,发觉没有人偷听之后,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老爷交代说,如果是大小姐问起的话,让我告诉你实话!”他向距离内堂更远的地方走了走,低声道:“其实王爷的身体远没有你们看起来的那么康健,他年轻的时候常年征战,在战场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数都数不清,如今年纪大了,早年的精力早就被掏空了,可是那一身伤却是落下了根,加上这近一年来几位至亲之人的先后离去,王爷也算是身心俱疲了,这不又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在下担心他恐怕……时日无多了!” “什么?!”凤七寻不禁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秦苏的话。 “小姐……”臻儿扶住了她,目光关切的轻唤。 凤七寻轻轻的摇了摇头,继而对秦苏略一颔首,“谢谢秦大夫如实告知,秦大夫慢走。” “大小姐保重。”秦苏拱手,转身大步走出了凤安阁。 这时,进去看望凤桓的柔姨娘等人已经走了出来,柔姨娘红着眼眶,不停地拿手绢抹着眼泪,让人看了好不伤心。凤柒云身为男子,虽然表现的没有柔姨娘那么明显,但亦是眼眶微红,嘴唇紧抿,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他走到凤七寻面前,“父亲唤你进去,说是有话对你说。” 凤七寻点头,擦过凤柒云的肩膀,快步走进了内堂,而后者转身凝视着她的背影,温润的容颜上眉头轻皱,眸光莫名。 内堂里凤桓靠坐在床上,略显苍白的面孔不减往昔的威严,只是两鬓斑白的发丝让凤七寻心底平添了几许凄凉。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在朝堂叱咤风云,身形伟岸的男人真的已经老了,老了太多太多。 “父亲。”她立在床前轻唤。 凤桓轻拍了拍身前的位置,“坐。” 凤七寻依言坐了下来,总想对凤桓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从小到大,她和这个父亲之间除了形同陌路的冷漠,便是意见相左的争吵,还有被他冤枉时的据理力争,好像平心静气谈话的时候简直太少了,少到都能数的清,以至于如今她坐在凤桓面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倒是凤桓轻叹了一声,幽幽的开了口:“都说时光荏苒如同白驹过隙,在我的记忆力,你分明还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一转眼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七寻,这么多年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亏待你了!” “父亲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凤桓目光温和的看着她,眼神里少了几分严苛,却多了几许慈爱。他语气抱歉的说:“九夜天生患有心疾,动辄便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无论是我和你娘亲也好,还是府里的下人也罢,总会自觉或不自觉的疼着宠着九夜,只要不是大事,都会任由着她胡作非为。可是我们到底是把她宠坏了,也到底是忽略了你!” 凤桓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勉强的笑了笑说:“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期望和要求太高也太大了,我们都觉得你是姐姐,所以就应该懂事,应该处处让着九夜,可是却忽略了你不过比九夜早那么一刻出生,你也是一个需要重视,需要关怀和呵护的孩子。”他握住凤七寻的手,“七寻,是我的错,是我逼着你学会一个人坚强,坚强了那么久那么久……” “父亲……” “其实女孩子不用那么要强的,我相信你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他可以看穿你的故作坚强,继而心疼里逞强背后的脆弱。” 莫名的凤七寻有些害怕,她总觉得凤桓的这一番谈话,好似是在交代遗言一般。“父亲,你身体要紧,应该多休息,这些话咱们日后再说。” 凤桓摇了摇头,“我怕以后我再想说,就没机会了。” 凤七寻身子一顿,缓缓垂下了头,低垂的眸子里的情绪看不分明。 “我要走了。”凤桓淡声道。 凤七寻蓦地抬起了头,“走?去哪儿?” “我已经向皇上呈递了奏折,奏请将雍王爷的位子传给柒陌,我想远离朝堂,远离这些争斗,寻一处安静的地方颐养天年,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那……” 凤桓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于是说:“柔儿会随我一起去,至于卿儿……她固然犯了大错,但毕竟是我的女儿,还是派人把她送回老家吧。如果她日后知道悔改,你可以再把她接回来,如果她死不悔改,那就永不召回。” “我明白了。” “在我还在府里的时候,你尽快把她送走吧!不然旁人又要徒生非议,说你身为姐姐却不顾念姐妹之情,对庶妹赶尽杀绝了。” 凤七寻不禁心里一暖,“我不在乎那些非议……” “我知道,可是少一些非议,便少一些麻烦,柒陌还年轻,这个家暂时还是要靠你撑起来的。” “谨遵父亲教诲。” 凤桓满意的点了点头,“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是!”凤七寻替凤桓掖好了被角,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第409章 当家做主 凤桓大抵是对这几个女儿失望了吧!凤怡卿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出来看一眼,偌大的雍王府正门,只有依依不舍的柔姨娘和面无表情的凤七寻。在分明即将转暖的冬日里,暗沉的天空中竟然纷纷扬扬的撒下了雪花,落在离人的心头,却是倍觉凄凉。 柔姨娘紧紧的抱着凤怡卿,哽咽着呢喃道:“卿儿,卿儿……” 凤怡卿逼回涌进眼眶的泪水,目光游离向别处,故作坚强的道:“娘亲哭什么?我只是被送往老家而已,又不是去死了!” “你这丫头,怎么净说些胡话?” “好了,我不说便是了!你就放心吧!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满的就说出来,不要总是任劳任怨的,那样的话别人也不会念你的好,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凤怡卿敛去了眉间的倨傲,一字一句的交代。 “嗯。”柔姨娘点了点头。 凤怡卿抬眼,遥望着雪花纷飞,继而替柔姨娘裹紧了身上的青裘,“天气太冷了,你还是快回府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姐姐说。” 柔姨娘眼含担忧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左后方的凤七寻,后者略一颔首,淡然而沉敛的眸光让她不安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好吧。” 柔姨娘离开后,凤怡卿便缓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眼神倔强的道:“不要以为送走了我,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还会回来的。” 凤七寻不屑的勾唇,“好啊,那我就等着你回来。” 凤怡卿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马车前,在丫环的搀扶下钻进了车里,冷声吩咐道:“走吧!” 马车在纷扬而下的大雪中缓缓前行,车轮在被白雪覆盖的道路上留下两道痕迹,痕迹逐渐延伸至长街尽头,最终消失不见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男子清朗朗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凤七寻回过头,淡然的眸光对上男子忧伤的双眼,后者眉头轻皱,似有无限忧愁攀上了那温润儒雅的面庞,落在唇畔,化作了苦到极致的笑,“……不择手段的铲除异己?凤七寻,收手吧!我们都是至亲的家人,你究竟还要冷酷无情到什么地步?” 凤柒云的声音里似是嵌了无尽的埋怨,像是一根烧红了的绣花针,猝不及防间刺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细密却痛不欲生。他说的对,自从她再世重生,便是步步为营,纵然雍王府这座大厦再是牢固,也在她的复仇之下,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分崩离析。 “府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男子满眼沉痛的质问。 凤七寻倏然冷笑,笑声里掺杂了些许自嘲,“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想招惹她们,是她们在不停地招惹我——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瞒你说,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我必须在柒陌承袭王位之前,替他荡平所有的威胁和障碍!” 她究竟要怎么说旁人才会明白,不是她想要毁灭什么,而是身旁的人和事在促使她去毁灭一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大仇未报,她…还不想死!或者说,她其实不用解释什么,懂你的人不用你解释,不懂你的人解释大抵也是无用。 瞧着眸光沉敛且狠戾的凤七寻,凤柒陌第一次觉得她很陌生,陌生到仿佛他们从来不曾认识过一样。他扯出一个凄凉的笑,“小的时候,我是庶出且没有娘亲庇佑的儿子,而你是高高在上、身姿骄傲的嫡女,你总是千般的维护我,护着我这个生性软弱的大哥。那时候我就发誓,待我长大成人,一定会拼死护你周全,以报答儿时的相护之恩。后来我长大了,凭借自己的能力入朝为官,在朝廷乃至府中都占有了一席之地,然而我悲哀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始终还是在你危难之时无能为力,不是因为你太强大,也不是因为我太渺小,而是自始至终,你从未需要过我的帮助,你一个人便能独自坚强。”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是极轻的叹息,几不可闻。“如今家已不成家,你似乎也从不需要我,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他眸中凝着决绝,潋滟若莲。 彼时的凤七寻并不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直到凤桓和柔姨娘离开离都,而凤柒云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之后,她才从旁人口中知道,他早已辞了官,准备一人一马,浪迹天涯! 如今的雍王府,是真的冷清了起来。下人们虽然没有谁真正见识过凤七寻的手段,但是以她那般的年纪,能在风云诡谲的争斗中幸存,又岂会是等闲之辈?是以全府上下,无不对这个尚未及笄的女子畏惧万分,明里暗里竟是再无人敢随意议论她了,而她也以柔嘉郡主之名,成为了雍王府名副其实的主宰! 菱湘小筑的暖阁里,凤七寻难得悠闲下来,伏在桌案上临摹名家的字,一笔一划都写得极是认真。臻儿在一旁安静的研磨,时不时的看一眼她的临摹,眼中尽是艳羡的光芒。展烨则抱剑倚在门栏上,目光慵懒中不乏犀利,却是片刻都不肯有丝毫放松。只是他的视线偶尔会停留在臻儿的身上,目光深情且充满温柔。 “似乎……年关将近了呢?”凤七寻停下笔,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臻儿闻言,立刻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的道:“是啊,马上就是新年了呢!奴婢这几天上街,瞧着离都可热闹了,到处都是贩卖年货的摊贩,人们都开始采买年货了,听说宫里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起了新年的东西,各家大人府上也都忙碌了起来,只有咱们王府……” “咳咳!”展烨故意轻咳了两下。 臻儿这才想起,现在说这种话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忙小心的看了凤七寻一眼,嗫嚅道:“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是故意……” 凤七寻微微一笑,打断了臻儿的话,“你又没说错什么,有什么好道歉的?既然大家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雍王府自然不能落在人后。虽然今年人少了些,可能没有往年的热闹,但是该买的该办的一样都不许少,不能因为父亲不主事了,就让人看了笑话去!” “小姐说的是。” “吩咐罗管家把账本拿过来,我要一一过目。”她放下笔,目光凌厉的道。 “是!” 凤七寻缓步踱至窗前,望着从厚重的云层里探出头的太阳,那光芒虽不甚耀眼,却也带着俯瞰天下的威严。“放任某些人在府上逍遥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该收回一切了。”她如是道。 第410章 采买年货 不是没料到凤七寻会大肆整顿,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雷厉风行。不过短短七天的时间,雍王府几乎进行了大换血,包括罗管家在内的一干管事人员,全部被凤七寻以各式各样的名义遣出王府,他们原本的位置一律换上了下人眼中的凤七寻的“心腹”。 雍王府的正堂,凤七寻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手捧茶杯,慵懒的目光一一掠过面前一众崭新的面孔,语气随意的道:“诸位以后就是雍王府的新管事了,别的就不多说了,我只强调一点——我这个人呢,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眼里更是揉不得半点沙子,所以我在此奉劝各位,无论你们有什么小打算,小心思……”她语气蓦地一转,倏然凌厉了起来,“都统统的给我收起来,我可不想看到有谁是从雍王府里横着出去的!” 一排人员齐齐抹了一把汗,齐声答道:“是,郡主!” 凤七寻满意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好了,都下去吧!” 瞧着那些狼狈逃离的新任管事们,臻儿不由得暗暗对凤七寻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谄媚的道:“小姐,您真是太有风范了!怎么看都是一代女家主的模样啊!” 凤七寻瞥了她一眼,“去,别对着我阿谀奉承,这雍王府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家主,那就是柒陌!我现在不过是代管的人罢了!” “三少爷那还不是对小姐你言听计从的呀!”臻儿小声的嘟囔道。 凤七寻耳尖的听到了她的话,不禁白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训斥,却见臻儿急忙自打了一下嘴巴,“奴婢说错了,奴婢掌嘴!” “记住了,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下次如果在这么口无遮拦,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凤七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威胁道。 臻儿急忙捂住了嘴,狂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凤七寻不在意的笑了笑,起身缓步朝门外走去。 “小姐去哪儿?”臻儿在身后问道。 凤七寻回过头,笑眼弯弯的道:“这是我代管王府之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新年,自然是要精心准备一番了!所以采买年货的事情,还是不要假手于人了!” “小姐要去买年货啦?奴婢也要去!”臻儿兴奋的大喊,急忙拉扯着一脸不情愿的展烨,朝着走远的凤七寻追了过去。 热闹的大家上人来人往,商品亦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许是因为新年的临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愉悦而满足的表情,孩童更是兴奋地四处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 臻儿快走了一步,拦在了凤七寻面前,“小姐,都快新年了,你要不要给自己添一身新衣服啊?”说着,她的眼睛便不自觉的朝左手边的裁缝铺斜了过去。 凤七寻忍俊不禁,嗔道:“瞧你,就那么一点心思还都表现在脸上了!”她抬脚向裁缝铺走了过去,语带揶揄的道:“我添不添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给我们家臻儿添置一身新衣服!” “小姐!怎么又开奴婢的玩笑?”臻儿嘟着嘴抗议。 到底是年关将近了,裁缝铺里的绸缎全是极其鲜艳的颜色,看着颇为喜庆。臻儿一进门,就两眼放光的朝着那一匹匹上好的丝缎扑了过去,“哇,这些丝绸摸上去好光滑哟!” “这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些缎子都是从南方新运来的杭绣,瞧瞧这绣工,这手感,在离都咱们可是独一家!”许是瞧着凤七寻衣着不凡,裁缝铺的老板急忙殷勤的上前介绍,同时拿过旁边的一件成品道:“小姐,这件成衣和您的尺寸相仿,要不您穿上试试?” 凤七寻刚想拒绝,臻儿就先她一步接过了老板手里的成衣,“谢谢老板!”然后笑眯眯的走到她面前,眼神央求的道:“小姐,您就试试看吧!奴婢都好久没见您穿鲜艳的衣服了!这眼瞅着都快新年了,您总不能老是一身素净的衣服吧?这样会让旁人看笑话的!” 实在拗不过臻儿,凤七寻只好接过衣服去试了。以往都是裁缝亲自过府量体裁衣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裁缝店买衣服,还真是有点不太习惯。 过了一会儿,凤七寻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清丽绝艳的容颜配上色彩明艳的锦衫,像极了独放深秋的芙蓉花,轻言浅笑间尽是数不清的别致和美艳,让在场的老板和客人都不由得看呆了。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凤七寻下意识的看向裁缝铺大门,只见一身靛青色蟒袍的男子缓步踏入,温润柔和的容颜迤逦出公子世无双的画面。他的眸中倒映出女子绮丽的容颜,除了掩饰不住的惊艳便是不加掩饰的深情,“你这样穿……真美!” 凤七寻略施一礼,语气幽默的道:“赫连公子过奖。” “赫连公子?这个称呼甚妙!”赫连煜心情愉悦的哈哈大笑了两声,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支青玉雕刻的发簪,顺势插进了她的发髻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道:“果然玉簪还是要配美人!” 凤七寻莞尔一笑,“那就多谢公子了!” “不客气!”赫连煜一本正经的回答。 和凤七寻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瞧着她不停的询问各类年货的价格,又不厌其烦的货比三家,赫连煜不解的问:“采买年货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便可,你何苦亲自来办呢?” 凤七寻眨了眨眼睛,眼神狡黠的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亲力亲为动手罢了,而且你不觉得,亲自采买年货也是一种乐趣吗?” “那倒也是!只是我怕是没那个机会了!”赫连煜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道:“雍王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一个人还好吗?” 凤七寻肯定的点了点头,眸光淡淡的道:“我很好。” 每次瞧见她这般淡然的模样,无论她是真的淡然还是故作淡然,都能轻而易举的牵起赫连煜一阵阵的心疼。 “早朝的时候,递呈了孙敬元大人的奏折,说是他们路上出了些事情得耽搁几天,恐怕不是如约在年前回来了。这样一来这个年,雍王府怕是会冷清很多,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宫和我一起过年。” “不了,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在凤家过年,而且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冷清些也好。”凤七寻摇头拒绝。 “好吧!”赫连煜眸间难掩失望,却依旧默默陪在她身边,一直把她送回了雍王府。 第411章 凤柒陌归来 除夕之夜,离都内外乃至整个大凛朝都是一派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的景象。雍王府也不例外,有了凤七寻的特许,府上的下人也不再拘束,他们聚集在一起,在广阔的中庭燃放起了烟花。一簇簇的烟火从地面直冲向幽蓝的苍穹,然后绽放开来,迸射出耀眼而璀璨的光芒。 臻儿也和一些年轻的丫环们玩在了一起,顾不上天寒,在庭院里拍着手鼓掌,笑着,叫着,闹着。展晔还是一如往常的严肃模样,只是看向臻儿的眼神一贯温柔,紧抿的唇亦微扬起了一个俊逸的弧度。 看着他们乐不可支的开怀模样,凤七寻心底陡然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究竟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纯粹的快乐了?想到如今的雍王府,她刚才上扬的唇角,倏然落了下来,不是后悔自己义无反顾的复仇,而是突然觉得一阵阵凄凉,仿佛那些热闹都是旁人的,她们再开心,再快乐,都与她无关,她始终是她,一个人且不快乐的她。 “三少爷!”臻儿蓦然出声的惊叫,唤回了凤七寻游走的心神。她抬眸望向雍王府的大门处,一身铠甲的少年颀长而英挺,稚气未脱的五官已经初见男子的棱角分明,竟然是她日夜思念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的凤柒陌。 “是三少爷!”其他的下人也纷纷附和,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三少爷回来了!三少爷回来了!” “姐姐!”凤柒陌激动的唤了一声,大步朝着凤七寻走了过来。 望着渐趋逼近的凤柒陌,她忽然从心底生出了几分胆怯,不由得想要躲开已经近在数步之遥外的少年。因为她不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凤柒陌解释,在他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母亲的离世、父亲的离开还有雍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她更加没有信心,凤柒陌会不会像凤柒云一样,也对她的所作所为和狠心反击心生不满,从而离家出走——她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一个又一个难题还盘旋在凤七寻的脑海,凤柒陌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的揽她入怀,给了她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拥抱。 “姐,我回来了!” 少年处于变声中的低沉嗓音,徘徊在她的耳畔,使凤七寻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她张开双臂拥住他,轻拍着他瘦削却坚实的背部,幽幽的道歉:“柒陌,对不起,我把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了……” 凤柒陌脊背微僵,继而缓缓放松了下来。他抿了抿唇,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语气亦然,“没关系,我不在乎——至亲之人,我有姐姐一个就足够了!” 凤七寻抬眸,眼中是显而易见的错愕,间或还有稍许的感动,“柒陌……” 凤柒陌咧开嘴一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转身大步向屋里走去,直呼:“哇,好冷啊!好冷啊!果然是离都,天气还是这么冷!正好我回来了,今夜我陪着姐姐一起守岁!” 凤七寻侧眸睇着少年线条冷硬的侧脸,不觉轻牵起了唇角。 府里的下人们热闹够了,一个个的都挨不过袭来的睡意,纷纷回房间睡觉去了,就连发誓要陪着凤七寻的臻儿,也像极了小鸡啄米一样,小脑袋不停地一点一点的。展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扳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眸中一片无奈和宠溺。 凤七寻亦是无奈的轻笑,对展晔说:“你把臻儿送回房间吧!我瞧着她也是熬不下去的。” 展晔抱歉的笑笑,起身抱起臻儿,快步离开了王府正堂。偌大的正堂里,瞬间只剩下了凤七寻和凤柒陌姐弟两个。她看着脸上亦不乏疲惫之色的凤柒陌,语气心疼的劝说道:“柒陌,你也回去睡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凤柒陌固执的摇了摇头,“不要,我答应姐姐,要陪着你一起守岁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可是你一路奔波……”赫连煜告诉她,凤柒陌的队伍因为有事耽搁了行程,怕是不能在年前赶回来了,如今凤柒陌却提前回到了离都,却不见随行的其他人,定然是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罢。 “我没事的!”凤柒陌打断了她的劝说,可怜巴巴的乞求道:“姐,你就让我陪着你吧!求求你了!我都那么长时间没见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凤七寻剜了他一眼,眉头微皱的嗔道:“你这孩子,姐姐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明天就不在了,非得熬夜看不成啊?” “姐姐当然好看了,谁不知道雍王府的大小姐凤七寻,是咱们离都乃至大凛朝最好看的姑娘啊!”凤柒陌笑嘻嘻的恭维道。 “就知道拿你姐姐寻开心!” “哪有?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大实话!”凤柒陌凑到凤七寻跟前,挽过她的手臂,小鸟依人似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得意的炫耀道:“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人羡慕我呢!” “哦?羡慕什么?” “羡慕我有一个离都第一美人的姐姐呀!他们呐,做梦都想让我喊他们一声姐夫,可惜我的姐夫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我的姐夫一定要是人中之龙,像岐王爷那种的,这样才能配得上姐姐!” 突兀的听到赫连沣被提及,凤七寻微微怔了一下,眸中竟多了一分连她都不曾察觉到的失落。“岐王爷么……”她极低的呢喃道。 赫连沣如今应还在边疆征战吧!在这个万家灯火,处处歌舞升平的除夕夜,他却身披铠甲,拼尽了性命守疆卫土——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她! 她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不由得想:在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夜晚,他是否也会突然的想到她呢? 凤七寻失神的望着垂泪的蜡烛,而凤柒陌则望着她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美艳绝伦的侧颜,倏然明白了将士们口中屡次提起的“倾国倾城”的感觉。 早在他抵达离都之前,就已经收到了赫连煜派人送给他的信。信上详细写了这段时间以来,雍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并且特意嘱咐他,说无论发生什么皆非凤七寻所愿,希望他可以相信凤七寻,不要责备她,毕竟他是她最在乎的弟弟! “真是的,我自己的姐姐我还会不相信吗?哪里用得着旁人来提醒?好像我有多没心没肺似的!”凤柒陌小声的嘟囔道。 “嗯?” 瞧见凤七寻递来了疑惑的眼神,凤柒陌急忙讪笑着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我给你讲讲赈灾时候的趣事吧!嘿嘿!” 第412章 公主有意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桌上的蜡烛都已经化作烛泪在朱漆的桌面上氤氲开来。经过一夜的守岁,凤七寻面上略显疲累之色,但是凤柒陌却是愈发的精神了起来,兴致勃勃的讲了一个又一个赈灾之时的趣闻乐事。 其实凤七寻都知道,赈灾远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轻松,险峻的灾情、暴动的乱民还有各种潜藏而未知的隐患,都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他之所以说的如此轻松,无非是不想她替他担惊受怕罢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凤柒陌已经成长为了能够有所担当的男子汉! 说的口干了,凤柒陌干脆端起桌上隔夜的凉茶,咕咚咕咚一口喝光了以后,一抹嘴,继续说道:“对了,还没和你说封大哥的事情呢!姐姐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知道了他瞒着你前往灾区对抗瘟疫的事情了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 “看吧!我就说这件事瞒不过姐姐,他还非得让我对你保密!”凤柒陌撇了撇嘴,一副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的模样,笑嘻嘻的说:“说实话,我以前是真的瞧不上他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觉得他和其他纨绔子弟一样,没什么大志向,更不会有大出息,可是这次,封大哥真让我刮目相看了!那医术!”他竖起了大拇指,直接说了一个字——“强”! 凤七寻心道,那是当然的了,封青越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逍遥鬼医,可生死人、肉白骨,医术可谓是出神入化,区区的瘟疫自然不在话下。 “他也随你们一起回来了吧?” “是啊!不过他们要今早才能抵达离都,我是连夜…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凤柒陌急忙噤口不言,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凤七寻的眼睛。 凤七寻轻叹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安分。” “我也想和他们一起回来,可是大部队行进的太慢了,我等不及了!”他不想让凤七寻一个人孤独的度过除夕夜,那种感觉他就算没体会过,也知道肯定不好受。 凤七寻抬手抚平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浅笑着道:“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离都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太平。” “姐姐就放心吧!我一没结仇二没结怨的,谁会对我不利呢?”凤柒陌满不在乎的道。 “我不是说会有人对你不利,我只是不想你以身犯险来证明是否会有人对你不利罢了。”——因为后果她承受不起。 读懂了她眸子里的担忧和关切,凤柒陌乖顺的点了点头,“好,我听姐姐的!” 凤七寻满意的笑笑,“你刚说孙大人他们今早会到达离都,那他们应该会在早朝的时候向皇上复命,趁着时候还不晚,你快些收拾一下,去宫门口等他们吧。”说罢,她便缓步踱至外堂门口唤道:“臻儿,臻儿!” 臻儿揉着惺忪的睡眼,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 “去给三少爷准备一下洗漱的东西,再把我给三少爷新做的那一身锦袍送过来。” “是!”臻儿又睡意朦胧的跑了出去。 凤柒陌一蹦三跳的来到凤七寻面前,惊喜的道:“姐姐,你还给我做了新衣服啊?” “那是自然了,新年哪有不穿新衣服的道理?”凤七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说的也是。” 凤柒陌洗漱完了以后,她便伺候着他穿上了新做的暗纹锦袍,又亲自替他梳理了头发,然后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满意的道:“嗯,总算不会让雍王府失了颜面。” “姐姐这话说的,像我这般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向来是给咱们凤家长脸的,又怎么会失了颜面呢?”凤柒陌不满地反驳。 凤七寻轻笑,揶揄道:“看来你的确是和封青越在一起太长时间了,好的没学到,净沾染了些他自恋的坏毛病!” “那是因为他除了那一手不外传的医术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你呀,有你这么损人的吗?”凤七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佯装生气的道。 “姐姐这是生气了?莫不是在怪我说了封大哥的坏话?”凤柒陌微眯起了眼,一脸暧昧至极的表情,“啧啧啧,有情况,有情况。”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提醒道:“你再胡思乱想,早朝可就要迟了!” “对啊,对啊!那我就先走了!”凤柒陌急忙接过臻儿递来的狐氅,脚步匆忙的向外面走去。快踏出门框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对了,姐姐,我听孙大人说早朝可能会论功行赏,晚上宫里还会有庆功宴,你会过来吧?” 凤七寻点头,“自然是要去的。”皇命她可不敢违抗。 “那我在宫里等姐姐。” “嗯。” 晚上的宫宴照旧设在了未央殿,后宫的嫔妃和皇子公主、朝廷的大臣及其家眷聚集在了一起,极是热闹。其中意气风发的当属在早朝之时受了封赏的凤柒陌等人了,他被安排坐在了赫连燮下首的位置,瞧着好不威风。 听闻赫连燮赏给了他良田百顷,黄金白银万两,还正式把雍王爷的勋爵授予给他。自从,凤柒陌便是名正言顺的小王爷了! “今日是新的一年的开始,大凛朝上天普天同庆,诸位卿家亦可自由庆祝。”赫连燮简短的说完,便任由大臣们互相寒暄问候了。 话音才落,凤柒陌便起身来到凤七寻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举起手中盛满酒液的玉樽,“姐姐,新年快乐,我敬你!” 凤七寻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和凤柒陌碰了一下杯,继而一饮而尽。 “姐姐好酒量!”凤柒陌说完,亦是喝光了杯子酒液,同时把杯子倒了过来,“我也喝完了。” “小王爷。” 女子柔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凤七寻抬眸望去,瞧见了神情扭捏的赫连茜,俏皮可爱的小脸因为两人齐齐看向她的目光而绯红一片,原本低垂的头垂得更低了。 “公主有什么事吗?”凤柒陌下巴微扬的问。 “我…我……”赫连茜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凤七寻不动声色的捏了他一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继而笑看向愈发窘迫的赫连茜,“公主是来恭贺柒陌的吧!” 赫连茜急忙点头,“是,是!” 凤七寻一推凤柒陌,“还不快去敬公主一杯。” 凤柒陌可怜巴巴的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起身朝赫连茜走了过去。“公主,微臣敬你。” 听到他的称呼,凤七寻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没一口给喷出来。“这个小子,明明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这么不开窍呢?”她恨铁不成钢的道。 “郡主难道不知道,男子在男女之情方面比较懵懂吗?”一道温顺的男声蓦然传入。 第413章 宫宴遇青越 凤七寻闻言抬眸,目光慵懒的看向持杯踱来的男子。男子眉目俊朗,如玉的容颜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微扬起的一边唇角端的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公子样。 “是么?可是在封公子身上,我怎么丝毫没感觉到你对男女之情的懵懂呢?”她秀眉微挑的反问。 封青越旋身坐在了凤柒陌原来坐着的位子上,朝着凤七寻眨巴了一下眼睛,自恋的道:“那是因为本少爷天生丽……呸…呸呸,天资聪颖,自然与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了!” 凡夫俗子?他是在说凤柒陌么? 凤七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哼道:“你的确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你就是一个异类!” “呃…生气了?我可没有说你是凡夫俗子啊!”封青越的眼神肆无忌惮的游走在凤七寻身上,一脸奸笑的道:“像郡主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怎么看都是天仙化人呐!” “少拍马屁了!恶心!”凤七寻语气嫌恶的道。 封青越学着凤七寻的模样皱起眉,一把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故作严厉的说:“郡主,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好脸色?来来来,喝了这杯酒,咱们再来一个阔别许久的热情的拥抱!”他拍了拍自己坚实的胸膛,却因为用力过度,不由得咳嗽了两下,讪笑着道:“算了,酒也别喝了,直接拥抱吧!来吧!”说着,他便张开双臂,朝着凤七寻扑了过去。 只可惜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凤七寻的头发丝儿,就被及时赶回来的凤柒陌给拦住了。他伸出手臂挡在了两人中间,笑容憨厚的道:“封大哥,男女授受不亲,拥抱还是免了吧!” 眼瞅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封青越别提多生气了。他死死地盯着凤柒陌,咬牙切齿的说:“小王爷,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过奖。”凤柒陌笑眯眯的道。 瞧着两人大有对峙下去的样子,凤七寻急忙拿开了凤柒陌的手臂,若无其事的问封青越,“你不是说自己要去江南水乡过冬吗?怎么会跑去赈灾呢?” 封青越暗道一声糟糕,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讪讪的笑了笑,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道:“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去江南水乡,过一过暖冬,调戏一下水灵灵的江南美女,顺便带回来一两个暖床啦,奈何一纸皇命下来,圣命难违啊!所以我只好随军赈灾除瘟疫去了!”他摆出了一副懊恼的模样,叹道:“唉,这人呐,人气太旺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吹会死啊。”凤柒陌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嘟囔道。 凤七寻则十分配合的举起茶杯,“那就允许我,以茶代酒,敬人气太旺的封公子一杯。” 封青越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道:“为什么是茶?你刚刚不还在和他喝酒?”他指着凤柒陌。 “我可是弟弟,你算哪根葱呀?”凤柒陌轻嗤了一声,突然眯起了眼睛,缓缓凑近封青越,眼神怀疑的说:“你让我姐用酒敬你,意欲何为?你是不是想把我姐灌醉?嗯?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意图?封大哥,虽然我们兄弟相称,但是想占我姐的便宜,我决不轻饶!”说着,他还亮了亮自己的拳头,一脸的威胁。 封青越咽了一口唾沫,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不敢,死也不敢!” “柒陌!” 凤柒陌急忙收回拳头,转头看向凤七寻,笑的那叫一个乖巧懂事,“什么事,姐姐?” 凤七寻刚想说些什么,只听殿外响起了仕官大声的通传:“岐王爷觐见——” 岐王?赫连沣? 通传的声音从殿外依次传了进来,响彻在了未央殿的上空,热闹的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未央殿门口。凤七寻亦是微微一怔,连手中端着的酒杯掉落在桌上都不曾察觉到。 随着赫连燮的一声“宣”,未央殿的大门被打开,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迈着稳健的步伐,大步走了进来,冷峻的面孔上薄唇紧抿,眼神幽深,一如莅临凡间的天神。 他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臣弟参见皇上。” 在看到韩慧兰脸上的喜色后,赫连燮眸中的冷意一闪而逝。他站起身,对着下跪的赫连沣略一抬手,“皇弟免礼,你这时候回京,是不是说明和蛮夷的战事已平?” 赫连沣起身拱手,“臣弟幸不辱命。” “好!好!哈哈哈,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来人,快给岐王爷赐座!”赫连燮声音爽朗的道。 “谢皇上!” 不知怎么的,凤七寻总觉得这个赫连沣有些不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只是单纯的觉得,虽然他还是那般的冷峻,表情里亦没有丝毫温度,但是给她的感觉,却不似往日那般冷漠中暗藏了些许温暖,而只是纯粹的冷,冷彻心扉! “姐,你怎么了?”凤柒陌碰了碰她,不无担忧的问。 “嗯?”凤七寻回过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岐王爷回来的似乎没有一点征兆,瞧皇上的模样,好像并不知道他会在今天回来?” “岐王爷向来神出鬼没,别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没准儿他也像我一样,对佳人思念过甚,所以快马加鞭的连夜赶了回来。”封青越语气暧昧的说。 “你不是随军一起回来的吗?”凤柒陌反问。 “呃…好像是啊。” 说话间,赫连沣已经起身走到了凤七寻面前,“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七寻皱起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眸中的怀疑也更深,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起身朝未央殿内殿走去,赫连沣对着其余两人略一颔首,快步跟上了凤七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封青越轻戳了戳凤柒陌,“喂,你不跟上去瞧瞧?论威胁性,岐王爷可比我这个纨绔子弟要大多了,他要真是想对你姐不利,你姐可是连反抗都反抗不了啊!” 凤柒陌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猥琐啊!再说了,那可是岐王爷,别说他不会对我姐做什么,就算他对我姐做什么,我去了也没用啊!” “哎呦喂,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你不去我去!”封青越急忙撸起袖子,大有要去决一死战的意思。 片刻后,他看着纹丝不动的凤柒陌,“你怎么不拦着我呀?” “拦着你干嘛呀?反正你去了也是送死!”凤柒陌不加掩饰的戳穿。 “凤柒陌,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那厢还在叫嚣着决一死战,这厢凤七寻和赫连沣已经走进了内殿。她转身看向一身铠甲的赫连沣,还没有开口,后者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414章 岐王性命堪忧 凤七寻首先环视了一眼四周,而后冷眼睨着跪在面前的“赫连沣”,沉声道:“你不是赫连沣!赫连沣在哪里?”直觉告诉她,赫连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人假扮他进宫面圣,否则他怎么可能冒险做这种欺君罔上的事情。 果然,男子伸手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常年跟随在赫连沣身边的副将闵良。他抬起头看着眉头紧皱的凤七寻,神情恳切一如当初恳求她去送行一般,“郡主,王爷他…他…他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你说什么?!”凤七寻陡然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廊柱。待稳定了心神之后,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起赫连沣受伤的起因经过,闵良脸上浮现出沉痛的神情。“王爷的兵力和蛮夷的不相上下,几番交战下来都是两败俱伤。眼看着年关将近,将士们思乡心切,士气亦是一天不如一天。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战斗,王爷决心和赫哲汗王赌一把。” 听到这里,凤七寻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赌什么?” “赫哲命人准备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里面放了蛮夷特有的毒药,中毒之人不会很快死掉,但是会生不如死。他让王爷从中选择一杯酒,无毒的酒是赢,有毒的酒便是输。王爷若是赢了便两国休战,王爷若是输了……” “他若是输了,边疆将士没了统帅,就算交战也是必败无疑。” 闵良点头,“是的。王爷知道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明知道可能会中毒,他还是选择了同命运相搏。其实赫哲不过是想利用这种办法,获得王爷的效忠,所以他在两杯酒里全放了毒,只待王爷赌发,好用解药控制住他。” 说到这里,凤七寻几乎已经猜到结果了。如果换做是她,就算喝下了毒酒,她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让人验证另一杯酒的毒性——这是唯一的解法! “王爷喝了其中一杯,用全部的内力压制了毒性,然后让人把另一杯酒倒给了猎来的头狼。” “……所以他赢了,大军凯旋而归。”凤七寻淡淡的道。 “王爷的确是赢了,可那是以身中剧毒为代价的。这一路上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末将却是看的分明,王爷在毒发的时候,是那么的生不如死!可是末将知道,王爷之所以坚持回到离都,是为了再看郡主一眼。” “为了我?”凤七寻有些不敢相信,赫连沣在生死关头,生不如死之时,还会想到她吗?这种想法,莫名的让她感觉到了几分喜悦。 闵良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其他藩王早在太后寿筵结束之时就返回了封地,郡主以为王爷为什么还能一直留在离都?那是因为他把自己手中的兵权拱手让给了皇上,所以皇上才会允许一个不会威胁到他的藩王留下来!”他眼神警戒的环视四下,继而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低声道:“王爷的目的,郡主一开始就知道,如今末将可以直言不讳的告诉郡主——为了你,王爷甘愿放弃夺回那个位子!” 凤七寻抬眸直视着闵良,男子眼中的坚毅和些许的恨做不得假。是的,他恨她,恨她让赫连沣这个曾经野心勃勃的人,最终选择偃旗息鼓。 顾不上化解闵良对她的敌意,凤七寻冷声道:“现在最紧要的不是怨恨我,而是想方设法去救你家王爷的命!” “郡主以为末将不想救王爷的命吗?如果可以,末将恨不得代替王爷喝下那杯毒酒!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王爷所中的是蛮夷皇室用来惩戒罪大恶极之人的剧毒,名唤厉邪。中毒之人会历经七七四十九天非人的折磨,最终肠穿肚烂、毒发身亡。”他看着凤七寻,一字一句的说:“厉邪是由上百种毒草毒虫制成,毒方只有赫哲一人知道,也就是说解药只有他一人能够配出来。离开了赫哲,厉邪便是无药可解!” “是不是究竟无药可解,那也得等试过了才知道!”她相信,别人或许没有办法解开厉邪之毒,但是有一个人一定有办法,而那个人现在就在外面的大殿之中。 “闵良,你继续扮作岐王坐在未央殿中,注意不要让人发现蛛丝马迹。我现在就赶去岐王府见他,生也好,死也罢,我都会在他身边的。” 闵良抱拳,“多谢郡主!” 回到外殿的时候,宫宴尚在继续,大臣们你来我往,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种表现上肤浅的太平,是用边关将士的头颅和热血换来的,是用赫连沣不顾一切的赌博换来的! “姐,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岐王爷对你说了什么?”凤柒陌一瞧见凤七寻走了过来,急忙关心的问道。 封青越见状,更是一把探向她的手腕,只不过被她先一步阻止了,“我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累了,想回府去休息了!” “那我陪姐姐一起回去。” “不行,你是大凛朝的功臣,更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怎么能提前离开呢?有臻儿和展晔跟着我就行了,要是实在不放心,让封公子送我回府也行。” “乐意之至。”封青越眨了眨眼睛说。 凤柒陌看了看高坐龙庭的赫连燮,又看了看仍在席上的孙敬元和其他将领们,只好答应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了!走吧!” 凤七寻等人离开了以后,凤柒陌才恍然道:“不对呀,说起庆功宴,封青越好像也是主角之一吧?我既然不能一起回去,那他为什么就能送姐姐回府呢?” 还不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已经有朝中的大臣端着酒杯前来,“小王爷,您年纪轻轻竟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老臣敬你一杯!” 凤柒陌急忙举杯回敬,“吴大人客气!” 载着凤七寻等人的马车马不停蹄的出了皇宫,封青越坐在飞驰的马车里,紧抓着车椽,疑惑不已的问道:“你身体那么不舒服,还让人把马车赶的这么快,真的好吗?就这么急着回雍王府,不会是府上出什么事了吧?” “谁说我要回雍王府了?” “那……” “去岐王府!”凤七寻淡声道,既是说给封青越听,也是吩咐赶车的展晔。 第415章 以命易命 考虑到赫连沣受伤的隐秘性,凤七寻命人把马车停在了岐王府附近,然后一行四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岐王府。也是展晔的轻功实在高超,不然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封青越这个功夫白痴带进岐王府里面去呢!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偷偷摸摸的跑岐王府来了?”封青越继续发扬他好学多问的优良习惯。 “嘘——”凤七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向来往巡逻的护卫,“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不然被人发现了的话,我们可就不管你了!” 封青越俩眼一瞪,急忙捂住了嘴,用力的摇了摇头。 凤七寻很满意他的反应,微微笑了笑,转过身继续轻手轻脚的朝着赫连沣的房间走去。不过她似乎是多虑了,只见偌大的房屋四周,围满了身着黑色帽袍,脸罩银色面具的男子,每个人身上都流露出凌厉的杀气。 房门前更是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组合奇异的男子。之所以说他们的组合很奇怪,是因为那是两个相貌气质都截然相反的男子,一个是长相妖冶、雌雄难辨的男子,纤长的秀眉,上挑的眼尾,殷红的嘴唇似是染了鲜血一般,五官更是冶艳,和素有尧国第一美男之称的帛渊有的一拼。 另一个则是长相粗犷的魁梧男人,眉若刀削,目若朗星,本应是一个极其英俊不凡的男子,却偏偏被横跨了半张脸的刀疤,生生破坏了那一张俊秀的容颜,所以大远看上去不免有几分狰狞之色。 他们四个人刚一接近赫连沣的房间,就被对方发现了踪迹。守门的两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闪身来到了他们藏身的假山前,冷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呢?” 凤七寻知道躲不过了,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淡声道:“我是凤七寻,是闵良让我带人来救岐王爷的。” “你是凤七寻?”长相妖冶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以扇掩唇轻笑道:“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难怪连主…王爷那般不近女色的男子都动了心!” “净说废话!”身形魁梧的男子轻啐了一口,瓮声瓮气的道:“你说你是来救岐王爷的?拿什么救?怎么救?厉邪可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什么?岐王爷中毒了?还是中的厉邪?”封青越大惊小怪的喊道。 其余人全都是一道眼锋扫过他,齐声斥道:“闭嘴!” “郡主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们,他就是你找来救岐王爷的人吧?”魁梧男子一指在众人眼神逼视下选择闭口不言的封青越。 “是。” “就凭他?”魁梧男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封青越,明显不相信他的实力。 封青越被看的浑身发毛,只好硬着头皮一扬下巴,“怎么?不相信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我没读过书。” “好,你够狠!不相信我是吧?小爷我还不伺候了!就让岐王爷毒发身亡好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魁梧男子一发火,封青越顿时蔫了下来,讪讪的躲到了展晔身后,指着他道:“怎么?还想打架不成?你以为我怕你啊?我们这儿也有厉害的!” 妖冶男子一瞧见展晔,顿时乐了,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凤七寻厉声打断了:“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争执?救人要紧,除非你们有更好的法子,不然就听我的!”说罢,她就扯过封青越,快步向赫连沣的房间走去。 “我知道你能救他,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让赫连沣活着!” 房间里的锦榻上,赫连沣双眼紧闭的躺在那里,脸色泛青,嘴唇发紫,双手冰凉的如同一个没了气息的尸体。这是凤七寻第一次见到这么虚弱的他,虚弱的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你一定要救他!”她看着封青越,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一定!” 封青越亦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屋外的人在焦灼的等待中,终于听到吱呀的声响,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一脸凝重的封青越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外的几人都凑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救?” “岐王爷中毒已久,厉邪的毒已经渗透进血液,就算是拿到解药也未必能解开了!现在是真的无药可解了!” 凤七寻紧攥起了拳头,“可是你不是……”她刚想说你不是逍遥鬼医吗?转念一想封青越的身份不能暴露,于是改口说:“你不是自诩医术高超无人能及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 就在其余的人都放弃了希望的时候,封青越忽而一笑,“那是当然了,我只是说岐王爷身上的毒无药可解,可没说无法可解。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都可能救活,只不过想要从阎王爷手里抢回这条命,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 “什么代价?” “以命易命!既然他浑身的血液都渗透了剧毒,那把所有的血液换掉就可以了,只不过恐怕没有人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别人的存活吧!” “我愿意!”坚定的男声响起,从皇宫中匆忙赶回来的闵良大步走到封青越面前,再一次坚定的说:“我愿意,你把我的血换给王爷吧!” “还是我来吧!”魁梧男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用我的血!” 封青越先是看了看闵良,继而瞅了瞅魁梧男子,撇了撇嘴道:“你们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还是说你们觉得这样牺牲自己很伟大?嗯?” 闵良和魁梧男子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所以,不明白封青越的意思。 封青越白了他们一眼,“谁说一定要你们自己献血了?不会从天牢里拉一个死囚出来呀?横竖都是要死的,那血浪费也是浪费了,还不如拿来救……” “说得对,我这就去!”闵良急匆匆的又离开了。 封青越望着闵良的背影,张了张嘴,气恼的喊道:“喂,你这个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是不是脑袋缺根筋呀?居然还想献血?真逗!哈,真逗!真逗!” 知道赫连沣得救了,凤七寻终于松了一口气,淡声道:“谢谢你,青越!” 都说关心则乱,她是真的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赫连沣身上了,以至于忽略了那些黑袍人熟悉的打扮,似乎和初见展晔时的打扮一模一样,还有展晔和臻儿在见到守门的两个人时,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且异样的表情。 第416章 换血之术 对于换血之术,凤七寻也只是在前世略有耳闻罢了,她甚至一度认为,这种近乎于天方夜谭的医术只不过存在于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并没有人能够真的实施。如今瞧见封青越驾轻就熟的摆放着各种器具和药物,她不禁皱眉问道:“你好像很擅长换血之术?” 封青越一边搭配待会儿会用到的草药,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也不是特别擅长了,毕竟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你是说,这是你第一次施行换血之术?” 封青越抬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了,先不说能用到换血之术的地方不多,就算真有人能用得到,也没人会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别人的命的!” 凤七寻看了一眼平躺在床榻上的赫连沣,“这么说你也没有把握一定会成功了?” 封青越顿住了动作,语重心长的道:“没有什么是能百分之百保证的,而且以岐王爷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只能依靠我了!”说罢,他便拿着那些犹如牢狱刑具的器具,朝着赫连沣的床榻走了过去。 凤七寻收回望向赫连沣的视线,淡淡的道:“你说得对,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情况下,你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那一切就拜托你了,我去外面等着。” 就在她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了男子低沉且虚弱的声音,“别走……” 凤七寻急忙回头,不期然的对上了男子黯淡无光的眸子。后者紧皱着眉头,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留下…来”。 凤七寻看向封青越,在他点头同意之后,她才疾步走到榻前坐了下来,下意识的握住了赫连沣冰凉的手,“王爷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王爷么……”赫连沣扯开了一丝苦笑,哪怕他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她对他的称呼依旧是那般冷漠和疏离的“王爷”。他别开脸,“你走…我不需要可怜……” “王爷。” 凤七寻还想说些什么,抬眼间瞧见封青越拿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递到赫连沣面前,“这是麻痹人感官的药,可以减少换血的痛楚。” 赫连沣推开送到面前的药汤,“不需要。” “你这是做什么?” 凤七寻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赫连沣,明明刚才还请她留下,转而又赶她走,如今更是自虐似的不肯服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是想要折磨自己,还是想让她愧疚? “我说我不需要,那些痛我还承受得住。”比起心里承受的痛楚,身体上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如果那所谓的换血之痛,可以不让他那么心痛,那么他——甘之如饴。 “赫连沣,你一定要这么固执吗?”凤七寻霍的站起身,厉声道。 赫连沣仍旧不为所动,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语气坚定而决绝,“我不过是你口口声声唤着的‘王爷’,痛还是不痛,生亦或死,你还会在乎吗?” 封青越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人继续别扭了,索性把盛了汤药的瓷碗一把塞到凤七寻手上,“是你拜托我救他的,你来想办法让他乖乖喝药,否则若是在换血中途疼死了,可不关我的事,也莫要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说罢,他便转身大步向另一个榻上被点了穴的死囚走去。 凤七寻瞧了瞧手上端着的汤药,又看了看死活不肯服药的赫连沣,深呼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汤,然后扳过赫连沣的头,覆上了他紧闭的唇。 赫连沣蓦地睁开了双眼,里面除了难以置信和震惊外,还有一丝难掩的惊喜。他紧接着转守为攻,一把按住了凤七寻的后脑,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她口中苦涩的药汤悉数吮吸进了自己的口中,并且意犹未尽的浅啄了一下她娇嫩的唇瓣,笑得一脸阴险。 “你…你是故意的?”凤七寻一脸恍然的道。 赫连沣魅惑似的舔了一下自己的薄唇,笑容难得狡黠的道:“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舍得我死!” “现在知道了?那么可以进行换血之术了吧?”凤七寻把剩余的汤药递给赫连沣,眸色倏然冷了下来。 知道凤七寻是真的生气了,赫连沣只好乖乖的喝完了汤药,重新躺回床上,双眼期望的看着犹在生气中的女子,“陪我,好不好?” 习惯了他的强势和霸道,这偶尔的软弱和请求,反而让凤七寻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好点了点头,“好。” 不多时,封青越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换血之术正式开始。 麻痹感官的药汤尚未起效,赫连沣便紧握着凤七寻的手,似是留遗言般的喃喃道:“小七,你能陪在我身边,就算这次换血之术失败,就算我毒发身亡,我也知足了!” “别说傻话了,你不会死的。”凤七寻肯定的道。 赫连沣轻笑,“这么冷静又这么理智,凤七寻,这样的你真不可爱。”瞧着女子习惯性的蹙起了眉头,他敛去了笑容,淡声道:“你大约是不记得了,不记得十年之前我们的相遇,不记得曾经允诺要嫁给我为妃的约定,甚至不记得我们在鹰嘴峰下的种种。小七,我等了你十年,整整十年,我本想等你回想起一切,然后娶你为妻,可是我似乎等不到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凤七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而赫连沣的话无疑打开了那些记忆的一个缺口,一切或陌生或熟悉的画面便纷至沓来,猝不及防,也让她混乱不堪。 赫连沣凝望着用力摇着头,仿佛在极力压制头疼的凤七寻,神智渐渐流失,只是他握着凤七寻的手却从未放松,“……你把小七还给我…好不好?” 小七,小七,那个原来她觉得万分陌生的名字,如今却像是一把金钥匙,开启了被她封存已久的记忆。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容颜绮丽若仙人的男子,还有他恍若天籁的嗓音,宛若山涧清泉的笑声。 “我不是神仙,没有办法带你飞到天上。” “小七,我以后一定给你建造一个再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地方。” “说好的要做我的王妃,不可以食言吖!” “……” 是谁,是谁的声音一直回响在脑海,那么熟悉又那么亲切?凤七寻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像是快被生生劈开一般,而她终于忍受不了一阵阵袭来的疼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17章 痛爱 这是一幅安宁祥和的画面,画面里小溪清澈,流水潺潺,简陋却整洁的小木屋里,年轻的女子双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盯着桌上瓶中的野花。女子生的极美,清眸浅笑间是粗布衣衫都难掩的清纯和可爱。 那的确是凤七寻,却也是凤七寻记忆中最不熟悉的她。 “怎么还不回来呢?”她嘟囔着,起身跑到窗前,趴在窗栏上张望着门前小路的尽头,晶晶亮的双眸里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突然,小路尽头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身影越走越近,终于在凤七寻的眸子里演变成了一张清晰至极的脸——冷峻的面孔,线条冷硬的侧脸,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柔和笑容,幽深眼神里的宠溺和温情,足以让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动容。 “沣——”女子招手大喊,欣喜的嗓音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苍空。 画面急遽旋转,还是同样的小木屋,伤痕累累的男子把她护在了身后,而他身前,身着黑袍、头罩银色面具的黑衣人跪了一地,森然的杀气在四周无声无息的迤逦开来。而在不远处,另一个男子捂着断掉的双手,声音凄厉的叫嚷着,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次,凤七寻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赫连沣! 她蓦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花纹繁复的帷幔,还有突然放大在眼前的俊脸,“醒了?” 凤七寻条件反射性的坐起身来,一下子撞在了封青越的下巴上。后者“哎呦”的叫了一声,捂着下巴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嚎叫不已,“我的下巴呀,被撞碎了!” 凤七寻揉了揉撞疼的头,眼神疑惑的问:“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躺在这儿?”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晕过去了,所以我让人把你送到这里来了。你说你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晕倒不好,偏偏换血之术到了关键时候,你就给晕了!”封青越喋喋不休的说完,急忙凑近凤七寻,一脸八卦的道:“快说说,你是不是和岐王爷有仇,所以故意破坏换血之术,好让他一命呜呼?哎呀,你早说呀,我铁定听你的,干脆不去救他就好了嘛!” 凤七寻瞥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和岐王爷有仇呢?对了,岐王爷怎么样了?换血之术还成功吧?” “那必须的呀!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我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咳咳,怎么可能会有我救不活的人呢?” 凤七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 “你好像很关心岐王爷的样子,快老实交代,你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趁着我南下赈灾,一鼓作气的勾搭在了一起?嗯?”封青越眼珠子一转,自言自语的道:“不对呀,我南下赈灾那会儿,岐王爷已经出发去边关了,那你们两个人……” 凤七寻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朝着胡思乱想的封青越就丢了过去,漫不经心的威胁道:“再胡说八道,我就剪了你的舌头!” 封青越立刻闭了嘴,睁大了眼睛瞧着面不改色的凤七寻,心道数月不见,她怎么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果然老话说的对,最毒妇人心呐! “得,你也睡了挺长时间,一定饿了吧!我吩咐膳房给你做些吃的去,等着啊!”封青越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好似晚一步,真就会被凤七寻剪掉舌头一样。 好不容易情景下来了以后,凤七寻双手环膝坐在了角落里,脑海里不停回想着梦境里的画面,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也像是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的被挖掘了出来。关于寒山村的一切,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她终是想起了那一段被赫连沣视若珍宝的记忆,也想到了一个令她震惊不已的真相。她抿紧了嘴唇,眉头紧皱间思绪疾速旋转。以往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都因为突然被发觉的真相,而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不,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真当那种怀疑变成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凤七寻总觉得难以接受起来,尤其是性格那么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同一个人了呢?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凤七寻头也没抬的说:“我暂时不想吃东西,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如果我说不呢?”是熟悉的低沉嗓音,凤七寻蓦地抬眸望了过去,却在对上男子幽沉双眸的瞬间别开了眼,“你怎么来了?” “我难道不应该来关心一下我的救命恩人吗?”赫连沣反问。 “你的救命恩人是封青越,不是我。” 赫连沣刻意忽略掉了她极冷的语气,大步上前在榻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突然晕倒?”说着,他便伸出手,想要碰触凤七寻的略显苍白的脸。 凤七寻下意识的别开脸,躲避了他的碰触,淡声道:“我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又是王爷! 赫连沣恨恨地收回手,沉声道:“王爷,王爷?凤七寻,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每次当我以为自己靠近了你一步的时候,你却突然后退得更远,无论我怎么努力的想要靠近你,结果都只是徒劳无功,我真是受够了你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你既然不在乎,为何不干脆让我中毒去死,总好过受这般的折磨!” “受够了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凤七寻抬眸,对视上男子半是愤怒半是悲伤的眸子,苦笑着说:“你究竟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师父?或者说——凌祭月阁主?” 赫连沣脸上先是一阵错愕,继而惊喜的道:“你想起来了?你只有想起来那段记忆,才有可能识破我的身份!”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凤七寻冷声质问。 赫连沣缓缓摇了摇头,眸底的惊喜渐次被失望掩埋,“没有,你没有想起来,你根本想起来那段记忆,那段只属于我们的共同的记忆,你没有想起来。” “我想起来了,真的。” “不,如果这就是你想起来那段记忆后对我的态度,那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想起来——至少那样我还能保有一丝幻想。”想着她想起来以后,会变成以前的小七,那个深深迷恋他,无条件的相信他、依赖他的小七! 第418章 表露真情 凤七寻原以为她可以冷酷到底,可以无视赫连沣渐趋绝望的目光,可以忽略心间如潮水般泅开的悸动,甚至可以对他的控诉置若罔闻……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坚决的拒绝爱却又极度渴望被爱的女子。 她在内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赫连家的男子,是她发誓绝不会产生纠葛的赫连家的男子,可是心为什么会突然疼痛难忍了呢?就连清明的眸子都逐渐模糊了起来,仿佛有不知名的液体氤氲开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亦潮湿了她的心。 凤七寻垂下双眸,不想让任何人捕捉到她的脆弱,然而赫连沣却大步上前,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睇着她来不及收回的眼泪,眼神骤然充满了希望,“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你心里有我,对不对?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一连三个对不对,每一个都饱含了他的期待。 凤七寻别开眼,尽量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王爷误会了。” “误会?既然说是误会,那你为什么要赶来救我?为什么会在乎我的死活?嗯?”他不甘心的逼问她。 凤七寻扬起头,沉敛的眸光掩藏了一切不允许外露的情绪,淡声道:“那是因为王爷有恩于我,况且王爷之所以会中毒,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我,我有责任救你!” “是吗?既然现在我已经活过来了,那你欠我的恩情也就还清了,此后我是死是活,也再与你无关!”他猝不及防的拔下了凤七寻头上的一支金簪,抵在自己胸口的位置,笑容森冷且决绝。 “你这是做什么?”凤七寻急忙上前,想要夺走他手上的簪子。 “我向来不齿这种伤害自己来证明什么的做法,但是今日我便赌上这条命,就赌你心里有我,就赌你不会让我死!” 凤七寻知道,赫连沣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最怕的也是他孤注一掷的决绝。望着男子冷峻的容颜,她沉默良久,却在金簪刺穿他胸前锦袍的时候,蓦地叫出了声:“住手!”她凝睇着表情冷酷的男子,皱眉质问:“赫连沣,你一定要这么逼我吗?是,我承认我是对你动心了,可那又能怎么样?你是赫连家的男人,而我早已发誓此生绝不入宫廷侯门,也绝不和赫连家的人有半点牵扯!所以算我求你了——放手吧!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 说到后来,凤七寻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了。她不知道赫连沣再这么咄咄相逼下去,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赫连沣曾经设想过各种理由,也考虑过她可能会有的苦衷,可他从没想过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不过是赫连家这个微不足道的借口。他自嘲的轻笑,“就是因为这个?出身和名姓不由我选择,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生于赫连皇室,更不想卷入暗无天日的争斗之中。”他扳过女子的肩膀,目光坚韧的道:“小七,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着你远走天涯,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过最平凡的日子。” 有那么一刻,凤七寻真的心动了,也的确想抛下一切和他浪迹天涯。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开执念已久的报复,更不甘心看着赫连焱稳坐龙庭,君临天下。她动摇的心神逐渐坚定了下来,沉声道:“可是我不能走,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答案,赫连沣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失望。相反的,他看向凤七寻的眼神愈发坚定了,“我帮你!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倾尽所有,助你得偿所愿!” 凤七寻刚想拒绝,紧闭的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了,端着托盘的封青越自顾自地说:“我让人做了桂圆莲子羹噢,快趁热……”吃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瞧见气氛暧昧的两人,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带调侃的道:“这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就被人趁虚而入了!啧啧啧,王爷,您老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赫连沣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说他老,尤其还是在凤七寻面前。他闻言立刻一个凌厉的眼锋扫了过去,只让封青越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而他不悦的提醒道:“封公子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身处岐王府。”而岐王府是他赫连沣的地盘。在他的地盘还敢肆无忌惮的招惹他,看来封青越真是活够了! 封青越丝毫不介意他话里的威胁,反而笑容可掬的道:“我自然知道这里是岐王府,但也请王爷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赫连沣冷冷一笑,“本王不介意忘恩负义!” 封青越闻言微怔,指着赫连沣,“你,你,你……”你了半天,只蹦出来了三个字,“你耍赖!”他继而愤愤然的放下了托盘,瞧着眼神中威胁意味更浓的赫连沣,喋喋不休的说:“亏得你还是大凛朝战功彪炳、赫赫有名的岐王爷,小爷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答应救你,这刚救活就开始威胁我了,简直是比救了一只白眼狼还不如!哼!” 受不了封青越的碎碎念,赫连沣沉声唤道:“司,渡。” 从门外闻声进来了两个人,分别是妖冶男子和魁梧男子,他们躬身抱拳,齐声应道:“属下在!” “把封公子请下去,好好招待一番。”赫连沣命令道。 “是!”两人疾步上前,一左一右把封青越架了起来,态度客气的道:“封公子,咱们走吧!” 封青越立刻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挣扎着叫嚷道:“放…放开我,王爷,您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啊,我可才救了你的命!”瞧见赫连沣不为所动,他又转而看向凤七寻,可怜巴巴的道:“郡主救命啊!” 他不这么做还好,一这么做顿时让赫连沣心生不悦,冷声吩咐道:“带下去!” 看着渡和司一人一边把封青越带了下去,凤七寻不无担忧的道:“你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吧?” “难道连你也觉得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我不是那个……” 赫连沣打断了她的话,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她冰凉的手,温言道:“放心吧!我只是不想让他来打扰我们罢了!” 凤七寻用力地想要抽回手,小声道:“我们有什么好被打扰的……” “当然了,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赫连沣握紧了她的手,幽深的眸子里潜藏了浓重的感情,“小七,从今往后你要记住,不要再一个人苦苦的坚强了,不要再把所有的苦和泪都独自一个人咽下去了,因为……”他引着她的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的说:“一切有我在!” 凤七寻极浅的笑了,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第419章 情债难偿 赫连沣的房间里,凤七寻摩挲着手上银质的雕花面具,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都说眼见为实,可是哪怕这个面具实实在在的拿在手里,她还是对赫连沣就是凌祭月这一事实感到难以置信。 一个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藩王,一个是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邪教魔头;一个浑身贵气,性格冷傲,另一个固然桀骜,却莫名透露着痞气。她真的很难想象,那张银色雕花面具下的脸,竟然会是冷峻的赫连沣。 赫连沣突兀的从身后环住了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瞟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具,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就是凌祭月?” 凤七寻有些不适应他突然的亲昵,下意识别开了脸,躲避着他温热的气息。“王爷……” “叫我沣,我喜欢听你那么唤我。” 凤七寻微怔,脸上蓦地一红,低声呢喃了一句,“沣。” “嗯?”他故意装作没有听到,挑眉道:“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大声点!” 凤七寻不耐的白了他一眼,“适可而止吧!” 赫连沣撇了撇嘴,“刚刚还在想害羞的你看起来真诱人,这么快就被打回原形了!罢了,你不愿意唤,我也不强求。”他朝她伸出了手,“过来,给你介绍几个人。” 凤七寻微皱起了眉,犹豫着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任由他牵着来到了外堂,并且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面前是一早见过的魁梧男子和妖冶男子。 他们刚一坐定,面前的两人便躬身行礼,齐声问候道:“属下参见主上。” 赫连沣略一颔首,看向身旁的凤七寻,介绍道:“他们两个分别是渡和司,同溟也就是展晔并称为祭月阁的三修罗,负责阁内的大小事务。”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放进了凤七寻的手心里,“这是炎月令,见令牌如阁主亲临。有了这炎月令,你便可以驱使祭月阁包括三修罗在内的所有人。” “这……” 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赫连沣温声道:“这世上总有光明正大的手段解决不了的事情,届时有祭月阁的人出马,也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有一点就是,强大如他也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虽说要护凤七寻周全,但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有了这炎月令在手,她也算多了一分保障。 他转而看向下首的渡和司,冷声道:“以后小七的话便是命令,你们一律遵从,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 赫连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凤七寻说:“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凤七寻拒绝,“不用了,你身上还有伤,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让我送你!”赫连沣不容拒绝的道。 “好吧!”凤七寻不由得在心里暗叹,果然这般强势和霸道的他,才是真正的赫连沣。 彼时已经是夕阳西沉,橘色的余晖洒落在离都,像是给偌大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漆。雍王府最高大的阁楼上,两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相对而坐,似是在品茗对弈。年纪稍轻一些的男子眼神狡黠、五官俊美,棱角分明的五官中暗藏了些许阴柔的气息,已可见日后颠倒众生的美人面相。 他透过半开的菱花窗,看向停在雍王府大门外的马车。马车装饰低调且奢华,罩车的是极上乘的锦缎,拉车的骏马亦是罕见的品种,当真是处处都透露着皇家王族才有的贵气。 马车的帷幔掀开,从里面探身跳下来一个面容冷峻的英挺男子,眸光轻转间尽显睥睨天下的威势。男子对着马车伸出手,另一个身罩狐裘的女子便由他搀扶着走下了马车。女子相貌绝美,端的是倾城之姿,倾国之色。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拿眼瞧了一下对面年纪稍长的男子,一脸戏谑的道:“封大哥,你可真是医者父母心,连情敌都能给救活了,这下好了,没戏了吧?” 封青越“啪”的落下一子,白了凤柒陌一眼道:“小王爷,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以为我想救他呀?你姐那么虎视眈眈的瞅着我,我真担心要是救不活岐王爷,她要么直接宰了我,要么宰了我以后再随岐王爷共赴黄泉,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我呸,我姐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封青越捋了捋他莫须有的胡须,摇头晃脑的道:“世事无绝对,世事无绝对啊!” 凤柒陌瞥了他一眼,执子落在了棋盘上,“封大哥,不是我说你,我都临时变卦改投到你的阵营里去了,你怎么就不能争点气呢?亏的我那么支持你,你居然连和正主对峙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人家手下给丢回来了,真是丢人!” “总比丢命好。”虽然他是花花公子,可他不是一个大白目。别的人不说,单就是那两个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外的人,就没一个好惹的!就凭他那点功夫,连个普通的侍卫都打不过,更何况是那两个门神了! “贪生怕死,胆小鬼!”凤柒陌轻啐道。 封青越端起面前的茶汤一饮而尽,点头道:“是,我是胆小鬼,我是贪生怕死,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姐心里的人不是我,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徘徊在她的心门之外。” “封大哥……” “柒陌,你还年轻,肯定没有体会过爱而不可得的感觉,那种痛苦真的连死不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体会到这种感觉。”说罢,他把最后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整盘棋彻底走到了一个死地,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 “我输了。”他说,“输得彻底!” 他站起身,颤颤巍巍的向外走去,“柒陌,今日的话就当我从未说过……”今日过后,他还会是那个没心没肺,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封青越,至于他对凤七寻的一片痴心,也会像原来一样深埋在心底,不去碰,便不会痛! 望着棋盘上的一个死局,凤柒陌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转而看向空荡荡的雍王府门外。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眉目清朗,气质凌然,浑身上下都是如玉般温润的气息,不是赫连煜还能是谁? 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凤柒陌仍旧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赫连煜眼角眉梢的落寞,还有弥漫在周身的永恒的森森冷意。 “世间情债最难偿……”他落子轻言。 第420章 元宵灯会 新年的热闹尚未消弭,离都便迎来了又一个热闹的节日——元宵节。每年的元宵节,离都都会举行规模宏大的花灯会,各式各样的花灯挂满了大街小巷,四通八达的街道上还会有杂耍、猜灯谜等有趣的玩意儿。 老人们都说,元宵节是年轻人的日子,因为在元宵佳节之夜,年轻的女子会成群结伴的去桃花渠放河灯。她们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河灯上面,再把河灯推入桃花渠之中,随水流远去,就像是把愿望带给了上苍。年轻的男子多会参加猜灯谜,以诗文会友,或者把写了情诗的花灯赠给心仪的女子,以诗传情。 前一世的时候,凤七寻性格张扬且颇为心高气傲,向来不耻这种所谓“平民百姓的玩意儿”,所以她从来没有来过花灯会。这一世的她又很是喜静,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看看书,下下棋,或者练练书法,绘绘画,却从未想过去凑那些个热闹。 今儿个要不是耐不住臻儿的软磨硬泡,她倒宁愿窝在菱湘小筑的暖阁里,或倚栏小憩,或抚琴奏乐,又怎么会置身于人潮汹涌的街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呢? 是的,由于元宵灯会上的百姓实在是太多,她和臻儿以及展晔在经过一座人群拥挤的石桥时,对面突然燃放起了烟火,各色的烟火放飞在幽蓝的夜空中,着实美不胜收。可是人群也因此朝着烟火盛放的方向涌了过去,硬生生的把凤七寻和臻儿给挤得失散了。 不用想,展晔定然是和臻儿一起的——这个名义上说是来保护她的人,其实无时无刻不心心念念着她身边的小丫头,明摆了就是一个假公济私的主儿。 瞧着繁华而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是三三两两一起且有说有笑,不像她孑然一身,如今没了臻儿和展晔跟着,便是显得愈发的孤独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和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于是决定索性回府去罢,臻儿他们如果找不到她,自然也会回府的。 她转过身,眸中的失落尚未完全敛去,便悉数落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睛里。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道路中央,一身藏青色蟒袍的男子傲然而立,身材修长,面容冷峻,俊美的五官好似上苍最鬼斧神工的雕琢。 他单单就那么站着,就已经吸引了过往女子的眸光,她们或钦慕或爱恋的眼神胶着在他的身上,而他恍若未觉,幽邃的眸光却是一瞬不瞬的锁定在她的身上,片刻都不曾移开。 凤七寻亦回视着他,唇边蓦地扬起了淡若清莲的笑,一如荡开涟漪的湖面。她怎么给忘了,如今的她再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有大胆的女子鼓起勇气上前,递给了赫连沣一纸信笺,含羞带怯的期待着他的回应。而后者遥望了凤七寻一眼,不知道对上前的女子说了些什么,女子一脸好奇的望了过来。不过在看到恬然而立的凤七寻后,脸上瞬间掠过失望和艳羡的神色,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赫连沣则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动作极是自然的把她的手攥进了掌心,略带责备的道:“天气这般冷,怎么也不知道穿的厚实些?”说着,他便脱下了身上的大氅,不由分说的裹在了他的身上,拢了拢掉落额前的碎发,薄唇微勾,“这么就暖和多了。” 其实,凤七寻穿的并不少,只是她的手总是习惯性的沁凉,所以常被人误以为她很冷。或者说是因为在乎,所以在他看来无论你穿的再厚,也总是不够保暖的。 “臻儿呢?”赫连沣环视四下,没有瞧见贴身伺候她的丫环和保镖,于是皱眉问道。 “刚才在经过石桥的时候,不小心被挤散了。” “不小心?就凭他们两人的功夫,别说不会被挤散,就算是被挤散了,也能很快的找到你。我瞧着定是溟别有心思,把臻儿带跑了,看他们回来,我怎么教训他们!” 凤七寻摇了摇头,“他们两情相悦,不过是想独处一段时间,何错之有呢?” 赫连沣抬手轻抚上女子微凉的脸颊,不免心疼的道:“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更不会棒打鸳鸯,只是他们两情相悦归两情相悦,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呢?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离都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吗?” 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凤七寻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浅笑着道:“我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脆弱,你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还不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吗?” “正因为你是我教出来的,所以我心里最清楚了,你——太弱了!” “……” 瞧着凤七寻一脸不满的模样,赫连沣蓦地心情好了许多,十指相扣的紧抓着她的手,缓步向十里长街走去。“不过不重要,因为你还有我,我可是武功深不可测的祭月阁阁主,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的。” 凤七寻侧眸瞥了他一眼,“岐王爷,您老这么光明正大的暴露自己的身份,真的好吗?” 赫连沣停下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睨着一脸无辜模样的女子,眸色渐沉。 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向他们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凤七寻不由得脸色微红,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摆脱他的钳制,于是咬了咬下唇,不满的道:“赫连沣,你放开我。” 赫连沣薄唇微扬,旁若无人的说:“小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般无辜而又无助的模样真的很诱人?” “诱人?”脑海里倏然闪过某些香艳的画面,凤七寻的脸更红了,下意识的想要垂下头,却无奈下巴被某人捏着,只能硬着头皮感受他愈发炽热的视线。 “赫连沣,你……” 就在凤七寻快要忍不住发飙的时候,赫连沣轻笑着松开了手,继而凑到她耳边,语带威胁的说:“两件事,一,不许说我老;二,不许直呼我名姓,下次如果再犯,我不介意当着离都百姓的面——亲你。” “赫连沣,你根本就是一个无赖!”凤七寻不满地反驳。 “嗯?”赫连沣挑眉,眼神中的戏谑更浓,“触犯了第二条,看来你是很希望我亲你了!说吧,是亲哪里好呢?额头?脸颊?还是……”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女子娇嫩如花瓣的樱唇上,不禁微眯起了眼。 第421章 偶遇小王爷 凤七寻心里立刻警铃大响,刚想要后退就被某人一把揽住了纤腰,“想跑?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轻功,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别忘了,你的轻功还是我教的,你觉得自己能跑的过我吗?” “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可是堂堂的岐王爷!”她“善意”的提醒道,不由得在心里腹诽——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岐王爷除了气质冷傲像是一座冰山以外,性格还真是意外的很腹黑呢! 她在心里暗叹道:自己似乎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大麻烦。 “你以为我坐到今时今日的位置,还会在乎旁人的想法吗?况且,你迟早会是我的女人,会是我的岐王妃……”他顿了顿,俯身凑在她的耳畔,吐气如兰的道:“我不介意让你提早习惯和我的肌肤之亲,我的,王妃!”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脖颈,凤七寻只觉整张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不禁开始懊悔刚才为什么要触他的逆鳞,现在好了吧,自食恶果了! 俗话说的好,大丈夫都能屈能伸,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王爷息怒,刚才是我的错,不该直呼王爷的名姓,还望王爷恕罪!”她立刻摆出了一副诚恳的模样,低声下气的道。 赫连沣微皱起了眉头,这么快就服软了? “王爷?”凤七寻抬眸看着皱眉的他,试探性的问道:“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了?” 难得见到她这么讨巧的模样,赫连沣心情愉悦的点了点头,“嗯,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儿上,我就放过你这一次,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凤七寻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你现在唤我一声‘沣’来听听,我突然想听你这么叫我。” 果然……凤七寻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暗恨自己当初摔到哪里不好,偏偏摔到了脑子失了忆,这才被赫连沣给忽悠的整日里一口一个沣的唤着,要不是那样,也不会让他养成这个坏毛病,动不动就让她唤他沣。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安慰自己小女子能屈能伸,诚意十足的唤了一声,“沣……” 这次他倒没有为难她,乐呵呵的应了一声,便继续牵过她的手向前走去。 路过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凤七寻被一个跑马灯吸引住了。跑马灯的用料不算上乘,但是做工极其精致,灯的每一面都绘有栩栩如生的仕女图,转动起来像极了挥舞着水袖翩跹起舞的动作,煞是好看。 “你喜欢这个?”赫连沣问。 不待凤七寻回答,照看摊位的小贩就凑上前来,笑嘻嘻的说:“夫人真是好眼光啊,这可是咱们这里最好的花灯了,您瞧瞧这做工,这绘画水准,绝对是百里挑一啊!”他继而看向一旁的赫连沣,“这位公子,您看夫人这么喜欢,您就买下来吧!” “你说她是我的……什么?” “夫人啊!”小贩疑惑的目光游走在赫连沣和凤七寻之间,犹豫着问道:“…不是吗?” 赫连沣抓紧凤七寻亟欲挣脱的手,大笑着道:“是,当然是了,小哥你的眼光真好!这样吧,你这里还剩多少花灯,我全买了!” 小贩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祝公子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赫连沣闻言凑近凤七寻,眼神戏谑的道:“听见了没有,他祝我们早生贵子呢!只可惜我的夫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同意嫁给我为妻呢!” 凤七寻何尝不懂他话里的企盼,只是她大仇未报,何谈儿女私情呢? 赫连沣也知道她有她的考量,他不想逼她立刻去做任何决定。他原本打算待到凤七寻及笄之后,便向皇上请旨赐婚,娶她为妃,然后带她一起回去邕南封地,此生再不踏入离都一步,可是如今……既然早已注定了她会成为他的妻,那晚一些又何妨呢? “你不用有太多顾虑,虽然我大了你很多岁,但是我依旧等得起!”他目视着前方,语气极清极淡的道。 凤七寻微微一怔,眸光里的忧悒渐次化开了去,只余一抹清浅的笑残留唇畔,“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走到猜灯谜的擂台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在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颀长的身材,略带稚气的俊魅的面孔,闪着慧黠光芒的点漆眸子,还有同她一样习惯性微扬的薄唇,不是新晋的雍王府小王爷还会是谁? 只见凤柒陌大冷天儿的竟摇了一把折扇,手中拿着一个写了灯谜的纸条,不无得意的解说出了答案。他面前的高台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想来是猜对了灯谜后赢下的战利品。围观的百姓不时地为他叫好,亦有眉目清秀的女子对他暗送秋波。 这本是普通公子哥儿的消遣,可是放在凤七寻这个姐姐的眼里,却是恁的不务正业。她见状穿过围拢的人群,疾步走到凤柒陌面前,语含揶揄的道:“小王爷真是好兴致啊,瞧着这一大堆的玩意儿,看来收获颇丰呢!” “过奖过……”凤柒陌还以为又是哪一个女子奉承他呢,连忙笑容可掬的谦虚,结果瞧见是凤七寻,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讪讪的唤了一声:“姐,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凤七寻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凤柒陌和出门前截然不同的打扮,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柒陌,你临出门前不是告诉我说,你要去拜访一下朝中重臣,借以巩固雍王府的地位吗?怎么?难不成几位大人带你来猜灯谜了?”说着,她还环视了一下四周,朝廷重臣是没见着,可是重臣的儿子倒是见到了一个。 彼时的封青越已经看到了走到近前的凤七寻和赫连沣,也看到了凤柒陌朝他摆手,更明白他要他先走的意思。可是他正想趁机溜走,就被凤七寻眼尖的给逮了个正着,“封公子这偷偷摸摸的,是想溜到哪里去呢?” 封青越身子一顿,尴尬的回过头,却不是看向凤七寻,而是先看向了一旁隔岸观火的赫连沣,并且一脸殷勤的上前问候道:“微臣参见王爷,刚才是微臣眼拙,没有瞧见王爷,还往王爷恕罪。王爷您这是和郡主一起赏灯啊,那微臣就不便打扰了,微臣先行告退!”说罢就转过身,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可惜事与愿违。 “站住!”只听凤七寻在他身后冷声喝道。 第422章 小白脸是我吗 听到那一声爆喝,封青越就知道自己今晚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缓缓的回过头,看向一脸不悦的凤七寻,小心的问道:“郡主还有何吩咐?” 凤七寻冷哼道:“谁不知道封公子能耐着呢,连雍王府的小王爷都得叫你一声封大哥,我可不敢吩咐你!” “郡主可真会说笑,微臣不过是太医署的一个医官,您这么说可就折煞微臣了!” “封青越,你少给我打官腔,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拉着柒陌出来玩儿的?”凤七寻厉声问道。 亏得她原来还以为,封青越固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本性还是不坏的,至少不像其他的富家子弟一样欺男霸女,危害一方,没想到他居然伙同凤柒陌骗她! “冤枉啊郡主,我简直是比那个什么鹅来着?” “窦娥……”凤柒陌在一旁小声提醒。 封青越猛点头,“对,我简直是比窦娥还冤呢!你这么冤枉我,是会六月飘雪、大旱三年,血溅三尺白绫的!”说话间,他还急忙向赫连沣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赫连沣装作没有看到一样别开眼,轻咳了两声道:“别看本王,今天晚上本王说的话不算数,一切都要听郡主的。” 封青越立刻苦起了一张脸,好似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飘走了! “是么?血溅三尺白绫呀?那我还真是好奇,如果给你一刀,能不能血溅三尺白绫!”凤七寻冷笑了笑,做了一个挥刀斩头的手势,吓得封青越一个哆嗦。 “够了!”凤柒陌突然大喊了一声,一个箭步来到凤七寻面前,垂着头道:“你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吧!是我央求封大哥带我出来玩儿的,府里太无趣了,我都快被闷出病来了,而且今天还是花灯节……” 其实自始至终,凤七寻都从未想过责备谁,她只是想要凤柒陌能够担当起责任,如今见到他肯站出来承认一切,她板起来的脸也放松了下来。 “柒陌,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姐姐不是在生气你出来玩,而是难过你居然骗了我!我最恨的便是被人欺骗,尤其是我在乎的人!” “姐……”凤柒陌脸上顿时浮现出愧疚之色。 凤七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柒陌,我知道你觉得在旁人眼中,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哪怕你继承了父亲的王位,仍旧有人不把你当做一回事,可是在姐姐的眼里,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你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明辨是非对错,更要承担比一般男子更重的责任!你当然可以出来玩,前提是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凤柒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嗯,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记得不要回去的太晚。”凤七寻说完,便朝着赫连沣走了过去,继续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我们走吧!” 赫连沣若无其事的轻瞟了凤柒陌一眼,轻叹道:“真是羡慕呢!” “羡慕什么?” “羡慕凤柒陌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为了教育他,把我这个堂堂的岐王爷都给晾到了一边!” “你这该不会是在间接指控我对你的忽略吧?”凤七寻一脸好笑的反问,真没想到一向冷酷的岐王爷居然在……吃醋?而且还是吃凤柒陌的醋?简直不可理喻好不好? “如果我说是呢?”赫连沣挑眉。 这时刚好走到人相对较少的地方,凤七寻环视四下,瞧见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于是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健腰,紧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低声道:“那这个补偿……够不够?” 赫连沣心中一喜,他的小七竟然会主动抱他,这无疑是今晚最大的收获了!可是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未变,淡淡的道:“好像不太够。” 知道某人又在得寸进尺了,凤七寻撇了撇嘴,刚想要松开手,却被他扯进了怀里,并且牢牢的禁锢住她,“这下够了!” 凤七寻轻笑了笑,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 “我就说嘛,有些人就是水性杨花,怎么可能会放过花灯会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呢?这不就在和男子私会吗?”语含嘲讽的话语倏然响起,尖利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凤七寻抬眸看向来人,只见一行四五个人从对面的游廊处走了过来,为首的是身形彪悍的韩泰。他一手提着一个花灯,正好照亮了他们的四周和前面的小路,也照清楚了韩悦脸上轻蔑的表情。 韩家的几兄妹也是出来看花灯会的,闲来无事便四处闲逛,没想到走着便走到了这里。也是韩灵儿眼尖,瞧见了凤七寻和一个看不甚分明的男子相拥,而且就只有背影,并不能判断出具体是谁,但是肯定不是赫连煜。因为在此之前,她们一行人刚遇到赫连家的几位皇子和公主赫连茜。 想到在凤七寻那里多次没有讨到好,韩灵儿便想着找理由把其他人带离这里,却不曾想被韩熙发现了她的意图,更看到了凤七寻和男子抱在一起的场面,结果可想而知——韩熙指着凤七寻的方向,对着韩悦耳语了几句,大抵是说上次在离都街头,凤七寻让她们乃至韩家颜面尽失,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扳回一城。而且瞧着那个叫展晔的功夫很高的人似乎也没在,想来定是凤七寻为了方便私会,刻意把他给支开了,这也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这一次,咱们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韩悦眼神恶毒的盯着凤七寻,恶狠狠地道。 “就是,这次没了那个展晔的保护,我倒要看看她凤七寻还敢不敢那么嚣张!”韩熙急忙附和到,语气亦是自信满满,“有阿泰和硕哥哥在,谅那个和她私会的男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韩灵儿知道劝不住他们,只好随着他们一起上前,好看着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 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走到近前以后,韩灵儿还在思考那个背对着他们和凤七寻相拥的男子是谁,韩悦已经率先开了口,而且语气颇为不善,似乎是有意要给凤七寻难堪。 “怎么?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是哪里的小白脸,不打算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对了,你可别糊弄我们说他是太子,太子殿下这会儿应该还在灯会上赏灯呢!而且假冒太子,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是要掉脑袋的!哈哈哈!” 韩悦笑的得意,笃定了这一次一定能让凤七寻颜面扫地。 此时,拥着凤七寻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子情绪莫名,“敢问韩大小姐,你所说的小白脸……是指本王吗?” 第423章 王爷之威 彼时的月色迷蒙,虽然男子的面目和神情皆看不分明,但是他说话时的气势和威压,却让人在即将步入初春时节的冬末,感觉到了数九寒天的冰冷。 “岐…岐王?!”韩悦大惊,战战兢兢的喊道。 其余的人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华,自然也分辨出了男子的身份,顿时不寒而栗,暗恨谁不好招惹,怎么偏偏惹上了这么一个冷酷嗜血的战将,简直是找死嘛! 比起冲撞了岐王爷所带来的恐惧,韩灵儿更多的是失望和落寞。她明媚的眸子落在赫连沣冷峻刚毅的容颜上,看着他眉宇间桀骜如斯,但是强而有力的猿臂却放在凤七寻的纤腰,片刻都不肯离开分毫。 “参见王爷。”反应过来后,几人纷纷屈身行礼。 “不必了!”赫连沣冷声道,极寒的目光紧锁在韩悦的身上,“韩大小姐,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本王刚才的问题。” 韩悦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结结巴巴的说:“臣…臣女不是那个意思…”她顶不住对方如实质般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是臣女出言不逊,还请王爷恕罪…恕罪!” 赫连沣冷哼一声,“哼,本王原以为韩家只是教不好儿子,没想到女儿也这么不知礼数,大庭广众之下口出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王爷息怒。”韩灵儿一边暗恨每次他们闯下祸,都要她来收拾烂摊子,一边硬着头皮出声求情,“姐姐并非有意讽刺七寻姐姐,不过是随口说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的!” “就是,臣女只是说笑…说笑……” “是么?”赫连沣侧眸看向身旁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的凤七寻,柔声问道:“你和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亲密到了可以这般说笑的地步,我怎么不知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七寻身上,只待她一个答案,便能决定赫连沣对韩悦的看法乃至惩罚。 “七寻姐姐……”韩灵儿一脸恳求的轻唤。 凤七寻眸光极淡的掠过跪在地上的韩悦,紧抿的樱唇微启,轻吐出了两个字——“不曾”。 没有希望或许不会让人怎么样,但是给予了希望之后的打击,却能轻易让人失控——韩悦便是如此。她听到凤七寻的回答,下意识的便认为凤七寻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受罚,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地道:“凤七寻,你这个贱…唔唔……”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旁的韩泰等人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沉声提醒道:“忘了刚才王爷的言语教诲了?你怎的又敢乱说话?” 韩悦这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凤七寻之所以那么说,不是不想提她求情,而是想要激怒她,好让她犯下更大的错,从而承受更加严厉的惩戒!她不禁抬眼看向凤七寻,眸光里的愤怒和恨意恨不得化为利箭,将凤七寻整个人万箭穿心。 瞧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识破,凤七寻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好整以暇的看着韩家人如何收场。 韩灵儿狠狠的瞪了韩悦一眼,上前道:“王爷,今天全都是我们的错,打搅了王爷的雅兴,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计较!” 赫连沣冷寒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沉声道:“滚!” “谢王爷!” 韩灵儿屈身施礼,急忙拉着其余的人,片刻都不敢停留的快步离开了这里。 望着他们仓皇逃离的背影,凤七寻轻蔑的冷笑,“自取其辱。” “看样子,他们似乎没少找过你的麻烦?”虽说是问句,但是赫连沣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凤七寻轻笑,轻描淡写的说:“…反正每次一见面,都会上演和刚才大同小异的戏码,韩家的人大概和我是命理相克的吧,俗称水火不相容。” 赫连沣闻言,动作极轻的摩挲着她的脸庞,目光愧疚的道:“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的生活,我只知道你和韩家的关系不太好,却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已经交恶到了这种程度,他们竟然敢这么公然的针对你,看来我刚才对他们的态度还是太亲切了些。” 亲切?凤七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刚才的态度到底从哪里可以看出来亲切两个字了? “不然我再把他们叫回来,好好地训斥一番,让他们从此不敢再找你的麻烦?”赫连沣眼神温柔的睇着她,好心的建议道。 凤七寻噗嗤一笑,“那倒不用,对付他们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吗?原来我的小七这么厉害,可以以一敌五!” “才知道啊!” 赫连沣深情的一笑,语气倏然认真了起来,“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的小七了!” 凤七寻闻言微怔,心底莫名的潮湿了起来,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原谅我在感情上的小心翼翼,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不敢再相信爱情了……”上一世的她对赫连焱的爱深信不疑,结果却落得含恨而终的下场,这一世她一定会汲取教训,再不轻易相信任何誓言和任何人。 她知道这样或许对赫连沣不公平,但是她只是想更好的自我保护而已。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但是你放心,我会倾尽我的所有,换你对我全部的爱!”他坚定的道。 韩悦等人走出去很远了以后,她才咬牙切齿的骂道:“贱人!贱人!凤七寻那个贱人!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好了!你每次都想让她颜面扫地,可每次都是自取其辱,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收敛吗?”韩灵儿皱着眉头,不悦的道。 “灵儿妹妹,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不忍让她,她还这么对付我们呢,那要是忍让了,不是更让她觉得我们好欺负,从而得寸进尺吗?”韩熙不赞同的说。 “熙儿说得对,那凤七寻根本就是一个害人精,害了九夜不说,又来对付我们韩家。”韩硕急忙出声附和,提起凤九夜的时候,脸上一片愤恨。 “就是啊,灵儿,你可是我们韩家的人,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呢?”韩熙附和道。 “我没有向着任何人,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七寻姐姐她不是会惹是生非的人。” 韩熙挑眉,掩去了眸底的轻蔑,“呦呦,瞧你,一口一个七寻姐姐,你还真拿她当表姐了!你别忘了,她刚才可是和岐王爷在一起亲亲我我,这韩、凤两家,谁不知道你最是倾心岐王爷了,她这分明是夺人所爱嘛!” 第424章 挑拨离间 一提起赫连沣,韩灵儿顿时没了言语。刚才两人依偎相拥的画面,又蓦地闯入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心一阵高过一阵的抽疼,疼得好似无法呼吸。 赫连沣,岐王爷,大凛朝战无不胜的战神。他是她从小的绮梦和希冀,是她发誓此生非他不嫁的男子,是她宁愿倾尽一切也要舍命相随的男子。 她原以为他冷心冷情,不在乎儿女情长,所以他府中姬妾甚多,却从无宠幸,所以他对所有的女子都是一样的漠视和冷淡——直到看到他对另一个女子眸光温柔,眼神宠溺,她才恍然,他不是无情,他只是觉得旁人无关紧要,所以懒得关心罢了…… 知道戳到了韩灵儿的伤心处,韩泰一个箭步挡在了她身前,阻住了其他人探究的目光,瓮声瓮气的说:“不许欺负灵儿!” “熙姐姐说得对,是我太傻,没有看清楚凤七寻的真面目。”韩灵儿悠悠启唇。 凤七寻明明说过,赫连沣中意的女子另有其人,也知道她对赫连沣的心意,甚至还以此调侃过她,结果一个转身却抢走了赫连沣。是在向她炫耀么?她的确没有倾城之姿,没有郡主之尊,可她是真的喜欢赫连沣的! 韩灵儿抓住韩泰的手臂,用头抵着他的背部,低声抽噎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那么做?虚伪!真是虚伪!” “咦,又碰到你们啦!”娇俏的女声响起,一身火红色狐氅的妙龄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他们面前,却在看到抹眼泪的韩灵儿后,疑惑的皱起眉,“灵儿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找他算账去!” 韩灵儿摇了摇头,和其他人一起看向缓步走来的几个男子。他们个顶个的都是人中之龙,外形出色,气质更是出众,周身贵气徜徉。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三皇子、四皇子还有五皇子殿下。”韩家等人纷纷行礼。 赫连煜略一抬手,“既是在宫外,无需拘礼。” “谢殿下。” “怎么了这是?刚才还瞧见你们兴致勃勃的,这会儿怎么全都蔫吧了呢?”三皇子语带调笑的问,其他人亦是好奇的想知道原因为何。 “没什么,不过是刚才偶然遇到了岐王殿下,不小心说错了话,被斥责了两句罢了!”韩灵儿抽了抽鼻子,说话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下倒着实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岐王叔?他不是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吗?居然也会来花灯会这么热闹的地方?可真是稀罕啊!”四皇子看了赫连煜一眼,不无好奇的道。 韩熙袅娜着上前,娇声媚气的说:“四皇子这可就有所不知了,岐王爷之所以会来花灯会,那是因为有佳人相陪呀!而且还是一个绝色佳人呢!” 四皇子赫连岑轻文重武,是个地地道道的武将、带兵打仗的料,玩不转旁人那些兜兜转转的小心思,闻言好奇的惊呼道:“岐王叔向来不近女色,居然会有绝色佳人相陪?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能让岐王叔动心?” 话说到这里,赫连焱已然猜到韩熙口中的绝色佳人定然是凤七寻无疑,而赫连煜心里亦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开口道:“四弟,岐王叔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太过关心了吧!” “太子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和岐王同游花灯会的女子是谁吗?”韩熙含笑问道。 赫连岑看了看韩熙,又瞅了瞅赫连煜,眨巴了一下眼睛,试探性的问道:“太子哥,你该不会已经猜到那个女子是谁了吧?快告诉我是谁呀?” 赫连焱轻笑,心道这个头脑简单的四皇子倒还不算太傻,只是有点不识趣罢了。看赫连煜一脸的阴沉,明显是不想在纠结这个问题,他还巴巴的问,明摆着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瞧着赫连煜堵心,倒是赫连焱的一大乐趣,他不介意在这个燃烧正旺的火焰上,再浇上一瓢油。 “四哥你仔细想想,在离都能被称为绝色佳人的,可没几个人。” 赫连岑恍然,大声叫道:“噢,我知道了,是父皇钦封的柔嘉郡主!我虽然只是远远的瞧见过她一面,但是那可真是倾国倾城一美人呐!怪不得连岐王叔……” “够了!”赫连煜沉声喝道,转而看向韩熙,“他们在哪儿?” “谁?” “七寻在哪儿?”他复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已经隐约听出了愤怒。 韩熙心里一喜,面上却做出害怕的神色,嗫嚅着道:“似乎是往桃花渠的方向去了。” 赫连煜闻言,转过身疾步朝着桃花渠走了过去。 “太子哥你去哪儿?你等等我呀!”赫连岑叫嚷着,大步追了过去。 赫连茜皱眉瞧了韩熙一眼,又瞧了瞧面无表情的韩灵儿,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关联,无奈的摇了摇头,紧随走远的赫连煜而去,只剩三皇子赫连森和赫连焱并肩而立。 “咱们赫连家的男儿什么都好,就是太看重感情,尤其是在男女之情上容易情根深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赫连森幽幽的道。 赫连焱瞥了他一眼,“三哥说的是,无心冷情方成帝王,太子哥如果过不了情字这一关,怕是终难……”剩下的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赫连森轻笑了笑,“幸好我从来无意于那个位子,不然就要放弃天下的美色了,哈哈哈!”说罢,他便双手背后,大步朝前方走去。 赫连焱睨着他的背影,冷哼道:“不爱江山爱美人,只可惜多情种向来没什么好结果,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不知不觉走到了桃花渠附近,年轻貌美的女子们成群结伴的蹲在河畔,把写有自己愿望的河灯放进了渠中,任由它们顺水流去。 “你要不要也放一个?”赫连沣提议道。 “向上苍许愿?没有那个必要!我想要的人已经陪在我身边了,我想要做的事也会一步一步的去完成,所以没有什么愿望可许的!”凤七寻望着簇拥在一起的河灯,语气颇为不屑的道。 赫连沣闻言轻叹,“小七,你什么时候才会表现的像一个妙龄少女一般快乐?”这样少年老成的她,总是让他忍不住心疼。 是么?她这种种表现,说到底还是有些和年龄不符了。 凤七寻松开赫连沣的手,快步走到桥上的摊位前买了一个莲花形状的河灯,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八个大字——“天下太平,国运昌隆”。她拿着河灯回到赫连沣身旁,笑看着他:“不如我们一起放一个河灯?” “好!” 赫连沣和凤七寻分别拿着河灯的两边,把它缓缓推入了桃花渠中。河灯混入了其他各式各样的河灯里,顺着水流渐渐飘远。 “王叔真是好兴致啊,放河灯也不叫上我们。”微愠的男声在背后倏然响起。 第425章 爱情的力量 凤七寻和赫连沣互相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无奈,只是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落在赫连煜的眸子里,却莫名刺痛了他的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已经这么默契了呢?——他不由得想,心中又是一痛。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什么,凤七寻在站起来的时候,许是踩到了岸边潮湿的青苔,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桃花渠跌了过去。赫连沣见状猿臂一伸,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带便将她拽进了怀里。 赫连煜也有心救她,只可惜距离太远,他的手才刚伸到半空,凤七寻已经落入了赫连沣的怀里。 “没事吧!”赫连沣皱眉,语气关切的询问。 凤七寻摇了摇头,在那么多人对她的注目礼下,忍不住想要和赫连沣保持距离,只是后者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禁锢她纤腰的手,并且还紧了紧,仿佛是在宣示他的所有权一般。 她只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男人呐,无论年龄大小,某些时候还真是幼稚的可笑! 赫连煜凝视着凤七寻,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腰间的大手上,削薄的嘴唇抿的死紧。一时间,三人就这么互相对峙着,气氛顿时尴尬且微妙了起来。 赫连茜瞧着逐渐僵持的气氛,硬着头皮上前,挽过凤七寻的手臂,故作轻松的道:“七寻姐姐,你来赏花灯怎么也不叫上我们一起啊?真是不够意思!” 赫连煜敛去了眸间的凌厉,轻笑着道:“茜儿说的是,这花灯会还是人多了才有趣……”他睇了一眼飘远的河灯,“放河灯也是。” “不是所有的事情人多了才有趣,有些事情人多了反而不好,还是两个人更合适些。”赫连沣话里有话的说。 “那也要看这两个人能不能玩到一起了,不能玩到一起的人,怎么都不会合适的。”赫连煜不甘示弱的反驳。 赫连沣轻笑,“合不合适也要试过了才知道。” “太子哥,岐王叔,你们在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啊?”赫连岑挠了挠头,一头雾水的说。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传来,一身绛紫色锦衣,外罩同色大氅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说:“四弟,太子哥和岐王叔这是在打哑谜呢,你听不明白也属正常!” 凤七寻看向紧随而至的两个人,在看到后者的时候,眸色蓦地一沉,极冷的恨意在眸底闪电般掠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见过三皇子,五皇子!”她垂眸问礼。 “郡主不必多礼。”赫连森略一颔首,目光肆无忌惮的胶着在了凤七寻的身上,眸中除了惊艳还是惊艳,心道难怪太子和岐王双双都对她动了情,这般倾城的绝色,无论见过多少次,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人惊艳不已。 以凤七寻对前世的赫连森的印象,又岂会读不懂他眼睛里的垂涎?上一世的赫连森便是一个纵情声色犬马的皇子,喜好美色,赫连焱便是抓住了这一点,给他送了一个长相美艳的女子,从而笼络住了他的心。 刚才瞧着他和赫连焱一起出现,想必两人已经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去了!不过他赫连焱能够笼络的人,她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笼络到手! 睨着一脸垂涎的赫连森,凤七寻微眯起了眼,却被突然挡在身前的背影阻断了视线,只听赫连沣冷声道:“三皇子,凡事都要遵从一个限度,过了可不太好!” 赫连森立刻脊背一凉,支支吾吾的道:“王叔…我…我……” “别你啊我的,今儿个我就把话搁这儿了,凤七寻是我的女人,是日后的岐王妃,更会是你们的婶娘!”赫连沣冷声宣布。 “王叔!”赫连煜眸色一沉,厉声道:“话可不要乱说,侯门贵女的婚事一向是由父皇定夺,如今赐婚的圣旨未下,王叔怕是不好妄言吧!” “你的意思是,我连一个赐婚的圣旨都请不下来吗?” “我的意思是在圣旨未下之前,七寻会成为谁的女人还说不准呢!” “赫连煜,你别太过分!”赫连沣沉声道。 赫连煜亦生气了,“过分的是你,赫连沣!” “够了!”凤七寻大喊了一声,三两步来到了两人中间,皱眉道:“一个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一个是堂堂王爷,大凛战神,你们为了一个女子在这里唇枪舌战,你争我吵,丢不丢人?幼不幼稚?” 许是极少见到凤七寻发火,赫连沣和赫连煜两个人都有些怔愣,齐齐的望着她。到底是前者反应快,闻言回道:“只要是为了你,别说是唇枪舌战了,就算是在这里大打出手,本王——也在所不惜!” “心爱的女子就要被人抢走了,誰还顾得上丢不丢人,幼不幼稚呢!”赫连煜难得的和赫连沣站在了统一战线。 “懒得理你们!”凤七寻白了两人一眼,转而笑看向赫连茜,并且轻拍着她的手道:“公主,今天让你见笑了!我突然有些乏了,就先回府去了,你有空多来府上玩,柒陌经常在家呢,我让她陪你!” 赫连茜脸上一红,“七寻姐姐,你说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说啊,记得有空来玩,我先走了。”说罢,她就不再理会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冷哼了一声,转身疾步离开了。 “七寻!”赫连煜唤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想跟上去,结果都被赫连沣给拦了下来,后者目光阴冷的道:“戏也看的差不多了,该回宫就回宫去吧!当心赶不上宵禁!” 皇子们没几个不畏惧这个战功赫赫的王叔,就连一向阴毒的赫连焱也对他忌惮三分,所以面对他的阻拦,剩下的三个人只好悻悻然的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只余赫连茜目光好奇的瞧着面容冷峻的赫连沣,语气八卦的问:“王叔,你就这么放心让太子哥哥和七寻姐姐独处啊?难道就不怕太子哥哥把七寻姐姐抢走吗?” 赫连沣轻笑着揉了揉赫连茜的脑袋,“我相信七寻对我的感情,相信她不会被任何人抢走,更何况能被抢走的爱人,便不是真正爱你的人!” 赫连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满眼羡慕的道:“没看出来,岐王叔真是出乎意料的温柔呢!” “茜儿以后也会遇到这般温柔待你的人,或许……小王爷就是那个人呢!”赫连沣眼神促狭的道。 赫连茜满脸羞红,气恼的跺脚,“岐王叔,你怎么也拿我说笑?” 赫连沣朗声轻笑,“因为你是王叔最疼爱的小公主啊!哈哈哈!” 莫名的,赫连茜觉得如今的岐王叔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没有那么冷酷到生人勿进了——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第426章 情难两全 凤七寻在一处凉亭停了下来,彼时月上中天,月华皎皎如练,冬末的寒风裹挟着碎雪袭来,沾染上肌肤便是沁心的寒冷。 “下雪了呢。”她伸出手,纯净的眸光穿过飘摇的乱雪,旖旎在对面热闹的街市上。那里的百姓玩乐笑闹,兴高采烈的欢呼着可能是隆冬的最后一场雪。 赫连煜顿住脚步,长身玉立在凉亭的玉阶下,怔怔的望着笑容清浅的女子。她有着世上最美好的侧颜,最纯美清澈的眸子,以至于连落在她卷翘羽睫上的纤雪,都眷恋着不肯离去。 那是他心心念念数年之久的女子,那是他从看到第一眼就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子,那是他宁愿背弃天下也不愿舍弃的女子……然而她不爱他,不在乎他的舍弃与否,不需要他的守护,甚至如今就连他对她的念想,似乎也渐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凤七寻侧眸望了过来,雪势已然加大,仿佛在两人之间横亘起了一层模糊却坚忍的屏障,生生隔开了彼此相望的目光。瞧着那雪落在赫连煜的青丝、肩头,她不禁暗自叹息,自己终究是要伤害这个男子至深了。 “亭下雪疾风猛,殿下还是进来吧!” 赫连煜闻言苦笑,涩然的味道直抵心底。殿下么?她似乎永远学不会对他熟稔的称呼。 他踏上台阶,缓步走进凉亭,和凤七寻并肩望着亭外的飞雪,幽然启唇:“你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会选择岐王叔定然是有你的理由。我不想听你说其中的曲折,更不想知道你选择他的原因,我只想问你一句。”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你真的确定了吗?确定……是他了吗?” 凤七寻点头。 “哪怕有朝一日,他不甘心安于一隅?哪怕他谋逆弑兄、逼宫夺位?哪怕他终究坐上了那个位置,后宫嫔妾三千,雨露均沾?”他定定的睇着她,眸中存了些许期许,“你还是会陪在他身旁,心甘情愿的跳进这个曾经避之不及的牢笼吗?” “他不会的。”她回答得笃定,脸上的表情愈发坚定,“就算他会,如果那是他想要的,我亦会成全他。”只是在成全之后,她将无法陪他笑看江山了。 “呵,我只能认输了。” “殿下……”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赫连煜的眼神认真而坚定,“就算你已心有所属,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七寻,你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因为如果你不幸福的话,我也会跟着不幸福,然后就会忍不住从他身边抢走你。” “…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赫连煜摇了摇头,语气极淡却也极是肯定,“我最大的幸福便是看着你幸福……” 凤七寻心下一酸,差点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转过身背对着赫连煜,故作轻松的道:“我一定会幸福给你看的,所以煜哥哥要答应我,在适当的时候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是七寻福薄,无缘和你相守,所以那个有缘人一定还在不远的未来等候着。” 赫连煜很想说,除了你,我再不想要任何有缘人。可是他不愿再给她任何负担,所以违心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凤七寻不知道赫连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无一人,而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小径上,面容冷峻的男子背手而立,望向她的眼神却是出奇的温柔。 这是第一次赫连煜不告而别,也是她在再世为人之后,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原来不止是失去心爱的人,才会让人痛不欲生,伤害在乎的朋友同样如此。 “你若那般舍不得,不如回去找他罢……”男子幽幽的提议。 凤七寻微扬起头,沉敛的眸子直直望进男子幽深的双瞳中,“如果这是你现在的内心所想,那我即刻动身前去皇宫挽回太子,兴许还来得及。” “你敢!” 凤七寻抿唇轻笑,伸手掸去他身上的落雪,“比起伤害任何人,我最不想让你难过。” “小七,小七,小七……”他情难自禁的拥她入怀,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的细声呢喃。 护送凤七寻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匆忙赶来、神色焦急的臻儿和展晔。两人一瞧见脸色铁青的赫连沣,顿时吓得不轻,单膝跪地道:“参见主上!” “哼,我让你们好生保护小七,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赫连沣眸色不悦的问道。 “是属下办事不力,和影煞无关,属下甘愿受罚!”展晔先臻儿一步开了口,并把全部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展晔……”臻儿着急的看着展晔,继而磕头争辩道:“回禀主上,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不关溟修罗的事……”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免于罪责吗?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何用?”赫连沣打断了他们的话,冷声斥道。 瞧着双双跪在地上的展晔和臻儿,凤七寻语气温和的劝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动怒呢?” 赫连沣挑眉,“这可事关你的安危,还不算大事?” “既然事关我的安危,是不是大事自然是由我说了算。”她原地转了一个圈,“你看我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吗?就饶过他们这一回吧!” “既然你都替他们求情了,那我就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们这一次,但是下不为例!” “谢主上开恩!” “好了,都起来吧!时候也不早了,也该回府了!”凤七寻淡淡的说。 “是!” 凤七寻和赫连沣走远了以后,臻儿不满的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主上下令要我们远距离保护,好让他和小姐独处的,怎么这会儿倒怪罪起我们来了?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呀,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责备!” “嘘,这些抱怨的话可轻易不敢说出口,小心隔墙有耳。”展晔环顾了一下四周,谨慎的提醒道。 “怎么?你还担心被渡或者司听到啊?”臻儿满不在乎的道。 “这可不好说,司那家伙整日里神出鬼没的,谁能保证他没在主上身边保护呢!”展晔不动声色的贴近臻儿,满眼深情的道:“就算司不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少说为好,我可不想你因此招惹祸端。” 臻儿白了他一眼,又向后退了一步,“收起你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怪瘆人的!”说罢,她就疾步朝凤七寻的方向走了过去。 “哎,喂,臻儿,你怎么能这么践踏我的心呢?”展晔高喊着追了过去。 第427章 你不知道的事 身处离都就注定无法永享太平,随着雍王府的大权归于凤柒陌、岐王赫连沣对凤七寻的心意昭然,朝堂乃至后宫的风云变幻在各方势力的暗潮涌动中愈发诡谲,凤七寻也迎来了同赫连焱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这一日,冬末春初,天气转暖,阳光异常的明媚耀眼。凤七寻倚在园中的贵妃榻上,微眯起的双眸像极了一只讨巧的猫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她缓缓睁开眼,看向逆光中悄然走来的男子。男子身形颀长硬挺,刀刻斧凿般俊逸的容颜上薄唇微勾,给他平添了几许魅惑人心的感觉。 赫连沣取下搭在手臂上的青裘,不容反抗的盖在了凤七寻的身上,“天凉,盖好!” “已经初春了呢!”凤七寻从青裘下悄悄伸出了一只手。 赫连沣眼尖的瞧见了,不由分说的把她的手给塞了回去,眸光不悦的沉声道:“那也冷,不知道乍暖还寒吗?” 凤七寻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内心却很是享受这种被疼宠的感觉。 “小姐。”臻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眉眼之间藏了些许隐忧,“五皇子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离都新来了一个戏班子,想邀请小姐今天下午去听戏。” 凤七寻尚未开口,赫连沣便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焱儿?你和他素无交情,平日里也没瞧见有什么往来,他邀请你听哪门子戏啊?” “是啊,只怕是宴无好宴,戏亦非好戏啊!” “那还去什么?臻儿,回绝了他,就说郡主偶感了风寒,身体不适,不宜出门!”赫连沣斜睨了臻儿一眼,冷声吩咐道。 “慢着……”凤七寻启唇,无视于赫连沣愈发紧皱的眉头,淡声道:“你去回禀送帖子的人,就说我知道了,下午会准时到场。” 臻儿瞧了瞧凤七寻,又看了看赫连沣,见他并没有反对后,才应声道:“是。” 察觉到赫连沣担忧的目光,凤七寻拈起一块芙蓉软糕,递到他唇边,睇着他道:“你这个侄儿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他可不是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我今日若称病拒绝,保不齐他会派人传话说等我病好再去。依我看,这场戏注定是非听不可了!” 赫连沣瞧了瞧面前的点心,抵不过她水漾般的眸光,只好张口咬了一口,咀嚼着道:“能拖一日是一日,实在不行我派人替你回绝了他,我这个做叔父的还是有些威严的!” “不必了,相安无事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会一会五皇子了!”凤七寻眯起了眼,眸中突然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让赫连沣不得不在意了起来。 “彼时你说要报仇的对象,该不会就是焱儿吧?” “如果我说是呢?”凤七寻挑眉问道,似乎仅仅是试探,又似乎真心想知道他的态度。当心爱的女子和血缘亲人分站在敌对的两端,他,究竟会如何选择?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焱儿之间有何冤仇,但是你并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针对他人的人,你之所以这般恨他,应是有自己的理由吧!我既然认定了你,自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你,只是焱儿表面放荡不羁,内里却城府颇深,你凡事当要小心!” “我知道。”如果是世上还有谁是最了解赫连焱的,那个人一定非凤七寻莫属。同床共枕十多年,她对他的喜好厌恶,甚至是一个极其微小的习惯都了若指掌,也正因为如此,每次见到赫连焱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揭下他虚伪的面具,把他的真面目暴露在众人面前! “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凤七寻垂眸轻笑,对于他的提议并没有赞成,但也没有反对,只是声音淡淡的说:“五皇子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在行事之前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是我不想要你一同前去,只是你未必去的了!” “何以见得?” “听说前些日子,蛮夷的赫哲汗王派人向大凛朝递来的议和文书。按照常理,这些天皇上就会召你进宫,商议同蛮夷的议和事宜。” “你是说……” 赫连沣话还没说完,臻儿便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主上,刚才岐王府里派人传了话来,说是皇上下旨,命您今天下午进宫商议和蛮夷的和谈诸事。” 赫连沣轻笑,伸手捏了捏凤七寻的脸,无可奈何的道:“还真是让你给说对了!我的小七啊,果然料事如神!” 凤七寻不置可否的笑笑,这哪里是她料事如神,分明是她太了解赫连焱。他那般谨小慎微的人,每一步都是做好了筹谋的,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展晔!”赫连沣冷声唤道。 “属下在!” “好生保护郡主,如果再像上次一样找不见人影儿,你就给我滚回邕南,再不要踏入离都半步!”他眉目凌厉的吩咐。 “属下遵命!” 赫连沣摆了摆手,示意展晔和臻儿退了下去,俯身轻吻了一下凤七寻的额头,“万事小心!”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你也是。” 回到岐王府以后,赫连沣命闵良召来了司。 “今天下午,小七会去歌兰坊听戏,你在暗中保护她。无论是谁,只要胆敢对她不利,一律当场击杀!” “是,属下遵命!” 过了片刻,修罗司还跪在原地未动,赫连沣抬眸问道:“还有事?” “回主上,凤九夜她……死了!” “死了就处理掉,这种小事还需要本座教你吗?”赫连沣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的说。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郡主?” 赫连沣原是背对着他的,闻言转过身来,垂眸睨着单膝跪地的修罗司,质问道:“告诉她?告诉她什么?是告诉她凤九夜压根儿不是成心悔过,想要离开离都筹谋东山再起?还是告诉她我派人把凤九夜给抓了起来,丢进了万毒蛇窟里,让她受尽毒舌噬咬而死?亦或是告诉她韩蕙茵被人掉了包,被她亲眼见证五马分尸的人其实是她的亲生母亲?小七的确坚强,可她毕竟做不到冷血,这些事情就算不足以摧毁她,也会让她受到重创!” “主上说的是,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赫连沣转过身,继续隔着菱花窗看向泛出生机的院落,幽幽地道:“杀人染血、遍施计谋这一类黑暗而肮脏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便可,我会暗中帮她处理掉所有的威胁,她只要做好那个永远生活在阳光下的小七就够了。” 第428章 故意示好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座戏苑门前,戏苑不大却极是精致,朱漆的建筑镌刻着典雅的花纹,门楣上歌兰坊三个鎏金的大字尤为惹眼。 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探身下了马车,抬眼瞧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迎面走了过来,笑容腼腆的问礼:“奴才见过郡主,郡主这边请。”说罢,便走在前面引路。 戏苑从外观看着不大,走进去了方发现着实不小,三层高的楼宇四面皆可落座,中间是宽敞的戏台子。一楼是通座,横七竖八的摆满了十几张桌子,坐在这里的都是寻常百姓。二楼、三楼分社雅座,视野不同价格也各异,一般来说,二楼多为富户商贾,三楼则为达官显贵之人。赫连焱的雅舍便是在三楼正对着戏台子的木兰汀。 小厮轻推开雅舍的房门,站在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郡主里面请。” 凤七寻缓步踏进雅舍,淡然的目光逡巡在身着靛青色锦袍的男子身上,屈身行礼:“七寻见过五皇子殿下。” “郡主不必多礼,你能赏光前来,真是我的荣幸啊!” 赫连焱故作熟络的上前,想要扶起凤七寻,却被后者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接触的动作,“五皇子说笑了,您盛情相邀,七寻岂有拒绝的道理?” 赫连焱脸上不见半分不悦,依旧笑容温和的笑道:“哈哈哈,戏马上就要开始了,郡主请坐!” 凤七寻略一颔首,在赫连焱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始至终,她都未曾流露出半分对他的憎恶和厌恨,那些滔天的恨意悉数被她掩藏进了眸底,以至于在对方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性子稍冷的人罢了。 鸣锣响鼓之后,戏便开唱了。 凤七寻瞧着台下浓妆艳抹的戏子,再声情并茂的表演,也不过是在演绎旁人的故事,亦如带着面具生活的人们,戏里戏外,真真假假,傻傻的分不清楚。 她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只觉香气高锐的昭平红总是不如祁红喝起来顺口。她放下茶杯,抬眸睇向对面的赫连焱。“五皇子该不会真的只是请我来看戏的吧?您有话不妨直说。” “哈哈哈,郡主如此直爽,倒显得我扭扭捏捏了!”赫连焱替凤七寻添了些茶,表情诚恳的道:“对了,还没恭喜郡主呢!” “何喜之有?” “郡主坐上雍王府一家之主的位子,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凤七寻饮茶的动作一顿,淡笑道:“五皇子此言差矣,雍王府当家作主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任的雍王爷,以前是我的父亲,如今父亲退位,做主的人自然就是柒陌了!” 赫连焱轻摇了摇头,不赞同的道:“郡主,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且不说小王爷年纪尚轻,府上的大事小情都要郡主来定夺,就是他成年掌权,以郡主的玲珑聪慧,想要控制住雍王府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赫连焱招了招手,刚才引凤七寻进来的小厮便捧了一个花纹繁复的木匣子过来,放在了桌上。他把木匣子的盖子掀开来,里面放了一个有些年头的古籍。 “素闻郡主喜爱下棋,我特地寻来了奕廉的手稿赠与郡主。” “奕廉?棋圣奕廉?” 她是酷爱下棋的,若是换做以前,肯定早就喜不自胜了,可是如今已非当年,她也不是阅历浅薄的少女了。她轻轻合上了木匣子的盖子,目光平静的看着赫连焱。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收买我吗?” 这似乎是他惯用的手段了,对于用金钱、权力难以笼络的人投其所好,以打动人心。他用这种方法不知道收买了多少人,上至朝廷权臣,下至差役护卫,就连镇守边防的驻军都有他的渗透的势力。 不得不说,在筹谋方面,赫连焱的确比赫连煜更技高一筹,所以最后的夺嫡之争,原本应该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却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只得将皇位拱手相让。 被不留情面的揭穿了意图,赫连焱倒也没有丝毫尴尬,仍旧笑容和煦的说:“说收买未免太严重了些,我不过是把最好的东西赠与最适合的人罢了。”他把木匣子推到凤七寻面前,“我知道,以前我和郡主之间产生了很多误会,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等到郡主及笄,嫁与岐王叔为妃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当要和睦相处才是,郡主说对吗?” 凤七寻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家人?呵,真是太可笑了!连结发妻子都能弃如敝履,任人欺侮,连亲生儿子都能以烈火焚之,在他赫连焱的认知里,还有一家人这个概念吗? “五皇子这话说的可真是轻巧,被人逼迫跃下悬崖的人不是你,被人夜半围堵暗杀的人不是你,你自然乐的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可我却并不是那般大度的人。”凤七寻用指腹摩挲着杯沿,幽幽的道。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提起曾经的事情,赫连焱脸上和善的表情一时有些挂不住,“郡主,以前我也是受人蛊惑,才会做出伤害郡主的事情,还望郡主原谅!” “原谅一事,可不是随口说说的。” “郡主的意思是?” “我既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自然是要讨回一些东西作为补偿的。” 赫连焱闻言便知事情还有转机,心中不由得一喜,“郡主想要什么补偿,大可以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所能!” 凤七寻以前只是一个郡主,说到底还得倚靠雍王府的庇护,他可以不把她当做一回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凤柒陌承袭了雍王爷的爵位和兵权,这个嫡出的弟弟对凤七寻可谓是马首是瞻、言听计从——这已经是不可估量的筹码了,偏偏岐王爷又对她青眼相加,势要娶她为岐王府的正妃,赫连沣在离都虽然无兵无权,但是他的邕南封地可是驻守着十万铁骑,那是先皇留给他的军队,就连当今圣上都轻易动不得! 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凤七寻对某一个皇子的支持与好恶,甚至能够动摇皇位的继承! 当然,在赫连沣没有向皇上请旨赐婚之前,这一点只有元宵节那晚在场的几人知道。赫连煜一心倾慕凤七寻,自然不会主动讨要她的支持;赫连森和赫连岑一个好色,一个尚武,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没有他这般洞察先机的心思。所以,他一定要在其他皇子察觉之前,率先获得凤七寻的支持。 “五皇子此话当真?我真的想要什么都可以?”凤七寻漫不经心的问道。 纵然知道凤七寻不会轻易原谅他,赫连焱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不是摘星探月,我一定满足郡主的要求!” 第429章 被韩硕调戏 离开歌兰坊之后,风七寻并没有立刻坐上马车回府,而是沿着热闹的长街随意走着,仿佛只有置身于喧嚣之中,纷繁复杂的思绪才能沉淀下来。 “小姐,你真的打算和五皇子冰释前嫌?”臻儿歪头问道。 “怎么?你觉得不妥?” “当然不妥了!大大的不妥!小姐你和五皇子之间又不是小过节,他可是几次三番的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啊!这般心思狠辣的人,先不说他是否真心求和,就算他是真心的,也难保日后他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小姐啊!” 凤七寻睇着言之凿凿的臻儿,瞧得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凤七寻摇头,“没有,你说的很对,赫连焱的确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如今他的示好有多迫切,日后他对你的背叛便会有多深重。”她眸光赞赏的瞧了臻儿一眼,不吝夸奖道:“许多时日不曾注意,你的心思倒是通透了不少。” “小姐过奖了,奴婢跟随小姐这么久,大的学问没学会,小心思还是懂了不少的。只是小姐既然知道五皇子并非真心实意的结交,又何必答应他考虑呢?”臻儿不解的问。 “为什么不呢?他既然不是真心实意,我们也可以虚情假意。与其拒绝他,让他另寻别的支持者,不如假意支持他,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最沉重的打击!”凤七寻唇角微扬,沉敛的眸子里席卷起了阴谋的风暴。 臻儿恍然大悟,不由得钦佩道:“小姐果然高明!” “所以为今之计,就是要想出一个筹码,一个既能让他负担的起,但是又不能让他觉得太轻松的筹码。”凤七寻幽幽的道。 她抬眸望向长街尽头,夕阳西陲,橙色的余晖旖旎在偌大的城池上空。新一轮的争斗就要开始了,这一次不再是王府内宅的明争暗斗,而是明枪暗箭、生死一线的夺嫡之争。 瞧着凤七寻一直凝神远望,而天色却愈发暗了下来,臻儿只好出声提醒道:“小姐,天色已晚,再不回府,少爷怕是要担心了!” 提起凤柒陌,凤七寻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声音淡淡的吩咐道:“展晔,你去庆芳斋买些点心去吧!柒陌最是喜欢吃那里的桂花糕了!” “是,郡主!” 她又转头看向臻儿,“咱们先朝回走着吧,等展晔回来了,就坐上马车回府。” 臻儿点了点头,“好。” 夜晚的离都比起白日里的喧闹,似乎别有另一番旖旎的热闹。除却街道上吆喝贩卖的小贩,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号称离都销金窟的琴玉坊也是门庭若市,年轻貌美的姑娘手牵绢帕,站在灯火迷蒙的门外招徕商客。 抬眼间,凤七寻不经意的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在数人的簇拥在从琴玉坊里走了出来。他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显然饮了不少的酒。 凤七寻不禁蹙起了眉头,眸间掠过一丝厌烦。 “小姐,是表少爷。”臻儿显然也看到了醉酒的男子,并且认出了他的身份——韩硕。 凤七寻不想徒生事端,见状便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并且命令道:“臻儿,我们走!喝醉了酒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可是她们才刚走出两步,不远处的韩硕便发现了她们的存在,并且推开身旁扶着他的其他公子,踉踉跄跄的朝着凤七寻跑了过来,大喊着:“九夜!九夜你别走!”说着,便大步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凤七寻。 “小姐!”臻儿惊呼,然而还不等她动作,凤七寻已经先一步闪身躲过了韩硕,冷眼睨着似乎是韩硕随侍的人,沉声道:“韩公子都已经醉成这样了,你们还不送他回府?” 随侍闻言,急忙上前想要搀起韩硕,奈何后者一把推开了他,直勾勾的望着冷着脸的凤七寻,喃喃道:“九夜,你为什么要躲开我呢?嗯?” “硕表哥认错人了,我不是凤九夜,我是凤七寻!” “凤七寻?七寻?”韩硕摇头晃脑了半晌,恍然道:“对,你不是九夜,你不可能是九夜,九夜已经死了,被你害死了!”他抻着脖子向凤七寻身后望了望,疑惑的说:“咦,今天你没有那个厉害的护卫陪着,也不见岐王爷啊?” “硕表哥你喝醉了,还是快些回府吧!”凤七寻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别走,你别走!”韩硕跌撞着上前,想要拉住凤七寻,却被臻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立刻吃痛的大叫了一声,“放…放开我!” “放开他!”凤七寻吩咐。 臻儿冷哼了一声,一把甩开了韩硕。后者揉着被捏疼的手腕,笑呵呵的看向同他一起的几个富家公子,招手唤道:“来,来,你们都过来,你们一定不知道这位是谁吧?我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嗝…是我的表妹凤七寻。没错,她就是咱们离都的第一美人,怎么样,美吧?美吧?嗯?” “美!美!”其余几人急忙附和道。 “哈哈哈哈!美啊!可惜再美也轮不到我们!”韩硕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凤七寻,迷离的双眼中生出些许淫邪的目光,“不得不说,你和九夜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她一样敏感……不过这就要问太子殿下了,或者是岐王爷!” “表少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臻儿厉声警告道。 韩硕的目光游离好久才聚焦到臻儿身上,指着自己道:“我?乱说话?我哪有乱说话?她凤七寻如果不是爬上了太子的锦榻,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害死了九夜和姑母?又怎么能这么快独占雍王府的大权?”他笑嘻嘻的凑近凤七寻,“现在什么都到手了,觉得太子没用了,便又搭上了岐王,想要把手伸进军队,凤七寻,你的野心可真够大的啊!” “硕表哥,你喝多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凤七寻轻瞥了一眼站着看好戏的几位公子,又瞧了一眼韩硕的随侍,冷声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家少爷带回家去!” “是,是!”随侍连连应声上前,正要搀着韩硕离开,却被后者卯足了劲儿呼了一个耳光,厉声叱道:“滚开,狗奴才,谁让你碰我的!” 随侍立刻无奈的站在了一旁,再也不肯上前一步了! 韩硕勉强稳住了身体,继续醉眼朦胧的瞧着凤七寻,“…不过也就是这般倾城的绝色,才能把太子连带岐王都给迷惑住,我还真是好奇,你这么冷傲的女子若是在榻上,该是怎样一番热情如火的模样?”说着,他又不知死活的朝着凤七寻伸出手去。 第430章 阴谋又起 就在臻儿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再次教训韩硕的时候,一柄短匕倏然射了过来,擦着韩硕的鼻尖飞了过去,直直钉在了旁边琴玉坊的门廊上。 纵然喝醉了酒,神智有些不太清楚,但是韩硕还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动不动的定在了原地,一步都不敢向前走了。 凤七寻和臻儿齐齐看向短匕射过来的方向,还以为是展晔买点心回来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脸怒容的俊秀少年,少年英俊和阴柔兼具的容颜上,愤然的杀意一闪而逝。 凤七寻心中微动,朝着大步走来的少年迎了上去,“柒陌,你怎么来了?” “我从骁骑营训练回来,便听闻了你应五皇子的邀约出门听戏。我本来是想在府上等你回来的,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心中担心,索性出来寻你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他目光愤恨的瞥了韩硕一眼,恨恨的道:“没想到竟然看到硕表哥对你口出污言秽语!” “他一个喝醉酒的人,你和他计较那些做什么?”凤七寻不在意的说。 “喝醉酒又怎么了?喝醉酒了就可以随便侮辱人了?哼!喝醉酒了就当街撒泼,真是把韩太师府的脸都丢尽了,我这就替舅舅好好教训教训他!”凤柒陌冷哼了一声,撸起袖子欲上前教训韩硕。 凤七寻板起了脸,沉声叱道:“胡闹!硕表哥就算做的再不对,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他!” “我只是替姐姐不平……”凤柒陌的气势顿时小了下来。 瞧着他既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凤七寻也不忍心再责怪什么了,淡淡看了他一眼,缓步上前,对着同韩硕一起的几位公子屈身行了一礼,“几位公子,今日是硕表哥给诸位添麻烦了,七寻在此替表哥向几位道歉!” 几位公子瞧着凤七寻虽然身为钦封的郡主,却没有半分郡主的架子,都不禁对她心生好感,纷纷拱手回礼。 “郡主言重了!” “郡主客气!” 凤七寻轻颔首,“家弟会负责把硕表哥送回太师府的,就不麻烦各位了!” “那就有劳郡主了!” 几位公子离开了以后,凤七寻转而看向战战兢兢的随侍,又看了一眼已经被刚才突然飞来的匕首吓得瘫坐在地上的韩硕,敛去了眉间的轻蔑,沉声道:“别愣着了,瞧你家少爷这模样怕是也骑不了马了,你去找一辆马车来吧!” “是,小的这就去!”随侍得了吩咐,马不停蹄的跑远了。 凤柒陌上前,重重踢了韩硕一脚,才对凤七寻说:“姐,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我会把韩硕安全送回太师府的!” “你…行吗?”凤七寻半信半疑的问。 凤柒陌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有什么行不行的,不就是送一个人回府吗?难道我还能把他送到别人的府上不成啊?” “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些,把他送回太师府上以后,就赶紧回来,别多逗留了!天色也不早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可真啰嗦!” “嗯?”凤七寻皱眉。 凤柒陌急忙打了一下嘴,乖巧的说:“我错了,姐姐最好了,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姐姐!姐姐慢走!” “你呀!” 凤七寻无奈的摇了摇头,由臻儿扶着上了马车。这时展晔也已经回来了,把买来的糕点交给了臻儿,自己驾着马车向雍王府驶去了。 瞧着载着凤七寻的马车驶远了以后,凤柒陌才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腕关节,又动了动颈关节,一脸坏笑的看着晕晕乎乎的韩硕,轻啐了一口道:“哼,居然胆敢欺侮我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抓过韩硕的双手,把他拉进了不远处的窄巷里,不由分说的拳打脚踢了一顿。 一番教训过后,凤柒陌拍了拍手,瞧着脸上看不出身上,但身上一定青一块紫一块的韩硕,得意的一笑,“想让我送你回府,想得美,自己爬回去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窄巷。 凤柒陌离开没多久,窄巷的阴影处便闪身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面容俊邪,但是不乏贵气的男子,另一个则是面无表情但是态度恭谨的女子。 “爷,现在怎么办?”女子问道。 男子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薄唇微扬起了一个邪肆的弧度,“既然凤七寻有心同我合作,那不如我送她一个大礼,你觉得如何?” “迹芍不明白。” 赫连焱冷冷一笑,幽幽的解释道:“实话说,我并不相信凤七寻会轻易原谅我,所以我一定要除掉任何可能会阻碍她支持我的联系——比如韩家!” “爷的意思是?” “太子殿下的生母已逝,如今他背后的势力就是皇后韩慧兰以及支持韩慧兰的韩家,如果凤七寻和韩家闹掰了,便会在她和太子之间横亘了一道障碍!” “属下懂了,那爷想要怎么做?” 赫连焱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吃痛呻吟的韩硕,冷声吩咐道:“打算他两条腿。我倒想看看,韩潜若是知道他唯一的儿子被凤七寻变成了瘸子,会怎么对付她?” “是!”迹芍领命上前,拿过一旁靠在墙上的木桩,朝着韩硕的双腿狠狠砸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轻微的骨骼断裂的声音,韩硕疼得晕了过去。迹芍则扔掉手中的木桩,从怀里掏出一支女子的玉簪丢在了韩硕的脚边。 办完了这一切后,她又回到了赫连焱身边,和他一起离开了。 “爷,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爷原来不是一直恨不得凤七寻死吗?怎么会转而求取她的支持呢?属下瞧着凤七寻此人,绝非心思简单之人,她未必肯真心帮助爷!” 赫连焱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要同她合作吗?还不是因为那个凤九夜不争气?说什么她必会回来襄助于我,同我一起对付凤七寻,结果和面奴走了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亏得我还冒险进入天牢,把那个假冒的韩蕙心给她换了出来!” “要说那凤二小姐倒着实狠毒,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可以牺牲!” “这一点,凤九夜倒和我颇为相似,我们都是追逐利益和权力的人,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无论牺牲谁,无论牺牲什么,我们都在所不惜!”赫连焱眸色微沉,冷声道,“只可惜她时运不济,遇上了个相生相克的凤七寻!” 彼时的赫连焱并不知道,凤七寻不止同凤九夜相克,更是他此生的克星! 第431章 兴师问罪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雍王府的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新任的管家刚命人打开大门,就瞧见太师韩潜和韩夫人,以及韩家的一众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上前是见人就打。对那些拦在他们面前或者没来得及躲开的下人,更是不由分说的一脚踹开,就连年轻的管教周彬都被人推了一个大跟头。 瞧着这一伙莫名其妙的人,周彬心里顿生出不好的预感,急忙扯过一个小厮,“快,快从小路去菱湘小筑,通知郡主说韩家的人找上门了,具体原因不明,然后再去通知王爷!” “是!” “等等,先去找阎琛统领,让他带护院前来,先拦住这些人!” “知道了!”小厮应声后,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周彬缓了一口气,忙上前追上冲进雍王府正堂的韩潜,“韩大人,韩大人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韩潜一把揪住了周彬的衣襟,怒目圆睁的质问道:“好好说?犬子的一双腿都被凤七寻那个狠心的丫头给打断了,你让我怎么好好说?”他把周彬用力向后一推,推在了地上,“去,去把凤七寻那个丫头给我找过来!” “什么事惹得舅舅这么大的火气呀?”淡淡的女声响起,身着素白锦衣,裹了同色狐裘的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目光从容的掠过盛怒的韩潜,抹着眼泪的韩夫人以及韩家的一众剑拔弩张的下人们。 韩潜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目光愤恨且阴狠的冷声道:“凤七寻,你终于出现了!说,硕儿和你无冤无仇,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何至于打断他的两腿?你为什么?” 凤七寻闻言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韩硕他的腿……怎么了?” “他的腿断了!两条腿都断了,而且还是被人生生给打断的!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府上的下人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说硕儿昨晚喝多了酒,言语上冒犯了你两句,没想到你明着说要送硕儿回府,暗里却痛下毒手,打断了硕儿的一双腿!”韩潜咆哮道。 韩夫人亦是在丫环的搀扶下上前,指着凤七寻,声泪俱下的指控道:“凤七寻,我们韩家往日里是对你不太好,可是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啊,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硕儿?” 凤七寻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下一凛,低声问道:“臻儿,三少爷呢?” “奴婢不知,刚才过来的路上没有见到三少爷!” 凤七寻抿了抿嘴唇,抬眸看向怒气稍减的韩潜,“舅舅,无论怎么说,凤家和韩家始终是姻亲之家,您都是我的舅舅,韩硕更是我的表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呢?这件事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韩潜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和硕儿一起的世家公子可是你打发走的?” “是!” “硕儿的侍从可是你遣去找寻马车的?” “是!” “要送硕儿回府的事情可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是!” 韩潜狠狠的一拂袖,冷声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而本应该被你送回府的硕儿不仅没有被送回去,反倒被人打断了双腿,而且浑身是伤的被丢进了窄巷里,要不是侍从眼尖,发现了硕儿的踪迹,说不定硕儿现在就不是断掉双腿那么简单了!” “这……”在凤柒陌没有过来之前,她连辩驳都不知道该从何启口。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小王爷来了!” 凤七寻回头看向大步走进来的凤柒陌,后者一瞧见来势汹汹的韩家等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些许异样的神色,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察觉到凤柒陌神情里的异样,凤七寻便知道事有蹊跷,心中不免更担忧了! “你先别问是怎么回事,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昨晚可有送硕表哥回府?”她一瞬不瞬的睇着凤柒陌问道。 凤柒陌下意识的别开了眼,“没有……” 凤七寻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可是你把硕表哥丢到窄巷不管的?” 凤柒陌犹豫良久,终还是点了点头。 凤七寻心下一凉,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了来,沉声问:“那你可有动手打过硕表哥?” “我不过稍稍教训了他一顿而已……” “你!” “姐,韩硕他太过分了!你的痛他知道吗?你的苦他知道吗?你经历过什么他知道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凭什么那么说你?” “那你就应该打他吗?”凤七寻厉声质问。 “我承认,动手打人是我不对!”凤柒陌抬起头,大步走到韩潜面前,“舅舅,是我动手打了硕表哥,我一人犯错一人当,我向你道歉!” 韩潜冷笑,“道歉?呵,我儿子的一双腿,是随随便便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的吗?” “什…什么一双腿?”凤柒陌一脸诧异。 “怎么?刚才还说要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就开始装起糊涂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柒陌!”凤七寻上前,扯过凤柒陌的袍袖,把他拉到了一边,尽量平心静气的说:“硕表哥昨晚被人打断了双腿,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韩硕被人打断了双腿?不,那不是我做的,我不过是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而且我下手有分寸,那些都不过是皮肉之伤,不会伤筋动骨,怎么可能断了一双腿呢?” “真的不是你?” “不是!” 凤七寻望着凤柒陌,直直的望进了他的眼睛里,“我相信你!”她转而走到韩潜面前,语气镇定的道:“舅舅,硕表哥的腿绝对不是柒陌打断的,打断他双腿的一定另有其人!” “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吗?你说没有就没有?他都已经承认了,是他打了硕儿,并且把他丢进窄巷里不管他死活的!” “舅舅也说了,柒陌承认是他打了人,也承认是他把硕表哥丢下不管的,他都承认那么多了,又何必否认打断硕表哥双腿的事情呢?这就说明,他没有打断硕表哥的腿!” “你这是强词夺理!”韩潜怒声斥道。 “分明是舅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柒陌没有做过的事情,谁也休想把罪名扣到他头上!”凤七寻亦不甘示弱。 “我不和你废话,来人,给我断了凤柒陌的一双腿!”韩潜冷声吩咐。 凤七寻秀眉一竖,“我看谁敢!” “还不给我上!” 就在两方人马僵持不下的时候,低沉的男音幽幽嵌了进来,“听说这一大早的,就有人跑到雍王府兴师问罪来了,原来还真是啊?” 第432章 惨败而归 男子的声音不大,用的也是说笑的语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在韩家众人的耳朵里,竟恁的生出了几分威严。他们和凤七寻等人齐齐望向正堂门外,只见身着赭色麒麟纹锦袍的男子抬脚迈了进来,男子身形修长,面容冷峻,刀削般立体的五官不怒自威。 韩潜暗道一声不妙,心想这个惹不起的煞星怎么来了,一边又急忙躬身行礼,“老臣参见岐王爷!”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行礼,“参见王爷!” 凤七寻亦是屈身行礼,“七寻见过岐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赫连沣抬手扶起她,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免礼吧!你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礼仪不可废。”凤七寻抬眸睇着他,淡淡的道。 韩潜见状,便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太顺利了。果然,赫连沣扶起凤七寻之后,狭长的眸子一一掠过各个都是凶神恶煞的韩府下人,面上隐约划过一丝不悦,淡声问道:“韩太师如此劳师动众的来到雍王府,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韩潜先用眼神示意一众下人收起摩拳擦掌的动作,转而看向俊眉微皱的赫连沣,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并且拱手道:“王爷,老臣并非想要惹是生非,实在是犬子被人下毒手断了双腿,如今只能躺在床上渡过下半生了,老臣只有他那么一个儿子,难道不应该替他讨回公道吗?” 赫连沣轻点头,一脸赞同的说:“公道自然是要讨回的,就算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亦不为过,可是……”他转头看向一旁满脸戒备的凤柒陌,问道:“韩家公子的腿可是你打断的?” “回王爷,我没有!”凤柒陌沉声道。 “狡辩!分明是你蓄意报复,暴打了我的硕儿不成,还心生恶意废了他一双腿!”韩潜指着凤柒陌,厉声喝道。 “王爷,我真的没有打断韩硕的腿,我可以对天发誓!”凤柒陌举起了三根手指。 赫连沣抬手制止了他的行为,“那倒不用。既然你们两家各执一词,先不说韩太师你手上是否有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确实是凤柒陌打断了令郎的双腿,就算你有确切的证据,此事也应该交由大理寺来处理和定夺,可是如今你却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带着府众横冲直撞的闯进雍王府,而且还大张旗鼓的想要当场断了凤柒陌的一双腿,难道是不把大凛朝的律例和规制放在眼里吗?” “王爷言重了,老臣绝无此意!”韩潜有些畏惧的说。 “凤柒陌现在是世袭的雍王爷,论品阶和地位是要略高于你的,你不向他行礼问候便也罢了,还想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对他动手,这不是无视大凛律例又是什么?” 韩潜急忙跪了下来,磕头道:“老臣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况且老臣也不是一点证据都没有!” 一听有证据,不仅赫连沣感到意外,就连凤七寻和凤柒陌都略略吃了一惊,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会有证据呢? 赫连沣挑眉,“哦?有证据?起来说吧!” “是!”韩潜从袖中拿出一个绢帕包裹的东西,展开绢帕一看,是一支女子的发簪。 待看清了发簪的样式后,凤七寻的眉头不由得蹙紧了——那是她的发簪,而且还是赫连沣曾经送给她的发簪。怪不得她这几日都没见到那支簪子,原来是被人偷去拿来栽赃陷害了! 赫连沣显然也认出来了那支发簪,但是他故作不识的问道:“不过是一支普普通通的发簪,能算什么证据?” 韩潜自然不了解赫连沣同这支发簪的渊源,耐心解释道:“王爷,这虽然只是一支普通的发簪,但是它的主人却不普通。” “哦?愿闻其详!” 韩潜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樱唇紧抿的凤七寻,“敢问郡主,可认得这支发簪?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郡主此前应该戴过这样一支发簪。” 凤七寻刚想开口,赫连沣就先她一步说道:“韩太师这么说未免也太草率了,这发簪式样简单,做工又粗糙,且不说以郡主的身份之尊,绝不会戴这般劣质的簪子,就算她无意中这么一支发簪,你又怎么证明,这一支发簪就是她戴过的那一支呢?” “这……是与不是,就看郡主能否拿出同样的一支发簪了!” 凤七寻垂眸冷笑了一声,语气轻蔑的道:“就算我拿不出又如何?仅凭一支发簪就想扣给我们重伤重臣之子的罪名,韩太师未免也太天真了!” 她把原来对韩潜“舅舅”的称呼,改成了韩太师,已经表明了她此刻的不耐甚至不悦。 “你,你……”韩潜被凤七寻轻蔑的语气,气的说不出话来。 赫连沣适时地上前,挡在了对峙的韩潜和凤七寻之间,和事佬似的说:“好了!既然你们一方不承认伤人致残,另一方又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那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大理寺去调查好了,二位意下如何?” “王爷定夺便是。”凤七寻微微颔首道。 许是捕捉到韩潜犹疑的目光,赫连沣挑眉问道:“怎么?韩太师莫不是不相信大理寺的破案能力?” “老臣没有那个意思,一切全凭王爷定夺!”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闵良,你速去大理寺,通知上官泓查办此案!”赫连沣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 闵良领命离开,赫连沣幽深如湖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的逡巡在正堂的韩家众人身上,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事情都已经有了解决之法,依本王看,你们也就没必要过多纠缠了吧?” “老臣明白,老臣告退!”韩潜行了一礼,对身后紧随的众人道:“回府!”说罢,便对着赫连沣又一颔首,大步朝外面走去。 韩夫人急忙疾步追上他,委屈万分的问道:“老爷,咱们这就走了么?就这么放过他们了?硕儿可是断了两条腿啊!” 韩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沉声斥道:“闭嘴!你以为我不想提硕儿报仇吗?可是刚才你也看见了,岐王爷这分明是要帮着凤家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还是先回府从长计议吧!” “…好,好吧!” 瞧见韩潜带着韩家的一众下人灰溜溜的走了,联想到他们来时的气势汹汹,凤七寻就觉得甚是可笑。她看向一旁表情依旧严肃的赫连沣,屈身行礼道:“七寻多谢王爷襄助之恩!” 赫连沣睨着她,不满地问:“外人都走了,你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第433章 猜到行凶之人 凤七寻嫣然一笑,绝美的笑容好似是在她周身盛开了簇簇繁花,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她三两步走到赫连沣面前,不无好奇的问:“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过来了?” 赫连沣揽她入怀,大手轻抚着她柔顺的青丝,淡笑着道:“那可不,我一听到韩潜带人硬闯入雍王府的消息,片刻都不肯耽误就过来了,生怕他会对你不利——韩家的人对你向来是不怎么友善的!” 凤七寻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于是脸色微红的环视四下,这才发现正堂里的下人早就退了下去,刚才明明还站在左手边的凤柒陌也不见了人影。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语气略带倔强的说:“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友善,只是韩硕这件事,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韩潜的叙述可还属实?” “嗯,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纰漏。” 赫连沣思考片刻,犹豫着问道:“那…凤柒陌的确只是暴揍了韩硕一顿?” 凤七寻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突然想起昨晚凤柒陌过来的时候,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意,心里蓦地萌生出几许不安和不确定来。不过想到元宵佳节当晚,凤柒陌曾经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说再也不会欺骗她,她的心里便又坚定了不少。 “小七?”见她许久没有回答,赫连沣疑惑的轻唤。 凤七寻抬眸,眸中尽皆是肯定的眼神,“我相信柒陌,相信他不会骗我!” “那我就相信你,相信你不会信错人!”他睇着她绝美的容颜,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额前落下了一吻,柔声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你们的身上!” 凤七寻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许是因为这次的事件涉及韩、凤两大家族,又有岐王爷的亲自下令,大理寺在接到指示后,很快就对这件案子展开了调查和取证,大理寺少卿上官泓更是亲自前去事发地点,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这要是换做平常世家公子的打架斗殴,大理寺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或者说这一类的小案子一般都交给京兆尹草草了结,怎么都不会动用大理寺来办,可谁让下指令的是岐王爷呢?所以纵然有百般不愿,还是得硬着头皮前去查案。 事发现场的窄巷附近,大理寺的相关人员和官兵正在到处搜索取证,或者询问附近人员案发当时的情景。上官泓瞧着问来查去都一无所获的众人,原本就紧皱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不住的叹气。 “大人!”一个看起来地位稍微高一些的官兵大步走了过来,“这除了地上有看起来打斗过的痕迹以外,别的什么线索都没有,可怎么查呀?” 上官泓把眼一瞪,没好气的说:“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啊!你跟在本官身边这么多年,连怎么查案都不知道吗?” 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官兵心里也很是不服气,面上却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小的当然知道怎么查案了,可这不是没头绪吗?更何况这无论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咱们好像都是费力不讨好的!” 这话似乎说进了上官泓的心里,他恼怒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抱怨道:“谁说不是啊!这一边是雍王府凤家,一边是太师府韩家,两边都不能得罪,这要是调查出来行凶的另有其人便也罢了,这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或者是查出来行凶的就是雍王府的小王爷,那我得罪人可就是得罪大发了!” “所以才说,大人您怎么就接了这么个两边都不讨好的案子啊。”官兵小声嘟囔道。 上官泓耳尖的听到了,重重的踢了他一脚,“你以为是我想接这个案子啊?还不是岐王爷派他的亲信过来下令要我查案,我是避无可避只能接下来!岐王爷那是谁啊?那可是大凛朝出了名的不好惹,他的命令谁敢不从啊!” “大人说的也是。” “行啦,你也别闲着了,赶紧的,找线索去,今儿个要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谁都不许回去!” “是,是,小的马上去!” 瞧着官兵小跑着离开的背影,上官泓轻啐了一口,“废物,就知道偷懒!”说话间,他瞧见一辆马车从长街尽头疾驰而来,缓缓停在了他面前。车帘被从里面掀开,先是下来了一个相貌俊俏的丫头,紧接着又下来了一个妙龄女子。女子肤白如雪,容貌极美,窈窕的身段被合体的锦衣勾勒得婀娜多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端的是柔肌弱骨,清丽出尘。 不用猜,上官泓也能猜到这个女子的身份。放眼整个离都,能有这般倾城之姿的女子除了雍王府得了皇上钦封的郡主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瞧见凤七寻朝他走了过来,上官泓急忙收起眼神里的惊艳,疾步迎上前去,“下官参见郡主!郡主怎么过来了?” “上官大人。“凤七寻笑容清浅的问候,淡然的眸光不经意的掠过忙碌的官兵,淡声道:“毕竟事关家弟,所以我特地过来瞧一瞧,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上官泓闻言,脸上立刻堆起了忧愁,“说来也怪,这窄巷虽然偏僻,但是好歹也处在离都的繁华地段,前是歌兰坊,后接琴玉坊的,这两个可都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尤其是晚上,客人更是多不胜数,可愣是没找到一个目击者!唉!” 凤七寻敏锐的捕捉到了上官泓话里的关键词,“大人说这窄巷通往歌兰坊?” “是啊,歌兰坊和琴玉坊虽然分处两条街,但是这街和街都是靠窄巷相通的。我们现在是站在琴玉坊门外,如果走这条窄巷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到歌兰坊,所以往日里走这条窄巷的人还挺多的。” 上官泓解说着,便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啧啧,听说昨个儿歌兰坊请了外来的戏班子唱戏,也是热闹得很,这案发的时间也不晚,动静也不小,怎么就是没人瞧见呢?真是奇了怪了!” 凤七寻不再理会兀自疑惑不已的上官泓,走远了两步后,对臻儿说:“我似乎猜到行凶之人是谁了。” 臻儿一脸惊诧的惊呼:“小姐猜到了?是谁?” 第434章 证人出现 “嘘——”凤七寻目光责备的瞧了臻儿一眼,“先别声张,我还没有什么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臻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错了!那小姐觉得凶手是谁呢?” 凤七寻冷笑了一声,“要不是上官泓提及歌兰坊,我还真想不到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臻儿细细思考了片刻,终于恍然大悟道:“小姐是说……五皇子?可是为什么呢?五皇子不是已经向小姐示好了吗?在你没有给他答案之前,他应该不会再出手对付你才是啊!” “谁说他是想要对付我了?” “那……” 凤七寻眯起了眼,不疾不徐的道:“他是想借机破坏我和韩家的关系,从而让我们交恶,这样一来我如果想改而支持太子殿下的话,就会多出一番顾虑!想来昨晚他定然是从歌兰坊出来,转而想去琴玉坊寻些乐子,结果正好瞧见柒陌教训韩硕。于是他便等柒陌离开后,命人打断了韩硕的双腿,好嫁祸给柒陌,更确切地说是——凤家!” 凤七寻分析得有条有理,逻辑严谨,好像整个场面都是她亲见的一样。 “太好了,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去找上官大人,把真相告诉他!”臻儿说着,便欲往上官泓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展晔眼疾手快的给拽了回来。 “你干嘛?”她不解的问。 展晔把挣扎的臻儿,牢牢的禁锢在怀里,温声道:“郡主都还没吩咐呢,你着什么急?” 说罢,两人齐齐看向凤七寻,静待她的吩咐。 “还是那句话,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别说我现在拿不出证据,就算我拿出来了证据,你觉得上官泓他敢进宫捉拿皇子吗?而且还是皇上比较器重的五皇子!” “这……”臻儿挠了挠头,有些懊恼的说:“好像不太可能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找证据呗!” 臻儿这下是彻地被绕晕了,一头雾水的道:“可是小姐你刚刚不还说,就算找到了证据,也拿五皇子没辙吗?” 凤七寻瞥了一眼疑惑不已的臻儿,无奈的解释道:“虽然找到证据不能处置五皇子,但是能证明柒陌的清白啊!” 臻儿恍然,“哦,哦,奴婢知道了!” 凤七寻轻叹了一声,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什么,淡声问道:“臻儿,这离都的乞丐的乞讨位置和范围,是不是都是固定的?” “好像是有那么一说,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有用了!”凤七寻说完,抬脚径直向前方正对着窄巷的位置走了过去——那里的墙根下坐着一个头发蓬乱、衣衫更是破烂的乞丐。 她走到距离乞丐两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语气温和的问道:“麻烦请问你一下,昨晚戌时左右,你是不是也在这里?” 乞丐不耐烦的抬起头,一瞧见笑容和煦柔美的凤七寻后,立刻换了一副表情,连连点头道:“是,是,昨个儿一晚上我都在这里讨饭,姑娘你想问什么?” 凤七寻蹲下身体,尽量和乞丐平视着,“我就是想问一下,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相貌英俊的公子从那边的窄巷里走出来?”她指了指正在被官兵搜查的窄巷。 乞丐的眼珠滴溜儿一转,状似思考的自言自语道:“俊俏的公子呀?我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呢?” 凤七寻对臻儿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的拿出一锭银子,丢进了乞丐面前的破碗里,没好气的说:“现在想起来了吧?”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昨个儿的确是有一个俊俏的公子打那巷子里出来,啧,那穿着一瞧就是豪门富户的贵公子,而且瞧着很不好惹的模样。果然他离开没多久,巷子里就传出来了惨叫声,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你是说,那巷子里的惨叫声是在贵公子离开后才传出来的?” 乞丐点了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是不是死人了?不然怎么那么多官兵都过来了?是不是死人了呀?” 臻儿白了乞丐一眼,冷声道:“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凤七寻抬手制止住臻儿,继续问道:“那你之后可见到有其他人从那巷子里出来?” 乞丐急忙摇了摇头,有些后怕的说:“你是没有听过那惨叫声,撕心裂肺的,我可不敢多待了,直接就拿着家当回去了!讨饭固然重要,可是命更重要!” 臻儿气恼的指着乞丐,恨不得上前把他暴打一顿,“你,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胆小呢?听见惨叫声就跑了?难道你不应该上前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哎,你怎么就这么没正义感呢?” “正义感?正义感能当饭吃啊?都听见惨叫声了还不赶快跑,过去干嘛?送死呀?我们这些叫花子虽然都是贱命一条,但那好歹也是一条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找死!乞丐理直气壮的反驳。 “你!” “臻儿,你和一个乞丐争辩什么?”凤七寻一脸好笑的问道。 “小姐,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指证行凶之人是五皇子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让他给放跑了呢?真是,我真是……”臻儿气不过,作势欲打那乞丐。 “好了!”凤七寻出声制止了臻儿的行为,一脸平静的说:“咱们也不是全然无所获,他虽然没看到真正的凶手是谁,但是起码能证明柒陌是无辜的,韩硕的腿是在他离开以后才被人打断的!” “可是……”臻儿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心怀叵测的赫连焱。 “别可是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赫连焱可是皇子,身份尊贵,轻易动不得,相信无论是上官泓还是韩家,都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去动他。况且我本来也没指望这么一个小案子就能影响到他。”她顿了顿,眼睛微眯的道:“但是如果让他什么损失都没有,我总觉得不那么甘心!” “小姐的意思是?” 凤七寻冷笑了一声,幽幽地道:“既然他要和我来这种明着一套,暗里一套的把戏,那我就让他看看,我和他之间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第435章 诱敌之计 许是凤七寻眼神里的狠辣和算计让人莫名的心惊,原本靠坐在墙根下的乞丐趁着他们不注意,连讨伐的家当都顾不上拿了,直接偷偷摸摸的想要逃走。只可惜他那些小动作没能逃出凤七寻的双眼。 “拦住他!”凤七寻见他急于逃走,立刻出声喊道,“不能让他跑了,他可是能证明柒陌清白的唯一人证!” 展晔即刻领命上前,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了乞丐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瞧着展晔脸上冷酷的表情,以及双手环胸抱着的利剑,乞丐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急忙转过身跪在了地上,一脸恐惧的求饶道:“饶命啊!小姐饶命啊!小人不过就是一个乞丐,贱命一条,不值得您动手啊!”他急忙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小人保证,绝对不会再乱说了,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凤七寻睨着连连求饶的乞丐,冷哼了一声道:“我弟弟的清白与否可还握在你的手里呢!你可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展晔,带走!”说完,她就瞧了瞧坐在茶棚里,一脸愁云惨雾的上官泓,径直走了过去。 “是!”展晔应声后,单手拎起了乞丐的后襟,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他跟着凤七寻走了过去。 接连禀报过来的没有收获,让上官泓心里一阵恼火,正瞅着心里的火没处发的时候,突然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被丢到了他脚边,把刚端起杯子喝茶的他吓了一大跳。他立刻抬起头,气不打一处来的吼道:“这是那个没长眼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玉立在面前的凤七寻,顿时咽了一口唾沫,剩下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上官泓急忙起身行礼,“郡主恕罪,下官不知道是您来了。” 凤七寻表情淡淡的抬手,“无妨,上官大人坐吧!”说着,便在上官泓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脸上不见半分愠色。 上官泓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坐了下来,小心的察言观色。 凤七寻抬眸环视了一圈忙碌半日的官兵,语气随意的问道:“上官大人如今可有些头绪了?” 上官泓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人问起案情和调查进度,闻言一脸讪讪的道:“下官不才,这眼看着都找寻大半日了,却是连一丁点儿的线索都没找见。下官猜测,这凶手定然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所…所以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是吗?那我可真是运气好呢!” “郡主的意思是?” 凤七寻拿眼瞟了不住哆嗦的乞丐,漫不经心的说:“呶,刚才不小心发现的人证。你把刚才对我说过的话,再给上官大人说一遍。”她淡声命令那乞丐道。 “是,是!”乞丐急忙应声,把刚才对凤七寻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上官泓。 听完乞丐的话,上官泓面上大喜,“这么说,打断了韩大公子双腿的的确另有其人了?” 凤七寻微笑点头,“正是!” “太好了!”上官泓激动地双手交握,继而又略带担忧的说:“可是仅凭一个乞丐的话,就想洗脱小王爷的罪名,恐怕不太容易吧!韩太师府上的人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这乞丐并没有见到真凶的模样,就算他说的是实话,也难免……” “我懂上官大人的意思,你是担心韩家人怀疑这乞丐是我收买的?” 上官泓不无担忧的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真凶现身呢?不知道上官大人可愿意一试?”凤七寻挑眉,语气一派笃定的道。 “郡主请讲,下官洗耳恭听!” 于是,凤七寻把自己的打算简单的向上官泓叙述了一遍,笑问道:“此计,上官大人觉得可还行?” 上官泓连连点头,不能再赞同的说:“妙,妙啊!此计甚妙!” 凤七寻起身,对着上官泓略一颔首,“那一切就有劳上官大人了!” 上官泓亦站起身,拱手道:“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不负所望!” 下午,大理寺便向凤、韩两家以及岐王爷禀告了查案进度,说是找到了一个人证,是常年在琴玉坊附近乞讨的叫花子。事发当晚他就在场,不仅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而且还大致看清楚了凶手的模样。如今他们已经把人证带回了大理寺,只待过堂审问之后,便会给凤、韩两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景华宫内,赫连焱站在窗前,双手背于身后,阴沉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瞧着园内抽芽的新绿。他身后的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迹芍单膝跪地,态度恭敬的回报着今日得到的消息。 “据说人证现已被保护在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上官泓说,最迟明日会给韩、凤两家一个交代!” 赫连焱缓缓转过身,眸中噙着阴狠,冷声质问道:“人证?你不是说所有的目击者都已经被暗中处理掉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证?而且还被大理寺的人给找到了?” “属下确实已经把所有的目击者都解决掉了,可是当时时间尚早,窄巷又地处繁华地段,实在难以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废物!”赫连焱冷声打断了迹芍的话,呵斥道:“现在你告诉我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了,早些时候你干嘛去了?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如果韩家执意告到了朝堂上,你知道影响有多恶劣吗?身为皇子知法犯法,肆意残害朝臣之子——呵,我这么多年在父皇面前精心维持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你知道吗?”他顿了顿,藏在袖中的拳头缓缓握紧,“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凤七寻知道,是我让人打断了韩硕的腿然后嫁祸给凤家的话,那我和她之间有可能的合作便会荡然无存!”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责罚?我现在责罚你有什么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迹芍啊迹芍,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属下……” “别说了!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你自己去弥补!”他缓步走到跪着的迹芍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那个人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是!属下遵命!”迹芍沉声领命,起身快速的离开了景华宫。 赫连焱站起身来,点漆般的眸子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没有了人证,就算任他大理寺说得天花乱坠,也一样于事无补!” 第436章 圆满解决 是夜,乌云盖顶,遮住了月亮的皎皎光芒,就连往日一抬头便可见到的满空繁星,也只能看到寥寥无几的数颗,明灭不定的挂在幽蓝的穹苍中,让人颇觉凄凉。此情此景,倒真是应了那句话——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离都的大理寺如往常一样安静,偶尔可见几队护卫持枪巡逻而过。其中的一间房里,点燃的蜡烛孤独的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端坐桌前的女子容颜娇美,举手投足皆是绝代的风华。 “小姐,这个计策真的管用吗?”女子身旁的小丫头拨弄了一下灯芯,心中不安的问道。 女子倒是没有半分不安,好似早已成竹在胸,“放心吧!赫连焱是一个多疑的人,他既然听到了人证被保护在大理寺的风声,无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都会派人来查探一番,而且必要的时候——杀了人证!” 没错,这两个就是在大理寺守株待兔的凤七寻和臻儿。 听凤七寻那么一说,臻儿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但是脸上又起了担忧,“可是小姐,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行凶的人发现你就在人证的隔壁,会不会情急之下对你动手,或者挟持你以求自保呢?” 凤七寻轻瞥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说:“不是还有你吗?你难道不会保护我吗?” “奴婢当然是会保护小姐了,只要小姐能安然无恙,奴婢就是粉身碎骨又何妨?可是如果来的人真的是那晚带人截杀的小姐的迹芍,奴婢这心里还真是没底!” “难道就连展晔也一同保护,你心里还没底吗?他的功夫如何,旁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再说了,如果来的人不是迹芍,那我这个局可就是白费心思了!”怎么说她今晚都要折了赫连焱手下的一员大将! 说话间,旁边倏然传来了细微的铃铛声,凤七寻得意的一笑,沉声道:“行动!” 几乎是在她话语落下的瞬间,旁边即刻响起了破窗而出的声音,院中也紧跟着喧闹了起来。数不清的官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每个人都手持这一个火把,把阴云密布的暗夜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凤七寻缓步走出门去,只见一身黑衣蒙面的女子被官兵层层围在了中间,数十把弓箭直指着她,只待她有任何动作便齐齐射出。女子肩膀处中了一刀,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在夜行衣上氤氲开来。 这时,上官泓也闻声匆匆赶来,瞧见被围困在院中的黑衣蒙面女子后,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呀?还不上去把她拿下!” “慢着。”凤七寻启唇制止了众人的行动,目光幽幽的看向重伤的蒙面女子,淡笑着问候道:“迹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郡主认识这个凶手?”上官泓一脸吃惊的问。 知道被凤七寻识破了身份,迹芍干脆一把扯下蒙面的布巾,视死如归的道:“是我技不如人,落在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凤七寻轻笑道:“是要杀还是要剐,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确定——伤了韩太师唯一的宝贝儿子,韩家人定然是不会让你好受了。迹芍姑娘如果识相的话,不如交代出来幕后主使,没准儿还能保住一条命。” 迹芍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的道:“我迹芍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做的,和旁人无关,郡主休想利用我去冤枉任何人!” 凤七寻垂眸一笑,笑声中多了几分得意,继而抬眸道:“迹芍姑娘错了,我自始至终就没想过去冤枉人害人,我不过是想要让你亲口承认罪行罢了!” “你!”迹芍这才知道中了凤七寻的计,却是为时已晚,后者已经看向身旁的上官泓,“上官大人刚才可听清楚了,伤人的人是她,与家弟没有任何关系!” “下官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上官泓点头哈腰的应声,然后吩咐一众官兵,“把她给本官拿下,关进大牢里,明日一同审讯!” “是!” 迹芍本就受了重伤,又被那么多弓箭指着,显然没了逃脱的可能,只好束手就擒。临被押走之前,她恨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你别太得意了,总有一天你会落得个比我还不如的下场!” 凤七寻挑眉轻笑,“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看着迹芍被推推搡搡的押了下去,她的眸光倏然冷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抬眸瞧了一眼垂着头的展晔,若无其事地说:“今夜你辛苦了,回府吧!” “郡主……”展晔轻唤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沉默了下去。以他的功夫,本可以将迹芍一击必杀的,可是他到底是轻敌了,才让迹芍有机会逃出了房间。 瞧着他满脸的愧色,臻儿心有不忍的上前,解释道:“小姐,展晔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轻敌二字,到底是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凤七寻早就看透了两人的心思,抬眸瞧着展晔,淡淡的道:“你没做错什么,我本来也没想让她那么轻易的死掉,只是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是!”展晔大声喊道,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笑容。 翌日,凤、韩两家以及赫连沣都来到了大理寺。上官泓命人带出了迹芍和那个乞丐,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明白,并且应韩家的要求,把迹芍交给了他们处理,事情也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回雍王府的马车上,凤七寻瞧着低眉顺目的凤柒陌,“你呀,下次切不可如此冲动了!幸亏找到了目击者,否则你就要替别人背这个黑锅了!” 凤柒陌连连点头,“是,姐,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有,没有下次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凤柒陌上前,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姐,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姐!” 瞧着凤七寻的表情似有松懈的迹象,凤柒陌急忙对一旁隔岸观火的赫连沣使眼色,后者会意的开口劝说:“你就原谅他吧,说到底他也是为了你!”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动手打人呐,而且打的还是……唉!” 赫连沣覆上她的手,态度温和但是言语却犀利无比的道:“不就是打了韩硕一顿吗?他居然敢出言侮辱你,打他一顿都是轻的,这要是换做是我,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这下凤柒陌乐了,暗暗的对赫连沣竖起了大拇指,“……姐夫这话我爱听!” 赫连沣挑眉,“你刚叫我什么?” “姐夫啊,你不是说要娶我姐的吗?” “柒陌!”凤七寻不悦的喊道,“不许乱说……” 赫连沣打断了她的话,一本正经的道:“哎,他可没有乱说,我的确是要娶你的!来,再叫一声听听!” “姐夫!” “好,哈哈哈哈!”赫连沣高兴的开怀大笑起来。 第437章 阴狠毒计 韩硕被打一案顺利解决了,凤柒陌洗脱了罪名固然高兴,可是韩家查出了凶手却不见多少欢喜。毕竟就算要了迹芍的一条命,韩硕被打断的双腿也接不上了,他一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了! 韩太师府的硕峰居,韩硕一把将韩夫人手里的瓷碗推到了地上,大声喊道:“我不喝药!喝再多的药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废人一个!” 韩夫人瞧着一地的碎片,还有情绪暴躁的韩硕,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着说:“硕儿!你别这样!你这样让娘怎么办啊?娘该怎么办啊!” “娘!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一个废人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去死……” “啪!”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韩夫人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她双眼含泪的睇着他,“你说什么?死?好啊?你去死?娘也陪着你一起死!”说着,她就伸手去拿笸箩里的剪刀,却被韩硕眼疾手快的夺了下来,“娘,你这是做什么?” “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就算是死,也该我去死才是!” “夫人您的话这么说可就错了!”房门被推开了,韩家的几个儿女们全都走了进来,说话的是庶出的女儿韩熙。她先是瞧见了一地的碎片和汤药,又看到韩硕手里的剪刀,疾步上前把剪刀拿了过来,目光阴狠的说:“这件事怎么能怪夫人您呢?要怪也应该怪凤七寻才对,要不是因为她,硕哥哥何至于醉酒后胡言乱语?更不会被凤柒陌丢在巷子里,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说到底这都是凤七寻的错!” 一提起凤七寻的名字,韩硕的双眼立刻通红了起来,死命的敲打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咬牙切齿的说:“凤—七—寻!都是她害得我!都是她害得我!” “硕儿!”韩夫人立刻扑了过去,想要阻止他自虐的动作。 “哥!”韩悦也大叫了一声,靠着韩泰的肩膀痛哭了起来。 “我就说嘛,凤七寻她就是一个害人精,害的凤家分崩离析还不算,现在又要过来害我们了!你们看硕哥哥都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韩熙趁机煽风点火。 韩灵儿和韩旭对视了一眼,她本想上前替凤七寻说几句话,却被韩旭扯住了衣袖,后者缓缓的摇了摇头。 韩悦的手紧握成拳,目光愤恨的说:“对,这一切都是被凤七寻害的!她那个贱人,我要她不得好死!只是可怜我哥的一双腿……” 韩熙冷哼道:“既然硕哥哥的腿是因为凤七寻才变成这样的,自然要让她来负责!” 韩悦抹了抹眼泪,“你的意思是?” “硕哥哥不是一直很喜欢凤九夜吗?甚至做梦都想娶九夜为妻。虽然凤九夜已经死了,但是凤七寻不是和凤九夜一模一样吗?我们就让她嫁给硕哥哥,一辈子伺候着硕哥哥,然后任由硕哥哥羞辱、践踏,让她生不如死!”韩熙语气阴毒的说。 “对,熙儿说得对,我要让凤七寻嫁给我,伺候我,我还要百般羞辱她,折磨她,让她一辈子只能呆在我身边,任我践踏!”韩硕表情扭曲的说,他似乎都已经能想象到凤七寻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被他极尽羞辱的模样。 “这……有些不太可能吧!”韩夫人毕竟年长,她虽然也极是憎恨凤七寻,但是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先不说凤七寻是皇上钦封的郡主,婚姻大事旁人做不了主,就算她的亲事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她悖逆的性子,也未必肯妥协!再者说了,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岐王爷对她的心思,但就凭这一点,硕儿就休想娶到她!” 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韩熙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信心满满的道:“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凤七寻成了硕哥哥的女人,木已成舟,就算是太子殿下和岐王爷,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熙手中的红色瓷瓶上,不用猜也能想到那里面是什么。 虽然韩旭极力阻拦,韩灵儿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熙姐姐的计划的确不错,可是凤七寻那般心思玲珑的人,怕是不会轻易中了你的药吧!别的不说,熙姐姐想如何给她下药呢?又怎么确定她一定会乖乖的喝下你下的药呢?” 许是韩灵儿以前多次站在凤七寻那边,韩熙不禁对她生出了戒备。如今听她这么问,便目光阴险的说:“这就不劳灵儿妹妹费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你真的有把握?”韩悦半信半疑的问。 “相信我好了,我一定会替硕哥哥——报仇!”韩熙一脸的志在必得。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韩灵儿和韩旭并肩而行。 “二哥,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你瞧他们一个个的,硕哥哥受伤的事情明明和七寻姐姐没关系,为什么他们非要把账算在七寻姐姐身上?”韩灵儿不满的说。 韩旭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我的傻妹妹,这已经不是找谁算账的问题了,他们只是想要一个泄愤的对象罢了,要怪就只能怪凤七寻和韩家有太多过节了!” “这又不是七寻姐姐的错?分明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唔唔……” “嘘——”韩旭捂住了韩灵儿的嘴,锐利的眼神环顾四下,发现没有人偷听后,才松开手,略带斥责的道:“这里是韩太师府,可不是父亲的军营,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乱说的!” “我又没有说错!” 韩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解的问:“元宵节那会儿你不会还想我哭诉,说凤七寻抢了你的岐王爷吗?怎么这会儿倒帮起她来了?她如果真像熙儿计划的,嫁给了硕,你不就有机会了?” 韩灵儿不屑的冷哼道:“用那么龌龊的手法换来的机会,我才不需要呢!” 韩旭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道:“有些事情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韩灵儿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说:“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讨厌七寻姐姐,总觉得她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女子。如今岐王爷中意于她,我便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了,因为我相信岐王爷,相信他绝不会看错人!” 韩旭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神宠溺且无可奈何,“你呀,真是傻的可爱。” 韩灵儿拍开他的手,不无忧虑的说:“就是不知道熙姐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我这心里可真是不安呐!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的样子。” “她还能在什么时候动手?这没几日就是老太君的寿辰了,无论凤家和韩家关系如何,身为嫡出的外孙女,凤七寻定然是要来祝寿的!”韩旭眸色深沉的道。 第438章 各有考量 分明记忆中昨日的离都还是雪夜寒凉的隆冬,今早一醒来却倏然变成了青草悠悠,杨柳抽芽的初春了。都说春临大地,万物勃发,从窗外遥遥望去,镜湖池水已然雪消冰融,远处的山峦亦是一层青黛。 冬去春来,贵门富户最少不了的便是踏青游玩,赏花饮宴,然而对于凤七寻来说,一件事的到来却如鲠在喉,让她提不起半分玩乐的心思——不日便是韩老太君的寿辰了! 这次寿辰倒是和往年没有差别,不一样的是以前都是雍王妃带着府上的一众儿女前去祝寿,送上精挑细选的贺礼,然后和韩家的夫人小姐们寒暄一番,而她这个做女儿的只要乖乖地跟在身后,偶尔言语几句便就了事了。而今年雍王府只剩下了凤柒陌这个新晋袭爵的王爷和她,凤柒陌毕竟年轻,尚不懂得应付这些事情,所以那些贺寿的事宜便全部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试问如何不心生忧愁呢? 且不说韩太师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单就是韩老太君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这场寿筵就轻视不得,更何况先去的韩老太师还是两朝元老,朝臣之中更有不少他的门生,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在所难免——而这,便是凤七寻最是不喜的地方。另一方面则是寿礼的问题,以雍王府和韩太师府如今的敏感状态,礼物的分量轻了或重了,都难免会引人诽议。 此时日光清明,微风徐徐,凤七寻着了素色的锦衣立在檐下,看着凤柒陌兴致勃勃的把一盆又一盆花草搬进了菱湘小筑,并且指挥着下人们把花草搬来摆去,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姐,你这园子里就是太空荡了些,多栽些花草会显得热闹。”凤柒陌小跑到她跟前儿,献宝似的道:“你瞧那些三色堇和蝴蝶兰,开得多好啊!改日我再弄一些紫藤花来,缠绕在花架上,定然极是好看!”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额头上的汗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钻一样的光。凤七寻手持绢帕,替他擦了一把汗,而凤柒陌也矮下身子,乖巧的任由她擦着汗。 “过几日便是外祖母的寿辰了……”她状似无意的提起。 “外祖母?韩老太君?” 瞧着凤七寻点头,凤柒陌撇了撇嘴,赌气似的道:“我不去,韩家的人现在一定恨死我了,我也不想理会他们,既然相看两生厌,我又何苦去自讨没趣?” “你不去可还行?你如今可不是世子爷了,而是小王爷,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凤家的颜面,说话做事不能再由着性子了!” 凤柒陌拂开凤七寻替他擦汗的手,“姐姐何时变得和父亲一样了?张口闭口都是凤家的颜面?难道为了凤家的颜面,我还要委屈了自己不成?” 凤七寻身体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她抿了抿唇道:“你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那有些委屈必然是要受的!” “那我宁愿不做这个王爷,谁想做就拿去!哼!”凤柒陌说完,就转身大步朝外面跑去。 “柒陌!”凤七寻大声喊道,却还是没有唤回他决绝的背影。 她不由得身子一晃,还没来得及扶住廊柱,就被一个人不由分说的拽进了怀里,温柔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不过是一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你何苦这般生气?” 凤七寻抬眸对上那一双幽深的眸子,从里面睇见了自己不乏忧愁的脸庞。 “若是换做以前便也罢了,可是如今他已经是一家之主,总是这么任性可怎么好呢?我不想让人在背后说雍王府的小王爷没有规矩,不尊礼教,难当大任!” 赫连沣顺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凤柒陌消失的方向,淡淡的道:“他还年轻,总会慢慢成长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这般灵慧,小小年纪便已有了常人难及的心思。” “王爷这是再说我城府深么?”凤七寻不悦的挑眉质问。 赫连沣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满眼宠溺的说:“你倒是会挑我话里的毛病!” 凤七寻轻施礼,“王爷过奖。” 赫连沣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美好的不像话。 “你且安心回房去吧!我找柒陌谈谈,他或许会听进去我的话。”他说。 凤七寻点了点头,“好。” 赫连沣在琼花苑的的八角凉亭附近找到了凤柒陌,后者坐在凉亭的护栏上,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鹅卵石,有一下没一下的朝着湖里丢过去。石子极快的擦过湖面,点了一下又一下,好几下之后才落入湖中。 似乎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凤柒陌不耐烦的说:“滚,别打扰我!” “数日不见,小王爷的脾气见长啊!”赫连沣语带调侃的说。 凤柒陌急忙回头,瞧见是他,立刻从护栏上跳了下来,敷衍性的行了一个礼,“参见王爷!” “又没有外人在,免礼吧!” 凤柒陌起身,“王爷是替姐姐来做说客的?如果是那样,王爷就什么都别说了,我心意已决,不去就是不去,旁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才不在乎呢!” “我知道你不在乎,你姐姐以前又何尝在乎过旁人的想法?只不过如今当家作主的是你,她若还像以前一样,凤家怕是离没落不远了——她是不想凤家毁在你的手里,所以才强迫自己去做一些讨厌的事,去应付一些厌恶至极的人。” 凤柒陌恨恨的偏过头,心有不甘的说:“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是不想她这么委屈自己!我已经长大了,我也不傻,我早就看出来韩家那些个人对姐姐的敌意,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对付姐姐,想要让她难堪,可我身为他的弟弟,却一丁点儿都帮不上她。他们现在肯定已经计划好了,要怎么在寿宴上对付姐姐,我既然明知道他们会那么做,也明白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不如干脆谁都不要去!” 说到这里,赫连沣便明白了,凤柒陌不是不懂事,他只是太懂事,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又无能为力,所以才会如此的赌气和懊恼,恨自己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唯一的姐姐。 他拍了拍凤柒陌的肩膀,“放心吧!韩老太君的寿宴你就安心的去,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姐姐分毫的!” 知道赫连沣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更明白他对凤七寻的在乎,凤柒陌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去!只是这次若再有人对姐姐出言不逊,我决不轻饶!” 第439章 韩老太君的寿宴 韩老太君的寿辰也算是离都的一大盛事了,韩太师府上好几天前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当天更是一大早就开始热闹了。朝中许多大臣无不是携着家眷前来,送上厚重的贺礼和祝福,就连皇后韩慧兰和太子赫连煜也都是早早的过来了,其他皇子更是陆续到来。连一向不喜饮宴的岐王爷都带了寿礼前来,无疑是给了韩太师府极大地面子。 凤七寻和凤柒陌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在府门外迎客的韩潜和韩夫人。两人瞧见他们到来,脸上无不是露出了异样的表情,只不过比起素来沉稳的韩潜,韩夫人表现的更加明显一些,直接别过头去,显然不想和他们说话。 凤柒陌见状,又赌气的想要掉头回去,却被凤七寻及时扯住了袖子,硬生生的拉到了韩潜面前,屈身行了一礼,“七寻见过舅舅,舅母。” “柒陌见过舅舅,舅母。”凤柒陌学着她的模样问候。 “可别,你们是世袭的王爷,一个是钦封的郡主,我们可受不起你们这么大的礼!”韩夫人冷嘲热讽的说。 “夫人!”韩潜沉声轻斥,继而看向凤七寻姐弟两人,“里面请!” 凤七寻略一颔首,率先踏进了韩太师府。凤柒陌后脚跟上她,喋喋不休的抱怨道:“姐,我说什么来着,我们就不该过来,你瞧舅妈那嘴脸,活像是我把她儿子的腿打断了一样!我现在可真是后悔,没有让韩硕多吃一些苦头,而是就这么放过了他!不过好在有人替我教训了他,说实话,我还真想感谢一下那个打断了韩硕双腿的人!”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不悦的道:“感谢她什么?感谢她把这么一个罪名扣在了你头上?连个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真是傻小子一个!” 凤柒陌挑了挑眉,耍赖似的说:“再傻那不也是你亲弟弟吗?这至亲血缘可是割舍不断的!” “就你知道!”凤七寻轻笑着嗔怪道。 寿筵设在宁波园中露天举行,伴随着抽芽的新绿,早春初绽的鲜花,倒也别有一番独特的感觉。他们到来的时候,宴席上已然有了不少的人,不过都是女眷,想来是男女没有在同一个席宴上。果然他们刚一站定,便有下人前来,态度恭敬的说:“小王爷,男宾的席位在另一边,请您随我来!” “这……”凤柒陌犹豫的看了一眼凤七寻。 “去吧!” 凤柒陌点了点头,便随着领路的下人离开了。 “展晔,你去跟着柒陌,他性子急,你别让他惹是生非,更不能让有心人伤了她!”凤七寻淡声吩咐。 “是,郡主!”展晔领命跟了过去。 凤七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旁边刚好是赫连茜的位置,不过这个公主此刻正在一旁和韩灵儿说话,两人有说有笑的好不开心。 “小姐,您不应该让展晔离开的,小王爷虽然没带随从过来,但是男宾席上有岐王爷在呢,暗地里定然也会有很多人保护,不用担心安危的问题。倒是您这里,如今只剩下奴婢一个人了,万一有点儿什么事……” 凤七寻微笑着打断了臻儿的话,“你不用太过担心,想要对付我的人无非是五皇子和韩家的人。正如你所说,五皇子在男宾席上,有岐王爷盯着呢!而韩家人……今天可是韩老太君的寿筵,他们就算有心对付我,也必然不敢把心思动到老太君的寿筵上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自有分寸!” 瞧着凤七寻脸上囊括一切的表情,臻儿便不再言语,只好静静的侍立在她身后。 寿筵开始后,依例是韩老太君的讲话,无非是一些欢迎到来、蓬荜生辉等客套话,接下来便是大家齐举杯恭祝韩老太君福寿安康,然后便是自由寒暄的时间了。女眷的宴席上没有来回敬酒的习惯,所以大多数人都是相熟的凑在一起,随便聊些家常话罢了。 凤七寻颇觉无趣,所以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心中惦念着凤柒陌千万要耐住性子,不要和韩家人起了争执才好。 “七寻姐姐,我敬你一杯!”旁边传来的赫连茜的声音。 凤七寻抬眸轻笑,举杯碰了一下赫连茜的杯子,“公主客气。” “七寻姐姐不要称呼我公主了,显得多生疏啊!皇后娘娘是我的母妃,又是七寻姐姐的姨娘,依照辈分我理应唤你一声姐姐,你若不嫌弃的话,就叫我茜儿吧!” “公…茜儿你这般真性情,倒显得我有些拘束了!” 赫连茜抿唇一笑,垂着头,脸色微红的问道:“七寻姐姐,小王爷他……近来可好?” “小王爷?你说柒陌啊!他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整日里和封鄂将军家的公子混在一起,游手好闲的,着实让人头疼呢!” “小王爷这般年纪,正是贪图玩乐的时候,七寻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凤七寻连连点头,颇为赞同的道:“你说的也是,他这个年纪,总是不能指望他上战场杀敌的。说到底这还是男孩子淘气了些,不像茜儿是女孩子,文文静静的讨人喜欢。要是我有一个像茜儿这般懂事的妹妹就好了!”她顿了顿,语气略带了暧昧,“其实有一个这般讨喜的弟妹也不错。” 赫连茜闻言,脸上一红,原本就垂着的头更低了,咬了咬嘴唇道:“七寻姐姐休要拿茜儿开玩笑了!” “怎么?茜儿莫不是讨厌我家那调皮的弟弟?” “不是……”赫连茜抬起头,刚一否认又察觉到不对,这样不是间接承认自己喜欢凤柒陌了吗?一时间颇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抱怨似的看着凤七寻,“七寻姐姐……” “好了好了,不逗着你玩儿了!我是瞧着柒陌尚未有意中人,茜儿你若真是对他有意,我便从中替你们穿针引线,没准儿可以结一番好姻缘呢!” 赫连茜摇了摇头,有些感伤的道:“缘分这种事自有天定,怕是人为所努力不来的。”不然她的太子哥哥那般深情厚谊,怎么就偏是打动不了凤七寻的心呢?所以她总是忍不住觉得,在男女之情上面,凤家姐弟应是一样的,一样的坚决肯定! “罢了,顺其自然也是好的,毕竟是你的便永远是你的,赶都赶不走!” 赫连茜轻笑,心里却默默地补充了下一句——不是你的怎么都强求不来。 正在凤七寻和赫连茜笑闹的时候,掺杂了太多情绪的女声在她侧方响起,“七寻,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和我们一起,去向老太君敬一杯祝寿酒呢?” 第440章 中计遇险 凤七寻闻声抬头,看向侧前方神情各异的三个女子,分别是韩悦、韩熙和韩灵儿,说话的正是一脸愤恨却故作温和的韩悦。韩悦向来对她敌意颇深,如今这般和颜悦色,倒真是让凤七寻有些不适应了。 她轻点了一下头,“自然是不介意的。”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得选择,韩老太君是她的外祖母,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敬她老人家一杯祝寿酒,所以韩悦等人的邀请避无可避。 凤七寻正想端起手边的酒杯,韩熙却先一步开了口,“酒,我们已经备好了,你只管和我们一同前去就可以了!”说罢,便拿眼示意了一下紧随着她们的侍女,侍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了一个银质的酒壶和三个同样质地的雕花酒杯。 凤七寻见状只好起身,“那走吧!” 不知怎的,臻儿总觉得事情蹊跷的很,不由得想要出声提醒,却被早一些察觉的韩熙打断了话,“硕哥哥的事情冤枉你们了,表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虽然不懂韩熙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提起韩硕的事,但是凤七寻还是依言回答:“无妨,舅舅、舅母也是爱子心切,情急之下才会擅闯雍王府的,我和柒陌身为晚辈,自然不会介意。”言外之意到底是在暗责韩潜和韩夫人的不懂规矩。 韩悦不傻,岂会听不出来凤七寻在暗讽她的父亲和母亲,正想要发火却被韩熙给拦住了。后者面上表情未变,“那还真是多谢表妹大度了!” 凤七寻笑了笑,并没有否认韩熙的话。 不多时,她们一行四人便来到了韩老太君面前。彼时韩老太君正在和韩慧兰闲聊,抬眼间瞧见她们走了过来,脸上顿时挂起了慈爱的笑容,不过在看到凤七寻也在其中后,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收敛了起来。 韩慧兰稳居后位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自然不低,见状立刻笑着道:“瞧瞧这些小姐们,一个个生的是如花似玉,举手投足那可都是大家风范,母亲您可真是好福气呢!” “就属你嘴甜,净知道说些漂亮话来哄我老婆子开心,这些丫头的确生的好,可就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母亲可千万别这么说,等她们都嫁出去了,您想都还来不及呢!” “哼,我倒盼着她们一个二个都嫁出去呢!哈哈哈哈!” 凤七寻和韩悦等人一同上前,后者带头向韩慧兰和韩老太君行了一个礼,“皇后娘娘和祖母说什么呢?瞧着这般开心!” “还不是说你们这些不让人省心的丫头!”韩老太君笑呵呵的道。 “是是是,我们让老太君您费心了,所以特地过来敬您一杯酒!”韩灵儿急忙应声。 韩老太君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对韩慧兰说:“瞧瞧,还是灵儿这丫头知道心疼人,要说以后舍不得,我还真就舍不得灵儿一个!” 韩灵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过托盘上的酒杯。其他人见状,也忙伸手去拿酒杯,只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凤七寻竟然不小心踩到了韩熙的裙子,使得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韩老太君即刻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毛毛躁躁的,哪里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样子?” 凤七寻趁机端过酒杯,急忙道歉,“对不起,熙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韩熙刚想斥责,转念一想是在皇后和韩老太君面前,便忍了下去,“没关系。”说罢,便端坐托盘上仅剩的一个酒杯。 四人齐齐举杯向韩老太君祝寿,“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韩老太君也端起手边的酒杯,和四个人一起一饮而尽。 敬完祝寿酒以后,韩悦和韩熙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前者拉过凤七寻的手,表情为难的说:“七寻,其实上次的事情,哥哥一直对你心存歉意,觉得不该对你说那么过分的话,他还说就算柒陌打了他,那也是他活该,所以他一直想当面对你道歉,你也知道他的腿……自然是不好出门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和我去见一下哥哥?” “不用了吧?那件事我早已经忘记了,也请告诉硕表哥,让他不必放在心上。”凤七寻婉然拒绝道。 “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说表妹你心胸宽广,定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可是哥哥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希望你无论如何过去见他一面,让他亲自向你道歉,不然他会一直愧疚下去的!” 瞧着韩悦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凤七寻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小姐!”臻儿正要劝说些什么,韩熙眼疾手快的打断了她,“对了,旭哥哥前一阵子去江南游玩,带回来了很多质地上乘的锦缎,臻儿你随我来,挑几匹带回雍王府给表妹表弟做些袍子穿!”说完,她就笑看向凤七寻,似乎在等她的应允。 “你去吧!”凤七寻似乎没有看到臻儿目光中的担忧,兀自点头应允。 “小姐,奴婢要贴身保护……”臻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熙连拉带拽的扯走了。她不住的频频回头,掩饰不住眉眼之间的担忧。 韩悦带着凤七寻七拐八绕的,终于在一处厢房门前停了下来,“哥哥就在里面,表妹请!” 凤七寻眉头微皱的看着她,不无疑惑的道:“悦表姐不同我一起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哥哥他向来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让我瞧见他向人道歉的模样,怕是会觉得丢脸吧!”韩悦笑容温和的道,继而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凤七寻略一颔首,抬脚迈进了房间。房门在身后被关上了,而右手边的内间里,坐着轮椅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五官清俊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尤为低沉。 “七寻表妹,你来了。”他一字一句的说,黯哑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凤七寻点头施礼,语气淡然的道:“七寻见过硕表哥。” 韩硕自己滚动着轮椅的车轮,速度极慢的挪向凤七寻面前,“七寻表妹,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我想当面向你道歉,希望能够获得你的原谅。” “表哥言重了,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是么?过去的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吗?”韩硕死死的盯着凤七寻,眸中迸射出恨到极致的光芒,咬牙切齿的道:“……可我怎么还是耿耿于怀呢?” 凤七寻顿觉不妙,转身想要开门出去,才发现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了锁。 “你以为我让小悦想方设法的把你骗过来,真的只是为了道歉吗?”男子阴测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莫名的让人心生恐惧。 第441章 大意中毒 韩硕摇着轮椅逼近凤七寻,睇着她的眉眼中尽是轻蔑和嘲讽,“可怜你居然会相信小悦的话,相信我会真心诚意的向你道歉,凤七寻,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是么?”凤七寻转过身,娇嫩如花的脸庞上并不见普通女子应有的慌乱,“或许我应该称赞你们勇气可嘉,但是不得不说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随意拘禁府上的宾客,已经不是有违待客之道那么简单了,这罪名可大可小,往重了说可就是目无王法了!” “王法?呵,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这么大费周章引你来此,只是为了简单的拘禁你,然后辱骂上两句吧?” 凤七寻挑眉反问,似是要故意激怒韩硕:“难道不是吗?以硕表哥你如今这副半残的身子,还能做出来其他什么徇私报复的事情吗?” “你!”韩硕果然生气了,双眼充血般通红,好似恨不得立刻上前,把凤七寻撕成碎片一样。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冷笑道:“凤七寻,你少在这里用激将法,我是不会中计唤其他人来收拾你的!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凤七寻眸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韩硕残废的双腿上,语气不屑的道:“表哥也未免太自信了些,虽然我是一个女子,但是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弱不经风。”她屈身抽出缚在小腿上的短匕,勾唇一笑,“所以究竟是谁对付谁,还尚未可知呢!” 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韩硕难免有些慌乱,不过想到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他又放下了心来,一脸自信的说:“你以为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情况下,他们会放你和我两个人单独相处吗?凤七寻,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何异样吗?” 凤七寻暗自冷笑,刚想开口揭穿韩悦等人的小阴谋,突然感觉到浑身又些无力,就连握着短匕的右手都开始不听使唤,锋利的匕首从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她不由得心中一凛,不明白自己分明趁机掉包了和韩熙的酒,怎么还会? “想不明白是不是?那让我告诉你好了!熙儿她们早已料到灵儿那丫头会于心不忍,从而在暗中提醒你小心戒备,所以她们做好了双重保障——万一你机警的没有喝下为你准备的药酒,那么你一定会放松警惕,继而忽略掉身边细微的异样,比如这房间里独特的花香。” 凤七寻闻言,蓦地抬眸环视四周,凌厉的眸光最终落在了朱漆摆架上一盆妖娆盛放的紫色花朵。 “曼陀罗!”她沉声道。 韩硕轻拍双手鼓掌,“表妹果然见多识广,既然你认得此花,自然也就知道它的药性了!” 她当然知道,曼陀罗,性属阴,可入药但有剧毒,其香味浅淡,长时间吸入会导致人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且神智不清。 “原来你刚才之所以会说那么多废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聪明!只可惜你察觉的有些晚了,如果刚才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上前要了我的命,我或许还真对你莫可奈何,但是现在……”韩硕又摇着轮椅,向凤七寻更近了些,拿过手边的手杖,用力拨开了她脚边的短匕,笑容阴险的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看来表妹你只能任由我宰割了!” 纵然对韩硕的想法已经猜到几分,但是凤七寻还是不甘心喝问:“韩硕,你究竟想怎么样?别忘了,我可是有皇上钦封在身的人!” “放心,我这般怜香惜玉的人,既不会伤了你也不会杀了你,只不过……”他顿了顿,淫邪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凤七寻,淫笑着道:“你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除了做些大家都爱做的事,还能做什么呢?七寻表妹,你别看表哥我的双腿已经残废了,但是那方面的功能可是分毫未减,我一定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韩硕,你是疯了不成?你敢动我的话,别说律法不会饶你,就是岐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韩硕倾身上前,伸手捏住凤七寻的下巴,把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继而笑容猥琐的道:“是吗?那我真的好害怕呀!凤七寻,你忘了吗?我是个残废啊!我能把你怎么样呢?就算被人知晓了,他们也会认为是你不知廉耻勾引的我!还有啊,你觉得如果让太子殿下和岐王爷看到他们奉若女神的女子,居然像一个淫娃荡妇一般在我身下求欢,他们还会不会要你呢?” 凤七寻想狠狠的甩给韩硕一个耳光,又想伸手去捡被拨开的匕首,可是哪一样她都做不到了——因为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越来越热,整个人像是被丢到火上灼烧一般,而她面前韩硕的样子也渐渐模糊起来。 “卑鄙!”她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意志便涣散开来。眼中所看到的已经不是韩太师府的厢房,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菱湘小筑,面前的男子也不再是令她厌恶至极的韩硕,而是她心心念念的赫连沣。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钻心的疼痛却依旧唤不回半分神志。 “小七,小七……”男子嗓音低沉的一声声轻唤,并且伸手抱住了她,把她抱到了铺着锦被的软榻上,然后倾身压了下来,开始动手剥去她的层层衣衫。 “沣……”她身体不受控制的环住了压在身上的男子,唇畔溢出了一声极细的呢喃。 前院的寿宴仍在继续,韩悦坐在韩老太君身旁,伸手拈起一块水晶糕递给了韩老太君,笑容乖顺的道:“祖母,您尝尝这水晶糕,口感极是好!” 韩老太君接过水晶糕,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两下,不住的点头道:“甜而不腻,的确不错,看来膳房的师傅手艺有长进呐,真是用心了!” “瞧祖母您这话说的,好像就膳房的大师傅用心了,您瞧瞧这寿宴办的这么好,咱们府上谁没用心啊?”韩悦嗔道。 韩老太君轻拍着她的手,“是是,你们都用心了,是祖母说错话了,惹咱们宝贝悦儿不高兴了!” “祖母您又说错了,向来只有您教诲我们这些孙儿孙女的份儿,我们哪敢不高兴呀!” 韩老太君一阵轻笑,转而对韩慧兰说:“瞧瞧,瞧瞧,这丫头到底是长大了,都敢和我这老婆子赌气了!” “还不是母亲和蔼可亲,她们才敢这么放肆的!”韩慧兰笑着附和。 “就是,谁让祖母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呢!”韩悦笑意盈盈的说完,脸上不期然的划过一抹落寞,“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第442章 出乎意料 韩悦叹息了一声,不无感伤的道:“可惜哥哥双腿有恙,不能和我们一起陪着祖母共享天伦之乐了!” 一提起韩硕,气氛顿时沉重了不少,韩老太君幽幽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过就是断了双腿,又不是丢了命,他还真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人啊?”说着,她便拄着龙头拐杖站起身,“走,跟我一起去瞧瞧他去,这么热闹的日子,他还真打算一直窝在房间里,连个祝寿的话都不对我老婆子说吗?” “祖母!”韩悦轻唤了一声,上前搀过韩老太君,“悦儿陪您一起去!” 韩老太君在韩慧兰和韩悦,以及一众丫环的陪同下,率先来到了韩硕的硕峰园,却被下人告知韩硕不在园中。 “这倒是奇了怪了,哥哥现如今行动不便,不在园子里好好呆着,还能去哪儿呢?”韩悦不无疑惑的问。 下人唯唯诺诺的答道:“小的不知。” “不知?连这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少爷的?”韩老太君用龙头拐杖狠狠的戳了一下地,语气愤怒的斥责。 下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喊着:“老太君息怒,是少爷执意要一个人出去,不让小的跟随的!” “哥哥一个人出去的?” “是。” 韩悦嫣然一笑,上前挽过韩老太君的胳膊,笑着说:“别是哥哥偷偷准备了寿礼,想要给祖母一个惊喜吧!” 韩老太君轻哼了一声,“他要真那么懂事,也不枉费我疼他一场!” “那不如我陪着四处走走,没准儿能瞧见哥哥呢!”韩悦提议道。 “也好,坐了那么长时间,我这腰呀也是有些酸了,是该多走走,活动活动了。” 韩悦乖巧的笑着,搀扶着韩老太君,和韩慧兰有说有笑的随意走着。“对了,祖母,悦儿听说西厢房那边早春的花儿都开了,开得煞是好看,不如去那儿瞧瞧?” “瞧瞧去,走!” 刚一走到西厢房附近,韩悦就状似不经意的看向泥土湿润的地面,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哥哥的轮椅留下的印子吗?” 韩老太君和韩慧兰闻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瞧见湿润的路面上深浅不一的轮印。“走,咱们沿着这印子跟过去瞧瞧,看硕儿在做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下人跟着!” 韩慧兰和韩悦点头赞同。 眼瞧着轮印尽头是一间厢房,韩老太君对身旁的韩悦道了一声“总算是逮到他了”,便缓步上前,不让人上前敲门,也不让人出声提醒,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似乎是有意要吓一吓韩硕。 加上丫环奴仆,还有伺候韩慧兰的宫娥仕官,一行十多人就这么直直的进了屋。然而韩老太君却没有瞧见韩硕的身影,反而隐约听到了一些淫靡之声。她顺着声音朝里间望了过去,只见朦胧的纱帐中,两条光溜溜的身子交缠在一起,正在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动作。 照理说这么多人一起进来,声响定然不小,可是榻上的两人却像是恍若未觉一样,依旧旁若无人的缠绵着,女子还发出了淫靡至极的呻吟。 韩老太君好歹也是历经风雨的人,见状立刻厉声斥道:“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下人闻言纷纷退出了房间。 韩老太君看向一旁的韩悦,“你也出去!” “祖母?” 韩老太君猛的用拐杖击地,再次命令道:“出去!” “是,祖母。”韩悦只好悻悻然的回答,心里不禁为看不到精彩的场面而惋惜不已。 待其他人都出去后,韩老太君才由韩慧兰搀扶着上前,一把掀开了罩床的纱帐,举起龙头拐杖重重的朝韩硕砸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韩硕吃痛大叫了一声,抬眼看向盛怒的韩老太君,嘴唇颤抖的喊了一声:“祖母!” 韩老太君还想举杖再打,被韩慧兰及时拦住了,“母亲,再打下去会出事的!” “孽障!孽障!你平日里胡作非为便也罢了,如今可是在我的寿宴之上,你居然跑到这里和人厮混!还不快穿上衣服,成何体统?”韩老太君说完,便转而去看榻上显然神智不清的女子。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只见那满身欢爱痕迹的女子身段婀娜,面容妖娆,嫣红的樱唇微张,声音魅惑的呢喃道:“情哥哥,你怎么停下来了,熙儿还要!” 韩硕听见女子的话亦是大惊,转头看过去才发现,那个和他行鱼水之欢的女子哪里是凤七寻,分明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妹韩熙!!! “怎么会是熙儿?”韩硕一脸骇然的大叫,身子一歪,径直从榻上栽了下去。 “不然你以为是谁?你这个孽子,居然淫辱亲妹!看我不打死你!”韩老太君也顾不上韩慧兰的劝阻了,举着龙头拐杖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韩硕身上。 “别打了,祖母,别打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韩硕双手抱头,却因为双腿不便而无法闪躲,只能硬生生的接下了一棍又一棍。 “母亲,再这么打下去,可是会要了硕儿的命呀!”韩慧兰急忙上前劝阻。 “死了就死了,这般孽障,留着也是个祸害!还有她!”韩老太君转而看向神志不清的韩熙,冷声道:“我早就说过不让潜儿娶那么个狐媚子进门,可是他偏不听。现在好了,狐媚子又生了个小狐狸精,别的事不会,到学会勾引嫡长兄了!”许是气的急了,韩老太君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直直的向后栽了过去。 “母亲!”韩慧兰大喊了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候在屋外的人本就对房间里的情况好奇不已,尤其是韩悦,她还等着看凤七寻身败名裂呢,却被韩老太君给赶了出来。如今听见房里起了动静,急忙故作担忧的推门跑了进去,其他下人见状也跟了进去。 这下好了,刚才看清楚的没看清楚的,如今全都看清楚了! 韩悦更是呆楞在当场,脸上的表情几多变换,从最初的看好戏变成后来的幸灾乐祸,再到最后看清当事人是谁后的目瞪口呆,“怎…怎么会是熙姐姐?”她满眼难以置信的问。 第443章 有惊无险 听到韩悦和韩硕问了同样的问题,韩慧兰便猜到这件事背后一定有蹊跷,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深究。于是她板起了脸,表情严肃的喝斥众人:“看什么看,都给本宫出去!刚才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违者严惩不贷!” “是,是!”下人们畏于她皇后的身份,急忙垂首连连应声,纷纷退了出去。 韩慧兰瞥了一眼抱头蹲在地上的韩硕,又瞧了瞧神志不清的在榻上扭来荡去的韩熙,眼神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对犹自处在震惊中的韩悦说:“悦儿过来帮把手,我们一起把母亲扶出去。” “啊?哦!”韩悦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和韩慧兰一起把韩老太君搀扶了出去。韩老太君重重的喘息了几下,紧抓着韩悦的手,不停的颤声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韩慧兰最后看了一眼西厢房,眸中才浮现出的嘲讽又敛了下去。她知道,尽管她以皇后之尊下了严令,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再加上今天是韩老太君的寿宴,府上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件丑闻就会传遍离都的各个角落,届时韩家恐怕就要名誉扫地了! 韩老太君晕倒的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纷纷关心不已,不过与其说他们是在担忧韩老太君的身体如何,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好奇韩老太君晕倒的原因。你想啊,韩老太君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素来康健,今日在寿宴上大家也都看到了,韩老太君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姿不减当年。 可怎么一转眼就晕倒了呢?想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大事,刺激到了韩老太君。到底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呢?在场众人怕是没有不好奇的吧? 就在众人对韩老太君晕倒的原因好奇不已,从而纷纷跟风前去看望的时候,凤柒陌却在和展晔耳语了几句之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寿宴,直奔距离韩太师府最近的赫连沣的别庄而去。 此时别庄的房间里,赫连沣眉头紧皱,冷峻的容颜上笼罩着森森寒意。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望着整个人泡在冷水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凤七寻,真恨不得上前把她拥进怀里。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那样只会让凤七寻更加万劫不复! “姐!”凤柒陌大喊着推门冲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被浸泡在冷水中的凤七寻。他的双手顿时紧握成拳,咬牙切齿的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姐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催情散,韩家的人干的。”赫连沣言简意赅的回答,声音好似冷到了骨子里。 “那姐姐有没有被……” 接下来的话,凤柒陌怎么都说不出口,好在赫连沣明白他的意思,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幸好司早些找到了她!” 凤柒陌一拳砸在了墙上,眼神愤恨且泛起了杀意,“我宰了他们!”说罢,便像来的时候一样,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赫连沣眼神一凛,急忙追上去拦住他道:“柒陌,你不要冲动!” “冲动?”凤柒陌伸手一指凤七寻所在的房间,一脸愤怒的吼道:“那是我姐!她现在被人下了药,还差点名节尽毁,你让我怎么不冲动?我要去宰了那帮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柒陌!” 赫连沣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却被凤柒陌反手挥了一拳,重重的打在了脸上。 “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姐的吗?你不是说只要有你在,就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吗?可是结果呢?你看我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赫连沣,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说完,他就快速的跑了出去。 赫连沣望着凤柒陌消失不见的方向,幽幽叹息了一声,吩咐道:“溟,看好他,不能让他闯祸,必要的时候可以武力带回!” “是,属下遵命!”展晔领命后,片刻不停的追了出去。 这时,封青越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疑惑的问:“小王爷这是怎么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跟想要找人拼命似的!” “小七出事了!”赫连沣直截了当的说。 封青越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态度,一脸严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严重吗?”应该是严重的吧!不然向来宽厚温良的凤柒陌也不会是那么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快带我去看看!”他表情担忧的道。 赫连沣点了点头,带着封青越进了房间。只一眼,封青越就看出来凤七寻是中了催情药,不过应该不是合欢散一类药性猛烈的药物,大抵是青楼楚馆常用来逼迫女子就范的药物,不过那也够凤七寻受的了。 封青越一指两旁伺候的丫环,吩咐道:“你,还有你,你们俩把她抬到榻上。其他人把门窗全都打开,然后出去候着,保持房间里空气畅通!”他转而看向赫连沣,客气的道:“我待会儿要用银针渡穴的方法,替郡主逼出体内的药物,还请王爷回避一下!” “回避?” 瞧着凤七寻已然被抬到了榻上,单薄的里衣因为浸湿了水而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姣好的身形,赫连沣不禁皱起了眉头,“……由封公子施针恐怕不妥吧!” 封青越不禁暗暗白了他一眼,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及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些俗礼。 “王爷,我是一个大夫,在我眼里无论男女,都是我的病人,我不会对郡主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您要再这么介意下去,郡主怕是要受更多的罪了!”他耐心解释道。 瞧着凤七寻苍白的脸色又通红了起来,身子也开始不安分的扭动,赫连沣终是点了点头,“好吧!那一切就有劳封公子了,本王就先出去了!” 封青越悄悄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摆出王爷的臭架子,还本王,我还朕……呃,这大逆不道的话不能说,不能说!”抱怨完了之后,他就摊开装有银针的布袋,抽出了一根极细的银针,开始对凤七寻展开银针渡穴。 第444章 赫连沣的愧疚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凤七寻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眼就瞧见松了一口气的封青越,“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凤七寻轻轻摇了摇头,“是你救了我?” “那当然了,除了我封大神医,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举解开催情散的毒呢!”封青越语气颇为得意的说。 “封大鬼医还差不多!”凤七寻笑着揶揄他。 “嘘——”封青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单手合十于胸前,“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这有些事啊可不能随便让人知晓,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凤七寻一脸慎重的点了点头,配合的说:“嗯,封大神医的身份可不能轻一些路,要保密,,严格保密!” “这还差不多!对了,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心狠手辣,居然给你下了这种药?” 凤七寻眼神嘲讽的冷笑,“除了韩家的人,还会有谁呢?” 封青越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他们那一群坏坯子,整天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亏的我还一片好心想要治好那大少爷的腿,好缓解一下你们和韩家的矛盾,真他娘的是白费心思了。照如今看来,韩硕那腿瘸了也是活该!” “你怎么就断定,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一定是韩硕呢?”凤七寻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问。 “这还不简单?”封青越把凳子拉的离凤七寻近了些,有理有据的分析道:“韩泰是个莽汉子,哪里懂什么男女之事?韩旭虽然为人风流了些,但是我和他接触过几次,感觉得出来他是一个正人君子,至少像那种对女子下药的龌龊行径,他是绝对干不出来的,这不就剩下韩硕了嘛!再加上他原本就对凤九夜觊觎良久,你和凤九夜长得又一模一样,难保他不会对你动什么歪脑筋,所以这次的事情除了他,铁定不会有第二个人!” 凤七寻赞赏的点头,“分析得很对嘛!” “过奖过奖!”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响起了男子藏匿了不耐的声音,“封公子,这都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了,你到底好了没有?” 封青越一敲脑袋,“瞧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把时间都给忘了!”他对着门外道:“已经好了,王爷请进来吧!” 赫连沣推门走了进来。 封青越识趣的起身,笑的一脸欠扁,“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不过王爷,郡主的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多加休息,不能被打扰太久。” “我知道了,有劳封公子!” “在下告退!” 封青越缓缓退出了房间,并且顺手带上了门。赫连沣则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声音里有些旁人不易察觉的颤抖,“差一点,差一点……”差一点就让他心爱的女子受到难以弥补的伤害了!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愧疚和自责,凤七寻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温和的说:“你不用太过责备自己,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再说了,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我太大意了,才会中了韩悦他们的阴谋诡计。” “你不用替我找借口,没有保护好你,就是我的错!”赫连沣语气坚决的道。 他说话时的语气坚决且不容置疑,一如初相识时候那般独断和霸道。凤七寻突然就想起,彼时她身陷鬼愁渊,又被帛渊下了合欢散的时候,也是赫连沣及时赶到,才使她幸免于难。 那时的他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可她于他而言,却是惦念了整整七年的女子。 彼时赫连沣的愤怒和痛心想必不亚于现在,只是当时的他必须隐忍对她的感情,哪怕自责和愤恨的感觉一如疯涨的潮水,不过片刻便能淹没他所有的理智。蓦的,凤七寻就对他生出了几许心疼,心疼他的隐忍,也心疼他的执拗。 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她原本对获救已是不抱希望了,甚至在神志全失的那一刻,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是臻儿趁机燃放了求救烟花,然后我便派了修罗司去寻你。你别看他长得煞是妖艳,身手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是论起寻人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的。就算是偌大的离都城,他想找个人都不是难事,更何况是区区的韩太师府了!” 凤七寻闻言,想问的第一个问题不是修罗司为什么那么厉害,而是他那般出神入化的身手,在赫连沣看来,竟然也只能落得个不见得有多好的评价吗?看来他这个祭月阁阁主还真不是一般的自负! “臭屁!”她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赫连沣挑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瞧见他幽深双瞳中泛起了危险的光芒,凤七寻不争气的服软了,连连摆手否认道:“没,我什么都没说,是你幻听了!” “是么?”赫连沣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凤七寻急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当然是了!” “你呀!”赫连沣宠溺的一笑,重又把她拥进了怀里,轻叹道:“幸亏你没有被……”他顿了顿,“……不然我怕是要悔恨终生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被韩硕糟蹋了,你便不会要我了,是吗?”凤七寻微扬着头问他。 赫连沣眉头一皱,扳过她的肩膀,一脸痛心的反问:“你怎么会那么想呢?我岂会因为你失身于人就不爱你?况且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小七,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对你的感情就那么肤浅吗?” “是我问错话了……”凤七寻垂下头,面露愧色。 “罢了,你不过也是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有此一问的。小七,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无论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美丽也好,丑陋也罢,年轻也好,苍老也罢,你永远都是我心中唯一最爱的女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永远么……”那个她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词语,那个她打心里都不会相信的词语,如今从他的嘴里缱绻而出,竟莫名的让她生出了些许向往,“永远,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词呢!”只不过有时候,会美好的让人绝望罢了。 “你不相信?”瞧着她落寞的表情,赫连沣挑眉问道。 第445章 温馨时光 凤七寻扬头望着他,眸中的希冀好似盛放了漫山遍野的繁花,“我不相信永远,但是我相信你!”她如是说。 赫连沣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会用日后的行动向你证明,你如今的决定有多正确。” 丫环敲门进来,手中的托盘上端着一套全新的锦衣儒裙,瞧着甚是不错。凤七寻这才想起,锦被包裹之下的她只着了单薄的里衣,不觉面上一红,羞涩的垂下了头。 “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也不知道方才是谁,在我替她脱衣服的时候,像一个八爪鱼似的紧抱着我不放,啧啧啧,真是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倒是挺饥渴的!”赫连沣趁机含笑揶揄。 凤七寻闻言,真恨不得立刻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可是没有地缝儿让她钻,所以她只好蒙头钻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道:“沣,你这个人简直太坏了,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我也是中了催情散,身不由己嘛!”怪只能怪她前世早已历经男女之事,所以才会有那么剧烈的反应,完全不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 赫连沣轻笑,伸手去掀蒙在凤七寻头上的锦被,“好了,不拿你调笑了,省的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闷死了!” 凤七寻小心的探出头,瞧着眉眼带笑的赫连沣,愤愤不平的说:“有那么好笑吗?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倒是你居然可以忍着不碰我,才奇怪吧?”她微眯起了眼,不怀好意的猜测道:“从寒山村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无论我怎么引诱你都不为所动,沣,你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 “你说什么?”赫连沣也学着凤七寻的样子,微眯起了眼,里面迸射出危险的光芒。他连人带被子的把她压在了榻上,语带威胁的说:“你要是再这么挑衅我,可就别怪我不顾你初愈的身子,强行要了你了!好证明一下我那方面到底行不行!” “你不是认真的吧?” “如果我说是呢?” 看着赫连沣脸上真假莫测的表情,凤七寻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狗。 赫连沣大抵最是拿她这种模样无奈了,而凤七寻无疑深明这个杀手锏对他的作用,不厌其烦的每次使用且屡试不爽——这次同样不例外。 “赶快换上衣服,小心着了凉!”赫连沣无奈起身,扯过托盘上做工精致的衣物,一股脑儿的丢在了榻上,大步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幽幽的说:“我之所以一直不肯碰你,是因为我珍视你,不愿意让你失身于旁的人,更不愿意稀里糊涂的要了你!你初夜的那抹落红,应该留在新婚之夜,洞房花烛之时!”说罢,他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凤七寻垂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俏脸绯红一片。“什么初夜的落红,说的人多不好意思啊!谁说我一定会嫁给你了?还洞房花烛夜呢?想的美你!”她朝着已然关紧的房门大喊。 许是到底担心她的身子,赫连沣出去没多久,便有两个伶俐的小丫头进来伺候凤七寻更衣。一层一层的华服穿上了还不算,非要在出门前给她裹了一件烟霞色的大氅。 “咱们王爷说了,小七姑娘身子寒凉,如今才刚入春,天气到底还是挟着冷意的,所以在保暖上是万万马虎不得的,尤其是穿衣上,多穿些总是好的,省的着了凉气,遭罪的还是姑娘自己。”丫环浅笑着解释说。 “他真是那么说的?”她怎么总觉得这般温柔的话,并不像是赫连沣能够说出来的? 丫环微怔了一下,颔首道:“自然是的。” 其实她没有告诉凤七寻,赫连沣的原话是这样的——“切记让小七姑娘多穿些衣服,她若是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本王唯你们是问!” 凤七寻穿好衣服出门后,便有小厮引着她来到了别庄后院的花房。虽然外面的天气还是早春,但是花房中已经开满了鲜花。雍容华贵的牡丹,天香国色的芍药还有清香宜人的百合,真可谓是应有尽有。 花房中央放了一张紫檀木的桌子,上面摆了些膳食。虽然并不都是凤七寻喜欢吃的,但是每一样都是对身体极其滋补的药膳,可见主人的良苦用心。桌旁坐了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衣的男子,眉目冷峻却是俊美异常,微抿的薄唇仿佛能在不经意间轻牵出魅惑人心的千种魅惑,万般风情。 凤七寻唇角含笑,轻移莲步上前,在男子的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的瞧着他手持瓷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浅啜着清茶。 察觉到她的目光,赫连沣眼神悠悠的睇了过来,“怎么不吃?不饿么?” “饿!当然饿了!”从早上起她就没怎么吃东西,还以为到了寿宴上能品尝些佳肴美味,结果却马不停蹄的掉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里,这不才爬出来,肚子里自然是空空如也。可是,凤七寻大致掠过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花样的菜肴,我都不知道应该先吃哪一个了!而且,我只不过是中了催情散,又不是受了什么重伤,至于这么大补吗?”难道都不怕把她补的鼻血直流? 赫连沣无视掉她的抗议,直接把一罐炖的香喷喷的鸡汤推到她面前,“喝了!还有这些全吃了,不许浪费!” 凤七寻愕然,“这么多?全吃了?我会被撑死的!不仅会被撑死,还会被撑成一个球!” “无妨,我倒是希望把你养胖一些,日后摸起来手感好。”某人轻描淡写的道。 “……”凤七寻刚喝到嘴里的鸡汤,差点没一口全喷到赫连沣的脸上。 “好喝吗?”赫连沣笑容诡异的瞧着她,伸手用拇指抹去了她溢出唇边的汤汁,然后还舔了舔大拇指,点头道:“味道的确不错。”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鸡汤的味道,还是她的味道了! 架不住赫连沣愈发炙热的眼神,凤七寻急忙低下头猛扒饭,连眼睛都不敢向上瞟一下。 突然想起了什么,凤七寻停下扒饭的动作,问道:“柒陌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 第446章 弟弟很仗义 凤七寻原还以为是赫连沣担心凤柒陌知道她被人设计了以后,会一时冲动去找韩家的人算账,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他。可是如今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却还是没有瞧见凤柒陌的影子,这能不让她觉得奇怪吗? 听到凤七寻问起她那个冲动易怒的弟弟,赫连沣语速极快的说:“他去找韩家的人算账去了!” “什么?”凤七寻显然没听清楚。 知道早晚也是瞒不住她,赫连沣干脆据实相告:“柒陌得知你被韩硕他们下药设计,一气之下跑去韩家找他们算账去了!” “什么?!”凤七寻霍的站起身来,既急又担忧的说:“你说他去找韩家的人算账去了?那你怎么不拦着他呀?” “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他是什么样的倔脾气,你还不了解吗?我倒是想拦他来着,可是我也得拦得住啊!” 凤七寻知道他说的也是实话,凤柒陌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做什么事情都容易冲动,所以从小到大没少闯过祸,更没少挨凤桓的打骂,可就是不知悔改。原以为他坐上了王爷的位子,这冲动易怒的脾性能收敛些,没想到适得其反,不仅没见收敛,反而是愈发的冲动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呀?这没凭没据的,他凭什么去找人家算账?别回头再让人羞辱一番,又生出什么祸端来!” “放心吧!有展晔跟着他,不会出什么事的!”赫连沣安慰道。 “怕就怕他这脾气一上来,展晔都未必能劝得住!” 赫连沣挑眉反问:“你难不成以为我让展晔跟着他,是为了苦口婆心劝说他的?” 凤七寻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放心了不少,“也是,劝不住还打不过吗?最坏不过把他打晕了带回来呗!” 话音刚落,便见臻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小姐,少爷回来了!” 凤七寻不由地站了起来,向臻儿后面张望了两眼,问道:“回来了?在哪儿呢?” 这时,展晔扛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后,把肩膀上的人往地上一方,拱手向两人行了一个礼,“属下参见主上,郡主。小王爷说什么都要去找韩硕算账,属下劝说不管用,只好把他打晕带了回来!” 赫连沣轻咳了两下,心道你还真把他给打晕了呀! 展晔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错愕的凤七寻。只见后者急忙蹲在了地上,查看着昏迷不醒的凤柒陌,不住的念叨说:“怎么还真打晕了啊?下手重不重啊?这要是打傻了可怎么办?凤家如今可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了,他还没有娶妻生子,这要真是打傻了,我们凤家可就要绝后了!” 展晔闻言,立刻满头黑线,却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凤七寻不那么认为。倒是臻儿实在看不过眼了,蹲在凤七寻身边安抚道:“小姐,展晔他下手有分寸的,怎么会把少爷打傻了呢?您未免也想太多了吧?” 凤七寻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展晔是跟随赫连沣已久的人,下手岂会没个轻重?说到底是她护弟心切,关心则乱了!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凤柒陌吭了一声,悠悠转醒了过来。他揉着泛疼的后颈,刚想破口大骂,就瞧见了一脸担忧的凤七寻,这刚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下去。他自知犯了错,脸上的笑容难免有些赧然,“姐,你没事了?” 其实和封青越擦肩而过的时候,凤柒陌就知道凤七寻有救了,封青越的医术如何,他和孙敬元都是有目共睹的,救下凤七寻肯定没问题,不然他也不会放心离开。 “我当然是没事了,倒是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冲动,不许冲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是不是非要等闯了祸,出了事,你才会吸取教训?嗯?你真是要气死姐姐我啊!”凤七寻一边打着凤柒陌,一边喋喋不休的抱怨。 “哎呀,姐,你别打了,疼!”凤柒陌揉着被打了好几下的胳膊,解释道:“我也不想这么冲动的,可我就是气不过啊!韩家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他们怎么能那么对待姐姐你呢?我不教训教训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的恨是消了,那他们的恨呢?他们如果也像你一样,动辄教训教训你,打断你一条胳膊,断了你一条腿的,你到底想过没有,你让姐姐怎么办?你让雍王府怎么办? 被凤七寻说的哑口无言,凤柒陌一脸愧色地垂下头去,摇着凤七寻的手臂道:“姐,我错了,对不起嘛!是我考虑不周,让姐姐为我担心了!” 瞧着凤柒陌都拉下脸道歉了,赫连沣俯身扶起了凤七寻,劝说道:“他都已经认错了,你也别一直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就是就是!”凤柒陌连连附和,却被凤七寻狠狠瞪了一眼,顿时又蔫儿了下去,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赫连沣抬头看了一眼暗下去的天色,声音温和的说:“天色也不早了,怎么说都折腾了一天,你一定也累了,我让人护送你们回府吧!” 凤七寻也注意到时间不早了,索性点了点头,“嗯!” “回去了好好休息!”赫连沣嘱咐道。 凤七寻又点了点头,在凤柒陌一脸殷勤的搀扶下,缓步走出了花房。 赫连沣站在原地,凝视着凤七寻的背影良久。落日的余晖洒在女子纤细的身躯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如仙似幻。 身着黑袍,面容妖冶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赫连沣身后,语气恭敬的问:“主上,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眉目凛然的脸上浮现出嗜血的杀意,犹如敕临地狱的修罗。“敢动我的女人,看来韩家近年来在离都的日子,的确是过的太清闲了些,也是时候给他们找一些麻烦了……” “属下明白!”修罗司应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赫连沣依旧凝视着渐沉的夕阳,眸中冷寒一片。韩潜他们真以为他会相信,这件事只是韩悦等人的报复吗?如果没有韩潜这个做夫亲的在背后默许,就凭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小姐公子,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韩潜啊韩潜,彼时你处心积虑的把兰儿送进皇宫,送到我皇兄的龙榻之上,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如今你居然把心思动到了小七身上,我便饶你不得!”他声音极冷的道。 第447章 赫连沣离京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朝堂上发生了几乎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几名地方官员被发现无故死于家中,且死状凄惨无比,接着在大理寺接手案件并进行深入调查的过程中,接连牵扯出了好几桩贪墨大案,均涉及为数不少的朝廷大员。皇上一气之下,下令严惩贪墨官员,于是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一时之间朝臣人人自危。 旁人或许没感觉到什么,但是凤七寻心里明白得很——那些官员全都是依附于韩家的,换句话说就是,韩家苦心经营多年培植起来的党羽,在不足一月的时间里被人铲除殆尽,甚至连韩家的地位也在这几桩惊天大案中岌岌可危,韩潜更是数次进宫面圣都被拒之门外,韩家在朝堂上的声势一落千丈。 凤七寻知道,普天之下,会做且有能力做这些事的人非赫连沣莫属。她原还以为他被皇上剥夺了兵权,就变成了被拔去爪牙的老虎,纵还有凶狠的气势,却已没了伤人的能力。如今看来倒是她想错了呢!赫连沣之所以不去一举拿下那个至尊的位子,不过是因为他不乐意罢了,而并非是他做不到! 或者是说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甚在意,其实暗地里一直在遵守对她的承诺——不争帝位,不入牢笼,不让她同万千女子一起分享他的爱。 他的爱深沉且独一无二! 韩老太君寿宴之时,韩家人对她的所作所为,显然已经触及到了赫连沣的底线,所以才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可笑的是韩家还以为自己是深植于朝堂的大树,却不曾想不过才一夜风雨侵袭,这棵原本稳固坚韧的大树,已经变得枝叶飘零,摇摇欲坠了! 离都的天气日渐转暖,暖风和煦,艳阳高照,菱湘小筑内百花齐放,花香旖旎,倒也没有枉费凤柒陌折腾半日的心血。 凤七寻斜倚在贵妃榻上,双眸微闭的享受着倾城的日光撒照在身上的温暖,真想要就此睡死过去,不去涉足朝堂纷乱,亦不去理会世事繁芜,可是那终究不过妄想,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的也一样都休想逃避。 臻儿立在一旁,语气不疾不徐的禀报着近日来韩家的情况。 “韩老太君的寿宴结束后不久,韩家兄妹乱伦的丑闻就在离都传得沸沸扬扬,韩家昔日建立起来的仪礼之家的形象荡然无存。韩硕直接被幽禁在了硕峰园,命令半年之内不得踏出园门半步。韩熙更是被连夜送出了离都,发生了这种事情,韩家自然是恨不得赶快把她嫁出去,但是离都上至富户权贵,下到黎民百姓,谁会要这么一个水性杨花、淫乱嫡兄的女子呢?自然是要送到偏远的地界了!至于韩悦……” 凤七寻抬眸,“她怎么了?” “自从韩大将军家的两儿一女被召回西北边关之后,韩悦就成了孤身一人,经常连丫环都不带的就上街,结果昨日天色已晚,路上行人也稀少,她在匆忙回府的时候被一群地痞流氓拖进了一旁的窄巷里。” 不用臻儿说完,凤七寻也已经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也算是恶有恶报了,韩悦一心想要毁了别人的名节,如今却被人毁了她的清白,倒也真是报应不爽。只是她怎么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某人刻意为之的味道呢? 凤七寻微皱起了眉头,一脸怀疑的看着不明所以的臻儿,“臻儿,这件事该不会是你家主上……” 话还没说完,便有低沉的男声轻轻打断了她,“这件事还真不是我做的!” 只见一身燕青色蟒袍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冷峻的容颜上一双狭长的眸子尤其惑人。他摆手挥退了伺候的臻儿和其他丫环,径直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堵住了凤七寻的嘴。后者下意识的抵上他的胸膛,却奈何呼吸被剥夺,浑身愈发无力起来。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赫连沣才放过了她,笑容魅惑的睨着女子微红的唇瓣,双眸中光芒愈胜。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理所当然的说:“这是对你怀疑我的惩罚!我有那么卑鄙吗?会派人夺了韩悦的清白?” “可是我总觉得那件事有些蹊跷……” “若说蹊跷也不是没有,韩家固然在离都势力庞大,但是也树敌不少,难免有碍于韩家的威势,不敢在平日里寻思报复的人,如今刚好借了我对付韩家的东风浑水摸鱼,只不过手段的确卑劣了些,令人不齿!” “你是说?”凤七寻这才恍然,以韩潜向来自负的为人,又仗着自己妹妹是当朝的皇后,在离都怕是没少得罪人,被人报复也再正常不过。她不觉松了一口气,倚靠在赫连沣的怀中,浅笑道:“不是你便好。” 她虽然无比憎恨韩悦,也曾经使过诸般手段对付她,但是每个人都有她的底线,同为女子,不以毁人清白对付对方,便是她凤七寻的底线! “对了,我明日就要离京了!”头顶响起了男子极淡的声音。 凤七寻扬起头,满眼不解的问:“又要离京?你不是才平定了蛮夷之乱回来吗?怎么又要走?” “怎么?莫不是舍不得我走?” 凤七寻面上一红,不觉生出了几分小女人的含羞和扭捏,“自然是不舍得的!” 赫连沣轻叹道:“不舍得也没有办法,皇上有令,我这做臣子的不得不从。” “这次是什么事?别又是带兵打仗、征战沙场的卖命活?皇上对你还真是倚重有加,一刻都不让你消停!” “这次倒不是打仗,你忘了早些时候皇兄召我入宫商谈同蛮夷议和的事情了?现如今蛮夷为了显示求和之心,特恭请皇兄前去北戎做客。正好也到春巡的时候了,往年这时候都会去围场狩猎,所以皇兄不好拒绝,便想先派我前去探探虚实。如果北戎诚心求和,前去也无不可,可若是他们假意求和……” “怕是一场血战又在所难免了,是吧?”凤七寻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 赫连沣轻抚上她娇美的面颊,温言安抚道:“放心吧!赫哲此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战便是战,和便是和,向来不会虚与委蛇。”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兵不厌诈,你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些。我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瞧见你身染剧毒,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赫连沣抬起她的素手,在光洁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信誓旦旦的道:“不会的,我向你保证!” “那我明日送你出城。” “好!” 第448章 普虚观赏桃花 以前总觉得某个人可有可无,然而真当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心底那一阵一阵的空洞的感觉,并不是仅仅依靠日以继夜的思念就能填补的。 赫连沣离京前往西北蛮夷之后,凤七寻最多的时间就是用来发呆,或者说是睹物思人。仿佛目光所及的每一样东西,都能引起缠绕在她心头的绵绵思念,就连菱花窗外迷蒙的细雨,都能悄无声息的潮湿了她的眼眶。 原来,她真的遇见了爱情——在纷争尚在继续之中,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 凤柒陌来到菱湘小筑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番场面——容颜清丽的女子蹲在花圃前,如画的眉头紧锁,似有淡淡的愁绪攒聚在秀眉之间,端的是引人无限爱怜。他先是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臻儿,后者目光虽然担忧却也着实无可奈何,想来也是劝不动惯好一意孤行的凤七寻。 凤柒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道他们凤家人的脾气还真都不是一般的执拗,瞧凤七寻这般睹物思人的模样,如果再没有人劝阻,怕是要对着百花峥嵘的花圃直到天黑了。 他径直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不无气恼的说:“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岐王爷不过是去蛮夷谈一谈虚实,又不是去赴死,你怎么总是哭丧着个脸啊?好像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似的!” 凤七寻抬眸瞪了他一眼,轻斥道:“你又说什么混话呢?” “我说混话?”凤柒陌指着自己,一脸好笑的说:“我哪里有说混话?分明是姐姐你相思成疾,连半点坏话都听不得了!” “谁说我相思成疾了?我不过是看这些花草时间长了些,怎么就和相思扯上关系了?”凤七寻嘴硬的反驳。 凤柒陌用嘴呶了呶她紧攥在手里的发簪,“你说自己没有相思成疾,那这是什么?还敢说没有思念岐王爷?” 那个发簪是赫连沣买给她的唯一的首饰,曾经被韩潜当做证据指证过她,后来案子了结了以后,赫连沣设法拿回了发簪,又重新交到了她的手上。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赫连沣把发簪还给她时的模样,他笑着说:“终于又物归原主了!看来这发簪同你有缘,就像我一样,想分都分不开!” 她把紧攥着发簪的手收回袖子里,脸上已经浮现出些许不悦。 凤柒陌见状,急忙举双手道歉,“好好好,我错了,我道歉还不行吗?”说话间,他便抓着凤七寻的手,大步向菱湘小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的,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凤七寻停住脚步,“去哪儿?做什么?” “去城郊!赏桃花去!”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带我去赏桃花了?” 见拽她不走,凤柒陌只好也停下脚步,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我要带你去赏桃花,是封大哥提议的。他说岐王不在离都的这几日,你一定难免郁郁寡欢,正好城郊普虚观的桃花开得正艳,不如前去赏赏花,品品茶,好放松一下心情!” 凤七寻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不免对封青越生出了几分感激。别看他经常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她也没少嘲笑过他是纨绔子弟,可是若是论起细心来,封青越怕是无人能及。 “既是赏花品茶,我总不能就穿着这一身衣服前去吧?你且等我一下,容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凤柒陌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凤七寻素白锦衣上沾染了些许泥土,这么见人的确有失礼仪,于是点头道:“那好吧!我备好马车在门外等你!你换好衣服了就过来!” “嗯!”凤七寻轻点头,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你可不许诳我,小心食言而肥!”凤柒陌在身后喊道。 凤七寻轻笑了笑,没有理会他,而是吩咐抱剑倚在门廊上的展烨,“去给茜儿公主传个信,就说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所以特邀她去城郊赏花,望她赏脸一叙。” “是!”展烨领命离开。 臻儿笑问道:“小姐这是打算做红娘啊?” “若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我就算做一次红娘又如何?”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可是普虚观却恰恰相反。它虽然也是位于山中,却是地处一个谷地之内,四面环山,气候温暖湿润,所以这里的桃花比起离都,不仅不会开的晚,反而还开得早了一些。 宝山古刹,桃花冶艳,一阵纤柔的微风袭来,便卷起了粉色的花瓣漫天纷飞,极像是下了一场纷繁的桃花雨。花瓣散落的青石小路尽头,一座青砖绿瓦白墙的江南风院落俨然坐落在众人的眼前。 凤七寻坐在铺了狐皮的石凳上环顾四周,入目的是郁郁葱葱的山林,错综复杂的小路,还有美到极致的桃花林,不禁感叹道:“这里果真是一个修仙问道的极佳场所,难怪有那么多的得道高人都钟爱隐居世外。” “姐姐说的甚是,只不过世上之人,大多数都热衷于追名逐利,从而被熏心的权欲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如此美不胜收的盛景!”赫连茜淡淡的道。 凤七寻闻言,不禁抬眸打量起面前这个比她尚且年幼一岁的少女。相貌清丽,齿白唇红,尤其一双水眸仿佛囊括了星月的光芒,这样一个生在皇家,长在皇家,本该幸福无忧的女子却好似总带了些许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淡淡的哀愁。 许是早已见惯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所以早早便明白了世事艰险,人心叵测,以至于对任何人或事,都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过早的成熟——这大抵便是生在皇室的代价吧! 凤七寻顺着赫连茜的视线看去,瞧见了一袭鸦青色锦袍,眉目狡黠的凤柒陌。他折了一根树枝为剑,正在和愁眉苦脸的封青越比划着什么。后者显然武功不济,不住闪躲仍旧架不住他连番的攻击,被逼的节节败退,狼狈不已。 瞧着赫连茜看得眼睛一动都不动的模样,凤七寻浅笑着问道:“郡主是不是觉得习武之人甚是英武?” “啊?”察觉到她话里的深意,赫连茜不由得移开了视线,脸色微红的垂下了头。 “郡主想不想和柒陌比划两招?” “可以吗?”赫连茜猛地抬起了头,水眸中是来不及掩饰的惊喜。 “有何不可?”说罢,凤七寻便起身朝着战力悬殊的两人走了过去。 第449章 玄心真人 以前便听封青越不止一次强调过他不会武功,也几次三番见过他在诸如赫连煜、赫连沣等武功高手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但是如今他被凤柒陌追打的抱头鼠窜,凤七寻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封青越也瞧见她们走了过来,急忙跑到凤七寻身后躲了起来。凤七寻也顺势挡住凤柒陌袭来的树枝,笑道:“别逗封公子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怎么比得上你这个在骁骑营受训一年多的将军呢?你要想找人切磋,不如和茜儿公主比试比试!” 凤柒陌侧眸睇了赫连茜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偏着头小声嘟囔道:“我才不要和她比试呢!那些个皇子公主们的身子可都金贵着呢,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他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是凤七寻和赫连茜却都听得分明。赫连茜更是垂下了头去,有些气恼的紧咬着下唇,一副好似受到了侮辱的模样。 凤七寻于是板起脸,“让你比你就比,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难不成你是害怕自己会输给茜儿公主,丢了自己的颜面?” 凤柒陌猛地转过头来,瞪着眼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堂堂雍王府的小王爷,骁骑营实打实的将军,怎么会输给一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姑娘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和轻蔑,让赫连茜着实忍不下去了。她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皮鞭,不由分说的便朝着凤柒陌甩了过去,冷声道:“是不是花拳绣腿,试过了便知!” 赫连茜的袭击来得突然,一时打的凤柒陌有些措不及防。在她连番的凌厉出手之后,凤柒陌终于收敛起了轻视的态度,态度极是认真的和赫连茜对战了起来,目光中不时地流露出对她的欣赏来。 凤七寻见状,便安心的和封青越回到石桌旁坐了下来。瞧着封青越满头大汗的模样,她浅笑着递给他一方锦帕,又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喝点茶吧!柒陌也是孩子心性,闹起来了就没个完,定是为难你了!” 封青越端起茶杯,一口喝光了里面的茶,又重新倒了一杯,一边喝一边摇头道:“我倒是无妨,他爱玩,我陪他玩便是,只不过这伤筋动骨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为妙。哎呦,我的腰呀!”说着,便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腰。 凤七寻轻笑,眨巴了一下眼睛提议道:“要不我帮你揉揉?” “那敢情好呀!”封青越一脸惊喜的说。 凤七寻作势就要起身,封青越立刻摆了摆手,“别,别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可是未来的岐王妃,我可不敢劳烦你!回头岐王爷回来了,还不得直接打断了我的腰?” “他有你说的那么狠吗?” “没有!”封青越肯定地摇了摇头,继而补充道:“他比我说的更狠!” 凤七寻被他的话逗笑了,浅笑着看向不远处你来我往的两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你看,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她对封青越说。 封青越顺着她的视线,朝两人看了一眼,淡声问道:“你这是想撮合他们两个?” 凤七寻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清茶,点了点头说:“茜儿是一个不错的姑娘,虽然出身于赫连皇室,但是身上并没有万金贵女的娇惯脾性,难得她对柒陌一往情深,若是能成全这段姻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就不怕柒陌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对你的安排心生叛逆吗?” “我也不是要强求他什么,不过是给他们两人制造些机会罢了,说到底一切还是要随缘,若真是没那个缘分,我也无能为力了。” 封青越睇着女子柔美的侧颜,入神的道:“的确,一切都要随缘……”只是他的缘分,为何就离她那么遥远呢?远到不管他怎么努力奔跑,也没能拉近一丝半毫。 沉默间,山中突然响起了古老的钟声。一下一下的钟声好似旷古的绝响,穿越了历史的尘嚣,砰然响起在了耳畔,也响彻在了掩藏极深的内心。 凤七寻顺着钟声响起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普虚观原本紧闭的观门缓缓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端的是一股子超脱物外、仙风道骨的气质。 “是玄心真人,早些就听闻他一直在闭关清修,没想到今日竟然出关了!”封青越语气平常的解释道。 “玄心真人么……”凤七寻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心头顿时百感交集——就是这个人,就是他的寥寥数语毁灭了她和凤九夜的一生,更让她两世为人都不得安宁! 没有察觉到凤七寻的异样,封青越沉吟片刻,恍然道:“我知道了,想来是因为今日是二月初七,所以他才提前出关了!” “二月初七……有什么特别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玄心真人的师父玄阳真人便是在二月初七坐化的,所以每一年的今天,他都会到山下各处,或授道解惑,或接济贫民,以祭师父的天灵!” 凤七寻看向缓步走在青石小径上的玄心真人,后者神态平和,步伐稳健,既没有被周围的桃林美景所吸引,也没有被凤柒陌和赫连茜的打斗所扰,仿佛混沌世间只有他一人在踽踽独行一般。 “你刚才说,他会解人疑惑?”她看向同样盯着玄心真人的封青越。 封青越点了点头,“是啊,你有什么……”疑惑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瞧见凤七寻起身朝着玄心真人走了过去,清明的双眸不见半分疑惑和迷惘。 凤七寻并没有直接拦住玄心真人,而是站定在了同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灼灼的眸光一瞬不瞬的望着缓步走来的玄心真人。 玄心真人在距离凤七寻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平和依旧,声音更是不起半丝的波澜:“姑娘缘何拦住贫道的去路?” 凤七寻微微一笑,向玄心真人颔首道:“听闻真人是修为高深之人,能眼观天地万物之象,能耳闻过去未来之事,难道就猜不到小女子的来意吗?” 第450章 长谈 彼时谷中风起,轻柔的春风迤逦着桃花瓣曼妙纷飞,吹起了女子如瀑的长发,飞舞的青丝萦绕在脸庞,模糊了女子的容颜,惟余眸间的怨恨历久弥新。 玄心真人不觉轻叹,“姑娘心中怨恨颇深,怕是来向贫道索债的吧!” 凤七寻冷笑,“怎么?真人也知道自己曾经欠债吗?” 玄心真人并不在意她怨憎的目光,亦不在意她充满恶意的态度。他转头看向站起身来的封青越,和桃林间已然停止打斗,朝这里投来疑惑眼神的两人,淡然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对面凤七寻的身上。 “罢了,积累了两世的怨恨,怕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姑娘还是随贫道去观中细谈吧!” “你说什么?” “两世”两个字,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了凤七寻心头。她不由分说的快步跟上转身向普虚观走去的玄心真人,复又问道:“真人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心真人目视着前方,启唇道:“贫道的意思,姑娘心里已然明了,又何必再问?” “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她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是两世为人?” “不过是贫道清修多年,能窥得天机之一二罢了。”玄心真人语气平和地说完,便引着凤七寻来到了一处厢房,“姑娘,请!” 凤七寻抬脚迈了进去。厢房摆设简单淡雅,有点像寺庙里的禅房,一桌一椅一简榻,榻上是叠放整齐的被褥。桌上的炉鼎里燃烧着淡淡的檀香,洁白的墙上挂着一幅道家尊者的画像,画像之上的老人慈眉善目,笑容和蔼。 玄心真人示意凤七寻在桌前坐下,自己则盘腿坐在了床上。有身着灰布长衫的小道童进来,分别给两人倒了杯热茶,又悄悄的走了出去。 凤七寻的目光,从手边的白瓷杯移到了闭目静坐的玄心真人身上,率先开口道:“真人既然已经看破我的身份,想必也猜出来我此来的缘由吧?” 玄心真人缓缓睁开眼,“不过都是一些前尘往事,姑娘若想知道些什么,就请问吧!” “当年双凤同生,必有一祸的批言,可是出自真人之口?” “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说?你知不知道你是得道高人,你知不知道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可能会影响别人一辈子的命运?我和九夜原是最亲近的姊妹,可就是因为那几句话,我们反目成仇,互相算计,两世…两世都不得善终!” 玄心真人看着情绪激动的凤七寻,轻叹道:“天命如此,岂非人力可以左右?纵使贫道沉默不言,二位的命运也未必会有任何改变。” 凤七寻眸光愤恨的望着玄心真人,语气极冷的反问道:“怎么不会?如果没有你的批命,我和九夜会是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我们会像所有的血缘至亲一样,彼此信任,彼此依靠……最起码,最起码……”她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泪水滴落进茶汤中,而她眸中沉痛一片,“最起码我们不会互相残杀!” “非也,非也,姑娘可知这批命原是还有下半部分——双凤相争,必有一伤。除非你们此生都不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否则反目成仇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其实如姑娘这般聪明灵慧的人,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早在贫道为你们姐妹二人批言之前,你们所谓的姐妹亲情全是靠你一个人苦苦维系的,不是吗?” 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 玄心真人的反问一遍遍回荡在耳畔,像是魔咒一般萦绕在心间,经久不散。 凤七寻不禁捂上了耳朵,大声喊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那些暗中的较劲,那些私下里的冷言冷语,还有凤九夜眼中日渐汹涌的轻蔑和嘲讽……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她装作不知道,还一如既往的疼宠这唯一的妹妹。 玄心真人说的没错,那些年以来,其实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而她自以为牢不可破的姐妹亲情,压根儿经不起任何的考验,就像是一块薄到了极致的冰,一碰就碎了! 她闭了闭眼睛,收起了眉目之间汹涌的感情。睁开眼睛之时,眸间已是一派平静,仿佛那些怨恨,那些痛楚,那些根本无法言明的感情,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她还是凤七寻,是雍王府的郡主,是对一切都可以坦然处之的女中英杰。 她起身向玄心真人行了一礼,“七寻多谢真人解惑,七寻告辞!”说罢,她就转身缓步向门外走去。 “姑娘留步……” 凤七寻回头,“真人还有何事?” “贫道虽然不知道姑娘如何能再世为人,但是贫道隐约能够猜到姑娘来此世的目的。芸芸众生,一切皆有因果,姑娘若是始终心怀怨恨,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强行逆天改命,最后怕是会不得善终罢。”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眸间泛起几许嘲讽,“真人未曾经历过亲人和丈夫的双重背叛,亲生儿子惨遭火焚,以及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苟延残喘的地狱生活,亦不能够体会我的痛楚和怨恨。我既能心怀恨意的再世重生,便从未存了可以安享幸福的心思。” “姑娘,执念太深终成祸患,纵然你可以不管不顾,难道你要你身边的人也同你一起,为你的怨愤和报复承担后果吗?” 凤七寻顿住了脚步,“真人此话何意?” “一旦你的报复开始施行,便没有人可以置之度外。他们会因为你的决定和做法,或生或死,或荣宠加身或跌入泥土,难道这些你都可以不在乎吗?”玄心真人起身走到凤七寻面前,本已宠辱不惊的脸上,却恁的多出了些许不忍,“姑娘,这里本不属于你,放下你的执念,回到属于你的地方,难道不好吗?” “回与不回,向来由不得我定夺,而好与不好,我心中自有分寸,不劳真人操心了!”她又向玄心真人屈身行了一礼,“七寻多谢真人相劝,七寻,告辞!”说罢,她就再不肯停留,快步走出了门去。 玄心真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万望姑娘一切行动,皆要三思而后行,切莫伤了在乎之人,徒增后悔和伤悲啊!” 第451章 尘姑娘 凤七寻一出普虚观,在观外等候的几人就都围了上来。 “姐,你找那玄心真人有什么事啊?那些个牛鼻子老道一天天求神拜佛的,没个正形,他们的那些胡言乱语,信不得的!”凤柒陌率先开了口,语气不无轻蔑。 “玄心真人可是得道高人,修为高深,而且还通晓过去未来之事。他曾经多次帮父皇批命,还曾预言过战事成败和灾乱祸患,如此有恩于我赫连皇室和大凛朝的人,岂容你这般污蔑?”赫连茜表情不满的驳斥。 凤七寻和凤九夜双凤同生,必有一祸的批言,凤柒陌也或多或少的从凤家和韩家人嘴里听到过,心底早已对这些无事生非,喜欢胡言乱语破坏别人关系的道士憎恨不已,如今听到赫连茜的话,便是愈发气愤了! “得道高人?哼,不过就是骗人的戏法更高深些罢了!大凛朝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自诩得道高人的妖人,才会上至朝堂下至黎民,都是一股子信奉鬼神的乌烟瘴气!” “你!”赫连茜指着凤柒陌,被他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 眼瞅着两人就差动手了,封青越急忙挡在了他们中间,陪着笑脸道:“怎么了这是?一点儿小事至于吵成这样吗?”他先是看向身后的赫连茜,“我说茜儿公主,小王爷虽然读了些诗书,可到底还是一介武夫,向来不喜那些个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你何苦同他争辩呢?”他又转而看向身前的凤柒陌,皱着眉头,小声道:“你也是的,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你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什么呀?更何况人家还是公主!” “哼!”凤柒陌冷哼了一声,偏过了头去。 封青越尴尬的笑了笑,对神思有些游离的凤七寻说:“郡主,你到底问了玄心真人些什么?” 瞧着他那好奇的眼神,凤七寻淡淡的笑了笑,敷衍道:“没什么,不过是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不值得一提。”她抬头望了望偏西的太阳,“已经过了未时了呢!差不多该回城了,不然太阳落山之前怕是回不到离都了!” 知道她是不想再继续谈论刚才的问题,封青越顺势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 回城的路上,一行几人可谓是各怀心思。 马车里,凤七寻自然是在想着玄心真人的话,紧皱的眉头没有片刻舒展,封青越瞧着她那番模样,心里的担忧不禁又深了几分。而马车外,骑马并行的两个人因为刚才的争吵,如今是谁都不肯先开口服软,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封青越向来是一个喜闹不喜静的人,大家都这么沉默着别说多难受了。于是,他顺手掀开了车帘,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一路上的景色。目光不经意间瞧见城中河上驶来了一艘画舫,画舫精致华美,四个角上皆站有身着粉裙、轻纱遮面的窈窕女子,婀娜的身段和莹莹的眼波引人无限遐想,不禁猜测这面纱之下的容颜,该是何等的美艳无双。 画舫中传出了若有似无的琴声,琴音袅袅,时而跌宕起伏,时而平缓绵和,足见弹琴之人技艺之娴熟。只可惜弹琴之人坐在画舫之中,是男是女尚且难以断定,更何况是其相貌了!不过依琴音来判断,定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 封青越兀自臆想着佳人的相貌,有些话便不自觉地溢出了唇畔,“游船画舫向来多见于江南,这在离都还真是第一次见,啧啧啧,真想一睹画舫主人的真容呢!” 凤七寻闻言,循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眸光不禁一凛。她认得那个画舫,更认识画舫的主人——宋绮尘。如果要说宋绮尘,便不可避免的要提及赫连焱。 赫连焱擅长笼络人心,身边亦有不少的能人异士,但是不同于祭月阁的三修罗,他身边的三个得力助手全是女子,一个是贴身保护他,负责暗杀等任务的迹芍,一个是负责伪装潜伏的辛浅,还有就是这个负责收集情报,一直行踪不定的宋绮尘。 前两个人,凤七寻从未放在眼里,可是这个宋绮尘,她却不得不重视起来了。比之迹芍和辛浅,宋绮尘的能力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单就搜集情报这一方面,就是一般的情报机构远不能比拟的! 宋绮尘的身世和来历一直都无迹可寻,而凤七寻所知道的也就仅仅是这一个名字和她手底下无懈可击的情报机构而已,甚至连这个名字的真假,她都无法断定。 宋绮尘虽然身为女子,生就了一副祸水红颜的倾城面相,身上也总是一股子淡雅若莲的气质,但是她做事的能力和手段,却是令男子都望尘莫及的,所以赫连焱无论是在身为皇子之时,还是在登基为帝之后,都对宋绮尘礼遇有加,不敢有半分的非分之想。 宋绮尘轻易不会入离都,如今连她都回来了,看来夺嫡之争比想象中更加严峻! “郡主?郡主?”封青越一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凤七寻的回答,不禁疑惑的看着她,又看向渐远的游船,一脸的不明所以。 “嗯?”凤七寻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莫不是认识那画舫上的人?” 她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是常年身处离都,不曾见过这般精美的画舫,所以一时看的时间长了些!” “这样啊!你要是真这么想看,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江南云游一番,让你看个够!” 凤七寻轻轻一笑,“好,一言为定!” 夜幕降临,景华宫内一派安谧。草木葱茏的院落内,身着白衣的女子对月而立,皎皎月华在绝美的容颜上,撒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女子清眸浅笑间,端的是美不胜收的姿态。 赫连焱大步走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他收敛起眸间的惊艳,疾步上前,态度客气地说:“让尘姑娘久等了,父皇唤我和皇兄去商议朝事,一个没注意竟然都这么晚了!” 女子转过身,眉目如画的面庞上表情浅淡,“无妨,殿下既是皇上器重的皇子,自然是日理万机。” “尘姑娘言重了,我可算不上日理万机,不过是被顺便问及一下意见罢了!” 女子极浅的一笑,眸中却不见分毫情绪,“殿下不必谦虚,能得到皇上的重视,对殿下日后的袭位也不无害处。” 赫连焱点头赞同,“尘姑娘所言甚是,夜晚露重,天色寒凉,姑娘还请殿内一叙!”说罢,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452章 深夜暗谋 景华宫的内殿,灯火通明。赫连焱难掩欣喜的瞧着气质泠然的宋绮尘,激动地说:“尘姑娘,我终于把你盼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离都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迹芍死了,我精心安插在诸多朝臣府上的暗线,也都被人一一拔除了,更可恨的是我居然连下手之人的一丁点儿线索都查不出来!” 宋绮尘用纤指摩挲着茶杯的杯沿,不甚在意的道:“殿下稍安,不过是一些不中用的棋子,折了便折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好歹也是我精心培植的暗线,这一次都还没用上呢,就被人给除掉了,难免会觉得心里发堵。再说了,若真是死一两个暗线便也罢了,关键是连迹芍都被赔了进去,这让我如何甘心呢?” “迹芍?呵——”宋绮尘唇边浮现出了一抹浅笑,清冷中带着些许浅嘲,“迹芍真的是因为追查暗线被杀一事,才被人除掉的吗?殿下莫不是以为绮尘不在离都,便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了?迹芍是因为什么而死,殿下同我都是一清二楚!” 赫连焱知道也是瞒不过宋绮尘和她手底下的情报机构,索性叹了口气,愤愤然的道:“我不过是想要斩断凤七寻的一条后路,谁曾想……” 宋绮尘蓦然响起的冷笑,生生打断了赫连焱的话,“殿下,她如果真的愿意帮你,自会想尽办法帮你;她如果不想要帮你,就算你斩断了她所有的后路,她依然不会帮你。难道殿下不明白吗?她会不会帮你和她有没有后路,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如今殿下的做法,无疑是打草惊蛇,别说她根本无心帮你了,就算她有心帮你,想必也会犹豫一番!” 赫连焱皱起了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凤七寻她根本无心帮我?不可能,她明明答应会考虑的,而且她并不知道迹芍是我的人!” 宋绮尘唇边的冷笑又多了几分轻蔑,空灵的眸子里却带了洞悉一切的聪慧,“没想到殿下这般浸淫宫廷许久的人,竟也会如此的天真!夺嫡之争是何等的大事,谁人不是一开始就站定了立场?像凤家、凤七寻这般举足轻重的人,想必一早就确定了要支持的人选,根本就不用考虑。她之所以会说考虑,要么是婉然的拒绝你,要么就是在考虑新的计划来对付你!” 赫连焱闻言心中大骇,“此话当真?” 宋绮尘点头,“千真万确!” 赫连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自嘲的笑了笑道:“呵,可笑我竟还以为自己能得到她的支持呢!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支持我!从头到尾,她都不过是拿我当猴耍!”他抬眼看向桌案前面无表情的女子,“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没了凤七寻的支持,我的夺嫡大计就少了一个很大的助力,而皇兄……” “太子就又多了一分胜算。”宋绮尘垂眸,浅啜了一口清茶,淡淡的道。 “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尘姑娘,你倒是给想一个法子啊!” 宋绮尘抬眼,“既然这个助力没了,自然是要去寻另一个助力的。” “哪里还有什么助力可寻?放眼整个朝堂之上,能在兵权上和凤家相抗衡的,也就只有韩家了,可是韩家明摆着是支持皇兄的啊!” “那可不尽然……” 赫连焱下意识的倾身向前,表情中难掩期望的问:“尘姑娘的意思是?” “太子虽然养在皇后的膝下,却到底不是皇后所出,更何况皇后只是韩家的一个庶女,未入宫之前没少受到韩潜等嫡子嫡女的欺凌,所以她和韩家的关系,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亲近和牢不可破。更重要的是,因为韩悦等人的事情,韩家如今也算是和凤家誓不两立了,韩潜应该十分愿意站在凤七寻的对立面,同她处处为难吧!” “姑娘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可是韩家和皇兄毕竟是有些联系的,他们会仅仅为了对付凤七寻,就放弃支持皇兄,转而支持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吗?”赫连焱不无忧心的说。 “现在是没什么关系,可是以后可就说不好了!”宋绮尘淡淡的说。 “我怎么有些不太明白尘姑娘的言下之意呢?” 宋绮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缓步走到赫连焱对面,素手执笔在他面前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继而看向眉头微皱的男子,“殿下这下可明白了?” 赫连焱盯着洁白宣纸上隽秀的字迹,沉吟片刻后,方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尘姑娘的意思了!” 宋绮尘退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葱白的指腹摩挲着杯沿,唇边挂着淡笑,“殿下明白就好。生与死,成与败,端看殿下要如何抉择了!” 宋绮尘离开后,景华宫的灯彻夜长明,赫连焱则在窗前立了一夜。 与此同时的菱湘小筑,幽沉的夜色压下来,仿佛盘踞在人心头的阴云,经久不散。凤七寻命人点燃了房屋里所有的灯烛,却依旧觉得心胸沉闷,难以入眠。耳边更是有意无意的回响着白日画舫中的琴声,琴声悠扬婉转,却莫名的让她心生不安。 臻儿上前,动作小心的给她披上了一个披风,劝说道:“小姐,夜已经深了,您也该就寝了!” 凤七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还不困,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了!” “这怎么能行呢?哪有小姐都还没睡,奴婢反倒先去睡了的道理?如今主上不在离都,奴婢更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小姐了!”臻儿的目光逡巡在凤七寻眉头紧锁的脸上,疑惑的问道:“小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还记得今儿个傍晚,在城中河上见到的那艘画舫吗?” “奴婢记得,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凤七寻抬眸看向悬于穹苍中的弯月,幽幽地道:“那并不是一艘普通的画舫,画舫上的人也不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她叫宋绮尘,是赫连焱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之一。此人掌管着情报搜集,心思玲珑,做事也极为狠辣,下手更是从不留情。世间最难缠的莫过于两种人,一种是聪明的人,另一种便是心狠手辣的人,一般人只占其中一样,可是宋绮尘却把两样都占全了。你想想啊,一个心思慧黠却潜心向恶的人,该是得多么难缠啊!” “那个叫宋绮尘的难不难缠,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啊,这天底下就属小姐最聪明了!” “就你嘴甜,净会讨我欢心!”凤七寻轻嗔。 “奴婢那是实话实说,不过就是一个分管情报组织,咱们祭月阁也有啊!”臻儿得意的说。 “哦?”凤七寻挑眉,“说来听听!” 第453章 不一样的祭月阁 臻儿扶着凤七寻向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的解释道:“祭月阁的三修罗,小姐都是见过的。修罗溟也就是展烨掌管的是阁内的大小事务,上至重要的银钱支出,下至阁内成员的矛盾和争斗,都是由他来负责。修罗渡呢,则负责祭月阁的安全和防卫工作,他本人也十分擅长奇门遁甲和五行八卦,对密室、暗道和机关术等都颇有研究。修罗司负责的便是阁内的情报搜集工作,找人的技术更是一流,不然上一次韩老太君寿宴,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你!” “这么说来,祭月阁众人的分工倒还真是明确。” 一提起祭月阁,臻儿便滔滔不绝起来,眉眼之间更是难掩自豪的神色,“那是自然的了!除了三修罗以外,还有我们五煞也都有各自的职责。奴婢是五煞里的老幺,论功夫虽然不及上面的四位姐姐,但是胜在擅于潜伏和伪装,所以当初阁主才会派奴婢前来保护小姐。” 凤七寻持杯的手微顿,“你是说五煞全都是女子?” 臻儿点了点头,“对,修罗为男煞为女。排在奴婢前面的是风煞姐姐,听名字便知道定然是疾如闪电快如风,风煞姐姐的轻功极好,来无影去无踪,主要负责追踪和暗杀。再往上便是魅煞——小姐在丽人冢见过的。魅煞人生的极美,又常年修习媚术,普通男子根本抵挡不了她的诱惑,她和她掌管的丽人冢同样是负责搜集情报,所以严格来说,魅煞是归修罗司管的,但是魅煞向来不喜比她还要媚上几分的修罗司,所以两人一直不太合得来。再然后就是孤煞姐姐,亦是人如其名,为人冷酷,喜欢独来独往,极少会与人交流,也只有在阁主敕令召见的时候,孤煞姐姐才会现身。她嘛擅长使毒,这全天下的毒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拿不出来的!阁中的人都说,孤煞姐姐是个怪人,心情好的时候就下些毒玩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干脆下毒毒死人!” 凤七寻闻言轻笑,“没想到祭月阁还有如此有趣的人!” “祭月阁有趣的人多了,每天发生的事情也很有趣,这么一说,奴婢还真是怀念在阁里的日子呢!”臻儿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哀伤。 “如果实在想念的紧,回去看一看也无妨,我这里还有展烨在呢!”凤七寻体谅的道。 臻儿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奴婢是来保护小姐的,怎么能想回去就回去了呢?到时候可是会被其他人耻笑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忍不住想去祭月阁,瞧瞧那一群有趣的人了!” “好啊!阁里的人都盼着见到小姐呢!都想一睹未来阁主夫人的风采!小姐你是不知道,他们知道奴婢被派来保护小姐的时候,一个个的都快羡慕死我了!” “呃……阁主夫人?”这个称呼也未免太早些了吧! 臻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不起,小姐,阁里的人一直都这么称呼你的……” “为什么会这么称呼我?”她知道赫连沣对她的感情久远,可是他并不是像是一个会把私人感情弄得人尽皆知的人。 似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臻儿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不少,“祭月阁原就是为了小姐而建的,阁主想要给小姐一片幸福无虞的乐土,可是安逸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最大的代价便是鲜血和杀戮。旁人只知道祭月阁是江湖第一大邪教,阁主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可是甚少有人知道阁主只是表面冷酷,脾气有些反复无常罢了。” 她抿了抿嘴唇,不无哀伤的说:“其实祭月阁并没有在江湖上作恶多端,被称作魔教也不过是因为它所收留的人,都是一些大奸大恶之徒。可是就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样,可恨之人又未尝没有值得可怜的地方。阁里的元老级人物屠大叔,江湖上人称铁血屠夫,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刽子手,可是有谁知道当初阜南屠家的惊天血案,屠大叔的一家老小,还有他正在分娩的妻子皆遭到毒手,他穷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罢了!” 臻儿抽了抽鼻子,又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还有修罗司,他曾经因为生得俊美,被江湖第一大庄的庄主于柏擎当做禁脔,囚禁于山庄内长达十年之久。后来阁主救了他,给了他报仇的机会,于是他用匕首在于柏擎的身上戳了九九八十一个洞。旁人只道祭月阁的修罗司心狠手辣,却没有人了解于柏擎的道貌岸然,他们不知道司所经受过的一切,所体会过的屈辱和恨,他们只知道妄加评论……” 瞧着臻儿的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凤七寻急忙倾身抱住了她,温言安抚道:“臻儿,别说了,你别说了,祭月阁里的不是恶人,我知道,我都知道!” 臻儿靠在她的肩膀上,嘤嘤哭泣了起来,哽咽着道:“奴婢就是想让小姐知道,阁里的人不是坏人,不是像江湖传闻中的那么作恶多端。奴婢不想有一天,小姐从旁的什么人嘴里听到了不一样的描述,然后讨厌我,讨厌我们祭月阁的人!” 凤七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会讨厌你,讨厌你们呢?”想必臻儿也有着非常人能够理解的经历和苦楚,她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而越是痛彻心扉的伤害,就越是想要深埋在心底,不是不想去碰触,而是不敢去碰触,因为害怕有些伤疤一旦揭开,便又是血淋淋的难以承受的事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展烨已经来到了房间里。他站在内室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泪流不断的臻儿,眼神哀伤,表情痛楚。得到凤七寻的示意后,他上前点了臻儿的睡穴,动作轻柔的抱起她走了出去。 凤七寻和衣躺在榻上,目光出神的望着帐幔上繁复的花纹。今天,她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祭月阁,一个承载着太多伤痛,却又对未来和生活充满希望的祭月阁,这大抵就是赫连沣想要告诉她的吧——无论以前承受了多少痛苦,无论心里怀了多深的怨恨,都还是可以幸福的生活,因为祭月阁会给予她,给予所有人最安全的庇佑! 第454章 北戎之行 翌日一大早,凤七寻犹在睡梦之中,就被冲进菱湘小筑的凤柒陌给吵醒了。后者在门外咋咋呼呼的喊道:“姐,姐!岐王爷有消息传回来了!” 凤七寻轻抚着泛疼的额头,唤了臻儿过来伺候着起了身,打开房门道:“这一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哪里有半分王爷的样子?” 凤柒陌径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在意的说:“王爷的样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在自己的府上,又是在姐姐这里,还需要端个王爷的架子,累不累啊!” “你呀!”凤七寻轻嗔了他一眼,缓步走到梳妆桌前坐了下来,由臻儿伺候着梳妆打扮,而她通过铜镜看向咂巴着凉茶的凤柒陌,忍不住又念叨了起来,“别喝了,隔夜的凉茶,喝了要闹肚子的。岐王爷那儿,到底传来了什么消息?” “姐姐想知道?我那还偏就不告诉你了!” “调皮!你若不想说就出去吧!省的在这里碍了我的眼!” 凤柒陌撅起嘴,一脸不满地说:“姐,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哪有嫌弃自己的亲弟弟碍眼的?你不就是想知道岐王爷传来了什么消息吗?我说还不成嘛!岐王爷在信里说,蛮夷北戎的确是真心求和,没有半分虚假,所以特此奏请皇上,说不日便可出发去北戎了!” “真的?” “这还能有假?这可是我在早朝上的时候,亲耳听皇上说的。皇上还说会挑选一些皇子公主和世家宗亲一同前去,姐姐想必很快就可以岐王爷了!” 凤七寻瞥了他一眼,从首饰盒中拿了一支白玉簪子,递给了臻儿。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被挑选上呢?万一皇上没想起来,把我给漏了,或者是皇上就是不想让我去呢?” 凤柒陌不以为然的说:“姐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可是皇上钦封的柔嘉郡主,身份和品阶也就比公主差一点儿,怎么就能给漏了呢?再说了,我瞧着皇上对你印象挺好的,今儿个在朝堂上还提起你来着,说怎么这几日也不见你进宫去了,是不是非要等圣旨传召,才肯移驾前去呢?” 凤七寻换好衣服走出内室,来到凤柒陌面前,伸出食指点上了他的额头,“你这个傻小子,怎么连个好赖话都听不出来?皇上这是在怪罪我,怪我没进宫给他请安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先不说皇上没明说定罪,不过是口头抱怨了两句,就是皇上真怪罪下来了,那也是看重你的。旁人若是闲来无事跑去向皇上请安,皇上他老人家还未必肯见呢!” “就你能说,黑的都能辩成白的。罢了,我也不和你争论这些了,能去或者不能去,大概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肯定能!我先去收拾行装了,听说北戎那儿可不比咱们大凛,虽然已是暖春了,但是天气依旧冷得很,我得多准备些狐氅什么的,省得到时候挨冻!”说罢,他便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这去不去得成还两说着呢,你现在就开始准备,不觉得太早了些吗?”凤七寻疾步走到门口,冲着快要步出菱湘小筑的凤柒陌大喊。 “不早,不早,明日旨意就来了,倒时候再准备就来不及了!”凤柒陌的声音遥遥传来。 凤柒陌说的果然没错,第二天随皇上西去北戎的人选就下来了。除了皇后之外,其余的嫔妃皆留在皇宫,皇子中也只带赫连煜和赫连焱随行,倒是赫连茜似乎颇受宠爱,皇上每次出行都必然有她的陪伴。另外,皇上还选了几个较为清闲的朝臣随行,例如礼部尚书及其家眷,还有赈灾有功的孙敬元大人及其家眷等人,封青越顶着个太医的名头,居然也被皇上点了名要求随行。最令凤七寻意外的是,身为太师的韩潜和殷丞相都留守离都,但是韩悦却以陪伴凤驾为名,随侍在韩慧兰身边一同前去。 当然,凤七寻也是毫无疑问的在随行之列,而且还是皇上亲自点名要她去的。 “看吧!我就说姐姐你一定能去,还不相信我!”凤柒陌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语气颇为得意的说。 凤七寻睇着桌案上的随行名单,淡然的眸光一一落在了某些人名之上,薄唇微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看来这次北戎之行,一定不会很无趣吧!” 北戎之行于二月十五启程,临出发之前,几位大人府上年龄相仿的闺阁小姐们,难免聚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聊些什么,还不时的爆出几声娇笑,引得护卫的兵将侧目不已。 凤柒陌虽然没在皇上钦点的名单上,但是他担任了护军副统领的要职,自然可一起随行。此时他和凤七寻站在马车前,瞧着不远处掩唇轻笑的小姐们,咂舌不已,“这都说咱们大凛朝的女子教养极好,平日里皆是笑不露齿,走不露足的,可这笑声未免也太瘆人了,夜半听见可是要做噩梦的!” “你可真是奇怪,瞧瞧旁边那些将士,他们见到这些个娇小姐,无不是眼露惊艳或垂涎,晚上怕是会做旖旎美梦的,你倒好,竟然说什么做噩梦。那要是让你和她们其中之一结为夫妻,从此生活在一起,那不是要了你的命?”凤七寻一脸好笑的说。 凤柒陌立刻做出惊骇的表情,“不是吧?你想让我娶她们其中的一个为妃?姐,你没开玩笑吧?这…这…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谁同你开玩笑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父亲不在离都,自然是由我这个长姐做主了!你是小王爷,咱们雍王府又是离都的显赫之家,那必是要寻得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可不就要从这些个官家小姐中选一个?”凤七寻凑近凤柒陌,故意一脸暧昧且八卦的道:“快跟姐姐说说,你瞧上哪个了?好让姐姐提早做好准备!” 凤柒陌不由的后退了一步,脸上端的是嫌恶的表情,“让我娶她们,还不如一刀宰了我来得痛快!我日后的王妃,自然是由我来选的,旁人不许插手!” “姐姐可不是旁人!”凤七寻好意的提醒道。 “姐姐也不许插手!”凤柒陌斩钉截铁的说。 “好了,姐姐不同你开玩笑了!”凤七寻浅笑着,抬眼间瞧见皇后在宫娥仕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身边是一脸神色忧郁的韩悦,简直同以前嚣张跋扈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第455章 韩悦受辱 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交谈的人,还有站在路旁护卫的将士,都自动的闪开了一条路,并且纷纷行礼高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慧兰眸光淡扫,仪态万千的朝着最前方的銮驾缓步走了过去。待她走远了以后,原本散开的人们又围拢到了一起,个个表情好奇的谈论着什么。 凤七寻注意到距离她较近的几位千金小姐们也在小声议论,其中有一个身穿湖绿色长裙的女子,依稀是楚国侯的孙女儿楚云烟,只听她语气尖酸的道:“那不是韩太师家的嫡小姐么?怎么发生了那种事情,还有脸出门啊?而且还随侍在皇后娘娘的身侧,也不怕自己肮脏的身子,污了圣上的眼!” “嘘——”身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柔声道:“楚姐姐可不好这么说话,那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皇亲国戚,惹不起的!” “是啊,刚刚那些话,楚姐姐还是少说些的好,免得传进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可就不好听不好看了!”另外一个挽了流云髻,面容姣好的女子出声附和道。 凤七寻也认得那两个人,身着鹅黄色长衫的是礼部尚书的独女江雪含,另一个则是太史公的幺女陆紫婷。听闻江尚书和陆太史同为楚国侯的门生,两家又颇为交好,所以子女们就难免走得近了些,关系较常人而言,自然也更加熟络。 楚云烟听了江、陆两人的劝说,不仅没有收敛些,语气反倒是愈发刻薄了,“听见了又如何?我又没说错什么?这般让人不齿的丑事,她既做得出,就别不让人说!” “楚姐姐……”江雪含扯了扯楚云烟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看向身后,只见韩悦就面色阴沉的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又听去了多少。 楚云烟见状,一时也有些胆怯,不过瞧着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她,如果现在露了怯,也未免太有失颜面了,于是她挺直身体,大步朝着韩悦走了过去,眼神轻蔑的睨着她道:“怎么?韩大小姐不在皇后娘娘身边陪鸾伴驾,竟然跑到这里来做偷听人说话的勾当了?” 韩悦轻瞥了她一眼,不甘示弱的回嘴:“我不过是站在这里而已,楚大小姐若是没说什么问心有愧的话,何必害怕被人偷听了去?”瞧着楚云烟瞪圆了的双眼,她继续冷声道:“污蔑造谣,诽谤生事,原来楚小姐的时间都用来做这些事了,难怪都没空注意一下德行!“ “你!”楚云烟指着韩悦,无语的笑道:“德行?你居然和我说德行?一个被那么多贱民糟蹋还苟活于世的女人,居然还敢说我没有德行?你拿什么和我说德行?”她伸手抚上韩悦的脸,哂笑道:“是你这张平凡无奇的脸,还是你那早已肮脏不堪的……” “啪!”脆生生的一个耳光,打断了楚云烟的话。她捂着脸抬起头,声音愤怒的喊道:“是哪个贱人……”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生生的顿住了声音,一脸害怕的唤道:“公主殿下!” “你还认得我是公主啊,很好!”赫连茜凌厉的眸光一一掠过垂眸的三个人,沉声道:“几位都是出自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一言一行皆是有教仪嬷嬷的悉心教导,怎么能口出如此的污言秽语,随意中伤她人呢? 楚云烟不甘心的想要辩驳些什么,却被陆紫婷眼疾手快的抢先了一步。她扯了扯楚云烟的袖口,态度恭谨的垂首道:“公主教训的是,臣女知错了,日后必将改正!还望公主恕罪!” “说恕罪倒也算不上,我本没有想惩罚谁,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你们无事便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 楚云烟等人离开以后,韩悦才收起一脸的羞愤,上前行礼道:“多谢公主出手相救,悦儿感激不尽!” 赫连茜扶起韩悦,“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再说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是训斥了她们两句罢了,你要是真想感谢,就谢谢五皇兄吧!” “五皇子?”韩悦抬眸看向始终沉默着站在赫连茜身后的赫连煜,表情疑惑不已。 “是五皇兄瞧见你被人欺负,又考虑到自己毕竟身为皇子,贸然出手恐有不便,这才差人把我唤了来!”赫连茜解释道。 “悦儿多谢五皇子殿下!”韩悦又转而向赫连焱道谢,只觉面前这个男子突然高大了起来,他眉目如画,笑容温雅,细看之下竟是要比太子殿下还要英俊上几分。 “韩小姐客气。”赫连焱依旧是一副谦和公子般的虚伪模样。 不远处的凤七寻把这一切都悉数收进了眼中,眸底的轻蔑不觉更深了些。上一世的赫连焱,就是用同样的手段,一点一点得到她的心的,可笑的是她竟还天真的以为,他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英雄,是上苍派来守护她的天神,却不曾想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对谁都可以使用,而她乃至她背后的凤家,不过是恰巧有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一世又一世,他的手段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过,只是这次他的目标……”凤七寻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缓步向皇后凤驾走去的韩悦身上,冷笑着道:“换成她了么?呵,还真是下得去手!” “小姐说什么下得去手?”臻儿一脸疑惑的问。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并肩走来的赫连氏兄妹,轻施了一礼道:“好一出英雄救美啊!看得旁人怕是都忍不住要拍手叫好了!” 赫连茜腼腆的一笑,亲昵的上前挽过凤七寻的手臂,歪着脑袋说:“七寻姐姐真坏!又拿茜儿寻开心了!” 凤七寻轻拍着她的手,不满的嗔道:“茜儿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这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郡主都完完整整的看了一场好戏,自然乐得说上几句‘真心话’!”赫连焱突然开了口,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让人觉得讨厌得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凤七寻总觉得赫连焱似乎刻意在“真心话”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挑眉看向对面眉眼清俊的男子,眸中盛极一时的恨意瞬间消散,“殿下这么说,是在怪罪七寻刚才没有见义勇为吗?” “岂敢?只不过以凤、韩两家的关系,郡主刚才目睹一切却选择隔岸观火,似乎是有些不妥吧?” 听出来赫连焱是有意刁难,凤七寻冷笑了一声,眸中柔和的光芒已然尽数敛去。 第456章 有恃无恐 “凤、韩两家的关系如何,离都的百姓人尽皆知,恐怕不用我多说吧?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很好,所以哪些人可以帮,哪些人不可以帮,我心里记得很清楚。再说了,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凤七寻话里有话的说。 “郡主的意思是——我和茜儿刚才是在多管闲事了?”赫连焱挑眉问道。 “当然不是了,殿下出手相救那叫英雄救美,没准儿还能得到佳人芳心暗许呢!可我若是出手相救了,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是不怀好意吧!” 瞧着这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了起来,赫连茜站到两人中间,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气恼的道:“打住,打住,这怎么又吵起来了呢?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我们乐意做便做了,七寻姐姐不乐意做也无不可,有什么好争论的呢?” 凤七寻略一颔首,赞同道:“公主所言甚是。”接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对赫连茜说:“公主,七寻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七寻姐姐但说无妨。” “我想请公主去前方找一下柒陌,告诉他待会儿出发了以后,让他不要一直守在我这里了,免得被人说成是玩忽职守!” 听到凤柒陌的名字,赫连茜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好。”她四下环顾了一圈,瞧见凤柒陌正在和封青越打闹,便对着凤七寻一颔首,朝着凤柒陌的方向疾步走了过去。 “郡主是有意支开我皇妹的吗?”赫连焱皱眉问道。 凤七寻挑眉反问,“不然殿下怎么会有话直说呢?” “也对,正好我有事情想问你。不知道那日我向郡主所提的提议,郡主考虑得如何了?”赫连焱略带试探的询问。 凤七寻冷笑道:“殿下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况且殿下不是都已经决定琵琶别抱了?” 赫连焱没想到凤七寻居然可以看穿他出手救韩悦背后的深意,心中不禁愕然,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故作平和无害。“那还不是因为郡主迟迟不肯下决定,如果郡主答应支持我,我现在就可以……” “不必了!”凤七寻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支持你的,而且也从来没想过要支持你!” 赫连焱不死心的问道:“为什么?虽然我不是太子,但是我比起太子哥,也并没有差分毫,就算他有一个储君之位,也未必能胜过我多少,你为什么就不肯支持我呢?” “因为……我讨厌你!” “你!”赫连焱被她这个理由弄得哑口无言,心中顿时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好,好,你既然这么说,想来的确是不可能支持我了,我只希望你日后莫要后悔!”胆敢和他作对,他一定会让凤七寻付出惨痛的代价。 凤七寻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我对自己所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哼!”赫连焱冷哼了一声,转身欲拂袖而去。 “殿下……”凤七寻唤住了他,缓步走到他身旁,声音极轻的说:“听闻宋绮尘已于前几日抵达离都了,还望殿下代我向宋姑娘问一声好,顺便告诉她一下,待我北戎之行回来的时候,想邀她一同游湖泛舟,不知她意下如何?” 赫连焱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宋绮尘的是吗?呵,我知道的又何止是宋绮尘?我还知道迹芍,辛浅,甚至是更多的人,不过看殿下的表情,大概是不想听我一一细数了!” 赫连焱脸上的表情急遽变换,从难以置信到骇然再到泛起层层杀意,“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你究竟想怎么样?” 凤七寻皱起了眉头,眼神单纯而无辜的看着他,“我以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宋绮尘早已经告诉你了呢!看来这个自诩天下无双的情报客,也不过尔尔嘛!” 赫连焱发现他越是同凤七寻交谈,就越是惊骇。他不由得环视周身,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之后,才咬牙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凤七寻无害的一笑,“我所知道的,远比殿下所能想象的,要多得多!”她伸手搭上赫连焱的肩膀,“所以殿下,凡事还是要好自为之。哦,对了,我忘了还有一些事需要向柒陌交代。”她屈身施了一礼,“殿下,请恕七寻无法奉陪了!” 说罢,她便缓缓退出三步距离,转身朝着凤柒陌的方向走了过去。 “啊——”赫连焱低吼了一声,一拳重重打在了马车上。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臻儿才小心地问道:“小姐,你这么快就和五皇子决裂,真的好吗?”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道:“瞧他对韩悦那般殷勤的模样,怕是早已知晓我不会归于他那一方,决裂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我先发制人,不过稍微亮了一下筹码,赫连焱已是方寸大乱。别说是他了,就连宋绮尘,恐怕也想象不到我究竟知道多少。” “可是奴婢还是觉得,小姐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万一他对你起了杀意怎么办?” “他已经对我起了杀意,但是未必就敢杀了我!”凤七寻自信的说。 “奴婢不明白……” “因为他猜不透,猜不透我究竟知道多少,猜不透我手里有什么,所以他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他不能确定在杀了我以后,会有怎样对他不利的证据,被呈送到皇上面前!” 臻儿似懂非懂的说:“所以小姐,你这算是有恃无恐了?” 凤七寻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嗯,有恃无恐,这个词用得好!”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愤然离去的赫连焱,唇角微扬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决裂了呢!接下来的游戏,应该会更好玩吧!” 不多时,皇上也在万众高呼中上了銮驾,并且宣布正式启程。凤七寻斜倚在马车中,看着正襟危坐沏茶的臻儿,不觉好笑道:“别沏茶了,这一路颠簸的,哪里适合喝茶呀?等到了坦途再说吧!” “是!”臻儿应着,急忙用抹布擦掉洒在桌上的茶水。 “对了,那一晚你给我讲的祭月阁的事情还没讲完,祭月阁的五煞你只说了四个,我一直好奇这个居于榜首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快些给我讲讲!” 臻儿闻言微微怔了一下,继而语气抱歉的说:“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奴婢也没见过这五煞之首,只知道那是个极其神秘的女子,就连三修罗都未能得见其真容,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阁主知道她是谁了!阁中众人都唤她——猎煞!” 第457章 赫连煜的提醒 一行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进了十天左右,终于抵达了位于大凛朝最西北部的梵城。西北部的驻军元帅韩忠前来恭迎圣驾,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两儿一女——虎威将军韩泰,先锋将军韩旭和韩灵儿。 “臣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韩忠带领一众将领单膝跪地,朗声高呼。 仕官掀开帘幔,赫连燮一派威严的道:“韩爱卿免礼。” “谢皇上!” 一大群人呼啦啦都起来了以后,赫连燮才望着落下城墙的艳红的夕阳问道:“梵城距离北戎都城还有多远?” 韩忠抱拳回道:“回皇上,约么还有两日的路程。” 赫连燮点了点头,“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是!” 銮驾缓缓向着帅府的方向行去,赫连燮沉稳且不乏威严的嗓音遥遥传来:“韩爱卿驻守边防辛苦了,明日便让韩泰他们一起随朕前去北戎吧!” “臣谢皇上隆恩!” 凤七寻掀开了车窗帘,望向这座黄沙漫漫的城池,夕阳泣血,染红了记忆中最惨痛的画面。犹记得上一世征西大军在此同北戎的血战,她就和赫连焱站在城墙之上,彼时他眸中是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的野心,可是她的眼中却只能看到马革裹尸和血流成河。后来征西大军渐露败势,赫连焱居然丢下她,一个人在轻骑的护卫下,悄悄逃回了离都。 他把她留在了梵城,留在了夕阳泣血下的城墙,美其名曰是让未来的皇后代天子驻扎,其实不过是为了给他的贪生怕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凤七寻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韩忠身后并肩而立的三个人身上。这是时隔一月之后,她再次见到韩家的三兄妹。他们比起在离都之时,都多了几分沉稳,少了些许浮躁。尤其是韩泰,眉宇之间已不见了彼时的鲁莽和狂躁,韩灵儿亦是不如原来的活泼好动。 她在看他们的时候,韩灵儿也抬眸朝她看了过来,空灵澄澈的眸子里混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她旋即又垂下了头去,好像刚才短暂的视线交汇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小姐,看来因为主上喜欢你的事情,韩三小姐怕是记恨上你了!”臻儿把一切尽收眼底,不无担心的说。 凤七寻放下车窗帘,继续端坐着闭目养神。 “不会的,韩灵儿不是那般心胸狭窄的人,只是自己一直倾慕多年的男子,突然间被另外一个女子抢走了,她心中难免郁结罢了。”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她一直以真心相待的,任谁都会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吧! 是夜,月明星稀,烈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凤七寻久久没有睡意,索性裹了件青裘来到中庭,望着头顶的冷月如钩。比起离都,这里的天似乎要更近一些,仿佛触手可及。她蓦然想起年幼之时说要摘星揽月的可笑话语,然而某人却牢牢记在了心底,然后在偌大的离都城建造了两座并肩遥望的高楼,一座名唤摘星楼,另一座则唤作望月楼。 “是因为很快见到岐王叔,所以便睡不着了么?”男子柔和的嗓音悄然传来,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忧伤。 不用回头,凤七寻也能想到说话的人是谁。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在刻意的躲着赫连煜,害怕自己些微的心软,会让他产生不必要的希望。感情的事情,原是干干脆脆、利利落落的最好,若总是剪不断理还乱,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可是赫连煜的死心,似乎总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关心她,时不时派人送些宫外没有的玩意儿给她,虽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样样精巧别致,足见其用心至深。 想起连日来的无视和疏远,凤七寻心头不禁漫上一层愧疚。她转身看向似乎清瘦了不少的赫连煜,屈身施礼问候:“见过太子殿下。” 赫连煜苦笑,“……又是这般客气。”不知道是说给凤七寻听的,还是仅仅说给自己。 “殿下,夜色已深,七寻先回房休息了。”她寻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转身欲要离开。 在和赫连煜擦肩而过的时候,男子声音悲凉的道:“你是打算一辈子都对我避而不见么?” 凤七寻生生顿住了动作,侧眸睇着比月色更加凄凉的他,不觉垂下了头去,“……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殿下再心怀希望,总觉得那样太过残忍。” “可是剥夺一个人的希望,不觉得更残忍吗?” 赫连煜幽幽叹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再过两日,便要抵达邺城了!我无意间听父皇说,这次北戎之行名义上是往来交好,暗地里其实也不乏联姻的意思——毕竟自古以来,和亲便是维持一时安宁的常用手段,所以这次才会让那么多的世家小姐随行。我还听闻,赫哲汗王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勒桑王子和荼雅公主。这个勒桑王子天资聪颖且心性狡诈,手段凌厉狠辣,曾经以一己之力持长枪突破狼群的围攻,狼群死伤惨重,而他不过是多了几道皮肉之伤。他曾经娶过三任王妃,皆没有在他身边活过一年,最短的甚至只活了两个月。那些王妃的死亡原因都是隐秘,不过我的人还是查探到了一些线索,说是勒桑王子热衷于房中之事,所用的手段千奇百怪,非寻常女子可以承受……” “殿下是想提醒我,要小心不要被勒桑王子看中吗?”上一世的时候,凤七寻也对这个勒桑王子略有耳闻,不过传言说他只喜欢大漠彪悍的女子,不喜中原女子的柔软,所以如她这般柔弱无骨的女子,基本上是吸引不了勒桑王子的注意吧!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有岐王叔在,谁敢动你一根寒毛呢?可是世事难测,凡事小心些总不会有错!” “殿下误会了,七寻没有那个意思,七寻多谢殿下提醒!” 赫连煜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在心上便好。还有另外一点,赫哲汗王恐怕有意要将荼雅公主远嫁大凛,而大凛众多皇亲贵族之中,他最看重的莫过于岐王叔……” 原以为会在凤七寻脸上看到惊讶和忧虑,可是自始至终,女子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仿佛从未担心过会被夺走所爱。赫连煜瞬间觉得,这般出言提醒的自己,是那么的丑陋不堪。 “是我多虑了,谁人又能够勉强岐王叔呢!”他表情讪讪的道。 府外有打更的人经过,一下又一下的更声表明了时候已晚。凤七寻笑容清浅的屈身行礼,“七寻代岐王爷谢殿下提醒,夜色已深,七寻告退!” 说罢,她便缓步向房间走去,徒留赫连煜一个人暗自懊恼和忧伤。 第458章 初到北戎 队伍经过了一晚的修正,于翌日清早向北戎都城邺城进发,经过两天的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了茫茫大漠上的北戎之都——邺城。 都说漠北蛮夷之族性格豪爽,为人更是豪放,着实不假。大凛朝的队伍还远在百里之外的时候,北戎的统治者赫哲汗王就已经在邺城门外迎候了。随在赫哲两侧的,分别是赫连沣和北戎的勒桑王子。车驾刚一停下,赫哲汗王就大步走到赫连燮的銮驾前,以手置于左胸前,行了一个问候礼,朗声笑道:“哈哈哈哈,大凛皇帝不远万里前来北戎,实在是赫哲之幸,北戎之幸啊!” 赫连燮知道那个动作是北戎族民用来表示友好的,遂入乡随俗的做了同样的动作,“赫哲汗王客气了,能受邀来到北戎,亦是朕的荣幸!” “好!哈哈哈哈!”赫哲汗王又是一阵大笑,“陛下以及诸位长途跋涉,想必定然疲累不已,我已命人在帝宫中设下宴席,为皇帝陛下及诸位接风洗尘,陛下,请!” “赫哲汗王有心了,请!” 赫连燮同赫哲一起坐着车舆离开,其余众人则坐回马车,跟随着最前方的车舆,一起朝着北戎的帝宫行去。 凤七寻刚一坐回马车没多久,就瞧见帘幔被人掀开了,一道身影极快的钻了进来。她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的揽进了怀里,耳边响起男子熟悉的低沉嗓音,“我终是把你盼来了!” 她微微一笑,紧贴着他的胸膛,乖顺的任由他抱着,耳边是男子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极其绵密的思念,一同传进了她的心里。 “你都不知道,没有你在身边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想念你!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皱眉的模样,甚至连你偶尔的清冷,我都想念不已!小七,我真是中了毒了,而且这种毒,只有你能解!” “那我一辈子都不给你解毒,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凤七寻难得霸道的说,她微扬起头,睇着他比以前黝黑了的皮肤,伸手抚上他有些瘦削的脸庞,不无心疼的道:“在北戎的这些日子,怕是不那么习惯的吧!瞧你,都清减了!” 赫连沣握住她的手,笑道:“无妨,你来了,一切就都变好了!” 凤七寻眸中亦是盛满了深情,“见到你,我也觉得一切都变好了!” “爷,帝宫的大门快到了!”马车外突然传来了闵良的声音。 赫连沣松开凤七寻,“我待会儿要和赫哲汗王还有皇兄一起进帝宫,暂时不能陪你了,你要自己小心,记得不要去随便招惹一个大块头!” “大块头?什么大块头?”凤七寻不解的问。 “你下了马车便知道了,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去招惹他!”赫连沣一再叮嘱过后,又转而看向钻进马车来的臻儿,命令道:“保护好你家小姐!” “奴婢知道了!” 赫连沣轻点了点头,弯腰钻出了马车,骑上闵良牵来的快马,快速向赫连燮乘坐的车舆赶去。 赫连沣从钻进马车到钻出马车,又匆匆上了马的一系列动作,都悉数落进了某个人的眼里。那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子,浓眉大眼,五官颇为立体,整个人都较一般的男子更壮实一些。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马上,身穿北戎族的服饰,衣服华丽考究,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此时,他紧盯着赫连沣离开的那辆马车,微眯起了眼。 “多吉,坐在那辆马车里的是什么人?”他问向身边的随从。 “回王子,好像是大凛朝的郡主,叫…叫……”多吉挠了挠满是小辫的头,突然灵光一闪,忙说道:“凤,七,寻!” “凤七寻?”勒桑收回放在马车上的视线,笑容戏谑的道:“原来她便是岐王心爱的女人!”说罢,便一拉缰绳,“走,追上父汗的车舆!驾!” 没过多久,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想来定是北戎的帝宫到了。臻儿先下了马车,继而掀开车帘禀报道:“小姐,是帝宫到了,奴婢扶您下来!” 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出了马车,抬眸环视着这座和大凛朝皇宫的风格迥然不同,但是同样气势恢宏的宫殿。宫殿的建筑线条柔和,通体纯白,只有殿宇顶端和柱子的上下两端,才漆成了金色,显得整座宫殿华丽却不显奢靡,纯粹但并不简朴! 只听前方赫连燮朗声道:“汗王的帝宫果然别具一格,让朕大开眼见啊!” “陛下过奖,里面请!” 凤七寻收回视线,和众人一起向帝宫大殿走去。不知道是太过于敏感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她,而且颇为放肆,让她顿时心生不悦。她蓦地回望过去,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眸子的主人身形高大威猛,五官更是深邃,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眼神中既有狼的凶狠,也有狐狸的奸诈,当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 当她意识到那个人有可能的身份时,再想收敛眸中的凌厉时,已经为时已晚。对方唇角微扬,眼神中流露出了几许惊讶和赞赏,似乎是没有想到大凛朝的女子中,竟也有这般从容镇定的人。 “竟然能在我的逼视下毫不露怯,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难怪会让岐王爷动心了!”勒桑瞧着移开目光,随着队伍缓步向前走去的凤七寻,不由得夸奖道。 “小姐,那个人怎么一直盯着你瞧啊,真是好没有礼貌!”臻儿朝勒桑的方向瞥了一眼,脸色不悦的道。 凤七寻低垂着眸,淡声道:“不用理会他,只管走我们的路就好。” “可是……”臻儿还想说些什么,被风七寻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只好乖乖的跟在旁边。 进入帝宫大殿之后,众人便按照各自的身份落了座,凤七寻依旧是临着赫连茜。赫连茜上方坐着赫连焱,接着便是岐王赫连沣和太子赫连煜。赫连燮则和赫哲汗王并肩而坐,汗王右侧则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子身着华美的衣衫,一头青丝被编成了数不清的辫子,头上戴了极精美细致的发冠,配上那张五官精致而深邃的脸庞,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的美感,想来便是被誉为北戎第一美人的荼雅公主了! 坐在荼雅公主旁边的男子亦是俊美不凡,只是恁的有几分眼熟。 “小姐,那不是?”臻儿低声惊呼。 “是。” 凤七寻所料不错,那个在宫门外不加掩饰直视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戎的王子——勒桑! 第459章 与北戎公主的交锋 宴会正式开始,赫哲汗王先是同赫连燮客气的寒暄了一番,接着便招了招手,让荼雅公主坐到了他身旁,乐呵呵的介绍道:“荼雅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北戎的第一美人,她素来向往中原文化,这次听闻皇帝陛下亲临,更是喜不自胜,不知道皇帝陛下在回銮之时,可否带荼雅一起,让她到离都领略一下中原的风采?” 赫连燮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荼雅公主肯来朕的大凛做客,朕自然是欢迎之至。” 荼雅闻言,起身向赫连燮行了一礼,“多谢陛下!” 赫哲汗王笑着轻拍了拍荼雅的手,继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赫连燮下首的几人身上——温文尔雅的太子,冷峻杀伐的岐王还有带了些玩世不恭之气的五皇子,不禁赞叹道:“早就耳闻大凛皇室赫连家的男人个个都是英武不凡,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岐王爷尚未娶妻,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其他两位皇子……” 一提起皇子们的婚事,赫连燮顿时头疼了起来,“这也正是让朕烦心的事情,朕向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太子都已经可以到处跑了,可是他们呢,现在连个正室都没有。焱儿倒还好,有那么一两个侍寝的姬妾,煜儿就……唉!” 赫哲汗王朗声大笑了几声,赞同道:“看来这为人父母的心情,到哪里都一样,我这个王子勒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自从他前几任王妃无故暴毙之后,他便再不曾续弦,我这为了抱孙子啊!把头发都急白了!”说着,还伸手抓了一下头发,惹得旁人忍俊不禁。 臻儿亦是掩唇轻笑道:“这个赫哲汗王倒还真是有趣!” 凤七寻轻笑,“他要真是单单为了逗趣便也罢了,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在什么?”臻儿好奇的问。 凤七寻但笑不语,端起面前的玉樽,浅抿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顿时刺入咽喉。她暗暗摇了摇头,竟不禁怀念起丽人冢的伶儿醉了。虽然同为烈酒,但是伶儿醉入口后却更为绵软。 赫哲汗王举杯敬了赫连燮一杯酒,朗声道:“我听闻你们中原有一句成语叫秦晋之好,既然陛下的皇子尚未娶亲,我的荼雅也未曾许配他人,不如你我两家联姻可好?届时不仅能够永保边关太平,还可以加深大凛和北戎的友谊!” 赫连燮的确是有联姻的意思,但是他没想到赫哲汗王居然说得这么直接,微怔之后便将玉樽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好!若能和北戎结下秦晋之好,实乃是大凛之幸啊!” “爽快!”赫哲汗王大喊了一声,同样豪爽的饮进了杯中烈酒。 臻儿见状,不由得小声嘟囔道:“小姐,这哪里是什么接风宴,以奴婢看根本就是相亲宴嘛!” 凤七寻垂眸轻笑,“你知道便好。” 一场赫连燮和赫哲汗王相谈甚欢,而其余人皆尴尬不已的宴会就这么结束了。赫连煜等人以长途跋涉、身体疲累为借口,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大殿,由宫人带领着向各自的房间走去。赫连沣却因为充当了两国的使臣,而被滞留在了大殿中,陪着好似相见恨晚的两国君王。 凤七寻才刚步下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娇斥:“站住!”她不为所动的继续向前走,倒是臻儿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继而一脸疑惑的瞧着她。 “站住!” 转眼间,一身华丽衣衫的女子已经来到凤七寻面前,用手中的皮鞭指着她问道:“我让你站住,你没有听见吗?” 凤七寻抬眸看向一脸骄纵之气的荼雅公主,故作不解的问:“公主刚才是在唤我吗?不好意思,这里的人太多,我并不知道你是在让我站住!” “你!”荼雅指着她,想要发火却偏巧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气恼的一跺脚,“你分明就是知道的!还在这里装什么装啊?” 凤七寻浅笑,语气不温不火的道:“公主这么说,我可就不明白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知道呢?” 荼雅身后的勒桑瞧着自家的妹妹,都快被这个看似柔弱,却着实不简单的女子给绕晕了,不觉轻笑出了声。荼雅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悦的说:“笑什么笑?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勒桑轻咳了两声,“我的好妹妹,现在拿鞭子指着人的是你,你怎么还被欺负了?” “我!”荼雅看向表情云淡风轻的凤七寻,气呼呼的说:“怪不得旁人都说大凛朝的女子能言善辩,功夫不行,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我倒要看看,你吃了我一鞭子之后,还能不能这么伶牙俐齿!”说着便挥鞭朝着凤七寻打了过去。 勒桑也没想到荼雅会这么冲动,说动手就动手,毕竟凤七寻是大凛皇帝带来的人,算是北戎的客人。 “荼雅!”他大喊了一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荼雅手中的蛇皮鞭子已经朝着凤七寻的脸挥了过去。这要是打中了,毁容必然是难免的事了! “小姐!”臻儿亦是大喊,奋不顾身的冲上了前去,想要替凤七寻挨下这么一鞭子。 凤七寻冷冷一笑,跟随赫连沣学武这么些日子,她别的功夫不敢说,轻功还是日益见长的,至少躲过这一鞭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见她略一侧身,便轻轻松松的躲过了荼雅的攻击,使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勒桑也没想到凤七寻这般厉害,眸中的赞赏和好奇更胜了。他伸手扶住即将栽倒的荼雅,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凤七寻的身上,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了浅笑。 荼雅见状更加气恼了! 她本来听人说大凛朝的女子向来柔弱,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想趁机给凤七寻一个下马威,好让她尝尝自己北戎公主的厉害。没想到如今非但没有教训成凤七寻,还反倒让凤七寻把她给弄得颜面尽失。荼雅一时恼羞成怒,恨恨的拂开勒桑的手,不由分说的再次挥鞭朝着凤七寻攻击了过去。 凤七寻屈身躲过荼雅的袭击,正想掏出小腿上的匕首,认真的和她对战一番,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再次袭来的蛇皮鞭子牢牢缠在了手上,另一只手则揽上了凤七寻的腰肢,将她护在了怀里。 头顶响起了男子低沉且带着愠怒的嗓音,“公主这么做,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第460章 岐王的维护 就算不用抬头,凤七寻也知道抱着她的人是谁,因为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人的怀抱,才能给她从未感受到的温暖和安全感。她安心的窝在赫连沣的怀里,抬眸看向对面因为抽不回鞭子而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的荼雅。 凤七寻的目光本没有什么深意,但是落在荼雅的眼中,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她一边手上用力,试图抽回被赫连沣握在手中的鞭子,一边恨恨的瞪了凤七寻一眼,然后朝着赫连沣不悦的大声喊道:“放开我的鞭子!” 注意到赫连沣的眸色渐沉,勒桑急忙上前,轻拍着他紧握的拳头,“王爷大人大量,还是不要和荼雅计较了!” 赫连沣冷哼一声,猛地松开了蛇皮鞭子,转头看向怀中的凤七寻,“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嗯?” 还不等凤七寻说话,勒桑就先一步开了口,“瞧王爷这话说的,荼雅不过是和郡主开了一个小玩笑,还能真伤到她不成?”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冷声反问道:“小玩笑?公主这一鞭子下去,轻则伤及皮肉,重则伤筋动骨,难道这还算是小玩笑吗?” 勒桑没想到赫连沣会为了维护一个女子,而和他计较这么细,被突然这么一问,脸色不禁尴尬了起来。 荼雅气不过上前反驳道:“怎么不是小玩笑了?她又没有受伤!再说了,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挑衅都应付不了,她凭什么跟在你身边?你又凭什么为了她,放弃北戎驸马的位子?” 赫连沣冷哼道:“我看中的女人,不用告诉你凭什么!”荼雅公主,我警告你,这种事情到此为止,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有类似的行动,别怪我不客气!“说罢,他便牵过凤七寻的手,沿着主道大步离开了! “赫连沣!“荼雅气的在身后大喊。 勒桑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劝说道:“好了,别喊了,你觉得今天还不够丢人啊!堂堂北戎国的公主,竟然连一个大凛朝的女子都打不过,啧啧啧……” 荼雅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个就知道隔岸观火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有本事的话,去动她一根寒毛试试啊?” 勒桑一挑眉,“激将法?这对我不管用,你没听到岐王爷刚才说的话吗?要是再敢挑衅凤七寻,就对我们不客气,我可不去跑老虎头上拔毛,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荼雅轻啐了他一口,轻蔑的道:“勒桑,你就是个懦夫!他刚才说的是对我不客气,又没有包括你!再说了,你连狼群都敢闯,区区一个老虎倒是把你给吓到了,没骨气!” “嘿!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嫌我说话不好听了,有本事你上啊?懦夫!” 许是被荼雅一句接一句的懦夫给逼急了,勒桑挽起袖子,赌气地说:“好,我就替你再去试探她一下,走着瞧咱们!” “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荼雅举起了右手。 勒桑同她击了一下掌,“一言为定!” 赫连沣一路把她送回了房间,而臻儿也识趣的远远跟在后面,不去打搅阔别许久的两人难得的重逢时光,然而对凤七寻来说,这一路上的沉默却几乎让人窒息,某人黑着的一张脸更是让她头顶如罩阴云。 她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站定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平白的臭着一张脸,莫不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到咱们岐王爷了?” “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原先怎么嘱咐你的,莫要去招惹勒桑,莫要去招惹勒桑,是不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他板着脸质问。 “你说的话,我可是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了,只不过勒桑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可不是我不去招惹他,就不会过来招惹我的人!况且我刚才会被荼雅公主挑衅,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凤七寻眼神嗔怪的睇了他一眼,“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荼雅公主对你的心思,人家可都有意要招你做驸马爷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横竖是比郡马爷听起来威风多了!” 闻到了她话语中的酸意,赫连沣心中不禁一喜,面上却颇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我们成亲了,你也只能是我的岐王妃,哪有堂堂的王爷跑去给郡主当郡马的?”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轻推开环住她的赫连沣,“谁说要和你成亲了?这捕风捉影的事情可不好乱说!” 赫连沣抓住她的手,“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向皇兄请旨赐婚了?还是还在为刚刚荼雅公主的胡言乱语生气?如果是前者,咱们这就去皇兄的宫殿,请他下了这道圣旨!如果是后者……” 本以为凤七寻会顺着他的话向下问,却不曾想她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一言一行更不能以常人而论,只听她幽幽的道:“我瞧着那荼雅公主可不像是胡言乱语,那恨不得撕了我的眼神可是认真的呢!” “你呀!”赫连沣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语气宠溺的问:“非要在这件事情上较真是不是?” 凤七寻点了点头。 赫连煜轻笑了几声,又将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道:“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情忧心,荼雅公主是个没有常性的人,又一向争强好胜,她是因为被我拒绝了不甘心,所以才会贸然对你出手。你不理会她便是。” 凤七寻扬起头,“你拒绝了她?” 赫连沣捏着她尖削的下巴,点头道:“是,我告诉她,我此生有且只会有一个妃子,那便是我大凛朝的柔嘉郡主——凤七寻!” 凤七寻脸色微红,故作埋怨的说:“难怪她对我的敌意那么深,原来都是因为你!” “是是是,是我的错,不该将你置于险境之中,所以为了赎罪,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保护你,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好是好,不过就怕皇上不会同意,我可不想你为了我受到皇上的苛责!” “能够博郡主一笑,受点苛责又算得了什么?”赫连煜满不在乎的说。 凤七寻撇了撇嘴,“油嘴滑舌!好了,你快些回去吧!折腾了一天也累了!” 赫连沣点了点头,“你也注意休息!” 直到看着凤七寻进了屋,他才转身缓步走出分殿。在经过皇上和皇后歇息的宫殿时,一个清冷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沣哥哥!” 第461章 一厢情愿 赫连沣顿住了脚步,侧眸看向右方站立在廊下,一身素白锦衣的女子,皱眉道:“皇后娘娘如今是臣弟的皇嫂,这般称呼怕是有所不妥吧?” 韩慧兰握紧了双手,眸光深切的道:“皇嫂?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你的皇嫂吗?” “不然呢?”赫连沣挑眉反问。 韩慧兰苦笑着后退了一步,扶着廊柱喃喃道:“是啊,不然呢?呵……可笑的是我竟还以为……以为我在你心里…还会是别的什么……” “皇嫂想多了,从你进宫为妃,从你成为我皇兄的女人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只能是叔嫂的关系了,再无其他!”赫连沣略一倾身,“皇嫂如果没什么是的话,臣弟先告退了!”说罢,他便继续向前走。 “沣哥哥!”韩慧兰不甘心的轻唤,面带期许的道:“我们的关系还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只要你……”只要你荣登帝位,君临天下! 赫连沣面无表情的回过头,“……不会改的,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韩慧兰颤抖着嘴唇,面色惊骇的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今生今世,我都只会是岐王爷,你也永远只会是我的皇嫂。”赫连沣表情坚决的道。 “不!”韩慧兰摇着头,明眸中渐渐氤氲开泪水,“不,不会的,你在被逐出离都之前,明明发誓会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你说你要让那个人一无所有,你说你要让骆家重新崛起,你还说会还我自由,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也从未打算忘记,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我是坚定无比的想要那么做,想要不顾一切去报复夺走我一切的人,让他一无所有,然后像我一样被逐出离都!可是现在我也是的的确确想要罢手了!” 她踉跄着走进赫连沣,双手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襟,一字一句的质问道:“罢手?呵…哈哈,你话说得轻巧,那我怎么办?赫连沣,我忍辱负重了八年!整整八年啊!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羽翼丰满,盼着你从邕南归来,盼着你……取而代之!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想要罢手了?啊?”她突然平复了语气,直勾勾的盯着赫连沣,“是因为凤七寻对不对?是因为她对不对?是因为不想让她陪着你一起冒险,所以你连皇位都不要了是不是?” “皇后娘娘!”赫连沣沉下了声音,“祸从口出,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休要再说了!” “大逆不道?”韩慧兰放肆的冷笑了起来,“我最后的一丝希望就这么没有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是不是大逆不道吗?都是因为凤七寻!都是她毁掉了你的斗志!她怎么就没在韩悦的阴谋下身败名裂呢?” “韩慧兰,你说什么?” 韩慧兰睇着突然愤怒起来的赫连沣,“怎么?生气了?那个对一切都不在乎,任何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赫连沣,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生气么?我早该看出来的,留着她就是一个祸患!”她眸光轻转间,脸上的表情竟多了几分癫狂,“你知道吗?老太君寿宴那日,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韩悦她们打算对付凤七寻,我故意没有说出来,就是想让凤七寻死,可是没想到韩家那些个儿女果然是不中用,连那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赫连沣握紧了拳头,眼眶泛着猩红,沉声道:“韩慧兰,你看看自己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我认识多年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兰儿了吗?” “不是!”韩慧兰嘶声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就不是什么兰儿了!我是兰嫔,是兰贵妃,甚至是大凛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是我唯独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兰儿了!”她疾步上前,不由分说的环抱住了赫连沣的腰,呢喃着道:“可是有一样没有变,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所以沣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个皇宫好不好?我可以不要皇后的位子,我也可以不逼你夺得皇位,所以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 赫连沣推开她,皱眉道:“娘娘还请自重,无论是以前也好还是现在也罢,娘娘于我而言,都只是关系比旁人要好一些的朋友罢了!” “朋友?那你当初为什么会极力反对我入宫?难道不是因为……” “我当初之所以会反对,不过是厌恶皇兄强行操纵所有人的人生罢了,与男女之情无关!” “什么?呵,却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韩慧兰缓缓后退,一脸难以置信的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兰儿!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是一个男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无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我都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委身于他人——哪怕是死!” “所以你不爱我,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你知道便好,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过去的一切也都让它过去吧!明天醒来,你仍然是你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我还是战功彪炳的岐王!”赫连沣表情淡淡的说。 韩慧兰从没想过,这个令她心心念念多年的男子,竟然会如此冷酷的告诉她,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她摇着头,孤注一掷般说道:“你可以让一切过去,但是我做不到!你如果不愿意带我走,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皇上,告诉他你的谋划,告诉他你的反叛,更告诉他我爱你,爱了那么多年!我就算活着不能和你在一起,能和你一起去死,我也心满意足了!” “无凭无据,就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无论皇兄信或者不信,他都不会轻易处置我!更重要的是——皇后娘娘,你可以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么韩家人的生死你也可以不在乎吗?” “我……”韩慧兰犹豫了起来,韩家的人虽然以前对她并不好,但说到底是她的血缘至亲,不是轻易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臣弟言尽于此,还请皇后娘娘三思而后行!”赫连沣略一颔首,转身欲离开,却在抬眼间瞧见了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燮就站在不远处,幽深的眸子里情绪看不太分明。 第462章 赫连燮的警告 韩慧兰低呼了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胸膛,极力镇定的望着从阴影处缓步走出的赫连燮。他的眉目和赫连沣有着相似的冷峻,只是那双眼中的嗜血和杀伐之气却更胜后者。莫名的,在他冰冷眼神的逼视下,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不寒而栗。 比起韩慧兰一时的慌乱,赫连沣要从容许多。他面无表情的屈身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赫连燮凝视他半晌,终于幽幽启唇:“免礼吧!夜都这么深了,不知道七弟和皇后单独在这院中,做什么呢?”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韩慧兰总觉得“单独”两个字,赫连燮说的很是刻意。她不禁暗自心惊,是不是他听到了什么? “皇……” 她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赫连沣抢先了一步,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夜色已深,皇后娘娘见皇兄迟迟未回,心中难免惦念,正巧臣弟从这里路过,所以她便向臣弟询问一下罢了!” “是么?”赫连燮问的是赫连沣,眼睛看向的却是韩慧兰。 “…是,是,皇上一直未归,臣妾放心不下。”韩蕙心嗫嚅着道。 赫连燮闻言,脸上的表情松缓了下来,淡笑道:“果然众妃之中最记挂朕的人,也就只有皇后了!” 韩慧兰笑容不自然的垂下了头。 赫连燮缓步上前,握住了她交叠的双手,不禁皱起了眉头,“手怎么这么冷呢?难不成在外面站了很长时间?” 韩慧兰心下一颤,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却无奈被握得太紧。“没…没有,不过是穿的单薄了些……” “你呀,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赫连燮抬眼看向韩慧兰身后,没有瞧见侍候的宫娥,眉头便皱的更紧了,沉声道:“伺候的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在房间里静候的贴身女官听到赫连燮的声音,急忙打开门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皇上,奴婢在…在呢!” “怎么?出了皇宫和离都,就没有自觉了吗?身为奴婢,居然让皇后衣着单薄的站在屋外,若是皇后凤体有痒,你担当得起吗?” 女官急忙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奴婢……” 赫连燮袍袖一挥,厉声喝道:“够了,不能恪守本分,不嫩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务,朕留你何用?” “皇上!”韩慧兰急忙抓住赫连燮的胳膊,恳求道:“心儿是臣妾的陪嫁丫头,一直跟在臣妾身边多年,还请皇上开恩呐!” 赫连燮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额头磕出鲜血的贴身女官,“罢了,既然你都替她求情了,朕就姑且饶她这一次,但是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多谢皇上开恩,多谢皇上开恩!”贴身女官连连叩谢。 赫连沣知道,赫连燮这是在利用韩慧兰的贴身女官的事情,来警告他要恪守本分,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不要想,不该做的事情更不要去做——他的生死,依旧是握在他赫连燮的手上! “皇兄,天色很晚了,臣弟就不打扰您和皇后娘娘休息了,臣弟告退!”赫连沣躬身行了一礼,缓缓向后退去。 赫连沣离开以后,赫连燮才直直的看着韩慧兰,眸中原本柔和的光芒倏然狠戾了起来。 “皇后跟在朕身边多年了,应该十分了解朕的脾性,知道朕最恨的便是在乎之人的背叛和皇家的颜面有损。所以朕想要告诉皇后,凡事好自为之,有些颜面朕失不起,而有些代价,皇后乃至韩家亦承担不起!朕这么说,皇后可明白!” 韩慧兰浑身一哆嗦,急忙颤声道:“臣妾明白,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赫连燮接下身上的大氅,不由分说的裹在了韩慧兰的身上,并且动作极缓的亲手替她系上了大氅的带子,然后轻抚上她的面颊,“都快夜半了,皇后早些就寝吧!朕今晚想一个人休息!”说罢,便缓步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臣妾恭送皇上!”韩慧兰急忙行礼高喊。 直到赫连燮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许久,韩慧兰才一个摇晃,差点没稳住身形。 “娘娘!”贴身女官急忙上前扶住了她,这才发现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要不是天色阴暗,恐怕都能看出她的面色苍白,犹如将死之人一般。 “娘娘!”贴身女官担忧的又唤了一声。 韩慧兰摇了摇头,声音微颤的道:“扶我回屋……” “是!”贴身女官用力的搀扶着她,推开房门,缓缓走了进去。 比起大凛朝充满比拼和竞争的秋狩,北戎的春猎要简单和自由的多。想要比试的人可以各自列队,策马狂奔到草原上一较高下,无异于比拼的人也可以成群结队的向草原冲去,或猎捕猎物,或只是简单地追逐一下猎物,还有一些甚至连马都懒得上的人,则可以坐在提前安置好的观台上,安静的品茗饮酒,且坐等前去打猎的人满载而归。 凤七寻饮完第三杯花茶,抬眸看向赫哲汗王和赫连燮所坐的位置,表情中难免起了些微疑惑。许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以至于本不必要让赫连沣作陪的赫连燮,整个上午都让他坐在旁边,片刻都不准许离开。 她转而看向赫连燮身旁的韩慧兰,仍旧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恰到好处的威仪和谦和,只是凤七寻总觉得,那双眸子里似有些若有若无的不安,而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韩慧兰似乎一直在不经意的看向赫连沣,眼神里除了伤心绝望,好似还有些许的……狠绝? “臻儿,你可知昨晚王爷送我回去后,回房的路上可有发生些什么?”她问向身后侍立的臻儿。 臻儿摇了摇头,“奴婢不知,王爷是一个人回去的,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奴婢今早的时候听闵护卫说,王爷昨晚将近子时才回来!” “子时?”虽然昨晚赫连沣送她回来的时候,的确已经晚了,但是也不过到亥时,他怎么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房间呢?“臻儿,王爷回去的时候会路过哪里?” 臻儿细想了片刻,回答道:“房间的安排也是根据身份品阶的,王爷的话,应该是会路过公主和皇后的分殿,然后再经过皇上和太子的分殿,应该就到了!” “皇后么?”凤七寻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明显异样的韩慧兰身上,淡淡的道:“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姐姐猜到了什么?”清朗的男声倏然穿插进来,带了些许促狭的笑意。 第463章 荼雅再挑衅 凤七寻抬眼朝笑嘻嘻凑过来的凤柒陌看去,见他穿了一件普通兵士的衣服,便揪了揪他的衣襟,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会过来的,还穿这么一身衣服?” “巡视什么的太无聊了,所以就想过来看看姐姐!”凤柒陌趁机靠了过来,撒娇似的说。 凤七寻推了推他靠过来的头,故作严肃的道:“你可是有皇命在身的人,这么随随便便的跑过来了,难道就不怕谁在背后告你一状,说你擅离职守么?” 凤柒陌立马挺直了腰板,“我看谁敢!谁要是敢告我的状,我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小小年纪,还学会仗势欺人了是吧?” “没有~~~”凤柒陌摇着她的胳膊,像极了一只摇尾巴的小狗,“我哪儿敢仗势欺人啊?这不是明摆着给咱们雍王府抹黑吗?” “知道就好,你现在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个人,而是整个雍王府的颜面,所以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有半分的行差踏错,否则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 凤七寻的这一番话,他听得耳朵都要长出老茧了。 “哎呀,姐,你说我好不容易过来瞧你一眼,你就别念啊念的了!对了,说到仗势欺人,我正有事儿要问你呢!” “什么事?” “听说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被那什么公主王子的给拦住了,而且他们还对你大打出手?” “没那回……” 凤七寻刚开了口想否认,奈何身后的臻儿早就对这件事气不过了,一听到凤柒陌问起,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了,末了还加了一句,“少爷,你都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有多凶险,小姐要是一个躲闪不及,怕是要毁容的!” 瞧见凤柒陌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凤七寻只有默默无语的看了臻儿一眼,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嘴快,并且一句话就弄得火上浇油了! 果然下一刻,凤柒陌就撸起袖子,摆出了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气呼呼的说:“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欺负我姐,我找他们算账去!” “他们可是北戎的王子和公主。”凤七寻“善意”的提醒道。 凤柒陌哼了一声,“我还是大凛的王爷呢!怕他们不成?再说了,就算他们是王子和公主,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啊?我们凤家的人是好欺负的吗?他娘的,我一定要找他们算账,给姐姐出了这口恶气!” 凤七寻一把拽住了他,“柒陌,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个动不动就找人算账的毛病?” “姐姐还好意思说我,你什么时候能改了忍气吞声的毛病啊?”凤柒陌不满的反驳。 “这不是忍气吞声,这是……” 凤柒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息事宁人,我知道了。可是息事宁人也得分个情况吧?你不能每次都这么…这么……”任人欺侮四个字,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好了,姐姐知道你的用心,但是姐姐有自己的考量,况且岐王爷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不会再来招惹我的!” “姐!” 凤柒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凤七寻扯了扯袖口,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赫连燮的位置。“皇上都已经朝这里看了好几眼了,想来是认出你来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吧。”凤柒陌也注意到了赫连燮的视线,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他刚一走,凤七寻的脸就拉了下来,沉声道:“臻儿……” “奴婢知错了,小姐恕罪!” 还不等她训斥,臻儿就先一步认了错,反倒让凤七寻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叹息了一声,“既然知道这么做不对,为什么还要说?” “奴婢气不过嘛!那个勒桑王子倒还好,就是那个荼雅公主,她也太嚣张了吧!居然公然对小姐出手,完全不管那一鞭子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臻儿愤愤然的说。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柒陌,可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奴婢……”臻儿心虚的垂下了头。 “柒陌的性子本来就冲动易怒,而我又是他唯一的姐姐,他是巴不得处处维护我的,你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不是存心要惹怒他吗?” 听凤七寻这么一说,臻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做法有多冲动,再次道歉,“小姐,对不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甘愿受罚!” “罢了,说都说了,罚你又有何用?记住下次再说话以前,好好掂量掂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是,奴婢知道了!” 凤七寻端起面前的茶杯,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茶杯道:“对了,你派个人去柒陌那里看着点,时时的传递消息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是!” 凤七寻抿了抿嘴唇,自言自语的道:“但愿他不要闯下大祸才好……” 这厢才解决了凤柒陌的事情,那厢便又有新的麻烦找上门来了。凤七寻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瞧见一身蓝衣的矫健身影驭马而来,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她前面不远处。马儿在草地上踏着蹄子,而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子用马鞭指着凤七寻,居高临下的命令道:“喂,你起来同我比试一下!” 凤七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不为所动的继续垂眸饮茶。 “你!“受到无视的荼雅公主刚一想生气,脑海中就响起了昨晚赫连沣说过的话,于是好声好气的说:“凤七寻,我要和你比试骑马打猎!” 凤七寻这才幽幽抬眸,语气极淡的道:“不好意思了公主,七寻不擅骑射,恐怕不能奉陪了!” “你少糊弄我,我都已经问过别人了,他们说你骑射的技艺好得很!” “别人?” 凤七寻环视四周,淡然的眸光掠过端坐一旁喝酒的赫连焱,心道某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她不过一个没注意,就掉进了陷阱里。可她凤七寻偏偏不喜欢被人左右,于是她抬头浅笑:“旁人的话不过是对七寻的恭维,做不得数的,还请公主莫要当真!” 荼雅公主冷笑了一声,鄙视的道:“凤七寻,你屡屡推辞,莫不是害怕输给我?” 本以为用激将法可以逼得凤七寻出手,没想到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直接开口道:“公主可以这么认为,是七寻技不如人,甘愿认输,所以还请公主莫要再为难七寻了!” 瞧着连激将法都不管用了,荼雅公主干脆使出了杀手锏,抽出腰间的蛇皮鞭子,不由分说的朝着凤七寻袭击了过去。 “凤七寻,今日你比也要比,不比我就打到你和我比为止!” 第464章 情愫暗生 凤七寻早就听闻北戎的荼雅公主脾气暴躁,却没有想到如此暴躁,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对她动手,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而原本坐在不远处笑谈的赫哲汗王等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座位,现在早已看不见踪影了,赫连沣自然也在陪同之列——难怪荼雅公主胆敢这么放肆了! 就在蛇皮鞭子即将触到凤七寻的面颊时,一个银质的酒杯凌空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鞭子,使其偏离了方向,击碎了一旁的矮桌上的酒壶。 荼雅恨恨的收回鞭子,抬眼间瞧见一身赭色锦衣的男子疾步走了过来,扶起坐在座位上的凤七寻,目光极是担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凤七寻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赫连煜略一点头,继而目光愤怒的看向持鞭坐在马背上的荼雅公主,语气愠怒的斥道:“随随便便就出手伤人,好一个刁蛮的北戎公主!” 荼雅公主是赫哲汗王的独女,又是一国公主,从小就是被父汗和王兄乃至一众北戎族民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何曾受过这般严厉的指责?尤其是对方还不问事情缘由,直接就指责她的不是,更是让她恼怒! “你居然敢呵斥我?看鞭!”她厉吼一声,挥鞭朝着赫连煜袭了过去。 赫连煜眸光一凛,侧身躲过袭来的蛇皮鞭,施展轻功朝着荼雅公主飞了过去,两人顿时缠斗到了一起。 荼雅公主虽然彪悍,但是毕竟是女子,体力有限,而赫连煜又常年习武,身手不凡。一开始两人或许还有些不相上下,但是几十招过后,荼雅公主明显体力不支了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赫连煜却是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最后一招,赫连煜卷过荼雅公主的蛇皮鞭用力一扯,荼雅公主就离开了马背,直直朝着前方栽了过去,眼瞅着就要扑在刚刚被她用蛇皮鞭打过的矮桌上。 “啊——”荼雅公主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赫连煜见状,急忙挥舞着被他夺下的蛇皮鞭,一把卷住了荼雅公主的腰身,然后用力向后一拽,自己则飞身上前接住了因为受力而倒飞过来的荼雅公主。 荼雅公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缓缓睁开眼睛,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如黑曜石一般璀璨夺目的眸子,眸子的主人眉头微皱,眼神中却没有了一开始的凌厉和强势。心脏在此刻突然漏跳了一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周身弥漫开来。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双脚就落了地,而原本环着她腰肢的手也松开了。男子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中的蛇皮鞭丢在了地上,冷声道:“任何人都有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望着赫连煜大步朝着凤七寻走去的背影,荼雅公主忍不住大喊道:“我就是想和她比试一下怎么了?她如果连这么点挑战都不敢应对,又怎么配和岐王爷比肩而立?怎么配?” 凤七寻低垂着头,表情虽然看不太分明,但是她藏在袖中缓缓紧握成拳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什么叫配?什么又叫不配?她配不配得上赫连沣,何时需要一个外人来评判了?“七寻……”赫连煜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你别在意她的话……” “我和你比试!”凤七寻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决而不容置疑的道。 赫连煜放在她肩膀的手一僵,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凤七寻一向平和,而且极其不喜欢和人一争高下,可是如今她却为了岐王爷,甘愿接受不必要的挑衅,这是不是说明——那个人真的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 “小姐!“臻儿不无担忧的轻唤,虽然自家小姐的骑射技术的确不错,可是那个荼雅公主看起来好像更厉害的样子,小姐和她比试,会不会吃亏啊? 看出了臻儿的担心,凤七寻安抚性的笑了笑,“放心吧!你家小姐我还没那么不济!再说了,如果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还会一直以为我软弱可欺呢!”她抬眸看向已经翻身上了马的荼雅公主,“……是时候挫挫她的锐气,灭一灭她的嚣张气焰了!”说罢,她便迈开步子朝荼雅公主走去。 “等等!”赫连煜在身后唤道,待凤七寻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用我的马!还有…一定要赢了她!”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 擂鼓声起,凤七寻和荼雅公主骑在骏马上,像两支离弦的箭一样快速的飞了出去。 比试的规则很简单,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个箭筒,筒里放了十支箭,胜负以射中的猎物数量为准,射中猎物数量多者为赢! 从比试一开始,凤七寻就和荼雅公主并驾齐驱,而且隐隐还有超越的趋势,两人分别拉弓射箭,一支支羽箭破空飞出,嗖嗖的射进了猎物的身体里。荼雅公主一箭射中了奔跑的羚羊,正想挑眉向凤七寻炫耀一番,却见她三箭齐发,每一箭都命中了猎物,甚至有一支还是一箭双雕,接连射中了两个猎物! 荼雅气恼的咬着下唇,暗恨自己怎么就没看到成群出动的野鹿呢? 两个人都剩下最后一支箭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了一只青羊,正在撒开四蹄狂奔。荼雅公主扬唇一笑,拉弓搭箭,颇为得意的说:“这只青羊是我的了!” 凤七寻也动作利落的拉起了弓箭,不过她犹豫了片刻,却没有朝着狂奔中的青羊射去,而是放缓了马儿奔跑的速度,然后移动弓箭,将已然搭在弯弓上的箭矢对准了策马狂奔中的荼雅公主。 只听“嗖”的一声,荼雅公主的箭射中了青羊的后腿,洋洋得意的朝着凤七寻的方向看了过来,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炫耀。然而与此同时,凤七寻的羽箭也带着破空之声朝着脸色瞬间变色的荼雅公主射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荼雅公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直直飞来的箭矢,眼神和表情中皆是难掩的对死亡的恐惧。 第465章 化敌为友 就在荼雅公主以为自己会必死无疑的时候,羽箭却擦着她的耳边飞过,不偏不倚的射中了她身后大张着利爪,准备趁她不备偷袭她的秃鹰。秃鹰惨叫了一声,扑扇了两下翅膀,终于从半空中直直的坠落了下来,摔在了草地上,在一息尚存的苟延残喘。 荼雅公主缓缓转过头,眼神从恐惧转为了错愕,再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才变成了感激。凤七寻则收起弓箭,驭马上前,然后翻身下了马,蹲在奄奄一息的秃鹰面前,伸手抽出缚在小腿上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割断了秃鹰的咽喉。 她抬眸望向骑在马上的荼雅公主,逆光中的女子容颜绮丽,却莫名的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她勾唇轻笑,语气没有作为对手获得最终胜利后的炫耀,反而多了几分相交多年的老友之间的平和。 “公主承让了!这次我就先赢你一次咯!”她晃了晃手里的秃鹰,笑着说。 荼雅公主本来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但是瞧见她脸上纯良的笑容,突然就忍不住一下笑出了声来。她亦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凤七寻面前,向她伸出了手,“我认输,心甘情愿的!” 凤七寻握住她的手,不过并没有借力站起身来,而是在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略一用力,把她一起拽倒在了地上,继而两人一同躺在了草地上,望着草原湛蓝的天空和夕阳西下时犹如烈火焚烧一般的红云,哈哈大笑了起来。 “喂,凤七寻,本公主要向你道歉,你和大凛朝的其他女子不一样,你很有骨气也很厉害!”荼雅公主侧过头望着凤七寻,由衷的说:“看来你不止是嘴皮子利索,功夫也是不容小觑的,以前是我误解你了!抱歉!” 凤七寻不在意的笑笑,朝着天空伸直了手臂,似是要触碰游荡的云朵。 “公主不用向我道歉,我们彼此彼此。”她朝着天空大喊道。 “什么意思?”荼雅公主学着她的模样,也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顿时觉得心胸无比舒畅。 凤七寻坐起身,侧眸看向仍旧平躺在草地上的荼雅公主,淡淡的说:“因为在此之前我也对你怀有很深的偏见,觉得你不过是一个骄纵跋扈而又刁蛮任性的公主!” 荼雅公主轻笑,眼神期许的问:“那现在呢?” “现在嘛,我觉得公主你是一个真性情的人,爱憎分明!” 荼雅公主也坐起身,直视着凤七寻问道:“那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朋友了?” 凤七寻点了点头,“如果公主拿七寻当朋友的话,七寻自然乐意之至!” 荼雅公主一笑,伸手搭上了凤七寻的肩膀,颇为豪放的说:“那好,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在北戎我的地界上,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凤七寻浅笑着点了点头,眸中倏然湿润了起来。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荼雅公主不过是一个外表强悍,而内心却柔软到极致的女子,一生唯一的心愿不过是求的所爱的良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们在上一世也曾是知心相交的好友,也曾一起策马驰骋草原,一起于月下畅饮美酒。只不过那时,她并不知道,面前那个放荡形骸,时常流连于离都的茶楼酒肆的女子,就是北戎获得万民荣宠的荼雅公主。难怪她总觉得那女子浑身上下总是透露出难掩的异域气息! 后来赫连焱即位,她被深锁皇宫,只能从一封悼书中获悉她的身份和北戎的灭国之灾。那个男人到底有着比天还大的野心,精心筹谋终是倾半国之力,灭了素来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北戎,重新扩大了大凛朝的版图。 悼书落地,凤七寻似乎能够想象到那种惨烈的画面——誓死抗战,血染草原,夕阳泣血下的北戎邺城尸横遍野,身着银色铠甲的女子持鞭利于城墙之上,面对数以万计射过来的飞箭仍旧面不改色,拼死护卫北戎的最后一座城池! 那些惨痛的过往倏然闯入脑海,让凤七寻有些猝不及防。直到耳边响起了荼雅公主疑惑的嗓音,她才堪堪回过神来,“公主说什么?” 荼雅公主佯装生气的板起脸,“喂,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对不起,我刚刚……有些走神了!”她低垂下头,情绪低沉的道。 “没关系啦!难道我会因为你走神就生你的气吗?那岂不是显得我也太小气了?我刚刚说,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你再称呼我为公主未免就太生疏了,不如就唤我荼雅吧!荼雅!”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荼雅。” 荼雅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凤七寻的脸蛋,一脸懊恼的道:“哎呀呀,怎么办好呢?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看你,不仅长得天姿国色,性格更是好到没话说,真是想不通岐王爷那般冷冰冰的男子,怎么能虏获你的芳心呢?”她突然紧握住凤七寻的手,一脸狡黠的说:“七寻,不如这样,你不要喜欢岐王了!你改成喜欢勒桑吧!这样你就可以嫁过来北戎为妃了,到时候你成了我的王嫂,我们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呃……”凤七寻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提议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荼雅公主满怀希望的问。 “荼雅,一个人的心并不是她能够轻易左右的,不是想喜欢谁就可以喜欢谁,想不喜欢谁就可以不喜欢谁的,我对岐王的感情,怕是此生难以斩断了!” “啊,那太可惜了,我是真的很想让你做我的嫂子!”荼雅公主不无失望的道。 看着她的情绪变化,凤七寻不觉好笑的说:“荼雅,先不说勒桑王子会不会答应娶我,就算我做了你的嫂子,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啊!” “为什么?” “你难道就不嫁人了吗?嫁人了迟早是会离开帝宫,离开父母和兄长的庇护的!” “父汗说我可以招驸马,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待在父汗的身边了!”荼雅笑着说。 凤七寻点了点头,继而歪着脑袋问道:“那万一你中意的男子没办法或者是不答应做北戎的驸马爷呢?” “那怎么可……”荼雅公主刚想痛快的回答,脑海中倏然就闪现出了一张脸,那是一张男子的脸,温和隽秀却也棱角分明,端的是眉目如画的翩谦公子。 突然,东面的天空绽放开了璀璨的烟花,打断了凤七寻想要继续的追问,也唤回了荼雅公主的游思。她急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草叶,“父汗在召唤我了,咱们回去吧!” 第466章 王子相邀 许是刚才的谈话到后来有些太过严肃,所以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一时都有些沉默。快到帝宫的时候,荼雅公主突然开了口,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我一直不是特别清楚,那个借给你马骑的男子,是大凛朝的太子还是五皇子?” “是太子,赫连煜!”凤七寻淡笑着回答。 “原来是太子殿下啊!他是不是喜欢你呀?我瞧着他对你特别好,先是出手相救,然后又为了你和我大打出手,最后还借给你他的坐骑,这应该就是喜欢吧?”荼雅公主一脸八卦的问道。 凤七寻没她那么好的兴致,倒是听她这么说完,面上难免浮现出些许愧色,“殿下的确对我很好,只是……” “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荼雅公主替她说完了剩下的话,继而幽幽叹道:“这么说太子殿下还挺可怜的,他喜欢的女子不喜欢他便罢了,还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竟偏偏是他的王叔,还真是有些情何以堪呢!” “你莫不是心疼太子殿下了?”凤七寻突然好奇的问。 “心疼他?我?”荼雅公主用手指着自己,一脸好笑的道:“别闹了,我怎么可能会心疼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况且他刚刚才不懂怜香惜玉的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我没有当着面去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已经算是莫大的仁慈了,怎么还会心疼他呢?” 瞧着她一脸不屑一顾外加嗤之以鼻的表情,凤七寻怎么突然觉得,这是荼雅公主在心虚呢? “真的没有心疼他?”她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荼雅公主连着说了三个“没有”,继而举起了三根手指,表情严肃的道:“我发誓!我没有心疼他!” 凤七寻拿下她的手,“好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认真了?” 荼雅公主撇了撇嘴,不满的小声嘟囔道:“谁让你一向严肃惯了,开玩笑和没开玩笑,根本傻傻分不清楚嘛!” 凤七寻耳尖的听到了她的碎碎念,不过对此只是置之一笑,“策马奔跑了半日,你想必也累了吧!咱们就各自回去休息吧!” “好,明日再会!” 凤七寻点了点头,“好!”说罢,便调转马头,向居住的分殿行去。 她刚一进入分殿的外门,就瞧见臻儿抱了厚厚的青裘,满是担忧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瞧见她便开始了不住的念叨:“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啊?这眼瞅着都过了大半日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凤七寻翻身下了马,把缰绳丢给护院的侍卫,上前接过臻儿递来的青裘,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不过是和荼雅公主比试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大惊小怪!” 臻儿气的一跺脚,“就是因为和荼雅公主在一起,所以奴婢才担心的嘛!要是换做旁人,奴婢倒还没那么担心呢!” 凤七寻轻笑,“你这话倒是说得有趣,荼雅公主虽然是刁蛮任性了些,但也不是洪水猛兽,总不至于会把我生吞活剥了吧?” 臻儿撇了撇嘴,言之凿凿的说:“依奴婢看,她只怕是比洪水猛兽还危险呢!小姐难不成这么快就忘了昨晚和今儿个下午的事情了?那种动不动就拿鞭子打人的人,怎么瞧着都不是善茬,小姐和她呆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奴婢不担心才怪呢!” “好好好,是我不对,让臻儿你担心了!”凤七寻诚心诚意的道了一个歉,继而快步向房间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臻儿,咱们快些进屋吧!这北戎春天的夜晚,可真是够冷的!” “这么晚才回来,小姐还知道冷啊?奴婢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臻儿犹在生气的嚷嚷道。 凤七寻探出头来,笑容略带阴险的道:“我不是铁打的,但是我是打铁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臻儿把头摇得像是一个拨浪鼓,“不要,不要,奴婢不唠叨便是了!” 凤七寻挑了挑眉,转身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暖着手。不经意间瞧见臻儿走了进来,却并没有来到她跟前,而是站在门口的位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就说吧,这般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凤七寻抬眸睨了她一眼道。 臻儿闻言,只好百般为难的挪了过来,支支吾吾的道:“小姐,在你回来之前,勒…勒桑王子派人过来,说想……邀请你今晚和他一起去鹿台赏…赏月。” “勒桑王子?邀我赏月?”凤七寻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冷的夜?还是在鹿台?他脑袋被驴踢了吧?”谁不知道鹿台是北戎帝宫最高的地方,风势尤其猛烈,这大晚上的跑鹿台去,八成不是去赏月,而是去吹风的吧? “不去!”她果断拒绝,“你前去回了勒桑王子,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吹风,赏月之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是,奴婢这就去!”臻儿面上一喜,急忙向门外跑去。 望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凤七寻轻笑了一声,“这丫头的心思,真是愈发的单纯好猜了!”不就是担心勒桑王子邀请她的事情被赫连沣知道吗?也至于纠结成这样? 臻儿得了凤七寻的吩咐去回绝勒桑王子,刚一走出分殿的拱门,迎面就撞上了鬼鬼祟祟偷溜进来的凤柒陌。 “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嘘——”凤柒陌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眼一瞪,低声喝道:“嚷什么?嚷什么?没看出来我是偷溜进来的吗?” 臻儿忙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后,才小声问道:“那…少爷,你到底是过来做什么的?” “我这不是听说姐姐下午跑去和荼雅公主比试了吗?我担心呐!所以就想过来瞧一瞧!怎么样?姐姐没被那个疯女人怎么样吧?” 臻儿点了点头,“小姐挺好的。” 凤柒陌闻言松了一口气,轻拍着胸口道:“没事我就放心了!”他继而一脸疑惑的看着臻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光顾着说我了,你这么晚了不在姐姐身边伺候着,跑出来干嘛?” “哦,是小姐让我去回绝勒桑王子的邀请!” “勒桑王子的……邀请?”凤柒陌微眯起了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第467章 冒险游戏 值得一提的是,北戎的夜晚有一种大凛朝所没有的独特的美。玄月高挂在穹苍之上,近的仿佛触手可及,浮于周围的星星光芒闪烁,就像是悬在鹿台上方的一盏盏灯火。 鹿台上摆放了一个白玉雕的桌子,桌旁相对坐了三个相貌出众且气质不凡的男女。男子拎起茶壶替女子添了些茶,客气的说:“郡主能赏脸前来,实在是小王之幸啊!” 女子垂眸轻笑,“王子如此盛情相邀之下,七寻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于凤七寻的恭维,勒桑王子十分受用的笑了笑,眸光状似不经意的掠过坐在她身旁的凤柒陌,以及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女,不觉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侍女的其中之一他是见过的,可是另一个……只见那名侍女身量较一般人要高,不过北戎族人向来彪壮,就是女子也不乏身形高大之人,所以这一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名侍女脸上浓妆艳抹,眼神总是四处游离,恁的让人心生嫌恶。 不过鉴于此人是凤七寻的侍女,所以勒桑王子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转而看向气定神闲的凤柒陌,话里有话的说:“没想到王爷身担护卫大凛皇帝的重责,竟然也能如此悠闲!” 凤柒陌淡淡一笑,“有帝宫的层层北戎守卫,皇上的安全自然不用多加担心。王子有此一问,莫不是对你们北戎的防卫没有信心吗?” 勒桑王子没想到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凤柒陌,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了他一军,脸色顿时有些异样。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朗声笑道:“哈哈哈,王爷所言甚是,有我北戎军的层层护卫,无论是谁皆可高枕无忧!”说罢,他便看向凤七寻,“郡主以为呢?” “王子所言甚是。”凤七寻淡淡的回答。 勒桑轻笑了笑,垂眸戳饮起了清茶。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他总觉得今晚的凤七寻有些异样,似乎比起上一次见面少了些许……气场!对,就是气场!上一次见面时,她虽然也是现在这般云淡风轻,但是眉眼之间却暗藏着积淀的沉敛之气,那是一种睥睨万物的无惧无畏,而非如今的故作淡然。 “郡主可是身体不适?”他试探性的问道。 凤七寻身体微僵,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得搅在了一起,“王子怎么会有此一问?”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郡主与初见之时似有些不同罢了!” “姐姐兴许是因为同荼雅公主的比试了将近一个下午,所以有些乏了,还请王子见谅!”凤柒陌替凤七寻解释道。 “这样啊!” 凤七寻和荼雅公主的比试,勒桑王子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亲随侍从早已经事无巨细的禀报给了他听,所以凤柒陌这么解释道也并无不妥。他心中的怀疑顿时减轻了不少,而且不管面前凤七寻是否有异样,他的计划还是要进行的。 “郡主,这般赏月难免有些无聊,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可好?”勒桑王子建议道。 凤七寻蓦地抬起头,“玩游戏?” “对!这个游戏很简单,我以前和荼雅常在一起玩的。游戏的名字叫猜猜猜,就是让四个人每人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壶酒,酒里分别掺入了三种效用奇特的药粉。之所以说这药粉奇特,是因为它们的功效分别是会让人大哭、让人大笑或者让人浑身发痒。这四个酒壶里只有一壶酒是没有掺入药粉的,而且会提前告知我们是哪一壶,然后端着托盘的人就开始移动位置,站定后便由我们来选,无论你选中了哪一壶,都要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如果选中了没有掺入药粉的那一壶,自然幸运,可若是一不小心选错了……” “便会在药粉的作用下,颜面尽失。”凤七寻接下了他的话。 勒桑王子打了一个响指,“没错,不知道郡主敢不敢玩呢?” “有何不敢?”凤柒陌先一步替凤七寻作了回答,继而看向不停朝他使眼色的凤七寻,眼神笃定的说:“姐姐放心吧!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猜不中呢?” “好!王爷爽快!那么现在就开始游戏吧!” 勒桑王子说罢,就拍了拍手。只见四个身着北戎服饰的侍女端着托盘缓缓沿着鹿台的台阶走了过来,她们每个人都端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果然各自摆放了一个银质的雕花酒壶。 待看清四个侍女的长相以后,凤柒陌才发觉自己是在太低估这个游戏的难度了——因为那四名侍女不单单是发型服饰一模一样,就连相貌都别无二致。 凤柒陌顿时张大了嘴,下意识的偷瞄了一眼身后的侍女。臻儿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脸上丝毫不见意外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而另一个侍女则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并且不动声色的递给了凤柒陌一个东西。 凤柒陌收回手一看,是一个红色的药丸,便心领神会的端过一杯茶,偷偷把药丸溶进了茶水中,递给了凤七寻,“姐,喝口茶,喝完了咱们就开始游戏!” 凤七寻看了一眼凤柒陌,对方坚定的眼神让她莫名安下了心来,端过茶杯一口喝干了。 “请问,可以开始了吗?”勒桑问道。 “开始吧!” 游戏正式开始,侍女齐齐的转过身来,只见每个人背部都贴着一张纸张,上面写着各自托盘酒壶中所放药粉的效用。待参加游戏的人确认记清楚之后,勒桑王子的随侍便上前一一揭下了侍女背后的纸张。侍女们复又转过身,各自移动变换着位置,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就只能看到四条人影在飞来飞去了! 凤柒陌又张大了嘴。 在他惊讶的时间里,四名侍女已经重新站定,微笑着看向白玉桌旁的几人, 凤柒陌突然觉得,她们手里端着的根本就不是托盘,而是黑白无常手里的锁魂链,一个不注意就把你的魂魄给锁了去。他正想开口先发制人,却没料到勒桑王子居然比他们还早一步说道:“以往都是一次只一个人猜,最后猜错的人为输,今天咱们一局定胜负!郡主既然是客,那便由郡主先来吧!” 凤柒陌闻言,偏过头轻啐了一口,“娘的,真阴险!” 其实先猜的人风险大,优势也大——四选一,猜测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一旦选对了,后选的人便是必输无疑了! 凤七寻望着面前如同一个人一样的四个侍女,紧握的掌心都出了汗。 凤柒陌突然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摊开的掌心上写下了几个字,眼神异常坚定。后者微微一笑,孤注一掷般伸手指向了左数第三个,“我选她!” 第468章 东窗事发 翌日,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凤七寻揉着有些晕乎的脑袋幽幽醒来,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摆放在床边矮几上的鎏金铜炉,无奈叹道:“臻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仔细了,想必又是一不小心把安神香放多了,害的我一直睡到这么晚才行!”说罢,便朝着门外连声唤道:“臻儿,臻儿!” 臻儿匆匆推门而入,脸上难掩惊慌和战兢,“怎…怎么了,小姐?” 凤七寻抬眸轻瞥了她一眼,总觉得今天的臻儿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淡淡的道:“没什么,服侍我更衣吧!” 臻儿连连点头,“是,是!” 凤七寻望着外面大亮的天光,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现在是卯时一刻,还不算太晚呢!”臻儿小心的回答,似乎生怕凤七寻追问昨晚安神香的事情。 “嗯!”凤七寻点了点头,待一切收拾好以后,便起身向外走去。 臻儿急忙跟上,形容怪异的问道:“小姐您去哪儿?” “我瞧着今儿个的天气不错,想到处走走,或者去找荼雅公主一起骑骑马也不错。”凤七寻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继而微皱起了眉头,眼神怀疑的盯着臻儿,直把她看得眼神闪躲了起来,“小姐看什么呢?” “臻儿,你今天有些奇怪。”凤七寻说得一脸肯定,分析的更是有理有据,“从伺候我起床的时候,就开始匆匆忙忙的,如今更是慌张不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臻儿急忙摇头加摆手,“没有没有,奴婢怎么敢有事情瞒着小姐呢?” “要不然就是柒陌闯了什么祸?” 臻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把头摇得更厉害了,“没有,少爷很安分,没有闯祸!” “没有闯祸?而且还很安分?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难道他转性子了?”凤七寻一连四个怀疑,把臻儿问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却犹自故作镇定道:“兴许是身处他国,所以少爷难免会有些收敛吧!” 凤七寻赞同的点点头,“你说得对,毕竟是在北戎,他若是还像在大凛那般放肆的闯祸,皇上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哼,居然还知道收敛了,这小子看来的确是成熟了!” 臻儿讪讪的陪着笑脸,心道自家小姐要是知道少爷昨晚上干了什么事情,怕是绝对不会有上述的想法了。不过为今之计,是先阻止凤七寻听到任何有关勒桑王子的风声,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办法阻止嘛——因为凤七寻已经不由分说的大步迈出了分殿。 凤七寻刚一走出分殿没几步,就瞧见路过的宫人也好,侍卫也罢,都在看到她之后便议论纷纷,而且还齐齐向她投过来了佩服的目光,只差没有当面对她竖起大拇指了。 她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迎面就瞧见荼雅公主神色匆忙的朝这里走了过来。一瞧见她,先是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继而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七寻,你没事吧?” 凤七寻被弄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我……应该有什么事吗?” 荼雅公主忙摇了摇头,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事就好。我也是今天早上醒来后才听说,你昨晚和勒桑哥哥在鹿台玩猜猜猜的游戏,勒桑哥哥他素来狡诈,玩那个游戏从来没有输过,所以我一时担心你,就过来瞧瞧。看到你没事就好了,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荼雅公主一把勾上了凤七寻的肩膀,无比得意的说:“自然是你赢了勒桑哥哥的传闻了!哇,凤七寻,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不仅口才好,马术好,射箭技艺一流,就连玩游戏都玩得这么棒!居然能让勒桑哥哥甘愿认输,真是太厉害了!厉害!感觉自己能和你做朋友,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凤七寻闻言忍俊不禁,“能和北戎公主成为朋友,我才是捡到宝了呢!” “是吧是吧!我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不对,是无价之宝!哈哈哈!”荼雅公主大笑了几声,心情舒畅的看着凤七寻,“好了,见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就不多逗留了,下次咱们一起去骑马!” “好!” 荼雅公主前脚刚走,凤七寻就收起了脸上轻松的表情,板着脸沉声道:“出来吧!别偷偷摸摸地跟着了,我知道你在!” 话音落下,一个人从小径一旁的假山后闪身走了出来,低垂着头,眼神游离的唤了一声,“小姐……” “老实交代吧!昨晚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小姐,奴婢也不想……” “你只要回答有或者没有就可以了,其他的废话不用说!”凤七寻突然厉声喝道。 臻儿吓了一跳,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有,有!” “你!”凤七寻看着臻儿,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失望,“臻儿啊臻儿,我是相信你才让你派人替我看着柒陌,你倒好,没看住他便也罢了,居然还被他……策反了?” “奴婢没有,奴婢也就是这一次……”臻儿急忙辩解。 “你还狡辩?做了便是做了!这件事只有你和柒陌肯定办不成,说,还有谁?” 臻儿到底畏惧凤七寻的严厉,只好小声的嗫嚅道:“……还有封公子和茜儿公主!” “好啊!他自己不学好,竟然还带坏旁人,而且还是……公主?我真是后悔这么费尽心力的撮合他们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被柒陌带坏了,非得狠狠教训他不可!” 凤七寻说着,便转过身向护卫军居住的殿宇走去,脸上愤怒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活像是要去讨命的煞神! 臻儿心想,这下完了! “小姐,您等等奴婢,奴婢陪您一起去!”她疾步跟上凤七寻。 来到凤柒陌的分殿前,凤七寻先是下令谁都不许进去通报,更是严令不许臻儿开口,然后便缓步踏上台阶,来到分殿窗外,透过半开的窗子望了进去。只见一个金丝楠木的小圆桌前围了三个人,坐着的一男一女分别是封青越和赫连茜,而罪魁祸首凤柒陌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横飞的炫耀着他的战绩,那表情可谓是好不得意! 凤七寻表情一沉,不动声色的从微开的大门里走了进去。 第469章 姐姐之威 她刚一进门,封青越和赫连茜就注意到了她的出现,不约而同的直起了身体。不过在她极度冷寒的目光的逼视下,两人愣是谁都没敢出声提醒凤柒陌一下,任由尚未发觉的他手舞足蹈的说道:“我就说吧!这个计划铁定是万无一失,哼,小爷我早就看那个勒桑王子不顺眼了,你瞧他看茜儿那表情,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垂涎啊!垂涎!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岐王殿下在场,也会毫不犹豫的……” “毫不犹豫的什么?”凤七寻打断了他的话,在背后幽幽的问道。 “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凤柒陌激动的转过身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我问你毫不犹豫什么?嗯?”凤七寻语气和善的问道。 凤柒陌回过神来,急忙收回了踩在凳子上的脚,然后用袖子把凳子擦得干干净净的,再一脸讨好的推到凤七寻面前,讪笑道:“姐,您坐,您坐!”接着,他又殷勤的倒了一杯茶递给凤七寻,“您喝茶,小心烫!” 凤七寻接过茶杯。 凤柒陌趁机瞪了封青越和赫连茜一眼,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质问,为什么姐姐过来了,你们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提醒我一下? 凤七寻浅啜了一口热茶,淡淡的说:“别看了,他们倒是想给你提个醒来着,那也得敢啊!” “哈…哈哈,姐,这…这什么风儿把您给吹过来了?” 凤七寻抬眸,“怎么?不欢迎我来?” “哪儿能啊?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欢迎呢?您用过早膳了吗?这个时间应该是还没用早膳吧?正巧我们也都还没用,不如我们去用早膳吧?都快饿死了,饿死了!”凤柒陌作势还揉了一下肚子。 “是啊,是啊!”封青越也附和着站起了身来。 凤七寻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坐下,今儿个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一个都不许走!” 封青越闻言,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凤柒陌亦是不知道打哪儿扯过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低眉顺眼的沉默了起来。 凤七寻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座的三个人,最后落在了封青越的身上,淡声道:“茜儿公主我是不敢也没资格说什么,柒陌呢我是说什么都没用,所以我只能问你了!请问封公子,这整件事是谁计划的?” “是我!”凤柒陌抢先回答。 “我问你了吗?”凤七寻一个眼锋扫了过去,沉声斥道。 凤柒陌又喏喏的低下了头。 凤七寻继续看向封青越,表情温和的静待他的答案。 “是我计划的。”封青越抬起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柒陌得知了你被勒桑王子邀请赏月的事情,特地跑去找我商议,想要趁机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我以前就听说北戎的王子勒桑最喜欢玩一个整人的游戏叫猜猜猜,而恰巧用药又是我的强项,所以便同意了柒陌的提议!” “封大哥原是不同意的,是我软磨硬泡他才答应的!”凤柒陌忍不住插嘴道。 凤七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道:“闭,嘴!” 在她凌厉眼神的瞪视下,凤柒陌只好再次垂首答道:“是……” “柒陌找来了和你身形最为相似的茜儿公主,让她带上我做好的人皮面具,乍一看之下倒是真和你一模一样,然后我们一行四人便应邀去了鹿台!” “四人?”凤七寻回头看向臻儿,那眼神好似在说——还真有你啊? 臻儿不自然的别开了眼神,咬着下唇一脸的惴惴不安。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转回头继续看向封青越,“封公子请继续。” “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如果勒桑王子真的只是单纯的想邀请你赏月,那陪陪他也无妨,如果他想借机戏弄你,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好好的教训他一番,也让他知道一下咱们大凛郡主的厉害!”说这话时,封青越颇有些大义凛然的感觉。 凤七寻不动声色的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所以说他就是存心想戏弄我咯?” 凤柒陌忍不住插嘴道:“是啊,姐,那个勒桑王子简直太坏了,他怎么可以用那种方法戏弄一个女子呢?这简直就是羞辱啊!幸亏我们是有备而去,不然……” “不然怎么样?不然我根本就不会去,无论他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也无处可施,不是吗?”凤七寻冷声反问。 “是,我错了,姐,你让封大哥继续说吧!” “那个猜猜猜的游戏,靠的无非就是眼力和分辨力,我常年习读医书,又曾经翻越各大名山大川找寻草药,眼力和分辨力自然不差,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了茜儿公主一颗可解百毒的丹药,所以这次的计划绝对是万无一失!”封青越不无自信的说。 “是吗?那你们可否想到现在的情况?” 封青越挠了挠头,别开了眼神道:“这的确是在我们的计划之外,谁能想到那勒桑王子一直没输过啊?结果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传闻!” 凤柒陌朝着凤七寻挪了挪,扯着她的衣袖,撒娇道:“姐,这说到底还不是那个勒桑王子居心不良,我们不过是正常反击罢了!你就别生我们的气了!再说了,经过这一次,那勒桑王子铁定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烦了,多好啊!” “难道在你的眼里,勒桑王子是一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吗?”凤七寻皱眉反问。 “这……难道不是吗?” 凤七寻抽回自己的袖子,冷哼道:“北戎向来就是一个好战的民族,北戎皇室更是以争强好胜为荣,勒桑王子这次在你们手上吃了亏,一定会想办法在其他地方讨回来!你们这么做根本就不是在解决麻烦,而是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凤柒陌闻言霍的站起了身来,“那又怎么了?我们难道还怕他不成?他若是再敢找姐姐的麻烦,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哼!” “空口说大话能解决问题吗?先不说你和勒桑王子的争斗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大凛和北戎的不和,单就是对战这一方面,你就未必打得过他!” “姐,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凤七寻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质问道:“他能徒手撕开一匹狼,你能吗?” 凤柒陌惊讶的张大了嘴,木然的摇了摇头。徒手撕开一匹狼?那是何等的强悍啊?别说是他了,就连大凛朝的战神、岐王赫连沣都未必能做得到吧? “不能就老老实实呆着,别再给我惹麻烦了!有关昨晚的一切证据,全部都处理干净!”说罢,凤七寻就站起身,厉声吩咐到:“记住,昨晚去赴约的人是我!” “知道了!”四人齐齐点头。 第470章 凤七寻的挑战 出了护卫军所在的分殿,凤七寻皱起的眉头依旧没有丝毫缓解,只是面上已经不复刚才的严厉了。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不仅没有拦着少爷,而且还帮着他一起胡闹,如今闯了祸还是要让小姐你来解决!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臻儿满是愧疚的道歉。 凤七寻轻叹息了一声,“罢了,你们说到底都是为了我好,我不是不清楚,也不是不领情,我之所以会生气,不过是希望柒陌以后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能考虑一下后果!” “那……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正如您所说,勒桑王子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以他争强好胜的性格,一定会想尽办法扳回一城的!” “那便让他扳回一城好了。”凤七寻淡淡的说。 虽然她对勒桑王子并不了解,但是前世也多少听过有关他的传闻,说勒桑王子嗜血好战,智计过人,但是更擅长的是五行八卦之术,普天之下鲜有敌手。 “你说过修罗渡对五行八卦有研究,他现在可在岐王身边?”凤七寻问道。若是让勒桑王子以他所擅长的技艺赢她一次,大抵能消弭他对她的争胜之心吧! 虽然一时没有看穿凤七寻的考量,但是臻儿依旧老老实实的回答:“修罗渡向来是镇守祭月阁的,如今主上远离邕南,阁内诸多事务都需要三修罗来处理,展晔和司也随主上来了北戎,阁中诸事自然是离不了修罗渡的!” “这样啊……”看来是用不上修罗渡了,那么她能用的人就只有一个了——韩灵儿。 如果说和赫连沣在一起后,凤七寻心里对谁最有愧,那个人一定是韩灵儿!她清楚韩灵儿对赫连沣的钦佩和仰慕,也知道韩灵儿积存心间多年的情愫,而她也不止一次的声明自己和赫连沣没有任何关系。可偏偏人世间最不受控制的,便是人心和感情,她终是爱上了赫连沣,也终是要对不起韩灵儿了! 许是瞧见凤七寻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臻儿小心的问道:“小姐,咱们回去吗?” “不,咱们去韩氏兄妹所住的分殿!”说罢,凤七寻便抬步向前走去。 “韩家人?”臻儿顿时皱起了眉头,叫嚷着跟了上去,“小姐,您不是说再也不去招惹韩家人了吗?这又是要做什么啊?” 可惜凤七寻走得太快,听不见她的问题了。 韩灵儿等人居住的分殿里,韩泰正在园中练功,一把大环刀舞的虎虎生风。抬眼间瞧见凤七寻走了进来,他立刻收起了动作,下意识的戒备了起来,语带嘲讽问道:“这不是才到北戎没几天就已经声名鹊起的七寻郡主吗?不知道郡主前来,有何贵干呢?” 凤七寻刻意忽略掉他语气里的冷嘲热讽,语气平静的道:“请问韩三小姐在吗?我有件事想请她帮忙。” “灵儿不会帮你的,你请回吧!”韩泰干脆的拒绝,继而冷声下了逐客令。 “韩三小姐会不会帮我,恐怕不是你能做主的吧?”凤七寻抬眸问道。 韩泰面色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灵儿是我的妹子,难道我还不能替她做主了?凤七寻,我警告你,在我还好声好气同你说话的时候,赶紧滚!不然……” “不然?”凤七寻淡然的眸光落在了他手持的大环刀上,“不然韩大统领莫不是想用你手中的刀,砍了我不成?” 韩泰被她的话激怒,持刀直指凤七寻,眉目冷戾的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大不了我宰了你,然后亲自到皇上那里去领罪!”说罢,便挥刀朝凤七寻砍了过去。 “大哥,住手!”女子的轻斥声伴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一袭水绿色锦衣的韩灵儿站在门口,望着阶下亭亭玉立的凤七寻,淡声道:“郡主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灵儿,你不必理会……” “大哥,我自有分寸!”韩灵儿打断了韩泰想要阻止的话,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凤七寻略一颔首,抬步迈上了台阶,走进了房间。 韩灵儿把她请到了外间的桌前坐下,语气清淡的问道:“不知道郡主不惜激怒我大哥,也要见到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凤七寻极浅的一笑,她早就猜到如韩灵儿这般通透的人,一定会看穿她的用意——她的确是故意出言不逊,为的便是激怒韩泰,好让韩灵儿不得不出手阻止。 “我在门外已经说过了,我想要请你帮一个忙!” 韩灵儿轻笑,笑声中有些许嘲讽和自嘲,“我这个郡主的手下败将,还能帮上郡主什么忙呢?” “我们从未交锋过,何来手下败将一说呢?”凤七寻皱眉问道。 韩灵儿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战已败……” 只是就算胜了又如何,胜的了凤七寻的人,也赢不到那个人的心。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她就输了,并且注定会输的彻底! 瞧着韩灵儿面上落寞的表情,凤七寻才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刚想说几句话来缓解一下气氛,却见到她已然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浅笑着问道:“不知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呢?” “我想让你助我对战勒桑王子!”凤七寻望着她,目光灼灼的说。 第二天,勒桑王子便收到了凤七寻下的战帖,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要约他于当日下午在鹿台比试五行八卦之术。勒桑王子拿着战帖,睨着上面隽秀却不乏苍劲的字体,先是不屑的冷笑了几声,继而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随侍不明所以的问道:“王子何事如此高兴啊?” 勒桑王子一把将战帖丢给了亲随,目光倨傲的说:“也不知道这个凤七寻是太自负,还是太愚蠢,居然会邀约我比试五行八卦之术!” “放眼北戎,谁人不知道王子您最是擅长五行八卦之术,凤七寻胆敢以此来挑战您,最后怕是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亲随急忙殷勤的恭维道。 勒桑王子缓缓握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手,眸光阴沉的道:“我一定要把那晚丢掉的颜面,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471章 鹿台对战 高大雄伟的鹿台上,凤七寻凭栏而立,放眼望去可以把整个帝宫乃至邺城尽收眼底——只不过没有以往那般清晰明阔。不知怎么的,刚用过午膳,原本清朗明媚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漫漫风沙氤氲在天际,大有席卷而来的趋势。 听守卫帝宫的北戎护卫说,瞧这情形,怕是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龙卷风了! 又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凤七寻身上的披风鼓胀起来,像是迎风招展的旗帜一般山下翻飞。身后一直低眉顺目的臻儿突然抬起了头,缓步走到她身旁,和她比肩望着天际处如万马奔腾般狂涌而来的沙尘,目光平静而恬然。 “听说你的身体向来柔弱,这样的天气,应是要多穿些的!”臻儿淡淡的说。 凤七寻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的身体的确柔弱,比不得你常年呆在西北军营,身子比之男子都要康健的多,但是我还没有柔弱到处处都要裹成一个粽子,既行动不便也不美观!” “逞强!”女子轻吐出了两个字。 原来她并不是臻儿,而是带了人皮面具伪装成了臻儿的韩灵儿!她侧眸睇着凤七寻线条柔和,臻至完美的侧颜,心底突然就嫉妒不起来了。 “要不是岐王爷陪同皇上还有赫哲汗王出了邺城,一起去各部族作客,顺便拉拢人心,你何至于这么麻烦,还要应付那个素来以阴险著称的勒桑王子呢?” 凤七寻摇了摇头,转而对上她的目光,平静的说:“灵儿,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是逃也逃不掉的,而且我从来不喜欢逃避问题。”她移开目光,看向朝着鹿台缓缓行驶而来的车舆,淡淡的道:“勒桑王子那般争强好胜且极具征服欲的人,是不会因为岐王爷对我的维护,而放弃对我的挑衅的。相反的,他会愈发的想要试探我、战胜我,来挫败岐王,来享受胜利的快感!” “你的确是一个善于攻心的人,灵儿自愧不如!”韩灵儿由衷的说。 “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只能靠这个了……” 韩灵儿顺着凤七寻的目光向下望去,看到了走下车舆的勒桑王子,不由得问道:“你就对我那么有信心,认为我一定可以暗中输给勒桑王子?还是说……你打心底认为我根本就赢不过他,所以这一个局无须担心?” “五行八卦之术追根溯源还是传自中原,北戎蛮夷之族,就算学的再精妙,也不过就是些皮毛而已,岂能和深谙其中精华的你相提并论呢?所以我坚信,你不仅能够故意输给他,而且还能输得神不知鬼不觉!” 韩灵儿难得不好意思的一笑,“你这么说还真是过奖了!待会儿你就向勒桑王子提出需要一个人在旁辅助,他人向来自负,一定会答应你的,届时一切交予我便可!” 凤七寻点了点头,“好!” 不多时,勒桑王子便在两个亲随的跟从下来到了鹿台,朗声道:“抱歉抱歉,小王来晚了,还请郡主见谅!”说是抱歉,但是面上乃至语气里,却无半分惭愧的意思。 凤七寻倒也不在意,“无妨,汗王不在帝宫,很多事务想必都要交给王子来处理,未能及时到也实属正常。” “郡主可真是深明大义,既然小王人已经到了,咱们就抓紧时间,赶快开始吧!”说话间,勒桑王子已经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凤七寻略一颔首,“王子,七寻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王子应允!” “哦?你说来听听!” “七寻已经不碰五行八卦之术很久了,不免有些生疏,所以想要让贴身侍女在旁辅助作战!” 勒桑王子抬眸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的“臻儿”,点了点头,“准了!” “王子,这恐怕有些……” 身后的亲随刚一开口,就被勒桑王子不耐烦的打断了,“有些什么?你是不相信小王的实力?还是觉得小王连两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 亲随被痛斥了一句,一脸讪讪的退了下去。 “多谢王子!”凤七寻谢过勒桑王子,轻掀衣服前摆,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扮作臻儿的韩灵儿则在坐在了她右手边的位置。 凤七寻看着面前矮桌上的棋盘,上面木雕的兵将严阵以待,仿佛在静候她的号令。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勒桑王子微点了点头,“可以开始了!” “开始!”勒桑王子眸光一凛,朗声宣布道。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身的宫殿楼阁仿佛急速变换,成为了杀伐的战场,对战的分别是北戎和大凛的上万军队,军队后方坐镇指挥的则是勒桑王子和凤七寻、韩灵儿。 号角吹响,擂鼓敲响,伴随着震天的嘶喊声,双方的军队交战在了一起。 一开始,双方还算势均力敌,渐渐地大凛军队显现了颓势,大有节节败退之象。在后方指挥的勒桑王子命令军队乘胜追击,想要一举灭掉大凛朝的队伍,却不想中了对方的诱敌深入之计,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鹿台上,勒桑王子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屑和得意,渐渐转为了凝重和不甘,最后甚至有些愤怒。他全神贯注的操纵着面前的棋盘,一双薄唇紧抿在了一起。 凤七寻不明白五行八卦之术,自然不懂这一招一式间的战场凶险,不过瞧着勒桑王子的表情不如方才的轻松,便知他定是被韩灵儿压制住了。她不由得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想着莫不是韩灵儿身陷对战之中,胜负心渐盛,不肯轻易输掉了! “灵儿!”她声音极低了唤了一声,韩灵儿不为所动。 凤七寻悄悄从袖中掏出一根绣花针,这是早先臻儿交给她的,说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她拿着绣花针,趁人不注意轻刺了一下韩灵儿的手臂。 韩灵儿吃痛回过神来,才恍然自己一时好胜,差点就要灭了勒桑王子的军队。她感激的看了凤七寻一眼,急忙重新凝神进入了棋盘之中。 幻境再次出现,北戎的军队已经陷入了大凛军队的层层包围之中,眼看大胜无望,突然外围响起了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竟是有一队轻骑突破了重围冲了进来,一下子扭转了北戎的颓势,而大凛的军队也因为这突然的闯入被打乱了布阵,一下子如一盘散沙般溃不成军。胜负已然分明! 第672章 勒桑的承诺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勒桑王子和韩灵儿一起收回了心神。前者轻呼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对面凤七寻散落一片的棋盘,目光自豪却也佩服的道:“郡主,承让了!”要不是最后那一队骑兵,输的人怕就是他了! 凤七寻起身行了一礼道:“早就听闻勒桑王子精于五行八卦之术,如今看来倒真是七寻不自量力了,七寻多谢王子手下留情!”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勒桑王子明白刚才的凶险,也知道凤七寻这么说不过是给足了他颜面。他对凤七寻的敌意,顿时没有那么深了! “郡主也相当厉害,小王不过是侥幸胜了一次而已!” “王子过谦了!”凤七寻继续恭维,眸光却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鹿台入口的台阶,心道估摸着时辰有一个人也该到了。 果然,她才堪堪收回目光,荼雅公主便沿着台阶大步走了上来,一眼就瞧见已经结束的战局和面色有些苍白的凤七寻。她疾步走到凤七寻面前,握上她的手发现更是冰凉,气恼的抬头看向勒桑王子,“勒桑,我让侍女传给你的话,你是不是当做耳旁风了?我说过,七寻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许你再为难她,你听不懂是不是?” 一听“勒桑”两个字,勒桑王子便知道荼雅公主是真的生气了,因为以往她都是勒桑哥哥,勒桑哥哥的叫他,只有在气急的时候,才会直呼他“勒桑”。 “荼雅!”他急忙上前,语气安抚的说:“你说的话,哥哥哪一句不是牢牢记在心上的,怎么可能会当做耳旁风呢?” “那你还为难七寻?”荼雅怒视着他,沉声质问。 凤七寻急忙握了握荼雅公主的手,“荼雅,这次你可真是冤枉勒桑王子了,不是他为难我,是我主动向他挑战的!” “对对对,是郡主向我下了战帖,我不过是来应战的,我可没有为难她!”勒桑王子连忙附和道。 “真的?”荼雅公主看着凤七寻,不确定的问道:“真的是你主动挑战他的?” 凤七寻点了点头,“嗯,所以荼雅你不要生勒桑王子的气了!” “不行!”荼雅公主断然拒绝,并且振振有词的说:“就算是你下了战帖,勒桑哥哥身为男子,也不应该同你一个女子对战,更何况还是比试他最擅长的五行八卦之术,这说到底还是他有心为难你,好讨回前几日丢掉的颜面,所以才前来赴约的!” 荼雅公主一番话,只把勒桑王子的想法坦白了个十之八九,后者无奈的摊了摊手,“好好好,是我不够君子,行了吧?现在是比也比了,你还能怎么样呢?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与郡主为难便是了!” “我信不过你的话,我要你以北戎的月河神明发誓!” “好!”为了取信于荼雅公主,勒桑王子也是蛮拼的。他举起右手至于左胸前,朝着鹿台西北的方向,神色虔诚的说:“我勒桑在此向月河神发誓,从今往后,绝不会再为难大凛七寻郡主,若有违誓言,便被神明所弃,被族人所叛,生不如死!” 凤七寻紧抓着一下荼雅公主的手,不无担心的道:“荼雅,你让勒桑王子发这么毒的毒誓,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北戎族人对于神明向来是既虔诚又忌惮的,轻易不会发誓。 荼雅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这样我才能放心啊!再说了,如果勒桑哥哥以后不为难你,发个毒誓又有何妨?” 这时,勒桑王子已经发完誓转过了身来。 “这下,你们总该心满意足了吧?” 荼雅公主点点头,“嗯,满意了!”说罢,便看向凤七寻,有些可惜的说:“哎呀,本来想找你一起去骑马的,不过看你气色不太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嗯,谢谢你,荼雅!”凤七寻感激的道。 “我们是朋友嘛,不用那么客气,快回去吧!”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唤了一声候在旁边许久的“臻儿”,“臻儿,咱们回去了!” “是,小姐!” 望着凤七寻和臻儿一同离开的背影,勒桑王子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用五行八卦之术对战是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怎么凤七寻只是脸色稍稍苍白了一些,反倒她的那个侍女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模样,连脚步都虚浮了呢? “多吉,护送郡主回分殿!”勒桑朗声吩咐道,暗地里却低声嘱咐:“多注意一下凤七寻身边的丫头!” “是,王子!” “呦呵,没看出来呀,哥哥你还懂得怜香惜玉了?”荼雅公主出言调侃道。 “小王一直都很怜香惜玉,不过是你没看出来罢了!”勒桑王子大步上前,一把揽上荼雅公主的肩膀,“走,既然郡主不能陪你骑马了,那哥哥陪你去!” “走!”荼雅公主爽快的道。 凤七寻和韩灵儿一路不停的回到了分殿,刚一进屋,韩灵儿就脚步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臻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韩三小姐!你没事吧!” 韩灵儿摆了摆手,挪到桌前坐了下来,臻儿急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凤七寻则眉头紧皱的看着她,“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此番对战会这么损耗心力呢?” 韩灵儿喝了一口热茶后,抬起头问道:“就算我告诉了你又如何?你会改变主意不让我帮忙吗?你我都很清楚,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你也不会来找我帮忙,既然我注定是要去的,又何必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扰乱你和你的计划呢?” “事关你的身体,并非无关紧要!” “无妨,你也说过我从小生在军营,身体相比一般人自然要硬朗的多,这点损耗不打紧的!” 凤七寻在韩灵儿旁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说:“谢谢你!” “我差点毁了你的计划,你还谢我?”韩灵儿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 “可是结果还是顺利达成了,不是吗?”凤七寻看着韩灵儿,语气感激的道:“我只在乎结果,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韩灵儿,我欠你一个人情!我记住了!” 韩灵儿轻笑了一声,“你怎么跟着行走江湖的人一样?好了,忙我也帮了,事情也办成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的身体可以吗?用过晚膳再走吧?再不然,我让臻儿送你回去,或者让韩泰和韩旭谁来接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不过是暂时有些虚弱罢了!”说罢,韩灵儿便拒绝了凤七寻的一切提议,径直走了出去。 就在她离开之后,一道身影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分殿的假山后。 第673章 王子曾深情 勒桑王子的宫殿中,多吉单膝跪在大殿中央,把自己的所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斜躺在虎皮铺就的躺椅上粗犷男子。男子闻言微眯起了眼,“你是说,今日陪同凤七寻来鹿台比试的侍女是被人假扮的?而假扮那个侍女的人,是驻守梵城的征西大元帅韩忠的女儿——韩灵儿?” “是的,王子,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有错!” “有意思。我就说嘛,一直都不曾听过凤七寻会五行八卦之术的传闻,她又怎么会突然以此公然挑战我呢?原来不过是设了一个陷阱,为的便是得到我不再为难她的允诺!好一个聪明又阴险的女子!” 多吉抬起头,“王子,我们是不是要揭穿这件事?” 勒桑王子摇了摇头,“不必,我毒誓都发了,揭穿这件事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旁人不会觉得是凤七寻太过狡诈,反而会觉得是我愚不可及,居然会被一个大凛朝的女子玩弄在鼓掌之间,随意戏耍!”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多吉不甘心的道:“那七寻郡主明显是在拿王子当猴耍嘛!” “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我既然已经发誓不会为难凤七寻,便自然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只是其他人……她恐怕就管不着了吧?”勒桑王子眸光阴晦的道。 “王子指的是……韩灵儿?” 勒桑王子向多吉投过去了赞赏的目光,“不错,有长进,都知道小王我在想什么了!” 多吉忙腼腆的垂下头,“王子过奖!” “大凛朝的征西大元帅韩忠驻守梵城多年,在两国还没有交好的时候,我也曾带兵和他对战过几次,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我一直以为韩忠就只有韩泰和韩旭两个儿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女儿,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厉害的女儿,难怪会藏着掖着不让人知晓呢!” “韩忠元帅藏着这个女儿也是有原因的——听说韩灵儿不仅善于五行八卦之术,还是大凛朝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女,一岁便能言能走,两岁便熟读诗书,五岁便开始习武,十二岁已经可以随军上战场了!” 勒桑王子用食指轻击着桌面,若有所思的道:“天才少女么……”难怪他总觉得那场比试赢得不是那么舒心,明明必败无意的局势,后来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来应该不是他的布阵有多精心,而是对方刻意放了水,故意让他赢了! 想到这里,勒桑王子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可恶!”这时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让,居然还是他最自信的五行八卦之术,而让他的还是一个女子!怎么能不让他感觉到受到了侮辱呢? “王子……”多吉小心外加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生怕勒桑王子的怒气波及到他。 勒桑王子摆摆手,“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多吉急忙退了下去。 多吉下去了以后,勒桑王子就微闭起了双眼,躺在长椅上闭目养神。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总是出现一张脸,那是一张模糊到看不清楚五官的脸,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看清那张脸究竟是何种模样。 “韩灵儿,韩灵儿……”他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已经好多年了,都没有遇到这么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最初有这种感受是来源于乌洛央。 乌洛央是从小便伺候在他身边的侍女,聪明伶俐,生的更是美丽。她明明和他一起向一个来自中原的夫子学习五行八卦之术,却偏偏比他学的快且通透,经常得到夫子的夸奖。他不甘心,便处处找她的麻烦,害她受到母妃的责骂甚至责打。 可是每次,乌洛央都为微笑的看着他,安慰他说:“王子不要难过,乌洛央不疼!” 其实他才不难过,看到她受罚挨打,他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话虽这么说,女子明媚的笑颜以及笑起来时会完成一弯如勾弯月的眼睛,却不知不觉的走进了他的心。 他们一起讨论五行八卦之术,一起骑马打猎,但是每次比试乌洛央总会略胜一筹。后来赢得多了,她便会不动声色的让着他,让他偶尔也赢一次。用她的话说就是——因为勒桑王子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呀! 再后来,他不顾父汗和母妃的反对,强行娶了乌洛央为王妃,对她一心一意,宠爱有加,他们成为了北戎草原上最令人羡慕的爱侣。 大概这便是所谓的情深不寿吧!他们的幸福终是遭到了上苍的嫉妒,乌洛央在分娩之时遇到了难产,把他们的孩子连同他那颗心一起带到了天上。 他为此消沉过,狂躁过,甚至也大肆杀戮过,那些负责分娩的稳婆、侍女、大夫都被他屠戮殆尽。他还一度想要随乌洛央而去,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勒桑不是乌洛央一个人的勒桑,而是北戎的勒桑王子,是将来要统治这个民族的王。他不能也没有资格继续消沉。于是,他振作起来了,却成了一个以阴险和喜怒无常著称的王子。 他也曾先后娶过几名王妃,都是和乌洛央眉眼相似的,可是她们不是她,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以死相随的乌洛央。 她们不是…不是…… 他不在乎旁人怎么说他,克妻克子也好,天煞孤星也罢,总之他再不曾娶妻,也再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 可是莫名的,这个叫韩灵儿的女子引起了他的好奇,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长相,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个人,或者说,他迫切的想要确认,她是不是他失而复得的乌洛央! 夜色深沉,韩家居住的分殿里,韩灵儿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她猛地睁开眼,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仍旧觉得憋闷。 “看来白日的那一战到底是伤了元气……”她无奈的苦笑着低喃。 韩灵儿艰难的支撑着坐起身,下床走到楠木桌旁,颤抖着双手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顿觉舒畅了不少。然而就在她准备走回床边,继续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竟直直的朝着地面栽了过去。 第474章 韩灵儿病倒 韩灵儿心下一惊,想要挣扎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昏昏沉沉间,一条强而有力的手臂揽上了她的纤腰,她旋即掉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继而被人拦膝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睁开双眼,迷蒙的眼神对上了一双曜黑的眸子,闪亮亮的如同冬日寒夜里最璀璨的星星。只可惜她头脑晕沉,并不能清楚的分辨环抱着她的男子的身份,只能从他刚毅的面部轮廓和超乎常人般高大的身形,依稀判断出是一个异常健壮的男子。 韩灵儿不假思索的以为,抱着她的人是韩泰,并且咧开嘴一笑,呢喃道:“阿泰,这一次你比二哥中用!我差点就要摔一个狗啃泥了!” 男子没有理会她,而是抱着她径直走到里间,把她放到了锦榻上。他睨着脸色潮红的女子,不禁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额头滚烫,竟是发了烧!想来定是白日的一战耗费了她太多心力,以至于难以支撑,所以病倒了。 “明知道这次比试会耗费很多心力,你还是义无返顾的帮她,以至于把自己弄成这番模样,值得吗?”他轻抚上女子酡红的脸颊,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神智混乱的女子。 原来这个夜半潜入韩灵儿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戎名声赫赫的王子勒桑。他皱着眉头扯过一旁的锦被,想要给韩灵儿盖上,却屡次被她踢开了,嘴里不停呢喃着:“热……”且又开始动手去脱里衣。 勒桑无奈之下只好在床边坐了下来,想要强行给她盖上锦被,却不经意间发现她锁骨之下竟然有一颗红似鲜血的朱砂痣,身体顿时一僵——乌洛央也在同样的位置长了一颗朱砂痣!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上那颗朱砂痣,却终是用左手抓住了右手,继而站起身来背对着陷入昏迷的韩灵儿。 勒桑闭了闭眼睛,又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动作利索的替她盖好了锦被,然后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虽然北戎一直被称作是西北蛮荒,但是在邺城的帝宫中,却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树木,郁郁葱葱的令人赏心悦目。凤七寻起的早了些,便坐在廊下的矮桌旁,品着早茶,静听微风吹过树梢拨动树叶所响起的沙沙声,莫名的会让人心境平静。 “小姐。”臻儿从院外疾步走了进来,看表情似是挂着些许担忧,“韩三小姐病了,似乎是昨个儿一会去身体就不太好,过夜之后便发起来高热,竟是愈发严重了!” 凤七寻忙站起身来,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在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封公子,他正被韩家的侍女带领着,急匆匆的向韩家的院落赶去了,听说北戎的御医也都过去了!” 一听到惊动了北戎的御医,凤七寻本能的认为韩灵儿病的不清,立刻下了台阶,疾步朝着院外走去,“我过去瞧瞧!” 臻儿见状,忙跑进屋里取了凤七寻的披风,脚步不停的跟了上去。 凤七寻刚一走出院门,迎面便瞧见悠闲踱步而来的凤柒陌和赫连茜,还没来得及想他们俩怎么凑到一起了,就见凤柒陌兴奋的向她招了招手,一溜儿小跑的来到了她跟前,甜甜地叫了一声——“姐!” 凤七寻略一点头,正想擦过凤柒陌继续向前走,却被后者扯住了袍袖。 凤柒陌睁圆了眼睛,指着自己道:“姐,是我,是我呀!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直接过去了?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凤七寻拍了拍凤柒陌的肩膀,语气略显敷衍的说:“柒陌,姐姐现在没空和你聊天,等姐姐回来了再说啊!”说罢,便迈步向前走去。 “不行!”凤柒陌把脸一拉,又一把将凤七寻拽了回来,“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啊?你不给我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赫连茜也走上前来,不无疑惑的问道:“是啊,七寻姐姐,是发生什么要紧事了吗?” 凤七寻扯开凤柒陌的手,“灵儿生病了,听说病的还不轻,我得去看看她!” “灵儿?灵儿?”凤柒陌皱眉想了半晌,才想起来她指的是韩家的韩灵儿,立刻没好气的大步上前,拦住了凤七寻的去路,“不许去!她可是韩家的人,你去看她干嘛?忘了上次的教训了吗?” “柒陌!”凤七寻板起了脸,沉声喝道:“让开!” “我不让!韩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才好呢!”凤柒陌恶狠狠地说,似乎还在对上次凤七寻被韩家人下药的事情耿耿于怀。 凤七寻没想到因为她的事,会让凤柒陌对韩家人有那么深的成见。她站定脚步,直视着双眼愤怒的凤柒陌,解释道:“韩家的人固然可恶,但不是所有韩家人的心肠都像韩硕他们那般歹毒的!韩灵儿帮过我——就在昨天,她和我一起在鹿台对付了勒桑王子,赢得了他再不为难的承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在解决你们惹下的麻烦!她因此生病了,难道我不应该去看看吗?” “这……”凤柒陌原是不明白其中原委,才会对此多加阻拦,如今明白了韩灵儿对凤七寻甚至可以说是对他们的帮助,自然不会再固执的拦着凤七寻了。 他闪开了路,低垂着头说:“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去……” “你?”凤七寻挑眉,半信半疑的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也去看看她,不行吗?顺便谢谢她出手相助,你别看我平日里冲动鲁莽,对韩家的人敌意又颇深,但是我还是很恩怨分明的!”凤柒陌一脸别扭的说。 凤七寻轻轻一笑,“行,当然行了!不过……”她的眼神逡巡在凤柒陌和赫连茜的身上,这才发现刚才他们两人似乎是一起过来的,不禁疑惑外加八卦的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还一起过来找我?” 赫连茜俏脸一红,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不过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了,所以才一起过来的!” “哦?这么巧啊?”凤七寻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瞧着赫连茜一张俏脸通红,凤柒陌十分仗义的挡在了她面前,语气霸道的说:“茜儿就是和我一起过来的,怎么?不可以吗?谁规定我们不能一起来找你了?” 第475章 爱本自私 凤七寻无所谓的挑挑眉,“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只不过是好奇,所以随口问问罢了,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有?”凤柒陌心虚的别开了脸,赫连茜亦是眼神游离,就是不肯和凤七寻对视。 这番模样,一瞧就知道是有鬼! 凤七寻上前撞了凤柒陌一下,眼神狡黠的问道:“真的没做亏心事?我可都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人之间……有猫腻!” 凤柒陌向旁边躲了躲,故作镇定的说:“有什么猫腻呀?姐你又在乱猜,我不理你了!” 凤七寻轻笑了笑,不再继续追问了,这有些事情啊不能逼的太紧,尤其是感情的事,关心太盛的话容易适得其反。 没用多少时间,一行四人便来到了韩家人所住的院落里。 韩泰守在门外,一瞧见凤七寻等人走进了院子,立刻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知道凤柒陌冲动的性子,凤七寻首先安抚性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对韩泰说:“我们听说灵儿病了,所以想来看看她!” 韩泰冷哼了一声,眼神轻蔑的说:“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灵儿的身体一向很好,现在会突然生病,还不是因为被你叫去帮了个什么忙?你居然还有脸过来!” 凤柒陌终是看不下去韩泰对凤七寻的态度,指着韩泰沉声道:“韩泰,你说话放尊重点!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你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怪在我姐身上?” “无缘无故?要不是灵儿为了帮你们……”记起韩灵儿交代说,她帮忙凤七寻对付勒桑王子的事情要严格保密,韩泰只好气呼呼的说:“总之就是为了帮你们,灵儿才会耗费了太多精力,一时支撑不住病倒的!” “我知道,灵儿是因为帮了我,所以才生病的。但是我之前确实不知道,她会因为帮我而生病,不然我也不会厚颜无耻的请她帮这个忙!” 凤七寻平和的态度,反倒让韩泰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你知道便好。” “所以还请韩统领让我们进去看一看灵儿吧!我们真的只是看看,不会打搅到她休息的。” “这……” 韩泰还在犹豫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身月白长袍的韩旭走了出来,眉目清俊的容颜上挂着恭谦有礼的浅笑,“三位请!” 韩泰皱眉看着起身向里面走去的三个人,转而看向倚在门边的韩旭,“阿旭!” “是灵儿让他们进去的。”韩旭一句话便堵住了他所有的反对。 房间的内室里,韩灵儿躺靠在锦榻上,脸色有些微苍白。瞧见凤七寻等人进来,她面前的笑了笑,“不过是一点小病,还劳烦你们来看我。” 凤七寻在床边坐了下来,睇着女子憔悴的面容,语气愧疚的道:“快别这么说了,如果不是因为帮我,你也不会病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紧握住韩灵儿的手,满眼都是心疼,“怎么就病的这么严重了呢?封青越怎么说?御医又是怎么说的?” “都说是普通的发热,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过是来势凶猛了一些罢了!” “无大碍就好,这几日就多休养一下吧!” 韩灵儿点了点头。 凤七寻回头看了凤柒陌一眼,后者一脸别扭的挪了过来,声如蚊蚋般说了一句:“对不起!” “嗯?”韩灵儿有些不明所以。 “大声点!”凤七寻命令道。 凤柒陌只好硬着头皮向韩灵儿鞠了一躬,大声喊道:“对不起,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韩灵儿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刚才阿泰对你们的态度恶劣,你们不要介意。其实在来之前,父亲就交代我们说,无论叔父和雍王府凤家有怎么样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始终是你们的舅父,我们也是不可分离的一家人。一家人没必要说对不起!” “韩…舅父真的那么说?” 韩灵儿点点头,“以前,父亲便是最疼爱姑母的,如今姑母不在了,他不会不管你们的,而只会更疼爱你们!” 她的话,更是让凤柒陌愧疚的抬不起头来,借故护卫军中还有事跑了出去,赫连茜也急忙跟了出去。 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韩灵儿开玩笑的说:“雍王府怕是要出一位驸马爷了!哦不,应该说是,小王爷怕是要迎娶一位公主做王妃了!” “连你也看出来了,看来我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凤七寻倾身,替韩灵儿重新挪了挪枕头,让她靠着更舒服了些,才认真的道:“虽然你一再说昨日的事情没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认认真真的向你道谢和道歉,灵儿,这次真的难为你了!” 韩灵儿摇了摇头,“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一想到岐王陪皇上自部族回来后,会因为听到你被勒桑王子为难的事情而忧心,我便舍不得了,想着能替他分担些也好……” “灵儿……” “你放心吧!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知道岐王爷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更是一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如今他心里有了你,怕是再难容得下旁人了!” 韩灵儿的表情释然,只是看在凤七寻的眸中难免心疼。这个她痴恋多年的男子,这个令她魂牵梦绕了多年的男子,这个她曾经发誓非他不嫁的男子……她终是要放弃了! 凤七寻走在石砖铺就的道路上,脑海中盘旋不散的是韩灵儿不舍却决绝的脸,心底忍不住一阵一阵的苦涩袭来。她一直都知道,人世间最自私的莫过于男女之间的爱情,可是真当别人用心痛来成全了自己的幸福,她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 突然,一双强健的手臂环住了她,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想什么呢?” 凤七寻惊喜的回头,果不其然的瞧见了一脸风尘仆仆的赫连沣。多日不见,他冷峻的面庞似乎又消瘦了,下巴上也生出了青色的胡茬。 她不由得靠进了他的怀里,“我在想,我们在一起幸福生活的背后,定是有很多人伤心和不幸的吧!” 赫连沣心下一滞,刚想出言劝慰她,却见她微扬着头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所以我们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才不会辜负了那些忍着心痛放弃的人!” “嗯!我们会的!”赫连沣点了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第476章 城门楼调戏 不知道是不是韩灵儿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韩、凤双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韩泰对凤七寻的态度也不如以往那么戒备和饱含敌意了,甚至于对凤柒陌,也不再是一见面就想掐架了! 这一转变是凤七寻从未想过,却是她十分乐意看到的,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更何况韩灵儿兄妹怎么看都是实力极为强劲的对手! 帝宫的大门外停了一辆马车,三个外形出色且气质出众的男子骑着骏马,徘徊在马车前方不远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什么。凤七寻立在马车后方,目光期盼的望着大门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谁。 荼雅公主掀开车帘,语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七寻,你等的人还来不来了?这么多人可都陪你等着呢,别到时候空等一场!” 其实凤七寻心里也不确定,她等的人究竟会不会来,所以只能抱歉的看了荼雅公主一眼,“再等等吧!应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帝宫内远远传来了马蹄声,凤七寻面上一喜,急忙抬头望向大门处,却只见到一人一马驰骋而来,只不过马上之人却不是她等待许久的人。 “别告诉我你等的人是他?”荼雅公主不禁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朝着赫连沣的方向看了一眼。 凤七寻缓步上前,在被勒住的马前站定,扬头看向马上之人,“韩二公子。” “灵儿托我前来向你道歉,她突感不适,恐怕不能同各位一起去月河山游玩了!”韩旭面带歉意的说。 “无妨,既然灵儿身体有恙,自然应当好好休养,有劳韩二公子传信了!”凤七寻轻施了一个礼,淡淡的道,面上丝毫没有久等之后的不耐和愠恼,让韩旭不禁心生好感。 这时,发现这边情况的凤柒陌驭马行了过来,“韩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替灵儿来给郡主传句话的,现在任务已经完成,这就要回去了!”韩旭回答。 凤柒陌上前,盛情邀请道:“正好我们要去月河山游玩,顺便看看北戎的日出和日落,韩二哥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和我们一起去吧!” 韩旭正要摆手拒绝,却被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的赫连茜给抢先了,“去吧去吧!韩二哥也一起去吧!人多了热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韩旭思考了片刻后,笑容温雅的道。 一行数人的队伍缓缓离开后,帝宫的城门楼上才缓缓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托韩旭以身体微恙为借口,拒绝了凤七寻邀请的韩灵儿。 此时此刻,她望着远去的队伍,深情的目光幽幽的锁定在了某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唇边渐渐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的确是打算放手了,可是那不并代表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倾慕多年的男子对其他的女子呵护备至。她怕,怕自己做不到心甘情愿,怕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的痴恋,怕那颗早已绝望的心死灰复燃。 韩灵儿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裹了裹身上厚厚的青裘,正想转身走下城门楼,却听到身后悠悠的响起了男子阴沉的嗓音,“韩三小姐的身子尚未痊愈,怕是不适合这般吹风吧?” 她回过头,不经意间对上了男子阴翳的双眸,那入鹰隼般的目光仿佛能直直看入她的内心,让她无处可逃。她本能的别开眼,屈身施了一礼,“见过北戎勒桑王子!” “韩三小姐不必客气!” 韩灵儿直起身,语气淡淡的道:“王子若是没什么事,容灵儿先行告退!”说罢,便缓步向城门楼的阶梯处走去。然而在经过勒桑王子的时候,后者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生生顿住了她前行的脚步。 “你!”韩灵儿眉头微皱的仰起头,眼神不悦的睇着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勒桑。 “韩三小姐身染重病,说到此还是拜小王所赐,不如就让小王护送三小姐回去吧?”勒桑紧锁着她的双眸,意有所指的道。 韩灵儿心下一惊,心道这个勒桑王子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在诈她?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装傻到底,“灵儿……不明白王子的意思。” 瞧着她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勒桑反倒觉得愈发有趣了。他用力一拉,便把她扯进了自己怀里,左手顺势揽上了她的纤腰,逼视着她的双眸,“三小姐莫非是希望小王说破么?那日鹿台一战,陪在凤七寻身旁,甚至代替她与我对战的难道不是……” 韩灵儿用力推开了勒桑王子,也打断了他的话,“是有如何?反正七寻姐姐如今已经得到了王子的允诺,难道你还能因此反悔不成?” 勒桑王子勾唇一笑,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她,而韩灵儿也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她后背抵上了城墙,退无可退,男子才挑眉道:“小王从未说过要反悔,反正只要岐王一回来,我是怎么都不能再招惹凤七寻了,索性就卖给荼雅一个人情也好。”他幽深的目光逡巡女子秀美的小脸上,“其实,我感兴趣的人……是你!” “我?” “对!真的很难想象,一个这般年轻美貌的女子,居然身怀如此厉害的五行八卦之术,怎么能不让小王感兴趣呢?” 韩灵儿冷笑了一声,“王子恐怕误会了,灵儿的五行八卦之术不过尔尔,大凛朝比灵儿强的人数不胜数,王子应该对他们更感兴趣才是!” 似乎见不得韩灵儿的冷笑,勒桑王子的眼神蓦地阴沉了下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厉声威胁道:“不许用那种眼神看我,更不许对我冷笑!否则——” “否则?”韩灵儿挑眉,“否则什么?王子别忘了,你就算身为王子,也不过是北戎的王子,并不能拿我怎么……唔唔!” 话还没说完,勒桑王子就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韩灵儿蓦地瞪大了双眼,眼神愤恨且屈辱的盯着放大到面前的俊颜,下意识的抬腿向勒桑王子的某个部位袭击过去。 “啊!”勒桑王子低呼了一声,吃痛松开了对韩灵儿的钳制。后者一边大骂着“登徒子”,一边抬手准备狠狠地甩给勒桑王子一个耳光。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握住了韩灵儿的手腕,笑着问道:“怎么?踢了一脚觉得不够,还想再给一巴掌?” 第477章 第一印象很重要 韩灵儿紧抿着嘴唇,用力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摆脱勒桑王子的钳制,“你放开我!”她眸光渐冷,厉声质问道:“难道这就是北戎皇室的待客之道吗?随意轻薄女子?” 勒桑轻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她泛着冷意的语气,不过也没用放开她的手。“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这手我是不会放开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答应做我的王妃!” 韩灵儿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抬眸狠狠的瞪视着勒桑王子,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四个字——“痴,心,妄,想!”别说她不会远离故土嫁到北戎,就算她同意远嫁,也不会嫁给像他这样的阴险又浪荡的王子! 勒桑王子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痴心妄想么?还真是头一次有女子敢这么说我!三小姐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呢!不过没关系,小王我向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你越是拒绝我,我便是越是想要娶你——因为只有面前的困难越大,征服困难后的胜利感才会越强!” “你为什么一定要征服我呢?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官家小姐而已,不值得一提,如果你想要追求胜利感,大可以比我身份地位更高的人!” 勒桑王子赞同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怎么办?我好像只对你一个人感兴趣,这大概就是你们大凛人常说的‘缘分’吧!” 要不是身为女子的教养和礼仪,韩灵儿真想当场啐他一口,顺便说一句“我呸”,一个娶过数任王妃,看中的女子基本靠抢的人,居然还敢跟她说什么缘分?呵,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怎么,你不相信?”勒桑王子挑眉问道。不知怎么的,刚刚女子眉眼之间掠过的不屑,轻而易举的便刺痛了他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韩灵儿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被紧握着的手腕,冷笑道:“缘分是讲求顺其自然的,王子这般霸道强势,动不动就喜欢武力征服,你让我如何相信?” 勒桑王子蓦地松开了手,一拳打在了城墙上,沉声吼道:“我说过,不要对我冷笑!” 韩灵儿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僵直着身体看着他。 勒桑王子收回拳头,看着受到惊吓的女子,“你不相信是吧?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相信你注定是我的女人!”说罢,他便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韩灵儿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她揉着自己泛疼的手腕,不禁自言自语道:“真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以为自己是谁啊?神吗?你说我是你的女人,我就是你的女人啊?莫名其妙!” 勒桑王子走出很远以后,又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廊柱上,气恼的说:“不是说要慢慢来的吗?怎么还是这么冲动?你不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吗?现在全被你给毁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起方才的场景,明明韩灵儿的一言一行皆和乌洛央相差甚远,可是却总给他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心动。 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自言自语的说:“可是就是忍不住啊,忍不住想要抱她,想要亲她,还想要……啊啊啊啊,勒桑,你能不能不像一个发情的野兽一样?不过她的唇真的好软好软!” 路过的宫人和侍卫都不由得偷瞄着勒桑王子,不明白这个一向以冷血残酷著称的王子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走廊里,而且还一会儿微笑一会儿严厉的,让人颇觉瘆得慌! 察觉到旁人的目光,勒桑王子立刻板起了脸,厉声道:“看什么看,都滚远点儿,别打扰我!” 宫人们受到呵斥,急忙唯唯诺诺的离开了。 凤七寻等人的队伍出了帝宫大门,便直奔邺城城门而去。在快要抵达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人一马在布告栏前左右徘徊,马上之人一身靛青锦衣,眉目俊秀,风姿翩然。 “吁——” 臻儿勒停了马车,凤七寻掀开帘幔,望着打马前来的俊逸男子,刚想开口发问,荼雅公主便从马车里探出了头,一脸惊喜的道:“殿下等很久了吧!”她继而转过头向凤七寻解释道:“是我邀请太子殿下和我们一起的,反正他在帝宫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放松放松。而且小王爷也说了,人多了热闹嘛!” 荼雅公主的话说的在理,凤七寻自然不好反对,而且瞧着赫连煜满是期盼的眼神,着实让人不好拒绝,于是她只好点点头,“殿下能来,我们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呢?” 月河山是北戎境内最高的山,也是北戎的神山,而月河神则是北戎族人最为尊崇和敬仰的神明。相传月河神就居住在月河山上,食天之灵,吸大地之灵气,能幻形化物,更能实现人的愿望——前提是你能有幸得见。 传说终归只是传说,神明之事向来不过是虚无罢了,不过攀登月河山,在山顶之上看日出日落却成为北戎族人最热衷的乐事,没有之一。比起海上的日出日落的恢宏磅礴,月河山的日出和日落则别有一番独特的美,亦如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北戎族民一般! 他们一行数人抵达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草草的用过了午膳,便继续向山顶处行进,好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安营扎寨的地方。幸运的是,到达山顶后没过多久,他们便找到了一个被风坡,赫连沣和韩旭便开始驻扎帐篷,赫连煜等其他人则在一旁打下手。 帐篷搭建好了以后,就要开始准备晚膳了。因为他们还要一起看日落,所以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准备好丰盛的晚膳,这样光靠在外行军的赫连沣和韩旭就不够了。于是荼雅便提出了一个建议——分工合作。 “臻儿就留下来看着这些东西,我们剩下的人则两两分成一组,分别负责打猎、砍柴、捕鱼还有采集蔬果!”荼雅公主一一环视众人,拍了拍手道:“嗯,正好八个人,诸位是决定各自组合呢?还是……”她不知道打哪儿拿出来了一把竹签,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还是抽签决定呢?” 第478章 分工合作 众人见状,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我和……”赫连煜刚一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赫连沣大步来到凤七寻旁边,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不容置喙的道:“七寻必须和我一组,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凤七寻懊恼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反对他的话,而是看向站在大石头上的荼雅公主,“我和岐王爷一组好了,旁人怕是也受不了他专横霸道的性子!” “好,七寻和岐王一组,还有谁自愿组合的?”荼雅公主看向剩下的人。 “我……”凤柒陌和赫连茜一起开的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一笑,还是凤柒陌主动要求道:“我和茜儿公主一组!” “可以!” 剩下为数不多的三年一女,封青越先是看了看站在大石头上威风凛凛的荼雅公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又瞧了瞧一旁注意力明显放在了凤七寻身上的赫连煜,果断的选择了并肩站在自己身边的韩旭。 “韩二哥和我一组,没问题吧?”他向韩旭使了一个眼色,故意问道。 韩旭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正好在下有一些医学方面的问题,需要请教封公子!” “韩二哥客气了!” 荼雅公主瞧着大家都各自组好了队伍,内心小小的窃喜了一下,动作利索的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赫连煜的肩膀道:“既然别人都组好了,只能我们俩勉强凑成一组了,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赫连煜淡淡的笑了笑,“自然不会,有劳公主了!” “好说好说!” 分组结束后便是分工,赫连沣武功高强且又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所以打猎的任务非他莫属;凤柒陌和赫连茜同样年轻贪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捕鱼的任务;采摘果蔬虽然简单,但是由于山林草莽,蔬果性质难辨,所以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通识草药、可辨别食物有毒与否的封青越那一组;最后就剩下砍柴的任务,自然是非荼雅公主和赫连煜莫属了! “好了,大家各自分头行事,一个时辰后无论成果如何,都要在此集合!”荼雅公主用她一贯的口气说道。 “好!” 众人纷纷应声后,便各自从不同的方向出发进入了森林。 森林中树木茂密,草木丛生,赫连沣身上背着弓箭,一手用佩剑拨开交错生长的野草,一手紧牵着凤七寻不放,似乎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瞬间消失不见了一样。凤七寻则望着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不由得微扬起了唇角。 “这样看,我们好像一对寻常的夫妻一样,你为了营生上山来打猎,却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所以不得不把我也一起带过来,可惜我什么都不会,只能给你添乱!”凤七寻声音极轻的说。 赫连沣的脚步一顿,继而继续向密林中走去,同时细听着周围动静,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因为那极有可能是一个肥美的猎物。 就在凤七寻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男子低沉且好听的嗓音响起,“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抛下一切,和你只做一对最寻常不过的夫妻。届时,哪怕你一辈子都只会给我添乱,我也心甘情愿!” 凤七寻满足的笑了,笑容一如头顶从树叶缝隙中透射下来的日光,温暖且美好。 月河山的密林深处有一处湖泊,湖边上生长了茂密的花草,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鱼儿在自由的游来游去。此时,凤柒陌和赫连茜并肩站在湖岸上,望着湖中的游鱼咽了一口口水,仿佛它们已经变成了美味可口的食物,正等着他们大快朵颐。 赫连茜正要脱鞋下水,却被凤柒陌阻止了,“我来!” 他卷起裤管,脱掉鞋子丢到一旁,然后拿起削尖的木棍,缓缓向湖中走去。赫连茜则抱着竹篓蹲在岸边,不时关心的提醒道:“你小心点,小心脚下的青苔还有水草什么的!” “放心吧!”凤柒陌自信的一笑,举起手中的木棍就朝着湖中戳了过去。只可惜初战不利,被狡猾的鱼儿给溜掉了,不过他没有气馁,继续全神贯注的盯着湖中的游鱼,然后看准时机猛地一戳,终于插上了一条又肥又大的鲤鱼。 “看,我抓到了吧!”凤柒陌举起木棍,一脸炫耀的道。 “哇,好棒啊!柒陌,你真的太棒了!”赫连茜一下跳了起来,拍着手称赞。 注意到她脚下光滑的时候,凤柒陌不禁担忧的大喊了一声,“你小心,可别滑……”话还没说完,只听“啊——”的一声惊叫,赫连茜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了石头上。 凤柒陌急忙跑过去,手忙脚乱的把她扶了起来,又是关心又是害怕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疼……”赫连茜皱着眉头,疼的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儿。 “疼?哪儿疼啊?”凤柒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脚疼!”赫连茜扁着嘴说。 凤柒陌这才发现,她似乎是扭伤了脚,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没事,就是扭到了,等待会儿到了营地,让封大哥给你弄一下!你先在这里坐着,等我再抓两条鱼,然后背着你回去!”说罢,他就站起身,重新向湖里走去。 “不许乱动哦!”他不放心,又回过头叮嘱了一遍。 赫连茜重重点了点头,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密林的另一边,赫连煜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性以后,才对荼雅公主说:“公主你就捡一些掉落的干树枝就可以了,砍柴的事情我来就好!” “你会砍柴?”荼雅公主一脸惊奇的问,没想到赫连煜身为堂堂的太子,竟然也会砍柴这么平民的事情。 赫连煜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斧头,利索的砍掉了树上的枝干,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这有什么会不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荼雅公主扑哧一笑,“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幽默!” 赫连煜轻笑了笑,心道他纵使再幽默,也换不来那个女子真心的笑颜。 荼雅公主抱着一手的柴火,悄悄的凑近赫连煜,本想吓他一跳,却不曾想他突然看了过来,并且眼神蓦地一凛。 “怎…怎么了?”荼雅公主结结巴巴的问。 “别动!”赫连煜低声命令,同时右手移到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匕,不由分说的朝着她的头顶挥了过去! 第479章 向流星许愿 荼雅公主听话的不敢移动身体分毫,瞪大了眼睛望着赫连煜靠近的身体,一张俏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直到从头顶掉下来半截蛇身,她才尖叫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男子近在咫尺的身体。 知道她受到了惊吓,赫连煜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和的安抚道:“别害怕,不过是一条花蛇而已。” 荼雅公主双手紧抓着他的前襟,小心的睁开眼睛,直到看见地上断成两截的蛇身,她才松开紧抓着赫连煜衣服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一脸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赫连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俯身一一捡起荼雅公主因为受惊而掉落在地上的柴枝,重新递给她,自己则背起一旁捆扎好的木柴,浅笑着说:“这些应该足够了,咱们回去吧!” 荼雅公主讷讷的点了点头,“嗯!” 赫连煜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其他的人都已经回来了,而且看样子都是收获颇丰。 赫连沣和凤七寻一共猎来了两只山鸡、一只野鸭还有一头羚羊,封青越和韩旭则摘来了不少野生的果子,还有一堆可食用的山菇野菜什么的。凤柒陌也捕获三四条鱼,只不过赫连茜似乎受了伤,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让封青越检查着伤势。 赫连煜急忙放下了背上的木柴,疾步走到赫连茜旁边,蹲下身子问道:“怎么回事?受伤了吗?严重吗?” “太子哥哥……”赫连茜唤了他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神情沮丧的凤柒陌。 赫连煜这才想起,赫连茜是和凤柒陌一起出去了,她受了伤,凤柒陌怕是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和内疚的。他于是收敛起了担忧的神情,起身走到凤柒陌旁边坐了下来,亲昵的搭上了他的肩膀道:“我这个妹妹向来胡闹,凡事又不懂个轻重,看来这次是给小王爷惹麻烦了!” 凤柒陌抬起头,笑容勉强的摇了摇头说:“殿下言重了,应该说是我没有照顾好茜儿公主!” 赫连煜连连摆手道:“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茜儿什么德行,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会不清楚吗?” “哥,你又说我的坏话!”赫连茜耳尖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满地抱怨道。 “瞧瞧,还不让人说了!”赫连煜无奈而又宠溺的说。 看着赫连茜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模样,凤柒陌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的自责也减轻了不少。凤七寻见状,对赫连煜投过去了感激的目光,后者则回给了她一个温和的浅笑。 这本是极其平常的互动,不知怎的落在荼雅公主的眼中,却颇觉得不是滋味。她收回胶着在赫连煜身上的视线,抿了抿嘴唇,若无其事的把捡拾来的木柴递给了正在生火做饭的臻儿。 众人用过晚膳以后,便拍成了一排,齐齐地坐到了山顶处,一起欣赏夕阳西下之时的波澜壮阔。火红的颜色铺满了大半个天空,仿佛是一场瑰丽夺目的盛宴,用浓墨重彩的方式极尽渲染着夕阳的无限美好。 凤七寻靠在赫连沣的肩头,两人的双手交叠握在一起,一起看着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夜色的幽蓝从天际处缓缓蔓延开来,仿佛拉开了一张深蓝色的布,最终兜头罩了下来。 “多希望这一刻能够就此停止,多希望我们一直是快乐无忧的模样……”她微闭着眼睛,兀自呢喃自语。 其实有着同样想法的,又何止是凤七寻一人? 彼时的赫连煜,眉目俊秀的容颜上挂着极浅的笑容,盈盈的眸光若有似无的游离在女子莹白如玉的娇颜上,唇边的笑意弥漫起了深深浅浅的苦涩,而在他旁边,荼雅公主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他的身上,那目光里多得是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深情和希望,或者说是……奢望! 这一边,凤柒陌和赫连茜肩并肩坐着,前者微仰着头遥望着漫天的繁星,刀削般的薄唇上扬起了略显阴柔的笑,而后者则侧眸睇着他,唇畔亦是微扬的浅笑。 看着男子向后支撑着身体的双手,赫连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悄悄伸出了手。不过在她的左手碰到凤柒陌右手的同时,后者竟出乎意料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并且握的很紧很紧,仿佛怎么都不愿松开似的。 赫连茜心里一喜,好像吃了蜜糖一般的甜蜜在心头弥漫开来。 坐在最左边的封青越拿手肘碰了碰他身边的韩旭,苦着脸说:“喂,韩二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可怜?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甜甜蜜蜜的,剩下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只能在一旁干瞅着,就算想勉强凑活一下都没可能!” “怎么没可能?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还是很乐意考虑凑活一下的!”韩旭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笑容极尽阴险且暧昧。 封青越闻言,干巴巴的笑了几声,伸手轻拍着韩旭说:“哈…哈哈,韩二哥,你别闹了!你这向来眼高于顶的,就我这样的货色,您会放在眼里?恐怕白送给您,您都不会要!所以我就不自告奋勇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嘿嘿,没说过!” 韩旭轻瞥了她一眼,“谁说我跟你闹了?” 封青越顿时僵住了身体,继而打了一个冷颤,又“咕咚”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韩…韩二哥,我…我……我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没…没有什么别的爱…爱好,更不好龙…龙阳之癖啊!” 瞧着他的脸都快被吓得变了色,韩旭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并且指着封青越大笑道:“哈哈哈,瞧你给吓得,胆小鬼!别说我没那方面的爱好,就算我有那方面的爱好,也不会看中你的!” 封青越急忙松了一口气,正琢磨着要不要一脚把韩旭踢到山崖下边,让他领悟一下什么叫做尸骨无存的时候,只见赫连茜指着天空大喊道:“是流星雨哎!快许愿!” 说罢,她就闭上了眼睛,对着划过天际的流星双手合十。其他人也都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凤七寻:无论这场声势浩大的复仇需要多大的代价,让我一人承担便可。 赫连沣:此生愿与七寻一起,祸福与共! 赫连煜:待我君临天下,定许你一世长安。 荼雅公主: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凤柒陌:希望家国安定,姐姐和茜儿都能好好的。 赫连茜:凤柒陌长命百岁,然后娶我为妻。 韩旭朝天翻了一白眼,心道还真有人相信对着流星许愿就可以实现,傻不傻呀? 封青越则仰天长嚎——“流星雨啊,你慢点下,我的愿望还没许完呢!” 第480章 站定立场 明明说好要一起坐在月河山顶看日落日出,结果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让许久都不曾真正放松过的众人着实疯玩了一把。以至于都累得筋疲力尽,钻进帐篷里是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半分早起看日出的兴致? 不过还是有例外的——比如凤七寻。说不上来为什么,比起瑰丽绝伦的日落,她更喜欢日出,喜欢看朝阳从地平线攀爬而出,向漫无边际黑暗的大地,倾洒着第一缕曙光。许是因为日落代表着消亡,而日出代表着重生和希望吧! 于是,在其他人都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她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狐裘,独自来到了山顶,寻了一块较为平整些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日出的到来。 起初,远方的天际还是阴沉沉的,极目处都是莽莽苍苍的云海。渐渐地,有一丝光亮透了出来,撕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搅动了茫茫的云海翻涌滚动。阴沉的天幕也由漆黑逐渐转为了鱼肚白、红色,最后变成了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了万道的霞光。 瑰丽的荣光倾洒在女子绝美的容颜上,映衬着她的笑容惊心动魄,以至于身后紧随而至的男子忽然间犹豫了起来,好似害怕惊扰了这么一番无与伦比的美。 许是听到了身后些微的声响,凤七寻转过头,唇边迤逦着极美的浅笑,“殿下也是来看日出的么?” “嗯!”赫连煜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告诉她,他其实是因为瞧见她从帐篷里出来,一时好奇才不由自主的跟了过来。 凤七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着向赫连煜招了招手,“过来一起坐!” 赫连煜三两步上前,在凤七寻身旁坐了下来,和她一起并肩望向初升的朝阳,那么的生机勃勃、充满力量和希望。 “真美!”凤七寻望着逐渐升起的朝阳,不禁出声感叹道。 赫连煜则表情温和的望着她,点漆般的眸子里渐渐流露出痴迷的光芒,自言自语的呢喃,“朝阳虽美,却不及卿之千万分之一……” 凤七寻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若无其事的问道:“听说我们不日便要启程返回大凛了?” “是的,许是北戎的天气太过寒冷,也太过干燥,父皇久居之下恐有不适,所以想要尽快返回离都。” “也是,抛却离都已然春末,气候温暖湿润不说,朝堂上下也有不少的事务都等着皇上来处理呢!自然是尽快回去的好,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总不能一直让丞相监国吧!” 说到国不可一日无君,赫连煜的眸色不觉沉了沉,幽幽的道:“父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了,连父皇自己都说,如今的他虽然才过不惑之年,但是身体已经找不到当年沙场铁血的硬朗和康健了……” 凤七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赫连燮若是身体康健,在位执政十年二十年都不成问题的话,一切争斗都还可以潜伏,可是如今他已然抱恙,不仅仅是太子,怕是很多对皇位有想法的皇子,都会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殿下…想要那个位子吗?”凤七寻表情平静地问,仿佛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赫连煜的身体微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不想未免有些虚伪,毕竟身在皇室,或多或少都会对那个位子产生想法,更何况他还是能够名正言顺继承那个位子的人;可是说想的话,凤七寻大抵会觉得他以前说过的那些个放弃皇位的话,都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想,还是不想呢?”凤七寻又问了一遍,似有不得到他的回答,便不会罢休的打算! 赫连煜抬眸望着她,女子眸中逼问的眼神显而易见,令他心中蓦地冷静了下来,干干脆脆的回答道:“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位子!” “好,既然如此,让七寻助殿下一臂之力如何?” “你这算是在补偿我吗?”因为不能给予他想要的爱,所以便想用皇位来补偿? 凤七寻不答反问:“殿下需要我补偿什么吗?如果殿下指的是感情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殿下,在感情方面,七寻不欠殿下什么,也不需要补偿你——爱情本来就极是自私,只存在爱或者不爱,不存在谁亏欠谁!”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既然觉得不欠他什么的话,又为什么会帮他? 凤七寻站起身,微闭上眼睛,让整个人都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淡淡的道:“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某个人称心如意罢了!” “谁?”赫连煜蓦地想起了凤七寻和赫连焱的针锋相对,不禁问道:“五弟?为什么?你们似乎没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要和他作对呢?” “过节么……”她和赫连焱之间的确没有什么过节,他们之间有的是天塌地陷也消弭不了的仇和恨! 凤七寻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你就当是我看他不顺眼好了!” 这时,凤柒陌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举着双臂伸了个拦腰,一眼便瞧见在山顶相对而立的凤七寻和赫连煜,忙打了一个哈欠喊道:“姐,太子殿下,你们起得好早啊!”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啊,睡得死便也罢了,竟然还打呼,害的太子殿下一整晚都没睡好,只好早早的起来了!” “不是吧?”凤柒陌眨巴了一下眼睛,指着自己问道:“我打呼?而且还吵得太子殿下睡不好觉?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他这才反应过来,大叫道:“我明明是和封大哥、韩二哥在一个帐篷里睡的,怎么可能会吵到太子殿下?姐,你又戏弄我!” 赫连沣闻言上前,眼神轻蔑的瞥了凤柒陌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傻子,还不是因为你好戏弄!” 凤柒陌瞪圆了眼睛,瞧着赫连沣经过他,径直向凤七寻走了过去,气呼呼的对一旁的封青越说:“封大哥,你瞧见了没有,刚才他那是什么眼神?是在鄙视我么?” 封青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同情的说:“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凤柒陌抄起手边的石头,面带威胁的道:“你再说一遍?” “好了,都别闹了,既然起来了就快些收拾吧!用过早饭后,咱们就下山!”凤七寻板起脸,沉声命令道。 “是,是,是!”凤柒陌连应了三声,不甘心的放下了手里的石头,老老实实的收拾了起来。 赫连沣站在凤七寻身旁,望着极目处光芒璀璨的太阳,淡声问道:“……决定了么?”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没有半分犹疑,“是,我要助他称帝!” 第481章 韩悦的秘密 韩旭替她去向凤七寻传信,却被拉着一同去了月河山,韩泰也受了凤柒陌所托,跑去监督护卫军了。偌大的分殿里,只剩下了韩灵儿一人。她闲来无事,便沿着帝宫的小径散步,想着日后回了大凛,怕是没有机会再一览这般别具一格的宫殿了! 不同于只有一个御花园的皇宫,北戎的帝宫随处可见姹紫嫣红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开得极是繁盛。乍一看去,只会让人以为是身处江南水乡的别苑,而非大漠孤烟的漠北草原。 瞧着盛放的如火如荼的花朵,徜徉在百花竞艳的花海中,韩灵儿沉闷了许久的心情,也不禁变得明快了起来。她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本来想要去看看传闻中北戎最大的温泉,却不曾想刚一走出青石小径,便听见雾气蒸腾中传来了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 “别这样,万一让别人看到了怎么办?”声音娇羞却又带了些许期待,细听之下竟然是韩悦的声音。 韩灵儿急忙后退了一步,藏身在了假山后面。只听另外一个男声响起,“这种地方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怎么可能会被人看到呢?你就放心吧!”说罢,男子不知道做了什么,韩悦便嘤咛了一声,紧接着便声音极低的呻吟了起来。 韩灵儿虽然未经人事,但是对于男女之事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如今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得到温泉之中是怎样一番污秽的画面。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在韩悦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也从韩泰等人的口中听到过,心里一直怀着愧疚,认为是自己一时心软给凤七寻报了信,才使得韩悦招致了失身之祸。 这次北戎之行,她一直想找机会向韩悦道歉,可是每次韩悦都对她冷眼相看,甚至有的时候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韩灵儿以为发生了那种事以后,韩悦应该会改过自新,至少也会收敛,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自甘堕落,在此和男子私会不说,竟然还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身离去,却没想到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在地。虽然及时稳住了身形,但是这边的声响却已经引起了韩悦和男子的注意。 “啊!”韩悦低呼了一声,继而传来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谁?谁在那儿?”男子厉声喝问。 见自己已经暴露,韩灵儿急忙沿着来时的路向前跑去,然而她刚跑出去没多远,背后就有一阵劲风传来,竟是直直朝着她的后背袭击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侧身一闪,狼狈的躲过了身后之人的袭击,却也看清楚了那人的真面目。 “五皇子?!”韩灵儿惊呼,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和韩悦苟且之人,竟然是大凛朝堂堂的五皇子——赫连焱。 赫连焱收起动作,皱眉问道:“是你?” 这时,韩悦也神色匆忙的跑了过来,见到和赫连焱相对峙的是韩灵儿以后,便冷哼了一声,质问道:“韩灵儿,怎么会是你?” 赫连焱轻瞥了韩灵儿一眼,大步走到韩悦身旁,语气淡淡的说:“你们姐妹俩好好谈谈吧!我就先回去了!”说罢,还俯身在她的香肩上啃了一口,轻勾起一边的唇角,径直笑着向前方走去。 韩悦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眸光极冷的望着韩灵儿,语带嘲讽的问道:“听说凤七寻他们去了月河山游玩,连韩旭都跟着去了,你为什么没去?” “这哪里有什么为什么?不想去便不去了!倒是悦姐姐你……”韩灵儿顿了顿,上前一步握住了韩悦的手,目光关切的道:“你怎么能和五皇子……他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与的人,悦姐姐还是趁早和他断了关系为好。” 韩灵儿已经在斟酌着用词了,其实在她的印象里,赫连焱与其说是一只笑面虎,倒不如说是一条毒蛇,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他那般城府极深的男子,是不会把任何女子放在心上的,如今和韩悦纠缠不清,怕也是另有所图。韩悦毕竟是她的姐姐,她不想看到韩悦失了身再失了心,最终万劫不复。 只可惜她是出于一片好心,韩悦却未必肯领情。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叛徒来管!”韩悦冷冷挥开了她的手。 韩灵儿后退了一步,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什么?叛…叛徒?你说我是叛徒?” 韩悦挑眉,冷眼睨着她,“怎么?我说错了吗?当初要不是你向凤七寻通风报信,她怎么可能看穿我们天衣无缝的计划,又怎么会侥幸逃脱?如果不是因为你,哥哥不会被幽禁在硕峰园,熙儿不会被远送出离都,我也不会——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叛徒!” 韩灵儿缓缓摇着头,眼眶中有泪水漫了上来,“不,不是因为我,我只是不想你们那么残忍的对待凤七寻罢了,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韩悦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想对凤七寻那么残忍,结果呢?被残忍对待的人就换成了我们!呵,你那么尽心尽力的维护凤七寻,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讨赫连沣的欢心嘛!好让他在娶了凤七寻做正妃以后,给你留一个侧妃的位子!” “你胡说什么?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从来没有!”她的确爱慕赫连沣,可是如果她不能成为他的唯一,她宁愿放弃也决不愿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韩灵儿的力争,看在韩悦的眼睛里却变成了心虚的狡辩。她一步步的逼近韩悦,眼神里的嘲弄像是极细密的绣花针,刺得韩灵儿眼睛生疼。她把韩灵儿逼到了假山的角落里,蓦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哂笑着道:“如果没有的话,你为什么不和凤七寻他们一起去月河山呢?是害怕看到凤七寻和你心爱的岐王爷亲亲我我吧?” “没有,我没有……”韩灵儿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韩悦伸手拭去她颊边的泪水,笑容诡异的说:“灵儿,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为了一个男人,你委屈自己去讨好凤七寻,甚至不惜背叛我们这些至亲之人,你这是在犯贱!你根本就是一个贱女人!和凤七寻一样的贱女人!” “我不是!”韩灵儿大喊了一声,用力地推开韩悦,不由分说的向前跑去了。 韩悦眸光一凛,她和赫连焱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韩灵儿必须死!这么想着,她握紧了赫连焱离开前塞到她手里的短匕,大步上前,朝着韩灵儿的后心刺了过去。 第482章 勒桑王子相救 就在韩悦以为,自己一定能将韩灵儿置于死地的时候,不知道打哪儿冲出来了一个人,一手将韩灵儿护在了胸前,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并且越握越紧。韩悦吃痛松开手,短匕“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正在兀自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人控制的韩灵儿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泛着寒芒的匕首,又抬头看向一脸愤愤然的韩悦。 “悦姐姐,你…你…你居然想杀我?”韩灵儿一脸沉痛的问。 韩悦别开脸,语气故作强硬地说:“是又怎么样?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可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然后把我的事情到处宣扬!” “到处宣扬?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 “是与不是,我已经无法确定了,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能冒险!所以我必须杀了你,才能保守住我的秘密!” 说话间,韩悦动作极快的弯腰拾起了掉落的匕首,试图再次刺向韩灵儿。只可惜护着韩灵儿的人早一步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她还没碰到匕首之前,已经一脚把匕首踢到了一边,继而冷眼睨着希望落空的韩悦,语气不悦的道:“虽然你是跟在大凛皇后身边的人,但是想要在北戎我的地盘上随意杀人,未免也有些太胆大包天了吧?” 韩悦抬眸看向目光阴翳的男子,只见他身形高大威猛,五官深邃立体,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写满了阴狠和毒辣,正是北戎最难缠的勒桑王子。 “这是我们韩家的家事,还请王子不要插手!”她语气冷冷的道,言外之意便是勒桑王子连别人的家事都要管,还真是多管闲事。 勒桑王子挑了挑眉,一把拽过韩灵儿,宣誓主权般说道:“你当然可以处理你的家事,但是韩灵儿是我的女人,除了我,谁都别想动她一根汗毛!”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女人了?”韩灵儿瞪了他一眼,冷声质问。 韩悦见状轻笑了一声,目光中尽是怀疑,“王子殿下,看来你的女人好像不怎么赞同你的说法呢?还是说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如果真是如此,还请王子不要干涉我们姐妹之间的谈话!” “笑话,小王怎么会一厢情愿呢?”勒桑紧紧钳制住韩灵儿的纤腰,使她动弹不得,继而挑眉看向韩悦,“瞧,这不是安生多了!” 韩悦瞧着明显被点了哑穴的韩灵儿,心里都快给气的七窍生烟了,脸上却还得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谁让面前这个男人是北戎的王子,也是北戎最不好惹的人呢? “韩小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令妹……小王就先带走了!”说罢,勒桑王子就不由分说的把韩灵儿扛在了肩头,大步朝着自己寝殿的方向走去了。 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韩悦恨恨地咬了咬牙,“罢了,今日就先放过你一马,下次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勒桑王子扛着韩灵儿,一路脚步不停的直奔进了自己的寝殿,然后一把将她丢进了床榻里,顺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韩灵儿是一个聪明人,从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看出来勒桑王子是想救她的命,可是被人当成麻布袋扛了一路,还是难免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瞧着她一副想发火又无处发的模样,勒桑王子突然欺近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眼含笑意的问:“怎么?难不成是被我的英雄救美感动的想要痛哭流涕了?” “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是痛哭流涕,倒还真不至于!”说完,她就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抬步向门口处走去。 勒桑王子一伸手臂,揽住了她,“去哪儿?” “回去啊!”韩灵儿理所当然的道。 勒桑王子快走了两步,牢牢地挡在了门口处,一脸倨傲的说:“我救了你的命,你连一个谢字都不说就想要回去,那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好,那勒桑王子,小女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韩灵儿屈身施了一礼,继而扬头睇着高出她太多的男子,“现在我总可以回去了吧?” “你以为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就说一句谢谢就够了?”勒桑王子明显想要耍无赖。 “那你想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放我回去?” 勒桑一手摩挲着下巴,故作认真的上下打量了韩灵儿一番,煞有介事的道:“你们中原不是有一句古话吗?叫做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话,只能以身相许了!不如你把自己许给我好了!” 绕来绕去,他还是在打她的主意。韩灵儿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盯着勒桑王子,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不过发毛归发毛,他还是不会忘记自夸,“你看呐,论外形相貌,小王是北戎的第一俊男,仪表堂堂;论身份地位那就更不用说了,以我北戎王子的身份,除了我父王,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和我相提并论!你说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难道你以为一个人的感情,是依附于相貌和身份的吗?那样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也太侮辱你自己了!” 勒桑王子闻言,脸上玩笑的表情霎时间收敛了起来,语气亦变得低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心里有了别人?” 韩灵儿扬头直视着他,目光从容无惧,“我心里有没有别人,和你有关系吗?” “是谁?”他冷声问道。 这样阴狠且冷戾的勒桑王子,是韩灵儿所不曾见到过的,而她本能的认为,这或许是和他说清楚的好机会。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他是什么人,都比你这个狂妄自大、霸道蛮横且又自以为是的王子强一百倍一千倍……” “我问你他是谁?” 勒桑王子蓦地大声喊道,阴翳的眸光中仿佛席卷起了漫天风雪。他在韩灵儿尚未作出防备之前,动作极快的点了她的穴道,然后拦腰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望着近乎失控的勒桑王子,韩灵儿目光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不禁后悔激怒了他。只是现在的她不能说话,更不能动,只能任由他操纵。 勒桑王子把她重重丢在了榻上,不由分说的倾身覆了上来,眸光阴沉的道:“我不准你心里有别人,你的人和你的心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第483章 谁更诚实 接近申时的时候,勒桑王子才打开寝殿的房门,命令严守在殿外的宫人去膳房吩咐御厨,让他们做些可口的饭菜送过来。然后他便又进了寝殿,大步走到锦榻前坐了下来。榻上一片凌乱不堪,随意乱扔着男子的衣物和女子被撕烂的罩衫。角落里,发髻凌乱的女子双手环膝的蜷缩成一团,苍白而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未干,便又有新的泪水蔓延开来。 瞧着她惹人爱怜的伤心模样,勒桑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绝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不过看着抽噎得都快要断了气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的一阵阵心疼。 “灵儿,你别……” 勒桑王子想要安抚她一下,谁知道刚一伸出手去,韩灵儿便立刻向后缩了缩,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她紧咬着嘴唇,双手无力的搅在一起,失神的呢喃道:“别碰我……” 勒桑王子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才温和些许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凝。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多吉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殿下,饭菜已经做好了!”。 “放在外面的桌上就行了!”他淡声道。 “是!”多吉放下了饭菜,本来还想好奇的向内室窥探一眼,却被勒桑王子凌厉的眼神扫到,顿时冷到了骨子里。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男子冷声道。 多吉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马不停蹄的退了出去。 勒桑王子走到外室把饭菜端了进来,继而目光柔和的望着蜷缩成团的韩灵儿,“我不碰你,但是你要下来吃些东西。你的病还没好,又……总之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你会受不了的!” 韩灵儿缓缓抬起头,看着早已穿着整齐的勒桑王子,双眸中迸射出极盛的恨意,咬牙切齿的道:“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你拿来的东西,你这个禽兽!禽兽!你放我走!你放我走!” “随便你怎么骂我,现在你已经是且只能是我的女人了,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说罢,勒桑王子就大步走到榻边,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韩灵儿拼命的挣扎着,双脚不住的乱踢,眼泪更是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涌出。 勒桑王子无视她的挣扎,稍一用力便把她从角落里拽了出来,然后把她的双手交叠着举过头顶,又压制住她的双腿,使其动弹不得,继而眼神幽深的睇着她。 韩灵儿亦回视着他,不过是用哀求的目光,“不要,求求你不要…我求求你了!” “究竟怎么样,你才能心平气和的同我说句话?嗯?” 韩灵儿闻言冷笑了一声,继而笑的更加肆无忌惮,目光嘲弄的问道:“心平气和?在你对我做了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后,你还指望我能心平气和的同你说话?我没有那么伟大!勒桑,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恨不得杀了你!” “好!”勒桑王子大喝了一声,起身走到墙边,一把拔出挂在上面的精致短匕,然后又走回到韩灵儿面前,不由分说的把匕首塞进了她的手里,并且握着她的手,把匕首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冷声道:“你想杀了我是吗?来呀?我不还手让你杀!” 韩灵儿看了看表情冷凝的勒桑王子,又看了看手上的匕首,本想要一举戳进他的胸膛,却可悲的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她气他的霸道强势,她恼他的强行占有,但是她更恨的是自己竟然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竟然变成了享受鱼水之欢的欢愉。 “你怎么不动手?杀了我,就可以一解你的心头只恨!杀了我啊!”勒桑王子厉吼道,并且抓着韩灵儿的手猛地向自己心脏的位置刺了进去。 “不——”韩灵儿大喊了一声,蓦地松开了手,无力的摇着头,“不,不要……” 勒桑王子面上一喜,顾不上胸前的伤口,双手紧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不舍得杀我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杀我!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不是,我不爱你,我不爱你!”韩灵儿抬眸睇着勒桑,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想说服自己,“我怎么可能爱你呢?我之所以不杀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是因为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坏了大凛和北戎的和平久安!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瞧着她那么极力的想要否认爱他,勒桑王子倏然愤怒了起来,“难道承认爱上我就那么难吗?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爱吗?”他眸光一沉,大手不由分说的覆她衣着单薄的身子,冷声道:“在这一方面,你的身体可要诚实的多,看来我有必要再向你证明一下了!” “不,不要,不要……”韩灵儿激烈的摇着头,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就在她以为勒桑王子又要在她身上上演白日里的噩梦的时候,后者突然顿住了动作。瞧着那张渐渐爬满绝望的小脸,勒桑王子终是轻叹了一声,顺手扯过一旁的锦被,把她牢牢的裹成了一个粽子。 他然后抱着她来到桌前,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端起了盛满了鱼汤的瓷碗,用小勺舀了一勺,吹凉了以后递到韩灵儿唇边。 “喝了!”他强势的命令道。 韩灵儿赌气的别开脸,尽管她四肢不能动,但是并不妨碍她的抗议。 “喝了!”勒桑王子再次命令,并且不加掩饰的威胁道:“如果你坚持不喝,那我不介意用自己的方式喂你喝!” 瞧他作势就要喝下一大口鱼汤,下一个动作怕是会嘴对嘴喂她了,韩灵儿急忙开口,“我喝!” 勒桑王子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对嘛!” 好不容易让韩灵儿喝完了一碗鱼汤,勒桑打横抱起她,径直向内室更深处走去。 “去哪儿?”韩灵儿一脸戒备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勒桑王子便停下了脚步,韩灵儿难掩好奇的探头看去,意外的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浴池。浴池周围是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光可鉴人,里面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鎏金的龙头,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流出温度适宜的热水。 “是温泉!”韩灵儿难掩惊喜的喊道。 第484章 固执的韩灵儿 “你不是在找北戎最大的温泉吗?这里便是了!”勒桑王子让她站到了地上,望着面前偌大的温泉,淡淡的道。 韩灵儿侧眸看着他,一脸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 “如果不是找温泉,你会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还差点被人在背后偷袭,要了你的命!”一想起当时的情形,他就忍不住的一阵后怕,如果那时候他晚了个一两步,摆在他面前的恐怕就是韩灵儿冷透的尸体了! “悦姐姐不会杀我的。”韩灵儿肯定的说。 勒桑王子闻言冷笑了一声,眉眼之间皆是轻蔑,“她如果不会杀你,根本就不会对你举刀!你是不是非得等那把匕首戳进了你的后心,才会相信她要杀你?” “……可我们是一家人,是亲姐妹!” “一家人?呵,历来皇家子弟为了争夺皇位而手足相残的事情,你听说的还少吗?他们不也是一家人,亲兄弟吗?可是下起手来,也没见谁有过犹豫吧?” 明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韩灵儿还是嘴硬的反驳:“你又不是他们,又不曾亲眼见过那些场面,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犹豫过?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残忍冷血到面对手足相残而无动于衷!” 勒桑点点头,“我残忍冷血?对,我是残忍,也很冷血!但是我起码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举刀相向!”说罢,他就转身向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韩灵儿以为他生气了,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勒桑王子转过身来,“自然是去外面了,难不成留在这里看着你沐浴?或者说……”他微眯起了眼睛,眸光暧昧的说:“和你一起鸳鸯共浴?” 韩灵儿立刻向后退了退,眼神戒备且惊恐的道:“……你!” “虽然我没有和别人一起沐浴的习惯,不过如果你盛情邀请的话,我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毕竟你对我而言不能算是别人,而是我的女人!”勒桑王子望着她,眸光深情的道。 在他炙热目光的注视下,韩灵儿不自觉的别开了脸,“当我什么都没问过,你出去吧!” 勒桑王子耸了耸肩,转过身缓步向外面走去,阴沉的嗓音中不觉多了几分柔情,“待会儿会有宫人把衣服给你送过来,我在寝殿等你!还有……”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且坚定的说:“明日我便去禀报父汗,要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你说什么?”韩灵儿急忙追上他,一脸愕然的问道:“你要娶我为妃?” 勒桑王子看了一眼韩灵儿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又看了看表情错愕的她,目光不解的问:“怎么?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勒桑王子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刚到他肩膀位置的女子,冷声问道:“你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不嫁给我,难道还想嫁给别人?” 他的问话,莫名的让人心头一阵恼火。韩灵儿紧抿了抿嘴唇,半是认真半是赌气的说:“就算我不幸失身于你,也不代表我就要嫁给你!至于以后我嫁给旁人也好,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也罢,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勒桑王子一把攫住了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的眼睛,沉声喝道:“你疯了吗?出家为尼?嫁与旁人?那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你,韩灵儿,这一辈子无论生还是死,都只能是我勒桑的女人!你若是敢出家,我便捣毁世上所有的尼姑庵,杀光所有的女尼;你若是敢嫁给别的男人,你嫁一个我便杀一个,直到你肯嫁给我为止!” 韩灵儿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我看疯了的人是你才对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吗?好!可是你别忘了,命是我的,你如果咄咄逼人,那么得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你!”勒桑王子目光愤怒的盯着她,气的脸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可以操控任何人的生死,可是唯独她,唯独她让他莫可奈何! 勒桑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牙道:“好,你够狠!我不去向父汗请婚便是,我不去了!”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男子决绝的背影,韩灵儿缓缓的瘫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久,直到听不到周围有任何可疑的声响,而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后,她才看了一眼雾气蒸腾的温泉,然后小心的褪去身上的衣物,缓缓步入了蒸腾着水汽的泉水中。 此时此刻的她,的确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 温热的泉水浸润全身,仿佛能够荡涤人的灵魂一般,让人瞬间放松了下来。韩灵儿靠着池边,轻轻的掬起一捧泉水清洗着身体,上面欢爱过的痕迹让她不禁羞红了脸,脑海中更是不由自主的回放起了某些香艳的画面。 她轻咬了咬嘴唇,双手拍了拍脸颊,气恼的说:“韩灵儿,你果然是一个生性浪荡的女子,他可是强要了你的男子,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的屈服于他呢?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倾慕了多年的岐王爷呢?” 想到赫连沣,想到他也会向勒桑王子对待她一样,对待他爱的凤七寻,韩灵儿脸上浮现了几许苦涩,“真是可笑呢,他满心满眼就只有凤七寻一个女子,你竟然还想着要为他守身如玉!”他,恐怕连碰都不想碰除凤七寻之外的女子吧! 其实细想之下,勒桑王子也不错。 他虽然对待旁人冷酷,但是对她却是极其温柔的,仿佛她是一个无价的珍宝一样,恨不得一寸寸膜拜。之所以对他冷眼恶语,不过是她心里的固执在作祟,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快就对这个狂妄自大的王子动了心。 也许这便是勒桑王子所说的缘分吧——有些人你等了一辈子,都未必能换来他的回眸,而有些人不过是眼见了一次你的回眸,便决定要等你一辈子! 沐浴过后,韩灵儿并没有沿着原路回到勒桑王子的寝殿,而是另寻了一条出路,偷偷地溜了出来。她现在的思绪很是混乱,不想也不适合再去见勒桑王子,还是直接回去的好。然而等她沿着石砌的小路走到出口的时候,却见到葱郁的树木掩映下男子英武挺拔的背影,听到声响后的男子转过身来,眸光阴翳,深邃的五官英俊无俦。 他薄唇轻启,声音是一贯的阴沉,“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听话。” 第485章 同病相怜 韩灵儿望着缓步踱来的男子,不由得后退着,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他。“你那么生气的离开了,我以为你不会想再见我!” “想不想见你,是由我说了算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擅自决定了?不过我的确不太想见你——一个处处忤逆我的女人,一个把我的真心拿去践踏的女人,一个对我以死相逼的女人,我是真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免得让你的存在来时时刻刻提醒我的挫败!” “是么?碍了王子的眼,还真是让我深感抱歉呢!那我现在就走,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王子面前,以免让你想起自己的失败!”韩灵儿略一颔首,抬步向前方走去。 在她同勒桑王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后者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前行的脚步。“我是真的不打算见你的,可是想到宫人们或许会粗心的不给你保暖的狐氅,而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他拿过搭在手臂上的狐氅,不由分说的裹在了韩灵儿的身上,“北戎的夜晚很是寒凉,你的病又才刚好,不能再染了风寒!” 韩灵儿摸着颈间柔软的狐毛,心里不禁一暖,刚想回过头对勒桑王子说些什么,却听到侧前方传来了女子满是惊讶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干嘛?勒桑哥哥还有……韩三小姐?” 韩灵儿和勒桑王子闻言,齐齐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了过去,果不其然的瞧见了一脸狐疑的荼雅公主,还有随她一起去月河山游玩的一行人,其中自然包括赫连沣和凤七寻。 几乎是在看到赫连沣的瞬间,韩灵儿的目光就胶着在了他的身上,片刻都不肯移开。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没见,但是她却感觉像是跨越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赫连沣还是一贯的冷峻模样,眉眼之间是与生俱来的倨傲和贵气,只是他的身边早已有佳人在侧。那是离都的第一美人,容貌倾城,心思玲珑,而他看她的目光炙热且深情,仿佛普天之下,他的眼里只能容得下她一人,他的身旁亦如是。 好一个冷酷而决绝的赫连沣,他连给旁人想象的机会都不给。 勒桑王子把韩灵儿的表情,以及她望向赫连沣的近乎痴迷的目光,都悉数收进了眼中,本就阴沉的表情变得愈发低沉了,像极了乌云满布的天空。 “勒桑哥哥?” 荼雅公主的又一声轻唤,召回了他的思绪。他环视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没什么,不过是偶然遇到了韩三小姐,所以想就五行八卦之术向她讨教一二。”说着,便转而看向韩灵儿,“还请韩三小姐不吝赐教!” 韩灵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荼雅公主的目光游离在两人之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之她就是觉得勒桑王子和韩灵儿之间的气氛好像很诡异。 看出来异样的又何止是荼雅公主?只不过其他人都只是在心里怀疑,并未在表面上表现出来罢了。 韩旭从人群中走出,三两步来到了韩灵儿面前,并且挡在了她和勒桑王子中间,态度客气地说:“殿下客气了,舍妹才疏学浅,岂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赐教一事着实不敢当!”他继而拱手向荼雅公主行了一礼,“公主,灵儿身体尚未痊愈,在下这就先同她回去了!” “韩二哥请便!” 韩旭同其他几人略一颔首,便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韩灵儿,“灵儿,咱们回去吧?” 韩灵儿这才回过神来,轻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离开了。 赫连沣抬头望了一眼暗沉的天色,淡声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想必也都乏了,回去好好休息!”转而看向凤七寻,“我送你回去!” 凤七寻点点头,向荼雅公主道了一声别,便和赫连沣一起离开了。凤柒陌见状也没有多做停留,向剩下的几人一行礼,便和封青越一起回去了。 荼雅公主望着目光紧随着凤七寻的赫连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后者已经微笑着道:“这两日有劳公主殿下了,告辞!”说罢,便向赫连茜招了招手,“茜儿,回去了!” “嗯!”赫连茜应声上前,一把挽过赫连煜的手臂,“走吧!太子哥哥!” 荼雅公主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目光依依不舍的望着男子修长的背影,表情中难掩忧伤。 “别看了,人都走得没影了!”勒桑王子伸出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眼含笑意的调侃道:“你说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赫连煜。这大凛朝谁不知道啊,他们的太子殿下中意的是雍王府的七寻郡主,你呀,怕是没戏了!” 荼雅公主白了他一眼,“用不着你好心提醒!他就算喜欢七寻又如何?七寻的心上人是岐王爷,注定不能回报他的感情,他总不能为她守候一辈子吧!” “如果他真打算守候一辈子呢?你不会也和他一起干守着吧?” “不会的,他是大凛的太子,日后便是大凛朝的帝王,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大凛朝和赫连氏的千秋万代着想,所以他不会也不能孤守一生!”荼雅公主的眸中突然迸射出耀目的光彩,语气肯定的说:“只要他会娶妻,那我便有可能和他在一起!” 勒桑王子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望着这个一直没心没肺活着的妹妹,望着这个从来不懂感情为何物的妹妹,想着她以后怕是要经历痛不欲生的煎熬,心便没来由的一阵阵抽疼。他伸手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青丝,幽幽叹道:“我的傻妹妹,这世上最苦的便是后宫里的女人,而后宫里最苦的便是得不到帝王爱的女人,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 “哥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荼雅公主从他的怀里扬起头来,笑容温婉且苦涩,“哥哥是喜欢韩三小姐的吧?可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韩三小姐中意的男子是岐王爷!就算是这样,哥哥也没想过放弃,不是吗?” 没想过么? 如果韩灵儿喜欢的是其他人,他可以很坚决的说——他绝对不会放弃。可是如果对方是岐王爷的话,他恐怕很难不动摇了!毕竟那个男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对其俯首称臣的人。赫连沣,是一个真正的帝王,让任何人都望尘莫及! “……我们都一样呵!”勒桑王子轻叹道。 第486章 终成眷属 不去历经分别,大抵就永远不会懂得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在和北戎签订了止战的协议之后,皇上便下令众人收拾行装,不日即将返程回大凛朝。 回程的那一日,长长的队伍从帝宫大门绵延了一整条主干道,赫连燮同赫哲汗王握手道别,其他人则坐在各自的马车中,仰望着这座朝阳初升下美轮美奂的宫城。奇怪的是,这次宫门送别,竟然没有见到荼雅公主和勒桑王子的身影,就连赫哲汗王都不知道他们兄妹去了哪里,接连派了几拨侍卫去找寻,都是一无所获。 “这两个孩子,真是太没有礼貌了,都是我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赫哲汗王扶额,感觉一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搁了! “汗王不必放在心上,公主和王子皆是心性豪爽之辈,向来是不忍心见到悲欢离合的场面,所以才故意躲起来的吧!”赫连燮宽慰道。 “唉!”赫哲汗王轻叹了一声,再次以右手置于左胸,“陛下一路保重!” “汗王也保重!” 同赫哲汗王做了告别,赫连燮便由仕官搀扶着上了马车,淡声命令道:“出发吧!” “出发——”仕官拉长了声音宣布,于是一行数千人的队伍开始浩浩荡荡的沿着邺城的主干道,向城门处进发。 凤七寻放下车窗的帘幔,端坐回马车内。没能最后见到荼雅公主一面,她难免有些失落,毕竟她是真心实意对待这个朋友的。 看出来了她的难过,臻儿打抱不平的说:“这荼雅公主也真是的,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应该来和小姐告别一声才是,这样的拒不露面算什么嘛!”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深表理解的道:“这也不能怪她,她向来是一个不喜生死离别的人!”上一世的荼雅公主也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别,大抵是不愿也经受不住离别的伤感吧! 不过荼雅公主不来便也罢了,怎么连勒桑王子都没有出现呢? 韩家的马车里,韩灵儿固执的扒在车窗前,精致的小脸上难掩伤感和落寞,但又似乎暗藏了些许微渺的希望和期待。直到车辙缓缓转动,她才紧咬着下唇,眸中的失望渐渐转变成了绝望甚至是无望。 “灵儿?”韩旭接连唤了几声,目光担心且疑惑的问:“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韩灵儿缓缓摇了摇头,放下了掀起许久的帘幔,安静的坐回了马车里。 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 说什么绝对不会放她走,说什么会为了她捣毁所有的尼姑庵,杀光所有胆敢娶她的男子,却原来都是骗她的。到头来,他不过是撒了一个弥天的大谎,玩弄了她的人,更骗取了她的心!而今,他居然连挽留都懒得敷衍了。 韩灵儿攥紧了双手,把一切情绪都藏匿在了眸底,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忘了吧!就把在北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当做是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她也是时候应该清醒了!就忘了那个人,忘了和他之间的抵死缠绵,然后继续向前看。 邺城的城门楼上,朝阳淡金色的阳光照耀着两道坐在城墙上的背影,一高一矮,一英武一纤瘦,竟是赫哲汗王派人找寻了许久的勒桑王子和荼雅公主。两人一同看着归程的队伍缓缓从城门口迤逦而出,脸上藏匿了莫名的表情。 “就这么走了吗?”荼雅公主问。 勒桑王子点点头,“就这么走了……”从此山长水阔,怕是永无再会之期了! “我已经禀告了父汗,我喜欢大凛的太子赫连煜,我要嫁给他!所以不日我便会动身前去大凛,成不了他的妃,誓不回头!”荼雅公主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语气极淡的说,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勒桑王子侧眸睇着她,还是那一句说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可是他不爱你,他的心不在你的身上,你纵使有再坚硬的盔甲,再精良的武器,也攻不破他心里的那座城!”那座城池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就算他的心不在我身上,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荼雅公主微笑着说,那般释然的表情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决定,她要等他,并且会一直等下去! “你呢?”她看向勒桑王子,这个一向桀骜不驯且心比天高的男子,如今脸上的不舍和悲伤竟是那么的显而易见,“你真的甘心放她走么?” 勒桑王子苦笑了一下,“不甘心又如何?她心里的人不是我,而我也没有信心能够战胜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七年征战,他和赫连沣交手的战役大大小小不下百次,可是每一次都是他惨败。他是漠北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可是在赫连沣面前,就像是被摆在桌案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他摆布。 他有时候都忍不住想,既然上天让赫连沣这样一个战神临世,又为何还要让他出生呢?难道他生来就是为了让赫连沣打击的么? “爱情不是你胜过谁,她就会爱你那么简单的事情,爱情亦不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不然我也不会转而喜欢上赫连煜了!你应该最后去拼一把!就算赢不了她的心,起码也能输的光明磊落!” 荼雅公主轻拍了拍勒桑王子的肩膀,“哥哥,你是我们北戎最勇猛的战士!” “你不明白,她对我以死相挟,我又怎么能拿她的性命冒险?”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也许她只是在试探你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呢?你如果现在退缩了,就是放弃了你心爱的女人,放弃了一段大好姻缘呐!” 勒桑王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荼雅公主,幽深的双瞳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荼雅公主重重的点了点头,鼓励道:“哥哥,趁现在他们的队伍还没有走远,你赶快追上去啊!拿出你的勇气,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勒桑王子起身跳下城墙,“你说得对,就算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也要把她留在我身边!”说罢,他就疾步跑下了城墙,大声命令道:“备马,开城门!” 就在韩灵儿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马蹄狂奔的声音,继而响起了男子熟悉的阴沉嗓音,“等一等!等一等!” 赫连燮闻声,命人停下了前行的队伍。 勒桑王子来到韩家的马车前,纵身跳下马,一把掀开了帘幔,朝着眸中犹有泪光闪烁的韩灵儿伸出了手,手上是那把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匕首,“跟我走或者杀了我!”他眸光坚定且不容置疑的道。 泪水忍不住的落了下来,而落泪的女子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结果不言而喻。 第487章 刺杀 由于勒桑王子和韩灵儿的两厢情愿,赫连燮钦赐了韩灵儿朔灵郡主的称号,让她以和亲郡主的身份嫁于勒桑王子为妃。不仅如此,赫连燮还在北戎的京都邺城和赫哲汗王一起,亲自为两人主婚,见证了一段美好的姻缘和两邦永久的和平。 成亲礼结束之后,大凛朝的队伍才重新整装出发,回到大凛时已经时近半夏。 琼花苑的凉亭中,凤七寻斜倚在栏杆上,望着湖中映日的荷花,浅粉色的花瓣像极了美人的面,绮丽而妖娆。她随手朝着湖里丢了一把饵料,看着湖中的游鱼争相吞食,唇角不禁微扬起了极浅极媚的笑。 突然,周围陡然升起了一阵凛冽的寒意,吓得湖中的游鱼竞相逃窜,紧接着便有一群十数人的黑衣蒙面的此刻从四面八方跃出,手持泛着寒光的利剑,直直的朝着凤七寻袭了过来。不过他们尚未到达她近前,便有一道红影凌空飞出,接着便听见几声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那些黑衣人纷纷掉落湖中,水面上渐渐弥漫开了一股血腥之气,碧清的湖水更是被染成了血红一片。 就在黑衣人落入湖水中的同时,成群的鱼儿便游了过去,很快便将水中或者已经断气或者还在苟延残喘的刺客啃食干净了,湖面上重又恢复了平静。 红影动作极稳的落在了凤七寻身后,竟然是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男子肤白如玉,青丝如瀑般垂在身后,妖冶的面容上丹凤眼尾微扬,眼角的一颗朱砂泪痣仿佛衍生出了数不尽的千般魅惑,万种风情。 此刻,他本就充满阴柔的脸上做出了极为懊恼的表情,白皙而纤长的手指轻拿着发尾,生气的说:“真是讨厌,弄脏了我的头发!” 凤七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实在是想不通好好地,赫连沣为什么要把展烨给调回了祭月阁的邕南总部,而把这个比她还爱美的修罗司派来保护她?难道仅仅是因为修罗司善于隐藏,不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话说展烨也没用影响她的生活啊?倒是如今展烨走了,臻儿突然孤单落寞了不少,连带着她的心情都难得愉悦了! “修罗司……” “叫我倾月!”修罗司婀娜的走到凤七寻旁边,摆了一个比她还妖娆的姿势,翘着兰花指,眼波流转着道:“我喜欢郡主叫我倾月,修罗司听起来像是一个杀人狂魔的名字,不好!” 凤七寻干笑了几声,心道你以为改了个名字,就不像杀人狂魔了么?刚刚那杀人不眨眼的动作,可是一招比一招利索,一招比一招致命啊! 修罗司自然猜不到凤七寻的想法,而且他也没用去猜测的打算,只是双手托着下巴,兀自苦恼着说:“其实以我的天姿国色,应该叫倾城的,凤倾城!不然叫倾国也行!哎呀,真的好纠结啊,应该叫什么好呢?” “随便你叫什么都好了,可是为什么要姓凤呢?”凤七寻不解的问。 “因为郡主你姓凤啊!你现在是我的主子,我自然要随你姓了!”修罗司理所当然的说。 “……”对于他无比牵强的说话,凤七寻决定不予置评。 这时,臻儿沿着竹制的栈桥走了过来,先是看到了姿态婀娜的修罗司,眸中难免升起了几许嫌恶,继而又看到了湖中残存的血红,丝毫不觉意外的问道:“又有人来行刺了?这都已经是第几拨了?他们不嫌烦啊?而且这次还是在白天,青天白日的就敢动手,他们还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无妨无妨,他们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杀人这种事情,还是多多益善!”修罗司一脸傲娇的说。 就凭他这一番话,还真是没辜负他杀人狂魔的称号。 “你杀人就杀人吧,干嘛闲着没事做,把湖里的鲤鱼全都换成了食人鱼?害的我每次过来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湖里,被啃个尸骨无存!”臻儿不满的说。 修罗司急忙上前,用食指轻点了一下臻儿的脸蛋,“小影,你胆子变小了哟!” 臻儿一把挥开他的手,气恼的说:“别碰我!哎呀,你就不能打扮的正常点吗?” 修罗司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拽了拽身上绣了牡丹的衣服,一脸莫名其妙的问:“我这么打扮怎么就不正产了?我觉得挺好看的,郡主觉得呢?” 凤七寻被他黏腻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只得点头道:“唔,好看,好看!” 修罗司这才咧嘴一笑,轻拍了拍臻儿的肩膀道:“好了,不打扰你们主仆聊天了,我要去清洗一下我的发尾,刚才一不小心沾了些血,太恶心了!” 臻儿望着他一摇三摆走远的背影,问向面不改色的凤七寻:“还有比他更恶心的吗?” 凤七寻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应该是没有了吧!” 臻儿点点头,“奴婢觉得也是!” 凤七寻“扑哧”一声笑了,坐到凳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后问道:“你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消息吗?” “太子殿下派人传话过来,说小姐提供给他的抗旱策略很有效,得了皇上的赞许,现已经派人去往地方实施了!只是好像和五皇子想的对策有相似的地方,以至于皇上看了五皇子的对策后,表情十分不悦的斥责了他两句,说他不思进取便也罢了,竟然还想不劳而获。殿下还说,若是他这计策送得晚了一步的话,挨训斥的恐怕就是他了!” 凤七寻轻勾了勾唇角,这计策本来就是赫连焱的智囊团想出来的,她只不过是完善了一下罢了!所以她才要求赫连煜要在赫连焱之前,把这个策略呈交给皇上,否则就会适得其反了! 自从回到离都以后,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和赫连焱交锋了,只不过每次赫连焱在她这里都讨不到好!哼,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对他了如指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能赢过她才有鬼呢! “五皇子现在怕是都要恨死小姐了!”臻儿颇有些得意的说。 “是啊!”接连挫败了他多次阴谋,赫连焱不恨她才怪,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刺杀她,不过现在他又折了这么多杀手,怕是更恨她了吧! 第488章 买凶杀人 景华宫内,原本安宁平静的气氛被一阵杯碟碎裂的声响打破了,赫连焱坐在外堂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冷眼睨着堂下战战兢兢跪着的侍卫打扮的男子,沉声喝道:“废物!全都是废物!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杀不了,我要你们何用?” 侍卫急忙磕头求饶,“殿下恕罪,不是属下办事不力,实在是那凤七寻身边有一个红衣高手,武功十分了得,派过去的人甚至都没能近的了她的身,就直接被人一招毙命了!” 赫连焱闻言霍的站起了身来,冷哼了一声道:“她一个王府的郡主,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身边能有武功多高强的人,说到底还不是你们没用?滚,都给我滚!” “是,是!”侍卫连连应声,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赫连焱复又坐回太师椅上,胸膛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已,头上的青筋更是气得突突直跳。从第一次暗杀凤七寻开始,他都已经接连派出去不下百人了,可是每一次都是惨败而归,不仅伤不到凤七寻分毫,而且己方还损兵折将,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呢? 瞧着一脸怒容的赫连焱,坐在下首的女子反倒愈发的气定神闲了。她端起手边的青花瓷盏,掀开盖子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然后浅浅的啜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气大伤身,殿下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赫连焱抬眸冷笑,“稍安勿躁?从北戎之行结束后回到离都至今,不过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在父皇面前接连数次受责,而太子反而是屡屡受赏,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话说到后面,他几乎已经是在咆哮了! 宋绮尘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说,这几次凤七寻都莫名的占了先机,好像她提前就知道你会做什么一样!这次江北旱灾的事情也是,明明那些策略都是你手底下的人花费了几天几夜想出来的,怎么会和太子殿下提出的一模一样呢?” “会不会是那些人里面有奸细?”赫连焱眯着眼睛问道。 “这恐怕是唯一的解释了。如果不是有人提前把赈灾策略的内容泄露出去,凤七寻就算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分毫不差的知道这其中的内容!” 赫连焱霍然起身,咬牙切齿的道:“我现在就让人把那些个谋士全抓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拷问,非要找出那个奸细不可!” 宋绮尘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不急,如今无凭无据的就把那些谋士抓起来审问,能找出奸细倒还好,可若是找不出来,未免会寒了他们的心。” “姑娘的意思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那个奸细自动露出马脚,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还能狡辩什么!” “我明白了!那凤七寻应该怎么办?她现在真是杀也杀不了,动也动不得,可是总不能留着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的好事吧?”赫连焱目光愤恨的说。 宋绮尘轻笑了笑,眸光极冷的道:“当然不能留着她了,凤七寻就是一个祸害,留着她迟早会坏了殿下的大计,所以此人留不得!” “我当然知道她留不得,关键是怎么才能杀了她呢?她一个闺阁女子,身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厉害的高手呢?” “殿下别忘了,她可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她是雍王府的郡主,更是岐王爷选中的王妃!” 赫连焱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说那高手是岐王叔的人?” “能轻而易举的除掉大内侍卫的人,向来必是江湖之人无疑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岐王爷应是有着江湖势力的吧?既然他动用了江湖人,那我们也大可以效仿他,江湖上多得是肯做杀人买卖的人,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没有杀不了的人!”宋绮尘语气肯定的说。 琼花苑的凉亭里,凤七寻和赫连煜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个棋盘,上面黑字白字交错复杂的排列着,可见厮杀正酣。 凤七寻执了一颗黑子正要落下,没来由的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继续把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莫不是染了风寒?需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赫连煜眼神关切的问道。 凤七寻摇了摇头,语气幽默的说:“无妨,这盛夏酷暑的,怎么可能染上风寒呢?想来又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了吧!” “你呀,别拿这些征兆不当回事,到时候真染上了风寒,可有你受的!”赫连煜一边说着,一边落下了一子,抬眸道:“对了,赈济旱灾的事情还没有谢谢你呢!父皇直夸那些策略甚好,实施下去后也颇有成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不过都是为了造福万民,殿下说感谢就太客气了!” 赫连煜连连点头,颇为赞同地说:“对,一切都是为了黎民百姓!真没想到郡主竟然还是一个胸怀外民的人,真是大凛之幸,万民之幸啊!” 趁着他滔滔不绝的间隙,凤七寻倏然落子,笑眼弯弯的道:“我赢了!” 赫连煜急忙低头看向棋盘,这才发现自己大势已去,顿时苦笑道:“真是枉费我苦练了这么久的棋艺,到头来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殿下的棋艺已经大有长进了,相信假以时日,定能赢过七寻!”凤七寻浅笑着鼓励道。 赫连煜站起身来,笑看着她道:“赢过你是没可能了,我只求不要输得太难看就够了!宫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多呆了,你有空也去宫里走走,荼雅公主来大凛也有些时日了,一直惦念着你,想出宫来看你,可每次都被皇祖母拉去赏花喝茶什么的,都快把她给憋坏了!” 凤七寻轻笑了一声,趁机揶揄道:“荼雅公主那般野的性子,每天让她不是赏花就是喝茶,不把她憋坏才怪呢!不过这也不能怪太后娘娘,她可是拿荼雅当未来的孙媳妇看待呢!” “七寻,你知道我心里……荼雅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可是我对她就像是对茜儿一样,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殿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赫连煜就转过身,沿着栈桥大步离开了。 凤七寻啊凤七寻,你究竟知不知道,就算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也绝不希望你因为愧疚,而把旁人强塞给我!——赫连煜心痛的想。 第489章 巨额悬赏 凤七寻才目送着赫连煜离开,转瞬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男子健壮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的纤腰,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瞧见你对别的男人那么依依不舍的模样,我真是要吃醋了!” 凤七寻垂眸轻笑,纤手覆上他放在腰间的双手,“太子殿下可不是别的男人,他是你的侄子!” “不,你错了,他首先是一个男人,然后才是我的侄子!”赫连沣扳过她的身子,狭长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睇着她浅笑的脸,补充道:“而且他还是一个对你觊觎良久的男人,这让我怎么能放心呢?” 凤七寻用食指轻戳着他的胸膛,挑眉问道:“你是不放心他呢?还是不放心我?” 赫连沣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的回答:“两个我都不放心!果然女人生得太美了不是什么好事情,总是会被周围的男人垂涎加觊觎,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凤七寻闻言狡黠的一笑,故意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问道:“那要不要我拿这个在脸上划上个两三道,把自己变成一个丑八怪,这样你会不会比较有安全感?” 赫连沣一把握住她手上的金簪,“不要,这么漂亮的脸蛋,画花了多可惜啊!况且只有没有魅力的男人,才会觉得自己的女人太漂亮!我看起来像是没有魅力的男人吗?” 凤七寻坚定的摇了摇头,“当然不像了,谁人不知道咱们大凛朝的战神岐王爷,是整个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人了!” 赫连沣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轻牵起凤七寻的手,放到嘴唇轻吻了一下,犹豫着道:“……搬去岐王府住吧!” “嗯?” “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所以搬去我府上住吧!” 凤七寻抽出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且目光怀疑的看着赫连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没有发生什么事!”赫连沣语气轻松的说。 瞧着他故作轻松的姿态,凤七寻眼神里的怀疑变成了笃定,“不对,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你不会想要我搬去岐王府的!” “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我只是单纯的想要……” “你说谎!”凤七寻干脆的打断了他的话,“沣,你以为我只是爱你而不了解你吗?你是一个考虑周全的人,所以你清楚地知道,一旦我搬进去了岐王府,无论保密工作做得有多好,都不可能万无一失,而一旦消息走漏,我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未出阁的女子私自住进男子的府邸,无论是什么样强大的理由,我都难免会沦为流言蜚语的对象。这种冒险且又事关我的的事情,你是绝对不会做的——除非有比我的名誉更让你在乎的事情!” 凤七寻蓦地睁大了双眼,“是我的性命!是有什么人或者事威胁到了我的性命对不对?” 赫连沣忍不住扶额轻叹道:“看来自己的女人太聪明了,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猜对了?”虽说是问话,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赫连沣点了点头,拉着她在栏杆旁坐了下来,语含担忧的说:“已经有人在江湖上发起了对你的悬赏,确切的说是对你项上人头的悬赏!” 凤七寻挑了挑眉问道:“买凶杀人?出价是多少?” “十万两……黄金!” “哇,那么多啊!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那么值钱,十万两,而且还是黄金吖!做了这一单买卖,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凤七寻表情夸张的惊叹道。 面对她偏离了重点的关注点,赫连沣真是又担心又气,“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有人要买凶杀你,而且还是悬赏性质的!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雇凶杀人,我可以动用祭月阁的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狙杀要对你出手的人,可是悬赏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所有想要得到赏金的人都可以对你出手!十万两黄金啊,这可是一笔很大的数额,大到能够让江湖上所有的杀手都心动的数额!” “所以你才想让我搬进岐王府去住?” 赫连沣点头,“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不是独属于祭月阁的,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多得是你想象不到的厉害高手!他们的武功出神入化、匪夷所思,甚至有的人可以在百米之外取人的首级而不让任何人察觉。如果是单独的一个杀手,修罗司还可以勉强应付,但是如果他们为了赏金而结盟行动的话,三修罗一起都未必会是那些杀手的对手!” “江湖上的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凤七寻有些难以置信,三修罗的武功明明已经强大到变态了好吗?现在居然说他们三个联合在一起,都未必会是某些杀手的对手,那她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但是我没有,他们不会有我说的那么厉害,而只会比我说的更厉害!所以只有让你处在我的保护之下,我才能放心!” 凤七寻的表情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可是你知道我不可能那么做的,这不仅事关凤家和岐王府的名誉,还涉及到整个雍王府的安危,我不可能丢下柒陌还有王府的上上下下……” “那些杀手要杀的人是你!”赫连沣疾声打断了她的话,“他们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正因为那些人穷凶极恶,所以我很难想象也不敢想象,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会对柒陌和雍王府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我不能离开!” “小七……”他就是知道她放不下雍王府,所以一开始才没打算告诉她。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不会抛下柒陌和雍王府,不过我也不会让自己被人杀死!”凤七寻坚定的说。 赫连沣轻叹了一声,将她拥进了怀里,“罢了,我会调集祭月阁分部的所有力量,让他们暗藏在雍王府保护你,只是你要答应我,这几日没事的话,尽量不要出门了!悬赏的事情,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第490章 危险重重 凤七寻本来就不喜欢出门,往日里有闲暇的时间,也多用来看书练字或者抚琴对弈,再不然就是在王府各处转转,散散步,赏赏花。可是如果你因此认为,对她出门的限制就是形同虚设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人的内心大抵都存在一种逆反心理的吧! 有些事情你平时不去提及,她也不会想起来去做,而你一旦限制住了她做这件事,那她就愈发的忍不住想要去做那件事,并且为挑战你的底线乐此不疲。 凤七寻郁闷的发现,自己似乎就陷入了这样一种状况里——越是不让她出门,她就越想出门去看看,尽管她也不知道出去了要做什么! 赫连沣依他所言,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便往雍王府里安排了大量的人手,都是一些其貌不扬但是武功超群的高手。雍王府里的下人本就不多,凤桓离开后,凤七寻又下令辞去了一些或年老或曾经参与过后宅争斗的人,如今留在雍王府里的下人更是寥寥无几了。 突然间多出了那么多的生面孔,不要说是她了,就连凤柒陌和府里的其他下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的感觉。凤柒陌更是不止一次的对她旁敲侧击,询问那些人的身份和来历,不过都被凤七寻一一搪塞了过去,只说是偌大的雍王府,伺候的下人太少了未免有失身份,横竖府里也不差那几个人的工钱。 “都是面子上的问题,不得不顾及的!”凤七寻手持着茶盏,笑容淡淡的说。 “……好吧!”凤柒陌撇了撇嘴,几番追问之下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便只好悻悻然的作罢了! 瞧着凤柒陌失望离开的背影,凤七寻脸上的淡然一寸寸消失,取而代之的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寒意。她把茶盏重重放到了桌子上,眸光极冷的问向身后的臻儿,“可有审问出来什么?” 臻儿摇头道:“没有,那人的回答和王爷说的一样,江湖上向来只问悬赏金额和目标,从不问发出悬赏的人和杀人的原因。” 凤七寻冷哼,“其实哪里用得着审问,发出悬赏的人是谁,我心知肚明!” “小姐的意思是……赫连焱?” “除了他,还会有谁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死呢?”凤七寻微眯起了眼,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出了昨晚犹如噩梦般的情景。 彼时,她刚刚在臻儿的伺候下沐浴完毕,准备上*床睡觉,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入睡的时候,突然觉得面前寒光一闪,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有一个黑衣人藏在床顶的帷幔上,眸光森寒的持刀向她袭来。凤七寻几乎是下意识的一闪,堪堪躲开了黑衣人快如闪电的袭击,继而猛地按下床上的机关,黑衣人便被一张金丝罩网捕了个正着。 那张金丝罩网是修罗渡从邕南派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和金丝罩网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机关设计图纸。当时,赫连沣拿着这两样东西过来的时候,凤七寻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认为他太过小题大做,府上已经有那么多高手日夜巡视了,杀手怎么可能有机会潜入她的房间呢? 事实证明,她到底是低估了那些杀手的能耐和对赏金的志在必得! 江湖上的那些亡命天涯的杀手,可不是赫连焱那些不堪一击的手下可以相提并论的,而这第一次袭击无疑是给凤七寻敲响了警钟——她的生命岌岌可危。 回忆戛然而止,凤七寻不禁暗叹,哪怕祭月阁在江湖上已经发出了逐月令,说会对接下悬赏之人进行不死不休的追杀,但还是会有杀手不怕死的想要她的命,看来金钱果然有着让人甘愿飞蛾扑火的魔力! 是啊,十万两黄金,放眼天下怕是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臻儿,如果给你十万两黄金,让你去杀一个人,你会去吗?”凤七寻好奇的回头问道。 臻儿思考了片刻,回答道:“那要看杀谁了!” 凤七寻瞧着俯身给她添茶的女子,语气极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比如说……我呢?” 臻儿倒茶的动作一滞,继而若无其事的放下茶壶,把茶杯端给了凤七寻,“小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对小姐的忠心吗?” 凤七寻摇了摇头,白嫩的指腹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的道:“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身边的人,更是要小心提防——毕竟在金钱的考验下,尤其还是一笔极大的数额,任何人都有可能动摇初心!”她蓦地抬眸,看向眼神有些闪烁的臻儿,“就比如说臻儿你吧!你在我身边伺候了也将近一年了,我的衣食起居都是你在照料,万一你要是对那十万两黄金动了心,想杀我简直是轻而易举,因为我虽然会防备很多人,但是却不会防备你!” 臻儿眼中突然寒芒一闪,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纳命来吧!”说罢,她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动作极快的朝着凤七寻刺了过去。 然而就在匕首距离凤七寻的脖颈不过寸许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短箭响着鸣音之声,径直射入了臻儿的脖子里。臻儿顿时跌在一旁,当场毙命! “小姐!” 只听得一声叫喊声响起,凤七寻侧眸望向短箭飞来的方向,见到了焦急跑来的臻儿和一个身形精瘦、相貌平平的男子。 臻儿先是上前查看了凤七寻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才看向倒地死亡的女子,也不禁一个怔愣,“这…这不是……” “是你!”凤七寻替她说出了下面的话,然后蹲在女子面前,在她脸上摸索了片刻,一把揭掉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淡淡的说:“不过是假扮的你!” “怎么会……”臻儿还是很难相信,居然会有人假扮她来刺杀凤七寻。 凤七寻倒没有觉得多意外,缓步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描淡写的说:“看来雍王府里果然还是很不安全……” 臻儿疾步上前,表情急切的说:“小姐,这已经不是安不安全的问题了,这是你的生命随时处于危险之中,你还是听主上的话,搬到岐王府去住吧!” 凤七寻看了她一眼,“不搬,我可以更小心点!”她转而看向那个自始至终一语未发的精瘦男子,转移话题道:“这个人是谁?” 第491章 真假臻儿 听到凤七寻问起,臻儿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急忙介绍道:“这位是路璋路大哥,是奉了修罗渡的命令,过来对雍王府进行机关改造的!”她转而对路璋介绍,“路大哥,这位就是七寻郡主。” 路璋单膝跪地,“属下参见阁主夫人!” 一听到这个称呼,凤七寻又不禁头疼了起来,急忙抬手道:“路大哥客气了,快请起!” “属下不敢,夫人唤属下路璋便可!” “……好吧!轻起吧!” 路璋站起身来,“夫人,属下来此的时间有限,还请夫人即刻命人带属下去查看房间,属下好建造机关密室!” 凤七寻点了点头,随手招来了一个下人,带着路璋下去了。路璋前脚刚走,后脚便瞧见一身火红长袍的修罗司袅娜着走了过来。他走到近前,好似才看到地上的尸体一般,受到惊吓般掩唇叫道:“哟,这里怎么死了个人呐?哎呀,真是恶心,瞧那血流的!”说着,还上前踢了一脚,一脸嫌恶的说:“死了没呀?死了没呀?可别是在装死!” “修罗司!”臻儿无语的大喊了一声。 “哎呀妈呀,你叫什么叫啊?都说不要喊人家修罗了,你要唤我倾月,凤倾月!” “我管你叫什么!你刚才去哪儿了?小姐被人行刺你知不知道?幸亏我们来得及时,不然你就等着被主上处置吧!”臻儿厉声质问。 修罗司瞥了她一眼,慵懒的斜倚在柱子上,双手环胸的别过脸,满是委屈的说:“人家还能去哪儿?还不是瞧见四周有些杂碎,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所以就出马去解决他们一下,谁知道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啊?再说了,人家走的时候,小王爷明明还在这里的嘛!” 凤七寻对着臻儿点了点头,“柒陌刚才的确一直在这儿,后来才离开的!” 修罗司朝着臻儿一瞪眼,“我就说吧!小王爷一直在这里来着,谁知道他会突然走呀?还有……你就知道说我了,你不是郡主的贴身丫鬟吗?郡主遇刺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臻儿一时语塞,转而看向凤七寻,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离开的,是下人禀报说昨晚行次你的人被杀了,所以奴婢才走开了片刻!” “看吧!你自己都擅离职守,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修罗司像是终于抓住了臻儿的小辫子,不依不饶的道:“而且语气还那么凶,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吵得我头都快炸了!”凤七寻皱着眉头,厉声叱道。 两人见状,立刻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凤七寻轻叹了一声,起身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莺飞蝶舞,花枝迎风招展,幽幽的道:“照你们两个人所说,这次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他们先是引开了保护我的人,然后再趁着我孤身一人时下手。行动如此周密且严谨,事前一定做了万全的计划和准备,而且这个计划仅仅依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臻儿闻言,眉眼之间的担忧更甚了,“小姐的意思是说……我们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那些杀手们为了成功,结成了联盟!” “嗯!”凤七寻肯定的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我去禀报主上,请他再加派人手,增强雍王府的戒备!”臻儿急忙向门外走去。 修罗司拦住了她,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和轻浮,“我去!你在这里保护郡主!”说罢,便不容臻儿拒绝,不由分说的大步走出了房间。 臻儿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声道:“先是鬼刀无影付池轩,后是千面娇娘萧宛容,看来江湖上觊觎那十万两悬赏的杀手们,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你认识这些行刺的人?” “小姐不行走江湖,自然不清楚。但凡是行走江湖的人,恐怕没有谁不认识他们——鬼刀无影付池轩,千面娇娘萧宛容,他们分别是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第十一名和第十三名,连他们开始行动了,前十名的刺杀恐怕也不远了!” 凤七寻难免惊讶的问道:“你是说他们两个连前十名都不是?”那么厉害的身手,竟然只排到了十一和十三,那么前十名是功夫该是何等的厉害啊? “所以接下来,小姐你就要更加小心了!”臻儿一脸郑重的说,同时又不免疑惑的问道:“小姐刚刚是怎么看出来,那个臻儿是假冒的呢?”千面娇娘的易容术早已炉火纯青,连本人见了都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凤七寻到底是怎么识破的呢? 凤七寻极浅的一笑,淡声道:“单从相貌来看,她的伪装自然是天衣无缝,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习惯甚至是小动作,这是不熟悉的人怎么都伪装不来的——比如说你,你对岐王爷很崇敬,所以无人或者是有自己人在的时候,你不会唤他王爷,而会称呼他主上;再比如,你虽然知道我恨赫连焱,却不会同我一样直呼其名,一般都会称其五皇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无论我说过还是没有说过,无论我说过多少次,你总是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奴婢……尊卑有别,奴婢不能乱了身份!” “这就是你和那个假冒的臻儿的区别!”凤七寻睇着她,淡笑着说。 臻儿感动的垂眸轻笑。 “对了,刚刚问那个假冒的臻儿的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臻儿一边招手唤来了祭月阁的人,让他们把萧宛容的尸体收走,一边抬眸看向凤七寻,“什么问题?” “如果给你十万两黄金,让你去杀一个人,你会去吗?” 臻儿停下指挥的动作,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了,才回视着凤七寻,“小姐是想问,奴婢会不会为了十万两黄金而要了小姐的命?奴婢的回答是——不会!小姐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无论是祭月阁里的哪一个人,都不会为了金钱而背叛主上,更何况奴婢还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比金钱更重要,也更值得我们珍视的东西!” 凤七寻望着这个时而冷漠时而简单,却总是对她倾心相护的女子,“你说得对,这个世上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和羁绊!” 第492章 荼雅公主相邀 大抵是因为鬼刀无影和千面娇娘的刺杀接连失败,给那些妄想用凤七寻的命来换取赏金的杀手敲响了警钟,总之此后的一段时间,雍王府里比之先前的暗流涌动和杀意频频,明显平静了许多。 凤七寻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和戒备,相反的,她命令守卫王府的人要更加小心,对于任何人和事都不能掉以轻心。她把这段暂时的轻松,叫做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被困在府中甚是无趣,加上她又不是能安静绣花的性子,所以她索性来到了王府后院的藏书阁,随便翻些书来看。可是才翻了没多久,就觉得手臂着实累得慌,这才想起路璋临走前赠给了她一个极其精巧的弓弩,就套在手腕上。 别看那弓弩袖珍小巧,却是用最上好的精钢打造而成,可隔空穿透最坚硬的物件,连接弩机和弩箭的丝线是纯金所制成的,细而锋利,可以于不经意间断人颈项,取人首级。路璋曾经特意叮嘱,弩箭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金丝线一定要小心缠绕好,不然一个不注意可是会割破自己的! 凤七寻正打算摘掉腕上的弩机,安安静静的读会儿书,却不想刚一挽开袖子,就被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的臻儿给逮了个正着。 “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臻儿板起脸,明知故问道。 “这个太重了,戴着不习惯……”凤七寻难得一脸讪讪的表情。 臻儿一脸无奈的上前,把手中的托盘放到了地上,不由分说的把凤七寻腕上的弩机重新固定好,并且一边固定一边念叨说:“这个弩机杀伤力那么大,却又这般精巧,不重才怪呢!不过重归重,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所以小姐还是委屈一下,好好戴着它吧!” 知道没有褪下弩机的可能,凤七寻也不再勉强,复又靠坐在书架旁,捧起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小姐,你都接连看了好几日的医书了,莫不是想要抢了封公子的饭碗不成?”臻儿倒了杯茶递给她,笑着揶揄道。 凤七寻合上医书,“我倒是想呢!可是大夫好做,想要做成封青越那样的大夫,可就难于上青天咯!”毕竟放眼天下,逍遥鬼医有且只有那么一个! 这时,外面响起了丫环的声音,“郡主,荼雅公主来了!” “荼雅?!”凤七寻急忙站起身来,笑容满面的道:“她终于得空出宫来了,快,让她去正堂等我,我这就过去!” “是,郡主!” 雍王府的正堂,荼雅公主穿了一身大凛朝女子的衣服,藕荷色的长裙,绣着蝶恋花的罩衫,还有一双银色缎面的鞋子。一头如瀑的青丝也不再是编成数不清的麻花小辫,而是绾成了女子的发髻,右侧斜斜的簪了一支流苏长簪。乍一看之下,虽说少了几分大漠女子的豪爽,却多了几分大凛女子的温婉和娴静。 凤七寻刚一踏进正堂,就瞧见了焕然一新的荼雅公主,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难以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只把荼雅公主看得俏脸微红起来,嗔怪道:“你做什么看我这么久?怎么?莫不是不认得我了?” “认得,认得,当然认得!”凤七寻又转着圈看了荼雅公主一眼,不禁连连点头,“如果不是认识你许久,你这一身打扮,倒真的让我不敢认呢!” “是漂亮了?还是……丑了?” “自然是漂亮了!”凤七寻不假思索的回答,忍不住跌声称赞:“没想到你大凛朝女子的扮相,竟然这般美艳,普天之下的男子怕是都要被你迷住了!” 荼雅公主的俏脸更红了,像是镀上了一层云霞,“也就是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是真心诚意,要是换做旁人,我还以为是在取笑我呢!” “谁若是胆敢取笑你,就让太后娘娘摘了他的脑袋,你现在可是太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她打心眼里认定的孙媳妇,谁敢取笑你啊!”凤七寻趁机揶揄道。 “太后娘娘认定了有什么用,得要他认定才行啊!”荼雅公主略显失落的说。 “他会的!”凤七寻肯定的回答,“你这么好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动心的。他的心又不是磐石做的,总有一天,他会懂得你的好,然后对你好一辈子!” 荼雅公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这么好的姑娘,他没理由不要的!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我听说离都最近来了一个马戏团,说是从波斯来的,表演的东西甚是有趣,你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 “小姐,您不能出门的!”臻儿急忙出声提醒。 荼雅公主看了看臻儿,转而问向凤七寻,“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不能出门?” “别听臻儿瞎说,我哪里就不能出门了?不过是前几日不小心染了些风寒,大夫交代说让在府里静养而已!” 荼雅公主闻言,又是愧疚又是自责的说:“啊?你感染了风寒?严不严重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染上了风寒,居然还要拉着你去看马戏团表演!你还是别去了,在府里好好养病吧!” 凤七寻摇了摇头,“不妨事的,已经好多了!再说了,你好不容易出宫来一趟,我怎么说也要舍命陪君子啊!”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是个女子,哈哈哈!”荼雅公主朗声笑道。 凤七寻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回房换一身衣服就来。”她轻瞥了一旁面露担忧的臻儿一眼,淡声吩咐道:“臻儿,你去帮我把那件桃粉色的长裙拿出来!” “是。” “你快些换,本公主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荼雅公主旋身坐在了椅子上,唇角带笑的说。 凤七寻立刻配合的行了一个礼,像模像样的道:“是,公主殿下,奴婢遵命!”说罢,便缓缓退了出去。 她刚一走出王府正堂,臻儿便疾步跟了上来,言语之间难掩担心,“小姐,您怎么能答应荼雅公主去看马戏团表演呢?您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处处都是杀机啊!不行,奴婢不能让您冒险,奴婢这就替您去回绝了荼雅公主!” “臻儿,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是荼雅公主难得出宫一趟,我怎么好让她失望而归呢?” “那您也不能冒着生命危险陪她啊?现在哪怕是身在王府,我们都不能保证对您的万全保护,更何况是出了府?马戏团更是鱼龙混杂之地,谁能确定坐在身边的看客,不会是一心想要了您的命的杀手呢?”臻儿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说。 第493章 马戏表演 瞧着臻儿始终不肯妥协,凤七寻只好板起脸,沉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劝!我总不可能因为有人要杀我,就一辈子躲在王府里不出来吧?” “奴婢不是要小姐一辈子多在王府里,奴婢只是希望小姐可以暂时不要出府……罢了,奴婢知道,无论奴婢现在说什么,小姐你都是不会听的,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请小姐答应奴婢最后一个要求!” “你说。” 臻儿四下观察了一下,瞧见无人后,才附到凤七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凤七寻的表情,由最初的淡然变成了后来的惊讶,再到最后的反对,“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小姐,只有这样,奴婢才能放心的让你出府,不然与其让奴婢看着小姐行刺被杀,不如现在就要了奴婢的命!”臻儿说着,便拔出了腰间的短匕抵在喉间,半是威胁道:“小姐,同不同意在于你,同样的,奴婢的生与死,也在您的一念之间!” 凤七寻终是无法看着臻儿血溅当场,只好点头妥协,“好,我同意你的提议!”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便从雍王府门外出发,朝着离都近几日来最受人欢迎的马戏团行去。 马戏团的表演是从申时开始,但是太阳还没有落山,里面就已经密密麻麻的聚集了好多前来观看马戏表演的老百姓们。马戏团是一个临时搭建在空地上的帐篷,外面看着不大,但是里面的空间着实不小,足足能够容纳千余人。 马戏团的座位不同于戏园子里的一楼散桌,二楼以上为雅间的设置,而是以表演台为中心,座位呈环形向外面扩散,并且一排高过一排,所以越是靠近表演台的位置,视野就越好,价格也就越高。 荼雅公主的身份特殊,凤七寻的身份也非常人可比,所以她们的位置都是事先留好的,正对着表演台,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台上所有的表演。 凤七寻和荼雅公主落座后,臻儿目光戒备的环视了一圈周围,果不其然的看到了许多乔装过后的祭月阁阁众。她甚至还看到了许久都不见的姬娘,也就是在丽人冢有过些许交集的魅煞! 确认布置的人手都各就各位以后,臻儿才在凤七寻旁边坐了下来,和两人一起等待着马戏表演的开始。 马戏表演在申时准时开始,整个帐篷的光亮突然熄灭,只剩下舞台上的几点烛芒。与此同时,一个身段婀娜的女郎走了上来。女郎金发碧眼,五官深邃,雪白的肌肤上裹了红色的纱衣,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不禁令人想入非非。她站在表演台的一端,轻拍了两下手,另一端便出现了一个被黑布罩着的笼子,黑布掀开,笼子里赫然是一只猛虎,尖牙利爪,两只铜铃似的眼睛泛着绿光。 看台上的观众立刻惊呼了一声,就连坐在凤七寻旁边,常年驰骋草原大漠的荼雅公主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好一只凶猛的老虎啊!” 凤七寻却是下意识的看了臻儿一眼,只见后者面容淡然,丝毫不见惊讶之色。 金发女郎上前,伸手打开了笼子的门,猛虎便迈着悠闲的步伐从笼子里踱了出来,又引起了观众的惊呼,甚至有的人差点就夺路而逃了!只见女郎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不仅上前抚摸着猛虎的皮毛,而且还把手放进了猛虎的嘴里,看的观众的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到最后,女郎直接让猛虎张开了嘴,然后把整个头都放进了猛虎的嘴里,就在观众担心会血溅当场的时候,女郎毫发无损的从猛虎的嘴里收回了头,然后一个翻身骑在了猛虎的身上,向观众们媚笑着招了招手。 顿时,台下立刻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荼雅公主也是用力地鼓掌,不住称赞道:“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她身旁的凤七寻也不禁流露出讶异的神色,拍手鼓起了掌,只有一旁臻儿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就连鼓掌都看不出有几分真心。 金发女郎下去以后,台上的烛火就熄灭了,与此同时,帐篷顶端亮起了几盏油灯,照亮了半空中细如发丝的钢绳。钢绳分别系在两个竖梯的一端,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孩爬到了竖梯的顶端,然后在众人的屏息下,双手紧握着一支长杆,沿着细线缓缓向前走去。 台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走钢丝的小女孩,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给摔下来,变成一滩烂泥! 然后,观众们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小女孩顺利的走过了钢丝,赢来了一阵如雷的掌声。 紧接着,马戏团又表演了好几项匪夷所思的项目,每一项都换来了观众的掌声和打赏,而且掌声是一阵高过一阵,百姓们的手都拍疼了,也难以表达他们的惊奇之情。 “这一趟没白来吧?”荼雅公主睇了凤七寻一眼,眉眼带笑的问道。 凤七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突然,帐篷里所有的烛光都熄灭了。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缓步踱了出来,手中捧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耀目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周身。男子带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面具遮住了右半张脸,蓦地让凤七寻想起了初见之时的凌祭月,也就是赫连沣。那时的他也是戴了这么一张银色的面具,上面繁复的花纹带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只不过比起当时的赫连沣,台上的男子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许阴翳,点漆般的眸子里闪烁着阴险和算计的光。 他打了一个响指,台上熄灭的灯烛又在瞬间点亮了,而男子的身后则出现了一个捆满锁链的木箱子,上面朱漆的颜色莫名的让人想起了干涸的鲜血。 男子悠悠启唇,声音像是来自修罗炼狱的勾魂使者,“接下来是本马戏团的最后一个表演,也是压轴的表演——大变活人!不知道在场的观众,有没有想来尝试一下的?” 此话一出,台下的观众全都激动了起来,一个个既害怕却又跃跃欲试。 面具男蓦地伸出了右手,纤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缓缓划过众人,最后幽幽落在了坐在第一排的凤七寻身上,手形一变,成为了邀请的手势,唇角微勾,“这位美丽的姑娘,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能请你上台一试呢?” 第494章 玉面阎罗 凤七寻望着男子修长的手,正想婉拒他的邀请,身旁的荼雅公主突然把手放进了男子的手中,笑容嫣然的说:“她身体有恙,恐怕不适合上台,换我来如何?” 似是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男子坦然的一笑,“荣幸之至,姑娘请!”他轻牵着荼雅公主的手,引着她来到捆满锁链的木箱前。立刻有同样戴着面具的人上前,动作利索的解开了锁链,同时打开了木箱。 男子附耳上前,对荼雅公主低声说了些什么,继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只要依在下所言便可。” 荼雅公主点了点头,纵身跃入木箱之中。刚才戴面具的人再次上前,合上木箱,并且把锁链重新捆上。 “诸位,现在你们看到的是一个捆满锁链而且被锁上的木箱,木箱里毫无疑问躺了一个女子。接下来,我们将会用利剑从不同的方向刺入木箱,但是诸位不用担心,因为木箱里的人不仅会毫发无损,而且还会消失不见!”面具男语气自信的说。 台下的观众明显不相信他的话,纷纷出声质疑:“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亲眼见到那位姑娘躺进去的,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呢?” “对啊,对啊,你一定是在说大话!”旁边的人附和道。 凤七寻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臻儿,“荼雅公主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这不过是一些极其简单的障眼法,你且安静看着,待会儿就知道了!”臻儿语气淡淡的说。 果然,观众越是觉得不可思议,面具男脸上的笑容就越是得意。他抬手招来了八个手持利剑的面具人,让他们站在木箱的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和西北八个方向,同时为了确保表演的真实性,面具男还当场邀请了一位观众,上前查看木箱、锁链和面具人手中的利剑! “是真的剑啊!”上台的观众一脸震惊的说,“这木箱也确确实实上了锁!” 这样一来,观众的好奇心都被勾了出来,纷纷抻长了脖子,等待着所谓的大变活人! 只见面具男抬起的手一落,八个面具人就把利剑从不同的方向刺入了木箱中,台下的观众立刻发出了惊呼声。与此同时,面具男上前解开了锁链,掀开了木箱的盖子,只见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哇——”观众们又是一声惊呼。 面具男随即合上木箱的盖子,又捆好锁链,命令面具人收回利剑。然后,他对着虚空抓了一下,朝着木箱里一扔,然后再打开木箱一看,荼雅公主果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木箱之中。 此时此刻,台下的观众已经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荼雅公主从木箱中走出来,对着面具男略一颔首,便面带笑容的朝着凤七寻走了过来。只不过在她距离凤七寻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匕握在了她的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凤七寻刺了过来。 凤七寻侧身一躲,堪堪避开了对方致命的一击。 与此同时,原本回到幕后的面具人都手持利剑,朝着凤七寻的方向冲了过来。台下的观众也在这突来的变故下反映了过来,纷纷起身,神色仓皇的朝外面跑去。一时间,祭月阁的其他人都被这突然慌乱的人群挤得寸步难行,而无法赶到凤七寻身边保护,只能看着她和臻儿相抵着背部,狼狈应战。 凤七寻和臻儿互相抵着背部,眼神戒备的看着围拢过来的面具人,以及胸有成竹的面具男。 面具男摇开了折扇,胸有成竹的道:“郡主,在下劝你还是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在下还可以考虑饶了你这些属下的小命!” 凤七寻冷哼了一声,极为不屑的道:“少说废话!有本事就自己来拿我的命!”说罢,便抽出腰间的软剑,不由分说的袭向了离她最近的面具人! “不对呀!情报上分明说的是凤七寻不会武功的!”面具男疑惑的说,旋即反映了过来,阴险的目光一下落在了狼狈迎战的臻儿身上,厉声道:“给我抓住那个丫环,那个丫环才是真正的凤七寻!” 瞧见真正的凤七寻被识破,臻儿心下暗道一声不好,本想要赶过去救她,却无奈被面具人围攻,一时脱不开身。 “小姐,跑啊!”臻儿一把隔开了袭来的利剑,大声喊道。 凤七寻倒是想跑,可是以她的功夫,能抵御住面具人的进攻已经实属不易,哪里还跑得了啊? 面具男瞧见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不由得得意了起来,气定神闲的道:“都给我长着点眼,可别伤到了郡主!瞧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也得让我爽过了再杀呀!哈哈哈哈!” 臻儿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沉声喝道:“玉面阎罗,你是玉面阎罗慕容幻!” “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挺有眼力见儿,居然还能认出来我是谁!没错,我就是玉面阎罗慕容幻!” 凤七寻或许不清楚,但是祭月阁的其他人可清楚这玉面阎罗的称号,那是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第七名,一手短刀舞的出神入化。他不仅是一个杀手,而且还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采花贼,凡是被他看中的女子,无论是江湖侠女,还是豪门闺秀,皆无一幸免,所以他才获赠了玉面阎罗的称号! 如今看来,他是对凤七寻志在必得了! 眼看着祭月阁的阁众已经冲破人群,朝着凤七寻跑了过来,慕容幻唇角微勾,飞身上前一把点住了凤七寻的穴道,挟制着她冲破帐篷飞了出去。 “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享用美人了!”他张狂的声音凌空传来。 臻儿一剑刺穿了面具人的身体,抬头望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帐篷,想要拼了命追上去,却无奈早已看不到慕容幻和凤七寻的身影了! “现在怎么办?”其余的人问道。 “魅煞姐姐速去皇宫通知主上,其余人分头去追!”臻儿冷声下令,率先追了出去。其余人也不敢多停留,照着她的命令各自行动去了! 夏夜的风没了白日里的燥热,反而多了几分凉意,吹在人身上凉凉的,惬意的很。凤七寻想,如果她不是被人以扛木头的方式扛在肩上的话,她应该会很乐意享受一下夏夜的凉风的,只可惜她恐怕很快就要被人享受了! 慕容幻寻了一棵极高且枝叶繁茂的大树,把凤七寻放在了树干上,睨着她天姿国色的容颜,不禁微眯起了眼,眸光阴翳的说:“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搅我们了吧!”说罢,便伸手去解凤七寻的束腰。 第495章 围困 慕容幻的手尚未触碰到凤七寻,便听到女子响起了一声冷笑,笑声极为轻蔑和不屑。他抬眸看向凤七寻,女子唇畔的嘲讽刺痛了他的眼。 “你笑什么?”慕容幻不悦的沉声问道。 “自然是笑你了,如今我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可是你还是不敢解开我的穴道,没想到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第七名,堂堂的玉面阎罗慕容幻竟然是一个胆小鬼,我还真是高估你了!” 凤七寻的眼神轻蔑,语气更是不屑,一下子便激怒了心高气傲的慕容幻。他伸手捏住女子的下巴,目光极冷的说:“我才不是胆小鬼,我只是不想出现任何纰漏罢了!难道郡主没有听说过,越是看似单纯无害的东西,暗藏的危险性就越大么?” “哼,说到底也不过是为自己的胆小找的借口,你如果真的有信心能制服我,又何须担心我所暗藏的毫无杀伤力的危险性呢?” 凤七寻接二连三的蔑视,终于彻底激怒了慕容幻。他不仅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而且还顺手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顿时一张清丽无双的容颜便展现在了他的面前,精致的五官和如画的眉目端的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慕容幻亦是有些痴痴的望着凤七寻,伸手轻抚上女子光滑的脸颊,赞叹道:“都说雍王府凤家的女儿天姿国色,如此看来真是比那个伪装的冒牌货不知道美上多少倍,看来我还真是不虚此行!” 凤七寻一把拂开他的手,冷声道:“十五万两黄金!” “什么?” “你这么费尽心机抓住我,不就是为了用我的项上人头,换取十万两黄金的悬赏吗?我给你十五万两黄金,比悬赏的金额还多出了五万两,应该足够你不虚此行了吧?” 瞧着面不改色同他交易的凤七寻,慕容幻是越来越欣赏她了,从来还没有一个女子能逃脱他的魔爪,更没有谁可以从容到可以和他做交易。这个凤七寻,还真是不一般! “你说的没错,我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为了求财,而十五万两黄金换一条人命,也的确一是笔不错的买卖!如果我没有见过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答应这笔交易,可是……”他的目光流连在凤七寻倾城绝艳的容颜上,近乎痴迷的道:“像你这般绝色的美人儿,无论给我多少银两,都会让我觉得就这么同你失之交臂,实在是太过可惜,所以还是让我一近芳泽之后,再给你一个痛快的吧!” 凤七寻瞧见交易不成,只能抱着孤注一掷的心理,伸手扣下了腕上弩机的机关,顿时一支短箭便从袖中飞了出来,直直射向慕容幻的面门。后者猝不及防,只好侧身闪躲,短箭擦着他的面颊而过,钉入了他身后的树干中。凤七寻趁机向后仰去,借着金丝线的力,从树上落了下来。 她冷笑了一声,手臂用力收回弩箭,不由分说的向前方跑去。令凤七寻觉得奇怪的是,慕容幻并没有马上追上来,而是双手环胸,斜倚在树干上,冷眼看着仓惶逃离的她。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刚一跑出去数步远,就瞧见四下的黑暗中,渐渐闪现出了几个人影。人影缓缓逼近,又把她逼回了大树下面。慕容幻从树上一跃而下,眼神得意的睨着无路可逃的凤七寻,“你以为在有了鬼刀无影和千面娇娘的教训之后,我还会单独行动吗?” “老七,你跟她费什么话,直接一刀砍了,咱们好领赏金去!”一个肩扛着大环刀的高大男子瓮声瓮气的说。 他身旁的娇小女子以手帕掩唇,“咯咯咯“的轻笑了几声,笑声端的是酥媚入骨,“五哥,你怎么就这么心急呢?这赏金又跑不了?再说了,以老七的性子,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若是直接被一刀砍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慕容幻赞同的点头笑道:“还是六姐了解我!” “了解归了解,你舒服完了可不许舍不得杀,她可是要用来换真金白银的,活着可就值不了那么多钱了!”女子眼波流转的说。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凤七寻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成了砧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不禁暗暗咬了咬牙,决定再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她还没来及扣动腕上的弩机的机关,就被人一把握住了右手的手腕,仿佛硬物摩擦般黯哑的嗓音幽然响起:“你这个小女娃,莫不是以为同样的亏,我们还会吃两次?” 凤七寻这才注意到,身旁竟然还有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文士模样的男子。他的相貌和身形都极其平常,就是那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在看向你时,会迸射出锐利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而且此人瘦的出奇,紧握着凤七寻手腕的手干枯而苍老,仿佛是死人的手一般。 文士右手大拇指的指甲长而尖锐,轻轻一划,便把凤七寻手腕上牛皮的腕套划破了。他取下她腕上的弩机,细细打量了片刻后,对慕容幻说:“速战速决,我不喜欢等人太久!” “是,四哥,我保证一定很快的!”慕容幻急忙应声,转而看向凤七寻,笑容淫亵的说:“小美人儿,你还是个雏吧?放心,我一定会很温柔的!”说罢,便朝着凤七寻扑了过来,其他人则识趣的向远处走去。 就在凤七寻以为自己一定会命丧当晚的时候,一道劲风由远而至,并且不偏不倚的袭中了慕容幻的后背,使他径直撞到了树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幻已经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其他三个人立刻全身心的戒备了起来,目光警戒的观察着四周,并且缓缓向慕容幻的方向围拢了过来。 凤七寻见状,不动声色的移到了大树后面,和其余的三个人一起看向正前方。黑暗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来。他穿着纯黑色的锦衣,墨色的发丝和身后同色的披风无风自动,面上银色的面具在冷月清辉下,潋滟出寒彻骨髓的锋芒,仿佛昭示了无边的愤怒和杀意! 第496章 获救 凤七寻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不禁心下一喜,更是小心的躲在了大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其余三人则是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为首的青衣文士上前,声音黯哑的道:“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什么要出手伤我七弟?” “敢动我的猎物者,死!”男子薄唇轻启,冷冽的眸光犹如实质般逡巡在三人的身上。 青衣文士恍然,“原来阁下也是为了那十万两黄金的悬赏而来,既是如此,阁下就应该清楚,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这悬赏的猎物谁先拿下了,便是谁的!” “如果我非要她不可呢?” 青衣文士眉目一凛,冷哼一声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便率先飞身上钱,双手十指成爪,朝着男子袭了过去。 凤七寻这边的女子和彪形大汉都认为,青衣文士的这一击就算不能要了对方的性命,起码也会让他受到重创。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青衣文士甚至没有碰到男子的衣袂,就被对方凌空的一掌给击中了胸口,继而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四哥!”两人齐齐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扶起青衣文士。 青衣文士捂着胸口,压制着胸腔中翻涌的气息,抬眼看向缓步走近的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丰都四杰好歹也是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前十名,除了排名前三的杀手以外,放眼武林还真是鲜有敌手,可是如今他居然被一个黑衣男子一招打败!这叫他如何甘心?又如何不去好奇男子的身份呢? 黑衣男子轻瞥了青衣文士一眼,冷哼道:“就凭你,还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丰都四杰闯荡江湖多年,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轻视和侮辱?彪形大汉气不过,拿起大环刀就朝着黑衣男子砍了过去,嘴上大喊着:“你欺人太甚!今日爷爷我便叫你留下命来!” “拓跋冲!” 青衣文士大喊了一声,想要阻止鲁莽的彪形大汉,却是为时已晚,只见黑衣男子不过轻松的一个闪身,就躲开了拓跋冲的袭击,然后指尖微动,轻轻划过了后者的脖颈。 旁人只见到一阵寒芒闪过,接着便瞧见鲜血从拓跋冲的脖子处喷涌而出,而拓跋冲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的倒在了地上,一命呜呼了! 黑衣男子轻啐了一口,“自不量力!”继而缓步向凤七寻藏身的大树走去。 扶着青衣文士的女子还想从背后偷袭,却被青衣文士及时扯住了。后者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徒增伤亡了!” “可是四哥……” “不要再可是了,老七和老五已经折了,咳咳咳……我不想把你也填进去!”青衣文士轻咳着,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黑衣男子已经走到凤七寻面前,眸中的冷芒中多了几许柔情。他弯身抱起了女子,动作温柔地像是对待一件无价的珍宝一般。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他附在凤七寻耳边,悄声呢喃。 凤七寻抿了抿嘴唇,缓缓摇了摇头,“没关系,好在只是有惊无险!” 直到这一刻,青衣文士才看出来,黑衣男子并不是来杀凤七寻的,而是来救她的。他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出了一个人名,一个在江湖人心中堪比恶魔般存在的人的名字——凌祭月! “凌祭月,你是凌祭月!”他对着黑衣男子的背影大喊道。 原来就听闻雍王府和江湖上的祭月阁关系非同一般,为了阻止此次悬赏,祭月阁甚至发出了百年不出的逐月令。可是素闻祭月阁向来不涉江湖之事,祭月阁阁主更是严令手下插手朝堂之事,所以他并没有把逐月令的事情放在心上,认为那不过是凤七寻为求自保所散布的传言。 如今看来,一切似乎是真的! 吃惊的何止是青衣文士,他身旁的女子亦是一脸震惊,结结巴巴的问道:“四哥,你说……什么?他是…你说他是……是凌祭月?”那个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凌祭月?那个号称天下无敌的凌祭月?还有那个杀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凌祭月? 这时她再观察黑衣男子,才发现他和传闻中的凌祭月简直一模一样。黑衣墨发和那一张银质的雕花面具便也罢了,更重要的是他浑身上下流露出的凌然杀气,便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刀口舔血的杀手都忍不住心惊胆寒。 凌祭月也就是赫连沣缓缓回过头,睨着两人的目光冷到了极致,“既然知道了本座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惹恼本座的下场——丰都四杰,依本座看是时候变成丰都四鬼了!” 青衣文士和女子闻言,脸色倏然苍白如纸,浑身更是抖如筛糠般,不停地磕头求饶:“阁主饶命,阁主饶命,阁主……”第三句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赫连沣一拂袖,求饶的两人便齐齐住了口,死不瞑目的仰躺在了地上。 “胆敢伤害小七的人,必须死!”赫连沣眼神冷酷的说。 凤七寻想,赫连沣定然是怒极了,才会如此的手下不留情。她不禁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和一意孤行,因为她的决定不仅让她身陷囹圄,恐怕还会让保护她的人都一并受到处罚。 哒哒前行的骏马上,赫连沣已经摘去了的面具,露出了冷峻的五官,微抿的薄唇依旧泛着些许的冷意。凤七寻扬起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巴,心虚的道:“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处罚旁人行不行?” 赫连沣睇了她一眼,“你不过是想出门看一场马戏表演,何错之有?有错的是他们,是他们没有提前察觉到危险,是他们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及时保护——他们保护不力,理应受到处罚!” “他们已经很尽力的在保护我了……” “可是他们仍旧让你身陷危险之中了,不是吗?”赫连沣打断她的辩解,沉声道:“尽力,并不能逃脱惩罚的借口!” 凤七寻赌气的转过头,“你根本就不是想惩罚他们,你是想借着惩罚他们这件事来告诫我,让我以后不要一意孤行,对不对?” 赫连沣幽幽叹了一口气,放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我的本意不是想惩罚谁,也不是想要告诫你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在乎你,也很担心你的安危。你知不知道当我听到你被玉面阎罗所擒的消息,我都快急疯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担心了!”凤七寻转身环住他的腰,脸颊紧贴着他的胸膛,眉眼之间满是愧疚之色,“我发誓,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第497章 荼雅失踪 凤七寻和赫连沣到达雍王府的时候,闵良和祭月阁的人已经候在王府门外了。瞧见赫连沣下马,闵良立刻上前拉住了缰绳,态度恭敬的唤道:“王爷!” 祭月阁众人更是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声喊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恕罪!” 凤七寻看了一眼下跪的众人,又巴巴的望着脸色铁青的赫连沣。后者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都起来吧!” “谢主上!” 臻儿起身后,急忙跑到凤七寻面前,语气急切的问道:“小姐,你有没有怎么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你!” 凤七寻摇了摇头,“你已经很尽职尽责了,是我自己太不济,才会被人掳了去,不过幸好有岐王爷在!”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抬脚向雍王府走去。 凤七寻四处看了看,疑惑的问道:“荼雅公主呢?你们没有把她一起带回来吗?” 臻儿这才想起来刚才光顾着凤七寻的安全了,谁想起来还有一个荼雅公主呀!这下凤七寻问起了,她才轻拍了一下额头,“对不起,小姐,奴婢忘了还有荼雅公主了!不过小姐不用担心,既然那个刺杀你的荼雅公主是被人假扮的,那就是说真的荼雅公主应该还在马戏团里,奴婢这就派人去找!”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算了,赶快去吧!” “是!”臻儿急忙带了两个人,骑上马朝马戏团的方向而去了! 看着骑马狂奔而去一行三人,凤七寻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她攥紧了双手,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荼雅,你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许是为了印证凤七寻的不安,臻儿和两个随从很快就回来了,只是荼雅公主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 彼时,凤七寻正在王府正堂坐立不安,赫连沣则递给了她一杯茶,在一旁温言安慰道:“放心吧!丰都四杰的目标是你,荼雅公主不会有事的!” 凤七寻刚一接过茶杯,就瞧见臻儿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小姐,荼雅公主不见了!” “你说什么?!”她的手一松,茶杯便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而凤七寻疾步走到臻儿面前,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再次问道:“你说什么?荼雅公主……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了呢?她不是应该好好地或者被迷晕放在马戏团的什么地方才对吗?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找找啊?” “回小姐,奴婢等人翻遍了整个帐篷,就是没有见到荼雅公主的人,只捡到了这个……”臻儿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支流苏长簪呈给凤七寻。 凤七寻颤抖着手接过簪子,“这是荼雅的簪子,这是荼雅的簪子……” “小七!”赫连沣上前抱住喃喃自语的凤七寻,眸光心疼的说:“小七,你别这样!” 凤七寻抬眸看向赫连沣,声音颤抖的说:“这是荼雅的簪子,可是她人呢?她人去哪儿了?她明明应该在后台的啊?一定是他们没有好好找!一定是!” “对,是他们没有好好找,我再派人过去找一找,就算把整个离都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荼雅公主,好不好?” 凤七寻点了点头,“一定要好好找,一定要好好找!”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荼雅公主都是她视之为至交好友的人,她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牵连,而使荼雅公主受到什么伤害! 赫连沣也没想到对于凤七寻来说,荼雅公主竟然那么重要,他还以为她们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朋友呢! “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他沉声斥道。 臻儿垂下了头,犹豫着道:“回主上,慕…慕容幻也不见了!” “什么?”赫连沣眉目一寒,“慕容幻不是死了么?”他那一掌劲力十足,绝对足以让人毙命!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前去处理尸体的人说,现场只有丰都四杰中其他三个人的尸体,并未见到慕容幻尸身。主上,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凤七寻厉声打断了臻儿的话,“荼雅不可能会被慕容幻抓走的,慕容幻就算不死,也身受重伤,怎么可能还会返回马戏团带走荼雅呢?” “你不了解丰都四杰,更不了解慕容幻。他们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如今我既然有能力杀了其余三个人,慕容幻自然知道找我报仇的希望不大,所以……”赫连沣顿了顿,表情凝重的说:“我也不能确定,慕容幻会不会把对你我的仇恨转嫁到荼雅公主身上。” “不,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荼雅是无辜的!都说冤有头,债有主,他想要报仇找我们来呀!为什么要伤害荼雅呢?”凤七寻难以置信的道。 “凤七寻!”赫连沣双手扳过她的肩膀,目光阴沉的说:“你要明白,丰都四杰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慕容幻更不会讲什么所谓的江湖道义,他是杀手,是穷凶极恶的人渣!谁都不能保证他在发现其余三人已死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 赫连沣揽了凤七寻入怀,冷声吩咐道:“总之,先派人全城寻找荼雅公主,同时搜捕慕容幻,还有……”他顿了顿,语气低沉的说:“……多注意一下死状凄惨的尸体。” “不……”凤七寻摇着头,眼泪一颗颗的涌出眼眶,“荼雅不会有事的,荼雅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鉴于她的精神一直处于激动状态,赫连沣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她的睡穴,然后抱着她走去了菱湘小筑,把她放到了锦榻上。女子的脸上泪痕犹存,面色因为激动的情绪而有些苍白,让凝视着她的赫连沣心疼不已。 他伸出手,轻柔的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闵良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爷,荼雅公主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接触到赫连沣睇来的森冷眼神,他急忙垂下头,嗫嚅着解释道:“属下是看郡主似乎很在乎荼雅公主……” “一成。”赫连沣启唇道,狭长的眸光中也多了几分担忧,“慕容幻虽然是采花贼,却着实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被他玩弄过的女子非死即残,亦或是神志不清——疯了!如果荼雅公主真的不幸落入了他的手里,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498章 找到荼雅公主 经过连日来的地毯式搜索,虽然仍旧没有找到荼雅公主,但是却在琴玉坊发现了慕容幻的行踪。带领阁众搜查的闵良根据琴玉坊鸨母提供的线索,终于顺藤摸瓜的找到了慕容幻的藏身之处,并且把他逮了个正着。 雍王府的地下牢房里,慕容幻被绑在木桩上,双手双脚都用铁链拷着,身上更是被鞭打出了道道血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凤七寻抬手,制止住了鞭打慕容幻的下人,眸光极冷的睨着头发凌乱的男子,沉声问道:“荼雅在哪儿?说,你把荼雅弄到哪里去了?” 慕容幻艰难的抬起头,狰狞的笑着问道:“荼雅?谁是荼雅?是被我上过的女人吗? “啪——”凤七寻抬手便是一个耳光,咬牙切齿的道:“你少给我在这儿废话!我问你,荼雅在哪儿?她在哪儿?” 慕容幻轻啐出一口血,冷哼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荼雅,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不说是吧?好,臻儿!” “是!”臻儿应声上前,手上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瓷碗和一个盒子。瓷碗里是呈粘稠状的透明液体,而盒子里则是黑压压的虫蚁。 凤七寻端过瓷碗,递到慕容幻面前,笑容诡异的说:“你知道这里面盛的是什么吗?是蜂蜜!都说虫蚁最是喜欢甜的东西,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蜂蜜涂抹在你的伤口上,然后再把盒子里的虫蚁倒在你身上,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呢?” 慕容幻闻言咽了一口唾沫,眼神惊恐的嘶声吼道:“你疯了吗?你怎么能那么做?” 凤七寻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咆哮一般,自顾自笑得阴险而诡谲,“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些虫蚁会闻到蜂蜜的甜味,而爬到你的伤口上,并且用力的向里面爬呀爬,爬呀爬……” 单是听凤七寻的描述,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了,更何况是亲身体验一番了。慕容幻挣扎着想要逃离她面前,嘴里不停地大喊着:“疯子!疯子!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凤七寻死死地盯着慕容幻,“对!我就是一个疯子!所以你如果不想我在你身上发疯的话,就告诉我荼雅在哪儿?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说啊!” “我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我不知道!”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她把手中盛放了蜂蜜的瓷碗放回托盘上,转身朝地牢外面走去。 “都给他涂上,越多越好,直到他肯说出来荼雅的下落为止!”女子残忍且冷酷的声音远远传来。 “凤七寻,你这个疯子!疯子!啊啊——” 哪怕是走出地牢,凤七寻仍能听见慕容幻的嘶喊和惨叫,一声声端的是凄厉和惨绝人寰。 “小姐,奴婢瞧着慕容幻不像是在说谎,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荼雅公主的下落吧!”臻儿若有所思的道。 其实凤七寻又何尝不知道慕容幻说的是实话,她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希望,希望慕容幻知道荼雅公主的下落,希望荼雅公主还活着,“现在还没有找到荼雅,如果连慕容幻都不知道荼雅的下落,那她会在哪里呢?”是生还是死呢? 这时,闵良骑马飞奔来到了凤七寻身前,翻身下马后对她行了一礼,“郡主,王爷从宫里派人传信出来,说荼雅公主找到了!” “找到了?”凤七寻下意识的上前抓住了闵良的衣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荼雅…找到了?在哪儿?她现在在哪儿?” “在太子殿下的重华宫!” “好,好,臻儿,备车,我们即刻进宫!”凤七寻心中一喜,急忙吩咐道。 “是!” 凤七寻匆忙的进了宫,还未走近重华宫,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吵闹,隐约还夹杂着瓷器等摆件摔碎在地的声音。她心中一紧,更是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七寻,你来了!” 凤七寻闻声抬起头来,只见重华宫的宫殿外,赫连煜和赫连沣分别立在左右两侧,皆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殿内更是不时传出女子大叫的声音:“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见状,心头刚萌生出的一丝欣喜,又被笼罩上了一层沉重的愁云。 “怎么回事?”她沉声问道。 赫连煜和赫连沣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沉默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凤七寻又问了一遍,语气变得急切了起来。 跟随赫连煜多年的贴身仕官小安子见自家主子开不了口,只好替他说道:“回郡主的话,荼雅公主是今儿个一大早被人丢到殿门外的,奴才发现的时候,公主…公主她……衣衫不整……”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凤七寻抬手制止了小安子继续说下去,继而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还…还有两个宫娥!”小安子说着,眼睛便不自觉的瞟向站在一旁,身体不停发抖的两个宫娥。 凤七寻向臻儿使了一个眼色,臻儿会意的上前,拔出腰间的软剑,一剑一个解决了那两个宫娥。小安子见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奴才保证什么都不说,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郡主饶命!” 许是瞧见凤七寻无动于衷,小安子又转而向赫连煜求饶:“殿下,殿下救救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殿下!救救奴才!” 赫连煜毕竟心存仁善,见状挡在了持剑上前的臻儿面前,淡声道:“小安子跟随我多年,也算是我的心腹,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你就饶他一命吧!” 凤七寻看了一眼满脸恐惧的小安子,沉吟片刻后抬脚迈上台阶,轻推开紧闭的房门,缓步走了进去。臻儿则收起了手中的软剑,紧随着她走了进去。 第499章 我娶你 重华宫内,原本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裂的瓷器和玉石,甚至都没了下脚的地方。宫娥和仕官们在外殿跪了一地,害怕得不停瑟瑟发抖。凤七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宫人们立刻如蒙大赦般对着她磕了一个头,纷纷退出了宫殿。 “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你也去殿外等候吧!”凤七寻对臻儿说。 臻儿朝着比外殿的狼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内殿看了一眼,不禁心生担忧,“小姐,还是让奴婢陪您一起进去吧!万一荼雅公主她……” 剩下的话没说,凤七寻心里也明白,比起常年驰骋草原且又身怀武艺的荼雅公主来说,她的确是有点不堪一击了些,不过她相信荼雅公主不会伤害她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 不顾臻儿的劝说和抗议的眼神,凤七寻撩开珠串的帘子,径直走了进去。放眼内殿,无论是摆设的器具还是桌椅板凳,均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唯一一个相对完好的,大概就是荼雅公主身下的锦榻了! 脸色苍白而没有血色,嘴唇隐隐颤抖着,往日里神采奕奕的面孔充满了惊恐,双眼更是尤其的空洞无神——这不是凤七寻所熟悉的荼雅公主,更确切的说她不是任何人所熟悉的荼雅公主,但是那种绝望甚至无望的表情,凤七寻却并不陌生。她曾经在被从乞丐云集的破庙中捡回来的慎儿脸上看到过,虽然后来得知那不过是慎儿的伪装,但是那种深切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却是入木三分的! “不,不会的……”不会是她害怕的那样! 凤七寻摇着头,伸出去的手却犹豫着悬在半空,迟迟不敢碰触荼雅公主的肩膀。她害怕,害怕她所担心的事情会演变成事实,害怕一切无可挽回。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接近,荼雅公主朝着床榻的角落里躲了躲,并且随手扯过一个枕头朝着凤七寻丢了过去,嘴里喃喃的叫嚷着:“滚!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荼雅……”凤七寻轻唤了一声。 荼雅公主微怔了怔,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空洞和死灰。 “荼雅……”凤七寻不死心的又唤了一声,并且缓缓爬上床榻,慢慢的接近随时都有可能失控伤人的女子,声音平和的说:“是我,我是七寻!” “七寻?” 荼雅公主咀嚼着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于是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一点一点靠近她的凤七寻,突然发了狂般挥舞起手臂,“滚开!不要靠近我!滚开!” 凤七寻趁机抓住了她的手臂,不顾她乱挥的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她,“荼雅!荼雅!我是七寻!我是凤七寻啊!没事了!没事了!我是七寻!” 不知道是她的话,还是她单薄却温暖的怀抱,让荼雅公主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她抬起头,空洞的双眼中倒映出女子清丽的容颜,“七寻,你是七寻?你是七寻?” “对,我是七寻!我是凤七寻!荼雅,是我!我是凤七寻!” “七寻——”荼雅公主大喊了一声,紧紧抱住了凤七寻,像是垂死挣扎的人用力的抓住最后一块木板一样,“七寻,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好多人…有好多人,他们强行灌我喝了一碗药,然后我就变得不像我自己了!他们撕开我的衣服…啊啊啊……他们……”荼雅公主双手紧抱着头,疯狂的摇着头,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簌簌落下。 “不要说了!荼雅,不要再说了!那些都是梦,都是你做的噩梦!不是真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是噩梦吗?真的只是噩梦吗?可是为什么我会感觉那么真实?”荼雅公主推开凤七寻,急切的掀开身上的衣衫,继而双眼含泪的看着她,嘴唇颤抖的说:“不是梦,是真的,那些都是真的!” “荼雅!”凤七寻再一次上前抱住她,含着泪的双眼眸光坚定,“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你都必须把它当成一场噩梦,梦醒了便是时候该忘记了!你知道吗?” 荼雅自嘲的笑了笑,失魂落魄的道:“可那明明是真的……”她被喂了药是真的,她被一个接一个的人糟蹋也是真的,既然是真的,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的当做是一场噩梦给忘了呢? 她垂下双眸,不经意间瞥见了凤七寻缚在小腿上的短匕,心下微动,不由分说的上前拔出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抵在了脖颈处。 “荼雅,你做什么?”凤七寻大喊了一声。 她的叫声引起了殿外众人的注意,赫连沣到底还是担心她的安危,推开门大步冲了进来,赫连煜亦是紧随其后。 “荼雅,你这是做什么?”赫连沣立在床边,眉头紧皱的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荼雅,不要!想想你的父汗,想想你的王兄,你死了他们怎么办?你死了他们该多伤心?荼雅,这世上没有渡不过的劫!相信我,放下刀,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凤七寻眸光凄切的劝说道。 荼雅公主双眸含泪,绝望的目光一一看过赫连沣和凤七寻,最后落在了赫连煜的脸上。男子还是那般的清俊贵气,俊美无双,只是她已非完璧,莫要说再妄想和他比肩笑看江山,甚至就连在暗夜里思念他的资格,怕是也没有了…… “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我如今已经配不上他,与其在以后没有他的日子里苟延残喘,不如现在自我了结来的干净,下一世…下一世……”荼雅公主含泪笑看着赫连煜,“下一世,你可不可以先遇见我,这样你一定会爱上我…一定会……” 说完,她便缓缓闭上双眼,任由两行清泪肆意的落下。 “不——”凤七寻嘶声喊道。 赫连沣则闭上了眼睛,不忍眼见荼雅公主血溅当场。 然而预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赫连煜在荼雅公主刺下匕首的瞬间,一把上前握住了短匕的刀刃,匕首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滴落在锦被上,盛开了妖娆的花。 他仿佛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亦看不到染红了锦被的鲜血,只是目光幽深的睇着一脸错愕的荼雅公主,启唇轻言:“我娶你,就今生!” 第500章 疑团未解 荼雅公主不由得松开了手,望着男子滴血的右手和坚定的眼神,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赫连煜又重复了一边,眼神一如方才般坚定不移,“如果今生我注定要迎娶一个女子为我的太子妃,而那个人又绝对不可能是七寻的话,那么是谁还有什么要紧呢?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让你等到来世?”他垂下头,敛去了眉眼之间的苦涩和无奈,声音极轻的道:“只是……哪怕我不爱你,哪怕我此时此刻心里的人不是你,你还会嫁给我吗?” “当然!”荼雅公主迫不及待的回答,“我早就知道你爱的人不是我,但是我愿意等,等有一天你放下心里的人,然后爱上我!哪怕那一天会很晚很晚才到,哪怕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我也绝不后悔!”她交叠着双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用北戎族人最虔诚的方式起誓,“此心为君,矢志不渝!” “只不过……”荼雅公主垂下了头,脸上浮现出极深的痛苦,“我已非完璧,如何配得上大凛朝最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赫连煜握住了她置于心口的双手,表情肯定的道:“我说配得上,便是配得上!” 荼雅公主蓦地抬眸看向面带浅笑的男子,双眼噙起了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 瞧着事情终于顺利解决,而且还成就了一段姻缘,凤七寻打心底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殿外吩咐道:“快去请太医,太子殿下受伤了!” 荼雅公主这才想起赫连煜被匕首割伤的右手,顿时担心且愧疚的说:“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 赫连煜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自责,能救下你一条命,割破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荼雅公主心里还是愧疚不已。直到太医匆匆赶到,替赫连煜上了药,又包扎好了伤口,她才止住眼泪,望着殿内狼藉的一切,露出了既羞且愧的表情。 凤七寻见状,便拽着赫连沣出了重华宫,只留下了一句——“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照顾好对方,雍王府里还有好多事等着处理,我就不多打搅了!” 等到走出了重华宫,赫连沣才一脸好奇的睇着她,“雍王府里能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让你这个郡主亲自回去处理不可?” “你是不知道,父亲现在府中,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可不都是由我来处理?” 赫连沣微皱起了眉头,“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是府里的郡主,又不是一家之主,就算有事情要处理,不还有小王爷的吗?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家小王爷是白吃饭的!” 一提起凤柒陌,凤七寻眉眼之间的鄙视就溢于言表,“就他?说实话,他还不如一白吃饭的呢!因为他不仅白吃饭,还总闯祸!指望他掌家,恐怕没个一两年是不行了!” 赫连沣闻言是愈发不悦了,“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还得等个一两年才能把你娶进门?” 凤七寻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点,眼神狡黠的问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给自己找一个管家婆啊?” 赫连沣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嗯,的确很迫不及待,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洞房花烛!”说着便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引得她一阵惊叫:“喂,你放我下来,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你岐王府的后花园,胡闹不得!” 赫连沣依言放下她,瞧着她红彤彤的小脸,轻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现在是在我岐王府的后花园,我就可以尽情胡闹了是吗?那我们赶紧回府去!” 凤七寻剜了他一眼,微嗔道:“我可没那么说,你休要断章取义!” 赫连沣轻笑了笑,不顾她的挣扎,牵着她的手缓步向宫门走去。“太子大婚之后,我便向皇兄请旨赐婚,让他下旨把你嫁给我做王妃——那时候你应该就及笄了,正好可以嫁人了!” “太子大婚?”凤七寻蓦地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禁恍然道:“对啊,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决定要迎娶荼雅了,以两国目前的状况和现如今的朝局,大婚自然是越早越好!”大婚之后,赫连煜无疑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也让他的顺利即位多了几分保障! 瞧着凤七寻说这些话时,面上并没有见到多少喜色,赫连沣不禁一脸促狭的问道:“怎么?太子早些大婚不好吗?你莫不是觉得少了这么一个对你一往情深的男子,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凤七寻本想直接白他一眼,转念一想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于是故作失落的点点头,“可不就是嘛!想想那可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谁要是嫁给他,那以后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能不失落呢?你说,要不我现在返回重华宫,告诉太子殿下我后悔拒绝他了,让他不要娶荼雅,改成娶我好了!” 赫连沣眸光一凛,“你敢!” 瞧着他眉宇间拧起的疙瘩,还有明知道是假话还是会忍不住动怒的模样,凤七寻“扑哧”一声笑了,“好啦!我在和你说笑,你还认真起来了?”她主动握紧了赫连沣的手,语气淡然却坚定的道:“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会失落呢?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特别亏欠太子殿下,因为知道不能对他的感情有所回报,所以特别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如今他终于决定敞开心扉去接受另一个爱他的女子,我是真的替他高兴,也替荼雅高兴,毕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他们会幸福的,我们也会!”赫连沣眼神肯定的道。 凤七寻亦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赫连沣伸出食指戳上了她的眉心,“既然一切都如你所愿,那你为什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凤七寻犹豫了片刻,终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我只是觉得荼雅的失踪有些蹊跷。如果慕容幻真如他所言,没有折返回马戏团掳走荼雅的话,那么究竟是谁绑架了荼雅呢?又是谁在派人玷污了荼雅之后,把她丢到重华宫殿外的呢?” 看着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赫连沣亦陷入了思考中。 第501章 嫁祸 回雍王府的一路上,凤七寻一直在思考荼雅公主被绑架的问题,但是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赫连焱,甚至说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赫连焱,以他的阴险的性格和毒辣的手段,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可是,赫连焱没理由在找人伤害了荼雅之后,又把她丢到重华宫门外,这不是明摆着在撮合他们两个吗?而荼雅公主嫁给赫连煜对他来说,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凤七寻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食指摩挲着杯沿,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是想把此事嫁祸给太子?可是以皇上的英明睿智,会相信这么拙劣的嫁祸手段吗?还是说他另有企图?” “小姐在说什么?”臻儿一直听她在嘀嘀咕咕,不禁心生好奇,“什么嫁祸?什么企图?难道五皇子殿下又生出了什么坏主意,想要对付小姐?” 凤七寻不屑的轻嘲道:“他能有什么坏主意?”赫连焱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无非是耍一耍卑劣的手段,做一些肮脏龌龊的勾当,间或笼络一下人心。她现在担心的是为赫连焱效力的宋绮尘,这个人心思缜密且阴狠,一不小心就会着了她的道! 见凤七寻不肯细说,臻儿倒也没有追问,只是漫不经心的道:“真是没想到荼雅公主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幸亏小姐当机立断,杀了那两个宫娥灭口,不然这件事情要是传到北戎,再传进赫哲汗王和勒桑王子的耳朵里,两国才达成的和平怕是要破裂了! “你说什么?”凤七寻疾声问道。 臻儿被凤七寻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一脸茫然的问道:“啊?什么说什么?” “就你刚才说的话,关于两国和平破裂的!” “噢,小姐是问那个啊!本来就是啊,人家好好地一个女儿送过来,却因为大凛朝保护不力而被人侮辱了,这搁谁身上不得生气啊?更何况荼雅公主还是一国公主,这种事情说小了才是保护不力,说大了就是侮辱北戎了!得亏荼雅公主没有自杀成,否则我们大凛朝拿什么赔人家一个活生生的公主啊!”臻儿一脸庆幸的说。 凤七寻这下终于明白关键所在了——赫连焱的确是想嫁祸给赫连煜,但不是想要皇上来处置他,而是想借此让北戎发难,如此一来,北戎是断然不会支持赫连煜的,说不准还会转而支持别的皇子,比如他赫连焱。 荼雅公主被辱一事会产生两个结果:要么荼雅公主羞愤自杀,一旦她死在重华宫,赫连煜便有逃脱不掉的责任;要么赫连煜妥协,决定娶荼雅公主为妃,这在他们看来是荼雅公主修成了正果,可是在旁人看来,赫连煜就难免有息事宁人之嫌,如此就更引人怀疑了! 无论是哪种结果,北戎一定会派人前来求证,而求证的方法再简单不过。一旦确认了荼雅公主被辱的事实,边关怕是又要兴起战事了,而战事的根源就是赫连煜! 好一个一举两得的计策,好一个阴险的宋绮尘!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荼雅公主被辱一事传到北戎。 “臻儿,赶快通知梵城的祭月阁分部的人,让他们务必截杀向北戎送信之人!”凤七寻冷声下令。 臻儿从凤七寻严厉的表情中,亦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急忙发出焰火找来了祭月阁的信使,命令他利用飞鸽传书向祭月阁的梵城分部传达命令! 做完这一切后,凤七寻才松了一口气,伸手轻揉着眉心。她并没有就此觉得轻松了多少,反而觉得还是有一块石头堵在心头,让人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果然不出赫连沣的所料,没过几日,赫连煜便奏请皇上,说和北戎公主荼雅两情相悦,要迎娶她为太子正妃。赫连燮一直苦于无法长久维持和北戎的和平关系,如今韩灵儿嫁到北戎做了王妃,北戎的公主又成了大凛的太子妃,可谓是亲上加亲,他自然乐见其成,片刻都不曾犹豫就下了圣旨。 与此同时,祭月阁的梵城分部也传来了消息,说是顺利截住了前往北戎传信的人,而且还把书信用飞鸽传书的方式送来了离都。 朗月皎皎,夏末的夜风已经有了些许的寒凉,裹挟着园中的花香,从半开的菱花窗吹进了房间里。 凤七寻端坐在桌案前,面无表情的把一封信引了烛火,而后放到了桌边的铜盆里,唇边渐渐扬起了一丝冷笑。 “太子殿下不堪荼雅公主纠缠,便联合雍王府七寻郡主将公主置于险地,以致荼雅公主遭受侮辱,欲自尽以正名节。太子殿下见事态扩大,遂以婚诺相安抚……哼,我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做信口雌黄!” “还好小姐料事如神,让梵城分部的兄弟及时进行了截杀,否则这封信要是交到赫哲汗王的手上,后果定然不堪设想!”臻儿一脸后怕的道。 凤七寻望着铜盆中燃成灰烬的书信,眉眼之间一派凛然,“为了对付我,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身边的人动手,此仇不报,我凤七寻誓不为人!” “小姐打算如何做?” 凤七寻拿过手边的一张纸,展开来铺在桌案上。那是一张离都及其周边的地图,全是一些山脉河流的标注。她持笔在地图上地势较为平整的地方圈了一个圈,微眯着眼道:“既然他伤害了我最重要的朋友,那我就灭了他一个心腹!就当是送给太子殿下和荼雅公主的大婚之礼了!” 不日,离都便起了传言,说是离都城的西北郊近来时有盗匪出没。这些盗匪穷凶极恶,不仅杀人越货,更淫人妻女,从离都途径西北官道向宿县的客商都悉数被劫掠屠杀,一时间人心惶惶,竟是无人再敢来往于离都和宿县之间。 朝堂之上,皇上赫连燮一把将奏折摔在了地上,满眼怒气的说:“盗匪横行?啊?这离都城可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还会有盗匪肆意杀人,这简直是不把朕,不把大凛朝的律法放在眼里啊!” “皇上息怒,此等盗匪着实可恶,但不值得皇上为此气坏了龙体啊!”殷丞相出言道。 “好,朕不生气,那殷丞相可有好的法子来解决此事?” “这……” 这时,韩太师从朝臣之列中站了出来,朗声道:“启禀皇上,人言姑息养奸,微臣以为,此等盗匪理应剿灭,微臣举荐……” “韩太师所言甚是,皇上,不如就让末将出马,带兵剿灭盗匪如何?”凤柒陌趁机打断了韩太师的话,自荐道。 赫连燮瞧着殿前的英武少年,不禁点头道:“凤爱卿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为国之心,朕准你即日起率五千精兵前去西北郊剿灭盗匪!” 凤柒陌拱手抱拳,“末将定不辱命!” 第502章 引蛇出洞之计 凤柒陌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如今有了皇命在身,更是整日整日的瞧不见人影儿了。凤七寻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有正经的事情忙,总好过跑出去胡乱闯祸。 庭中的花架下,凤七寻神色娴静的沏着花茶,看各色的花瓣在清澈的水中渐渐饱满,颜色变得鲜艳到了极致,她的唇畔也不自觉的上扬起了一抹温雅的浅笑。 蓦地,一片叶子自花架上落下,飘飘遥遥的落在了石桌上,叶子的尾端有些微发黄。 凤七寻微怔了片刻,伸手拈起了落下的叶片,幽幽的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竟然要入秋了……” “是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呢!”臻儿附和道。 “柒陌呢?莫不是又出府去了?” “谁说不是呢!小王爷这一大早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的嚷嚷着,说是有了盗匪的线索,这一次一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什么的。”臻儿掀开茶壶的盖子,往沸腾的热水中又添了些冷水,继而笑着说道:“小姐,你说小王爷日后若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小姐你精心设下的一个局,会被会恼你?” 凤七寻轻笑了笑,抬眼间瞧见凤柒陌从门外走了进来,垂头丧气的模样活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不禁揶揄道:“不是说出门抓盗匪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凤柒陌拖着步子来到石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凤七寻倒好的花茶,咕咚咕咚两口给喝了个精光,然后才一脸挫败的说:“快别提了!我带着皇上派给的五千精兵,都快把西北郊的山都给踏平了,别说是盗匪了,连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他单手托着腮,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依我看,这盗匪杀人越货的事情纯属是流言,没什么可信度,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这才害的皇上龙颜大怒,说什么都要剿灭了那群盗匪不可!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传了这些没边没影的话出来!” 臻儿闻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凤柒陌白了她一眼,“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是不是小爷我东奔西跑了好几天,还是一无所获,所以你觉得很好笑啊?” “没有,没有!”臻儿连连摆手否认,“奴婢哪有那个胆子,敢笑话小王爷啊?”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凤柒陌得意的轻哼了一声,紧接着便苦起了一张脸,望着悠闲煮茶的凤七寻,语气不无抱怨的道:“姐,都是你啦,平白无故的干嘛让我毛遂自荐去剿匪?还打断了韩太师的话,害得他一直到下朝都没给我一张好脸!”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凤七寻肯定的点了点头,“你现在年纪尚轻,不在皇上面前多立一些功,如何能让他相信你的肩膀担得起责任?又如何让手底下的人对你心悦诚服呢?” “不是已经有赈灾那件事了吗?那件事我的功劳可不小!” “一件功劳是远远不够的,你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磨练,屡屡立下功绩,才能获得为人君者的赏识,也才能让你所统御的人相信,你不只是一个承袭了爵位的世家公子,而是拥有实实在在的能力!”凤七寻极有耐心的解说。 凤柒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而一脸不解的道:“姐姐说要我立功,我可以理解,可我也不能见有功劳可立,就削尖了脑袋往前钻吧?像这次盗匪的事情,我要是能顺利剿灭倒还好,可如果我连盗匪的毛都没摸着,那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呀你,让姐姐说你什么好呢?那些盗匪又不是傻子,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调查又是搜山的,他们能出来才怪!” “那不然怎么办?这么地毯式的搜都还搜不出来呢,难不成指望他们自己跑出来啊?”瞧着凤七寻一脸的郑重其事,凤柒陌表情愕然的微张着嘴,“该不会……” 凤七寻点头,“你说对了!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叫做引蛇出洞,既然你想尽办法都找不到他们,那就只能让他们现身来让你抓了!” “哈…哈哈哈,姐,你逗我呢吧!找都还找不到呢,还让他们自己现身?现在风声这么紧,他们能现身才怪呢!” 瞧着凤柒陌就差没捧腹大笑了,凤七寻忍不住感叹,果然还是和聪明人说话轻松,一点就破;和…笨的人说话,你就算稍微委婉了一下,他都看不破其中的门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大的吸引力,他们会冒险出来的!”她一脸肯定的说。 凤柒陌终于恍然道:“噢——你是说如果有人携金带银的经西北官道去宿县,那些盗匪有可能会因为不愿意放弃这一笔大买卖而冒险出手?”他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还不是因为你笨呗!”臻儿偏过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凤柒陌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又愁眉苦脸的看着凤七寻,“可是姐,现在无论是离都还是宿县的商人富户,全都被那群穷凶极恶的盗匪弄得人心惶惶,谁还敢携金带银的从西北官道经过啊?更别提什么大买卖了!” 凤七寻轻叹了一声,“说你笨你还真是不动脑筋了!谁说一定是真的商人了,你可以让人乔装打扮成行商啊!或者说……” “什么?” “你觉得雍王府的郡主回乡祭祖的吸引力如何?” “姐你不是认真的吧?” 凤七寻轻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是?你是觉得郡主的名头不够大,还是认为我回乡祭祖所携带的银两数额没有吸引力?” “不是那些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你是剿匪的主将,我是你的姐姐,单就是为了一挫你的锐气,那些盗匪也会冒死拦截的,所以以我为诱饵再合适不过!”凤七寻句句铿锵的道。 论口才,凤柒陌自然说不过凤七寻,只好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说:“不行,你的提议我是不会同意的!这功劳我可以不要,皇上的责骂我也可以受着,我就是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第503章 设下圈套 凤七寻望着凤柒陌,男子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更是坚决不容置疑。她于是放软了语气,“柒陌,我不会有事的,不是还有你和那五千精兵吗?” “那也不行!且不说我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将那些盗匪一网打尽,就算我有把握,也难免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到时候你万一有个损伤,是想让我后悔一辈子么?” “想要剿灭盗匪,损伤是不可避免的,你可以损伤,你的部下可以损伤,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损伤呢?难道就因为我是你的姐姐……” “是!”凤柒陌疾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的道:“是,就因为你是我的姐姐,是我唯一最在乎的亲人,所以我可以让自己受伤,让其他任何人受伤,却唯独不能让你受伤!”他霍的站起身来,态度坚决的道:“好了,剿匪的事情我会另想办法,你以身犯险这个提议,以后休要再提!” 说罢,他就转过身,疾步离开了菱湘小筑。 凤七寻怔怔的望着凤柒陌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直到耳边响起了臻儿的声音,“小王爷虽说有时候冲动鲁莽了些,但是对小姐这个姐姐当真是极好的!” “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对他不好的人,他会冷眼相待;对他的好的人,他便会掏心掏肺的加倍对对方好……”凤七寻幽幽的道。 “那小姐的计划怎么办?看来小王爷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你以身犯险了!” 凤七寻轻瞟了她一眼,眸光淡淡的说:“谁说他不同意我的提议,我就不会以身犯险了?你几时见我这般听话了?” “小姐的意思是?” 凤七寻的指腹摩挲着杯沿,淡然的眸光逡巡在色彩鲜艳的花茶上,吩咐道:“你去查探一下赫连焱近几日的行踪,我们的网要慢慢展开了!” “是!” 当晚,臻儿就通过潜伏在景华宫的暗线,把赫连焱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都了然于心,并且一一告诉了凤七寻。 “你说明日他会去馥生楼,品尝新进的南茶?” 臻儿点头,“千真万确。” “好,你且去馥生楼预定一个雅舍,就预定赫连焱惯常用的那间,我们明日早他半个时辰过去,给他演一场好戏看看!”凤七寻唇角微勾的说。 “奴婢这就去!” 翌日,馥生楼。 赫连焱刚一踏进楼内,馥生楼的掌柜就一脸殷勤的迎了上来,“五爷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啊!” 赫连焱一挥折扇,轻笑着颔首:“穆掌柜客气了,听说楼里新进了南茶,所以特来品尝一番!” “早就给五爷备好了!只不过……” 瞧见穆掌柜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赫连焱淡声道:“穆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往日里五爷都是在临街的雅舍竹月轩品茶,知道的人也不敢和五爷抢,小的也经常给五爷留着,可是昨个儿岐王爷派人传话来,把竹月轩给预定了!您看这……”这一边是皇子,一边是王爷,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可是哪一边都得罪不了啊! 赫连焱听出了掌柜话里的意思,不在意的道:“无妨,不过是一个雅舍,岐王叔既然想用,那我便让与他好了。”他一把合上折扇,若有所思的说:“既然岐王叔在此,那我这个做侄儿的不去问候一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说着,他便抬脚向竹月轩的方向走去。 “五爷,五爷!”穆掌柜急忙上前,边走边说:“这雅舍虽说是岐王爷预定的,但是雅舍里的客人却不是岐王爷,而是雍王府的七寻郡主,而且郡主命人吩咐了,说是不许任何人打扰!” 赫连焱闻言停下了脚步,双眼微眯的问道:“你说现在竹月轩里的人是七寻郡主?” “是!” 赫连焱的第一个想法是,凤七寻来这里做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她似乎也酷爱喝茶,尤其喜欢祁红,如今听说有新进的南茶,会来细品一番也不为过。 “既然郡主吩咐了,那我自然不好打搅了!不知道竹月轩旁边可还有空余雅舍?” “有的,有的,五爷请随小的来!”穆掌柜松了口气,急忙走在前面引路。 赫连焱刚一在隔壁的雅舍坐下,凤七寻这边就收到了消息。她微微一笑,对臻儿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臻儿点了点头,故作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既不是清明,又非寒食,您怎么突然想起要回乡祭祖了呢?” 凤七寻抬眸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语气极淡的说:“祭祖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祖父的忌日快到了,往年这个时候,那些曾经追随过祖父的旧部都会携家眷前去祭拜。以前父亲在的时候,雍王府军威荣盛,自然不会在乎那些旧部,可如今父亲远遁他乡,偌大的雍王府只靠柒陌一个人支撑,这些旧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臻儿恍然,“小姐是想借机拉拢那些旧部?” “没错,他们或许已经功成身退,但是他们的子孙都在军中任着要职,有了他们的支持和帮扶,柒陌以后的日子也好走些!” “可是鹤州距离京都甚远,此去路途遥远,小姐真的不让小王爷一起吗?”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柒陌他有皇命在身,皇上交代的任务尚未完成,岂可轻易离京?况且这一路都是广阔的官道,远是远了些,不过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怎么就不会有危险了?”臻儿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急切的说:“小姐忘了前些日子在西北郊官道上猖獗的盗匪了?说是抢人钱财,辱人妻女,可危险着呢!小王爷不也是因此忙的团团转?要奴婢说呀,您还是等盗匪的事情了了,再让小王爷陪您一起回乡祭祖也不迟!” 凤七寻闻言板起了脸,沉声斥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祖父的忌日在即,现在若是不回去,等错过了拉拢那些旧部的时机,再回去还有什么用?” “可是……” “别可是了!盗匪再猖獗也不过是在西北郊一带,我们回鹤州是走的西南官道,不会有事的!”凤七寻冷声打断了臻儿的话,脸色不悦的命令道:“今天的事情,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小王爷!拉拢旧部之事迫在眉睫,我一定不能让他阻挠了我的计划!” “是,奴婢知道了!” 第504章 半路遇袭 竹月轩隔壁的雅舍里,赫连焱把凤七寻和臻儿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微眯起的双眼里迸射出阴险和狠辣的光芒。 随侍的仕官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兀自出言称赞道:“七寻郡主可真是一个好姐姐,替小王爷考虑的那么周全,还亲自不远千里回乡祭祖,只是为了帮他拉拢旧部!” 赫连焱冷哼了一声,轻瞥了她一眼,鄙视的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凤七寻费尽心思拉拢那些旧部,真就只是为了凤柒陌吗?” 仕官挠了挠头,一脸疑惑不解的道:“爷这么说,奴才就不明白了,郡主这么做如果不是为了小王爷,还能是为了谁呢?难不成是为了岐王爷?可是岐王爷战功显赫,根本不需要旁人的帮扶啊?” 赫连焱举起手上的折扇,狠狠的敲了仕官一下,“说你傻你还真是傻!” 凤七寻虽然口口声声说此举是为了凤柒陌,可是凤柒陌才多大年纪,现在就这么做也未免为时过早了些吧? 所以她一定是另有打算! 放眼如今的朝堂,他和太子赫连煜虽然说不上是势均力敌,但是一时半刻倒也难分高下。就算赫连煜迎娶了荼雅公主,有了北戎皇族的支持,他也可以利用韩悦,获得韩太师的支持,继而得到韩忠的支持。韩忠在边关的部将,可不亚于昔日的雍王爷凤桓,如今凤柒陌承袭了爵位,那些效忠于凤桓的将领顿时走了大半。这样一来,在军队上,他没准儿还可以胜过赫连煜一筹。 凤七寻如今着急忙慌的想要拉拢昔日的旧部,想来是为了赫连煜吧! 不过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如愿,然后让她帮着赫连煜坏了他的千秋大业。既然凤七寻这么想远离京都,那就干脆让她永远都别回来好了! “小晟子,通知林大人,让他动用死士全力截杀凤七寻!那些死士训练了那么久,又花费了我那么多银两,也是时候该派上用场了!这一次,我要让她有去无回!” “爷,您这个决定也太仓促了吧!”小晟子嗫嚅着道。 “仓促?哪里仓促了?”赫连焱冷声质问。 “宋姑娘说过,死士是您手中的一张王牌,轻易动不得,宋姑娘还说,七寻郡主身边高手如云,没有完全的把握不可轻举妄动……” 还不等小晟子把话说完,赫连焱就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上,直把他踢得倒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又弹回了地上,然后吐出了一口鲜血,而赫连焱犹自怒火冲天,沉声喝道:“宋姑娘说,宋姑娘说,到底她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是不是她说的话比我说的话还管用?” 小晟子急忙忍痛爬起来,跪在地上,一边自打耳光一边求饶道:“爷恕罪!爷恕罪!奴才说错话了!奴才知错!爷恕罪!” 赫连焱冷哼了一声,坐回了椅子上。 “一提起那个宋绮尘,我就没来由的想生气!你说她除了对我说稍安勿躁以外,她还会做什么?嗯?让我凡事都要沉住气,好,我是沉住气了,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凤七寻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我的人却是死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在江湖上发出的悬赏,现在也是无人问津了,我要是再不想办法除掉她,下一个死的人没准就是我了!” 小晟子低垂着头,在赫连焱的咆哮声中不停发抖,只能连声应和道:“是,是,爷说的是!” 赫连焱握紧了手,咬牙切齿的说:“这次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除掉凤七寻!不是说最近盗匪横行吗?就当是盗匪流窜,而回乡祭祖的七寻郡主一不小心成了他们的目标,最终钱财被劫,下人被杀,而她——死无葬身之地!” 瞧着赫连焱阴狠的目光,小晟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把头垂得更低了! 赫连焱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语带威胁的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还有我的计划,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尤其是告诉宋绮尘,否则……应该知道胆敢背叛我的人,会是个什么下场!” 小晟子一哆嗦,“奴才知道,奴才什么都不会说,奴才什么都不会说!” 回乡祭祖的那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阵阵秋风吹走了夏日的炎热和烦躁,带来了些许初秋的清爽和冷凉。 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凤七寻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随行的人除了一个贴身的丫环臻儿是习武之人以外,其余的都是雍王府的下人,其中可能也有一两个是身怀武艺的护院,不过加起来总共也没超过二十个人。 许是受到近来盗匪猖獗的影响,长长的官道上并没有见到什么行人,只有凤七寻这一队人在孤独的行进着。 马车里,臻儿不确定的问道:“小姐,五皇子真的会派人来行次您么?”毕竟接连行刺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这要换做是她,怕是早就放弃了吧! “会的!”凤七寻十分笃定的回答。赫连焱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他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除掉她的大好机会。 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路程,在经过一段山隘的时候,一边的山坡上突然扑棱棱的飞出了许多的鸟儿,众人顿时警戒了起来,纷纷眼神戒备的环视四周。凤七寻则是唇角上扬,勾起了一个略显冶艳的笑。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瞧见一群训练有素的蒙面黑衣人拦在了道路中央。他们手持利剑,露出的两只眼睛里皆泛着森冷的光芒,层层嗜血的杀意弥漫开来。 “吁——”车夫拉紧缰绳,勒住了马,“你们是……” “什么人”三个字还没问出口,最中间的黑衣人便一把甩出手中的利剑,自己则腾空跃起,施展轻功朝着马车袭来。利剑泛着森寒的光芒直射而来,割破了车夫的喉咙,而后直射进马车之内。黑衣人同时也跃过马车,稳稳拿住了剑柄。 其他黑衣人见状,也纷纷持剑袭来,三两下便解决了为数不多的雍王府下人。 最后偌大的官道上,只剩下一辆马车孤独的伫立着,而黑衣人们也从四面八方呈包围之势把马车围拢在了中间,一同举剑对准了马车。 第505章 盗匪变死士 就在那群蒙面的黑衣人准备齐齐攻向仅剩的马车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山隘突然齐刷刷的出现了许多身穿盔甲且手持弓箭的精兵,成百上千支翎毛羽箭对准了他们。蒙面的黑衣人见状,立即呈环状面对着两边的精兵,森寒的目光中泛起了猩红。 一边矮山上的精兵左右分散了开来,一身银色铠甲的男子驭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睨着被围困在管道上的黑衣人,一脸不解的转头看向身后,语气疑惑的问道:“姐,这盗匪的装束好生奇特啊!跟刺客一个模样!” 女子亦驭马上前,倾城绝艳的容颜上美目流光,只是那唇边的一抹灿笑映在黑衣人的眼中,恁的让人脊背生寒。 “你管他们是盗匪还是刺客,只要抓住了人,那便是大功一件,皇上面前自然不会少了你的赏赐!” “姐姐说的是!”凤柒陌一抬手,朗声命令道:“来人,抓活的!” “是!”精兵们得了令,纷纷朝着蒙面的黑衣人围拢了过去。 凤七寻见状,只是暗自摇了摇头。 果然,蒙面的黑衣人们见脱困无望,不约而同的齐齐倒了下去。有兵士上前拉开他们的面巾一看,竟是服毒自尽。 “可恶!”凤柒陌低喝了一声。 凤七寻对此倒不觉得意外,但凡死士,大都是生死只效命于一人,齿间藏有毒药是再寻常不过的,所以那些黑衣人的死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下可怎么办?他们死了,我怎么向皇上交代啊?”凤柒陌甚是无语的说。 凤七寻骑着马从旁边的小路下了山,来到了自尽的死士旁边,继而翻身下了马,围着那群死士缓缓走了一圈。 “姐,这人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呀?”凤柒陌在山坡上大喊。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你还真当他们是普通的盗匪了?你见过这么训练有素的盗匪吗?” 凤柒陌仔细一想也是,一般的盗匪都是亡命之徒,若是发现不幸中了埋伏,就算是拼死也会杀出一条血路,能逃生一个算一个。可是这些黑衣人不仅没有反抗,反而纷纷服毒自尽,像是……像是执行任务失败后,因为无法回去交差,所以只能死亡一样! 想到这里,他急忙驭马来到官道上,皱眉瞧着黑衣人的尸体,“姐姐的意思是……他们不是盗匪?” “你总算明白了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赫连焱暗自驯养的这些个死士都有特殊的标记,似乎是在脖子后面。她蹲下身体,翻过一个黑衣人的尸体,然后伸手扒开了尸体的后襟,果然瞧见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图案中央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是图腾纹章!”凤柒陌惊呼了一声,一脸骇然的道:“他们是……” “没错!”凤七寻起身看向表情震惊的凤柒陌,说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他们并不是什么盗匪,而是被豢养的死士!” 在大凛朝,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公孙王族,府中的下人都是有一定数量限制的,所以在大凛朝的律法中,私自豢养家奴是重罪,更何况是死士了!所以凤柒陌在确认这些黑衣人的身份后,才会震惊得无以复加! “居然有人胆敢私自豢养死士,这按律可是重罪,轻者抄家流放,重者株连九族!这么训练有素的死士,定然不是普通人有能力驯养的,难不成……”凤柒陌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急忙吩咐兵士抬起黑衣人的尸体,沉声道:“抬着这些尸体随我去面见圣上,这次真是不想立功都不行了!” 说罢,他便调转马头,沿着官道向离都飞奔而去。 臻儿望着凤柒陌远去的背影,言语之间颇为不满,“小王爷也真是的,为了立功连自家姐姐都顾不上了,奴婢那日真是白称赞他了!” “他不是为了立功,不过是豢养死士一事非同小可,所以他急着禀报圣上罢了!”想到这次死士刺杀的事件将会引发的一连串事情,凤七寻的唇角轻勾起了一个潋滟的弧,声音极淡的道:“这次不仅除掉了他的一个左膀右臂,还毁了他精心豢养多年的死士,他应该会气疯了吧!” “小姐是说五皇子?” “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吗?”凤七寻轻笑了一声,骑马向回走去。 臻儿急忙追上她,“小姐,那些下人的尸体怎么办?总不好一直晾在官道上吧?” “通知大理寺的上官大人,让他派人把这些尸体领回去,就说我免费替他处决了一些死囚,让他不用太感谢我!”凤七寻淡笑着说。 臻儿顿时一脸黑线,小声嘟囔道:“处决死囚犯向来是上官大人最热衷的事情,你生生毁了他最大的乐趣,他会感激你才怪呢!” “你说什么?”凤七寻回过头,眼神促狭的问道。 臻儿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奴婢什么都没说。这些死囚犯放在大理寺的监牢里,顶多也就是博得上官大人一乐,如今被小姐用来牵出了豢养死士的惊天大案,也算是让他们死得更有价值了!更有价值!” “算你会说话!” “对了,小姐!”臻儿骑马追上凤七寻,和她并肩向回城的方向骑去,“小王爷不是一直反对您以身犯险的吗?您是怎么说服他同意的?” 凤七寻狡黠的一笑,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昨晚在陵陌轩的情景。 彼时的凤柒陌趴在桌案前,下巴抵着一沓宣纸,上面笔记凌乱地写着近几日来查探到的关于盗匪的消息。他一手玩着烛台上的烛火,另一只手把毛笔放在了鼻子下面,与其说是为了盗匪的事情焦头烂额,倒不如说是因为接连数日一无所获,所以有些百无聊赖。 凤七寻见状推门走了进去。 凤柒陌一见她进来,急忙坐直了身体,拿下鼻子下面的毛笔,又把桌案上凌乱的宣纸收拾整齐,继而一脸严肃的道:“你不用来劝我,你的提议我是不会同意的,绝对不会同意!” 凤七寻无视他的义正词严,径直走上前,一把将一张纸拍在了凤柒陌面前,睨着他道:“谁说我是来劝你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明日上午我会途径这条官道回乡祭祖,消息也已经散布出去了,这是那条官道的地形和埋兵的建议,要不要按照我说的做,随便你!”说罢,她就转身向外面走去。 “姐,你这是在逼我么?逼你的亲弟弟?”凤柒陌在她身后喊道。 凤七寻顿住脚步,“你就当我是在逼你吧!明日我的生死全攥在你手里了,反正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姐——”凤柒陌高声哀嚎道。 第506章 死士之主 凤柒陌回皇宫复命,顺便向皇上禀报有人在离都近郊豢养死士的事情,凤七寻则径直回到了雍王府,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继续向往常一样斜倚在凉亭的栏杆上喂鱼,好似刚才的惊险从不曾发生过一样。 瞧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臻儿不由得问道:“小姐,豢养死士的事情虽大,但毕竟有可能涉及到朝廷官员,您就那么有把握皇上会依小王爷的建议,调查这件事吗?” “当然,皇上不仅会调查这件事,而且还会彻查!”凤七寻一脸笃定的说。 赫连燮算得上是大凛历史上迄今为止最专制的帝王了,他有他的君威和王权,不允许任何人触犯,所以他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违抗律法,豢养他明令禁止的死士。凤七寻之所以这么确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上一世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朝廷要员建造了别庄,并且偷偷豢养了两百家奴,说是家奴,其实不过是供他亵玩的少男少女。后来此事被该要员的对手发现,一本奏折参到了赫连燮面前。赫连燮不由分说的下令抄了该要员的家,家中男丁者充军流放,女子则充做官妓。 那个要员其实就是殷丞相,而写奏折参他的人就是凤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凤七寻的重生还挽救了殷家这个世家大族呢! 赫连燮,一个连朝廷官员似豢家奴都不能容忍的人,又怎么能忍得下有人似豢死士呢?更何况还是上千名的死士,这几乎可以说是存有不臣之心了! 果然不出凤七寻的所料,没过多久,凤柒陌就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了赫连燮龙颜大怒的消息。 “皇上何止是生气,那简直就是雷霆之怒啊!”凤柒陌表情夸张的说,“皇上命我务必彻查此事,而且还招了大理寺卿和吏部尚书进宫,让他们协助我调查此案,说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人,还说要对此人施以严惩!” 臻儿闻言,不禁对凤七寻投来了钦佩万分的目光,就差没有当场竖起大拇指了! 凤七寻对此只是轻笑了笑,掀起杯盖轻拂着茶水上的叶片,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线索?” 一提及线索的事情,凤柒陌顿时垮下了一张脸,“那个图腾纹章形状奇特,倒是个入手调查的好线索,只可惜这些纹章向来只有死士和豢养他们的主人知道,旁人哪里会晓得?所以现在别说是有用的线索了,放眼整个离都,我连个可以怀疑的人都没有!这让我上哪儿找那些死士的主人,还不跟大海捞针一样?” “大海捞针又如何?只要你肯捞,还是能捞出来的!” “切,你说得倒轻松!”凤柒陌轻嗤了一声,继而换上了一副求救的表情,可怜巴巴的望着凤七寻,“姐姐,我的亲姐姐,你那么足智多谋,给我想个办法呗!” “你少来恭维我,我哪里足智多谋了?你可是不久前才驳回了我的提议,这么快就给忘了么?”凤七寻轻瞟了他一眼道。 “我……我那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么?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真的坐在马车里啊?”凤柒陌凑上前,摇着凤七寻的胳膊央求道:“姐,姐,你就大发慈悲,再帮我一次!连皇上都夸你心思慧黠,七窍玲珑,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皇上?” 凤柒陌猛点了几下头,“是啊!皇上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凤氏七寻,能想出如此无双的计策了!” “皇上怎么会知道这诱敌之计是我出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万一皇上问起,你就说那计策是你想出来的!”凤七寻皱眉道。 “我倒是想那么说来着,可是皇上也得相信才行啊!他那么英明神武的人,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断定以我的能力和人品,别说想不出来那么绝妙的计策,就算想得出来,也未必使得出来!”凤柒陌撇了撇嘴,继而言归正传,继续央求道:“所以姐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快和我说说!” 凤七寻轻叹了一声,“罢了,下次可不许这么不动脑筋了!” “嗯嗯!”凤柒陌连连点头。 “其实要想找出死士的主人并不难,你只要放出话去,说这一次围捕的死士并没有全部自杀,其中有一个没有死绝,趁机逃了出去,然后再全城戒严,全力搜捕漏网的死士!”凤七寻往凤柒陌面前的茶杯中添了些茶,眼神狡黠的问:“你说说,如果你是死里逃生的死士,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当然是主人的府邸了!”凤柒陌面上一喜,继而皱起眉道:“可是那些死士全都自杀了啊!不然我还真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些死士的主人!” “所以你要让人假扮死里逃生的死士,到各个官员的府邸试探!如果那些官员没有豢养死士,自然会把你派去试探的人抓住,并且亲自送上!” 凤柒陌眼睛一亮,急忙接道:“如果是豢养死士的官员,则会杀人灭口!不让死士有机会被搜捕到,更不让死士有机会把他供出来!这样一来,我很轻易就能知道,究竟谁才是死士幕后的主人了!” 他一下跳了起来,喜形于色的道:“姐,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姐姐呢?我这就去照你说的办!”说罢,他便匆匆离开了凉亭。 “小姐,这次真的能威胁到五皇子吗?”臻儿怀疑的问道。 凤七寻挑眉,“谁说我要威胁到他了?” “不是为了威胁到五皇子,那小姐这么费尽心思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些自杀的死士,难道不是五皇子豢养的吗?” 凤七寻睨着杯中的清茶,淡淡的说:“赫连焱行事周密,就算那些死士是效忠于他的,他也未必肯亲自豢养,定是托付于人的!而我这次的计划,就是除掉那个替他办事的人,斩断他一条臂膀!” 臻儿了然的点点头,“奴婢懂了!” 凤柒陌照着凤七寻的方法,派出了十数个禁军,分别到有能力豢养死士的朝廷要员府上进行试探,顺利找出了死士幕后的主人——兵部尚书林佑昌。 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免去林佑昌兵部尚书一职,并将林氏满门流放苦寒之地,终其一生不得召回。 第507章 忍者无敌 都说几家欢喜几家愁,林佑昌一除,兵部尚书一职便空缺了出来,但是很快就被赫连煜举荐的官员补上。而林佑昌原是赫连焱极力提拔的人,如今他全家被流放,赫连焱亦是好不到哪里去——在朝堂之上被皇上毫不留情的训斥了一番,说他识人不明,竟然把此等大逆不道之辈引入了朝堂,而且还让其就任了兵部尚书的要职,简直是糊涂至极! 赫连燮此举不仅仅是痛斥了赫连焱,还旁敲侧击的警告他,这大凛如今还是他赫连燮的王朝,旁人休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景华宫的教演场,赤着上身的赫连焱用力甩开了紧抓着他的几个将士,随手抽出一把利剑朝着十字形的木桩砍了过去,表情极是狰狞。 一身霜白纱衣的女子缓步走来,精致的眉眼经过细致的描摹,显得愈发娇柔可人。只不过那双水眸中若隐若现的凌厉,在在昭示着生人勿进的清冷气场。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泄愤么?”宋绮尘语含浅嘲的问。 赫连焱倏然转过身,狠戾的眼神在接触到女子唇边的冷笑时,愈发愤恨了起来,“怎么?难道我如今连泄愤都不可以了么?”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以为像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殿下是不屑于做的!” 赫连焱冷哼了一声,“姑娘是来嘲笑我的么?也是,是我没有听从你的劝告,贸然派出死士击杀凤七寻,以至于毁了精心培育多年的死士不说,还折了一个兵部尚书,简直是输的一败涂地!你若想笑便笑吧!” 宋绮尘摆了摆手,屏退了左右的将士,施施然的坐了下来,挑眉问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什么可笑的?” 赫连焱握紧了手,一拳打在了木桩上,咬牙切齿的道:“话是那么说没错,但是我几次三番都输在了一介女流之辈的手上,实难甘心!” “殿下,我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凤七寻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她是一个善于权谋的人,比起你笼络的那些酒囊饭袋,她更像是一个谋士,一个心计过人的谋士,所以你可以轻视任何人,但是万万不可轻视凤七寻!” “你说得对,我最不应该轻视的人就是凤七寻,而我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赫连焱双手握紧了剑柄,做出了挥剑的姿势,眼神狠厉的说:“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在凤七寻的阻挠之下,那个位子会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要凤七寻死!”他一剑砍在了木桩上,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她必须死!” 瞧着他对凤七寻深恶痛绝的眼神,宋绮尘暗暗摇了摇头,拿起挂在一旁的衣服,缓步走到赫连焱身旁,“想让她死的人又何止是你一个?只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想法设法除掉凤七寻……” 赫连焱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问道:“你莫不是还想让我等?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一举除掉凤七寻乃至她身后的凤家?她根本就是我继承大业路上的绊脚石,不除掉她,我寝食难安!” “殿下何时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宋绮尘挑眉,取过赫连焱手中的长剑丢到了地上,继而展开衣服给他披上。指尖不经意的划过他前胸和背后的伤痕,每一道都像是凝结了最沉痛、最黑暗的记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伤痕都是殿下年少之时,因为没有母妃的庇护而屡次遭到后宫仕官的毒打而留下的,如今那些仕官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赫连焱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宋绮尘的话。 宋绮尘动作极轻给他系上束腰,抬眸道:“殿下可以为了一雪当年的责打之耻,忍辱负重十余年,为什么就不能忍着不去动凤七寻呢?” 赫连焱一把握住她的手,眸中沉珂一片,“我忍不了,一想到她有可能毁了我筹谋多年精心布置的一切,我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 “忍不下去也要忍!现在还不是除掉凤七寻的最佳时机,所以殿下必须忍!” “那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我还要再等多久才能让她死在我面前?”赫连沣咆哮道。 宋绮尘一瞬不瞬睇着他,眼神笃定的道:“很快…那个时机很快就到了!” “此话当真?” “殿下莫不是信不过我?” 赫连焱别开眼,口是心非的道:“当然不是了!如今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 宋绮尘淡淡一笑,倒也不戳破他的虚伪,犹自淡声道:“为今之计是要尽快争取韩氏家族的支持,趁着太子大婚之际,你去向皇上请旨,请他下旨将韩悦赐给你为妃!” 赫连焱皱起了眉头,表情嫌恶的道:“我就非得娶那个贱人不可吗?看见她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分明是一个丑八怪,还偏要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恁的让人作呕! 宋绮尘挑了挑眉,颇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是娶还是不娶,就要看殿下是想要江山社稷还是儿女情长了!” 赫连焱凝睇着女子半晌,终是闭了闭眼道:“我……懂了!” 太子的大婚如期而至。 大婚的前一晚,凤七寻就在荼雅公主的央求下进了宫,陪她一起睡在皇上特意为她修建的公主楼里。 公主楼很是气派,红砖琉璃瓦,玉石铺地,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香木,被褥和帐幔都是上好的织云锦,物器和摆件更是珍贵,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足见赫连燮对荼雅公主和此次两国联姻的重视。 入夜之后,荼雅公主遣走了侍候的宫娥,非要拉着凤七寻一起沐浴。 偌大的汤池内,上空蒸腾起了如云似雾的水汽,水面上更是漂浮着颜色鲜艳的玫瑰花瓣,馥郁的花香在周身氤氲开来,映衬着池中女子的肌肤莹白如玉,宛若九天玄女。 水汽缭绕中凤七寻的脸如梦似幻,绮丽的容颜更是美得惊心动魄,不似俗世凡人,让荼雅公主不禁看的痴了。 “七寻,你真美,难怪就连一向号称不近女色的岐王爷都对你动了心!”荼雅公主不由得赞叹道,脸上难免有些失落,“……还有他。” 第508章 婚前夜谈 凤七寻闻言,抬手轻抚上自己的脸庞,表情中却不见半分受到夸奖和艳羡后的欣喜。重生一世,她更明白也更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却也不像上一世那般不可一世。彼时的她以为,拥有惊天的美貌便可获得无上的荣耀和极致的宠爱,而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七寻,你怎么了?”见她久久都没有出声,荼雅公主浮到她身旁,眼神关切的问询。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听到你的称赞,我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应该忧愁了——原来他们所爱的就只是这一副美艳的皮囊罢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爱的何止是你这一张脸,还有你这个人……”荼雅公主焦急的解释道。 “好了,我懂你的意思,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瞧把你给急的!”凤七寻笑着打趣道。 “好啊你,居然敢戏弄我!”荼雅公主伸手挠向她的腋下,“看我怎么教训你!” 凤七寻一边躲避着她的袭击,一边连连告饶,“啊,好痒啊!我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啦!我再也不敢戏弄你了!”说着便趁着荼雅公主得意洋洋的时候,伸手去挠她的痒,害得她不停地左躲右闪,并且捧起池水泼向凤七寻。 凤七寻自然也不甘示弱的反击,以至于好好的洗浴让她们给弄成了泼水节,而且还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了以后,两人并肩靠在池沿上。 荼雅公主拧了拧湿透的长发,顺手帮着凤七寻拿掉了头上的玫瑰花瓣,然后用手指戳了戳她肌肤吹弹可破的手臂,倏然认真道:“谢谢你,七寻!谢谢你肯放手太子殿下,让他和我在一起!” 凤七寻侧眸看向她,女子眸光澄澈,表情真挚。 “傻丫头,谢什么?那是你爱的男子,你理应和他在一起!就算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谢谢你让我不用一直怀着对太子殿下的愧疚,谢谢你让我可以安心的和岐王在一起,谢谢你替我弥补了对太子殿下的亏欠!”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始终觉得最是亏欠赫连煜。前一世她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却帮着恨他的人夺走了他的皇位。这一世她以为终于可以还给他君临天下了,却不曾想他要的竟是她此生无法给予的爱!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终还不清欠他的债!不过这下好了,有了荼雅陪在赫连煜身边,全心全意的爱他,她也能稍许心安! 荼雅公主紧抿了抿嘴唇,“……怕只怕我付出的再多,都不是他想要的。” 凤七寻扳过她的肩膀,眼神恳切的道:“荼雅,太子殿下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你全心全意的对他,他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会慢慢的爱上你的!相信我,他的所有深情终会全部属于你——他挚爱的妻子,他此生独一无二的妃和后!” 不知道为什么,荼雅公主突然避开了凤七寻的眸光,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从汤池中站了起来,缓步走了上去。她取过衣服穿上,回头对凤七寻道:“水都快冷了,你也快些出来吧!小心着了凉,可就参加不成我明日的大婚了!” 凤七寻笑了笑,起身走出汤池,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别说是着了凉,我就是剩下半条命了,也非要参加你的大婚不可!” “贫嘴!”荼雅公主眼神微嗔的白了她一眼,大步向外面走去。 凤七寻匆忙系上了束腰,快步跟了上去,“你等等我,今晚我们一起睡啊,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你若是占我的便宜怎么办?” “就占你的便宜了,不然等大婚之后,想占你的便宜都占不到了!” 两人调笑的声音遥遥传来。 大凛朝最是讲究规矩和礼仪,所以太子大婚的程序也最是繁琐。大婚的前一天,太子妃的凤冠霞帔便已经送了过来,一起送来的还有绫罗绸缎、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还有玉器,相当于是太子妃的嫁妆。 第二天天还没亮,宫里的嬷嬷便早早前来,给荼雅公主更衣梳妆,并且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提醒着应该谨遵的礼仪,更是有数不清的宫娥进进出出,把各式各样的东西搬进来又搬出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十万分的小心和谨慎。 凤七寻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便本着不捣乱的原则,斜倚在一旁瞧着铜镜中妆容精致的荼雅公主,还有她身旁忙的团团转的宫娥和嬷嬷,不由得笑弯了眼。 荼雅公主白了她一眼,“笑什么?等到你和岐王大婚的时候,不见得比我简单多少!” 凤七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是啊,这嫁个人也太麻烦了,不如我和岐王爷商量一下,要么简化一下成婚的流程,要么还是干脆不要成婚好了,省的太麻烦!” 荼雅公主扑哧一笑,嗔道:“你呀,也就是岐王爷宠着你,才能让你这般任性!” 这时,臻儿从殿外走了进来,“小姐,这太子的大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太子大婚又不是我大婚,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凤七寻故作不解的问。 臻儿来不及向她一一说明了,径直上前拉过她,不由分说的向外面走去,“这朝廷官员和后宫嫔妃都已经在崇安门候着了,等着太子大婚时祭天祭祖,您自然也是要过去的!岐王爷没瞧见您,一直在责怪奴婢呢!快,快跟奴婢走!” 凤七寻还没来得及向荼雅公主道一声别,就被臻儿连拉带拽的扯了出去! 崇安门前,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后娘娘,还有即将大婚的太子殿下以外,其余的后宫嫔妃,朝臣官员及其府中女眷都已到齐。凤七寻是钦封的郡主,位阶仅次于公主和皇子,所以站在赫连茜等人身后。她和赫连沣遥遥望了一眼,后者瞧见她终于过来了,无奈而又宠溺的摇了摇头,才放心的收回了目光。 不多时,礼仪官便高声宣布:“吉时已到,恭请皇上、皇后娘娘、圣母皇太后!” 第509章 婚宴上的刁难 隔着攒动的人头,凤七寻看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燮大步走来。他身后是被宫人搀扶簇拥着的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他一战定,崇安门前的众人便齐齐下跪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燮略一点头,便在殿前的龙椅上坐了下来,皇太后和皇后分别坐在两旁。 礼仪官继续宣布:“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只见身着吉服的赫连煜和身穿凤冠霞帔的荼雅公主相携而来,在礼仪官的指引下,先是焚香祭天,一叩首,继而祭拜祖先,叩谢皇上和生母皇后以及圣母皇太后,二叩首,最后夫妻对拜三叩首。 “奏乐!” 随着礼仪官的一声高喊,锣鼓号角齐声响了起来。 凤七寻望着高台之上郎才女貌的两人,唇边不自觉的上扬起了一个极美的浅笑。她看着两人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下高台,向宴请百官的未央宫而去,看着周身的人也纷纷向未央宫而去,直到耳边响起了赫连沣低沉的嗓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凤七寻扬起头,清澈的眸子对上男子点漆般的双瞳,忽的粲然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能这么幸福,真的很好!” 赫连沣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众人云集的方向,“是啊,很好!”他转头看向复又出神的女子,笑容极是宠溺,“走吧!” “嗯。”凤七寻轻点头,和他一起朝着未央宫走了过去。 饮宴正酣的时候,凤七寻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唤,抬眼间瞧见太后正在向她招手,爬满了皱纹的脸上挂着极是和善的笑容。 她急忙起身上前,还未及行礼,太后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过来坐!” 凤七寻依言坐了下来。 太后轻覆上她的手,言语之间带了些许嗔怪,“你说说你,平日里不来皇宫一趟便也罢了,如今好不容易进宫来了,居然还坐的那么远,莫不是嫌弃哀家这糟老婆子?” 凤七寻轻笑了笑,态度极是乖巧的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哪里话?您这么高贵雍容的人都是糟老婆子,那七寻不是成了臭丫头片子了?” “哈哈哈!”太后被她的话逗笑了,剜了她一眼道:“你呀,就知道说好听话来糊弄哀家!” “七寻可是实话实说,岂敢糊弄太后娘娘呢?” 太后一脸受用的点点头,继而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凤七寻一番,不住的称赞道:“瞧这丫头生的可真是俊俏,哀家真是越看越是喜欢!” “母后这么说可就低估七寻了,她何止生的俊俏,心思更是灵慧!”赫连燮不动声色的睨了凤七寻一眼,笑看向乐呵呵的太后。 太后秀眉一挑,“哦?七寻还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姑娘啊?” 凤七寻忙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乖顺的道:“七寻哪里有什么灵慧的心思,是皇上过奖了,七寻愧不敢当!” 赫连燮故作严肃的皱起眉,“谦虚!谦虚了啊!哈哈哈!” 韩慧兰见状,浅笑着替赫连燮倒了一杯酒,“皇上,您把七寻说得都害羞了!” “好,朕不说,朕不说了,来,喝酒!”赫连燮摆了摆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七寻敬皇上!”凤七寻举杯道。 饮完酒之后,韩慧兰状似不经意的道:“对了,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七寻很快就要及笄了吧?咱们大凛朝的女子及笄之后,一般就可许配人家了,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凤七寻下意识的睇了坐在另一边的赫连沣一眼,只见后者持杯的手微顿,抬眸看了过来。她急忙收回目光,温婉的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竟然能得到你的青睐?”韩慧兰不死心的追问,似乎有意要让凤七寻难堪。 太后见状,出言解围道:“哎,皇后怎可这般追问?”她转而看向凤七寻,一脸惋惜的道:“啧啧,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都得挑选出一个如意郎君来呀!瞧着以前煜儿对你那么上心,哀家还以为……唉,只能说煜儿他没那个福气。” 凤七寻嗔怪道:“太后娘娘这话怎么说的?正是因为太子殿下是有福之人,所以才能娶到荼雅公主那般的妙人儿啊!” “七寻说得对,荼雅公主也很不错,母后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皇上亦出言,提醒今日是赫连煜和荼雅公主的大婚之日。 太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七寻,你既不中意煜儿,可有意于其他王孙公子?” “是啊,七寻,你中意谁不妨说出来,有母后在,一定会替你做主的!”韩慧兰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一旁的赫连沣已经皱起了眉头,持杯的手也渐渐握紧。 赫连燮亦是脸色不悦,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语气温和的道:“母后,依朕看,您是无缘让七寻唤一声皇奶奶了!” 太后疑惑,“此话怎讲?” “朕曾经问过七寻,她并不想嫁入宫门……” 太后的表情微顿,继而淡然的道:“也是,像七寻这般灵慧的人儿,自然明白宫门一入深似海,不想入宫廷何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啊!” 接下来,太后再未问及凤七寻心上人的事情,而是随意的话着家常,倒是韩慧兰总是有意无意的“关心”着她的终身大事。旁人听了,只当是凤七寻拒绝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心有怨愤,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的麻烦。只有凤七寻和一旁默然不语的赫连沣知道,韩慧兰故意针对凤七寻,是因为凤七寻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男人——岐王赫连沣。 一场喜宴就在凤七寻的如坐针毡中结束了。 宴席一散,她便借故凤柒陌醉酒,恐没人能镇得住,婉拒了太后娘娘邀她留在宫里过夜的要求,马不停蹄的离开皇宫,回了雍王府。 其余的人也都各自散去。太后娘娘毕竟年事已高,这么一天折腾下来,难免疲乏。宴席一结束就被宫人扶着回了寝殿歇息。赫连燮则径直去了御书房,批阅因为太子大婚而耽搁了许久的奏折。 韩慧兰也在宫人的簇拥下,向潋惜宫走去。只不过行至一出青石小径的时候,突然斜刺里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把她拽进了假山丛中,另有一只手捂上了她欲尖叫出声的嘴。 第510章 皇上之恨 韩慧兰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却在看清楚挟持她的人是谁后,面上的表情从惊恐转为了欣喜。 “娘娘!皇后娘娘!”宫娥们在假山外大喊。 “我没事!”韩慧兰急忙出声,继而吩咐道:“你们都回去吧!留秀儿在这里就行了!” “是,娘娘!” 待宫娥们依言退下去了以后,韩慧兰便让秀儿在假山外面把风,自己则一脸惊喜的望着面前容颜冷峻的男子,眸中漫上了些许期待,“沣哥哥,你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赫连沣拂开她紧抓着他衣服前襟的手,冷声质问道:“为什么?” “嗯?”韩慧兰表情不解的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针对凤七寻?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不满地冲我来便可,为什么要针对她?而且还有意让她在皇兄和母后面前出丑?” 韩慧兰闻言,突然自嘲的轻笑了笑,半晌才开口道:“呵……我还以为你终于回心转意了,却原来还是为了她!你为了她来质问我,赫连沣,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来质问我这个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呵…呵呵!” 赫连沣眸光阴沉,语气亦是充满威胁,“我早就警告过你,不准你动凤七寻!韩慧兰,你是不是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朋友?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她两句,你就跑过来质问我,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 赫连沣冷笑了一声,“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 韩慧兰欺近他,眸光哀怨的问道:“我做过些什么?我身为一国之母,你的皇嫂,我能做些什么?我不过就是出言为难一下她罢了,而且你看她应付的那么游刃有余,可真是让我想为难都为难不了呢!不得不说,沣哥哥,你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呐!” 赫连沣向后移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冷声道:“你别告诉我,马戏团的事情你一无所知?” 韩慧兰心下一惊,故作镇定的问道:“马戏团?什么马戏团?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既然敢当面问你,便是有十足的证据,能够证明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赫连沣一把攫住韩慧兰的手腕,表情阴森的道:“是你告诉荼雅公主,离都新来了一个波斯的马戏团,也是你怂恿荼雅公主去找七寻陪她一起看马戏的,不是么?皇后娘娘?” 最后的那个称呼,赫连沣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让韩慧兰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用力地想要抽出手腕,“你放开我!沣哥哥,你弄疼我了!” “不是吗?”赫连沣又沉声问了一遍! 韩慧兰突然收起了脸上故作的柔弱和无辜,眼神愤恨的扬头看着赫连沣,恨声道:“是!是我做的!是我告诉荼雅离都新来了一个波斯的马戏团,也是我怂恿荼雅邀请凤七寻一起去看马戏的,因为我知道那个马戏团里的人都是杀手,他们是来杀凤七寻的!” 她冷哼了一声,满目寒意的啐道:“都是一些不中用的废物,亏得我还真相信他们能杀了凤七寻!” “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凤七寻?” “因为她毁了你的帝王梦,更毁了你!”韩慧兰咆哮道,“她也毁了我抱有多年的幻想,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男人,难道我应该杀了她吗?” “皇位是我要放弃的,和凤七寻无关!韩慧兰,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敢伤害凤七寻,哪怕是动她一根汗毛,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说罢,赫连沣就转身欲走。 “沣哥哥!” 韩慧兰大喊了一声,上前从背后环住了赫连沣的腰,摇着头道:“不!不要!你不要抛下我!这样…这样好不好?我不在乎你爱她,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甚至可以和她共侍一夫……皇后,皇后的位子我也可以让给她,求你…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赫连沣冷酷的掰开她的手,声音极冷的道:“没有人想要你皇后的位子,皇后的位子永远是你的,而凤七寻是我爱的女人,我终其一生都不会让我爱的女人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 韩慧兰望着赫连沣决绝离去的背影,面孔上汇集了伤心、绝望等各种复杂的情感,身子抵着假山缓缓的滑了下来,紧咬着嘴唇,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娘娘——”秀儿急忙冲了过来,扶起哽咽的韩慧兰,眼神心疼的道:“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别哭啊!娘娘!您哭的奴婢心都疼了!” “秀儿,他不爱我,他是真的不爱我啊……” “娘娘!就算王爷不肯爱您,您也要好好爱惜自己啊!您不是还有皇上吗?皇上比任何人都疼您,比任何人都爱您呢!” 韩慧兰怔怔的抬起头,双眸含泪的问:“皇上?” 秀儿忙点头。 韩慧兰一把推开秀儿,跌撞着向前走去,“他才不爱我,他爱的是他的江山,是他的万民,是他自己!我?呵…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战利品罢了!是他!都是他!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一生,那个刽子手!” “娘娘!”秀儿惊呼了一声,疾步追了上去,“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可莫要乱说啊!” 直到假山和小径重又恢复了安宁,回廊的廊柱后才缓缓出现了一个男子。男子面容冷峻,眉目冷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尤为惹眼。他紧握着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柱子上,任由手背上血肉模糊却恍若未觉。 “看来就算是当朝天子、为人君者,也还是避免不了嫉妒这一情绪。” 淡然的女声莫名的响起,赫连燮蓦地回过头,看向从回廊尽头缓步走来的女子。女子青丝如墨,白衣胜雪,一张精致的面孔宛若精雕细琢的碧玺。 “你是什么人?”赫连燮冷声问道。 女子嫣然一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助皇上完成心中所想。” 赫连燮挑眉,“哦?你知道朕的心里在想什么?” 女子摘下了一片黄叶拿在手中把玩着,却在倏然之间把黄叶碾碎成灰,薄唇勾起冷笑,“皇上想让背叛你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赫连燮微眯起了眼睛,里面迸射出危险的光芒,“你到底是谁?” 女子盈盈一拜,“民女宋绮尘,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511章 凤桓归来 夏末秋初,白日里恼人心的燥热逐渐被凉爽取代,开遍枝头的繁花也变成了果实,菱湘小筑中庭的花架上,紫藤花也开到了荼蘼,鲜绿的叶子转为了浅黄。 凤七寻伫立在花架上,垂眸睨着散落一地的紫藤花,眸中浮现出了极淡的忧伤,莫名的侵入了心肺。已经接连好几日了,那种不知缘由的不安始终萦绕在心头,好似笼罩着的阴云,经久而不散。 其实她大抵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是不敢且又不愿意去想罢了。赫连煜大婚那一日,韩慧兰针对她的情景历历在目,那种嫉恨而又藏匿了怨怼的眼神,仿佛是正室夫人在看夺走了她丈夫的妾室一般。 凤七寻并不明白韩慧兰和赫连皇室的情感纠葛,但是从宫人的窃窃私语中,她还是知道了韩慧兰便是同赫连沣青梅竹马的女子,那个传闻中唯一让他动过心的兰姑娘。有一种嫉妒的小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可以不在乎天下女子对赫连沣的敬仰,亦可以视而不见韩灵儿对赫连沣的倾慕,但是她却做不到忽视韩慧兰对赫连沣的深情款款。 他们一起渡过了年少最懵懂的年华,那段人生中最美好也最纯真的记忆,是凤七寻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 她俯身捡拾起一朵紫藤花,原本鲜艳而娇嫩的花瓣渐趋枯萎,散发出了腐朽而颓败的气息,一如赫连沣和韩慧兰深埋的过去。 “再美的花朵只要一开始枯萎,便终难逃脱碾成尘的命运;再刻骨铭心的爱情一经破裂,也终将磨灭成为过往,可是……”她眸光忧郁的细喃,“你也曾如深爱我这般,深爱过她吗?” “小姐!”臻儿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眼神略带了些许责难,“不是说好了在王府正堂里等着的么?怎么又跑来菱湘小筑了?可让奴婢好找!” 凤七寻勉强的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回来了,父亲和柔姨娘已经到了吗?” “还没呢!不过说是已经进了离都城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王府了!”臻儿上前,轻手掸去她肩上的落花,眼神清澈的说:“明日就是小姐的及笄之日了,老爷和柔姨娘为此都接连赶了大半月的路了!” 话音刚落,下人便匆忙来报:“老爷和柔姨娘回来了!” “小姐,咱们去门外迎接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抬步向雍王府大门走去。 王府正门外停了一辆灰布的马车,车帘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双鬓染霜,威严的面容浸透了岁月的沧桑,却仍旧依稀可见年轻之时的凛然之气。女子淡然含笑,柔婉的面容上仿佛没有留下半分岁月的痕迹。 两人一同望向雍王府朱漆鎏金的匾额,心中倏然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慨。 “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男子轻叹道。 “大小姐一辈子一次的及笄之礼,老爷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要回来的!”女子浅笑道。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开雍王府,远遁他乡的凤桓和柔姨娘。 凤桓覆上柔姨娘挽着他的手,颔首道:“是啊,要回来,要回来的!” “父亲!”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一身荷粉色长裙的凤七寻从王府里疾步走了出来,对着凤桓和柔姨娘屈身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姨娘!” 凤桓伸手扶起了她,“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 凤七寻点头起身,“父亲和姨娘一路车马劳顿,想必已经很是乏累了吧!快回府去吧!” 王府的正堂,正中央的位置摆放了一张楠木的圆桌,桌上摆了一些家常的菜肴,虽然卖相瞧着普通了些,但是可以看出做菜之人的用心。除此之外,还摆了一壶酒和几个酒杯,杯中盛满了醇香的酒液。 “父亲,姨娘,快请坐,女儿略备了薄酒菜肴,为你们接风洗尘!” 凤桓大致扫了一眼,略显惊讶的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凤七寻点了点头,“女儿想着父亲久别回家,一定想尝尝家常菜,所以便亲自下厨做了些,味道不好,还望父亲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当爹的怎么会嫌弃自家女儿的手艺呢?”凤桓说着便坐了下来,顺便拉着柔姨娘坐在了他旁边,环视了一圈后问道:“柒陌呢?怎么我回来这么长时间,都不见那不孝的小子出来迎接呢?” 凤七寻把酒杯放到凤桓和柔姨娘面前,浅笑着答道:“父亲这么说可就误会他了!柒陌一听说父亲要回来,高兴的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只是他现在世袭了爵位,虽然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但是早朝还是要去的!” 凤桓恍然,“对,这会儿正是早朝的时间,瞧我这,不在朝为官了,连还有早朝这回事儿都给忘了!” 正说着话,只听清朗的男声远远穿了进来,“姐,我瞧见院子里的马车了,是不是父亲……”声音蓦地一顿,一身朝服的男子疾步来到凤桓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父亲,孩儿不孝,未能迎您回府!” “快起来,这跪来跪去的像什么样子?” 凤桓急忙扶起了他,并把他按到了位置上,“回来了就好,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定要陪为父多喝两杯!” 凤柒陌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原本是一场欢聚的家宴,可是酒喝得多了就难免伤感,尤其是看着偌大的饭桌前仅剩下了不过四个人,更是让人心生悲戚。 瞧着即将及笄的凤七寻,柔姨娘不禁想起了远在鹤州老家的凤怡卿,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却又怕凤桓瞧见,急忙抽出绢帕擦干了眼泪。凤柒陌更是一杯接一杯的喝了好多,没多久就晕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父亲,儿再敬您一杯!”凤柒陌打了一个嗝,继续举杯道。 “行了,你别喝了,都醉成什么样子了!”凤桓摆手让他坐下,继而吩咐一旁的下人,“把小王爷扶回去吧!好好看着他,别让他撒酒疯!” “是!” 待下人们扶着醉醺醺的凤柒陌离开后,凤七寻又吩咐臻儿把疲乏的柔姨娘送去休息了。杯盘狼藉的餐桌上,只剩下了凤桓和她父女二人。 凤七寻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对着凤桓举了起来,“父亲,女儿对不起您,对不起凤家,女儿……给雍王府树敌了!” 第512章 及笄之礼 凤桓隔着桌子望着凤七寻,女子容颜绝丽,面庞微红,一双明眸中似有泪光闪烁。那是他的女儿,是他尚未及笄的女儿,她用她纤细而稚嫩的肩膀,撑起了偌大的雍王府,撑起了他撒手放开的一切。 “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凤家,你做得很好,为父替你感到骄傲!”凤桓由衷的道,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凤七寻摇着头,“不是,父亲你不知道……” “我知道!”凤桓打断了她的话,表情淡然却十分认真的道:“你以为我远离京都,不问朝事,就不知道在离都所发生的一切了吗?你和韩家人之间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七寻,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韩家……并不是好相与的,你切记以后行事要万分小心!” 凤七寻以为造成了凤、韩两家如今的僵局,她要挖空了话语解释,才能换来凤桓的理解和原谅,却不曾想后者根本不需要她的解释。他相信她,像是世间任何一个最普通的父亲那样,无条件的相信和支持自己的女儿! “父亲……”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 凤桓上前轻轻拥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部,温声道:“七寻,这么些日子以来,你受苦了!” 凤七寻摇着头,“……女儿不苦。” 话说开了,心结便也解开了。凤七寻陪着凤桓在月下散了一会儿步,随便聊了一些寻常的事情,便让下人送他回去了凤安阁,自己则在臻儿的陪同下,向菱湘小筑走去。 才一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凤七寻就被人大力拉扯了一下,不期然的跌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似是早已习惯了某人的出场方式,她干脆埋进了他的怀里,直到后者轻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对视上他隐约不悦的眸光,“你都不弄清楚是谁,就这么投怀送抱了?万一是哪个色胆包天的淫贼可怎么办?” 凤七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继而环视了一圈仅剩下他们两人的房间,解释道:“就算我弄不清楚来者是谁,臻儿也弄不清楚吗?她可是你派来的小奸细,会容忍那些色胆包天的淫贼对我动手动脚吗?” 赫连沣双手环住她的纤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是,看来影煞这个小奸细还挺管用的!” “嗯!的确挺管用!” 赫连沣含笑睇着她,烛光下女子的容颜朦胧且魅惑。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眸色逐渐幽深了起来。“我知道明日是你的及笄之礼,所以雍王爷今天会回来。我也本想暂时不来见你,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的安详时光,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念你,所以便来了!” 他何止是想见她,他还想拥抱她,亲吻她,甚至是最深切的拥有她——他一天都等不得了! 凤七寻轻踮起脚尖,啄吻了一下男子的薄唇,神情羞涩的道:“你没有打扰到我,更没有打扰到我们的一家团圆,你能过来,真的很好!” 赫连沣的眸色愈发幽深了,情不自禁的俯身含住了她的唇,加深了刚才的浅吻。 “明日过后,我便进宫请皇兄请旨赐婚,然后八抬大轿迎你回府。”他把她垂落额前的秀发拢到而后,轻抚上她光滑的脸庞,眼神坚定的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筹划,我就算是倾尽全力,亦会助你功成!届时我们便浪迹天涯,做一对逍遥夫妻!” “好!”凤七寻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待她辅助赫连煜登上皇位,待她杀了赫连焱,待她所有的仇恨悉数得报,她一定会远离这个纠缠了她两世的伤心地,和她最爱的男子远走天涯,比翼双飞! 及笄之礼对于大凛朝的女子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尤其是豪门富户的贵族之女,对此更是重视,动辄便是邀请亲朋、大张旗鼓,好似要弄得人尽皆知一样。 凤七寻没想过要大肆举行,甚至抱着一切从简的打算。她让凤桓和柔姨娘坐在宗祠前,因为韩蕙心一直没有消息,所以便让柔姨娘充当了生母,和凤桓一起接受她的跪拜,并且为她绾髻簪笈。其余在场的人,也就只有凤柒陌和赫连茜,还有大婚之后的赫连煜和荼雅公主。 赫连煜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流连在她的身上,但是已不像原来的那么深切了,而是带了一股淡淡的忧伤,不过一旦接触到凤七寻的眼神,他就会下意识的看向别处。荼雅公主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她聪明的选择无视。 一份深切的爱,总要给予足够的时间来遗忘的。 赫连沣原是说好要过来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派闵良来传话说来不了了,似乎是太后娘娘回江南别宫的凤驾出了些意外。皇上忧虑母后安危,想亲自前去不现实,派遣旁人去又不放心,只好让他率军走一趟。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就交由赫连沣全权解决,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也让他顺便护送太后一路到别宫,省的再生事端。 如果是旁的事情,赫连沣自然会找理由拒绝,可是事关太后,他是怎么都不好推辞的! “爷真的不是有意不来参加郡主的及笄之礼的,真的!”闵良再次强调了一遍。 凤七寻点点头,“我知道,你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倒像我是多么无理取闹的人一样!我知道你家爷有正经事,我不会怪他的!” “小姐,及笄之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臻儿从祠堂里探出头来。 “这就来!”凤七寻轻拍了拍闵良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宗祠。 及笄之礼开始,她先是叩拜先祖,继而拜谢双亲,接着便跪在笈者席上,由柔姨娘为她梳头加笈。加笈结束后,凤七寻便去到内室,换上同头上的发笈相配的素衣和襦裙,出来后再次跪拜双亲,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 凤七寻伏身行了一个大礼,“女儿愿聆听父母教诲。” “教诲说不上,为父只愿你以后安平顺遂,便已足矣!”凤桓温言道。 “女儿谢过父亲!” 及笄之礼到此就算是结束了,然而还不待凤七寻起身,宗祠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仕官掐着嗓子的高喊:“圣旨到——” 第513章 入宫待选 宗祠内的众人闻言,顿时齐齐看向宗祠大门,只见一身长服的白面仕官抬脚迈了进来,手臂上挂着明黄色的龙纹卷轴。 在场的怕是没有人不认识这个白面仕官,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赫连燮面前的大红人——余怀瑾。余怀瑾走到宗祠中央站定,先是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继而打开圣旨。“凤氏七寻接旨。” 凤七寻不禁皱起了眉头,却还是转身跪了下来,其他人亦是一脸不解的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氏七寻才貌过人,秀毓名门,温慧秉心,甚合朕心,着即日起入宫待选,不得有误,钦此!” 凤七寻旁的没听清楚,只有“入宫待选”四个字仿佛惊雷般炸响在耳畔,让她久久都不能回神。相较于她的震惊,凤柒陌和赫连煜则直接是愤怒了,只不过前者虽然冲动,但是还谨遵君臣之礼,后者则径直起身来到余怀瑾面前,沉声质问道:“余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皇怎么会突然下旨,让七寻入宫待选呢?” 余怀瑾恭敬的行礼,熟稔的打起了太极,“回太子殿下,这皇上的心思,老奴可是不清楚呢!” “父皇什么心思,你会不清楚?” “太子殿下这么说可就冤枉老奴了,都说君心难测,老奴岂敢乱猜呢?”余怀瑾转而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凤七寻,轻声道:“郡主,接旨吧!” “姐……”凤柒陌看了怔怔的凤七寻一眼,刚想冲动的起身发火,却被凤七寻按下了手臂,淡声道:“七寻,接旨!” 凤七寻接过圣旨后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觉得清冷的过分。 “郡主,皇上特意交代了,您和其他待选的秀女不同,可以直接入住敏华苑。您这两日多收拾一些衣物首饰,不日便会有车驾来接您进宫。”说罢,余怀瑾便向赫连煜和荼雅公主行了一个礼,“殿下,老奴还要回宫侍候皇上,就不多奉陪了!老奴告退!” 赫连煜还想说些什么,余怀瑾却好似没有看到他的欲言又止,转身带着一众仕官走出了宗祠。 凤柒陌一把夺过凤七寻手中的圣旨,语气愤怒的道:“姐,你刚刚为什么要接旨?这算是什么狗屁圣旨!我撕了它!” “柒陌!”凤桓沉声喝道:“住手!损毁圣旨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父亲说的是。”凤七寻淡然启唇,向凤柒陌伸出手道:“柒陌,把圣旨还给我!” 凤柒陌别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递出了圣旨,只是还没交到凤七寻的手里,就被赫连煜抢先一步拿了过去,沉声道:“柒陌说的对,这算是什么狗屁圣旨!我找父皇去!”说着,便转身向外走去。 “殿下!”荼雅公主急忙追上前去,拽住他的衣袖,“殿下三思啊!” “三思?”赫连煜一把拂开她的手,紧皱着眉头道:“父皇下旨要七寻入宫待选!入宫待选啊!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七寻有可能成为父皇的女人,成为我的母妃,你让我怎么三思?你让我怎么三思?” “所以呢?殿下打算怎么做?拿着圣旨冲进崇安殿或者御书房?然后质问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质问他为什么要下旨让我入宫待选?君无戏言,皇上既然下了圣旨,那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太子殿下拿着圣旨入宫,是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结果呢?”凤七寻倏然的开口,硬生生的顿住了赫连煜的脚步。 “我自然是要让……” 凤七寻打断了他的话,抬眸质问:“要让皇上收回成命?让他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下错了圣旨?殿下,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是不会错的!” 赫连煜攥紧了圣旨,眸光决绝的道:“如果他不肯收回成命,我就跪在御书房门前,直到他收回成命为止!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顿了顿,他满目忧伤的望着凤七寻,“七寻,我忍痛放弃你,不是为了看你入宫为妃的!”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殿下!”荼雅公主疾呼了一声,连和凤七寻等人道别都不顾上,就径直追了出去。 “姐,太子殿下说得对,有些事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让你入宫去!” 凤柒陌说完,也想随着赫连煜一起进宫,却被凤七寻一个手刀砍在了后颈,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把小王爷锁到房间里,严加看管,不允许他出房门半步!”凤七寻冷声下令。 “是!”两名护院领命上前,一起把凤柒陌抬了出去。 凤七寻环顾四周,锐利的眼神落在了一个轻手轻脚的身影上,“臻儿!” 臻儿的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小姐。” “这件事情不许向外透露一个字!尤其是不能让岐王知道!” “小姐……” 凤七寻加重了语气,“听明白了没有?” 臻儿垂下了头,无可奈何的应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不会向王爷通风报信的!” 自始至终,凤桓都未发一语,直到宗祠里的人都离开,只剩下凤七寻犹自站在祠堂中央的时候,他上前覆上她的肩膀,无奈的叹道:“赫连家兄弟的情感纠缠,终于还是波及到了你的身上——这,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凤七寻有些惊讶的回头,“父亲?” “皇上和岐王是先皇最得意的两个儿子,若真要比较个高低,岐王爷或许更受先皇的器重和宠爱——因为他是先皇最爱的女人所生的。皇上因此处处都要和岐王一争高下,文治武功、兵法韬略甚至是中意的女子。要不是先皇突然暴毙,这皇位最终会落到谁的身上,还真是说不定呢!” 凤七寻知道凤桓说的话有保留,因为在前世的时候她就听说,岐王原是先皇最中意的继位人选,而先皇的死一直都让人觉得蹊跷,不过后来新皇继位,谁也就不敢再对先皇的死有疑问了! “我以为随着皇上的继位,他和岐王之间的争斗已经结束了!” 凤桓摇了摇头,“非也,男人之间的争斗是不死不休的,只是他们原来争的是韩家的庶女,如今的皇后,现在争的却是……唉,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 想着刚才宣读的圣旨,凤七寻微眯起了眼,幽幽地道:“此事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514章 幕后黑手 凤桓闻言,紧皱的眉头却不见半分缓解,语气担忧且不解的问:“此话怎讲?” “皇上虽然下了圣旨,却只是简单的命我入宫待选。自古待选的秀女入宫,有的自然是被皇上看中,充入后宫为妃为嫔,但是也有许给各个皇子或者世族子弟的,甚至不乏在宫中担任女官或者为奴为婢者,所以皇上此举是给我也是给他留有了一定的余地!” 凤桓细想了一下凤七寻的话,不禁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没错,皇上如果真的有意让你入宫为妃,大可以直接下旨召你入宫,赐予封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皇上既然无意于让你入宫封妃,那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凤七寻不由得想起赫连煜大婚时的情景,以赫连燮的英明睿智,岂会看不出韩慧兰对她的咄咄逼问?联想到凤桓说过的赫连燮和赫连沣同韩慧兰的情感纠葛,她大致能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大概是时隔多年,皇后娘娘依旧对当初的旧人念念不忘,甚至对旧人的新欢处处为难,终是触及了皇上为人君者的龙威和尊严,他最终忍无可忍了罢。”她淡淡的道。 “你是说,皇上这么做是有意在提醒和警告岐王爷。” 凤七寻点点头,“他想让岐王爷知道,他才是一国之君,是这天下之主,如果岐王爷胆敢对他的人或物产生非分之想,他轻而易举便能毁了岐王爷在乎的一切!”她不禁轻笑,为赫连燮幼稚至极的做法。 凤桓轻叹了一声,伸手覆上她的肩膀,语气极是心疼,“真是为难你了,夹杂这两兄弟中间,平白无故的做了他们争来斗去的牺牲品!” “是不是牺牲品,还要看岐王爷怎么做了。” 皇上此举明显是在向赫连沣示威,要他明白君臣之礼,而他选择在赫连沣远离京都的时候下旨,便是不想撕破兄弟情义,而是单纯的想要他低头服软罢了! 可是……赫连沣似乎并不是一个会随便向人低头的人,尤其是在别人的威胁下。 “这么说来,太子殿下此番回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怕是于事无补了!”凤桓无奈且担忧地道。 凤七寻冷笑,“皇上的确想要有人向他求情,请他收回成命,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太子殿下罢了!” “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依照岐王爷那般冷傲的性子,当初他孤立无援的时候,都宁肯被逐出离都,只身前往邕南封地,也不愿意向皇上说一句软话,如今他功成名就,手上少说也有上万人的兵权,又怎么可能会向皇上低头服软呢?” “所以说皇上在赌,赌我在赫连沣心目中的位置,赌他肯为我付出多少!”她这一次没有称呼他为岐王爷,而是直唤了他的名姓,便是把他当做了最信赖的男人看待! 只是赫连沣……你究竟会否值得我期待呢?——凤七寻如是想。 一切都和凤七寻所预料的相差无几,赫连煜匆忙赶回皇宫,为了她甚至不惜手持圣旨,当面质问赫连燮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换来的却是后者的冷声呵斥:“煜儿,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朕的决定,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太子的来质问和质疑!” “可是……” “退下!” “父皇!” 赫连燮眸光不悦的睨着他,沉声道:“朕让你退下!你难道想抗命不成?” 望着面有愠色的帝王,赫连煜缓缓垂下了头,“儿臣…不敢!”说罢,他便退了出去。只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回去重华宫,而是跪在了御书房门外,磕了一个头道:“儿臣不孝,望父皇看在雍王爷为您打下半壁江山的份儿上,收回召风七寻入宫的命令,父皇如果不答应,那儿臣就长跪不起!” “你,你这是在逼朕,你知道吗?”赫连燮一脸怒容的睇着表情坚决的赫连煜,身体气的直发抖,“好,好,好!你想跪是吧?那你就跪吧!”他一挥袍袖,转过身大步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在赫连煜面前缓缓关上,而他犹自挺直了脊背,眼神坚决。 荼雅公主见拉他不起,只好在他身边也跪了下来,含泪劝道:“殿下,你这是何苦呢?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就算你跪死在这御书房门外,他也未必会收回成命的!” “那我宁愿跪死在这里,也不要看到七寻成为我父皇的女人!” “殿下……”荼雅公主睇着男子坚毅的侧脸,眼泪从眼眶中滚出来,落在了衣襟上,也落在了此刻冷寒如同隆冬的心上。那是她爱的男子,那是她背井离乡、不远万里追随的男子,那是她愿意为之舍弃生命的男子,可是他的眼里心上只有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不是她! 与此同时的景华宫内,赫连焱旋身在外殿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笑容猖狂的看着端坐在下首的白衣女子,朗声盛赞道:“姑娘果真好计策啊!这次不仅压制住了凤七寻,还让太子公然受到了父皇的责骂,简直是一箭双雕!一箭双雕啊!” 宋绮尘淡然一笑,“殿下谬赞了,我不过是恰好抓住了每个人的软肋罢了!” 赫连焱连连点头,颇为赞同的说:“对!你说得对!就是软肋!父皇的软肋是皇后和岐王叔的荒唐往事,而太子和岐王叔的软肋便是凤七寻!只要利用得当,便能轻而易举的挑起他们三人之间的纷争!你看现在,太子不是已经照着我们的计划反抗父皇了吗?再这么下去,相信用不了多久,父皇就会完全对太子失去信任,届时便离废黜东宫不远了!啊哈哈哈哈!” “殿下似乎还忽略了一个人。”宋绮尘提醒道。 “你是说……岐王叔?” 宋绮尘点头,“岐王爷如今虽然远离京都,但是江南的别宫距离他的邕南封地却是极近的,而邕南封地上多得是追随他的兵马!你说如果凤七寻被皇上下旨召进皇宫接受册封的消息,一个不小心传到了岐王爷的耳朵里,会是怎么一番光景呢?” 赫连焱皱眉道:“可是父皇只是下旨让凤七寻入宫待选,并没有说要册封她啊?” “这消息嘛,传来传去难免就会传得离谱了些……”宋绮尘轻笑道,话里分明暗藏了不为人知的诡计和阴谋。 第515章 入宫面圣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下令,刻意隐瞒了太子跪在御书房门外的消息,总之凤七寻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彼时阴沉了许久的天空,哗啦啦的下起了第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雨水的寒凉直入人心。 凤七寻坐上马车,命令车夫快马加鞭的赶往皇宫,而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御书房。御书房门前,面容清俊的男子固执的跪在倾盆大雨中,湿透了的衣衫和发丝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和凄凉。在他身旁,同样淋湿了全身的女子跌坐在雨中,苍白的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亦或是两者混合在了一起。 “娘娘,太子妃娘娘……”宫娥在一旁焦急的喊着,扶向荼雅公主的手一次又一次的被她大力推开。 凤七寻见状疾步上前,把手中水墨青花的绸伞撑在了赫连煜头上。后者抬起头看向她,惨白的嘴唇看不见一丝血色,甚至颤抖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偏要我愧疚么?”她忍着泪问道。 赫连煜勉强的牵起了唇角,声音极其微弱的说:“你不用感到愧疚,你没有欠我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他摇摇头,表情突然急切起来,“你不要…不要误会,我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疼爱,就算是茜儿发生这种事,我也会为她这么做的!” 凤七寻苦笑了一下,忙解下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的裹在了赫连煜的身上。 “你真是一个连谎话都说不好的人。”赫连茜是公主,是赫连燮最疼爱的女儿,她终其一生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凤七寻转而看向一旁眼神焦灼的小安子,语气微愠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太子殿下扶回重华宫,然后再请太医过去诊治!秋雨寒凉,感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情!” 小安子连连点头,却又怯怯的看了赫连煜一眼。后者正想开口拒绝,却被凤七寻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听我的话,马上回重华宫去,我的事情我自会解决!” “真是拿你没办法……” 赫连煜眼神里的宠溺和无奈一闪而逝,继而伸出手搭上了小安子的手臂,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深情的睇了凤七寻一眼,才转身缓步走入了雨幕中。 凤七寻转头看向荼雅公主,后者已经在宫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她报以感激的一笑,快步跟上了离开的赫连煜。 凤七寻抬眸望着御书房紧闭的大门,一步一顿的迈上了石砌的台阶,然后在门外站定,声音极淡的说:“七寻求见皇上!” “进来吧。”男子不温不火的低沉嗓音从御书房内幽幽传出。 凤七寻推门走了进去。 在回重华宫的路上,荼雅公主脚步跌撞的想要追上前方的赫连煜,却发现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向前跑,却始终触摸不到雨帘中的那一抹颀长的背影。她于是加快了步伐,疾步跑在湿滑的路面上,接连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娘娘!”宫娥再次扶住身子踉跄的荼雅公主,劝说道:“您别追了,回到重华宫迟早是会见到太子殿下的!” 荼雅公主挥开宫娥的手,摇头道:“不一样,那不一样!”她总感觉如果自己不努力去追逐,赫连煜就会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这么想着,她的脚步更快了。许是在雨中淋了太长的时间,荼雅公主只觉眼前一黑,径直向前栽了过去。 “娘娘——”宫娥惊呼了一声,急忙扔掉手中的绸伞,朝着栽倒的荼雅公主扑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荼雅公主并没有一头撞到坚硬的路面上,而是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男子的脸,俊秀的面庞,线条分明的轮廓,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盛满如水深情的双眸。 她紧抓着男子的手臂,失神的璨笑,“我终于……追上你了!” 男子皱眉睨着显然有些神志不清的荼雅公主,不由得伸手探上了她的额头,只感觉到触手的滚烫,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这时,侍候荼雅公主的小宫娥也跑了上来,一瞧见怀抱着荼雅公主的男子,急忙一脸惶恐的行礼问候:“奴婢参见四…四皇子!” “你这宫女是怎么当的?怎么能让太子妃发着高热到处乱跑呢?”赫连岑冷声质问道。 “回…回四皇子的话,是太子妃娘娘执意要陪着太子殿下淋雨,奴婢怎么拦也拦不住啊!”小宫娥嗫嚅着道。 赫连岑闻言一拍额头,“对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太子哥现在还在御书房门外跪着呢?” “太子殿下已经回重华宫了,所以太子妃娘娘才急着往回赶呢!” “这就是太子哥的不对了,自己的媳妇儿,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赫连岑看了一眼怀中双颊酡红的荼雅公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把太子妃送回去吧!这雨下得大的,估计也不好找人来抬!”说着,他便拦腰抱起荼雅公主,大步朝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御书房内,凤七寻行礼问安过后,赫连燮便从桌案前抬起头来,睨着女子波澜不惊的面庞,语气极是随意的道:“今天才来找朕,你比想象中要有耐性的多!” “如果连这点耐性都没有,七寻又怎么值得皇上一用呢?” 赫连燮挑眉,“哦?你说朕利用你?何以见得?” “证据就摆在皇上面前,难道还需要七寻多言吗?”凤七寻淡然的眸光,落在了桌案上明黄色的圣旨上。 “哈哈哈!”赫连燮朗声大笑,“凤七寻啊凤七寻,你果然心思玲珑,朕没有看错你!” “皇上过奖,七寻纵然有七窍玲珑之心,终也是抵不过君心难测,皇命如山!” “你这么说是在怪朕了?” 凤七寻垂眸,“七寻不敢!只是七寻斗胆,想说皇上冒险用一旨圣意召七寻入宫之事,未免多此一举了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赫连燮脸上浮现出隐隐的不悦。 “皇上既然知道七寻和岐王对彼此的心思,便应该明白皇上您所担心的事情,亦是七寻不愿其发生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七寻和皇上的目的是一样的,既是一样的目的便是同一战线上的人,皇上这般为难七寻,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赫连燮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听你这么说,朕好像真的做错了,不过若是想让朕就此收回成命,也没那么简单!” “皇上有何条件,七寻愿闻其详!”凤七寻目光了然的道。 第516章 幽禁宫廷 赫连燮隔着紫檀木的桌案,睇着表情泰然的女子,耳边倏然回响起假山后的回廊上,那一身霜白长裙的女子直入他心底的话语——“若想皇后对岐王爷彻底死心,要么要了皇后的命,要么绝了她的念头,前一个选择皇上想必定然不舍,那就只剩下第二个选择了!” “朕要如何才能绝了兰儿的念头? 女子浅笑,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了太阳的五彩霞光,“人死,念方断!” 人死,念方断——五个字像是烙进了脑海和心间一般。赫连燮缓缓靠回椅背上,眸底的冷寒悉数掩藏,半晌后方道:“朕是大凛朝的天子,一国之君,向来只有朕来满足其他人的条件,胆敢让朕提条件的,你还真是头一个!不过朕倒真没有什么条件,只是想同你打一个赌罢了!” “赌什么?” “就赌你在岐王心里的分量,是否重要到足以让他起兵反叛!” 凤七寻心下一惊,眼神蓦地凛然了起来。她以为赫连燮只是单纯的想让赫连沣低头服软,没想到他竟是想以她为诱饵,好引得赫连沣举兵造反,这样一来,他便能顺利成章的除掉这个手握重兵且又怀有不臣之心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必赫连燮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只待赫连沣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便能以谋逆之罪将他绳之于法。难道时隔一年,他终究逃脱不了抄家流放的命运么? 不,不会的!只要有她在,就绝不会让赫连沣步上他前世的后尘! 凤七寻表情里极细微的变动,都悉数被赫连燮收进了眼底,他挑眉问道:“怎么?不敢赌?” 瞧着他一脸的胜券在握,凤七寻抬眸轻笑,言语间不见丝毫沉重,“这是一场稳赢的局,我为何不敢赌?” “哦?你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赢呢?与人打赌,朕可从来没输过!” “那七寻恐怕就要让圣上开这个先例了!”凤七寻自信的道。 赫连燮不由得倾身向前,微愠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睨着她,“是么?何以见得?” “七寻再重要,也不过一介女子,别说只是奉旨入宫待选,就算是性命堪忧,也不会值得岐王起兵造反!” “值不值得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他是朕的皇弟,朕对他再了解不过,而他偏偏就是那种为了红颜,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冲冠一怒的人!” 明明凤七寻心里对赫连沣的认知和赫连燮所说的一模一样,可她却能故作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是吗?那就请皇上拭目以待吧!七寻告退!”说罢,她便轻施了一礼,欲缓步退出御书房。 “闵竹轩的厢房已经收拾妥帖,你今日既已进了宫,就不用再回去了,衣物和日常用品朕自会派人去雍王府取了来,你且安心住下便可!”赫连燮幽然启唇。 凤七寻蓦地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脸上藏匿了瞬间的风云变幻。 赫连燮若无其事的道:“怎么?你不愿意?朕这么做,只是不希望这场赌局里,有任何作弊的成分罢了!” 这么说便是明确的警告凤七寻,休想提前向赫连沣传递消息。 凤七寻淡然的一笑,“七寻,遵旨!” 赫连燮瞧着女子转身走向大门,幽幽的道:“像你这般智计无双的女子,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了他呢?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心性,朕倒真想将你纳入后宫!” 凤七寻站定,声音里没有半丝起伏,“说到智计无双,七寻怕是远不如向皇上献计之人!只是皇上,人言不可轻信,七寻只盼皇上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赫连燮霍然起身,沉声道:“朕,绝不后悔!” 重华宫内殿,荼雅公主迷迷糊糊间,仿佛感觉到了男子久违的温暖。他有着坚实而宽阔的胸膛,强而有力的手臂,还有着最令她念念不忘的容颜。 “殿下……”一声轻唤自她的唇畔溢出。 赫连岑把荼雅公主放到了锦榻上,扯过锦被给她盖上后,便双手环胸的立在榻边,睨着不停呢喃的女子,眉眼间难免多了几许无奈。 “太子哥也真是的,放着这么个大美人儿不去疼惜,偏偏要去喜欢岐王叔的女人!真是搞不懂那个凤七寻到底有什么好,竟然把我们赫连家最出色的两个男人,都迷得团团转!果然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太医来了!”小宫娥引着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走了进来。 老太医一瞧见赫连岑,急忙躬身行礼,“老臣参见……” 赫连岑摆了摆手,“免了免了,还是赶快给太子妃瞧病吧!”他继而转头吩咐小宫娥,“好好照顾太子妃!” “奴婢知道!” 赫连岑略一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荼雅公主和赫连煜一起策马狂奔,容颜清俊的男子眼神宠溺,满脸深情,声音好听的宛若天籁,“荼雅,你慢点,小心别摔到了!” “放心啦,我又不是第一次骑马!”荼雅公主欢快的道,挥动鞭子,策马向远方奔去。待狂奔出一段距离之后,她回过头,满眼含笑的大喊:“殿下,我们来比试骑……殿下?” 只见广阔的草原上哪里还有半分赫连煜的影子?荼雅公主焦急的骑着马找寻,却在密林中发现了被遗弃了的赫连煜的坐骑,而不远处的草木掩映中,有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正在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运动,而那个男子赫然就是赫连煜。 他似乎全身心都放在了女子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周围还有她的存在。而女子炫耀的眼神幽幽的瞟了过来,微扬的唇角似乎在说:他到底还是我的,你抢不走! 荼雅公主摇着头,“不,不,殿下!殿下!” “殿下!”荼雅公主猛地坐起身来,入目的是熟悉的宫殿和摆设,还有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小宫娥! “娘娘您醒了!”小宫娥惊喜的喊道。 “殿下呢?”荼雅公主四下环顾了一下,没有发现赫连煜的身影,作势就要掀开锦被下床。 “娘娘!”小宫娥急忙把她按回榻上,“殿下在偏殿休息,您还生着病,太医嘱咐了不让您下床的!” “我没事,我要去找殿下!” “殿下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搅,还说让您好好休息!”言下之意便是连她也不想见了! 荼雅公主颓然的坐回床上,“呵……原来他不想见我。” 瞧着她这番模样,小宫娥忍不住小声怨恨道:“这都怪七寻郡主……” 第517章 挑拨 荼雅公主闻言斥道:“柳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关七寻什么事?” 柳儿既悲伤又愤怒的说:“娘娘,您怎么还向着七寻郡主说话呀?要不是因为她,殿下怎么会跑到御书房门前下跪求情?娘娘又怎么会陪着殿下一起淋雨?要不是淋了雨,您又怎么会生病呢?” “这都是我自愿的,和七寻无关!”荼雅公主别开脸说。 “娘娘,您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柳儿先让荼雅公主躺回了床上,继而满目抱怨的道:“太子殿下之所以一直对您不冷不热,还不都是因为七寻郡主。是!以前殿下是中意七寻郡主,也多次表示想要娶她为妃,可是她拒绝了啊!既然拒绝,就应该拒绝得干脆不是吗?这么藕断丝连的像什么样子?” “柳儿!七寻那不是藕断丝连,只是大家都是朋友,抬头不见,低头总会见到的,这都是避无可避的!” “就算是这样,她也应该避嫌不是吗?奴婢是真的心疼娘娘,娘娘拿七寻郡主当朋友,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可是她呢?表面上说是成全娘娘,暗地里却从不拒绝太子殿下对她的好意!就像今天这样,娘娘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太子殿下,可是她来了,三言两语就让殿下回了重华宫,这样宫里的人该怎么看娘娘啊!” 荼雅公主微怔,会怎么看她吗?她以前倒真是从来不曾在乎过旁人的看法,可是如今……她们会觉得她是一个可怜虫么?傻傻的付出却不及别人的一笑!不,她不能那么想,七寻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七寻是一个好人,她成全了她和赫连煜,她是好人! “柳儿!”荼雅公主阴沉了脸色,冷声斥道:“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说七寻的坏话,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不是!” “娘娘!” “听到了没有?” 柳儿喏喏的垂下头,“奴婢遵命!” 入夜的时候,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悄的溜出了重华宫,来到位于景华宫附近的一个隐蔽的假山后面,向背对着她的白衣女子行了一礼,“奴婢参见姑娘!” “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在太子妃面前说了些凤七寻的坏话。果然情敌之间的关系很脆弱,太子妃嘴上虽然还在向着凤七寻,但是心里一定对她产生了隔阂!相信用不了多久,太子和凤七寻的过往,就会像一根刺一样嵌进太子妃的肉里!” 白衣女子轻哼了一声,“做得好!你继续努力,我要让这根刺深深地陷进太子妃的心里,待到合适的时机一旦拔出,便会连血带肉,让人痛不欲生!” “是,奴婢遵命!” “你回去吧!切记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 “奴婢明白!奴婢告退!” 女子眼神警戒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皎洁的月华洒在了女子清秀的小脸上,赫然是伺候荼雅公主的贴身宫娥——柳儿! 站在闵竹轩整齐而又简洁的厢房内,凤七寻忍不住想,这大概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这么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吧!不要说皇宫内成百上千的禁军守卫,但就是闵竹轩外不见其影踪却着实存在的暗影卫队,都让她插翅也难飞。 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臻儿跌撞着被人推了进来,气恼的回身骂道:“都说我自己会走了,还推我!” 凤七寻皱眉,“臻儿。” 臻儿闻声看了过来,先是疾步上前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一脸歉意的道:“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不中用,没能逃出皇宫!” 凤七寻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有对此报太大的希望。”以赫连燮那么严谨的性格,既然能把她强留在皇宫,便绝不会允许有漏网之鱼跑出去通风报信,所以臻儿被抓回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虽然这么安慰臻儿,但是后者仍然心存愧疚的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奴婢的功夫和三修罗或者其他几位姐姐一样高的话,没准儿真能拼死一搏呢!”她紧抓住凤七寻的手,语气担忧的说:“那现在怎么办?主上如今身在江南,对于离都所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如果让他知道小姐被皇上幽禁在了宫里,一定会发狂的!” “连你都这么认为吗?他会为了我……不惜一切代价?” 臻儿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了!主上为了小姐,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难道小姐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 凤七寻缓步走到窗前,望着落叶纷乱的庭院,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既希望赫连沣爱她爱到可以不顾一切,又希望他可以有足够的理智,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而落入赫连燮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以致万劫不复! “罢了,哪怕他真的不那么爱我,我也希望他此番可以化险为夷。”她如是说。 这厢凤七寻已经被幽禁于皇宫,而那厢赫连沣已然把太后送到了江南的别宫,正率领着两千精兵在赶回离都的路上。夕阳西下,橙色的光芒洒在他绛紫色的锦衣上,迤逦出梦幻般迷离的色彩。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玦,血红的颜色像极了美人眉心的朱砂,也像是她羞涩时双颊上的晕红。 犹记得凤七寻极是畏寒,夏去秋来,离都的天气也逐渐冷寒了起来,有了这块血色的暖玉护心,她应是会舒服些吧! 赫连沣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离都,想要把他心爱的小女人揽入怀中。要不是太后路遇意外,他也不至于连及笄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突然,前方的官道上掀起了一阵尘土飞扬,一人一马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到了赫连沣的队前。 赫连沣抬手暂停了队伍的行进,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单骑,轻皱起了没有,心头突然漫上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吁——”单骑驶到近前,马上之人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后单膝跪在了地上,“启禀王爷,郡主好像……出事了!” 第518章 拒不入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赫连沣眸光极冷的睨着下跪的男子,似乎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男子在他阴冷眼神的逼视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道:“离都已经全城戒严,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了,所以具体的属下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前来丽人冢寻欢的客人说…说…” “说什么?你还不快说!”一旁的副将焦急的催促。 “说皇上下旨封了郡主为妃,并且已经命人强行把郡主接进了皇宫!”来人硬着头皮道。 赫连沣闻言面上一寒,握着缰绳的手渐渐收紧。 身旁的副将也吃了一惊,急忙喝道:“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册封了郡主呢?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此话当真?”赫连沣打断了副将的话,森寒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来人。 “千真万确!现在离都已经被封锁了,禁止任何人出城,而且雍王府也被重兵把守了起来。据说太子殿下还为此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但是皇上仍旧不为所动!” 瞧着赫连沣渐渐冷凝的表情,副将小心的问道:“爷,您看这……这消息也未免太荒谬了吧?会不会是什么阴谋诡计?” “是不是阴谋诡计,等回到离都就知道了!”赫连沣看着来人,吩咐道:“你现在速速赶去邕南封地,前去岐王府找管家展烨,告知他此事,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是!”来人领命起身,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朝着同赫连沣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今夜不再停下休息,全体连夜赶回离都!”赫连沣冷声下令。 “是!” 经过一整夜的赶路,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赫连沣已经率领两千精兵抵达离都城门外,果然瞧见往日里打开的城门如今却紧闭着,城门上的守卫明显增加了不少。 副将驭马来到赫连沣身旁,一脸焦虑的道:“爷,看来那人所言非虚了!这么说的话,郡主现在岂不是已经身在……皇宫里了?” 赫连沣望着巍峨的城门,启唇道:“皇兄,你这是在重演八年前的掠夺么?” 八年前,也是秋意渐浓的时候,他被借故调离了离都,等到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却是韩慧兰被封妃入宫的消息。彼时他只是觉得出离的愤怒,而今却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凤七寻虽然还不曾嫁于他为妻,但是在他心里,她早已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 “全体都有,原地待命,暂不入京!” 御书房内,赫连燮听完了守城官的禀报,冷哼道:“原地待命,暂不入京!他领命带兵出京,任务完成后居然把精兵驻扎在了离都城外!呵,时隔八年,他还是一样的狂妄,一样的自负,一样的不把朕放在眼里!” 守城官以及其他在御书房的官员纷纷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嗯?朕的皇弟,大凛朝的岐王,如今为了一区区一个女子居然拒不入京!他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呐!” “报——”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急急跑了进来,跪地禀报道:“禀皇上,岐王爷曾在半路派人回了邕南封地!” 赫连燮霍的站起身来,冷笑道:“听听,你们听听,他居然还派人回了封地,这是打算兵临离都城下吗?此等不臣之心的举动,朕怕是留他不得了!” “皇上!”徐太傅急忙开口,“岐王爷功勋卓著,多次立下汗马功劳,而谋逆之举事关重大,皇上万不可轻易决断啊!” “哼,朕若不提早决断,难道要等到他的兵马围住了京都,再下论断么?届时朕的江山怕是都已经不稳了吧!”赫连燮说完,便冷声唤道:“来人!” 禁卫军统领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末将在!” “命令弓箭手在城墙上严阵以待,密切注意岐王爷的一举一动,三日之后他若还不入京复命,以谋逆之罪逮捕!另外,这期间他如果敢有任何异样的举动,立刻乱箭射杀!”赫连燮沉声下令。 “末将遵命!” 闵竹轩的厢房内,凤七寻也听到了赫连沣驻兵城外,拒不入京的消息,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糊涂,他可真是糊涂!何必为了我,这般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呢?这么一来不是给了皇上名正言顺除掉他的借口了吗?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说着,她便走到门后,一把打开了房门。然而一只脚都还没卖出去,两个身着银甲的将士就突然出现在了门外,面无表情的说:“郡主,皇上有令,不允许您离开房间一步!” “怎么?莫不是觉得自己会输,所以沉不住气了?”略带着调侃的低沉男音传来,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燮自将士后面走了出来。 “参见皇上!”将士垂首行礼。 赫连燮摆摆手让他退下,继而缓步迈进了厢房内,睨着敢怒不敢言的臻儿道:“你退下!” 臻儿蓦地抬起头,刚想出言反驳,就被凤七寻先一步制止了,“退下吧!” “是,小姐!” 赫连燮在厢房内来回走了走,语气轻松的问:“住的可还习惯?” “我如果说不习惯,皇上会放我回府吗?”凤七寻挑眉问道。 “不会!” “既然如此,我的回答还重要吗?” 赫连燮轻笑了笑,突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不无得意的说:“岐王驻兵城外的消息,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朕早就说过,他是朕的皇弟,朕对他最了解不过!等到邕南封地的援兵一动,他必死无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皇上一定要这样兄弟相残吗?” “不是朕要兄弟相残,是他在藐视皇威。朕是皇上,这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朕的,朕想要册封谁便册封谁,他一介臣子凭什么不满?说到底还是他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这样一个桀骜难驯的人,纵然是栋梁之才,朕亦不会留他!更何况……”更何况赫连沣居然胆敢一次又一次的和他的女人——当朝的皇后纠缠不清!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瞧着面目有些狰狞的赫连燮,凤七寻轻笑道:“皇上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岐王,莫不是还在对他心有忌惮?” 赫连燮眉目一凛,沉声道:“你说什么?” 第519章 入京复命 凤七寻抬眸睇着赫连燮,淡然的眸光中氤氲起些许嘲讽,“难道不是吗?当年的事情,旁人不清楚,皇上心里应是明白的啊!论军功、论威望、论治国之能,岐王都是远胜于皇上的不是吗?甚至就连皇上最心仪的女子,爱的也是岐王!要不是先皇突然暴毙,传位诏书又不知所踪,皇上又怎么能以太子之位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呢?” “你胡说些什么?”赫连燮疾步上前,一把扼住了凤七寻的脖颈,双眼通红的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传位诏书,皇位本来就是朕的!就算父皇再世,皇位也还是朕的!” “是么?皇上敢问心无愧的说,先皇的突然暴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赫连燮的双眼圆睁,手上渐渐用力,恨恨的道:“凤七寻,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难道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凤七寻冷笑,“皇上就算杀了我,也泯灭不了铁一般的事实!” “你!” 眼瞅着凤七寻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微弱,赫连燮蓦地松开了手,冷哼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朕可不是轻易会中激将法的人,朕还要留着你的命牵制住岐王呢!你要是死了!朕这个弟弟还真说不准会同朕鱼死网破呢!哼!” 赫连燮最后睨了她一眼,大步走出了厢房,而凤七寻趴在榻上,兀自急促的喘息着。她刚刚的确是想逼赫连燮杀了她,如果她死了,赫连沣没了顾忌,至少还会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只可惜赫连燮太聪明,到底还是看穿了她的意图。 她紧抓着锦褥,眸光担忧的说:“……不要有事,你一定不要有事!” 初秋的夜色极是深沉,苍蓝色的天空下只有几点微弱的星芒闪耀着,其余的大都被密密实实的乌云遮住了,就连以往抬头便可睇见的皎月,似也敌不过乌云的笼罩,悄无声息的躲避了去。 眼看已至深夜,凤七寻却是半分睡意也无,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离都城外的男子。相信此刻的他定也在抬头望月,心底的思念一如她般在无声的蔓延。 蓦地一双大手捂上了她的脸,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畔,还不待她挣扎,便幽幽响起了男子熟悉的低沉嗓音,“是我!” 凤七寻心下一惊,急忙回过头,借着不甚明亮的星光,依稀辨识出男子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她重重的呼吸着,眼神游移间慌乱的关上了窗子,然后又跑到外室吹熄了蜡烛,才迫不及待的投入了男子的怀抱,声音颤抖的道:“这里是皇宫,你不能只身前来的,你应该在银甲暗卫还没发现你之前,赶快,赶快出宫去!”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她环着赫连沣健腰的手臂却是迟迟不舍得松开,因为害怕这一切都是梦,都是她兀自的痴心妄想,而一旦她放手,面前思念至深的男子便会消失不见。 赫连沣抬手轻抚上女子柔软的青丝,微弱星芒下她的容颜娇美,眸子里的担心仿佛是无声无息的潮水,在他的心底泅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俯身覆上了凤七寻颤抖的唇,极轻又极是温柔的吮吸,碾磨,好像恨不得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直到凤七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他的掠夺中了,赫连沣才放开她,点漆般的双眼睇着令他日夜思念的脸庞,声音微颤的道:“小七,我好想你!” 听见久违了的熟悉的称呼,凤七寻仿佛从梦境坠入了现实。她紧抓着赫连沣的前襟,语气抱怨却更多的是担忧,“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城?你为什么要把兵将驻扎在城外?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公然挑衅皇权,你这是在逼他杀了你吗?” 赫连沣复又抱紧她,“我最爱的女人被我的皇兄召入了皇宫,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就是想要你做些什么,好趁机除掉你,难道你看不透吗?我不要看你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我不要看着你被流放边关!我更不要看着你死!”凤七寻慢慢滑了下来,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眼眶,她不想用他的命来换她的自由,更不想待一切尘埃落定,她只能在厮杀过后的城门外替他收尸! “不会的!”赫连沣矮下身子,搀扶起她,眼神笃定的说:“你要相信我!我自有解决的办法,我不会死,也不会失去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肯定的眼神,她的心莫名了就安定了下来,“嗯!” 远在邕南封地的展烨在接到赫连沣的传令后,立刻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朝着离都赶了过来。 翌日,赫连沣骑在马上,望着城门紧闭了三天的离都,微微眯起了眼。展烨御马疾驰而来,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把一个灰布包裹着的卷轴递给了他,恭敬的禀报说:“主上,封地的军队已于属下出发的当天,化整为零的向离都赶来,不日便可抵达!” 赫连沣接过卷轴,冷声命令道:“传令下去,邕南的将士如若抵达,各自分散在离都百里之外,静候本王的命令!” 展烨拱手道:“是!” 赫连沣随即招来副将,“去城前叫门,就说岐王爷复命回京!” 副将领命,骑着马上前,对着城门楼上的守城将士大声喊道:“岐王复命回京,尔等速速打开城门!岐王复命回京,尔等速速打开城门!” 离都城门楼之上,将士看向面容严肃的守城官,“将军,这……” 守城官大手一挥,“开城门,迎岐王!” “开城门,迎岐王——” 随着一声高声的呐喊,紧闭了数日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赫连沣率军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赫连燮霍的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岐王率兵入京复命了?怎么可能?”他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吗? “回…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传信的将士结结巴巴的回答。 赫连燮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眉头紧皱的面容上一派凛然,“不,不可能的!他如果真的有意妥协,就不会同朕僵持这么长的时间!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就在赫连燮还在纠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的时候,御书房门外传来了仕官的通禀:“皇上,岐王爷觐见!” 第520章 兄弟对峙 赫连燮复又走回桌案后,坐下来后道:“宣!” “宣岐王爷觐见——” 随着仕官宣布的声音落下,一身银色甲胄的赫连沣大步走进了御书房,单膝跪地:“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皇弟可真是让朕好等啊!怎么样?母后可抵达江南别宫了?”赫连燮若无其事的问道。 “回皇兄,母后已经安全入住别宫!”赫连沣站起身来,幽深的目光望着故作淡然的赫连燮,声音平静的道:“臣弟幸不辱命,所以斗胆想向皇兄要一个赏赐!” 果然要提及凤七寻了么? 赫连燮暗暗冷哼了一声,面上表情未变,“什么赏赐?” “听闻皇兄下旨,让七寻郡主入宫待选。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郡主天姿国色,臣弟着实仰慕已久,所以此番斗胆,望皇兄能将此秀女许给臣弟为妃!” 大凛朝有规定,入宫待选的秀女不仅可以充入后宫为妃,也可以许配给皇室的其他子弟为妻为妾,所以赫连沣所提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只是赫连燮既然有意为难于他,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他的要求。 “如若朕……不同意呢?”赫连燮抬眸,目光极是阴沉的道:“七寻郡主姿容倾世,心思更是灵慧,如此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朕怕是不能割爱了!” “是么?”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拒绝,赫连沣脸上不见半分意外,反而垂目轻笑了一声,幽幽的道:“皇兄如果不肯割爱,褫夺弟妻的骂名传了出去,只怕会不好听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男未娶她女未嫁,朕顶多也就是个夺人所爱,说褫夺弟妻怕是言过其实了吧?况且……这全天下的女人只要朕想要,任谁都必须是朕的,何况是区区的一个未出阁的郡主!凤七寻,朕还真是要定了她!” 蓦地一声闷雷传来,仿佛连大地都震动了一下,赫连燮大惊失色,急忙看向窗外,才发现竟突兀的下起了瓢泼的大雨。他急忙坐直了身体,面容冷凝的睨着赫连沣。 赫连沣冷笑了一声,缓步走到御书房门口,从副将的手中接过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然后缓步走到赫连燮面前,淡声道:“这是先皇给臣弟和七寻郡主的赐婚圣旨,七寻郡主已然是岐王之妃,皇上这么做,不是褫夺弟妻是什么?” 赫连燮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手里的圣旨,上面的龙纹图案显示,这赫然就是先皇的圣旨。 “不!不可能!八年之前凤七寻不过才七岁,父皇不可能会下旨赐婚于你们,你分明是胡说八道!皇弟,假传先皇的旨意,你可知是何罪?” 赫连沣轻笑,冷峻的容颜上浮现出些许嘲讽,“皇兄如果不信,大可以找出朝中的两朝元老、名望之臣,让他们一同来鉴别这旨意的真假,只不过皇兄……臣弟丑话说在前头,如果那些大臣在这圣旨中看出什么其他的东西,臣弟可是不会负责任的!” 赫连燮陡然一惊,目光更是不肯离开圣旨片刻。当初即位之后,他曾暗自派人满皇宫的找寻先皇的遗诏,始终一无所获,支持他的朝臣都说遗诏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已经被人偷偷带出了皇宫——彼时赫连沣已经远在邕南封地了! 赫连燮心里很清楚,遗诏必然存在,因为先皇临终前诅咒他说:你可以坐上这个皇位,但是你永远坐不稳他,因为只要遗诏存在的一天,你的位置就始终岌岌可危! 难道……赫连燮伸手想要夺过圣旨查看,却被赫连沣眼疾手快的收了起来,“皇兄,臣弟劝你还是不要看的好,免得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他后退一步,行礼道:“臣弟言尽于此,七寻郡主是先皇钦定的臣弟的妻子,臣弟在王府静候皇兄送她回来!”说罢,他便收起圣旨,缓步退出了御书房。 赫连燮无力的靠回椅背上,握紧成拳的双手因为愤怒而不停的颤抖起来。 入夜之后,倾盆的大雨却不见丝毫减弱,雷声更是一阵猛过一阵,让人心底不由得不安了起来。钦安殿内殿的龙榻上,入睡的赫连燮不停地翻来覆去,梦中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的夺嫡之争。 先皇明显更加中意他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岐王,不仅对他处处嘉奖,而且还暗中帮他培养得力的朝臣。眼看着身为太子的他就要大势已去,赫连燮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给重病的先皇送去了一碗汤药。 他眼睁睁的看着先皇喝下汤药,看着他浑浊的目光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看着盛药的瓷碗落地摔成碎片,看着鲜血不停地从先皇的口中溢出。 先皇抓着他的前襟,眸光愤恨的诅咒:“赫连燮,你用尽手段得来的东西,终将被人夺去!因为它不属于你!不属于……”先皇仰头喷出一口鲜血,仰躺在龙榻上,死不瞑目! 赫连燮霍的坐起身来,狂猛的大雨拍打着紧闭的门窗,像是雨夜枉死的人在追魂索命。他看着四周飘摇的锦缎,明灭不定的烛火,复又想起了白日里赫连沣说过的话——“皇兄,臣弟劝你还是不要看的好,免得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不,那不是遗诏!他是在糊弄我!他不可能会有遗诏!”赫连燮不停地自言自语,但是却难掩心底沉重的不安。 突然,寝殿门外传来了余怀瑾的声音,“皇上,大事不好了!” 赫连燮心下一惊,厉声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回皇上,惊雷劈中了城郊的皇陵,有不详之石现世!” 不详之石? 赫连燮急忙起身,召来宫娥为他更衣,同时命令余怀瑾传旨召来观星司的穆天师,连夜赶去了赫连皇室的祖陵。 大雨倾盆,皇室的祖陵前被劈开了一个十米见方的大坑,里面有一块历史久远的大石,石头上的泥土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上面赫然写了八个古老的字。 赫连燮站在大坑外围,问向身旁的穆罡穆天师,“这八个字写的是什么?” 穆罡犹豫了片刻,嗫嚅着答道:“回皇上,这八个字是‘狐颜媚主,凤祸天下’!” 第521章 打入天牢 赫连燮蓦地抬眸,凌然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穆罡,沉声道:“什么意思?” “回皇上,简单来说就是凤姓的女子是红颜祸水,会危及到皇上的江山稳固!”话音刚落,穆罡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恳切的道:“皇上,这是天降警示,还望皇上为了我大凛江山千秋万代,当机立断啊!” “凤姓女子…是说的凤七寻么?”赫连燮眯眼问道。 在他凌厉眼神的逼视下,穆罡蓦地打了一个哆嗦,“这…这微臣不敢妄言,不过凤这个姓氏本来就极为罕见,离都也不过就只有雍王府一家,而依这石上之字的意思,凤姓女子应是有着祸乱天下的倾城容颜,所以应是七寻郡主无疑!” 赫连燮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骇然的眼神幽幽的落在了正在被将士合力抬出的大石上,上面形状古老的字好似鲜活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他扑了过来。他沉重的喘息着,脑海中席卷出了这近一年来的记忆——由于凤七寻的出现,先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太子对他公然违抗,继而远在邕南封地的赫连沣也常住在了离都,虽然他是以交出手中的虎符兵权为条件,但是谁有真正清楚,赫连沣手中到底握有多少将士?几千?几万?甚至……十几万? 如今,赫连沣更是为了凤七寻,拿出了本该尘埃落定的遗诏,大有威胁逼宫之意! “不详,这的确是不详之兆!”他喃喃的道。 天降警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离都,翌日的朝堂之上,朝臣们纷纷对此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且根据意见的截然不同而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殷丞相为首,坚信天降警示必然不详,必须尽快除掉凤七寻这个妖女,以镇朝纲、安民心;另一派不用说也是以太子殿下为首,认为凤祸天下之言纯属无稽之谈,不能因此随意罔顾他人性命! “皇上,这是上苍的示警,不可无视,大凛朝的万千基业,万不能毁在作祟妖女的手中啊!还望皇上下令铲除妖女,保大凛百年太平!”殷丞相言之凿凿的说。 赫连煜上前一步,皱眉道:“丞相此言差矣,父皇文治武功,大凛盛世清明,岂是一个女子便能毁掉的?如此罔顾郡主性命的迂腐之举,传出去就不怕被别国耻笑吗?” “皇上,古有妲己亡商,褒姒灭周,女子之祸乱,不得不防啊!”殷丞相一派里的礼部尚书杨大人出言道。 “杨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妲己也好,褒姒也罢,都是君王的宠妃,我姐既不是皇上的宠妃,也未曾迷惑皇上,岂能和妲己褒姒之流一概而论?”凤柒陌愤怒的斥道。 杨大人冷哼道:“令姐如今已是待选的秀女,凭她的姿容心思,得到皇上的宠幸还不是早晚的事?现在不趁早除掉她,难道还等着她祸乱大凛朝吗?” “你!”凤柒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静看两派争辩的赫连沣幽幽启唇:“杨大人的意思是,只要凤七寻成不了皇兄的宠妃,便无法祸乱大凛朝了是吗?” 没防备着赫连沣会有此一问,杨大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一脸讪然的道:“可…可以这么说…说吧!” 赫连沣闻言,抬眸望向上方端坐在龙椅之上的赫连燮,冷笑道:“如果真是像杨大人所说,那么这件事可就好解决了!皇上只要放凤七寻出宫,她是继续留在离都也好,离开离都远赴他乡也罢,只要不留在宫里成为皇上的宠妃就可以了,何苦要害了人的性命?” “这…这……”被他抓住了话柄,杨大人表情讪讪的退了下去。 殷丞相向来和雍王府势不两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凤家的人,见状上前道:“禀皇上,妖女乱世不可轻视,依臣之间还是斩草除根方能心安呐!” 凤柒陌闻言再也忍不下去了,破口大骂道:“殷宏章,你这个老匹夫,你是存心想让我姐死是不是?” 说话间,他就要朝着殷丞相冲过去,还是赫连煜眼疾手快,急忙拦住了他,“柒陌,不许冲动!” “别拦着我,他居然想让我姐死,我先宰了他再说!”凤柒陌张牙舞爪的吼道。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动老夫?”殷丞相也不甘示弱的挽起了袖子。 “够了!”上方的赫连燮沉声喝道,眉眼间尽是不悦,“朝堂之上大动干戈,成何体统?凤七寻一事朕自由打算,退朝!” “皇上!”殷丞相还想再说,无奈赫连燮已经起身离开。 看着朝臣一个个走出崇安殿,赫连沣冷声道:“这明显是有人想至七寻于死地,说什么天降警示,不过就是一块破石头而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姐被当成妖女斩了吧?”凤柒陌满是担忧的说。 赫连煜点点头,赞同的道:“王叔说的对,这一定是一个阴谋!所以如果我们想要证明七寻不是妖女,只有证明那个所谓的天降警示并不是上苍示意,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没错!” “可是就一块破石头,怎么找证据证明是人为的啊?”凤柒陌一筹莫展的道。 “很简单,这既然是一个阴谋,那么石头肯定是近期埋进皇陵外的,所以我们要么找到石头是被人为掩埋的证据,要么找到亲眼见到有人掩埋的证人。其次,我们还要找一个能够鉴别古物的行家,他自然会告诉你这块石头的年份,是不是像它上面的文字那么久远!”赫连沣条理清晰的分析道。 “我派人去找人证吧!”赫连煜率先开口道。 凤柒陌忙举起手,“那我去找鉴别古物的行家!” 赫连沣点了点头,“大家分头行事,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放过任何一条有用的线索!” “是!” 闵竹轩的厢房内,凤七寻还在不安的等待早朝的结果,却见到房门被人踹开了,余怀瑾带着四名禁军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郡主,真是不好意思,怕是要委屈您去天牢住上几日了!带走!” 瞧着上前的禁军,臻儿急忙挡在了凤七寻面前,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不许动我们家小姐!” “臻儿!”凤七寻按上她的肩膀,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神色不耐的余怀瑾,“放臻儿出宫,我跟你们走!” 第522章 皇后的杀心 天牢大概是每个人终其一生都不想踏入的地方,可是凤七寻却来了好几次。不同的是,前几次她是站在牢房外,而今却是被关在牢房里,一内一外,心境倒着实相差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天牢里的狱卒对她很是客气,连关押她的牢房都距离旁的囚犯甚远,避免她遭受到那些犯了重罪的死刑犯的侵扰。 只是有一点让凤七寻很在意——她如今身处的牢房,似乎是曾经关押过凤九夜的那间,就连墙上都还写有凤九夜对她的恶毒的诅咒。至亲姐妹,生死相残,如今竟是一个远走他乡,一个身陷天牢。都说人生如戏,可在凤七寻看来,戏远远比不上人生精彩。 她双手环膝的蜷缩在角落里,右手紧握着一只锦囊。那是在被送往天牢的路上,封青越拦住去路后,强行交到她手上的,说是在生死关头且无计可施的时候,可救她一命! 凤七寻瞧了一眼手中做工极是拙劣的锦囊,不禁轻笑道:“没想到好些日子不见,这个浪荡公子居然变得神神秘秘了起来,莫不是医术超群,开始修仙炼丹了?” 想归想,她还是把锦囊好好的收了起来,想着没准儿还真能救她一命呢! 御书房内,禁军并报完把凤七寻送去了天牢的消息后,便领命退了出去,并且依言关上了雕花的房门。赫连燮轻叹了一声,抬手抚上额头,合上眼睛养起了神。其实他也不怎么相信天降警示、不详之石的言论,只是身为帝王,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凤七寻真是祸乱江山的妖女,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御书房的房门似乎被人推开了,赫连燮隐约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语气不悦的斥道:“朕不是下令,不让任何人打搅……”他睁开眼看向来人,脸上的表情稍缓了些,“你怎么来了?” 韩慧兰轻施了一礼,淡声道:“臣妾是担心皇上。” 赫连燮别开眼,赌气般的说:“朕有什么可让你担心的?还是说你是在担心朕会不会杀了你最爱的男人?” “皇上说笑了,臣妾最爱的男人是皇上啊!”韩慧兰表情有些异样的道。 赫连燮冷哼了一声,一脸嘲讽的道:“你最爱的男人是朕?呵……你如果真的爱朕,就不会几次三番的和朕的弟弟私会,还恬不知耻的求他带你远走高飞了!” 韩慧兰心下一惊,不明白赫连燮怎么会知道她那日同赫连沣的谈话,难道……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只好故作镇定的上前,伸手轻按上赫连燮的太阳穴,动作极轻柔的按压着。 “这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奴才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子了?臣妾怎么会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做,跑去求别的男子带臣妾远走高飞呢?” “是啊!你是一国之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享受着万民的敬仰和万丈的荣光,怎么会舍得抛下这一切,去当一个被通缉的亡命之徒呢?”赫连燮说着,语气蓦地转为了狠戾,“所以如果不是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朕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呢!” 韩慧兰大骇,下意识的想要远离赫连燮,却被他攥住了手腕。“怎么?想跑?害怕了?你像一个贱人一样哀求赫连沣带你走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呢?”他继而做出恍然的模样,“啊!你是觉得朕永远都不会知道是吗?兰儿,你还真是和当年一样的天真!” “皇上,臣妾…臣妾…和…岐王……”韩慧兰眼神恐惧,说话都断断续续了起来。 赫连燮一把甩开她,冷声道:“闭嘴!朕不想听到从你嘴里说出他的名字,更不想听到有关于你们的事!”他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绪,继而语气平静的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韩慧兰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道:“臣妾是听闻皇上为天降不详之石的事情所烦忧,所以就想过来瞧瞧,就算不能替皇上分忧,能陪在皇上身旁也是好的!” 赫连燮不屑的冷哼道:“哦?那你说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韩慧兰犹豫了片刻,语气决然的道:“宁杀错,不放过!皇上是一国之君,岂能冒着江山被危害的风险留她一命呢?” 赫连燮挑了挑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皇上?”韩慧兰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朕要仔细想一想,雍王府凤家毕竟是历代忠良,在军中亦多有威望,朕不能轻易就要了凤家女儿的命!” “是,臣妾告退!” 走出了御书房,韩慧兰面上惶恐的表情渐渐被阴狠取代,使她尊贵雍容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难以言喻的狰狞。 贴身的宫娥秀儿上前,眼神忧虑的道:“娘娘,听皇上的意思,似乎是不想杀了凤七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韩慧兰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步走下了台阶,踏上了犹自湿漉漉的路面。秀儿见状疾步跟了上去,识趣的不再询问些什么。 过了许久后,韩慧兰方幽幽开口:“凤七寻就是横在岐王爷的帝王之路上的阻碍,只要有她存在的一天,他就不会燃起称帝的野心,所以她必须死!只有她的死才能逼的岐王奋起反叛,从而一举夺位!” “可是凤七寻是钦封的郡主,身份非同于一般囚犯,没有皇上的命令,又怎么能杀了她呢?” 韩慧兰微眯起眼,语气狠绝的道:“必要之时,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秀儿陡然一惊,急忙劝说道:“万万不可,娘娘,这太冒险了!如果让皇上知道您未经他的允许,私自处决了凤七寻的话,您岂不是……”赫连燮生平最恨的便是有人罔顾他的命令,如果韩慧兰不顾及他的意愿而强行处死凤七寻的话,她的后位恐怕难保啊! 比起秀儿,韩慧兰自然更加了解赫连燮的性子,也更加清楚他的手段,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孤注一掷了!届时凤七寻一死,赫连沣便会毫无疑问的举兵造反,一旦他登上帝位,她还会在乎赫连燮的皇后之位吗? “秀儿,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我必须冒险一搏!”韩慧兰不容置疑的道。 第523章 皇上找上门 虽然不详之石的事情做得极为隐秘,但是风过必留声。赫连煜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调查,终于找出了人为的线索,甚至还找到了一些关键的证据——离都城内的偏巷里住着一个专门作假的师傅,然而就在不详之石被发现的前几天,这个造假师傅突然离奇失踪,他的全家人也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看来是被杀人灭口了!”赫连沣食指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的说。 赫连煜点点头,“没错,定然是陷害七寻的人找这位作假的师傅刻了那块不详之石,然后又怕他把此事泄露出去,所以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 赫连沣冷哼道:“他们肯定想不到,都是因为他们的思虑太过缜密,反而让我们有迹可循。”他转而看向一旁眼神焦灼的凤柒陌,皱眉问道:“怎么?事情进行的不顺利?” 凤柒陌急忙摇头,“也没有不顺利。我的确是找到了一个行家,他也鉴别说那块大石虽然看着年代久远,却是被人故意做旧的,其实是新篆刻出来的东西。” “那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还这么愁眉不展?”赫连煜疑惑的问道。 凤柒陌轻叹了一口气,“唉,坏就坏在那个行家是一个盗偷古墓的文物贩子,更是朝廷大肆通缉的钦犯,别说让他当堂作证了,就是想私底下见面问询,都还经常找不到人呢!” 赫连沣知道这类盗墓的惯犯,他们向来行踪不定,更是狡兔三窟,想找到他们不容易,想抓到他们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不过为了帮助凤七寻洗脱祸国妖女的罪名,别说是一个盗墓贼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得请过来。 “告诉我那人的姓名和经常出入的场所,其余的我来解决!” “好!”凤柒陌脸上一喜,急忙把他所知道的那个盗墓贼的所有信息,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是夜,月朗星稀,明澈的夜空难得没有见到郁积了数日的乌云。圆月如盘高悬在幽蓝色的苍穹之上,丝丝缕缕的月华仿佛浸透了离人的思念。 “马上就是仲秋了,这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小姐难道要在天牢中渡过了吗?”臻儿望着皎皎明月,一脸哀怨的道。 “不会的!”赫连沣转过身来,幽深的目光中布满笃信,“明日我便会命人把证明所谓的不祥之兆乃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证据,统统上呈给皇上,最迟后天便能接她出天牢了!” 臻儿闻言,面上的担忧并没有丝毫减轻,“可是皇上分明是有意针对主上,而且还存了除掉主上的心,他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小姐吗?” 赫连沣抿了抿薄唇,狭长的眸子里迸射出凌厉的光芒,语气狂傲的道:“他当然可以不放过七寻,除非他不想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第二天,赫连沣果然依言派人,把所有的证据都送进了皇宫,送到了御书房赫连燮的桌案上。与证据一起被送过去的,还有一份先皇遗旨的摹本。 赫连燮根本连看都没看那些证据一眼,只是兀自盯着摹本上熟悉的字迹和早在预料之中的内容,胸腔里的怒火忍不住翻腾了起来。 他一把挥下去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勃然大怒道:“混账!居然胆敢威胁朕!” 身旁侍候的余怀瑾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皇上息怒…息怒……” 赫连燮重重的喘息了几口气,冷声下令:“来人,摆驾岐王府!” 彼时赫连沣正在演武场上练习射箭,十个远在百步之外的移动靶,他甚至只需稍稍看上一眼,便能迅速的拉弓搭箭,十箭齐发且全部命中。 “爷的射箭技艺,岂止是一个‘神’字了得!”旁边的闵良由衷的钦佩道。 赫连沣顺手把弓箭丢给了他,不甚在意的道:“只要勤加练习,终有一日你也能做到我这样,甚至还能超过我!” 闵良挠了挠头,讪笑着道:“末将愚钝,能做到爷的一半,便心满意足了!” 赫连沣轻笑了笑,而后一脸严肃的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力可以有限,但是志气不能丢!” “是,末将明白!”闵良立即立正行礼,继而快步上前,小心的禀报道:“爷,皇上来了,而且已经在正堂等了有一会儿了,您…不过去吗?” 赫连沣把擦过汗的布巾丢给他,挑眉道:“去,当然得去了!那可是皇上,我一个小小的王爷,怎么敢不去呢?” “爷都能让皇上等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闵良小声腹诽道。 赫连沣故作生气的板起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闵良急忙捂住嘴,重重的点了点头,“末将知错,爷慢走!” 赫连沣来到王府正堂的时候,赫连燮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瞧见他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眉宇之间更是生起了几许不悦,不过还不待他出言责骂,赫连沣就轻笑着道:“不知道皇兄驾临,臣弟有失远迎,还望皇兄恕罪!”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他眉眼间却看不出丝毫惶恐之意,赫连燮于是更加气愤了,径直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的双眼,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臣弟不明白皇兄的话,还请皇兄明示!”赫连沣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明知故问道。 赫连燮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目光阴狠的质问:“你把遗诏的摹本拿来给朕,难不成是想向朕示威造反吗?” 赫连沣眸光一凛,冷笑道:“皇兄错了,臣弟如果真的想造反,直接把遗诏昭告天下就可以了,岂会多此一举的送到皇兄面前?”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赫连沣抬手握住赫连燮的手腕,用力的缓缓拉下他揪着自己衣襟的手,笑容温和的说:“臣弟以为,臣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先皇的圣旨只有一个,要么是赐婚的圣旨,要么是传位的遗诏,至于它会是哪个,全凭皇兄定夺!”他抬眸睇着表情愠怒的赫连燮,“皇兄……是想要江山还是想要美人呢?” 第524章 天牢毒杀 赫连燮微眯起了眼,语气愤怒的质问:“你这是在逼朕?” 赫连沣迎着他的目光,轻笑着反问:“是皇兄先逼臣弟的不是吗?臣弟本想安稳度日,老老实实的当这个军功显赫的一代贤王,娶心爱的女子为妃,再生下一儿半女……是皇兄非要夺走臣弟心爱的女子,毁掉臣弟向往的生活,臣弟并非逆来顺受之人,所以只有冒死反抗了!” “你真的舍得这天下无一的至尊之位?”赫连燮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臣弟和皇兄不同,皇兄为了江山可以抛弃一切,可是臣弟为了心爱的女子,可以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臣弟不妨告诉皇兄,在离都百里之外,已经有上万人的军队严阵以待,只要臣弟愿意,随时可以把先皇的遗诏昭告天下,届时皇兄便是弑父谋逆的叛贼,而臣弟的军队便是名正言顺的勤王之师。臣弟清楚,皇兄是设好了陷阱等我往里跳,可是皇兄……你真的以为你精心设下的陷阱,能困得住臣弟吗?” “如果你手里没有那一旨遗诏……” 赫连沣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信心十足的道:“就算臣弟手中没有先皇的遗诏,就算臣弟的军队名不正言不顺,单凭皇兄手上不足两万人的禁军,绝不会是邕南将士的对手!” “你怎么会知道禁军的事情?”赫连燮大骇,调动禁军设下陷阱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那些人全都是追随他多年的旧臣,不可能会出卖他的! “臣弟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弟知道了!所以皇兄,你的决定是什么?你可以冒着王朝倾覆的风险杀了七寻,也可以网开一面成全我们。臣弟保证,只要皇兄赐婚的圣旨一下,这份遗诏一定会出现在御书房的桌案上,任由皇兄处置。届时,臣弟依旧是大凛的王爷,为国血战的将军,而皇兄也仍旧是稳坐龙庭的帝王!” 赫连沣的循循善诱,显然说动了赫连燮。赫连燮紧盯着他半晌,才点头道:“好,朕姑且相信你这一次!”他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这是朕的随身龙令,拿着它可以进出任何地方,且畅通无阻。你现在可以去天牢把凤七寻接出来了,此事……到此为止!” 赫连沣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纯金打造的令牌,勾唇轻笑:“臣弟谢皇兄隆恩!” 天牢之内,凤七寻靠着潮湿的墙壁,抬眸望着从不过方寸的铁窗中照射进来的阳光,唇角扬起了一丝极美的浅笑,细语呢喃道:“太阳出来了呢,看来狂风暴雨已经过去了……” 突然从阶梯走廊处传来了一阵烦杂的争吵声,她闭上了眼睛,仔细的倾听着。只听一直看管着她的狱卒道:“娘娘,皇上有令,凤七寻乃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看的!” 接着便响起了女子威严的质问声:“怎么?连本宫也不行吗?” “皇上说的是任何人,包括皇后娘娘您……”狱卒嗫嚅着道。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劈头甩了一个耳光,女声凌厉:“混账!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连皇后娘娘的路都敢拦,还不快滚下去!否则摘了你的脑袋!” 狱卒纵然有心维护凤七寻,却到底贪生怕死,闻言立刻站到了一旁,再也不敢阻拦来人了。 凤七寻抬眸看向牢房门外的阶梯走廊,衣着雍容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高贵的容颜上画着极是精致的妆容,只是看在她的眼里却恁的厌恶起来。 她既没有起身,也没有行礼,只是兀自望着目光阴毒的女子,漫不经心的问道:“皇后娘娘纡尊降贵来到天牢,不知道有何贵干?该不会是来看七寻有多狼狈的吧?” 韩慧兰冷哼了一声,“本宫还没有悠闲到那种地步!”她睨着身穿宽大囚服的凤七寻,纵然没有绫罗绸缎和朱钗玉环的装饰,女子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尤其是略显苍白的脸色,足以让任何人无端生出怜爱之心。 “果然生得一副好皮相,怪不得连上苍都降下警示,说你狐颜媚主呢!”她语带讽刺的道。 凤七寻垂眸轻笑,“娘娘过奖了!” “哼,本宫这话可不是在夸你!凤七寻,你天生媚颜,祸乱朝堂,如今为了大凛的千秋万代,怕是留你不得了!秀儿!” 秀儿端着托盘上前,恭敬的回道:“娘娘!” 韩慧兰眼神示意跟随的嬷嬷拿钥匙打开了牢门,又命令她们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凤七寻的手臂。 凤七寻挣扎了几下,无奈根本不是那些膀大腰圆的仆妇的对手,只得抬头看向渐渐逼近的韩慧兰,沉声问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瞒着皇上要了七寻的命吗?” “啧啧啧,你可真是聪明,难怪连皇上都不忍心杀你了!”韩慧兰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端过托盘上的雕花的银质酒杯,笑容诡异的道:“凤七寻,你知道这酒杯里放的是什么吗?是锦瑟断,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它不像鹤顶红那样会让人疼痛至死,服下它的人只会感觉越来越困,越来越困,然后就会慢慢的睡过去,不会有任何的痛苦!” 凤七寻当然听说过锦瑟断,那是宫里生无可恋的嫔妃最常用来自尽的毒药,不仅不会让人感到痛苦,而且人死后的尸体还会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更甚者能够引来蜂飞蝶舞。 韩慧兰手上突然用力,捏开了凤七寻的嘴,“七寻,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赫连沣太爱你了,爱到足以放弃一直以来的夺位大计!”说罢,便把酒杯中的酒液悉数倒进了她的嘴里。 天牢外面,骑着马飞奔而来的赫连沣还没到近前,就瞧见狱卒脚步踉跄的出了天牢的门,看到他之后更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语无伦次的喊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皇后…郡主……要杀人了…王爷!” 赫连沣心下一寒,脚踏着马背,飞身来到狱卒面前,提起他的前襟,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皇后硬闯进了天牢,好像要杀七寻郡主!” 赫连沣的瞳孔一缩,一把甩开了狱卒,径直跑进了天牢。 第525章 死里逃生 “小七!”赫连沣在心里呐喊着,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进了天牢,却只看到站在一旁笑容诡异的韩慧兰和跟随她的宫娥、嬷嬷,而再往前走了些后,他才看到身形纤弱的女子无力的委顿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不——”赫连沣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踉跄着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抱起了已经完全没了气息的女子,“不,不,不……”他抬手轻抚上女子冰凉的脸颊,嘴唇颤抖的说:“小七,你醒醒!你看看我!小七!” 可是无论他怎么摇晃,怀里的女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七!你不要吓我!我知道我来晚了,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小七!” “她已经死了!”韩慧兰残忍的说。 “她没死!”赫连沣大吼了一声,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凌空飞出一掌,径直打在了韩慧兰的胸口,使得她倒飞了出去,撞在了牢门上,“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娘娘!”秀儿惊呼了一声,急忙跑上前,扶起被打成重伤的韩慧兰。其他两个嬷嬷见状,早就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她们从未见过这么凶狠的岐王爷,他现在连皇后娘娘都敢动手打,杀了她们简直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然而赫连沣在给了韩慧兰一掌后,注意力便又回到了凤七寻的身上。他抱紧了她,缓缓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语气温和的说:“你没有死对不对?我知道你没有死!你只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没关系,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就安心睡吧!等到家了,我再叫醒你!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再睡觉了!你这么睡下去,我该有多寂寞啊!” 韩慧兰一把推开前来扶她的秀儿,突然发生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赫连沣,你别自欺欺人了!凤七寻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把毒药给她喂下去的!锦瑟断是剧毒,她根本不会有存活的可能!” “你闭嘴——”赫连沣厉声吼道,风一般出现在了韩慧兰面前,伸手扼住她的脖颈,并且越收越紧,“她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韩慧兰拍打着他的手,艰难的道:“她死了!只有她死了,你才会有心称帝!所以…咳咳咳…她死了!她死了!你总算可以去……夺皇位了!” “我杀了你!”赫连沣眸光顿时寒如冰天雪地,手上也渐渐用力。 眼看着韩慧兰的脸色变成了青紫,呼吸也愈发困难了起来,秀儿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却因为畏惧赫连沣冷到极致的眸光而不敢上前,只能疾声喊道:“王爷,王爷您不能杀了娘娘啊!王爷,求求您放过娘娘啊!王爷!” 就在韩慧兰快要被赫连沣扼死的时候,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阶梯走廊口,喘息急促的喊道:“住手!王爷住手!七寻还有救!” 赫连沣闻言立刻松开了手,眼神凌厉且带着一丝希望的看向来人,“你说什么?小七还有救?她…还有救?” 韩慧兰剧烈的咳嗽了片刻后,亦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道:“不,不可能啊!锦瑟断无药可解!中毒之人必死无疑,她不可能还有救!” 来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锦瑟断的确无药可解,但那是对于普通的大夫来说的。于我而言,这天下就没有解不了的毒!” 原来那来人不是别人,真是在江湖上享负盛名的逍遥鬼医——封青越。他大步走到赫连沣面前,表情严肃的道:“王爷请随我来,我有办法救活七寻!” 赫连沣忙点头,“好!”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施针,凤七寻总算恢复了呼吸,脸色也不再像死人一般苍白了。封青越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的道:“幸亏救治的及时,要不然我就亲手害死七寻了!”亲手害死他所爱的女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七她不是服了锦瑟断,已经……”赫连沣刚才虽然一直不肯承认,但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那时的凤七寻的确已经气息全无,形同死尸了! 封青越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轻描淡写的说:“噢,我在得知郡主要被押往天牢的时候,心里一直很不安,于是半路拦住了她,并且给了她一个锦囊,锦囊里放着的是一颗毒药!”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毒药?” 封青越点点头,“嗯,就是毒药!这颗毒药和别的毒药不同,在服用过它之后,再次服用任何一种毒药,服药之人就会陷入假死状态,但是必须在这个人服药假死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内用银针渡入解药,否则假死就会变成真死了!所以我一听说皇后娘娘去了天牢,就急忙赶了过去,好在到的及时!” 听完了他的叙述,赫连沣伸手拍了拍封青越的肩膀,由衷的说:“谢谢你,封青越!你救了小七的命!也救了我的命!”如果凤七寻死了,他真的很难想象,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封青越摇头道:“王爷客气了,郡主是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会救她的!”他背起药箱,“既然郡主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就回去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你…不等她醒过来?” “不等了!不是还有王爷在吗?我府上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处理了!”说罢,封青越就略一颔首,抬脚走出了房间。 天气已然放晴了,明媚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和和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封青越站在檐下,望着暖橙色的太阳,心底却不禁潮湿了起来。他不是府中有事,亦不是不愿等凤七寻醒来,他只是害怕自己的贪心——有些人一旦碰触了,便会妄想着据为己有。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赫连沣轻叹了一声,缓缓坐在了床榻上,伸手握住了凤七寻冰凉的玉手,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痴情人,只可惜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第526章 难言之隐 凤七寻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没有以往焚天的烈焰,没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呐喊,亦没有凤九夜得意而阴毒的狂笑,有的只是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得煞是烂漫,红色的、黄色的、粉色的花瓣在轻柔的暖风中招展。青草莽莽中,男子修长的身影缓步走来,冷峻的面容,傲人的风姿,狭长的双眸中波光潋滟。 他无声无息的欺近她的身畔,眸色低沉中俯身覆上了她娇嫩的唇瓣。 凤七寻觉得那落吻很是真实,真实到她仿佛能够感受到他双唇的柔软和温暖。她缓缓睁开眼睛,不期然的瞧见了男子放在面前的俊脸,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蓦地,一只大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耳畔响起了男子故作严肃却掺杂了些许笑意的声音,“亲热的时候不要把眼睛瞪那么大,别人还以为我强迫你呢!” 凤七寻拧起了眉头,一把拿开了赫连沣的手,同时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了他,“你这是在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占我的便宜么?” 赫连沣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凤七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 赫连沣伸出食指戳上她的眉心,不满的道:“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值得皱眉的事情?”他在女子不悦的目光下,讪讪的拿开了手指,又不自觉的下滑到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后说:“刚才的事不能怪我,都是你的睡颜太诱人,我努力的克制了自己后,才只是亲了你一下而已!” 凤七寻挑眉,“这么说你要是不努力克制,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呢?” 赫连沣手上的动作一顿,“禽兽不如?这个词我喜欢!” “……” 瞧着她脸上郁闷的表情,某人轻勾起削薄的唇,笑得那叫一个阴险,“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了,我要是不真的做点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你的期待呢?” 凤七寻闻言立刻坐了起来,下意识的向里面缩去,并且用双臂护在前方,一脸小心的睇着渐渐逼近的男子,故作镇定的道:“你…你想做什么?” 赫连沣伸出大手,一把攫住了女子的手腕,贼笑着说:“你马上就是我的岐王妃了,你说夫妻之间除了男欢女爱,还能做什么呢?” 凤七寻实在忍受不了他那么直白的说法,干脆身子一歪,故作虚弱的栽了过去。 赫连沣面上一惊,急忙伸出猿臂把她揽进了怀里,表情担忧的道:“怎么了?是毒性还没完全解除么?都怪我,我不该你一醒来就同你玩闹的!都怪我!” 到底是不忍心他自责,凤七寻睁开眼睛,用安抚的语气道:“我没事了,就是有些头晕罢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真的?” 凤七寻重重点了点头,“真的。” “那就好!”赫连沣松了一口气,环着她腰肢的手又紧了紧,叹道:“这次可真是凶险!看来以后无论我去哪里,都要把你带在身边了,因为我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同样的担惊受怕了!” 凤七寻轻笑了笑,乖顺的偎在他的怀里,“你不是常说,女子的名誉最是重要吗?我一个未出阁的郡主,整日里无名无分的黏在你身边,不怕招人口舌么?” 赫连沣轻抚着她的青丝,“名誉哪里比得过性命重要?更何况谁说你无名无分了?你可是皇兄钦定的岐王妃,是我赫连沣的女人,以后谁要是敢在背后嚼你的舌根子,我一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凤七寻坐直身体,一脸疑惑的问:“你说……皇上下旨赐婚了?怎么会?”赫连燮不是一直想利用她逼的赫连沣谋反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两人的亲事?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把所有事情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除了先皇遗诏的事情。他不想让凤七寻对此感到愧疚或者不安,用江山的继承权来换取他心爱女子的命,他心甘情愿! 凤七寻心里也有和赫连燮同样的怀疑,先皇在世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垂髫幼童,先皇怎么会把她指给素不相识的岐王爷呢?她大概知道赫连沣对她隐瞒了些什么,而那些被隐瞒的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追问呢? “既然早有先皇的赐婚圣旨,你为什么还要驻兵在离都城外,迟迟不肯入京呢?”拒不入京可是有涉嫌谋逆的罪名呢? “皇兄之所以下旨命你入宫待选,就是为了激怒于我,我如果不满足一下他的期待,而是若无其事的进京复命的话,我担心他会做出其他伤害你的事情。你瞧,我驻兵在离都城外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宫里很消停?”赫连沣故作轻松的道。 凤七寻不由得垂眸轻笑,顺便掩去了眸间的泪意,“傻瓜!真是一个傻瓜!你可是大凛朝战无不胜、运筹帷幄的岐王爷,怎么会这么傻呢?”冒着被扣上谋逆之罪的风险,只为她在宫里可以不受到赫连燮变本加厉的刁难,这个男子对她的爱和在乎,怕是早已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赫连沣重新把她拥入怀里,漫不经心的道:“这不是傻,这是爱!如果换做旁人,我才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呢!只是……” “嗯?” “你到如今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会如此针对焱儿吗?这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一次又一次的杀机,你和他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仇恨?” 赫连沣一直认为,凭借这么些年他派人对凤七寻的监视和保护,他已经对她有了足够的了解和关心,可是他真的没有听到过她和赫连焱的任何交集,这样毫无牵扯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间敌对了起来呢?或者说,凤七寻究竟为什么要这么仇恨赫连焱呢? 凤七寻靠在他怀里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表情也没了先前的随意和轻松,“对不起,我……” 她还没有准备好告诉他一切,更不敢确定他听到那些后,会不会觉得她疯了,或者是她在敷衍他?再世重生,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又是多么的难以置信!她要说出来吗?她能说出口吗?还是说……一直隐瞒到死? “如果告诉我真相会让你这么为难和不安,那我一辈子都不要听了!”男子捧着她的脸,表情极是认真的道。 第527章 追究责任 男子的眸光幽深,里面盛满了坚毅和肯定,也倒映出了女子感激的脸。她垂下头,生硬极低的道:“再等等…再等一等,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把全部都告诉你,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爱上我……” 她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经历了那么多残忍和血腥,内里早已经没有了寻常女子的天真和良善,有的不过是层层诡谲的心计和深沉的城府,还有数不尽、看不破的秘密。他是天潢贵胄的王爷,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值得更美好更善良的女子! 看出了她的退缩和胆怯,赫连沣更加用力的抱紧她,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这一生唯一不会后悔的事情便是爱上你!小七,你注定是我赫连沣的女人,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许离开我!不许以任何借口逃离我身边!知道吗?” 凤七寻极浅的笑了,笑容中固然还残存着继续悲凉,但也充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好,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就算以后你不爱我了,要赶我走,我也会赖着你……一生一世!”她目光坚定的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由于从王府到皇宫,再从皇宫打入天牢这连番的折腾,凤七寻没多久便又打起了哈欠,感觉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赫连沣见状便拒绝了她回雍王府的要求,硬是把她按回了锦榻上,沉声命令道:“睡觉!”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让你睡觉,你就乖乖的睡觉,还是说……你想让我陪你一起睡?”赫连沣微眯起了眼,说话间便动手掀开了锦被,作势就要钻进去。 凤七寻眼疾手快的按住了锦被,急忙摇头道:“不用劳烦王爷了,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睡!” 赫连沣轻笑了一声,仔细的替她掖好了被角,在她额前落下了浅浅的一吻,然后才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冷不丁的冒出来了一句:“你还是应该习惯一下和别人一起睡,毕竟两个人一起睡觉的时间会比较多!” 凤七寻望着缓缓关闭的房门,俏脸蓦地一红,咬着下唇钻进了被子里。这个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两个人一起睡觉的时间会比较多?谁会闲着没事做一直睡觉嘛!哎呀,害得她脑海里又开始出现某些香艳而又刺激的画面了! 赫连沣关上房门,吩咐守门的下人道:“任何人不许打搅郡主休息!” “是,王爷!” 吩咐妥当之后,他转身看到了在门外静候多时的闵良,淡淡说了一声“去书房!”就大步朝着王府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装饰典雅而肃穆的书房内,赫连沣坐在檀香木桌案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不是别人,而是伺候凤七寻的臻儿和从邕南连夜赶来送遗诏的展烨。 臻儿在赫连沣冷凝目光的逼视下,忍不住跪在了地上,语气自责的道:“主上,这次都是因为属下功夫不济,没能保护好小姐,不仅让她吃了那么苦头,还害得她差点被毒死,属下甘愿受罚,请主上治罪!” “主上!”展烨闻言也跪了下来,一脸不忍的恳求道:“打斗并不是影煞的专长,而且此次郡主被囚皇宫,影煞已经尽全力了,还望主上念在她尽心尽力为主上办事的份儿上从轻处罚!” “主上,是属下办事不力,主上要打要罚,属下绝无怨尤!”臻儿态度坚决的道。 展烨一脸无奈的看向眉眼坚定的女子,“影……” “好了。”赫连沣淡声打断了他们的话,“本座有说要惩罚谁吗?你们就开始一个着急领罪,一个着急求情了?” 两人纷纷低下了头。 “看在这件事最终有惊无险,没有造成大的伤害,且小七又极力为你求情的份儿上,本座就既往不咎了,不然就算你们都以死谢罪,也不够偿的!” 展烨面上一喜,急忙扯了微怔的臻儿一把,一同叩首道:“多谢主上!”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影煞出去吧!溟留下,本座还有事情要交代!” “是,属下告退!”臻儿起身退出了书房。 赫连沣起身,缓步走到窗前站定,望着园外被前几日的狂风暴雨打落了一地的花叶,幽幽的问道:“听说皇后擅杀小七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是,皇上因此大发雷霆,把皇后娘娘幽禁在了椒兰殿,并且还下了严令,说任何人不得前去探看,如有违令者——杀无赦!”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这也是她自作自受,要知道小七一死,本座必反,届时他皇帝的位置怕就荡然无存了吧!” “皇后娘娘想来也是打了这个主意,所以才对郡主痛下杀手的吧!”展烨猜测道。 “是啊!她就是想利用小七的死来逼本座造反,要不是小七命大,本座如今就只能抱着她的尸体追悔莫及了!没想到时隔八年,当初连一只野兔都舍不得杀死的韩慧兰,竟然会变成随意夺人性命的恶毒皇后!时间,的确可以把一个你再熟悉不过的人,变得面目全非!”赫连沣心有戚戚的感叹道。 “主上打算……怎么对付皇后?”在展烨的认知里,赫连沣一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且从来不会手软。旁的事情他或许还能宽宏大量一些,但是只要一涉及到凤七寻,他就会理智全无。 果然,只见他微眯起了眼睛,狭长的眸子里泛出些许冷意和寒芒,“胆敢伤害小七的人,无论她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展烨闻言微怔了片刻,才垂首应声,“是!”不是没想过赫连沣会冷酷的对待韩慧兰,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决绝,甚至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接下了诛杀的命令! 赫连沣转过身看向他,“是不是觉得本座很残酷?” “属下不敢……”展烨急忙否认。 赫连沣不在意的轻笑了笑,笑声中恁的多了几许嘲讽,“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在北戎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对小七动了杀心,可是我还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她内心里还有着当年的善良和悲天悯人,呵…可是我错了,我尽力保护好小七,我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不择手段的暗杀,没想到她在屡次失败以后,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了起来!” 展烨心下一惊,蓦地抬起了头,“主上的意思是?” 第528章 皇后被幽禁 赫连沣的沉默验证了展烨心里的想法,果然原来那些暗杀凤七寻的人,并不全是由同一个人派来的,难怪修罗司一直疑惑那些杀手的武功路数,好像并不属于同一派——不是因为派遣杀手的幕后之人收罗甚广,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派来的! “直到这一次天牢喂毒,我才恍然明白,她根本不会放弃杀害小七,而我的纵容也无异于助手为虐!”赫连沣眸光凛寒,冷峻的面孔上浮现出自责的神色,“我是不会容许任何会威胁到小七的人存在于世的,既然她不知悔改,那我只好狠心除掉她了!” “属下明白,主上自由主上行事的理由,属下只需遵从便可!只是……”展烨稍稍犹豫了一下,问道:“皇宫一向戒备森严,经此一事后,宫中的禁军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防卫更是严密了不少,只怕轻易动不成手!就算得手了,也未必能活着逃出皇宫!” “你们当然做不到既能杀了人又能全身而退了,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主上是说……猎煞?”展烨一脸震惊的道。 猎煞向来是祭月阁轻易不会动用的杀手,她的神秘程度甚至比祭月阁的阁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建阁以来,猎煞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她对付的都是江湖上最穷凶极恶之人,这次居然让她对韩慧兰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手?展烨对此表示严重的怀疑。 然而,赫连沣很快就肯定了他的想法,“发诏月令,召回猎煞然后下达杀人命令!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展烨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 展烨顿住脚步,“主上还有何吩咐?” “既然都进宫了,就连带着把另一个人也处理掉吧!”赫连沣轻描淡写的说。 “另一个人?”展烨不解的皱起了眉头,“属下愚钝,还请主上明示!” 赫连沣轻瞥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起了神,“你原话传达给猎煞便可,她知道本座的意思!” “是!属下告退!” 展烨离开了之后,赫连沣缓缓睁开眼,语气幽幽的道:“猎煞啊猎煞,希望这次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皇后的寝宫,昔日门庭若市的椒兰殿,如今却是冷清得门可罗雀。殿前两旁站立着身着铠甲的禁军,面无表情的脸上尽是冷凝和肃杀,就连殿宇周围的花草树木,也都耷拉着枝叶,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椒兰殿内更是人迹全无,深秋的冷风从半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夹杂着沁人的寒凉。秀儿缓步上前,细心地关好所有的门窗,继而眉眼哀伤的看向内殿半倚在锦榻边的韩慧兰。后者穿着单薄的里衣,往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凌乱着,娇美如花的容颜没有了胭脂水粉的精致打理,显得很是憔悴,甚至还有些许的……苍老! 秀儿小心的上前轻唤:“娘娘?” 韩慧兰的眼珠转了一下,机械的看向满眼担忧的秀儿。 秀儿蹲下身子,把厚厚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语气心疼的道:“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只要您去向皇上低头认错,再好好的求一求他,皇上一定会原谅您的!” 韩慧兰用力的摇着头,“我不去!我不要去求他!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低头认错?” “娘娘!事到如今,难道您要一直和皇上拗下去么?他是一国之君啊,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他手里握着的是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秀儿紧握住韩慧兰的手,循循善诱的道:“娘娘,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岐王反叛已是无望,您必须要为自己打算啊!” 韩慧啦瞪大了眼睛,生气的斥道:“谁说岐王反叛无望了?他手里有上万的军队,只要他想,这天下就会是他的——我也会是他的!” “娘娘,您别傻了!”秀儿摇着她的身子,似乎想要用力摇醒她,“岐王不可能反叛的,再也不可能了……”她多想告诉此时此刻对赫连沣仍旧抱有幻想的韩慧兰,告诉她就在刚才,皇上身边的余怀瑾余公公已经拿着圣旨出了宫——那是赐婚的圣旨,被赐婚的不是别人,正是韩慧兰日思夜想的岐王爷和雍王府的七寻郡主。 “不,你骗我!你骗我!”韩慧兰一把推开秀儿,嘶声大吼着。 秀儿跟在韩慧兰身边多年,知道她现在不过是强撑。韩慧兰不是不相信她的话,而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话,不愿意相信自己多年的希冀在一朝落空,自己寄予了万千厚望的男子居然早已钟情旁人! 她伸手抱住了咆哮的韩慧兰,声音温和的道:“娘娘,您醒醒吧!就把这一切都当成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也该结束了!奴婢这么说,娘娘可能不爱听,但是比起岐王爷,娘娘更能也更应该依靠的人是皇上啊!” 韩慧兰呆呆的抬起头,“皇上?” 秀儿点点头,“是啊!娘娘,您去求皇上,求他原谅您,求他不要继续幽禁您!皇上一定会原谅您的!” “不会了…他这次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他爱她,所以能够包容她所有的任性,但也是因为他爱她,所以绝对无法容忍她的背叛!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秀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韩慧兰怔怔的望着一脸迫切的秀儿,垂眸苦笑了一下,“试?我现在连见都见不到他了,还怎么试?” 秀儿心下一喜,“只要娘娘肯尝试,奴婢会想办法让皇上过来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韩慧兰不相信的问道。在她的印象中,赫连燮一直都是一个固执到可怕的人,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想法,哪怕是他最爱的女人! 秀儿并没有回答,而是眼神认真的说:“皇上那么在乎娘娘,一定不会对娘娘的生死无动于衷的!” 韩慧兰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秀儿点了点头,“奴婢这就想法设法出去椒兰殿,跑去御书房找皇上,告诉皇上,娘娘您觉得有愧于皇上的厚爱,所以想要以死谢罪!凭皇上对娘娘的爱,皇上一定会过来的!到时候就看娘娘的了!” 韩慧兰沉吟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第529章 皇后之死 秀儿设法离开椒兰殿之后,韩慧兰先是坐在梳妆台前,稍稍的修饰了一下面容,接着又找出了一件素色的衣裙穿上,然后扯下轻纱的帷幔,搬来一张椅子踩在脚下,一把将轻纱扔过横梁。 她把垂下来的轻纱打了一个活结,用力的拽了拽,深呼吸了一口气。 突然,外殿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声响,韩慧兰皱眉望了过去,“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出不……”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她发现闪身走进内殿的人并不是秀儿,而是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黑纱斗篷的人。因为看不清来人的面容,所以并不能判断出是男是女,不过从纤细高挑的身形来看,应是一个女子。 韩慧兰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轻纱,居高临下的睨着浑身散发着肃冷气息的黑衣女子,语气戒备的问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胆敢擅闯椒兰殿?” 黑衣女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直直的望着她。韩慧兰甚至能够感觉到女子隔着黑纱的泛着冷意的目光,让人蓦然感到了犹如隆冬的寒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韩慧兰加重了语气,复又问了一遍,并且语带威胁,“你要不说的话,我可就要喊人了!”说着,便作势向外喊去。然而还不待她喊出声,黑衣女子就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她面前,点住了她的穴道,继而把她放倒在了地上。 韩慧兰瞪大了眼睛,眼神恐惧的看着黑衣森然的女子,仿佛在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你是谁?你是谁?”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极其清冷的嗓音幽幽响起:“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的目的——我的主人让我来送娘娘一程!” 韩慧兰闻言,瞳孔蓦地一缩,表情里的恐惧更深了! 黑衣女子蹲在她的面前,语气中带着些许森冷的笑意:“想必不用我说,娘娘也已经猜到了我的主人是谁!其实他真的不想这样,要怪就怪娘娘谁不好动,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主人最心爱的女人!” 韩慧兰原来还对此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可是黑衣女子的话却无疑把她推进了绝望的深渊里。她不停的摇着头,似是不敢相信黑衣女子的话。 不,不会的,她的沣哥哥,她最爱的男子,怎么会想要杀她呢? 黑衣女子站起身来,抬眸看向从梁上垂下的轻纱,冷笑道:“我本来还想让娘娘死的更舒服一些,不过娘娘既然已经选择好了死法,我就只好依娘娘了!”说罢,便一把拽下了梁上的轻纱,绕上了韩慧兰纤细的脖颈,双手握住两端,慢慢收紧。 韩慧兰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涣散了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帧帧画面。 年幼之时的她生活的并不幸福,因为是太师府的庶女,她经常受到嫡出的姐姐和兄长的欺负和轻视。她原以为自己的日子会一直这么悲惨下去,直到那个少年的出现。 那是一个少年老成的男子,有着俊美宛若天神的容颜,有着睥睨天下的威势,他向被推倒在地上的她伸出了右手。他的手生的极美,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一如他宛若天籁般清朗的嗓音,“起来,地上凉!” 韩慧兰经常忍不住想,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一眼万年”吧!只一眼,这个面容俊美、气质清冷的少年便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住进了她的心里,从此念念不忘! 赫连沣是一个性子极冷的人,身边的朋友本就不多,女子更是只有韩慧兰一个,所以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赫连沣心上的人儿,亦会是未来的七皇子妃! 直到后来,先皇突然暴毙,太子赫连燮继承了皇位,而原本众望所归的赫连沣以及他身后的骆家却一败涂地,赫连沣更是顶着岐王的封号,被一旨圣意遣去了邕南封地。要不是赫连燮卑鄙的以赫连沣的性命相要挟,逼她入宫为妃,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嫁给他,随他一起前往邕南封地。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吧!她最终还是入宫为妃,成了他大哥的女人,而他则远去邕南,整整七年未曾踏入过离都一步。 所有的人都羡慕她,羡慕她得蒙圣宠,羡慕她从不起眼的兰嫔一路高升,最后坐上了皇后母仪天下的位子。可是有多少人懂得她心里的苦?她不想要无上的荣宠,不想要皇位之位,更不想要母仪天下。她厌倦对不爱的男子强颜欢笑,厌倦对夺走她幸福的人曲意逢迎,更厌恶在那个所谓的一国之君的身下娇吟婉转。 然而……她没有选择! 她必须忍辱负重,必须耐心等待,等待赫连沣羽翼渐丰,等待他最终攻进皇城,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和江山还有……她! 可是七年!整整七年!她等来的是什么?不是他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不是他运筹帷幄的夺位大计,而是他爱上了别的女子,他甚至为了那个女子甘愿放弃皇位和复仇! ……她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阴险、恶毒、心狠手辣,她为了把赫连沣变回最初的模样不择手段,却遗失了最初的自己。 结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呢! 韩慧兰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最后留下了一幅极美的画面——花瓣纷飞的樱花树下,身着淡粉色纱裙的少女容颜绮丽,一双明眸中泪痕犹存,端的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少女微扬着头,含泪的双眸看向前方长身玉立的少年,少年容颜俊美,气质凌然,伸出的右手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皇上,快!皇上!” 殿外传来了秀儿急切的声音,还有赫连燮匆忙的脚步声。沉重的木门被用力推开,面容焦虑的中年男人跌撞着冲了进来,却在看到高悬在半空的韩慧兰的时候,硬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娘娘——”秀儿嘶哑着嗓音大喊了一声,快步冲到韩慧兰脚边,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呢喃道:“怎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她们明明商量好的,韩慧兰只是假装寻死而已,怎么会真的上吊自尽了呢? 赫连燮望着气息全无的韩慧兰,女子温婉的容颜上挂着极浅的笑意,好似是抛却一切的释然,又好像是对尘世的嘲笑,或者是终于摆脱了他的庆幸……她死了,他此生最爱的女子——死了! 赫连燮不由得晃了两晃,直直的向后面栽了过去。 “皇上——” 第530章 屡战屡败 潜藏着危机和暗潮的何止是皇后的椒兰殿,还有五皇子的景华宫。此时偌大的景华宫,殿外是森严的守卫,殿内却只有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赫连焱和一旁垂眸饮茶的女子。 赫连焱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手边的楠木桌上,恶狠狠地道:“可恶!眼看着就要除掉岐王和凤七寻了,却还是让他们从死里逃了生!”他凌厉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下首面不改色的女子,沉声道:“你说,这是不是天意?是老天不让我坐上那个位子?嗯?” 宋绮尘轻放下手里的杯盏,抬眸问道:“殿下何处此言?” 赫连焱冷哼道:“先前屡次派人都杀不了凤七寻便也罢了,她使诡计、设陷阱除掉我的心腹我也认了!可是这次的计划是出自姑娘之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没想到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宋绮尘不赞同的摇头,“非也,我的计划固然周全,但并不是万无一失,岐王爷和凤七寻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不过是证明比起心思和头脑,他们要更胜一筹,并不代表能天意如此!殿下切不可因此灰心丧气!” “你说得轻巧,屡战屡败之下,我怎么可能不灰心丧气?”赫连焱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背,眼神凶狠的道:“现在好了,岐王爷和凤七寻没有除掉不说,还阴差阳错的让父皇下旨赐了婚。这样一来,雍王府就和岐王府名正言顺的联合在了一起,再想要对付他们,怕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宋绮尘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一声,缓步走到赫连焱面前,从袖中抽出了一方锦帕。她一边小心的用锦帕包裹上他受伤的右手,一边轻描淡写的说:“既然殿下知道他们两方联合起来,只会对我们有害无利,那自然是要破坏雍王府和岐王府的联姻了!” 赫连焱不由得身体前倾,眯眼问道:“怎么破坏?父皇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君无戏言,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而以岐王叔对凤七寻的保护,想要在大婚之日动手杀了她,亦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还能怎么破坏呢?” 宋绮尘眸光诡异的轻笑道:“谁说一定要杀了凤七寻,才能破坏两大王府的联姻了?” “你的意思是?”赫连焱心下一喜,急忙问道:“姑娘是不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倒说不上,不过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小计策罢了,等我再好好计划一番之后,再详细说与殿下!” “好,好!” 赫连焱略微安心的靠回了椅背上,脸上的紧张和愤恨还没来得及消退,就听见殿外响起了仕官的声音:“殿下,奴才有事禀报!” “进来!” 仕官应声,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启禀殿下,出大事了,皇后娘娘……悬梁自尽了!” “什么?!”赫连焱霍的站起身来,一脸震惊的问道:“皇后娘娘死了?” 就连向来淡然的宋绮尘闻言,亦是表情微变,皱眉睨着前来禀报的仕官,“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不是好好的呆在椒兰殿么?怎么会悬梁自尽了呢?” “快说!”赫连焱沉声喝道。 仕官浑身一哆嗦,急忙垂首回答:“回…回殿下,奴才也不是特别清楚,只听椒兰殿附近的禁军说…说是皇后娘娘自知不该擅进天牢,更不应该对凤七寻动杀心,所以便以死谢罪……” 宋绮尘冷哼了一声,眼神不屑的打断了仕官的话,“荒谬!就算皇后娘娘擅闯了天牢,且想要了凤七寻的命,皇上也都已经幽禁她作为惩罚了,她何苦要自杀呢?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可是当朝皇后,只要她还活着,还留在宫里,她迟早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可她要是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皇后娘娘如此精明的一个人,会做出那么愚蠢的决定吗?” “这……”仕官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了。 赫连焱抬手挥退了一脸惶恐的仕官,继而看向眉头鲜少皱起的宋绮尘,疑惑的问道:“姑娘的意思莫不是说……皇后娘娘不是自杀?” “没错!依我之见,之所以说皇后娘娘要以死谢罪,不过是想用苦肉计来获得皇上的原谅,只是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至于苦肉计没使成,反倒让人把她的死弄假成真了!” “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谋杀当朝皇后?”赫连焱难以置信的问道。 宋绮尘不屑的冷哼道:“杀人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居然可以潜入皇宫,并且不动声色的杀了皇后,此人一定不简单!” 赫连焱闻言,疾步走下台阶,“我现在就去禀报父皇,全力缉拿真凶!”说着便向殿外走去。 女子的冷笑声,生生顿住了他的脚步,他一脸不解的回过头,“怎么?姑娘不同意?皇后娘娘可是父皇最爱的女人,如果我能抓住杀害皇后娘娘的真凶,岂不是大功一件?” “抓住杀害皇后娘娘的真凶的确是大功一件,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皇后娘娘如果是以死谢罪,皇上难免会对她的死心生愧疚,从而会一辈子怀念她;可若是皇上知道,这原本是皇后娘娘的苦肉计,他心里会怎么想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人当成了傻子一样戏弄?而那个戏弄他的人还是他最爱的女人?这样的话,皇上还会对皇后的死觉得愧疚,还会怀念她吗?进一步讲,皇上会对揭穿这一切的人怎么想呢?是会感激他抓住了杀害皇后的真凶,还是会暗自恼怒自己被人当成傻瓜一样戏耍的事实被众人皆知了呢?” 经宋绮尘这么一分析,赫连焱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有多鲁莽,简直是差一点就做出了让皇上记恨的事情了! “多谢姑娘提点,我明白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脸后怕的道。 宋绮尘不在意的笑了笑,“殿下明白便可。如今皇后一死,太子和韩太师府唯一的联系也就彻底断了,我想不用我说,殿下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赫连焱点头,“姑娘放心,现在韩悦对我是死心塌地,只要我把她紧握在手里,韩家以及依附于韩家的其他官员,一定会对我马首是瞻!” “好!”宋绮尘站起身来,“殿下,您是时候去椒兰殿看看情况了,我也应该告辞了!” “姑娘慢走!” 第531章 猎煞 宋绮尘出了景华宫后,并没有立即回到赫连焱替她安排的别苑,而是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一脸的若有所思。不得不承认的是,皇后的死给她敲响了警钟,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能够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不动声色的杀了一国之母的人,别说是朝堂了,就算在江湖上亦是屈指可数,而那些人之中就有一个,是她迄今为止唯一忌惮的人! 她下意识的摸向左手腕上的琉璃珠串,心存侥幸的呢喃道:“不要是她…千万不要是她……”然而她的呢喃犹自残存在唇畔,面前空无一人的青石路上就赫然出现了一道纤长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冷的肃杀之气。深秋冷凉的狂风呼啸着吹过甬长的宫道,吹起了女子如瀑的青丝飞扬,也掀开了女子罩面的黑纱,露出了一张清丽绝艳的脸庞,只是那脸庞的眉眼之间,竟隐约和宋绮尘有几分相似。 宋绮尘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惟剩下了唇边无声无息的苦笑,“……你终于还是来了,姐—姐!” 旁人只道岭南宋氏之女心思妙绝,城府极深,一手精准的情报堪比江湖上的百晓生,却并不知道岭南宋氏其实有两个女儿,一个擅长武艺,一个精于心计;一个浪迹江湖、踪迹难觅,一个志在朝堂,风云叱咤。 在前来离都的时候,宋绮尘早就想过,以她日后的所作所为,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她眸光极淡的睇着距她不过数步之遥的女子,故作轻松的问候道:“潋尘,好久不见!” 原来祭月阁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猎煞,那个神秘程度堪比阁主凌祭月的猎煞,正是宋绮尘血缘至亲的姐姐——宋潋尘。 宋潋尘天资聪颖,武学造诣极高,从小又拜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高僧焚音为师,习得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小小年纪便已经在高手云集的武林中独占鳌头,如今的功夫更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她亦回视着故作轻松的宋绮尘,淡淡的苦涩从眸间氤氲开来。要不是七年前岭南宋氏的恒岳山庄惨遭灭门,宋家一门百余人只活下来了宋氏姐妹两人,她们姐妹又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潋尘,你是奉了主上的命令,来杀我的么?” 宋绮尘的话唤回了宋潋尘沉溺在回忆中的思绪,她的眸光复又变回了极致的冷寒,“当年要不是主上及时出手相救,你我如今早已是断魂刀下的一缕冤魂,恒岳山庄的灭门之仇也不会得报。绮尘,你不应该擅自脱离祭月阁,更不应该和主上为敌!” “呵……潋尘,你可知道,当初屠戮了宋氏一门的人,除了江湖上生命狼藉的断魂刀柳一刀外,还有赫连皇室的银甲暗卫!柳一刀觊觎的是我们宋家的祖传剑谱,而赫连燮垂涎的则是宋家富可敌国的家财!他初登大宝,帝位不稳,急需要稳固民心,可是他凭什么抢夺我们宋家的财产,来安抚他的臣民,他凭什么?” 瞧着宋绮尘激愤的表情,还有质问的眼神,宋潋尘不由得别开了眼,“我知道你想要向当今的圣上报仇,可是你不应该对付主上,更不应该置主上心爱的女子于死地,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而且他也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替我们报仇是吗?”宋绮尘冷笑了一声,眉眼之间尽是嘲弄之色,“那是以前,是还没有和凤七寻重逢的以前!以前的他信誓旦旦,说要夺取赫连燮的皇位,让他一无所有,然后任由我们宰割,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他,雄心全无,只知道儿女情长!与其等着他替我们报仇雪恨,不如我自己动手,把赫连燮的江山一举夺过来!” “然后给了赫连焱是吗?绮尘,赫连焱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你这样无异于是为了一家的仇恨,而将万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宋潋尘眸色阴沉的道。 宋绮尘挑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谁说我要把江山给赫连焱了?等我助他夺下帝位的那一刻,我就杀了他然后取而代之,届时这江山便是我们宋氏的江山了!” 宋潋尘面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疯了吧!居然想……” 宋绮尘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对!我就是疯了!我们宋家被赫连燮夺走的东西,我要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的讨回来!他毁了我一个家,我便要他拿江山来偿还!” 望着表情张狂的她,宋潋尘伸手拔出两柄短刀,皱眉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现在就随我回祭月阁,向主上请罪受罚!” 宋绮尘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哂笑着问道:“如果我不回去呢?你难不成会杀了我?” “你!” 宋潋尘自问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手刃自己的亲生妹妹,更何况宋绮尘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向前走了两步,语气也不似方才的强硬,“绮尘,你随我回去吧!趁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趁一切都还没有太晚!我会替你向主上求情,请他饶你一命!” 宋绮尘缓缓摇了摇头,“晚了,已经太晚了,从我第一次派人向凤七寻出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主上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伤害凤七寻的人,更何况我还一次又一次的让凤七寻身陷险境!不然……他也不会派你前来不是吗?猎煞一出,死伤无数!他这是摆明了要让你大义灭亲,你不会不明白吧?” 赫连沣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只是她终究还是不忍心,不忍心下手杀了宋绮尘——她唯一最爱的妹妹。 趁着宋潋尘犹豫的间隙,宋绮尘一把拔下了头上的玉簪,抵在了脖颈处。 宋潋尘大骇,“绮尘,你这是做什么?” “潋尘,放我走!要么……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复命!”说话间,宋绮尘又稍一用力,尖利的簪子划伤了脖子上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溢了出来。 “绮尘!” “放我走!”宋绮尘大吼道。 宋潋尘无力的垂下了头,翻飞的轻纱遮住了她的容颜,让人看不太分明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见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好,我放你走!”她复又抬起头,眼神悲戚的道:“只是绮尘……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如果放弃了,日后海角天涯,逐月令不死不休!” “我知道,谢谢你,姐姐!”宋绮尘一脸坚定的道。 黑衣女子倏然消失,就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长长的宫道上仍旧只有宋绮尘一人,空气中隐约残留着女子的轻叹,伤感而绝望。 第532章 回忆往事 韩慧兰悬梁自尽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赫连沣正在百无聊赖的修剪着园中疯长的常青藤,把干枯发黄的枝叶一一剪去,留下翠绿青碧的叶蔓。听到闵良的禀报,他也只是动作微顿,然后便继续无聊的修剪工作。 “没用的枝叶就应该及时修剪掉,不然留着它,只会祸害其余枝叶的长势。”他目光幽然的道,继而看向垂首侍立在一旁的闵良,搬起修剪完毕的常青藤,淡笑着问道:“瞧瞧,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比原来的清爽多了?” 闵良怔怔的望着那盆常青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听不明白赫连沣话里的它,究竟是指常青藤枯黄的枝叶,还是指已经魂归长天的皇后娘娘。 赫连沣放下修剪花木的剪刀,清洗了一下沾染了枝液的手,表情淡然的缓步踱进了房间。房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漫不经心的道:“你倒是比我预料中,回来的更早。” 话音才落,一身黑衣、气质肃杀的女子便倏然出现在了他身后,单膝跪地道:“属下未能完成主上的任务,还请主上责罚!” 赫连沣旋身坐在了宽大的长椅上,面无表情的睇着堂下的女子,故作不解的问道:“皇后已经死了,猎煞何出此言呢?” “属下……没能杀了绮尘。” 赫连沣轻笑了几声,声音里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冷寒,只是说话的语气却温和的出奇,“无妨,我派你前去,不过是想让你制止她自寻死路的行为,并不是为了想看你们姐妹相残的!既然宋绮尘如今已然逃出离都,我又何必非要她的命不可?” 宋潋尘蓦地抬起头,眼神错愕的望着眉眼冷酷的男子,“主上是要……放过绮尘?” “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宋潋尘垂下头,语气感激的道:“属下多谢主上不杀家妹之恩!” 赫连沣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就错了,我不是不杀她,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她以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如果她还是不死心,再次返回离都伤害我在乎的人,我绝不手软!”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不会让绮尘再有机会回到离都!” 望着堂下面容清丽,表情坚毅的女子,赫连沣忍不住轻叹:“说到底,是我让你们姐妹失望了……” “不是主上的错,主上已经助我们杀了柳一刀,报了恒岳山庄的灭门之仇,至于皇上侵夺宋氏家产一事,至今仍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切的证据,是绮尘一直以来都把报仇雪恨当做活下来唯一的目的,所以柳一刀一死,她便失了人生的方向。” “那你呢?” 宋潋尘表情一滞,继而苦笑道:“属下现在最需要做的,怕是努力挽回绮尘了吧!”她可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一个陌生而冷凉的街头,睇见宋绮尘熟悉的尸体渐渐失去温度。 赫连沣轻点了点头,“我给你十日的时间,如果你先寻到宋绮尘,我便饶她一命,如果是逐月使者先找到的她,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属下多谢主上!属下告退!” 偌大的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赫连沣抬手轻揉着眉心,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七年前的画面。那是他初建祭月阁,带领着三修罗行走江湖,找寻身世凄惨却本性良善之人纳入阁中。途经岭南的时候,恰巧耳闻了宋氏恒岳山庄惨遭灭门。他们匆匆赶到,却终是晚了一步,偌大的山庄血流成河,老弱妇孺竟无一活口。 赫连沣是在恒岳山庄密室的暗道里发现仅存的宋氏姐妹的,彼时的宋潋尘一身鲜血,怀抱着浑身颤抖不已的宋绮尘,目光犹自坚韧而戒备的望着他。 他向满眼警戒的少女伸出手,修长而白皙的手不染纤尘,“跟我走吧!我会助你们报仇雪恨!” 宋潋尘和他对视半晌,终是缓缓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自始至终,她的另一只手都捂在宋绮尘的眼睛上,不让她亲见家门遭到屠戮的惨象。 回忆戛然而止,赫连沣敛去眉间的些许哀伤,暗叹道:“近来愈发的爱回想以前的事情了,我……果然是老了么?” 纵然被幽禁了起来,但是韩慧兰依旧是一国之母,所以她的死亦是举国皆哀。时值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赫连燮却下了严令,皇后丧葬期间,大凛子民不得燃放烟花爆竹,亦不得笙歌舞乐,否则以大逆不道的罪名论处。 这大概是大凛朝最沉寂的一个中秋节了吧! 赫连沣应凤七寻的邀请,前去雍王府和他们一起共度中秋。中秋之夜,月明星稀,圆月如玉盘般高悬在幽蓝色的穹苍之上,月华皎皎,撒向了庭院赏月的众人。 赫连茜并不是韩慧兰所出,平日里同她也没有多亲近,所以对她的死固然伤心,却不至于悲痛欲绝,于是便受不了皇宫沉闷的气氛,偷偷的溜出宫,来到雍王府。 此时,她正和凤柒陌坐在小圆桌旁,就哪种馅料的月饼吃着更可口争论不休。凤七寻则坐在檐下,安静的倚靠在赫连沣的怀里,和他一同遥望着明亮的圆月。 只是这般安宁祥和的气氛,却总是有人问出煞风景的话,比如凤七寻。 “皇后的死……和你有关?” 赫连沣剥葡萄的动作微顿,轻笑着说:“你怎么会这么问呢?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是悬梁自尽的,怎么会同我有关系呢?”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只是感觉皇后的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赫连沣把剥好的葡萄塞进她嘴里,语气轻松的道:“是你想的太复杂了,皇嫂就是以死谢罪罢了!” 他没有告诉她,为了她的安危,他必须除掉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哪怕那个人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就像他一贯所说的那样——“无论是谁,只要胆敢伤害小七分毫,就必须死!”他不是不能容忍的人,只是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谁都不许碰触! “只可惜皇后一死,我们的婚期怕是要推迟到丧期以后了……”他幽幽的道。 第533章 皇上病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绮尘的失踪,赫连焱由最初的动作频频,渐渐转为了后来的销声匿迹,悉数收敛了他惯使的阴谋诡计,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了起来。凤七寻对此却没有半分放松,因为在她看来,赫连焱这么做并不是打算知难而退、偃旗息鼓了,而是在蓄积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厚积薄发! 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就连一年之中最是盛大的春节都不例外。雍王府里固然还是张灯结彩,但是鞭炮和爆竹的声音却少了许多,使得本就没有多少人的府邸显得愈发冷清了起来。 凤柒陌一早就进宫向皇上问安去了,自从韩慧兰死后,赫连燮接连好几日都不曾上早朝,天天窝在钦安殿内借酒浇愁,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入了冬以后更是不慎感染了风寒,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封青越每次奉诏入宫诊病,都是满面忧色的进去,眉头紧皱的出来,可见赫连燮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菱湘小筑的暖阁里,凤七寻盘腿坐在锦榻上,一派闲适的自己同自己对弈。臻儿则在旁边煮着茶,不时地摆弄一下碟中的点心,似乎是在试图拼出一些别的花样来。 凤七寻执起一颗黑子,寻思着落在哪里的时候,不经意间问道:“赫连焱最近有什么动静?” 臻儿抬眸,轻笑着回答:“五皇子那里没什么别的动作,原先还明里暗里派人找寻过宋绮尘,不过因为后来一无所获,索性便慢慢的放弃了。不过他最近出宫的次数似乎有些频繁,都是去一些茶楼戏院什么的,没瞧见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茶楼戏院?他一个人去的?” 臻儿略略思索了一下,肯定的点了点头,“嗯,是一个人去的,偶尔也会带着贴身的仕官,旁的就没什么人了!” 凤七寻表情极淡的垂眸,“那在他之前或之后,可有人出入过他所去的地方?” “这……”臻儿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这奴婢倒还真没注意过。” 凤七寻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表情无奈的斜了臻儿一眼,“你呀,不是两个人非要一起进出,才是事先约好的!很多时候为了掩人耳目,都不会同时进去同一个地方的!” “奴婢以后一定多加注意!” “不用了,监视的太多了难免令人起疑,更何况赫连焱本就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凤七寻落下一粒白子,若有所思的道:“他不是一个喜欢流连茶楼戏院的人,会这么频繁的出入想必是因为……有人喜欢去这些地方,而他不得不屈尊讨好。” “有什么人是需要皇子殿下屈尊讨好的吗?”臻儿不解的问。 “你这么说,可就低估了赫连焱笼络朝臣的决心和能力了。只不过武将不喜饮茶听戏这一类附庸风雅的事情,文臣的话多会去琴玉坊等一些风月场所,所以他讨好的人应该不是朝臣,而是……朝臣之女——是韩悦!” “韩悦?” 凤七寻肯定的点了点头,“宋绮尘一走,赫连焱便没了智囊,自然要开始巩固势力了!皇后娘娘死了之后,韩家的立场一直摇摆不定,如今正是笼络他们的好时机,他自然会不遗余力的讨好韩悦了!” 臻儿闻言,不无担心的道:“这么说,韩家有可能转而支持五皇子了?小姐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阻止这件事呢?” 凤七寻挑眉反问,“为什么要阻止呢?韩家那些人,我迟早是要除掉的,现在他们狼狈为奸的联合起来了,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可是这么做不觉得……太冒险了吗?韩家的实力毕竟不容小觑,奴婢担心…担心……” 瞧着支支吾吾的臻儿,凤七寻一脸好笑的睇着她,“担心什么?担心我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臻儿急忙摆手想要否认,却在凤七寻愈发认真的目光下,不由得垂下了头。 凤七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狂乱的飞雪,淡淡的道:“实力不容小觑的是韩家,并非是韩太师府。韩灵儿如今是北戎的王妃,日后更会是北戎的王后,而北戎的荼雅公主现在是大凛的太子妃,北戎定然是支持太子的,那么韩忠只会也只能支持太子。韩家若是没了韩忠,单靠韩潜一介文官,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臻儿缓缓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道:“奴婢好像明白了!” 这时,暖阁的雕花木门被人推开了,一身落雪的凤柒陌夹带着寒风的冷意踏了进来。 凤七寻缓步上前,一边帮他脱下身上的大氅,一边掸去他头上的雪花,“不是说进宫向皇上问安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凤柒陌大步走到桌前,先咕咚咕咚喝了一杯热茶后,才回答说:“快别提了,还问安呢,皇上才被余公公扶出来,话还没说上两句,就猛地咳嗽了起来,瞧着都能把肺给咳出来。这不连安都没问,就被一股脑的打发了回来。我出宫的时候,还碰到封大哥了,正急匆匆的朝钦安殿去了呢!” 凤七寻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么说,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 “可不嘛!要不也不会一直让太子监国啊!”凤柒陌又顺手拈起了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大口咀嚼了起来。 凤七寻抬眸望向屋外的风雪,呼啸的北风席卷起阵阵雪花,声声都是凌冽到了极致的寒意。 “……看来大凛朝要变天了。”她幽幽的道。 凤柒陌喝了一大口茶水,把噎在嗓子里的点心冲了下去,才一脸疑惑的问道:“姐,你刚刚说什么?” 凤七寻收回目光,浅笑着道:“没什么,你慢点吃,小心再噎着!” 凤柒陌摆摆手,“噎着就噎着吧!我这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呢!刚吩咐厨房做饭了,不过我还是得先吃两块点心垫垫!” “你呀!” “对了,姐!”凤柒陌一把拉过凤七寻,在锦榻上坐了下来,表情促狭的道:“今儿个皇上还提到了你和岐王爷的婚事呢!说是大凛朝这几个月不顺,需要喜事来冲冲喜,等皇后的丧期一过,就让你们择日成婚,高兴吧!” 瞧着他凑到近前的脸,还有暧昧的眼神,凤七寻拿起一块点心,一把塞进了他的嘴里,故作生气的道:“吃吧吃吧!堵住你的嘴,省的胡言乱语!” 第534章 婚前的不安 伴随着隆冬的最后一场雪消融殆尽,徐徐的冷风犹自带着料峭的春寒,离都迎来了继太子大婚之后的又一场盛事。比起太子大婚的万众瞩目,岐王赫连沣的婚事似乎更让人心潮澎湃,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无不惋惜这一代战神终是佳人在心。 雍王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到处张贴了大红的喜字,每个人脸上无不是洋溢着愉悦的笑容,凤柒陌更是亲力亲为,处处指挥着忙里忙外的下人,眉眼间飞扬的神采好似成婚的人是他一般。 菱湘小筑亦是人来人往,榻上、桌上和地上都摆满了大婚的用品,玉器摆件、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软榻上放着叠放整齐的喜服,上好的西杭织锦上用极细密的针法,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尾的收针处更是缀了各色的宝石,光芒璀璨而耀眼。 摆在喜服上的凤冠亦是纯金打造,精细的连每一片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凤眼是镶嵌的鲜红如血的红宝石,凤口中衔着的流苏更是精妙绝伦。 请来教礼的佟媒婆环顾四下,不由得两眼放光,止不住的赞叹道:“啧啧啧,王爷就是不一样,瞧瞧这排场,这大手笔,怕是比太子大婚还要隆重的吧!” “咳!”从内室走出来的凤七寻正好听到了她的话,不禁皱眉轻咳了一声,语气似有不悦的道:“佟媒婆怕是言过其实了吧!王爷的排场怎么可能比得上太子呢?” 佟媒婆自知说错了话,急忙自打了一下嘴巴,陪着笑脸道:“是是是,瞧我这臭嘴,可不是又说瞎话了!郡主先收拾着,我去园子里瞧瞧还有什么不妥帖的!”说着,便一脸讪然的退出了房间。 臻儿扶着凤七寻在梳妆台前坐下,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仆妇罢了,小姐何苦要和她一般计较呢?” 凤七寻望着鎏金铜镜中未施脂粉的脸,眸光淡然的道:“我不是非要同她计较,只是今日府中人多眼杂,有些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不太好!”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这时,一身桃红锦袄的柔姨娘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温婉的浅笑。 “我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急忙过来了!”她缓步走到凤七寻身后,拿起一旁的桃木梳,继而望向铜镜中容颜绝美的女子,语气温和的道:“照理说,这女儿出嫁前,都是由生母来给梳头的,如今姐姐不在了,只好由我来替大小姐梳头了,望大小姐莫要嫌弃才是!” 凤七寻清浅的一笑,“有劳姨娘了!” 柔姨娘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始梳头,而是面有忧色的垂下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七寻见状,漫不经心的道:“柔姨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今天是七寻大喜的日子,七寻希望所有人都能够高高兴兴的!” 柔姨娘蓦地抬起头,犹豫着道:“是…是这样的,卿儿听说你要成亲了,说什么都想要回来亲口对你说一声恭喜。我知道卿儿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她,已经回来了吧?”凤七寻抬眼看向表情为难的柔姨娘,语气淡然的打断了她的话。 柔姨娘一怔,缓缓的点了点头。 “既然她已经回来了,我总不好在大婚之日,命人把她赶出王府吧!人来都来了,就进来吧!就算要送走,也要喝完喜酒再说吧!” 柔姨娘闻言,面上一喜,急忙感激的道:“大小姐说的是,多谢大小姐!”说罢,便转头看向房门的方向,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只见一个身穿妃色锦衣,外罩同色披风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容颜明秀,气质清雅,低眉顺目的样子瞧着乖巧至极,倒是和凤怡卿最初的模样有几分相似。看来在鹤州修身养性了这么长时日,她的性子倒是沉稳内敛了许多,就是不知道心肠是否还像原来那般阴毒。 凤怡卿缓步走到凤七寻旁边,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姐姐。” 凤七寻略一颔首,“回来了便好。” 似是瞧着气氛有些尴尬,柔姨娘急忙打着圆场,“就是,这大喜的日子就该一家人团聚,卿儿快别愣着了,把簪子步摇什么给娘亲拿过来,得赶快替大小姐梳头了!” “是。”凤怡卿乖乖的应了一声。 柔姨娘一边用桃木梳梳着凤七寻如瀑的青丝,一边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绾好发髻,戴上凤冠,又化上极其精致的妆容,一身霞帔的凤七寻看起来宛若天人,轻眸浅笑间亦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不足,端的是倾国之姿、倾城之色,令在场的众人无不看得痴了! “小姐,你真美!”臻儿不由得感叹道。 凤七寻望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心头突然涌上来了说不出的万千感慨。这是她第二次身穿嫁衣了,只是前后两次隔了一世,心境亦是截然不同。上一世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幸福的模样,寄望着夫妻恩爱,相夫教子,可最后却生不如死。如今又是嫁衣鲜红的模样,眉眼间却总是消不掉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忧虑。 她曾经允诺不入皇宫,不嫁侯门,此生决不再同赫连家有半分牵扯,可是终究深陷在了赫连沣的款款深情中。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更不敢确定孤注一掷的相信爱情后,会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害怕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而她交握着的双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小姐?”臻儿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凤七寻的回应。后者紧抿着嘴唇,脑中所有的思绪都在叫嚣着,会幸福吗?会幸福吗?会幸福吗?再次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一个男子,会……幸福吗? “小姐!” 臻儿再次的轻唤,换回了凤七寻的思绪。只听外面已然响起了鞭炮声和震天响的锣鼓声,间或夹杂着下人们奔走呼喊的声音,隐约是在喊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第535章 成婚之礼 臻儿拿起一旁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目露担忧的看着神色突然犹疑起来的凤七寻,“小姐,吉时就快到了,该盖上红盖头了!” 凤七寻转过头,怔怔的看着臻儿手中缀满流苏的红盖头,轻点了点头,“…盖上吧!” 大凛朝的女子出嫁,一般都是由兄长背出门去的,雍王府如今只剩下凤七寻和凤柒陌姐弟二人了,送她出嫁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凤柒陌的身上。只见后者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瞧见早已盖上红盖头的凤七寻后,不无惋惜的道:“哎,亏我还跑得那么快,就想看看姐姐做新娘子的模样,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需不需要我把这盖头拿下来,让你好好瞧一瞧?”凤七寻语气揶揄的道,作势就要掀开头上的红盖头。 凤柒陌疾步上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讪笑着道:“使不得,使不得,这红盖头既然都已经盖上了,自然是要姐夫来掀开的!” 凤七寻轻笑着收回了手。 凤柒陌环顾四周,不经意间瞧见了垂眸立在一旁的凤怡卿,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怡卿吓得浑身一颤,嗫嚅着道:“我…我来恭贺姐姐新婚之喜。” 凤柒陌冷哼了一声,眼神嘲弄的道:“哼,你会那么好心……” “柒陌。”凤七寻淡淡的唤了他一声,出言提醒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多生事端了,卿儿……也是一片好意。” “好意?”凤柒陌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声,上前撩起前摆,屈膝蹲在了凤七寻面前,“看在今儿个是姐姐大喜之日的份儿上,我就不同她计较了!来,姐,我背你出门!” 凤七寻轻点了一下头,便由臻儿搀扶着趴上了凤柒陌的背,由他背了出去。其余的人见状,也都纷纷的跟了出去。 凤怡卿虽然仍旧垂着头,但是藏在袖中的手却缓缓握紧成拳,眼神不甘的道:“娘亲,你听听凤柒陌的话,我是真心诚意向来祝福姐姐的,怎么就不安好心了?” 柔姨娘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好了,别忘了在来之前,你答应过娘亲什么!” 凤怡卿轻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缓步向外面走去,“我的确答应过娘亲不会惹是生非,但是我可没答应说要忍气吞声!” 望着女子缓步离开的背影,柔姨娘无奈的摇了摇头,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雍王府门外,迎亲的队伍从大门口一直排到了长街的末尾,迎亲的人身穿红衣,动作齐整的敲着锣鼓,吹着唢呐,一看便知都是行伍出身。赫连沣骑在高头大马上,穿了一身鲜红色的华服,墨色的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用同色的丝绦束起。修长挺拔的身形,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有冷峻邪魅的气质,让围观的百姓不禁心生赞叹。 好一个战功赫赫的岐王,好一个天下无双的男子! 赫连沣身后是装饰华美的八抬大轿,轿子同样是用上好的丝缎包裹,装饰以东珠和翡翠,四角皆是飞凤衔珠的造型,栩栩如生且美轮美奂。 “新娘子出来啦!” 伴随着人群中的一声高喊,凤柒陌背着凤冠霞帔的凤七寻走了出来,佟媒婆则一路不停的说着吉祥的话语,同凤柒陌一起,把凤七寻扶进了花轿里。 迎亲的队伍不能走回头路,所以瞧见凤七寻坐稳之后,赫连沣便驭马向前走去,身后的队伍亦是随着他,浩浩荡荡的向前进了! 纵然已经坐在花轿里了,凤七寻心里仍旧存了些莫名的不安,更是忍不住的怀疑,这样轻易的嫁给赫连沣,是不是到底冲动了些。 “小姐。”臻儿的声音在轿外响起,温和中带了些许安抚,“奴婢虽然不知道小姐在犹豫和紧张些什么,但是奴婢可以向您保证,嫁给岐王爷为妃,一定是您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凤七寻不由得掀起了唇角,“你又知道了?” “那当然了,别的不说,但就是这迎亲队伍里安插的人,就足以看出岐王爷的重视和在乎,那真是旁人都羡煞不来的福分呢!” “迎亲队伍里……还安插了人?” 臻儿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凤七寻根本看不到她点头,于是耐心的解释道:“那可不嘛!五皇子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挠雍王府和岐王府的联姻,自然不会放过迎亲这个大好的机会,所以岐王爷肯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别的不说,单就是队伍里举扇撑伞的人,个个都是祭月阁里一顶一的高手,刚刚我还瞧见展烨了呢——在队伍里敲锣!” 凤七寻闻言扑哧一笑,心里的紧张顿时放松了不少,“那可是祭月阁的三修罗之一,平日里定是请都请不来的人,现在让他来敲锣,莫不是太屈才了?” “不屈才,不屈才,能用得上他,就算瞧得起他了!” 大约是明白凤七寻心里有多紧张,这一路上,臻儿不停地同她说笑,顺便提一些过府拜堂需要注意的细节。不知不觉,迎亲队伍已然抵达了岐王府,这次是由赫连沣下马踢轿门,然后牵着凤七寻的手一起入府。 花轿一停下,凤七寻的心又开始狂跳了起来,直到感觉到轿帘被掀开,男子修长且十分好看的手伸到面前,她才缓缓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弯腰钻出了花轿。 顿时鼓乐齐鸣,而身旁的男子稍稍俯身,声音极是温柔的道:“八年,我等了整整八年,而今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他说的是妻,而不是妃,他要她成为此生唯一挚爱的妻子,一生相守,一世欢颜! 岐王府的正堂被布置成了喜堂的模样,红缎缠绕,红烛燃烧,来道贺的宾客有序的站在两旁,中间高堂的位置坐了皇上赫连燮和后宫中位分最高的贤妃。 赫连沣和凤七寻并肩站定之后,旁边便响起了主婚人高亢的嗓音,“一拜天地!” 两人转过身,齐齐朝着堂外行了拜礼。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送入洞房!” 凤七寻被臻儿扶着离开口,赫连沣便沉声下令,“命令三修罗严密保护小七,如果她有任何闪失,让他们三人提头来见!” “是!”闵良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下去。 第53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宴开始没多久,赫连燮便面色苍白,额头鬓角皆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封青越见状上前,稍稍诊断了一番后,便严辞要求他回宫休息。他拗不过在病患方面一向固执的封大太医,只好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岐王府。贤妃由于担心圣体,也无心多留,于是便吩咐了让太子坐镇,自己则陪同赫连燮一起回宫去了。 身为一国之君的赫连燮离开之后,朝臣们虽然不能说是没了拘束,但是着实放松了不少,言语间都多了几分戏谑的笑意。他们挂着或真诚或谄媚的表情,持着酒杯上前,向赫连沣说着道喜的话。后者亦是难得和颜悦色的一一应对。 赫连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接一杯的饮着酒,不时的抬眸看一眼接受百官恭贺的赫连沣,眉宇之间难掩愁苦之色。他如何能不愁苦呢?如果不是凤七寻钟爱之人非他,现在身着新郎喜服,在饮宴之上接受百官恭贺祝福的人……应该是他的啊! “呵……”他垂头,从微启的唇中溢出了一丝自嘲的冷笑。 赫连煜,你究竟还在痴心妄想什么呢?那个女子,那个你发誓此生疼她、护她,心之所系惟她一人的女子,如今已经嫁给了你的王叔。日后再见,你怕是要尊称她为岐王妃了! 赫连煜身旁的荼雅瞧着他一脸悲戚之色的借酒浇愁,心里的悲伤更是难以言喻——自己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心心念念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尽管那个女子如今已经凤冠霞帔,嫁于旁人为妻! 她伸手欲拿掉赫连煜面前的酒壶,“殿下,您少喝点吧!” 赫连煜挡开了她的手,表情不悦的侧眸睨着她,“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今天是我岐王叔大喜的日子,我高兴,爱喝多少就喝多少。”说着,他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语气微冷的道:“你若是看不惯,自行回宫便是。” 荼雅维持着伸手拿酒壶的动作,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亦是难堪。她目光求救的看向坐在赫连煜另一旁的男子,男子青衣墨发,俊秀的容颜中透露着些许江湖之气。 接收到荼雅恳求的目光,男子在心底无奈轻叹:都说情之一字断人肠,看来着实不假。他上前一把夺过赫连煜手中的酒杯,淡言道:“殿下,酒后亦失德,如今岐王爷已然意气风发,难道你还要把自己弄得更狼狈么?” 赫连煜欲夺回被抢的酒杯,却被男子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他低声轻笑,笑声里的悲凉和凄清让闻者无不动容,“楼厉,你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你不懂我的痛!这里…这里……”他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清眸中水光微动,“这里真的好难过,就像是原本深入骨血的东西被人生生抽离了出来,我痛不欲生啊!” 楼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帮了倒忙,因为比起赫连煜刚才的冷言冷语,现在他倾诉失去深爱女子的衷肠的行为,似乎更让荼雅伤心乃至绝望。 荼雅悄悄的转过了头去,强忍着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下来。 “娘娘……”柳儿满眼担忧的轻唤,却又担心刺激到荼雅,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赫连煜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赫连沣的方向走了过去,“我还没去向岐王叔道喜呢!我要去恭喜他!恭喜他!” “殿下!”荼雅急忙喊了一声,无奈赫连煜根本没听到,径直走到了赫连沣面前。 彼时赫连沣刚刚应酬完来者不善的韩太师,转身就瞧见一身酒气的赫连煜走了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殿下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赫连煜摆摆手,醉醺醺的道:“不多不多,今儿个是岐王叔大婚的日子,我这个做侄儿的多喝点是应该的,来!”他同赫连沣碰了一下杯,笑着说:“岐王叔,侄儿恭喜你,恭喜你终于娶到了你最心爱的女人!”同时也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他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皱眉瞧着持杯的赫连沣,疑惑道:“咦,岐王叔,你怎么不喝啊?是不高兴么?你都娶了她,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眼瞅着赫连煜有些失控了,赫连沣皱着眉头喝光了杯中酒,然后把杯子倒了过来,“我喝完了,谢谢你的祝福!” “这就对了嘛!” 赫连煜还想再倒酒,却被及时上前的青衣男子给拦住了,“殿下,殿下别喝了,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祝贺岐王爷呢,咱们先回座位上坐着!”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把赫连煜拽离了赫连沣身旁。 赫连沣眯眼瞧着拉扯着赫连煜离开的青衣男子,“那个人是……楼厉?” 在他身旁警戒的展烨点了点头,继而不无担忧的问道:“主上,楼厉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在江湖上更是声名显赫。他可能不认识主上,但是一定认得属下们,定然难免猜测到主上的身份。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会不会因此对付我们呢?” 赫连沣勾唇轻笑,眼神笃定的道:“不会的。他既然站在煜儿一派,自然明白应该对我持有什么样的立场,轻易对付我们,受害的只会是煜儿!” “属下明白了!” 赫连煜被楼厉强行拽走了,难免心生不悦,挣扎着道:“你拽我做什么?我还要再敬岐王叔两杯酒呢!” “殿下,您就不能收敛一点吗?这岐王府到处都是江湖人,我可不想待会儿你惹恼了岐王爷,被那群不好惹的江湖人给扔出去!” “我是太子,谁敢扔我……唔唔” 楼厉一把捂住狂妄叫嚣的赫连煜,无奈的道:“江湖上的人可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总之祭月阁不好惹就对了!他们都是一群大奸大恶之人,要不是看在岐王是支持你的,我是万万不想同祭月阁有任何瓜葛的!” “我懂,我懂,你是正义之士,他们是歪门邪道嘛!”赫连煜拍了拍楼厉的肩膀,晃晃悠悠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一眼就瞧见了暗自抹眼泪的荼雅,立刻表情不耐的道:“我不是让你回宫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第537章 醉酒生乱 荼雅身子一颤,蓦地抬起头来,“臣妾…臣妾……” 赫连煜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语气不耐烦的说:“好了,别解释了,我不想听!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反正天色也不早了,让楼厉护送你回宫吧!” 荼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默默地垂下了头,“是,臣妾遵命!” 见她已经站起身来,楼厉不放心的看了赫连煜一眼,“还是让岐王府派人把太子妃护送回宫吧!只剩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有些不放心!” 赫连煜满不在乎的笑问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岐王府里高手如云,难不成我还能被人行刺了?你尽管护送荼雅回宫就行了,旁人送她,我也不放心!” 听到他这么说,荼雅心里不由得一喜,出言道:“那就有劳楼公子了!” 楼厉见劝说不下,只好点头道:“好吧!那你小心些!” 荼雅在柳儿的陪同下,去向赫连沣道了别,然后由楼厉带着些许禁军离开了岐王府。与此同时,有一个人的心神也跟着离开了。 原本安静坐在位子上饮酒的赫连岑起身走到赫连沣面前,一脸歉意的道:“岐王叔,真是不好意思,侄儿突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恐怕不能久留了!” “无妨,宫里的事要紧!” 赫连岑略一点头,“那侄儿就此告辞!”说罢,便转身大步离开了宴席,朝着荼雅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转眼间,赫连煜身旁除了伺候的仕官宫娥,竟是再无旁人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正想继续自斟自饮喝个痛快,却听到熟悉的女音传入耳畔,“殿下这般饮酒,怕是会醉的吧!”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朦胧间瞧见了一张最熟悉不过的脸,明眸皓齿,眼波横斜,粉嫩樱唇边的一抹浅笑是他午夜梦回之时最深的眷恋。 “七寻……”他痴痴地唤着,伸出手一把将女子拽进了怀里,直勾勾的盯着女子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容颜。 “殿下!”身旁侍候的小安子见状轻唤,试图提醒赫连煜什么,却被他怀里的女子狠狠的瞪了一眼,眼神中带着狠辣的威胁意味。 小安子身体一颤,垂下头噤声不言。 女子抬手轻抚上赫连煜清俊的脸庞,目光迷离的道:“殿下这般借酒浇愁,看得我好生心疼呢!不喝了好不好?” 赫连煜重重的点点头,“好,不喝了,你不让我喝,我便不喝了!” 他把头埋进了女子的颈窝,尽情的吸吮着女子熟悉的清香,只觉心底的渴望像是狂猛的巨兽,放肆的叫嚣了起来,而他揽在女子腰间的手亦是越收越紧。 感觉到了赫连煜的渴望,女子唇边露出了得逞的阴笑,继而嘤咛了一声站起身来,牵着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笑容魅惑的说:“殿下,你喝醉了,不如让我送你回厢房休息去吧!” 赫连煜点了点头,目光片刻不肯离开女子倾城的娇颜。 女子见状,上前扶起醉酒的赫连煜,脚步踉跄的朝着事先看好的厢房走了过去。 厢房内,赫连煜一头栽倒在锦榻上,喃喃自语的唤着:“七寻,七寻……” 女子则站在锦榻旁,脸上妩媚至极的笑容渐冷,“七寻!七寻!你就知道凤七寻!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是岐王爷的妃了!”她缓缓爬上锦榻,来到赫连煜旁边,纤手慢慢的解着他的锦衣,笑容阴冷的道:“凤七寻是不可能过来伺候你了,不如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来代替她成为你的女人罢!” 原来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相和凤七寻有六七分相似的凤怡卿! 就在凤怡卿准备解开赫连煜的腰封的时候,后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蓦地睁开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 凤怡卿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却被男子倏然翻身压在了下面。 “七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赫连煜眸色微变,里面迸射出了占有的光芒,同时一把扯开了凤怡卿的前襟,俯身覆上了她娇嫩的肌肤。 月上中天的时候,饮宴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前来恭贺的宾客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岐王府。赫连沣环顾了一下四周,只瞧见了前来收拾打扫的下人,并没有看到赫连煜,于是疑惑的问道:“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了吗?” 闵良也在四下扫了两眼,摇头道:“回爷的话,末将没注意,兴许是方才的时候,同那些朝臣们一起离开了吧!” 赫连沣皱着眉头,刚想再询问些什么,却见到凤柒陌大步走了过来,眼神戏谑的道:“姐夫,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让我姐等急了!”说着,便上前推着他向喜房的方向走去,“快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你?”赫连沣挑眉,明显不太相信凤柒陌。 凤柒陌把腰板一挺,昂头道:“怎么?不相信我啊?我好歹也是一个小王爷呀,这么点事情还是能处理好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闵副将在嘛!”他顺手拍了拍闵良的肩膀。 闵良立刻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的道:“是,这里有末将和小王爷就足够了,爷还是赶快去洞房花烛吧!” 赫连沣轻笑了笑,“好,那就交给你们了!”说罢,便大步朝着喜房走去了。 喜房之内,到处都是一派耀眼的红色。红色的喜烛,红色的桌帏,红色的帘幔,还有一身大红嫁衣,端坐在锦榻上的凤七寻。 “臻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约么快子时了!”臻儿眼神狡黠的问道:“小姐莫不是等不及了?” 要不是盖着红盖头,臻儿一定能看到凤七寻翻起的白眼,“你这臭丫头,又开我的玩笑,小心我说给展烨听,让他好好收拾你!” 臻儿面上一红,别扭的道:“他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收拾我?” 凤七寻轻笑道:“害羞了吧?我都听出来了!” “哪有?没有的事!”臻儿心虚的说完,疾步朝着外室走去,“奴婢去瞧瞧,这王爷怎么还不过来?” 凤七寻听到臻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浅浅一笑,接着便听到屋外响起下人问候的声音,“王爷来了!” 她的心,立刻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第538章 终成眷属 凤七寻一手轻抚上发烫的脸颊,一手按上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口,暗自埋怨道: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恁的还这么紧张和不安呢?似乎前世在和赫连焱的洞房之夜,她都未曾这般紧张过,那种隐约的期待仿佛都要从胸腔中跳脱起来了! 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嗯”声,紧闭的雕花房门被人推开了,接着便传来了男子沉稳的脚步声,还有臻儿行礼问候的声音,“参见王爷!小姐可是久等了呢!” 凤七寻在心里暗怪臻儿这丫头又乱说话,说得好像她迫不及待想要洞房一样! 赫连沣略一抬手,声音淡淡的吩咐道:“本王知道了,你出去吧!告诉媒婆不用进来了,那些俗礼本王会自己看着办!” “是,奴婢告退!”臻儿缓缓退了出去,并且紧紧关上了房门。 赫连沣缓步走进内室,瞧着端坐在锦榻上凤冠霞帔的凤七寻,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历经千难万险,他们终是得成眷属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此时就坐在距离他不过数步之遥的地方。她是他的妻,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 他拿起桌上的秤杆,缓步上前,轻挑起了凤七寻头上的红盖头。女子低垂的眸倏然抬起,端的是明眸若水,醉人心魂,原本清丽的容颜经过细致的妆容,变得愈发的妖冶和魅惑,美艳的不可方物。尤其是那樱色的唇瓣微启,在红烛光芒的映衬下,似乎在诉说着任君采撷。 赫连沣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凤七寻亦注视着面前的男子,澄澈的眸光一寸寸的划过他修长硬挺的身形,冷峻刚毅的脸庞,最终落在了他深情款款的双眼中。她似乎看到了嫁衣鲜红的自己落在了他的眸底,化作了世间最美好的眷念。 赫连沣轻抬起她尖削的下巴,唇角轻勾,“小七,你真美!” 凤七寻紧咬着下唇,不由得别开了眼,躲避着他炙热的目光,低声提醒道:“夫君,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 赫连沣眸色微深,“……你唤我什么?” “夫…夫君。” “再唤一遍!” 凤七寻抬眸睇着眼含笑意的男子,一脸羞涩的唤道:“夫君……” “嗯!”赫连沣应了一声,一把将凤七寻拥进了怀里,脸上的幸福溢于言表,“是,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他继而松开凤七寻,拉着她的手坐到桌前,一人一个的端起了酒杯,“喝了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自此生同衾,死同穴。永生永世,我赫连沣必对你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凤七寻举杯,表情坚定的道:“凤七寻在此起誓,妾心如君心,发至白首不相离!” 喝完合卺酒之后,赫连沣便一把将凤七寻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走到锦榻前,温柔地把她放了下来,自己则倾身覆了上来,眸色深沉的道:“夫人,天色已晚,我们也是时候洞房花烛了!” “等等……” “嗯?” 凤七寻双手抵着赫连沣,极是羞涩的呢喃道:“让妾身伺候夫君宽衣吧!” 赫连沣朗声大笑了几声,站起身来伸展开双臂,好整以暇的道:“好!” 凤七寻含羞带怯的上前,动作极轻的解开男子身上的腰封,一件件脱去罩衫,外衣乃至里衣,最后露出了男子精壮的上身。只见原本光洁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密密麻麻的伤疤,乍一看之下狰狞无比。 “怕么?”赫连沣低声问。 凤七寻摇了摇头,伸手轻抚上那数不清的疤痕,眼眶微醺的道:“我知道,这每一道伤痕都代表了你曾经所受过的苦,只是我未曾想过,你竟受了这么多的苦!” 赫连皇室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潜藏着数不尽的肮脏和罪恶,一个势力渐丧的皇子想要在尔虞我诈之中苟延残喘,必要付出比常人更多地代价。而他能从一无所有,被驱逐出离都的皇子,一步一步成为功勋卓著、手握重兵的王爷,所经受的苦难更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这些伤疤,是他的战功,更是他一次次历经生死的铁证。 她不怕他身上的伤疤,她只是心疼受尽苦难的他! 赫连沣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笑容轻松的道:“只要你在我心里,再多的苦、再多的磨难,我都能够一一化解!”说罢,他便俯身覆上女子微启的樱唇,铁臂环上了她纤细的腰肢,似是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生命里。 凤七寻突然惊呼了一声,竟是赫连沣又把她抱了起来。只是这次,她再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亲近和宠爱。 锦榻的帷幔缓缓落下,凤七寻也缓缓闭上了明澈的双眸,双臂攀上了赫连沣的脖子,任由身上的男子予取予夺,并且享受他在她身体里冲撞的愉悦。 窗外的夜色旖旎,而喜房内温香暖玉,亦是场面香艳。 接近黎明的时候,天空突然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瓢泼般的倾盆大雨,给本就不那么温暖的初春带来了几许冷寒的凉意。 雨幕中的重华宫朦胧而典雅,殿前的檐下,一袭皓白织锦长裙的女子临阶而立,望向前方道路的眸光中饱含着浓浓的期待,但是雨帘倾洒下却迟迟不见归人的身影。 柳儿从殿内走出,把手中的披风裹在了荼雅的身上,劝说道:“娘娘,您都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夜了,殿下他……想必是宿在岐王府了,您还是别继续等了,身体要紧,快些去休息吧!” 荼雅摇了摇头,态度执着的道:“我要等他回来!” “娘娘!”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才去休息!”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您就算这么折磨自己,殿下也不一定会心疼的!喜宴之上您也看到了,殿下根本是被凤七寻迷得神魂颠倒了,眼里心里全都是那个女人,哪里还会看到娘娘为他做出的牺牲和对他的好啊!” 荼雅立刻沉了脸色,冷声道:“柳儿,不许殿下的坏话!下去!” 柳儿不甘心的行了一个礼,“是,奴婢告退!” 檐下又恢复了平静,荼雅继续目光痴痴的望着青石路尽头,不期然的瞧见石筑的拱门处,一道颀长而挺拔的身影缓步走来,雨幕中男子的面容看不太分明,但是脸部轮廓却是印象中最熟悉的俊冷。 第539章 替身 荼雅面上一喜,顾不得暗沉的天幕中簌簌的落雨,提着裙摆疾步跑上前去,“殿……”一声殿下尚未喊出,女子脸上欣喜的表情就蓦地一滞,语气中的激动也敛去了不少,且多了几分疑惑,“四弟,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岑突然对四弟这个称呼莫名的厌恶了起来,而且厌恶至极。他勉强扯出了一个淡笑,并把手里的绸伞移到了荼雅的头顶,声音平静的说:“太子哥早先派人带话来,说是酒喝得太多了,不宜车马劳顿,会在岐王府歇息一晚,让太子妃不必多等了!臣弟一时事忙,忘了派人来通禀,还望太子妃恕罪。” 后面的话荼雅已经没注意听了,她只知道赫连煜在凤七寻的新婚之夜没有回宫,而是宿在了岐王府,宿在了凤七寻交付了后半生的地方。心口处莫名的疼了起来,那种疼痛好似是万蚁蚀骨,让人恁的痛不欲生,更让她站立不稳。 “太子妃!”赫连岑低唤了一声,伸手抓住了荼雅的手臂,稳住了她晃动的身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传太医?”他目光担忧的问。 荼雅摇了摇头,毫无血色的唇微启,“他不回来了…不回来了……” 赫连岑皱眉睇着失魂落魄的荼雅,心中有说不出的异样的难受,语气难免激愤了起来,“待天亮之后,太子哥迟早是要回来的,你尽管休息便是,何故这般作践自己?” 荼雅自嘲的一笑,挣脱开被他紧抓着的手臂,屈身轻施了一礼,“多谢四殿下前来告知!如今消息我已然收到,四殿下……请回吧!” 赫连岑睨着表情倔强的荼雅,气恼的哼了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绸伞塞进了她的手里,转身大步走出了重华宫。可是越是走,他这心里就越是愤懑。明明告诉自己,那个女子是太子妃,就算赫连煜一辈子都不爱她,她也只能是赫连煜的女人,可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跑来了重华宫,只为远远的瞧她一眼。 这一瞧不打紧,没想到这个傻女人为了等赫连煜回来,居然在暴雨中站了一夜,而且还穿得那么单薄,身形纤细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心疼了也好,嫉妒了也罢,他终是不忍心见她这般模样,于是撒了这辈子第一个谎! 世人皆言,赫连家的四皇子生性鲁莽,秉性刚直,却不曾想有一日,他竟然也会耍起了自己曾经最不齿的小心思,为的还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的女人! 一场歇斯底里的大雨过后,翌日的清晨,天空一派澄明,湛蓝的颜色仿佛是极目处最美的浅海,蓝得纯粹而至臻。 赫连煜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头痛中睁开双眼,先是感到了触手的滑腻和柔软,然后才看到熟睡在他怀里的女子的娇颜,顿时惊坐了起来,一脸骇然的看着榻上的女子。他重重的喘息了几下,轻拍着头,极力的想要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却只能记得几个零星的画面。依稀是他喝多了酒,然后看到了浅笑的凤七寻。她着了一身妃色锦裙,对他投怀送抱、浅笑嫣然。 “呵……”赫连煜自嘲的冷笑,笑自己果真是傻,凤七寻如今怕是正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枕边,又怎么会对他投怀送抱呢?只是他原本就以为,那美好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美梦,如今看来倒的确是一场梦,不过是噩梦罢了! 他再次睇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子,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推了推凤怡卿的肩膀。 凤怡卿其实早就醒了,她假装睡着,也不过是想看看赫连煜会怎么面对这一切罢了。如今他既然没有逃掉,而且还选择叫醒她,她自然也不好再装下去了,于是咕哝了一声,缓缓睁开了明澈的眸子,眼神无辜的瞧着眉头紧皱的赫连煜。 “殿下……”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锦被,怯怯的唤了一声。 赫连煜轻抚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内心更是愈发的焦躁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你……我们怎么会?” 凤怡卿急忙垂下头,用力的挤出了些眼泪,泪珠恰到好处的挂在眼角,将落未落的模样端的是惹人爱怜,“殿下不必在意,这一切都是卿儿自愿的。卿儿…卿儿倾慕殿下良久,虽然殿下把卿儿当成了姐姐,但是…但是能和殿下一夕欢好,卿儿也就满足了!”她微扬着头,眼泪倏然滚落了下来,“殿下放心,卿儿不会缠着殿下的,卿儿……会尽快离开离都,回鹤州去的,到时候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了!” 说话间,凤怡卿便作势要起身,接着又假装体力不支跌坐在了榻上。她咬着下唇固执的不肯哭出声来的模样,莫名的像极了最初柔弱无所凭依的凤七寻。 赫连煜瞧着她光洁肌肤上青紫的吻痕,又看了看锦褥上那一抹刺目的殷红,原本就紧皱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疙瘩,“你……” 凤怡卿身子一颤,剧烈的摇着头道:“卿儿真的不会让人知道的,殿下不要杀我!” 看着她仿若受惊的小鹿,赫连煜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么对你的,我只是……把你当成了七寻!” “没关系,卿儿不介意做姐姐的替身,卿儿……真的不介意!” 凤家的女儿多有相似,凤怡卿更是和凤七寻相像,不熟悉的人甚至会错认为她就是凤七寻。她便是因此想要赌一把,就赌赫连煜对凤七寻的执念——结果是,她赌赢了! 看着那张和凤七寻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赫连煜是怎么都狠不下心来。他一把攫住正欲穿衣的女子的皓腕,用力地把她扯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道:“罢了,我既要了你的身子,便定然会负责!你且先回雍王府,等我回宫后,自会向父皇请旨,给你一个名分!”侧妃终归是要立的,立谁还不都一样,倒不如立一个长得像七寻的,看着也算是有个念想。 凤怡卿惊喜的扬起头,泪光犹存的唤道:“殿下……” 赫连煜轻点了点头,目光温和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发现不知不觉中,凤怡卿的脸似乎又和凤七寻的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恍然以为怀抱的是唯一心爱的女人,所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昨夜……弄疼你了吧!” 凤怡卿受宠若惊的摇摇头,“没有,殿下很温柔的!”温柔且极尽缠绵——只是她忽略了,赫连煜视之若珍宝的女子,从来就只有凤七寻一人而已! 第540章 温情缱绻 这应是有史以来,凤七寻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没有刺鼻的血腥,没有焚天的大火,没有跗骨入髓的仇恨,梦里梦外都是温暖到极致的安逸,让人不舍得睁开双眼。 清晨柔和的日光透过雕花的窗,丝丝缕缕的照射进房间里,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折射出彩虹一般七色的芒。鸟儿落在窗前的花树枝头,叽叽喳喳的唱起了歌儿,仿佛想要唤醒沉醉在睡梦之中的人。 凤七寻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才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眸,不期然的对上了男子含笑睇着她的双眼。他点漆般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惺忪的睡颜,有着往日里极难瞧见的猫一般的慵懒。她不禁俏脸一红,逃也似的想要蒙头躲进锦被里,却发现自己竟是一晚都枕在他的臂弯,而他铁一般的手臂则放在她柔软纤细的腰间, 顿时,她的一张俏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头顶传来男子的轻笑,赫连沣手上稍一用力,便把她贴上了自己坚实的胸膛,“怎么这会儿到害羞起来了?是谁昨晚像一只小野猫似的,怎么喂都喂不饱?”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昨晚的事情,凤七寻的脑海里立刻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些香艳至极的画面——婉转的娇吟,彼此的痴缠还有他萦绕在耳畔,久久无法消散的喘息和低吼。 她赌气般的不去看他戏谑的双眼,语气倔强的挑眉反问道:“夫君这么说,莫不是觉得满足不了妾身?” 赫连沣闻言,蓦地沉了双眼,眸色渐次幽深了起来。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薄唇轻勾,表情中泛出些许危险的神色,“你说…什么?” 凤七寻急忙识趣的摆手否认道:“没有,妾身什么都没有说,是夫君听错了!” “是吗?”某人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为了增加话里的可信度,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真诚无比的回答:“嗯,是的!” 赫连沣邪魅的一笑,微眯起的双眼中迸射出危险的光芒,“可是我分明听到你说,我这个做夫君的满足不了你……”他顿了顿,煞有介事的道:“本来还念在你初经人事,恐怕难以承受我无度的索取,所以我是一忍再忍,才只要了你那么几次,没想到反被你误认为是那方面不行。啧啧啧,看来,为夫真的很有必要好好一展身为男人的雄风了!” 他这么直白的话,让凤七寻的心跳顿时加快了起来,心有余悸的求饶道:“夫君真的不用再一展雄风了!妾身昨晚已经领略到了,领略到了……啊——”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赫连沣已经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笑容戏谑的道:“还能说这么多话讨好我,证明我昨晚做的还不够,应该让你下不了床才对!”说罢,他便俯身覆上了她微肿的唇瓣,把她想要开口辩解的话悉数吞进了嘴里。 又是一番云雨过后,凤七寻终于无力的伏在男子的胸前,微张着嘴,细细的喘息着,莹白如玉的面上渗出了一层极细密的汗珠。 赫连沣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鼻尖还有樱唇上一一落下浅吻。他本来想浅尝辄止,没想到一品尝到她的甜美,就欲罢不能了起来,不由得加深了最后的那个吻。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愈发急促了起来,他才松开对她的侵夺。 “到底谁才是喂都喂不饱的那一个啊?”凤七寻微扬着头,睇着满脸笑意的男子。 赫连沣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伸向锦被下的某一处,眸色微沉的道:“……好像为夫才是喂不饱的那一个,因为我又想要你了!” 凤七寻蓦地瞪大了双眼,急忙摇头道:“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她低垂下头,声音极低的嘟囔道:“我…疼…” 赫连沣轻笑了几声,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目光宠溺的道:“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省得你以后怕了我,再不肯同床共寝了,可如何是好啊?哈哈哈哈!” 他掀开镂花的床幔,朝着屋外淡声吩咐道:“可以进来伺候起床更衣了!” 按照大凛朝的祖制,大婚第二天一早,赫连沣是需要携新妇入宫,向皇上和皇后请安的。可是由于赫连燮身体欠安,这一项就免了,所以他和凤七寻才能随意什么时候起床。 候在屋外的下人闻声推门走了进来,在锦榻前排成了一排,她们或者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或者端着托盘,托盘中摆着叠放整齐的衣服、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等物。臻儿作为陪嫁丫环,身份地位相对较高,此时她缓步上前,轻掀开镂花的床幔,恭敬的问候道:“奴婢参见王爷、王妃!”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其余的丫环齐声问候道。 赫连沣下了床,眸光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手上的东西,淡声吩咐道:“王妃的东西先放在一边吧!她昨夜太过劳累,会晚些起床!” 丫环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强忍着笑意应声道:“是,王爷!” 凤七寻则一脸懊恼的钻进了锦被中,不服气的腹诽道:什么叫昨夜太过劳累?合着你要上早朝了不起啊?这么说话,让那些下人们怎么看她呀! 不过赫连沣的话也着实没有说错,经过昨晚整整一夜的索求,还有今早的折腾,现在的她别说是下床了,就连稍微动一动,都能感觉到腰酸背疼,要是一不注意动作大了些,她甚至都能感觉到某些液体流出体外,着实让人尴尬至极。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没有勇气,让这一屋子的丫环看到赫连沣留在她身上的欢爱的痕迹。 于是,凤七寻只好缩在锦被里,瞧着赫连沣沐浴更衣。后者穿戴整齐后,又倾身钻进了锦榻中,轻抚着她细腻的脸颊,目光深情的在她的额头啄吻了一下,温声道:“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起床,还有……乖乖等我回来!” 凤七寻点了点头,“嗯。” 赫连沣满意的笑了笑,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瞧着凤七寻望着赫连沣的背影依依不舍的模样,臻儿不由得轻笑了笑,语气揶揄的道:“小姐,快别看了,王爷都走远了!噢,不对,应该改口叫王妃了!” 凤七寻白了她一眼,语带威胁的道:“你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臻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容狡黠的问道:“王妃,你确定你现在还有力气收拾奴婢吗?” 一句话,又把凤七寻说得红了脸。 第541章 独宠 不得不说,还真是让臻儿说中了,凤七寻不过和她笑闹了片刻,就感觉一阵强过一阵的睡意侵袭了过来,上下的眼皮缓缓的黏在了一起。臻儿见状,摆摆手让房间里的丫环都退了下去,自己则替她掖了掖被角,而后悄悄的退出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凤七寻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彼时赫连沣正端坐在靠窗的檀香木桌旁,手持着青花瓷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浅啜着清茶,冷峻刚毅的面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他原本冷硬的线条都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 许是听到锦榻这里的动静,赫连沣侧眸望了过来,目光柔和中带了些许揶揄,“醒了?你这一觉睡得时间可真够长的!” 凤七寻咬了咬嘴唇,强撑着仍觉酸疼的身体走下床来,然而不过走出两三步,她就觉得脚下一软,竟直直的朝前扑了过去。 “啊!”她不由得低呼出了声。 几乎是在她发出声音的瞬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就揽上了她的纤腰,猛地把她带进了一个宽阔而坚实的胸膛,耳边响起了男子略带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的声音,“怎么这般不小心?要是摔到了可如何是好?我可不想自己的新娘在成亲的第二天,脸上就挂了彩!” 凤七寻别扭的想要推开他,奈何男女在体力上的差距太大,而且赫连沣又是身怀武艺的人,所以她的推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放开我!我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怪你!” 赫连沣闻言,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了,孩子气般的说:“不放!你可是我的妻子,我要紧紧地抱着你,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油嘴滑舌!”凤七寻嗔道。 赫连沣扳过她的身子,目光疼惜的道:“好了,都是我的错,昨晚要了你太多次了,以至于你现在站都站不稳!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收敛些的!”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你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么?” 赫连沣轻笑着点了点头,索性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朝屋外走了过去。 为了保持重心,凤七寻不得不伸手攀上他的脖子,目光疑惑的道:“你要上哪儿去?我还没有沐浴更衣呢?” “折腾了这么久,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先带你去用午膳,用完午膳了再沐浴更衣,不然饿着肚子沐浴,很容易晕倒的!”赫连沣脚步不停的道。 凤七寻急忙捂住脸,小声抗议道:“可是如果不先沐浴更衣,我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嘛!” “你这副样子怎么了?你这副样子很可爱啊?放心吧!这里可是岐王府,你是我的王妃,谁要胆敢说你一句不是,我弄死他!”某人霸道的说。 凤七寻讪讪的笑了笑,暗自在心里腹诽了两个字——任性! 在赫连沣的独断专行下,凤七寻只得乖乖地坐在园中的花架下,看着下人们把一盘又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上石桌,然后轮番的对用披风把自己裹成了粽子的她行注目礼。这可真不能怪她,都是赫连沣太大男子主义,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衣着单薄的被别的男人注视,尽管那些上菜的下人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等饭菜都上齐了以后,赫连沣就冷着脸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王爷!” 下人们纷纷退下去之后,赫连沣挑眉看向侍立在凤七寻身后,纹丝不动的臻儿。 臻儿指了指自己,“奴婢也要下去?” “你觉得呢?”赫连沣微眯着眼,里面的光芒分明暗含了红果果的威胁。 臻儿只觉周身的温度蓦地降了下来,急忙识趣的屈身行了一礼,“奴婢告退,王爷、王妃慢用!” 瞧见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了她和赫连沣两个人,凤七寻立刻褪下了裹在身上的披风,乐呵呵的拿起碗筷,准备大快朵颐一番。 “等等……” 凤七寻抬眸,表情不耐烦的问:“还有什么事?都快饿死了,还不让吃饭?” 赫连沣转而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一手拿过她的碗,另一只手拿过她的筷子,笑得那叫一个阴险,“为夫来喂你!” 凤七寻撇着嘴道:“不…不用了吧?” “难道你还有力气拿碗筷?” 不知怎的,凤七寻总觉得赫连沣这话里设了陷阱——如果她说没有的话,他铁定是要喂她吃饭了,可她如果说有的话,难保他今晚不会折腾的她明天没有力气! 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腹黑呢? 正在凤七寻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清朗的男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姐,姐,我来看你了!”说话间,身着绛紫色锦袍、身形修长的凤柒陌就大步走了进来,俊秀的容颜上挂着爽朗而明媚的笑容。 凤七寻从没有一次觉得,凤柒陌来的这么是时候,简直就是她的救星啊!可是反观赫连沣却是黑起了一张脸,却又碍于对方小舅子的身份,不能发火。于是他转头看向已经走到近前的凤柒陌,皮笑肉不笑的问:“小王爷此时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啊?” 偏偏凤柒陌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人,除了觉得赫连沣说话的语气有些怪异之外,并没有察觉到花架下瞬间冷凝的气场。他一屁股坐在了赫连沣对面的位子上,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舔了舔嘴唇道:“哇,好丰盛的午膳啊!正好我也没吃饭,一起吧!” 眼瞅着赫连沣看向凤柒陌的双眼,都快能喷出火来了,凤七寻急忙笑着打起了圆场,“一起吃也好,人多了热闹。话说柒陌,你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凤柒陌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指着自己道:“我?”他瞧了瞧凤七寻异样的表情,又看了看赫连沣明显阴沉的脸色,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他咽了一口唾沫,猛地咀嚼了几下,咽下了嘴里的肉之后,才讪笑着解释道:“姐姐,姐夫,真的不是我想要来打扰你们新婚燕尔的美好生活的,是太子妃拜托我前来给姐姐捎一个口信的!” “太子妃?荼雅?” 这下不止是凤七寻,就连赫连沣都难免心生疑惑,“她有什么事不能让宫娥来传信,怎么非要托你跑一趟呢?” 凤柒陌轻咳了两下,一本正经的道:“太子殿下要立侧妃,这种事情能让太子妃的人来传信吗?” “什么?!” 第542章 太子立妃 虽然瞧着凤柒陌怎么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凤七寻还是不敢相信的问道:“此话当真?” 早就料到她会怀疑,凤柒陌把嘴一抹,摆出了自以为最认真恳切的表情,重重的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事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娥柳儿亲自告诉我的,而且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你收到消息后务必进宫一趟,这还能有假?” 听凤柒陌这么一说,凤七寻倒的的确确相信了他的话,只是…… “太子殿下要立侧妃?为什么呢?理由是什么?”她蹙着眉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同样眉头紧皱的赫连沣,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太子和荼雅成亲不足半年,荼雅虽然是出身大漠的北戎公主,生性豪放不羁,但是自从嫁给太子为妃之后,一直谨守宫中的规矩。她固然做不到像先皇后那般尊贵威仪,但宫里的人大多还是敬服她的,而且她对太子的感情更是没得说,怎么好端端的,太子殿下要立侧妃呢?” 凤柒陌两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去啊?那小宫女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闲着没事做,纯拿我开涮呢!结果没想到是真的!姐,现在可怎么办呀?” 在北戎的时候,凤柒陌虽然和荼雅接触的不多,但是也能看出那是一个极其爽朗的女子,而且能和凤七寻成为好朋友的女子,人品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如今突然得知赫连煜要立侧妃的消息,他也难免对荼雅同情和担忧了起来。 “煜儿并非是一个花心滥情的男人,此事一定另有蹊跷,你先进宫一趟,找荼雅把事情问清楚了,我们再想办法解决!”赫连沣镇定的道。 凤七寻点了点头,“只能这么办了,我这就进宫去!”说话间,她就起身疾步向房间里走去,同时连声唤来了候在园外的臻儿。 赫连沣轻叹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啜着微冷的茶水,一脸的若有所思。犹记得昨夜饮宴结束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闵良,赫连煜没有向他道别,是已经回宫了还是?闵良当时的回答是,并没有见到赫连煜离开,兴许是太过匆忙,没有注意到罢了。直到今早出门的时候,才有下人前来禀报,说太子殿下一大早匆匆离开了。 看来……定然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瞧着赫连沣怔怔出神的模样,凤柒陌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单手托腮的问道:“姐夫,你在想什么?” 赫连沣收回神,垂眸饮起了茶,“没什么。” 见他不愿意说,凤柒陌倒也没有追问,兀自舀了一勺鸡汤喝着,漫不经心的说:“要我说啊,这男人就是太贪心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己宫里都已经有一个那么好的女子了,居然还惦记着旁的女子?竟然这么快就想要立侧妃?这也就是放在荼雅公主身上,她还能强忍着找我姐进宫商量,而不是直接发火。这要是换成我姐……” 说着,他似乎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猛地抬头一看,发现坐在对面的某人早就黑起了一张脸,周身更是萦绕着冷凝的气息,让人感觉仿佛身处数九寒天的隆冬。 凤柒陌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咽了咽口水道:“我…我说错话了!像姐夫这样的绝世好男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猪狗不如的事情呢?呵…呵呵!”他讪笑着,缓缓站起身来,“那个…我突然想起来,雍王府马圈里的马都还没喂呢,我回去喂一下!”说完,他就逃也似的跑离了即将发生碎尸事故的现场。 赫连沣盯着凤柒陌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光不悦的冷哼了一声,“喂马?还真是一个不入流的借口!雍王府的马什么时候金贵到需要小王爷来喂了?” 要不是赫连沣强烈反对,凤七寻还真想一路策马狂奔至皇宫,不过考虑到她岐王妃的身份,马车似乎更合乎规矩和礼仪,于是在车辙的前行中,她的心愈发焦灼和不安起来。 终于抵达了皇宫,凤七寻更是一路脚步未停,直奔重华宫而去。刚一踏进石砌的拱门,就瞧见在园中左右徘徊,焦虑不已的柳儿。 看到她进来,柳儿疾步迎了上来,“王妃娘娘,您总算来了!” “荼雅呢?” “太子妃在内殿,王妃娘娘请随奴婢来!”柳儿说罢,便在前面带起了路,脚步匆匆的走进了重华宫的内殿。 只见偌大的宫殿里一派冷清,侍候的宫娥和仕官想必都被斥退了下去,独留下荼雅一人呆坐在梳妆台前,昏黄的铜镜中倒映出了女子带着几分英气的娇媚容颜,只是那略显苍白的面庞有着说不出的憔悴,原本清澈有神的双眼更是因为哭泣而肿的如同核桃一般大小。 凤七寻抬手挥退了臻儿和柳儿,独自缓步走到荼雅身后,双手轻搭上了她的肩膀,“听柳儿说,你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若是让赫哲汗王和勒桑王子知道你这般折磨自己,怕是要心疼死了!” 荼雅缓缓扬起头,肿胀的双眼犹自悬着泪珠。她颤抖着嘴唇,不停地摇着头,同时用手紧抓着凤七寻的衣袖,哽咽着问道:“七寻,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对我?我为了他连父汗和王兄都不要了,我为了他千里跋涉,从西北的大漠来到大凛,我为了他……连女子最起码的尊严都抛弃了!可是他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 凤七寻轻轻拭去荼雅脸上的眼泪,满眼疼惜的道:“荼雅,你先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他……并不是滥情的男子,一定是你弄错了!” 荼雅剧烈的摇着头,眸中伤心更浓,“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怎么可能弄错?” 凤七寻心下一惊,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太子他……” 荼雅自嘲的笑了笑,笑声中掺杂了足以让任何人动容的悲戚和绝望,“就在这里,他亲口告诉我,他要立侧妃,他要立……”她抬眸,定定的望着眉头紧皱的凤七寻,一字一句的说:“他要立凤家的小女儿——凤怡卿为侧妃!” 第543章 前因后果 不知道是因为荼雅绝望的眼神,还是从她口中说出的令人震惊的消息,凤七寻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和她脱不了关系。 果然,下一刻,荼雅就松开了紧拽着她衣袖的手,转身端坐回鎏金的铜镜前,伸手轻抚上自己憔悴的脸庞,幽幽的道:“他从来是什么话,都会对我直言的——这次同样不例外,他说他不爱那个女子,立她为侧妃不过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和你相似的脸……” 凤七寻垂下头,一脸愧疚的说:“荼雅,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他爱你爱到深入骨血不是你的错,凤怡卿长得像你也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你要道歉呢?呵……要怪就只能怪我没有生得一张和你相似的脸,所以无论我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之于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荼雅脸上的哀伤浓重的仿佛泼了墨的夜色,到处都是令人绝望的幽黑,到处都找寻不到哪怕一丝希望的光明。有那么一刻,凤七寻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它逡巡在荼雅的周身,像极了最浓郁最诱人沉溺的罂粟花香,经久不散。 凤七寻用力扳过荼雅的身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紧握住她的双手,语气坚决的道:“荼雅,你相信我!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我不会让太子殿下立凤怡卿为妃,更不会让他有负于你!你相信我!” “真的……可以吗?” 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到的!” 好不容易终于安抚了荼雅,又叮嘱柳儿要小心照顾,凤七寻这才缓步离开了重华宫,只是眉眼之间的忧虑却不曾有片刻消散。 她还是最初的那个想法,赫连煜不会平白无故的突然想要立侧妃,就算是因为凤怡卿和她长相相似,那她们长得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怎么他早不立,晚不立,偏偏在她和赫连沣成亲后的第二天决定立侧妃了呢?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臻儿,我记得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回廊,你去重华宫的偏殿找到贴身伺候太子殿下的小安子,就说我有话要问他,然后把他带到回廊交叉处的凉亭,我在那里等你们!” “是!”臻儿应声,转身朝重华宫走去。 凉亭内,凤七寻站在镂花的栏杆前,望着被狂风暴雨打落了一地的残瓣,不禁觉得原来生机勃勃的初春竟也能让人觉得这般黯淡凄凉。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些许脚步声,继而响起了臻儿的声音,“小姐,安公公带来了!” “奴才参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安子恭敬的下跪行礼。 凤七寻转过身,姣好的面容上挂着恬淡的笑容,语气亦是温和,“安公公客气了,免礼吧!” “谢王妃娘娘!” “我这次唤公公前来,是有些事想要询问一下!”凤七寻顿了顿,观察到小安子的脸色似有些许异样,便料定了他必然知道什么,于是缓缓开口:“请问安公公,昨晚太子殿下身在何处?做过些什么事情?” “回娘娘,奴才不知。” “不知?”凤七寻挑眉冷哼,语气不仅没有了方才的温和,甚至还带了些许威胁,“安公公想必是没进过刑房吧?那地方我可是去过,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随便一件刑具拎出来,动辄都是扒皮拆骨的痛,安公公你……大概不想尝试一下吧?” 小安子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惶恐的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肯如实相告,实在是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不好往外说啊!” “哦?你莫不是怕太子殿下会要了你的命?” “殿下交代了,说昨个儿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个字儿都不能向外透露,否则就摘了奴才的脑袋!奴才可就这么一个脑袋啊!” 凤七寻故作和善的笑笑,接下来出口的话语,却让小安子瞬间冷到了骨子里,“是么?你害怕太子殿下会摘了你的脑袋,所以一个字儿都不肯说,难道你就不怕如果你不说的话,得罪了我,岐王爷会让你生不如死吗?” 小安子一听,心里那个追悔莫及啊,早知道就不随着臻儿一起出来了,现在好了,太子殿下他得罪不起,岐王爷那更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他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瞧着他有些犹豫了,凤七寻矮下身子,和颜悦色的道:“安公公,你的命我不稀罕要,我不过是想知道昨晚太子殿下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罢了。你放心,就算你告诉了我,太子殿下也不会要的你的命的!” “真的?” “怎么?我的话你还信不过吗?不要说我和太子殿下的交情了,就单凭我岐王妃的身份,只要向殿下开了口,他总会卖给我个面子,饶你一命的!” 凤七寻真是把恩威并施运用的炉火纯青,只见小安子犹豫不定了半晌,终是一狠心一咬牙,把昨晚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凤七寻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语气冷寒的道:“我就说嘛,太子殿下绝不会无缘无故动了立侧妃的心思,原来是有人在背地里耍一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我早该想到的,凤怡卿此次回京定然是来者不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而且还把主意打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上!殿下现在在哪儿?” 小安子战战兢兢的回答:“在…在书房。王妃您这是要做…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劝他放弃那个愚蠢的决定了!荼雅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她!就算是我的庶妹也不行!”凤七寻起身道,继而轻瞥了一眼胆战心惊的小安子,“放心吧!我会记得保住你的命!” “多谢王妃娘娘,多谢王妃娘娘!”小安子一脸感激的连连道谢。 凤七寻和小安子先后离开后,突然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回廊上一跃而下,同赫连煜不相上下的俊秀容颜上覆盖了如寒冬冰霜般的冷意。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尽是凸起的青筋,眉宇之间亦是一派凌然。 “凤怡卿,侧妃,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分毫!”男子目光坚决的道。 第544章 苦劝无效 凤七寻径直来到了御书房,自从太子监国之后,赫连煜便开始在此处理朝政和批阅奏折,甚至大多时候都会宿在偏殿的暖榻上,几天几夜都不会回去重华宫一次。她站在御书房门前的青石玉阶上,瞧着绿树掩映下檐牙高啄的御书房,蓦然觉得荼雅嫁给赫连煜为妃,或许并不能称之为是幸福的伊始,而是另一个苦难的开端。 看着御书房紧闭的房门,臻儿不觉担忧的问道:“王妃,您真的决定要去劝太子殿下么?” 凤七寻收回目光,淡然的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你在这里候着吧!我一个人进去便可!”说罢不待臻儿出言反对,她就轻推开了沉重的雕花木门。 御书房的案几前,赫连煜出乎意料的没有端坐着批阅奏折,而是站在桌案前,身体微微前倾,手持着一支蘸了朱砂的狼毫笔,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绘着些什么。 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响,他正好收了尾,抬眸看向推门而入的凤七寻。女子清丽绝伦的容颜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美得愈发惊心动魄、惑人心神。他轻牵起了唇角,眸中的欣悦显而易见。 “你来的正好!”赫连煜轻笑着,拿起铺展在桌案上的宣纸,快步朝着凤七寻走了过来,语气极是欢快的道:“快来瞧瞧我为你画的画像,可还满意?” 凤七寻淡淡扫了一眼画上薄施脂粉的女子,面孔精致,身段婀娜,就连眸底的沉敛和唇间的浅笑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若换在平日里,她定会不吝称赞一番,而现在……她着实没有欣赏赫连煜画作的心情。 她收回放在画作上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赫连煜,“听说你要立卿儿为太子侧妃?” 赫连煜身子微顿,脸上愉悦的表情也渐次收敛了起来,拿着宣纸走回桌案后,“你知道了?是荼雅告诉你的吧?呵,我早该想到的,以你们那般亲近的关系,她定然是什么事都会同你讲的!” 凤七寻疾步追上他,皱着眉头的问道:“为什么?” 赫连煜睇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道:“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父皇有一个皇后,四大贵妃,后宫里更多的是数不清的嫔妃侍婢,我不过是立一个侧妃,想立便立了,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可是你不觉得这么做,对荼雅太不公平了吗?她为你牺牲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难道还换不来你的一心相待吗?” 凤七寻眸间的质问刺痛了赫连煜的心,后者蓦然冷笑了几声,笑声中恁的多了几分嘲弄,“公平?什么是公平?我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为妻是公平?还是我所爱的女子嫁给了别的男子是公平?亦或是……我所爱的女子劝我对我不爱的女子一心相待是公平?凤七寻,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是公平?” 这是凤七寻所不熟悉的赫连煜,往日的他都是一副眉眼温润的模样,像极了一块暖人心魄的和田玉,轻言浅笑间让人如沐春风。可是如今的他却像极了一只被困囚笼的小兽,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想要冲破牢笼的嘶吼和挣扎。 他望着重新铺展在桌案上的画,轻触着画上女子娇嫩的容颜,笑容苦涩的道:“我想要一心相待的人,从来就只有你而已……旁的女子,我管不了也不会管!” “可荼雅是你的妃,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所以我让她衣食无忧,我让她荣华富贵,我给了她全天下的女子都艳羡的荣耀和尊贵,我只是唯独……给不了她爱而已!” 凤七寻不由得在心底轻叹,偏偏赫连煜能给的,荼雅一样都不稀罕——大概这就叫做天意弄人吧! “你可以不给她爱,但是你起码要给她尊重吧!难道你不明白,立卿儿为侧妃对荼雅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吗?你宁肯立一个耍尽心机引诱你的女子为侧妃,都不肯正眼去瞧一下深爱且苦苦等候你的女人吗?” 其实赫连煜何尝不明白荼雅对他的深情,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决定娶荼雅为妃,只是她对他越是深情,他就越是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只能一再逃避!凤怡卿就不一样了,她对他或许是有爱的,但是绝不及荼雅来的那么深,至少没有深到会让他产生负担。 他抬眼看向犹自抱着希望的凤七寻,态度坚决的道:“我心意已决,你无须再劝。无论昨晚的事是意外还是人为,卿儿终究已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始乱终弃,所以我不日便会禀明父皇,请他同意我立卿儿为侧妃!” 凤七寻轻点了点头,“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我多说无益,就此告退!”说罢,便缓缓向御书房门外走去。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她顿了下身子,淡声道:“昨晚之事是我逼小安子告诉我的,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于他!” 赫连煜凝望着女子纤细的背影,声音平淡的回答道:“好。” 直到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赫连煜面前缓缓关上,他才无力的坐回椅子上,眉宇之间氤氲开漫无边际的哀伤。原谅他内心的爱早已在痴恋她的时光中消耗殆尽,如今她嫁做人妇,他不过是想要寻得一个情感的寄托罢了。 莫说是耍些小心思的凤怡卿,就算是心如蛇蝎、擅使阴谋诡计的凤九夜,只要肯安安分分的呆在他身边,他亦会来者不拒! 凤七寻出了长阳门,一眼就瞧见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还有马车旁长身玉立的男子,笼罩在头顶的愁云顿时消散了些许。 “你怎么过来了?” 赫连沣疾步上前,拢了拢女子被风吹得凌厉的长发,目光极是温柔的道:“你都进宫快两个时辰了,我不放心,所以特地来看看!怎么?没能劝得动煜儿?” “嗯,他现在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他既然已经要了凤怡卿,便不会轻易负了她,凤怡卿不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冒险设计煜儿的吗?” “你知道了?” 赫连沣点点头,“猜到的。下人们说煜儿是第二天回的宫,凤怡卿也是紧接着离开了岐王府,这其中曲折,并不难猜测,只是……你现在要作何打算?” 一边是挚交好友,一边是血亲庶妹,的确很难抉择。 凤七寻轻倚上他的胸膛,幽幽的道:“我向来看重友情胜过亲情,如果实在无法阻止太子殿下立卿儿为妃,那我也只好大义灭亲了!”说这话时,她眸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第545章 赐婚圣旨 离开皇宫以后,赫连沣和凤七寻并没有立刻回岐王府,而是绕路去了雍王府。两人才刚一踏入雍王府的大门,就瞧见年轻的管家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差点撞上迈步走进王府的凤七寻,还好赫连沣眼疾手快,把她带进了怀里。 “干什么呐,慌慌张张的!”赫连沣板起了脸,厉声斥道。 管家一见到来人,立刻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语无伦次的说:“大小姐,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后院都快……打…打起来了!” 凤七寻闻言皱起了眉头,“什么快打起来了?周管家,你慢慢说!” “不能慢慢说,等说完真就打起来了!”要不是碍于赫连沣在场,管家本身又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他还真想直接拉着凤七寻走。如今只能一脸焦急的说:“大小姐,您还是自个儿上后院瞧瞧去吧!” 凤七寻和赫连沣对视了一眼,急忙拎起裙裾,快步朝着王府后院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后院,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一阵阵激烈的争吵,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吵架。男的听声音是凤柒陌没错了,就是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凤怡卿! “小姐,好像是三小姐在和小王爷争吵。”臻儿小声的猜测道。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放眼整个雍王府,除了凤怡卿以外,还有谁胆敢明目张胆的和柒陌争吵吗?呵,太子那边的账我还没找她算呢,她居然又找起了柒陌的麻烦!看来她还真是闲的!”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在菱湘小筑门外互相对峙的两个人。 凤柒陌挡在菱湘小筑门前,手里拿着凤桓留给他的紫琅剑,身上的织锦长袍被撕扯的东歪西扯,看着甚是狼狈。掐腰站在他对面的凤怡卿也好不到哪里去,梳理整齐的发髻凌乱不堪,斜插的玉簪在上面摇摇欲坠,圆瞪着的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只听凤怡卿狠声道:“凤柒陌,你到底让不让开,今天这菱湘小筑,你是让我住我得住,不让我住我也得住!” “你休想!菱湘小筑是我姐的地方,谁也别想染指!” “就算是她的地方又怎么样?她现在不是已经嫁到岐王府里去了吗?这菱湘小筑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能让我住?” 凤七寻就这么遥遥望着互不相让的两个人,眸光渐渐沉了下去。赫连沣则双手环胸,唇角含笑的看着正在上演的好戏。 “王妃……”臻儿担忧的看了凤七寻一眼。 凤七寻不在意的笑笑,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对峙的两人。只听凤柒陌一把拔出利剑,用闪着寒光的剑尖对准凤怡卿,态度坚决的道:“你想住也行,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干不干!” 凤怡卿上前一步,睨着距离她的脖颈不过寸许的剑尖,冷声道:“想杀了我是吗?好啊,来呀!不过再杀我之前,我劝你最好想明白了,以我如今的身份,你究竟还有没有资格动我!” “哦?不知道妹妹现如今是什么身份?柒陌又如何动不了你呢?”清冷的女声传来,让对峙中的两人皆是一怔。 凤柒陌面上一喜,转头看向缓步走来的凤七寻,乖巧的唤了一声:“姐!” 凤怡卿则抿紧了嘴唇,急忙敛去了眉眼之间的愤然和得意,向已经走到近前的凤七寻屈身施了一礼,“姐姐。” 凤七寻睨着低眉顺目的凤怡卿,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温和,“妹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现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呢?嗯?” 听她这么问,凤怡卿就知道她定然是从荼雅那里听到了消息,于是愈发目中无人了起来。 “姐姐何必明知故问……” “啪!”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凤七寻就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声音倏然冷了下来,“不分尊卑,顶撞长姐,该打!” 凤怡卿捂着脸,眼神愤怒的看着凤七寻,“你!” 凤七寻抽出绢帕,轻轻擦拭着打过凤怡卿的右手,一脸嘲弄的冷笑道:“我?我怎么了?别说你现在还不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就算你成了太子殿下的侧妃,论辈分你也得唤我一声婶娘。嫡姐教训庶妹,长辈教训晚辈,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明知道凤七寻是故意要让她难堪,凤怡卿却挑不出她话里的错,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咽,暗暗发誓道:凤七寻,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对我做过的一切,都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时,通向菱湘小筑的青石小路尽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圣旨到!” 凤怡卿心下一喜,急忙看向后院的入口处,一身仕官服的余怀瑾手持圣旨,在四个低眉顺目的小仕官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过来。 凤七寻亦是皱眉看向缓步走来的余怀瑾。她这才出宫多长时间,赫连煜怎么这么快就禀明了皇上,而且连圣旨都下来了,真是让他们措手不及啊! 她下意识的看向一旁同样疑惑的赫连沣,目光担忧的问道:“怎么办?我们连应对之策都还没想到,圣旨都已经下来了!” 赫连沣安抚性的笑了笑,伸手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先接旨吧!” 说话间,余怀瑾已经来到近前。随着再一声“圣旨到”,在场众人纷纷跪了下来,而前者则展开圣旨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雍王府上有女凤氏怡卿贤淑温良,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四子赫连岑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凤怡卿待字闺中,与皇四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四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宣读结束后,不仅是凤七寻等人,就连凤怡卿亦是震惊不已。 “皇…四子?四皇子?不应该是太子么?怎么会是……”她急忙抬头看向已经收好圣旨的余怀瑾,面容焦急的问道:“余公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怎么会是四皇子呢?” 余怀瑾把圣旨放到凤怡卿的手里,表情似有不悦的道:“凤三小姐这是在说杂家老眼昏花了吗?这圣旨上写得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赐婚凤氏怡卿和皇四子。四皇子妃,老奴这厢恭喜了!” 凤怡卿抱着圣旨跌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四皇子?怎么会?” 第546章 皇子情深 要说在离都什么传播的最快,那一定是皇室和侯门亲贵之间的八卦消息。凤七寻回到岐王府没多久,皇上赐婚四皇子和凤家三小姐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离都。百姓们纷纷感慨,这凤家的女儿就是命好,一个嫁给了大凛朝最声名显赫的战神岐王不说,就连庶出的丫头都能嫁给皇子,而且坐的还是正妃的位子。 晚膳的时候,臻儿趁着布菜的间隙,向凤七寻说起了这些议论,后者不过淡淡一笑。 “命好么?凤家的女儿可不止我和凤怡卿两个人,庶出的长女凤怡瑶雨天坠崖,至今尸骨无存,只是立了一个衣冠冢;嫡出的女儿凤九夜被皇上一杯毒酒赐死,香消玉殒,连祖坟都不得进,她们两人也算是命好么?” 赫连沣往她的碗里添了些菜,轻笑着说:“那些平头老百姓们知道些什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倒还较起真来了。” “是啊是啊,王爷说的对,王妃大人有大量,不和那些市井之民计较。王妃的福气是自己修来的,哪里是靠天命的!”臻儿连忙附和道。 凤七寻浅笑了笑,“我的福气是不是自己修来的不知道,但是凤怡卿的福气着实来的莫名其妙。”她抬眸看向对面的赫连沣,犹自疑惑不解的道:“你说说,这四皇子平日里和雍王府都没什么交集,估计总共也就见过凤怡卿一两面,怎么就突然向皇上请旨赐婚了呢?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 “解决了荼雅的麻烦不好吗?省的你再绞尽脑汁,想办法让煜儿作罢立侧妃的事。” 凤七寻放下碗筷,眉头微皱的说:“好是好,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四皇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 赫连沣挑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难道是因为……他在我们的喜宴上对凤怡卿一见钟情?”瞧着凤七寻明显不屑的表情,他撇了撇嘴道:“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嘛!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岑儿他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也难免有爱美之心啊,更何况凤怡卿是你的妹妹,那长相自是不用多说!” “庶妹。”凤七寻不悦的提醒。 “好,庶妹,就算她是庶出的女儿,那雍王府的庶女的身份,也要比很多嫡出的官家千金要好很多!岑儿会中意她也很正常啊!” 凤七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既能成人之美,又解决了荼雅的麻烦,可谓是皆大欢喜。怕只怕……” “什么?” “四皇子是知道了太子殿下要立凤怡卿为侧妃的消息,所以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皇上,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 赫连沣突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舒展着的眉头倏然皱了起来,“你是说,岑儿是故意夺人所爱?不可能吧!他和煜儿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好的比亲兄弟还亲,他怎么可能做出抢夺兄长之妃的事情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却着实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凤七寻摆摆手,让屋内侍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臻儿在场,然后才慎重的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弄清楚四皇子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或者说是什么人,让一个极是看重兄弟情义的男人做出了不顾兄弟情义的事情?” 赫连沣蓦地抬起头,“你是说……”接下来的话,他根本连想都不愿想。 “是一个女人!”凤七寻替他说出了剩下的话,“放眼人世间,唯有爱情才会冲昏了人的头脑,让人理智全无,所以四皇子这么做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在这起事件中受益最大的人……”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是,荼,雅!” “不,这不是真的,岑儿他…他怎么会对荼雅…那可是他的嫂子!”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我也希望四皇子只是单纯的看上了凤怡卿,单纯的想要娶她为妃,可是你我都很清楚,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小!” 凤七寻覆上赫连沣放在桌上的大手,她知道赫连家的男子感情多坎坷,除了自私滥情的赫连焱外无一例外。 觉察出了她目光中的担忧,赫连沣回握住她的手,轻叹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也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 皇上的赐婚圣旨一下,礼部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皇子大婚的相关事宜。可赫连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无悲无喜的任由礼部侍郎忙里忙外。实在觉得厌烦了,就趁着礼部侍郎不注意,悄悄出了毓华宫,来到宫人极少的掩霜园附近。 掩霜园虽然是历朝历代的冷宫,但是这附近的景色还是极美的,到处都是迎风招展的花儿,还有抽出了嫩芽的新柳,不远处更是有一处水流清澈的人工湖,让置身其中的人不觉心旷神怡了起来。 赫连岑捡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望的久了,湖面上仿佛出现了一张女子的脸,那是一张有着异域风情的深邃的脸庞,黑白分明的双眼大而清澈,像极了美不胜收的月河泉。 犹记得初见她时,她还是欢乐无忧的女子,几乎每一件细小的事情,都能让她发出比银铃更清脆的笑声,展开比初春的百花更娇美的笑靥。她言笑晏晏的偎依在皇太后脚边,一声声甜甜的唤着:“皇奶奶,皇奶奶!” 是后来听宫里的仕官说,她是北戎的公主荼雅,是茫茫大漠最美的女子! 那时候他就在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明媚的女子?她的笑仿佛能够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让人莫名的就爱上了! 大抵这便是世人嗟叹的相见恨晚吧!他遇到她,他爱上她,那么快,那么突然,而她心里却早已被另一个男子填满——他的皇兄,大凛朝的太子赫连煜。 赫连岑自嘲的笑了笑,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丢进湖里,低声呢喃道:“我虽然不能给你幸福,但是我会努力不让任何人夺走你的幸福……” “四弟?”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赫连岑的身体瞬间僵直了起来。 第547章 明了君心 赫连岑仍旧怔怔的望着湖面,只是湖中原本形单影只的倒影旁,缓缓多出了一道纤长的身影,女子五官深邃,有着难以言喻的异域的美。他倏然起身,尽力躲避了和荼雅的对视,“臣弟参见太子妃,太子妃……怎么会来这里?” 荼雅瞧着面前有别于往常的男子,心底原本就存在的疑惑愈发的深了。“我远远瞧见四弟朝着这掩霜园走了过来,于是便跟了上来——因为有些话想问一问四弟。”她语气直白的道。 “太子妃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问吧!如今毓华宫里事务繁忙,臣弟不便在外久留,这就告辞了!”说罢,他便垂着头,脚步匆忙的和荼雅擦肩而过。 “四弟!”荼雅提高了语调唤道。 赫连岑顿住身体,极力压制着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头也不回的问道:“太子妃还有什么事吗?” 荼雅看了柳儿一眼,后者识趣的退到了远处。她则皱眉望着男子坚挺的背影,“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迎娶凤三小姐为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弟同样不例外。在岐王叔的喜宴之上,臣弟对初回离都的凤三小姐一见倾心,所以才斗胆向父皇请旨,将尚未婚配的凤三小姐许给臣弟为妃。”赫连岑若无其事的回答。 荼雅很想相信他说的话,相信一切荒谬的猜测不过都是她的多想,可是莫名的,她总觉得赫连岑太过平静了。明明大婚应是人生之中难得的喜事,可是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他说话的语气,都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相反的,他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大婚之前的赫连煜——因为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所以连快乐都变得如斯奢侈么? 她疾步走到赫连岑的面前,定定的望着眉目低垂的男子,“仅此而已?” 赫连岑缓缓抬起头,表情里的沉郁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初春暖阳般和煦的微笑,“仅此,而已!”他回答的坚定而果断。 原以为这样就能打消荼雅的疑虑,却不曾想她还有更令他猝不及防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太子殿下要立凤三小姐为侧妃的消息,你可知晓?” 赫连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不知道。” “呵…呵呵呵,你不知道?你说你不知道?”荼雅眸光凄凉的笑着,继而嘶声质问,“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如今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你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震惊,而不是否认!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既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要立凤三小姐为侧妃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向圣上请旨赐婚呢?为什么?” 赫连岑知道已经隐瞒不下去了,于是苦笑道:“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赌上一生,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他仰头望天,继而凝视着面前难以置信的荼雅,幽幽叹道:“大概是因为我所钟爱的女子,这辈子终究与我无缘了!” 既然不能迎娶心爱的女子为妻,那么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娶凤怡卿为妃的话,至少还能帮她清除掉一些阻止她幸福的障碍,何乐而不为呢? 荼雅太熟悉赫连岑脸上的表情了,她曾经在勒桑王子脸上见到过,也无数次的在赫连煜脸上见到过,彼时的他们都在凝视着所爱而又不属于自己的女子,眼神无限哀伤。 她摇着头,缓缓的后退着,自欺欺人的道:“不,不,不会的,我是你哥哥的女人,我是你的嫂子,你不会的……”她脚步不稳的踉跄了一下,双手捂着脸道:“你这个傻子!”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荼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重华宫的,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内殿的锦榻上,心口处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说不出的窒息和难受。 “柳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柳儿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夜幕,“回娘娘,快要到戌时了!” “已经那么晚了么?”荼雅起身疾步向外殿走去,一边走一边失魂落魄的道:“殿下呢?殿下怎么还没有回来?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莫不是还在批阅奏折?” “娘娘!”柳儿急忙拉住衣着单薄的荼雅,一脸担忧的道:“太子殿下已经派人传过话来了,说今晚照旧睡在御书房,让娘娘不用等他了!” 荼雅瞬间失落了下来,喃喃道:“他又不回来了么?”她突然抓住柳儿的手,表情惶恐的问道:“他是不是在生气?气四皇子先他一步向皇上请了赐婚的圣旨?起他一心想要立的侧妃,被他的弟弟抢了去?” 柳儿不忍心的别开脸,嗫嚅着道:“殿下的确因此发了很大的火,可是圣命难违,殿下也只能就此作罢!毕竟凤三小姐已经是四殿下的妃子了,殿下就算再不甘心,也总不好公然抢夺弟妻吧!娘娘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了!” 荼雅自嘲的笑了笑,“安心?是啊,终于可以安心了!” 大概这一夜注定无眠,所以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都不那么安详宁静。距离雍王府不远的一处废弃别苑内,身形修长的男子长身玉立在顷坯的院墙前,睨着面前身子微颤的女子,目光森冷如狼。 “你不是说能够顺利入住重华宫吗?你不是说计划万无一失吗?怎么一转眼间就成了我的四嫂了呢?嗯?”男子声音极冷的质问。 女子颤抖的更厉害了,哆嗦着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太子殿下明明已经允诺我,说会禀明皇上,要立我为侧妃的……” “你不知道?”男子蓦地太高了音调,目光冷冽的喝道:“你说你不知道?哼,如果不是你不安分的同老四眉来眼去,他一介莽夫,会突发奇想的向父皇请旨赐婚吗?” 女子剧烈的摇着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不,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和四皇子眉来眼去,我甚至都不知道四皇子到底是谁,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娶我为妃,我真的不知道啊!五皇子……啊——” 第548章 背后的阴谋 女子突然大叫了一声,竟是被她口中的五皇子一脚踹在了腹部,进而跌倒在了地上。赫连焱蹲下身子,伸手扼住了女子的下巴。月光倾洒下,男子的面容俊美如同天神,只是映在女子如水般的双眸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让人顿觉无比阴森恐怖。 “凤怡卿,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同我耍什么小心思。”他森冷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月下女子莹白如玉的肌肤,语气诡谲的道:“要知道,是你求我把你从鹤州送来离都的,是你主动献身给我的,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的命也握在我的手里!别忘了,西域魔兰的毒,可只有我一个人能解,如果你敢背叛我,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 凤怡卿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袖,颤抖着嘴唇乞求道:“五皇子饶命,饶命啊!我不会背叛你的,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虽…虽然嫁不成太子,但是…但是嫁给四皇子也还是有用的啊!” 赫连焱略一挑眉,“哦?你倒说说有什么用?” 凤怡卿舔了舔嘴唇,喘息急促的道:“四皇子手里握着大凛朝将近五分之一的兵权,就是因为有他的全力支持,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才会日渐稳固。四皇子不比其他皇子,他不过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极容易拉拢。您相信我,如果我成为四皇子妃,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转而支持五皇子你,届时殿下定然如虎添翼,夺位的胜算也就更大了!” 赫连焱沉吟片刻,点头道:“嗯,你分析的不错,四哥的确是一个容易受蛊惑的人!想他转而支持我,也不是全然没可能的事情!” 听到他的赞同,凤怡卿脸上的惊惧减轻了些许,呼吸却是愈发急促了起来,“殿下,殿下可以给我解药了吗?我疼!”她捂着腹部说,苍白的容颜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赫连焱睨着乞求他的凤怡卿,勾唇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捏着她的下巴,就把瓷瓶中的液体倒进了她的嘴里。然而凤怡卿服下解药之后,不仅腹部的疼痛没有缓解,身上反倒愈发热了起来,像是突然被谁丢进了焚天大火里一般。 她紧抓着赫连焱的衣襟,断断续续的问:“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赫连焱一把扯开了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轻抚着被她扯皱的锦袍,笑容诡异的说:“我给你喝下的是销魂散,是青楼勾栏院常用来对付贞洁烈女的催*情*药。喝了它,不管多清高孤傲的女子,都会变成荡*妇*淫*娃!” 说着,他便拍了拍手,只见从别苑四下的黑暗处,大步走过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 凤怡卿一脸恐惧的看着逼近的彪形大汉,浑身颤抖不已,“你…你想做什么?” 赫连焱笑容森然,出口的话语让凤怡卿在瞬间如坠地狱,“我不过是让他们好好伺候伺候你罢了,我的,四嫂!”说罢,他便转身向苑外走去,夹杂着轻笑的嗓音幽幽传来:“动作都轻着点,那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弄坏了可赔不起!” “是,殿下!” 几名彪形大汉抱拳应声后,便纷纷淫*笑着把凤怡卿围拢在了中间。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充斥在废弃别苑的上空,惊飞了夜晚觅食的鸟儿。 四皇子的婚事虽然比不上太子大婚那么隆重,但也是昭告万民,普天同庆的,宫内更是设了美味珍馐的宴席,朝廷百官及其家眷无不到场恭贺。行过拜堂之礼后,新娘子便被送去了毓华宫,新郎官赫连岑则留在喜宴上,接受官员们的道喜和敬酒。 凤七寻收回逡巡在赫连岑面上的目光,撇了撇嘴道:“这要不是四皇子身上穿着艳红的喜服,还真是让人看不出来,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她抬眸看向频频斟酒自饮的赫连沣,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酒壶,故作生气的说:“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赫连沣放下酒杯,“听到了,何止是听到了,我还看到了呢!从一开始进来未央殿,到拜堂结束,岑儿都朝着煜儿的方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可不会单纯地以为,他只是因为夺了煜儿的侧妃而心怀愧疚。看来你料的没错,岑儿的确是对荼雅……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凤七寻复又望向强颜欢笑的赫连岑,“依我看,四皇子还算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多担心总是好的,现在的皇兄可经不起任何丑闻的折腾了!”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只会以为赫连沣有多关心赫连燮的身体,只有凤七寻才明白他话里真正的意思,“是啊,时机还未到,皇上现在可不能出岔子!”她微眯起的眸中迸射出了极冷的光芒。 喜宴结束之后,浑身酒气的赫连岑在仕官的搀扶下,来到了精心布置过的毓华宫。头盖红盖头,身穿鲜红嫁衣的凤怡卿端坐在锦榻上,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白皙纤长,像极了水灵灵的小嫩葱。 “出去,你们都出去!”赫连岑嘟囔着,把一众宫人都轰了出去,紧紧的关上了殿门。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他脸上朦胧的醉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行伍之人惯有的杀伐和果断。他缓步走到喜桌前坐了下来,悠闲地自斟自饮了起来。 许是久久不见他有所动作,凤怡卿悄悄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看到了坐在喜桌前面无表情的赫连岑。似是瞧着他没有要掀盖头的意思,她小声的提醒道:“殿下,天色已晚,是时候就寝了!” 赫连岑轻瞥了她一眼,起身向门外走去,“今晚你睡这里,我去别的地方睡!” 眼瞅着他就要打开门走出去,凤怡卿急忙掀开盖头,疾步追上前去。然而还不待她碰到赫连岑的衣袂,后者就声音极冷的喝道:“别碰我!” 凤怡卿被吓了一跳,眸光怯怯的望着他,嗫嚅道:“殿下……” 赫连岑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屑的道:“我赫连岑绝不会要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他就伸手打开了殿门。 “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对不对?”女子在他身后嘶声大喊道。 第549章 坦白相告 赫连岑闻言,复又关上了殿门,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睨着紧咬着下唇的女子,目光嘲弄的反问道:“一个用尽心机和手段,只为攀龙附凤的女子,谁会想要娶之为妻呢?” “既然你不想娶我,又为什么要向皇上请旨赐婚呢?”凤怡卿仰头问道。 赫连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逼的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因为我不想让你去祸害我最敬重的太子哥,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娶了你为妃。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明白,像你这种心思歹毒且城府极深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碰一下的,所以识相的最好对我们之间的事情闭口不言,我还能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一辈子的四皇子妃,不然的话……” 凤怡卿后背已经抵上了喜桌,眼神害怕的问:“不然的话,怎么样?” 赫连岑勾唇冷笑,蓦地一拳砸在了她身后的喜桌上,坚硬的檀木桌顿时散成碎片,而他兀自笑得阴森可怖,“不然犹如此桌!” 凤怡卿哆嗦了一下,故作镇定的道:“我不相信你真敢杀了我,我可是皇上下旨赐给你的正妃!” “是么?”赫连岑突然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眼神骤冷的道:“那你大可以激怒我试一试,看看我敢不敢杀了你!就凭你在雍王府可有可无的身份,我敢保证,就算我说四皇子妃是因病突然暴毙,雍王府也不会追究什么的!” “你!”凤怡卿没想到,赫连岑居然真的对她动了杀心,心中的恐惧更深了! 赫连岑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她摔在了地上,目光轻蔑的道:“哼,就凭你也想做我太子哥的侧妃,真是不自量力!”他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以为爬上了太子哥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他如果护不住你,你也不过就是破鞋一只!” 说罢,他连看都不肯再看凤怡卿一眼,径直朝外殿走去。 望着赫连岑决绝的背影,凤怡卿孤注一掷般大声喊道:“是!我是破鞋!可是爱一个人有错吗?我不过是倾慕太子殿下而已,哪怕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我姐姐,哪怕他的身边根本不会留有我的位置,我还是心甘情愿的爱着他。难道就因为爱一个人,我就应该变得这么卑微、低贱,任你羞辱吗?” 因着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赫连岑生生顿住了脚步。他转身看向双眸含泪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冷酷,“爱一个人没有错,可是试图介入别人的幸福就不对了!你当然可以爱太子哥,但是你不应该妄想不属于你的侧妃之位!” 凤怡卿垂下眸,泪水沿着脸颊蜿蜒而过,“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太子殿下的侧妃,也从来没想过破坏太子和太子妃的幸福,侧妃之位是太子殿下许给我的,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一个王府不受重视的庶女,我能做什么呢?就像这次圣上的赐婚,我根本连说句不的权利都没有,不是吗?”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用犹有泪珠徘徊的双眸望向冷酷的赫连岑,“殿下以为,我成不了太子殿下的侧妃,太子和太子妃就真能幸福了吗?你错了,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障碍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我的姐姐凤七寻。只要太子殿下一天不对凤七寻罢手,他们就一天得不到幸福!” 赫连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也明白赫连煜对凤七寻的迷恋,以至于那个女子都已经成了他们王叔的女人,赫连煜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他突然觉得有些愧对面前的这个女子,想来她也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可得的可怜人罢了,自己又何必对她咄咄相逼呢!但是同情归同情,有一点他还是很在意。 “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引诱太子哥。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绝不会对自己占有过的女子弃之于不顾!” 凤怡卿垂下头,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般,久久都不肯言语。 就在赫连岑的耐性快被耗尽的时候,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目光诚恳的望着眉头紧皱的男子,一字一句的道:“我是被逼的!有人拿我和我娘亲的性命做要挟,让我去引诱太子殿下,好让太子殿下立我为侧妃,然后再在合适的时机,做出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事情!” “你说什么?”赫连岑一脸惊骇的沉声问道。 “如果不是四殿下你先太子殿下一步,向皇上请了赐婚的圣旨,我本来打算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服毒自尽的!我就算是死,也绝不要伤害我最爱的男子啊!” 赫连岑疾步走到凤怡卿面前,眼神愤怒的问道:“是谁?究竟是谁威胁你那么做的?是谁要对太子哥不利?是谁?” “是五皇子——赫,连,焱!”凤怡卿一字一顿的说。 赫连岑闻言,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连连后退道:“不,不可能!五弟不可能会害太子哥的!我们是亲兄弟!是亲兄弟啊!” 凤怡卿见状冷笑了一声,一脸嘲讽的反问:“呵,亲兄弟?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皇位而互相残杀的事情还少吗?他们哪一个不是亲兄弟?” 她的质问让赫连岑一时哑口无言,但是他内心依旧残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就算是这样,我也不相信五弟会加害于太子哥!”他再次扼住凤怡卿的喉咙,厉声道:“说,是谁,是谁派你来挑拨我们兄弟感情的?是谁?”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总不能不相信证据吧?” “证据?什么证据?” 凤怡卿一把掀开了喜服宽大的袖子,露出了一截手臂,只见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印着一朵鲜红如同滴了鲜血般妖冶的兰花。 “西域魔兰!!!”赫连岑惊呼。 凤怡卿放下袖子,“对,就是西域魔兰,殿下既然认得这西域魔兰,就该知道那是一种毒性多么剧烈的植物。服用了它的人不会立刻死掉,而是会慢慢经受毒性的折磨。如果不能及时服用缓解毒性的药物,毒发之时会腹部绞痛,生不如死。中毒之后,中毒之人手臂上会浮现出一朵兰花苞,随着毒性的日渐深入,花苞会慢慢绽开变成白色的兰花,兰花的颜色会越来越深,等到整朵兰花都变成血一般的红色的时候,中毒之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联想到她手臂之上兰花的颜色,赫连岑陡然一惊,“这么说你……” 第550章 求助 凤怡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中毒已深,怕是时日无多了!”她抬眸望向犹自震惊不已的赫连岑,“话已至此,四殿下可愿信我?” 赫连岑面有犹豫,心底似乎还残存了一线希望般道:“我可以相信你是受人胁迫,也可以相信的确有人要对太子哥不利,可是这并不能证明那个人就是五弟啊!” 凤怡卿真想嘲笑他迂腐的兄弟情义,事实都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了眼前了,他内心竟还残存了些许侥幸。她费力的站起身,一步一顿的艰难的向外殿走去。 “你去哪儿?”赫连岑在她身后问道。 “殿下不是不相信我,殿下只是不愿意相信五皇子会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事实罢了。西域魔兰是传自西域皇室的毒物,常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奴隶和战败的俘虏,是西域皇室轻易不肯外传的秘密,四殿下之所以能知道,不也是因为曾经征战西域吗?而普通人连听都不会听说过,又怎么会用呢?就算他们会用,伤害一国太子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放眼整个宫廷,会用此毒物的人且有动机对付太子殿下的人,怕是只有以使者之名出访过西域的五皇子了吧!” 凤怡卿言之凿凿,由不得赫连岑不相信。他疾步追上走出内殿的女子,在她打开殿门之前挡在了她的面前,“就算你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凤怡卿便跪了下来,表情恳切的道:“卿儿斗胆,想请四殿下帮我一个忙——除掉赫连焱。” 说这话的时候,女子目光坚决,澄澈的眸中竟浮现出些许嗜血的猩红,那是漫无边际席卷而来的恨。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甘于平庸,非要千方百计的回到离都,非要痴心妄想在风云诡谲的宫廷之中谋得一夕荣宠,到头来终是身入地狱、万劫不复。但是她更恨的人是赫连焱,一个花言巧语蒙骗她、给予她希望,却又利用她、把她的尊严狠狠践踏的人。 自从那一夜过后,那些淫*靡的场景便如噩梦般时时缠绕着她,让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甚至连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苟延残喘。她不止一次的想过死,想用死亡获得最终的解脱和救赎,可是她不能死——那个让她万劫不复的恶魔还活着,她就算是死,也要让赫连焱和他的狼子野心给她陪葬! 许是凤怡卿眸中的恨意让赫连岑动容,他下意识的躲开了女子逼视的眸光,“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五弟,我怎么可能帮着你伤害他呢?” 早就料到赫连岑会这么说,凤怡卿微扬着下巴,神情凛然的道:“这恐怕由不得四殿下选择了,皇上的身体日渐衰弱,夺嫡之争迫在眉睫,五皇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所以他注定是站在太子殿下的对立面。四殿下如果决定要帮太子殿下,就势必要和五皇子为敌!” 赫连岑缓缓握紧了拳头,眉宇之间亦是一派凝重,无论他承认与否,凤怡卿说的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他终究要在赫连煜和赫连焱之间择木而栖。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他沉吟半晌后,终于幽幽启唇。 凤怡卿脸上的表情一松,眸底掩藏了倏然划过的计谋得逞的狠戾,“……殿下只需假意五皇子便可!” 四皇子大婚之后,其余的几位皇子也都接连迎娶了正妃,大凛朝因为皇后的国丧而沉郁的气氛渐渐的被热闹和喜庆取代,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赫连燮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哪怕对于普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风寒,都能让他卧病在床数日。 这一日早朝过后,赫连沣缓步走出钦安殿,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朝堂之上,赫连燮孱弱的模样。时间的确可以带走很多,仇和怨,爱和恨,都渐渐消散,只余下亲情像是浓郁的化不开的纸上泼墨,经久不散且弥足珍贵。 他从未想过赫连燮会如此孱弱,就像他终难想象曾经杀伐决断、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如今看来却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竟是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大风大浪了! “岐王叔请留步!” 身后传来了朗声的轻唤,生生打断了赫连沣的思绪,他转身看向大步走来的俊秀男子,一身湖蓝色的锦袍端的是芝兰玉树的姿态,竟是大婚之后极少见到的赫连岑。 赫连岑来到近前,态度极是客气的道:“岐王叔若是不急着回府的话,能否同侄儿前去芙蓉园饮茶相叙?” 赫连沣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想起来邀我饮茶了?”记忆中的赫连岑,似乎最是嫌恶品茗对弈等一类附庸风雅的事情。 赫连岑下意识的看了看路过的朝臣,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这里后,方凑近赫连沣道:“其实侄儿是有要事想请教岐王叔,所以还请岐王叔能指点一二!” 瞧着他难得凝重的脸色,赫连沣轻点了点头,“好吧!” 盛夏之际正是游湖赏荷的最佳时节,可惜凤七寻素来不喜炎热,怕是没有湖上泛舟的兴致了,只好斜倚在八角湖心亭的栏杆上,百无聊赖的喂着湖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亭中石桌上的冰镇绿豆汤冰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裕荷圆的拱门处却还是迟迟不见赫连沣熟悉的身影。 凤七寻微蹙起了眉头,小声嘟囔道:“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只见一道硬挺的身影出现在了青石小路的尽头,男子冷峻的脸庞和浑身散发的冷傲气息,仿佛能让整个炎夏都变得沁凉了起来。 凤七寻一把将手里的鱼食悉数丢进湖里,起身疾步走到赫连沣面前,语气微嗔道:“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早朝不是应该早就结束了吗?” 赫连沣揽着她的纤腰,一同走到湖心亭里的石桌前坐了下来,表情认真的道:“回来的时候被岑儿拦住了,他告诉了我一个绝对足以让你震惊不已的好消息。” 凤七寻秀眉微挑,半信半疑的问道:“哦?什么能让我震惊不已的好消息?你且说来听听!” 第551章 假意投靠 瞧着凤七寻一脸好奇的模样,赫连沣突然不想那么快满足她的好奇心了。他端坐在石凳上,端起一碗清凉的绿豆汤,悠悠闲闲的喝着,同时不忘夸赞侍立在身后的臻儿,“嗯,这冰镇绿豆汤的味道不错,臻儿,你的手艺大有长进啊!” 臻儿偷瞄了一眼小脸纠结的凤七寻,强忍着笑意应声道:“奴婢多谢王爷夸奖!” 看着赫连沣卖起了关子,凤七寻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细瓷碗,不满的道:“快说是什么好消息!勾起了人家的好奇心,你反倒不说了!” 赫连沣轻瞥了她一眼,一脸促狭的道:“谁让你平日里总是勾起我的欲*火,却又不负责灭火了?这次,我非得让你感同身受一下这憋屈的滋味!” 凤七寻俏脸一红,羞怯的道:“下人们都在呢,不好胡乱说话的!” “是么?”赫连沣挑眉问道。 凤七寻抬眸环视四周,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括臻儿在内的所有侍候的丫环已经溜之大吉了。偌大的湖心亭中,只剩下了她和赫连沣两个人。 “呃……跑得还真是快!”她哭笑不得的道。 “跑便跑了,正好有些事情不宜让旁的人知道!”赫连沣正了正神色,把赫连岑对他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凤七寻。其中包扩凤怡卿的身中剧毒,新婚之夜她对赫连岑的请求以及赫连岑对于是否帮助她的犹豫不决。 凤七寻听完之后,亦是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面上一派凝重。 赫连沣把玩着空杯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凤怡卿好歹也是你的庶妹,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话里的可信度……有多高?” “凤怡卿虽然也爱耍一些阴谋诡计,但是她生性胆小,应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那些话的可信度有九成!” “也就是说……你赞成岑儿帮助她?” 凤七寻点了点头,“嗯,其实无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同意帮助她对太子还有我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就算她暗地里有什么阴谋,我们也可以随机应变。不得不说,让四皇子假意支持赫连焱,然后再在最后关头临阵倒戈,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与其让他拉拢到其他会真心助他登位的将领,不如给他一个虽然手握兵权,但是阳奉阴违的皇子,这样才能让他败得更加彻底! “好,那我即可派人传信给岑儿,让他假意投靠,取信于焱儿。”赫连沣唇角微勾,狭长的眸子缓缓眯起,幽幽的道:“如此一来,埋伏在焱儿身边的暗棋,也是时候启用了!” 凤七寻起身立在雕花的栏杆旁,望着碧绿且幽深的湖水,轻叹道:“以前皇上的身体还康健的时候,我总觉得皇子之间的争斗不过都是过家家,而真正的夺嫡之争始终遥遥无期。如今皇上的身子一垮,我才真的体会到……至亲之间的厮杀终是开始了!” 赫连沣走到她身后,轻环住了她的腰身,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温言道:“你放心,无论夺嫡之争厮杀的多么惨烈,岐王府永远是独属于你的一片净土!” 凤七寻垂眸轻笑。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只是身处赫连皇室的权力中心,谁又能真的在夺嫡之争中置身事外呢?更何况她一心要碾碎赫连焱绸缪多年的帝王梦。 “皇上病重,大凛朝已然风雨飘摇,你其实……也可以去争一番的!”她知道,他一直想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和天下,以告慰骆家和他母妃的亡灵。 赫连沣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表情释然的道:“不必了,江山和美人只能择一而取,我不想赢得天下,最后却丢了你!” 随着封青越等太医院的太医频繁出入养心阁,明眼人都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朝廷里的官员也好,后宫中的嫔妃和宫人也罢,都小心谨慎的站定了各自的立场,寄望在不久以后的新皇登基之后,能够维持目前的状态不变。 多数的朝臣还是倾向于赫连煜的,毕竟他是一国储君,是将来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人选。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大臣,选择支持野心和实力同赫连煜不相上下的五皇子赫连焱。俗话说的好,成者王侯败者寇,历史从来都是由手握王权之人编纂的,就算彼时的你是乱臣贼子,依旧可以把自己描绘成一代明君,万世流芳。 随着双方势力争斗的白热化,赫连家的诸位皇子也都做出了各自的选择,而最令赫连煜震惊和失望的,是向来和他称兄道弟的四皇子赫连岑,居然公然接受了赫连焱伸出的橄榄枝,成为了他夺嫡阵营中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初秋时节,毓华宫后的芙蓉园里,芙蓉花开得正盛。一团团、一簇簇的繁花如同天际尽头最瑰丽的晚霞。 凤怡卿和韩悦相携着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面上都挂着温柔和煦的浅笑,只不过其中掺杂了多少的真心和假意,除了她们本人以外,旁人怕是极难看得分明。 不远处的石桌旁,赫连焱和赫连岑相对而坐。前者手持描金的细釉瓷杯盏,眯眼瞧着芙蓉花丛中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淡声道:“都忘了她们两人既是亲家,又是姑表姐妹,平日里无事真应该多走动走动!” 赫连岑抿了一口清茶,语气极是平常的说:“五弟说的是,卿儿在宫里素来也没什么说话的人,能和弟妹一起聊聊天、绣绣花也好,省的整日里闷在毓华宫,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赫连焱轻笑了几声,眼神促狭的道:“四嫂真是好福气啊,能得到四哥这般宠爱,这做梦怕是都能笑醒吧!” “是我亏欠她的!”赫连岑幽幽的道。 赫连焱闻言,蓦地想起数月之前,潜伏在太子妃身边的柳儿传给他的消息——四皇子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不过似乎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看来是真的了……”他自言自语道。 “嗯?”赫连岑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五弟说什么真的假的?” 赫连焱勾唇一笑,试探性的问道:“听宫人们私下里说,四哥似乎心系于太子之妃,不知道是否属实?” 赫连岑一听,脸色陡然低沉了下来,霍然起身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第552章 取信于人 赫连焱原本对赫连岑倾慕荼雅一事还有些怀疑,如今瞧他惊慌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的神色,顿时肯定了内心的想法。他摆了摆手示意赫连岑坐下,态度愈发客气了,“四哥稍安勿躁,有什么事咱们坐下说,坐下说!” 赫连岑环视四周,发现一旁的宫人都朝这里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就连游走花丛的凤怡卿和韩悦等人,也不由得看了过来。他抿紧了唇,复又坐回凳子上,表情严肃的问:“五弟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不入流的话?事关皇室颜面,岂可轻易任人谣传?” “真的……只是谣传吗?” 瞧着一脸促狭的赫连焱,赫连岑蓦地想起了凤七寻叮嘱过他的话——赫连焱的眼线遍布皇宫和朝廷大臣的府中,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一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露出马脚,因为任何蛛丝马迹,都有可能引起疑心极大的赫连焱的怀疑。 赫连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赫连焱在重华宫也安插有眼线?可是他和荼雅并没有太多接触,仅有的几次接触也都是极平常的交谈,并未有任何越轨之举,旁人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呢? 不!有一次……他隐晦的表露了自己的真心——是在掩霜园附近,可是当时只有他和荼雅两个人在场啊!还有…荼雅的贴身宫娥柳儿! 是柳儿!柳儿是赫连焱的眼线!怪不得凤怡卿总是说瞧着太子妃身边的宫娥眼熟,想来是私下同赫连焱联系的时候,偶然遇到过柳儿一两次。 “四哥?”赫连焱疑惑的唤了他一声,“怎么?咱们可是亲兄弟,一家人,四哥莫不是连我都要瞒着吗?” 赫连岑回过神,急忙做出羞赧的表情,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哪里是想瞒五弟你啊!实在是这事……难以启齿呐!” “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还是北戎公主那样一个绝世的大美人儿,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啊!” “可她不仅仅是北戎公主,还是咱们大凛朝的太子妃,是我的嫂子啊!就算再心动,也只能远远儿的看着,别提多难受了!”赫连岑一脸落寞的道。 赫连焱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四哥别气馁,不就是个女人嘛!等弟弟我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就把你朝思暮想的北戎公主当成礼物送给你!” “真的?” 赫连焱点点头,“嗯,到时候太子哥是不能留了,可是太子妃那般的绝色,要是也被一刀砍下了脑袋,岂不是暴殄天物?还不如送给四哥以偿所愿呢!” “好!”赫连岑一拍桌子,朗声道:“有五弟这句话,四哥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助你荣登大宝!” 赫连焱举起茶杯,“如此,弟弟就以茶代酒,谢过四哥了!” 赫连岑亦举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干!” “干杯!” 这一次“倾心”的交谈,让赫连焱心里怀疑的大石头彻底的落了地。他不怕赫连岑有所图,就怕他无所求,因为只有赫连岑有所图谋,他才能更好地控制助他,让他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如果赫连岑无所求的话,那他可就真要好好掂量掂量了,毕竟就算是亲兄弟,这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现在无所求,日后只会要的更多! 入夜后的景华宫灯火通明,赫连焱独自走在去往别苑的路上,突然听到右前方的假山后传来了轻微的呼唤:“殿下,殿下……” 他顿住脚步,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沉声道:“出来吧!”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身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皎皎的月华撒照下来,映出女子清秀绝丽的姣好脸庞,尤其是一双明眸,水灵灵的煞是惹人怜爱。 “原来是四嫂啊!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四哥的毓华宫等着被宠幸,跑来我这景华宫来做什么?我记得我好像交代过你,无事的话不要过来这里。”赫连焱语气不悦的道。 “殿下,今儿个……是初一!”凤怡卿微喘着提醒。 赫连焱恍然,“哦,我都给忘了,今天是西域魔兰毒发的日子,你是来向我讨解药的。”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白瓷瓶,端详着道:“看来四哥是真心支持我了,你这件事做的不错,我就大发善心,让你再多活一阵子!”说罢,就把瓷瓶丢给了凤怡卿。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凤怡卿连连道谢后,急忙拔开瓶塞,把瓶中的液体喝了下去,呼吸顿时平顺了起来。 “谢谢殿下!”她再次道谢之后,便转身悄悄离开了。 赫连焱眼神嘲弄的冷哼了一声,轻啐了一口“贱人就是贱人”,便疾步向前,走到一处燃着烛火的房门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黑暗中,女子纤细的身影又出现了假山的阴影处,水灵的双眸被滔天的恨意填满,“赫连焱,总有一天你会为曾经对我的侮辱和践踏,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她咬牙切齿的说。 不同于赫连煜等人大婚前的清心寡欲,赫连焱虽然没有正妃,也未曾正式册立过侧妃,但是他在景华宫中豢养了很多姬妾,个个都是姿容出众的美人儿,真可谓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其中最受他宠爱的便是住在景华宫别苑的媚姬。 如果说凤七寻的美是孤高冷傲,那么媚姬的美就是勾魂摄魄。她的五官精致,嫣然的浅笑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和妖冶;她有着玉骨冰肌,水蛇纤腰不赢一握,行走处犹如承欢之时般婀娜婉转,让人见之难以忘怀。是以赫连焱才会为她着迷,并且不惜把自己所有的野心和秘密都与她分享,以讨佳人欢心。 一番云雨过后,媚姬轻趴在赫连焱精壮的胸膛上,纤纤玉指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红唇微启,发出的声音婉转犹如娇啼,“殿下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呢?可否说与妾身听?” 赫连焱轻抚着她光洁的背部,轻叹道:“如今四哥已然投到我的阵营之中,剩下的就是瓦解两大王府之间的联合了,可是岐王叔和凤七寻好的如胶似漆,根本无孔可入,想要破坏他们的关系,简直是难于上青天呐!” 媚姬闻言娇笑了几声,漫不经心的道:“不过就是破坏一对恩爱的夫妻的关系嘛,这有什么难的?竟然还让殿下这般头疼?” “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夫妻,不容易破坏的!”赫连焱深有感触的道。 “越是不一般的夫妻,有些方法用起来就越管用!” “哦?”赫连焱坐起身来,扳着媚姬的削肩问道:“难道……你已有良策?” 第553章 离间之计 媚姬一抿红唇,妖冶的双眸中波光潋滟,“良策说不上,不过是一个雕虫小技罢了。” “良策也好,雕虫小技也罢,只要能管用,就是好办法!”赫连焱伸手捏了一把媚姬挺翘的小鼻子,语气宠溺的道:“究竟是什么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他现在已经被如何破坏凤七寻和赫连沣的关系,给弄得焦头烂额了。如果媚姬真能有什么建设性的办法,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瞧着赫连焱脸上迫切的表情,媚姬勾唇娇笑了一声,轻而易举的溜出了他的双手,随手抽过枕边的轻纱裹在了身上,婀娜的身段在艳红色的轻纱下若隐若现,而女子兀自走到上好的阜阳楠木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轻抿着。 “媚儿,我的好媚儿,你倒是说呀!”赫连焱焦急的哄道。 媚姬剜了他一眼,娇声道:“殿下,妾身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若是不管用便也罢了;若是管用,那妾身算不算是立了一个大功?” 赫连焱忙连连点头,“那是自然,绝对是记头等功的!” “那……等殿下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之后,可不能把妾身的功劳给忘了!” 赫连焱一听乐了,敢情这个小女子是担心自己夺位登基之后,会弃她于不顾啊!他急忙跳下床,疾步上前把媚姬揽进了怀里。 “你这丫头又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这样,等到我登基成皇之后,我给你一个贵妃之位,如何?” 媚姬撇了撇嘴,“贵妃啊?” “怎么?贵妃之位你还瞧不上啊?”赫连焱轻挑起她的一绺秀发,挑眉问道:“……你莫不是想要做皇后?” “全天下的女子,有谁不想坐上皇后之位吗?殿下这么说,是觉得妾身不过一介侍候人的舞姬,不够格做东宫皇后吗?”媚姬气恼的哼了一声,一把抽回了被他拿在手心的青丝,语含抱怨和伤心的道:“是,妾身是一介舞姬,比不得太师府的千金身份高贵,更不该望向不属于妾身的东西!罢了,那什么贵妃之位,妾身也不要了,妾身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舞姬就行了!” 瞧着媚姬是真的生了气,赫连焱急忙花言巧语的安抚道:“啧,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说你比不上韩悦了?她那个丑女人,怎么能同你相比呢?只不过如今想要夺得皇位,还需要韩太师的支持,不然我才不会娶那么一个丑女人为妃!你不就是想要皇后之位吗?我许给你便是!” “真的?” “真的真的,皇后之位是你的,谁都抢不走!”看着媚姬终于喜笑颜开,赫连焱才松了一口气,问道:“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的法子是什么了吧?” 媚姬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妾身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派人把远在邕南封地的岐王府的姬妾,全部都给接过来,然后一股脑的塞去岐王府。听闻七寻郡主是一个聪明且强势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尤其不能忍受的便是与人共侍一夫,如此一来她不同岐王爷起争执才怪!” “这法子……会管用吗?”赫连焱皱着眉头,半信半疑的问。 “管不管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依妾身之见,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女子不会吃醋争宠的,就算是七寻郡主也不会例外,尤其是她还那么在乎岐王爷,殿下就等着看他们两人闹翻吧!” “好,那我就姑且一试,若是真的管用,媚儿你定然是功不可没!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说普天之下没有女子不会吃醋争宠,我怎么没见过你吃醋争宠呢?” 媚姬白了他一眼,娇嗔道:“那还不是因为妾身地位低微,没那个吃醋争宠的资格?妾身若是七寻郡主那般身份高贵,早就霸占着殿下,不让殿下碰其他女子一下了!” “哈哈哈哈!”赫连焱大笑了几声,一把拦腰抱起了媚姬,快步走回锦榻,不由分说的倾身将他覆在了身下,眸中情欲又起,“放心,就算你没有霸占着我,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旁的女子都不过是玩玩而已!” 媚姬娇吟了一声,立刻勾起了男子的欲火,锦榻间又是新的一轮抵死缠绵。 这厢屋内暖玉温香,那厢屋外却有人因为愤怒和嫉妒而红了眼眶。只见微露出一丝缝隙的窗外,韩悦僵直着身体,眸中迸射出愤恨的光芒,缓缓握紧的双手指甲深陷掌心,转过身疾步离开了别苑。 “娘娘……”随身侍候的宫娥害怕的轻唤,疾步跟上去劝说道:“娘娘别生气,殿下之所以说那些话,想来也不过为了讨好媚姬姑娘而已,并非是发自肺腑之言,娘娘切勿当真啊!” 韩悦顿住脚步,满眼愤怒的道:“我虽然不那么聪明,但是真心假意还是能分得出来的,不用你来安慰我!她媚姬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供人亵玩取乐的舞姬,竟然也敢觊觎皇后之位!要不是担心五殿下生气,我早就派人栽了她了!”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媚姬姑娘不过区区舞姬,不值得娘娘为此气坏了身子啊!” 韩悦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我自然不会为了她而气坏了自己,只是无论是五殿下也好,还是皇后之位也罢,都只能是我的。谁要是胆敢觊觎,我一定让她不得好死!杏儿,你明天一早,立刻派人回太师府,请父亲进宫一趟,就说我同他有要事相商!” “是,奴婢遵命!” 翌日,接到韩悦的传信之后,韩太师匆匆忙忙的进了宫。一走进景华宫的偏殿,就瞧见衣着单薄的韩悦坐在软榻片,苍白的面容尽显憔悴之色。 韩悦是韩太师唯一的嫡女,平日里便是宠爱的很,不肯让她受半分委屈。如今瞧见她这般憔悴的模样,韩太师心中一疼,连问礼都顾不上了,径直疾步上前,满眼心疼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才几天不见,人就这么憔悴了呢?” 第554章 姬妾上门 都说人最经不起的便是安慰,原本可以一直固执的坚强着,却在亲朋好友乃至爱人的三言两语的安慰下,瞬间润湿了眼眶——韩悦亦不例外。她虽然是一贯的张扬跋扈的性子,自以为是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深闺富户的千金小姐,打小便是受尽了宠爱和纵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所以韩太师关心的话才一出口,她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在韩太师的身上痛哭不已。 “悦儿不哭,不哭啊!”韩太师轻拍着她的肩膀,又是担忧又是心疼的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瞧着韩悦抽泣不已,韩太师皱眉看向侍立在一旁的杏儿,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姐好好地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嗯?” 杏儿见状立刻跪了下来,不无委屈的道:“老爷,这不关奴婢的事啊!实在是……是……” “是什么?还不快说!吞吞吐吐的!”韩太师厉声呵斥道。 杏儿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把昨天夜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韩太师,包括赫连焱曾经说过的话,更是一字不落的说给了韩太师听。 韩太师闻言,立刻阴沉了一张老脸,满眼怒气的问道:“五皇子当真那么说?” 杏儿重重点头道:“老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然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随意污蔑五皇子殿下啊!” 杏儿是韩悦的陪嫁丫头,更是韩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所以她说的一定是实话,再加上韩悦并没有出言反对,便证明了杏儿所言的真实性。 韩太师冷哼了一声,眯眼斥道:“好一个赫连焱,当初要不是他诚意十足的向老夫求娶悦儿,我岂会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嫁给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如今他居然敢阳奉阴违……” “父亲……”韩悦一把抓住韩太师的手臂,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含泪摇头道:“殿下,殿下他一定是被媚姬那个狐狸精迷惑了,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父亲切莫当真啊!” “傻丫头,他今日能说出那般背信弃义的话,日后便能做出抛弃你的事来!不过你放心,父亲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韩悦心下一惊,蓦地缩小了瞳孔,“父亲想做什么?” 瞧着她惊恐的模样,韩太师无奈的叹息道:“瞧瞧你,为父还没说要做什么呢!你就开始向着他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了,我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不过是抽空找他谈谈罢了,让他莫要负你,否则我可不饶他!”话说到后来,已有些玩笑的意味。 韩悦单纯的以为韩太师只是说笑,却不曾想他是真的起了旁的心思——如果赫连焱能够真心对待韩悦便罢了,如果他敢辜负韩悦,那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算豁出去整个太师府的未来,也会阻止他登临帝位! 赫连焱亦不曾想到,他那几句为了讨好媚姬的无心之言,竟然成了他夺嫡之路上最大的障碍之一。 真正的天罗地网悄然展开,无声无息的笼罩在了夺嫡之争的上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撒网的人,殊不知真正的幕后之人正端坐桌前,目光沉敛的笑睨着棋局中的变化万千。 岐王府的阁楼上,凤七寻盘腿坐在软榻上,素手执起一颗黑子,悠然的落在了胜负已然分明的棋盘上,唇角勾起一抹淡若云霞的浅笑,“我又赢了。” 臻儿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一脸颓丧的站起身来,气馁的道:“不玩了,不玩了,奴婢每次都输给王妃,简直都毫无悬念嘛!” 凤七寻轻笑着道:“你才学了几日的围棋,若是能轻轻松松的便赢过我,那我这么多年的围棋岂不是白下了?” 她说的是实话,如果要细数起来,她下棋的时间,怕是要比臻儿的年纪还要长。只是下了那么多年的围棋,却还是没有看破赫连焱精心布下的局,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啊!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布局的人是她,旁人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而与她对弈的——是俯瞰一切的上苍,是她发誓要与之一搏的命运! 臻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凤七寻,犹自不满的嘟囔道:“奴婢哪里有轻轻松松了?奴婢就是绞尽脑汁,也不够王妃动那么一点心思!这围棋啊,以后还是让王爷陪王妃下的好,旗鼓相当才有看头!” 凤七寻垂眸轻笑,浅抿了一口热茶,故作认真的道:“是啊,这对弈还是要实力相当的人,不然赢得太轻松的话,没什么成就感!” “小姐!” 两人笑闹间,阁楼的雕花木门被人大力推开了,神色慌张的闵良匆匆跑了进来。他不仅没有行礼不说,还支支吾吾了半晌,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凤七寻微皱起没有,眼神促狭的调侃道:“闵副将,你这般神色慌张的模样,莫不是讨债的找上门来了?” 闵良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似乎急的连组织语言都不会了。 这下凤七寻不急,一旁的臻儿倒是忍不住了,催促道:“闵大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想急死人不成?不会真的是讨债的来了吧?这年头讨债的人,也真是够大胆的呀!这岐王府是什么地方,他们竟然也敢来?” 瞧着闵良被臻儿的话,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凤七寻掩唇轻笑道:“好了,臻儿,你就别打岔了!岐王府堂堂一个王爷的府邸,怎么可能会欠人债务呢?你还是让闵副将赶快说吧!”她转而看向顺过气来的闵良,“到底怎么了?” “回王妃,的确是有人找上门来了,只不过不是讨债的,而是……”闵良暗自苦笑,心道还不如是讨债的呢,现在找上门来的这些人,可比讨债的难缠多了! 凤七寻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还有些许的不安,“……是什么?” “是邕南封地岐王府上的姬妾找来了,说要见王爷!”闵良硬着头皮道。 第555章 府门僵持 闵良原以为,凤七寻听到这个消息会愤怒、会生气、会震惊不已,最不济也会稍稍吃惊一下吧!可是谁知道,后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摆弄这面前的棋盘,“要见王爷?你没告诉她们说,王爷被皇上召进宫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她们改日再来吗?” “改…改日再来?”闵良一脸愕然的道。 凤七寻一脸无辜的点点头,“对啊,不然呢?王爷现在又不在府上,总不好让人一直等到王爷回来吧?不过她们要是愿意等也可以,只是要等多长时间就要看皇上的心情了!万一皇上一个心情不错,要留王爷在宫里用个晚膳、留个宿什么的,可就不好说了!” 瞧着凤七寻把话越说越离谱,闵良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一脸的为难,“这……” “对了,闵副将,你记得让下人搬些凳子啊,椅子啊什么的过去,总不好让人站着等王爷吧!显得我们岐王府没有待客之道!”凤七寻抬眸提醒道。 “呃……” 闵良现在是真心一个头两个大,这一边是被赫连沣宠的无法无天的凤七寻,不用说也知道不好惹,可是另一边又是皇上钦赐的姬妾,尽管没什么名分,却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将能够得罪的起的。 “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啊!”闵良小声嘀咕道。 “还不照我的吩咐去做,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呢?”凤七寻看着杵在阁楼中央的闵良,语气不悦的挑眉问道。 无奈之下,闵良只要眼神求救的看向凤七寻身旁的臻儿。 瞧着闵良左右为难,臻儿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上前劝说道:“王妃,怎么说你才是岐王府的女主人,总不好什么大事小情都交给闵大哥代劳吧?再说了,王妃难道就不好奇,那些从邕南过来的莺莺燕燕都是什么货色?” 凤七寻思虑片刻,点头赞同道:“也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瞧瞧以前代替我陪在王爷身边的女子,都生的何等相貌!罢了,横竖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不如就去看上两眼!”说罢,她就起身缓步向阁楼外走去。 臻儿拿过一旁的披风,疾步跟上前去,朗声提醒道:“王妃,外面风大!” 闵良向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急忙紧随着两人离开了阁楼。 岐王府门口,一群肤白貌美、姿容出色的女子被面无表情的护院挡在了府外。她们或愤怒或不甘的抱怨和争执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引来了一大批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对岐王府门前的这一出好似闹剧一般地存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为了显示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凤七寻特意多叫上了几个侍婢,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岐王府门口。 被拦在府外的姬妾们远远瞧见被丫环簇拥而来的凤七寻,先是被她惊为天人的倾城之貌和举手投足间的威仪震慑住,稍稍安静了片刻,继而又吵闹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凤七寻来到近前,沉敛的眸光一一扫过她们,只见果然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当真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她立刻皱眉冷哼了一声,语气不悦的斥道:“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众女子闻言立刻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个年龄稍长,外貌也较其他人更为出众的女子站了出来,对着凤七寻盈盈一拜,态度客气的问候道:“想必这位便是王妃姐姐了吧!妹妹拂儿向姐姐请安了!适才是妹妹们不懂礼数,还望姐姐莫要见怪!”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着向凤七寻行礼问安,“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莫要见怪。” 凤七寻垂眸轻笑了一声,眼神中蓦地多了几许嘲弄,“诸位这么称呼我似乎有些不对吧?我如今不过二八芳华,而诸位……少则也有二九,多则更是超过了双十,你们唤我姐姐,岂不是把我叫老了?” 她的态度倒极是客气,只是言外之意却是指明了众女子年龄太大,不及她的青春年华。众位女子立刻愤怒不已,就连最开始同凤七寻说话的拂儿都不禁微变了脸色,似是没料到凤七寻竟然会这么不留情面。 “姐姐误会了,姐姐是王爷的正妃,妹妹们不过是府上姬妾,论身份和位阶,理应尊称您一声姐姐——这和年纪长幼无关!”拂儿继续笑容和善的道。 凤七寻秀眉微挑,“哦?是么?这么说来倒是我误会大家了!”眼瞅着众女子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却突然冷了下来,“不过,诸位以后还是唤我一声‘王妃’吧!因为我最讨厌别人同我姐妹相称了——那些口口声声唤我姐姐的人,最后都背叛了我!” 拂儿表情尴尬的辩解道:“我们不一样的,我们都是王爷的女人,是一家人……” 凤七寻的一声冷哼,生生打断了拂儿的话,“一家人?呵,你们远在邕南,怕是不知道吧?就连我的双生姊妹,背叛起我来照样毫不犹豫,所以别跟我扯什么一家人,我不信那个!”她扫视了一眼隐忍着愤怒的众女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们,王爷被皇上召进宫去了,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你们若是想见他,还是等明天吧!”说罢,她就转身向府内走去了。 “王妃!”拂儿在身后疾声唤道。 凤七寻皱眉回头,语气不耐的问:“还有什么事?” 拂儿又行了一礼,目光恳求的道:“拂儿同众位姐妹千里迢迢,从邕南来到离都,早已累得疲惫不堪,而我们在离都又没有落脚之所,不知道王妃能否收留我们一晚?” 凤七寻微微一笑,不容置疑的道:“不能!这里是岐王府,又不是收容所,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留下来过夜呢?你们若是没有落脚之地,大可以去客栈,没钱的话我来付!” “我们都是王爷的姬妾,王妃公然将我们拒之门外,难道就不怕王爷回来怪罪吗?”拂儿高声问道。 凤七寻挑眉,“你威胁我?你居然敢威胁我?好,我还真就把你们拒之门外了,我倒要看看等他赫连沣回来之后,敢不敢怪罪于我!来人,关门,谁要敢放进来一个人,我比严惩不贷!” “是!” 第556章 争吵 岐王府厚实的朱漆大门在凤七寻身后重重的关上了,将众位女子的不满和抗议声隔绝在了府外。她抬手挥退了身后用来壮大声势的侍婢,再无心前去阁楼下棋对弈,于是径直向寝殿走去,面无表情的面上看不太分明有几多喜怒。 臻儿小心的睇了一眼紧闭的府门,仿佛隐约能听到女子敲门和吵闹的声音,一旁护院的表情倒是一贯的严肃,只是闵良眉宇间的忧愁却并没有因为凤七寻的出面解决而消散,反而更添了凝重和不安。 眼瞅着凤七寻疾步走远,臻儿对闵良略一颔首,快步跟上了凤七寻的脚步。 “王妃,您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太恰当?”臻儿犹豫半晌,方迟疑着问出口,又似乎担心言语不当伤害到凤七寻,措辞方面更是小心。 凤七寻轻瞟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挑眉道:“你是认为我这么做太过分了?” 臻儿忙摇头,辩解道:“奴婢没有那么认为,奴婢只是觉得您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同无关紧要的人置气的人,如今却和那些姬妾们发了那么大的怒火,着实有些奇怪而已。”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们纵然再无关紧要,也是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凤七寻垂下眸,语气淡的如同天际若隐若现的白云,“其实,我远没有旁人看到的那般大度,我也会吃醋,也会嫉妒,有时候心里更会怨愤难平,我想要的感情是一心一意,一世相守,不是平静的生活中突然出现的那些莺燕。” “王妃……” 凤七寻淡然的笑了笑,“臻儿,我是真的没有那么大度,更何况就算是再大度的女人,恐怕也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吧!” “可是您心里很清楚不是吗?那些女子不过是圣上硬塞给王爷的,王爷从来都不曾碰过她们一下,他的心里有且只有您一人!” 凤七寻语气蓦地一凛,“就算如此,我也讨厌以任何名义滞留在他身边的女子!” 这一刻,臻儿感觉到的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莫名的心疼。终于有这么一次,能够见到仿佛无坚不摧的凤七寻像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一样。 “是啊,谁会愿意旁的女子心怀不轨的待在自己心爱的男子身旁呢!小姐,您刚才做的很对,奴婢支持您!”臻儿由衷的道。 注意到她的称呼是“小姐”,而非“王妃”,凤七寻浅浅的笑了,“还是‘小姐’听来顺口,总是‘王妃’‘王妃’的唤我,让我觉得很是生疏呢!” 臻儿抿唇一笑,“那奴婢以后还是不改口了!” 凤七寻轻点头,“不改口好,不改口好!” 不知道是不是听闻了什么风声,入夜的时候,赫连沣急匆匆的从皇宫赶了回来,一下了马就径直去了寝殿,冷峻的容颜上一派冷凝。 彼时的凤七寻正结束沐浴,裹了一件蚕丝的锦衫走出里间,一眼就瞧见了大步走进内殿,且黑沉着一张脸的男子,语带调侃的问道:“怎么?王爷这么来势汹汹,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赫连沣随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眉目凛然的道:“我问你,下午的时候,从邕南封地入京的人可曾来过府上?” “来过,怎么了?” “你可曾将她们拒之门外?” 凤七寻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回答:“是,我是让她们去住客栈了?” 赫连沣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了,语气也渐次冷了下来,“为什么?她们都不过是一些弱女子,千里迢迢的从邕南来到离都。她们远离家乡多年,在离都已然举目无亲,不过是想在岐王府暂住罢了。她们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冷颜相待?” “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因为她们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莫大的错误!”凤七寻沉声道。 “你!”赫连沣霍然起身,眉头紧皱的道:“你究竟要我说多少次?她们都只是一些寻常女子,因为碍于皇命才不得不待在岐王府,我没有碰过她们任何一个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凤七寻睨着他,蓦地冷笑道:“呵,寻常女子?寻常的女子会蹉跎自己的大好年华,待在一个边陲封地的府中五六年吗?寻常的女子会不远千里、不畏艰难,跑来离都寻你吗?你又会为了一些寻常女子同我争执不休吗?” 在她一脸串的质问下,赫连沣突然别开了眼,故作严厉的道:“她们真的只是寻常女子,只不过时间久了,养只猫狗都会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人……” “所以你承认了是吗?你对她们有感情!” “就算我对她们有感情,那也不过是朋友或亲人之间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赫连沣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握住凤七寻的手,“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你真的没必要对她们冷言冷语,甚至将她们拒之门外的!” 凤七寻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赫连沣的碰触,同时目光极冷的抵着他,眼神中满是失望和怀疑,“你这么说,是在指责我心胸狭窄了?对,我就是心胸狭窄,所以我不能忍受你身边曾经有过其他女子,我不能忍受有别的女子曾经占据过你的生活!” 赫连沣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同样充斥着失望,“过去的一切,我或者你,我们谁都无法改变,我们只要把握好现在和未来就够了!可是七寻……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你一定要揪着过去不放吗?” “我不可理喻?是,我的确没有你那些美妾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所以你只要留她们在身边就好了。至于我——还是回到雍王府继续做我的郡主好了!”说罢,凤七寻便扯过软榻上叠放整齐的披风,顺手裹在了身上,大步向外殿走去。 “你去哪儿?”赫连沣欲抓住她的手。 凤七寻闪身躲开了他,冷眼睇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别碰我,我嫌脏!” 赫连沣顿时僵住了身子。 凤七寻则转过身继续向外走去,不过在走到房门处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就在男子眸中稍稍浮现出一丝欣喜的时候,前方传来了女子清冷的声音——“你说我不可理喻也好,说我逼你也罢,总之岐王府中,我和那些姬妾只能留其一。如果你执意要留下她们,那就有劳岐王爷进宫,向皇上请一道和离的圣旨!”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去,只余赫连沣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外室中央,脸上各种复杂的情绪纷乱交织。 第557章 不平 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凤七寻搬出岐王府,回到雍王府居住的消息就传遍了街头巷尾,成为离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纷纷对这一对曾经情深如许的伉俪嗟叹不已——男子大多觉得是凤七寻太过小题大做,男子汉大丈夫谁没个三妻四妾啊?更何况赫连沣还是大凛朝声名显赫的战神岐王,仰慕他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对他投怀送抱的千金闺秀更是数不胜数。 京中女子对此的看法则不尽相同,有的认为凤七寻气量狭小,居然连几个侍妾美姬都容忍不下,着实不足以匹配岐王妃之位;有的则从中看到了希望,仿佛下一刻自己就有可能成为那些姬妾中的一个;只有一小部分人赞同凤七寻的行为,觉得她是忠贞的代表,是女子的楷模,是值得学习和效仿的对象。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在众多离都百姓的眼中,凤七寻已然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妒妇! 还是雍王府的菱湘小筑,还是熟悉的紫藤花架,深秋的冷风携来了阵阵初冬的寒凉,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从枝畔飘落。极目处是湛蓝如洗的碧空,舒卷的白云随着拂来的秋风缱绻而动。 凤七寻收回遥望苍空的目光,重新把视线放在了手上的刺绣上——那是一件男子的外罩,鸦青色的锦袍上,针脚精致而细密的绣着祥云和麒麟。她眸光极淡的穿针引线,给几近完工的火麒麟绣上最后一抹艳丽的红。 这件罩衫……他穿着应该合身吧?毕竟是她辛辛苦苦好几个日夜做好的!以前他总说,很想穿上妻子亲手为自己做的衣服,可是她偏偏不擅长女红刺绣。后来她找了离都最好的绣坊,向绣坊里技艺最高超的绣娘学了好久,终于决定亲手为他做一件罩衫了,却不曾想……她便是小气了,小气到不能容忍旁人对他的觊觎,不能容忍他为了旁的女子对她生气。 思绪纷乱间走了神,绣花针一不小心就刺到了指尖,滚圆的血珠在指尖漫出。 “小姐!” 臻儿见状低呼了一声,慌乱的想要找东西替她止血,然而凤七寻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将手指含进了嘴里,摇头道:“我无碍的,你不用那么紧张。” 臻儿把她膝上的衣服,还有手边的针线笸箩一块拿起来,远远的放到了另一张椅子上,愤愤不平的道:“奴婢怎么能不紧张呢?小姐是王府的嫡女,郡主之身,从小到大怕是连一丁点儿的针线活都不曾做过。如今却为了王爷,亲手缝制了一件罩衫,瞧瞧您那几根手指头,怕是都磨出茧子来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看看,这不还是葱白细腻的么?”她说着,便把双手伸到臻儿面前,笑着安慰道。 臻儿不由得别开了脸,强忍住了涌上眼眶的泪水,小声嘟囔道:“奴婢是替小姐不值,王爷他到现在都不曾过府接您回去,您又何必……听说,王爷这几日一直在安顿那些姬妾们,不就是一些长相美艳些的女子嘛,哪里就值得他这么的亲力亲为?” 凤七寻敛去了眉间的笑意,幽幽的道:“毕竟是在邕南封地陪伴他多年的人,多谢关怀和照顾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说不好以后你对那些姬妾,就要以侧妃之礼对待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呵,说到底还是她太天真了! “姐——” 一声拉长的疾唤自门口响起,一身绛紫华服的凤柒陌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清俊的面容上,愤怒的神色如同泼墨般氤氲开来。紧随在他身后进来的,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过的公主赫连茜。 凤七寻抬眸睇着走到近前的男子,挑眉问道:“怎么?这般火急火燎的,莫不是又在外头闯了祸?” 凤柒陌瞥了一眼椅子上的男子外罩,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态度坚决的道:“姐,和离吧!你同岐王爷和离吧!我就不信,以你的相貌还有我们雍王府的地位,就找不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就算找不到,我这个做弟弟的养你一世又如何?” 凤七寻闻言蹙起了眉头,“你这又在说什么混话呢?”她抬眸看向立在凤柒陌身后,一脸担忧纠结的赫连茜,温声问道:“是不是今天在早朝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赫连茜垂下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凤柒陌回头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怒气难平的道:“还不是因为岐王爷!早朝的时候,太子殿下问起他和你的事情,说让他不要为了别的女人伤害到你,结果…结果他说…说什么贱内生性顽劣,需要借此机会好好管教管教,还说岐王妃的位子不是人人都能坐的,如果姐姐你不想坐的话,有的是人等着去坐呢!” 凤七寻微怔了怔,垂眸敛去了眼底的伤心和落寞,淡声问道:“那太子殿下怎么说?” “太子哥哥自然是大发雷霆了,说如果岐王叔不懂得珍惜你,他绝不会轻饶了岐王叔。”赫连茜轻声道,继而目光恳切的望着凤七寻,“七寻姐姐,岐王叔不像是一个会说出那种话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凤柒陌恨声打断了赫连茜的话,气呼呼的道:“这些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不成?岐王爷不仅那么说我姐,还公然指责太子,说这是岐王府的家事,不劳太子殿下费心,这不是明摆着说太子殿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依我看呐,他就是想纳侧妃了,所以才借故找姐姐的茬!” “不会的,不会的!”赫连茜连连摆手否认,“岐王叔不是那种人!” “什么不会?我看他就是那种人,朝三暮四,贪恋美色!哼,他想免了我姐的王妃之位,我不想让他当我姐夫呢!”说着话,凤柒陌就不禁眼眶一酸,兀自恨恨的道:“我现在就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凤七寻闻言心中一暖,浅笑着道:“放心吧!你姐姐我可是皇上钦封的郡主,虽说不及王爷的名头大,但也不会轻易的任人宰割!”她垂下头,语气极淡的说:“这有些事情可以妥协,可有些事情却是半步都退不得!” 这时,周管家疾步走进了菱湘小筑,禀报说:“王爷,郡主,岐王爷来了!” 第558章 强行带离 听到赫连沣登门的消息,在场的四人可谓是表情各异。臻儿毕竟是祭月阁的人,就算怎么不满赫连沣的做法,也还是希望他和凤七寻能够重归于好,所以听到周管家的禀报,心中难免一喜。赫连茜亦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心想;岐王叔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说着狠绝的话语,但是心里终究是舍不得。 反观凤七寻和凤柒陌,前者只是在听到消息后表情微顿了一下,然而便若无其事的拿过椅子上尚未完工的罩衫,起身朝屋里走去。至于一脸义愤填膺的凤柒陌,则在听到消息的瞬间阴沉了脸色,霍然起身,冷声道:“他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好啊,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还想做些什么!”说罢,便大步向菱湘小筑外走去。 “柒陌!”凤七寻转身疾唤了一声,似乎担心他又会鲁莽的惹下什么祸端,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朝着离开的凤柒陌追了过去。 臻儿和赫连茜见状,均是一脸担忧的快步离开了菱湘小筑,向王府正堂走去。 凤柒陌最先到达雍王府的正堂,一进门就瞧见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赫连沣,沉声道:“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赫连沣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缓步走到满目愤恨的凤柒陌面前,轻掸去了他肩膀上的一片落叶,语气平常的说:“我来……自然是为了迎我的王妃回府的,你姐在哪儿?” 凤柒陌挥开他的手,不留情面的冷哼道:“迎我姐回府?呵,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告诉你我姐在哪儿,我姐也不会见你,更不会跟你回府的!”他向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了赫连沣的前襟,逼视着他道:“岐王爷,我姐要同你和离!岐王妃的位子,我们凤家不、稀、罕!” 赫连沣垂眸看了一眼胸前的手,继而抬眸看向满脸怒容的凤柒陌,“是么?你说和离就和离啊?把岐王府,把我赫连沣当成什么了?没有我的同意,凤七寻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那我就算倾尽凤家之力,也要奏请圣上……啊——” 凤柒陌突然吃痛大叫了一声,竟是赫连沣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稍加用力,便逼得他松开了手,一张俊脸因为手腕处的疼痛而略显苍白,额头鬓角甚至都渗出了些许冷汗。 “赫连沣,你住手!”凌厉且饱含着愤怒的女声响起,眉眼冷凝的女子疾步走到赫连沣面前,对他怒目而视道:“赫连沣,你这是做什么?来我们凤家耀武扬威来了是吗?” 赫连沣松开钳制着凤柒陌的手,习惯性的皱起了俊眉,睨着表情倨傲的女子,“耀武扬威?我用得着吗?既然出来了,就随我回府吧!”说话间,他便伸出手去,欲抚上女子略显憔悴的面庞。 凤七寻后退着躲开了他,抬眸睇着目光不解的男子,态度坚决的道:“我既然出了岐王府,在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事情解决了,我已经把她们安顿在了别庄里,不会再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你现在总可以回府,安心的做你的岐王妃了吧?嗯?”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岐王妃的名分么?我想要的是你的爱,是全部的独一无二的爱,是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的介入!哪怕你不是王爷,哪怕没有锦衣玉食,哪怕不再富贵荣华,只要你还爱我,只要你肯一心一意的陪在我身边……” “那样你就满足了,是吗?” “是!”凤七寻目光坚定的回答。 赫连沣蓦地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斥着嘲弄和讽刺,“凤七寻,你能不傻了吗?我是王爷,你是郡主,我生来就是天潢贵胄,你生来就高人一等,那些荣华富贵是与生俱来的,不是你想要就能要,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所以别再说那些可笑的话了,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奴仆伺候,你一个千金小姐能做什么?你是能生火做饭?还是能织布缝补?你恐怕连果腹都成问题吧!” “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我可以学,生火做饭也好,织布缝补也罢,甚至是耕地打猎,我都可以学!” “学?你学得会吗?”赫连沣眼神轻蔑的问。 “小姐会学会的!”臻儿拿着一件叠好的男子外罩,径直走到赫连沣面前,“这是小姐亲手为王爷缝制的罩衫,只要小姐肯学肯做,她什么都可以做好的!” 赫连沣颤抖着手接过那件绣工精细的罩衫,目光怔怔的望着凤七寻眸下的阴影,她定是又不听话的熬夜了,怎么就这般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有那么一刻,旁人都以为赫连沣被就此感动了,然而那种疼惜和宠溺只在他的眼中一闪而逝,快到所有人都以为,那种倏然而起的感动只是一种错觉! 赫连沣一把将罩衫丢到了地上,不屑的冷声道:“谁会穿那种绣工粗糙的衣服,简直有辱我岐王爷的颜面!” “王爷!”臻儿低呼了一声,急忙弯身捡起衣服,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冷绝的赫连沣。 凤柒陌亦是愤怒至极,挣扎着要和赫连沣拼命,幸亏赫连茜眼疾手快,和周管家一起拉住了他,才没让他再激怒赫连沣。 凤七寻则一瞬不瞬的望着赫连沣,表情固执而倔强,但是那一双明眸却渐渐有水汽氤氲开来。 赫连沣缓步上前,抬手捏住了她尖削的下巴,表情残酷的道:“七寻,别再那么天真了!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间,就算你想当一个普通人,想要依靠自己的双手过活,以你的姿色也只会沦为权贵的玩物!离开了权势和地位,你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他目光向下,指腹摩挲着女子娇嫩的唇,蛊惑般的道:“你还是乖乖的随我回府吧!” 凤七寻只觉得颈间一疼,便直直的栽到了赫连沣的怀里,后者拦腰抱起了她,不由分说的大步朝王府外走去。 “姐!” “小姐!” “七寻姐姐!” 凤柒陌等人齐声疾唤,上前想要拦住欲待凤七寻离开的赫连沣,却无奈的被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袍人挡住了去路。为首的男子摘下了脸上的银色面罩,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展烨!” “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激怒王爷对你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展烨说完,留恋的看了臻儿一眼,别带着其余的手下,朝着赫连沣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559章 幽禁 凤七寻醒来的时候,发现置身于熟悉的房间,竟是岐王府自己的寝殿。只是寝殿的大门上了锁,四周的窗户更是被封了个严实,偌大的内殿里看不到一件瓷器或者玉器摆件,就连任何尖利的东西都找不到。 她无奈冷笑,看来赫连沣不仅害怕她逃脱,而且还担心她会想不开自杀。呵,她岂是会轻贱自己性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自尽这种最懦弱的事情的! 门外响起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凤七寻急忙走到门边,重重拍打着紧锁的木门,大声喊道:“有人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赫连沣,你放我出去,你这个混蛋!” 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男子低沉且裹挟着冷意的嗓音幽幽响起,“七寻,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我既然设法把你带回来了,就没想过再放你走!从今往后,你休想再踏出岐王府一步,你——生是我赫连沣的人,死是我赫连沣的鬼!无论生还是死,你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疯了!你放我走!你这是幽禁!” 凤七寻嘶声喊着,同时更加用力的拍打着房门,然而再也没有人回答她了,就连原本经过门前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她喊得累了,拍的手疼了,只好背靠着房门,缓缓滑坐在了地上,有一种绝望在心底笼罩开来。 与此同时的景华宫别苑,赫连焱听着侍从接连传来的汇报,不禁大喜过望。 “好!真是太好了!岐王叔幽禁了凤七寻,以凤柒陌的性子,一定会率领手下的兵将围堵岐王府,不讨回凤七寻定然誓不罢休!可是岐王叔生平最讨厌受人威胁,先不说他绝对不会放凤七寻离开,就算他有心要放凤七寻走,也绝不会是在旁人的威胁之下。这样一来,可就真有好戏看了!” 坐在他身旁的媚姬妖娆的一笑,将剥好的荔枝递到赫连焱唇边,娇声道:“妾身就说这个法子管用了,殿下当初还不相信妾身呢!” “信!信!这下我是真的信了!”赫连焱捧起媚姬的脸,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喜不自胜的道:“媚姬,没想到你人不仅长得美艳,脑子还很灵光,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媚姬娇笑道:“瞧殿下说的,能为殿下出力,是妾身的荣幸!妾身只盼着等殿下稳坐龙庭的那一日,妾身还能得蒙圣宠!” “那是自然,届时你定然会是唯一宠冠后宫之人!” 媚姬垂眸轻笑,顺势倚在了赫连焱的怀里,柔声道:“有殿下这句话,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赫连焱轻抚着女子的削肩,深远的眸光遥望风云际会的苍空,唇角微勾的道:“岐王府一乱,雍王府也就跟着没法安生了,无论是岐王叔还是凤柒陌,一定会因此忙的不可开交,从而无暇他顾。更甚者,太子也会为了凤七寻,而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掺和其中。到时候我就来个出其不意,把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殿下真是好计谋!”媚姬目光钦佩的道。 赫连焱十分受用的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如今万事已经俱备,只欠一股东风了!”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几声轻咳,媚姬略一抬眸,便瞧见了死盯着她且目光嫉恨的韩悦,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离开了赫连焱的怀抱,站起身怯怯的问候了一声:“妾身参见五皇子妃!” 赫连焱正享受着温香在怀,蓦然间觉得怀中一空,接着便听到了媚姬行礼问候的声音。他转过头,眉宇间略有不耐的问道:“你不在景华宫的内殿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殿下,你已经好几日……都不来臣妾这里了!”韩悦犹豫着道。 一瞧见韩悦那张平凡无奇的脸,赫连焱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同是皇子,赫连煜凭什么就能娶北戎第一美人为妃,自己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丑女?连看着都让人倒胃口,更别提……要不是为了韩太师手里的那些权力,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下得去手?别的不说,就连老四娶得那个破鞋凤怡卿,都不知道比韩悦美上多少倍! 越是这么想,赫连焱心里就越是气氛,语气不自觉的就恶劣了起来。 “我现在每天都在同幕僚共谋大计,哪里有时间儿女情长?你说你身为我的皇子妃,不体谅我的辛苦便也罢了,居然还跑过来质问我?” 韩悦不由得垂下了头,嗫嚅着道:“臣妾没有……” “没有还不赶快回内殿去?省的在这里碍眼,搅了我的思绪!”赫连焱沉声斥道。 “是,臣妾告退!” 韩悦轻施了一礼,缓缓后退着离开了别苑。瞧见她终于走了,赫连焱牵过媚姬的玉手,稍一用力便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大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肢。 媚姬挣扎了几下,故作担忧的提醒道:“殿下,五皇子妃还没走远呢!” 赫连焱不在乎的道:“不管她,丑女一个,我瞧见她都觉得恶心!”他继而睇着媚姬精致的小脸,含笑道:“今晚等着我!” 媚姬轻点了点头,眸光流转间仿佛能够勾走人的魂魄。 不远处的假山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的韩悦把一切悉数收进了眼底,心中是既愤恨又不甘,同时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把别的女子揽入怀中,他们亲昵的动作和表情刺伤了她的眼,更刺痛了她的心。 “小姐,五殿下分明是在敷衍您嘛,说什么商议大计,无暇儿女情长,可是他刚刚还有现在,不是都在和媚姬那个狐狸精亲亲我我?”杏儿愤愤不平的道。 “够了,别说了!”韩悦沉声呵斥道,她又不是傻子,何尝没看出来赫连焱对她的刻意躲避甚至是嫌恶?只是没想到,他如今竟然连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了! 她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都说世间男子多薄幸,我原还以为他会有所不同,谁曾想他根本是有过之而不及。赫连焱,我真是错信了你,又错嫁了你!不过我不会一直错下去的!杏儿!” “小姐?” “你抽空出宫一趟,去府上给父亲带一封信!”韩悦眉眼骤冷的道——既然他计划的未来里不打算有她,那么她就毁掉他精心策划的未来! 第560章 府前对峙 果然不出赫连焱的所料,凤七寻被赫连沣从雍王府强行带走之后,凤柒陌连想都没想,就带领着麾下为数不多的精兵,把岐王府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他自己则骑在马上,虎视眈眈的望着紧闭的府门,大有随时冲进去抢人的架势。 赫连沣不是不知道凤柒陌的鲁莽和冲动,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管不顾,而且还私自调用了驻扎离都的精兵。听着闵良传来的消息,他一掌拍在了紫檀木桌上,沉声道:“私自调用驻兵,轻者是假公济私,重则可就是抄家灭门的谋逆大罪,凤柒陌这个混小子,真是什么混蛋事儿都做得出来!” “小王爷想来也是救姐心切,爷,您看我们要不要……把王妃给放了?”闵良小心翼翼的问。 赫连沣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犯浑,你也跟着糊涂了吗?凤七寻是我的女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岐王妃,别说区区的几千精兵,就是上万人的军队攻进府里了,也休想带走我的女人!”他站起身,狭长的眸子里沉疴一片,“走,出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个小舅子能掀起什么浪来!” “是,爷!” 岐王府门外,凤柒陌骑在高头大马上,紧抓着缰绳的手青筋凸起,隐忍了许久的怒气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在周身弥漫开来。 一名身着盔甲的男子驭马上前,神色略有不耐的道:“小王爷,这是攻还是退,您倒是给句话啊,兄弟们都在府门前守了大半晌了!” “再等等!俗话说,先礼后兵,话我都已经派人传进去了,如果岐王爷再不肯放我姐,我势必要攻破他的王府,所以还没给回话之前,还请诸位兄弟耐心等一下。岐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屡有战功在身,他的府邸轻易闯不得!” “好吧!末将们听小王爷的,只要小王爷一句话,末将们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助小王爷硬闯岐王府,把七寻郡主给抢出来!” 凤柒陌颔首,“多谢!” 话音刚落,岐王府紧闭的朱漆木门缓缓打开了,一脸冷峻的赫连沣缓步走了出来,强大而冷肃的气场让刚还气势汹汹的精兵顿时收敛了不少。他凌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围着的兵将,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怎么?小王爷公然带人包围了我的岐王府,是打算以下犯上么?” 凤柒陌冷哼道:“只要能讨回我姐,就算是被扣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我凤柒陌也认了!”他蓦地拔剑指向赫连沣,厉声说:“赫连沣,你最好赶快放了我姐,否则我带人踏平你的岐王府!” 赫连沣闻言轻笑,语气嘲弄且轻蔑的道:“踏平我的岐王府?就凭你…还有你身后的这些酒囊饭袋?凤柒陌,你究竟是过于小瞧岐王府的实力,还是太自不量力了呢?” “你!”凤柒陌被气的胸口不停起伏,恨恨的问道:“赫连沣,你究竟放不放了我姐?” 赫连沣薄唇轻启,浅浅的吐出了几个字:“想我放人?不可能!”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给我上!”凤柒陌说罢,便持剑朝着府门前的赫连沣冲了过去。 赫连沣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只见王府内瞬间涌出一排黑袍人,皆是银色面具罩脸,手上的弯月刀在深秋的日光下泛着莫名冷冽的寒光。与此同时,岐王府的墙上也都突然出现了成排的弓箭手,个个都是搭弓拉箭,蓄势待发。 没想到赫连沣竟然早有准备,而且显然准备充足,凤柒陌不能拿着所有驻兵的性命冒险,所以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方人马顿时僵持了起来。 距离岐王府不远处的马车里,赫连茜注视着前方对峙的两方,目光焦急的道:“太子哥哥怎么还没来?这派去送信的人走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吧!” “公主稍安勿躁,瞧目前的情况,他们应该不会立刻打起来!”臻儿安抚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岐王叔常年征战沙场,对敌经验充足,柒陌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赫连茜一边说着,一边撩开后车帘,看向长街的尽头,嘴里小声的念叨着:“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 重华宫内,赫连煜正在为赫连沣和凤七寻两人的事情忧心不已,就听到了赫连沣囚禁凤七寻,而凤柒陌带人包围了岐王府的消息,不禁霍的站起身来,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回殿下,千真万确啊!公主还在岐王府附近守着,特意命奴才来向殿下传信。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去!”赫连煜点点头,疾步向殿外走去。 “殿下!”娇柔的轻唤自背后响起,一身霓裳锦衫的荼雅缓步走上前来,眸光恳求的道:“这是岐王爷的家事,以您的身份和立场,怕是不好插手,您还是……别去了吧!” 赫连煜皱眉,“七寻被岐王叔囚禁了!被囚禁的人可是七寻啊,七寻不是你最亲近的朋友吗?她现在被囚禁,难道你考虑的就只有身份和立场吗?”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荼雅急切的解释道:“殿下倾心七寻的事情人尽皆知,如今七寻被囚禁,您若是在此时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啊!” “只要能救出七寻,我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殿下!” 荼雅疾步上前,拉住了转身欲走的赫连煜的手,摇着头恳求道:“殿下不能去啊!” “放开我!”赫连煜一把甩开她的手,目光冷而坚决的道:“无论我对七寻存有什么样的心思,我都必须去救她。如果我因为你的劝阻,因为碍于身份和立场而对她囚禁的事置之不理,一旦她有任何闪失,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顿了顿,“…更不会原谅你!” 荼雅怔怔的望着一脸坚决的赫连煜,蓦然觉得这个男子如斯冷酷,他的温润,他的关切,他一切一切的在乎和爱只属于凤七寻,从来都吝啬的不肯施舍给她分毫。 赫连煜见状,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决绝的转过身,大步离开了重华宫。 第561章 风雨欲来 赫连煜刚一走出重华宫的门,迎面便瞧见了疾步走来的赫连岑。后者眉头紧皱,面上是少见的惊慌失措。 “太子哥,我听说凤家的小王爷带兵包围了岐王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赫连焱一头雾水的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岐王叔幽禁了七寻,凤柒陌大抵是救姐心切,所以才贸然带兵围堵岐王府的吧!总之也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我现在正要过去!”赫连煜言简意赅的说完,便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我和你一起去!”赫连岑说着,急忙命令侍卫再去牵了一匹马来。 赫连煜沉吟片刻,一脸凝重的说:“带上一队禁卫军吧!” 赫连岑心下一凛,暗道居然会需要动用禁卫军,难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赫连煜表情低沉的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如今的岐王府究竟是一番怎样的境况!” 赫连岑点了点头,“臣弟明白。太子哥,咱们出发吧!” 赫连煜轻颔首,夹紧马腹,重重的一挥马鞭,马儿吃痛,速度极快的飞奔了出去。赫连岑也急忙驭马随他离开了。 “殿下!”荼雅疾步追出重华宫,却只能看到狂奔的快马疾驰而去。 她遥遥的望着马上男子决绝的背影,心底的落寞像是泅开的潮水一般,荡漾着辛酸的波纹,渐次弥漫至全身。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劝呢?你为什么就是不愿安安稳稳的待在我身边呢?”女子喃喃的道,泪水在澄澈的眸中氤氲开来。 “他的心里没有你,你是留不住他的人的。就算你能困住他的人,你也得不到他的心,何必呢?倒不如放手让他去,等他心痛了,疲累了,自然会乖乖回到你身边!”清脆的女声在身旁婉转响起,语气里莫名的带了些许看透世事的沧桑。 荼雅倏然转身,视线在接触到女子清丽却有几分熟悉的面庞时,心底蓦地生出了几分戒备。 “是你!” 她认不出谁,也不会认不出面前的女子。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赫连沣的喜宴之夜引诱赫连煜,蛊惑他立她为侧妃的凤怡卿。想来她是同赫连岑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刚才事出匆忙,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凤怡卿的存在。 “你来做什么?”荼雅眼神警戒的看着凤怡卿,两片唇瓣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以前她总觉得,嫡庶的姊妹因为生母不同,终归不会太相像,如今细细看来,凤怡卿却着实同凤七寻生得有七八分相似,而且她不仅长相相似,就连神情和身上那一股子冷柔的气质,都模仿的惟妙惟肖,怪不得会让对女子向来冷漠的赫连煜乱了心神。 这么一想,荼雅看向凤怡卿的目光,便是愈发的冷寒了! 无视荼雅敌意的眸光,凤怡卿缓步走到她面前,轻施了一礼道:“臣妾参见太子妃,娘娘万福金安!其实……娘娘大可不必这么敌视臣妾的!”她自顾自的起身,抬眸道:“说穿了,我们都不过是爱而不可得的女子,如果细论起来,臣妾爱上太子殿下的时间,比娘娘要早得多,而且不见得比娘娘爱的浅薄。只可惜爱情不论早晚深浅,只有爱或者不爱!” 凤怡卿目光沉静的望着荼雅深邃而绝美的容颜,笑容坦然的道:“娘娘比臣妾要幸运,至少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 “可是盘踞在他心里的始终是……” 凤怡卿蓦地打断了她的话,好意提醒道:“凤七寻已经是岐王妃了,至少今生今世,太子殿下对她存有再多的心思,也都只能成为妄想了!娘娘,您切莫因为对他所爱之人的介怀,而失了陪在他身边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荼雅半是戒备,半是怀疑的问道。 “娘娘……就当臣妾是在悔过自新吧!臣妾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追名逐利,贪得无厌,却不曾想名利不过云烟过眼,奢望太多也终究是水月镜花……”凤怡卿垂眸苦笑,暗叹人死如灯灭,连命都没了,追逐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抬眸望向深秋的苍空,极目处乌云郁积,隐约有滚滚的天雷蜂拥而至。她转眸望向若有所思的荼雅,幽幽的道:“看来很快就要变天了,娘娘万望珍重!” 赫连煜和赫连岑率领禁卫军抵达岐王府的时候,两方人马还在对峙中,各自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赫连沣坐在岐王府门前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啜饮着茶水,时不时的抬眸瞟一眼剑拔弩张的凤柒陌,削薄的唇边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倨傲且轻蔑,直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听到骏马疾驰的声音,他抬眼看向驭马而来的赫连煜,冷笑道:“呵,没想到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怎么?殿下这是打算插手我的家务事了?” 赫连煜勒住缰绳,皱眉瞧着神态自若的赫连沣,不悦的道:“岐王叔,我本不想插手你的家事,只是七寻是人,不是你手中的玩物,岂能任由你幽禁呢?”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贱内不服管教,我不过是让她闭门思过而已,何来幽禁一说?”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凤柒陌持剑咆哮道。他转而看向赫连煜,目光恳切的道:“殿下,殿下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姐!他怎么能囚禁我姐呢?我姐又不是囚犯!他怎么能!” 赫连煜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赫连沣,“岐王叔,闭门思过也好,幽禁也罢,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么不可开交的地步了,还希望王叔可以先把七寻请出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事情彻底解决了,王叔以为如何?” 赫连沣抬眸,“我如果……不同意呢?”他极淡的目光落在了赫连煜身后的禁卫军身上,挑眉问道:“太子殿下带了这么多禁卫军过来,莫不是想动手抢人?” 岐王府附近的一个极隐蔽的角落里,面容清贵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阴沉的双眼中多了几分阴毒和得意,“闹吧!打吧!争吧!等你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便是我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刻!” 就在男子以为,一切都会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进行的时候,长街的尽头突然缓缓出现了一架明黄色的肩舆,拉长的公鸭嗓宣布道:“皇上驾到——” 第562章 割发断情 几乎是在宣布声落下的同时,在场的众人或起身或下马,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茜也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疾步来到赫连燮面前,表情欣喜的唤道:“父皇,儿臣见过父皇!” 赫连燮在余怀瑾的搀扶下,缓步走下肩舆。他紧抿着薄唇,举手投足亦彰显着帝王的威严,只可惜原本冷凝刚毅的面容因着连月来的病痛折磨,而显露出极大的沧桑甚至是苍老,昔日墨黑的青丝亦掺杂了如雪的银发。 他轻抚着赫连茜的秀发,严肃的表情有了些许舒缓,“你这丫头,又悄悄溜出宫来了!” 赫连茜嘟起了嘴,不满的抗议道:“父皇,儿臣是光明正大从宫门口走出来的,怎么到了父皇嘴里,就被说成像是做贼一样了?” 赫连燮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轻咳了两声,说:“那还不是因为你是公主之身,宫门的那些个守卫谁敢拦你啊?” “那倒也是!” 赫连茜乖巧的笑笑,亲昵的挽上了赫连燮的胳膊,目光哀求的道:“父皇,您来的正是时候,快救救七寻姐姐吧!她被岐王叔幽禁在府里了!” 赫连燮轻点了点头,轻瞥了一眼肩舆旁低眉顺目的封青越,目光淡然却也不乏威严。“人,朕自然是要救的,不然你以为朕拖着病体出宫,是为了什么?” 赫连茜闻言,心中蓦地一喜,急忙施礼道:“那儿臣就多谢父皇了!” 瞧着喜形于色的赫连茜,赫连燮轻摇了摇头,暗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处处替凤家考虑了!他抬眸环视了一圈下跪的众人,“都平身吧!” “谢皇上!” 赫连燮先是看了看岐王府院墙上的弓箭手,又瞧了瞧赫连煜身后手持刀戟的禁卫军,不禁板起了脸,沉声道:“岐王府今日可真是难得的热闹啊!瞧瞧你们,两个王爷,一个皇子,还有当朝太子,你们在离都的百姓面前这般剑拔弩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又成何体统?” 随着赫连燮痛斥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又纷纷跪了下来,高声喊道:“皇上息怒!” “皇兄!”赫连沣抬眸,拱手道:“臣弟本不欲无事生非,实在是太子殿下和凤家的小王爷非要插手臣弟的家事,臣弟派人防卫,实属无奈之举!” “你胡说八道!”凤柒陌厉声喊道,转而看向坐下来的赫连燮,言辞恳切的道:“皇上,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岐王妃毕竟是臣唯一的至亲了,臣眼看着她被岐王爷强行带走,幽禁于岐王府,臣……于心难忍呐!” 赫连煜向前跪爬了两步,眸光坚毅的道:“父皇,私自调用禁军是儿臣的过错,但是细论之下,七寻还算是儿臣的表妹,儿臣岂能眼看着她幽禁受侮而无动于衷呢?” “殿下,本王已经一再强调,岐王妃只是在自己的寝殿闭门思过,并非被幽禁,殿下何故要夸大其词呢?”赫连沣皱起眉头,语气颇有不悦的道。 “是不是幽禁,王叔心里清楚,何必狡辩呢?”赫连煜不甘示弱的反驳。 “够了!”赫连燮沉了脸色,厉声斥道:“一对叔侄当街吵成这般,像什么样子?简直是有辱我们赫连皇室的颜面!”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做主,还七寻郡主自由!”赫连煜叩首道。 “皇兄身体欠安,岐王妃之事又是臣弟的家事,臣弟不敢劳烦皇兄!”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让步,赫连燮一时情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众人紧张的道。 赫连燮摆摆手,等到咳嗽平复了之后,又稍稍喘息了片刻方道:“古语有云;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也。一介匹夫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是凤七寻这般玲珑慧黠且又性格执拗的奇女子呢?既然尔等争论的是她的去留问题,那不如把她带上来,由她自己来决定离开或者留下!” “皇兄!”赫连沣蓦地抬起头。 赫连燮抬手制止了他欲出口的争辩,语气极淡却也极是坚决的道:“就这么定了!来人,去岐王府把王妃请出来!” “是!” 不多时,凤七寻便在禁卫军的护送之下,缓步来到了王府门前。她着了一身梅花白的长裙,未施脂粉的容颜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清丽而脱俗。 “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女子盈盈一拜道。 “免礼吧!”赫连燮略一抬手,语气稍稍温和了些,“凤氏七寻,你和岐王的婚事是朕御赐的,你们的成亲之礼亦是朕见证的,如今你们生出了嫌隙,朕深感惋惜。姑且不管幽禁一事是否属实,朕只问你,你可愿继续留在岐王府为妃?” 凤七寻缓缓抬起头来,“无论臣妾的决定是什么?皇上……都会尊重吗?” 赫连燮点头,“是!” 凤七寻抿了抿嘴唇,转身看向面容冷峻的赫连沣,后者表情微动,狭长的眸光里缱绻着她最是眷恋的温情和宠溺,“七寻……” 凤柒陌亦是不由得站起身来,轻唤道:“姐!” 躲在暗处的锦衣男子也微眯起了眼。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凤七寻的决定,也许她一念之差,就会改变朝堂如今的格局,更甚者还能够左右大凛朝未来的走向。只见她伸手入怀,拿出一绺系了红色丝线的头发,而后抬眸望着脸色突变的赫连沣。 “我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世的良人,却不曾想终是错信了姻缘,错爱了你!赫连沣,人言结发夫妻,如今我便同你割发断情,自此你我恩断义绝!”说罢,她便一把夺过凤柒陌手中的佩剑,手起剑落,原本系着红绳的长发被断成了两段,在深秋的冷风中飘摇散落。 “不!”赫连沣低喃了一声,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挺拔的身躯竟有些踉跄。 “爷!”闵良急忙扶住了他。 凤七寻把剑丢到了地上,再不肯看赫连沣一眼,转身向赫连燮轻施了一礼,语气平静地仿佛掀不起半点涟漪的幽湖,“多谢皇上恩典,臣女告退!” 赫连燮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淡声道:“凤七寻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事情就此结束,谁都不许再徒生事端!”说完,他便由余怀瑾搀扶着坐上肩舆,“起驾。” “皇上起驾——” “恭送皇上!” 第563章 谋划夺位 虽然没有明确的和离旨意,但是凤七寻那日的决定,已然结束了她和赫连沣不足一年的夫妻关系。听闻赫连沣在她决绝离府的当晚就生了一场大病,然后便是接连数日的卧病在床,闭门不出,更谢绝了任何人的探望和问候。 他这么一病,离都便兴起了新的谣传,说是战神岐王一片痴心乃世间罕见,还说凤七寻冷酷绝情,竟然将一个这么深爱她的男子弃之于不顾。 后来赫连沣大病痊愈之后,便奏请圣上,说是邕南封地不能长期无主。于是在初冬的第一场雪飘落离都的时候,岐王府的下人们便整理好了行装,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师,向远在大凛朝边南的邕南封地进发。 雍王府内,凤七寻站在菱湘小筑的琉璃檐下,身上裹了一件火红色的狐氅,映衬着她的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缓缓伸出素手,看着洁白的雪花落在掌心,融化成了一滴雪水,温热的掌心便多了一丝入骨的沁凉。 “这么快……又到寒冬了呢!”她喃喃道。 臻儿顶着一头落雪从门外跑了进来,一眼就瞧见站在檐下,双眸迷离的女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犹豫半晌后方问道:“小姐,听说今日是岐王爷出城回邕南封地的日子,小姐你……不去送一送吗?” 虽然自打凤七寻回到雍王府以后,岐王爷乃至赫连沣三个字,都不自觉的成为了整个王府的禁忌,臻儿也十分小心的不去提及,但是离都和邕南相隔千里,今日一别,怕是终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她总觉得,赫连沣就这么放弃了凤七寻,着实可惜得很!自家小姐,原本就是唯一能和阁主比肩而立的女子呢! 凤七寻转身走进了房间,沉敛的嗓音幽幽传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离都的城门前,不知道是因为忙于国事,还是仍在为赫连沣辜负了凤七寻的事情介怀,赫连煜并没有亲自来送行,只是差遣小安子送来了不少的金银财宝,说是让赫连沣当做一路上的盘缠。 赫连焱瞧着那些成箱堆砌着的金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道:“太子哥还真是大方,这一箱箱的金银财宝,若是换成平常的人,早就高兴地感恩戴德了。只不过岐王叔一代战神,又身为王爷,岂会缺他那些盘缠?太子哥这么做,不是明摆着寒碜人吗?” 赫连沣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赫连焱故作恍然的自打了一下耳光,一脸歉意的道:“瞧侄儿这张嘴,说的这是什么话嘛!太子哥定然是一番好意的。侄儿不会说话,还望岐王叔海涵!”他略一拱手,“都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趁着风雪未至,岐王叔还是早些出发吧!告辞!” “告辞!” 赫连沣的队伍出发了以后,赫连焱和赫连岑便同时翻身上马,一起骑着马,慢悠悠的向皇宫走去。 “五弟就这么让岐王叔走了?”赫连岑突然侧眸问道。 “四哥的意思是?” “经过上次太子哥那么一闹,岐王叔定然是不会支持他了,五弟既然有心,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岐王叔的支持呢?要知道论兵权和兵力,放眼整个大凛,怕是没有人能及得上岐王叔吧!” 赫连焱何尝没想过争取赫连沣的支持,他曾经派遣心腹的官员,屡次前去岐王府探听赫连沣的口风,甚至假借探病的名义亲自前往,只希望能够得到赫连沣支持。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赫连沣并不想介入朝堂的争斗,之所以插手夺嫡之争,且不遗余力的支持赫连煜,不过是为了讨好凤七寻罢了,如今凤七寻的决绝,已然让他心灰意冷。所以他不仅不会支持赫连煜,更不会干涉任何和夺嫡有关的事情。 “我只想守着自己的邕南封地,至死再不踏入离都一步!”赫连沣如是道。 听了赫连焱的叙述,赫连岑深有感触的叹道:“也是,如果换成是我被心爱的女子决绝抛弃,我恐怕亦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踏入这个伤心地了!”他转而目露惋惜的道:“不过就这么失去了岐王叔的支持,也未免太可惜了吧!” “可惜固然可惜,不过以我现在的实力,只要岐王叔不支持太子,夺位的胜算我还是有个十之七八的!”赫连焱一脸自信的道。 “真的?” 赫连焱点点头,“朝堂之上自然是有我岳父的支持,而军队方面,雍王府凤家的兵力虽然不容小觑,但是他们在京中的兵将并没有太多,其余的都要从附近的城池急调,只要我们出其不意,等到援军到来之时,大凛朝的江山早已易主,届时木已成舟,就算有再多的援军恐怕不能奈何我了!” 赫连岑急忙竖起了大拇指,目光钦佩的道:“五弟果然好计谋,只是……宫里还有为数不少的禁卫军呢!父皇身边更是有金甲、银甲等以一当十的卫队,怕是不好对付吧!” “这些,自然就要拜托四哥了!” “我?” “四哥手里有两万守城军,难道还害怕那区区五千禁军不成?至于金甲和银甲卫队——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数百人,岂会是四哥上万守城军的对手?” 瞧着赫连焱似乎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赫连岑急忙垂下头,连声附和道:“五弟说的对,说的对,是四哥太大惊小怪了!” 赫连焱收回逡巡在赫连岑面上的目光,驭马向前走去,“无妨,小心驶得万年船,四哥思虑的甚是!” 回到景华宫以后,赫连焱立刻召集了幕僚和谋臣,在内殿的密室里细细谋划了起来。终于在翌日清早,制定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他先是吩咐心腹侍卫,带着他的亲笔信前去崤关,交给驻守的霍将军,让他在兵变之时阻住前去离都营救的援军。继而通知赫连岑,让他清点军队,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最后知会了韩太师,让他联合一应朝臣,拟定了一份立贤能者为帝的诏书。 一切已然安排妥当,只等逼宫之日的到来了! “皇位——注定是我的!”赫连焱站在景华宫前,望着风云诡谲的苍空,一脸的志在必得,而他身旁,容颜冶艳的媚姬兀自巧笑嫣然,只是那勾魂摄魄的眸底,却潜藏了旁人不曾察觉的寒芒和狠戾。 第564章 传位太子 赫连沣离开京师没多久,离都便又迎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降雪。洁白的雪片大如鹅毛,从幽蓝且暗沉的苍空中,纷纷扬扬的起舞飘落,把整个京都装饰成了一个冰雕玉砌的雪之王国。 古语有云;瑞雪兆丰年。这场漫城的大雪无疑预示了来年的丰收,恰有适逢赫连燮身体好转,真可谓是天降瑞雪、福佑大凛。赫连燮在欣喜之余,便命人在未央殿摆下宴席,说是宴请群臣百官,同时免除一季赋税,让万民同乐。 偌大的未央殿中,赫连燮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绛紫色的龙袍,黑白相间的发一丝不苟的束在了纯金打造的冠冕中,面容还是一贯的威严且冷峻,只是偶尔可以捕捉到他唇边的笑意,还有眸中的些许温和。 朝臣及其家眷们分别坐在未央殿的左右两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或拘谨或随意的讨论着各自关心的事情。只是向来擅长交际的韩太师,今日似乎有些不同——自打饮宴开始之后,他一直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身旁朝臣的议论也默不作声。 “韩太师今天很不寻常。”凤七寻收回目光,浅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酿,淡淡的问道:“离都近来可有什么异样?或者是风吹草动?” “回小姐,大的动静倒是没有,只是这一阵子上街的时候,偶尔会见到巡逻的守城军罢了!” “守城军……是四皇子所辖的?” 臻儿点头,“是的。” 凤七寻抿唇轻笑,眸间多了几分了然,“臻儿,看来我们的太平日子到头了!”她幽幽的道,眸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含笑饮酒的赫连焱身上。积攒了两世的仇怨,这就要血洗了么? 突然,一盏青花瓷的茶杯放在了凤七寻面前,身旁响起了男子略带揶揄的声音,“都说酒后易生乱,郡主再这么喝下去,难道就不怕失了凤家的颜面?” “原来在封公子的眼里,七寻就是一个那么不懂分寸的人啊?”凤七寻抬眸问道,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玩笑。 “非也!在微臣的心中,郡主一直都是把分寸拿捏的十分精准的人!”封青越恭维道。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语带调侃的道:“没想到你在太医院待的这些时日,倒是学会了不少溜须拍马的本事!” 封青越一本正经的拱手道:“郡主过奖!” “对了,上次岐王府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你呢!要不是你说动皇上前来,我怕是还不知道要被囚禁到几时呢!”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赫连燮之所以肯拖着病体过来,不是看了太子或者公主甚至是其他任何人的面子,而是应了封青越的乞求。 封青越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凤七寻轻笑了笑,继而表情严肃的问道:“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不是说以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片刻都离不开你吗?” 一提及赫连燮的身体,就连向来对自己的医术自信满满的封青越,都不禁敛去了轻松的神色,轻叹道:“……我这个太医,怕是要做到头了!” 凤七寻轻皱起了眉头,“你这话的意思是……皇上他?” 封青越点点头,出口的话语肯定了凤七寻的猜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皇上的……也就是在这一两日了!” “那皇上知道吗?” “嗯,皇上的身体,他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宴请群臣?你不会真的相信,皇上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庆贺什么瑞雪吧?” “当然不是……”凤七寻喃喃的说完,抬眸看向未央殿正中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男子。昔日的他杀伐决断,冷酷果敢,而今却仍是难逃命运的终点——死亡,原是这世间最公平不过的,无论你是布衣平民,还是王侯将相,最终都不过是累累白骨,一抔黄土。 赫连燮略显黯哑的嗓音遥遥响起,打断了凤七寻的思绪和感叹,也集中了殿内众人的注意力。 “朕今日设宴,除了想要万民同庆以贺天降瑞雪,还有就是……”他转而目光温和的看向坐在左手边的赫连煜,声音平静的道:“朕老了,这身体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是时候放手把江山和朝政交给下一代了!” “圣上何出此言?圣上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卧床了些时日,等到龙体安康,定然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呐!”殷丞相急忙起身奉承道。 “皇上英姿威武,何来老之一说呢?” “是啊,皇上不老!”其余的朝臣连声附和。 赫连燮摆摆手,“诸位爱卿不必安慰朕了,朕的身体如何,朕心里有数,所以趁着今日大家共聚一堂,朕想就此把皇位传给太子,不知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尽皆讶然,谁都没想到赫连燮竟然会就此提及传位一事,就连赫连煜亦是猛然看向他,一脸的错愕不已,“父…父皇……” 赫连焱则垂下了眸子,里面交错变换的锋芒让人看不分明,但是他藏在袖中紧握的双手,却彻彻底底暴露了他的愤怒和不甘。 “太子殿下胸怀韬略,秉性纯良,实乃帝位之不二人选,臣,无异议!”向来支持赫连煜的孙敬元率先道。 孙敬元一开口,支持赫连煜的其他朝臣也不甘落后,纷纷出言,表示赫连煜乃是一国储君,当朝太子,继承皇位是民心所向,再名正言顺不过。 赫连燮闻言连连点头,似乎很是满意朝臣们的回答。 这时,赫连焱悄悄对韩太师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的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皇上,正所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自古以来,传位于嫡长子再正常不过,然而为君之人既要统御万民,又必须能使四海臣服,太子殿下性情温良恭顺,但是勇猛果敢不足,怕是难当帝王之任!所以微臣斗胆举荐五皇子,望陛下考虑!” 随着韩太师的发言,依附于韩家的朝臣们则一个接一个的站了出来,不约而同的举荐赫连焱为新皇的人选。而随着举荐赫连焱的朝臣的人数增多,赫连燮的脸色却是愈发阴沉了下来,大抵是没想到那个甚少受到他重视的五皇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笼络了如此之多的朝臣。 他侧眸睨了一眼赫连焱,淡淡的道:“五皇子生母乃是宫婢,出身低微,难以继承大统!”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轻易地折了赫连焱的帝王梦。 蓦地一声冷笑传来,让包括赫连燮在内的众人皆皱起了眉头。 第565章 逼宫夺位 赫连燮皱眉瞧着突然冷笑不止的赫连焱,沉声叱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这般狂笑,是对朕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赫连焱止住笑声,抬眸望向端坐在龙椅上的赫连燮,勾唇道:“父皇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儿臣岂敢对父皇的决定有所不满?” “那你笑什么?” “儿臣么?儿臣是在笑自己!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蠢,笑自己的愚不可及!”赫连焱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面朝着赫连燮,“父皇,同样都是皇子,身上也同样流着赫连家的血,可是父皇怎么能如此偏颇呢?自打儿臣记事起,父皇眼里从来就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无论儿臣多么用心,多么努力,多么费尽心机的想要讨好父皇,想要得到父皇的重视,父皇都无动于衷。儿臣不甘心,儿臣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才得不到父皇的青睐,于是儿臣更加拼命的努力。如今论才能,论技艺,儿臣自问没有哪一点不及太子,父皇为什么还是连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儿臣呢?难道就因为……就因为儿臣的生母是宫婢?可是生母是什么人,并不由得儿臣选择啊!” 面对赫连焱的声声指控,赫连燮脸上浮现出些许愧色,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何为君臣?何为父子?你一直强调自己多么用心和努力的学习,居然还当面指责朕,你这么多年的人伦教义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指责朕有失公允,偏颇太子,那是因为你是皇子,而他是太子。你只看到了朕对他的重视,又何曾注意到朕对他的要求和严厉?” 他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七月酷暑,你们在湖边凉亭饮茶解暑的时候,太子在烈阳下练武射箭;隆冬腊月,你们在暖阁内燕舞莺歌,太子在藏书阁读史书习兵法——十数年如一日,他不曾叫过一声苦,不曾喊过一句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太子,有太子的责任!而你呢?身为皇子,不谨遵皇子的本分便也罢了,竟然还妄想不属于自己的帝位!” “不属于自己的帝位?”赫连焱霍然明白了,失望的道:“原来……父皇从来没打算把皇位传给除了太子以外的人!既然如此,父皇为什么还…还要询问朝臣的意见?” “只是询问一下而已——因为朕不想让朝臣和天下的百姓觉得朕是一个独断专行的君王。其实在朕的心里,太子是唯一有资格且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赫连燮残忍的道。 赫连焱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只是询问罢了……呵,只是询问罢了!”他蓦地抬眸,一瞬不瞬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冷笑道:“那父皇可知,朝臣们对儿臣的举荐,可不单单只是举荐而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赫连燮沉声问道,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意思就是……”赫连焱轻拍了一下手,转身看向未央宫殿外,声音极冷的道:“不管父皇中意的继位人选是谁,最终继承皇位的人都只能是儿臣!” 话音刚落,只见成群的身着盔甲的兵士手持武器,从未央宫外面涌了进来,而殿外长长的宫道上,仍有数之不尽的兵将蜂拥而来,同前去阻挡的禁卫军厮杀在了一起。喊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利器刺进皮肉的声音顿时充斥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一时间,未央宫里的朝臣及其家眷全都不安了起来,纷纷一脸恐惧的望着冷笑的赫连焱,以及高台之上满目震惊的赫连燮。后者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直直的跌坐回了龙椅上。 “父皇!”赫连煜大喊了一声,疾步上前,语气焦急的问道:“父皇,你怎么样?父皇!太医呢?太医!” 封青越见状急忙上前,一边替赫连燮诊脉,一边找出银针替他施针。赫连煜则站起身,面对着面目冷凝的赫连焱,厉声问道:“五弟,你私自调兵围宫,难道是想要造反不成?” 赫连焱勾唇一笑,“是又怎么样?既然父皇不肯把皇位传给我,那我只有抢过来了!”他转过身面对着殿内众人,朗声道:“诸位朝臣都是聪明人,只要你们肯归顺于我,并支持我登位,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否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时,赫连燮已经顺过起来了,并在封青越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指着赫连焱道:“逆子!逆子!你以为朕会这么轻易的让你把皇位抢走吗?禁军呢?禁军呢?还不快给朕拿下这个逆子!” 赫连燮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片刻过后,一个铠甲上染满鲜血的将士拼死进来了未央殿,高声喊道:“皇上…皇上,禁卫军死的死,降的降,已经无人可用……”话还没有说完,将士就被叛军一剑刺穿了胸膛,当场毙命了! “什…什么?!” 赫连燮紧抓住赫连煜的手,喃喃的道:“禁军…没了?不,朕还有守城军,朕还有离都的守城军呢!”说着,他便转头看向四皇子赫连岑,却发现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赫连焱身旁,“岑儿,你怎么…怎么会……” “对不起,父皇,良禽择木而栖,五弟和太子哥之间,儿臣只能择优而站了!” “你!你!你这是助纣为虐啊!”赫连燮一脸沉痛的大喊,继而猛咳了起来。 “父皇!”赫连煜上前轻拍着他的背,脸上的担忧愈盛。 赫连焱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剧烈咳嗽的赫连燮,声音森冷的道:“父皇,如今别说是皇宫了,就是整个离都,都已经尽在儿臣的掌控之下了!所以儿臣劝父皇,还是不要那么固执了,如果您现在改变主意,传位于儿臣,儿臣依旧让您安安稳稳的坐您的太上皇,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你这个狼子野心的逆子,公然逼宫不成,难道还想弑父夺位吗?”赫连燮目光愤怒的斥道。 赫连焱挑眉轻笑,“父皇可真是言重了,儿臣就算再不孝,也不会做出弑父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啊?儿臣顶多就是……”他顿了顿,视线缓缓移到赫连煜身上,幽幽的道:“……儿臣顶多也就是弑兄——只要太子哥死了,这皇位自然就是儿臣的了!” “你,噗——”赫连燮双眼一睁,蓦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直直的喷到了赫连焱身上。 第566章 大开杀戒 “父皇!”赫连煜大喊了一声,急忙扶住口吐鲜血的赫连燮,面色焦急且担忧。 “皇上!”朝臣们纷纷想要上前,却被赫连焱的近侍持剑挡在了阶下。 赫连燮急促的喘息着,浓重的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而他犹自怒目望着赫连焱,一脸狠绝的道:“乱臣贼子竟要登临天子之位,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赫连焱,就算朕其余的皇子全部死绝,哪怕要把这皇位禅让于朕的其他兄弟,甚至是外姓之人,朕也绝不会让你这个逆子登上皇位,祸国殃民!” 他缓缓抬起手,继而猛地落下。只见原本只站了两个宫娥的身后,倏然出现了一队身着银色铠甲的侍卫,他们手持利剑,面容冷肃,目光森然。 “银甲卫队听令,全力诛杀逆子赫连焱!”赫连燮一字一句的下令。 “遵命!” 银甲卫队得令后,利落且有序的持剑上前,速度极快朝着赫连焱袭了过去。与此同时,另有一对身着金色铠甲的卫队把赫连焱等人紧紧的护在了中央,神情戒备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早就料到赫连燮会派出银甲卫队,赫连焱不慌不忙的闪身到一旁,而原本涌到他身后的守城军则早已准备好弓箭,只待银甲卫队袭来之时,万箭齐发。 饶是银甲卫队身手了得,却也难以在密集的箭雨中向前行进半步,只能勉力维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卫队的将士已经死伤过半,未央殿中亦有不少人被乱箭射中,或直接毙命,或躺倒在地上痛哭哀嚎。 “住手。”赫连焱略一抬手,淡淡的下令。 身后的弓箭手立刻停止了动作。 因为许多人被误伤,所以弓箭手一停下动作,整个未央殿便乱了起来,有抱着被射中的妻儿痛哭的朝臣,也有女眷跪在中箭倒地的朝臣身旁,面露恐惧,不知所措的。臻儿把软剑收回腰间,回头看向被她护在身后的凤七寻,语气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没被伤到吧?” 凤七寻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面色突然变了变,“柒陌呢?” 臻儿也急忙四下搜寻,亦是没瞧见凤柒陌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刚才还在小姐身边呢?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呢?” 凤七寻心下一凛,“我去找他!” “小姐!”臻儿急忙拉住转身欲走的凤七寻,摇头道:“小姐是五皇子的眼中之钉,这时候切不可轻举妄动惹人注意啊!小王爷虽然冲动鲁莽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选择在关键时刻悄悄溜出去,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小姐还是先耐心等等吧!” 凤七寻沉吟片刻,觉得臻儿说的有理,便不再动作,静静地观察着事态的变化。 只见赫连焱勾唇一笑,阴险的冷笑在浑身鲜血的映衬下,显得狰狞而恐怖。 “诸位,不要说我不明事理,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在此之前,无论你们支持的人是谁,只要从这一刻开始选择支持我,我便可以既往不咎,并且在我即位后会委以要职。”赫连焱阴笑着张开双臂,挑眉道:“现在,可以开始选择了!”他目光轻转,幽幽的落在了手臂被射伤的孙敬元身上,表情极是温和的道:“孙大人,你是朝廷重臣,令尊又是三朝元老,太子太傅,你的话想必是极有分量的,不知道孙大人意下如何呢?” 孙敬元忍痛冷哼道:“在老夫的心中,大凛朝未来的帝君唯有太子一人,尔等不过乱臣贼子、狼子野心之辈,就算坐上了皇位,也不过是沐猴而冠,终难稳坐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柄利剑传胸而过,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爹!”孙敬元的女儿大叫一声,扑在了他的尸体上,而孙敬元的夫人早就在利剑刺穿他胸膛的时候,晕倒了过去。 赫连焱一把抽出带血的利剑,“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轻啐道:“不识抬举!”他极冷的眸光环视其余的朝臣,语带威胁的道:“还有谁?还有谁想要步这个老匹夫的后尘,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眼见赫连焱杀人如麻,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连稍稍有些骨气的朝臣,都选择噤声不语,更别提本就贪生怕死之人了! 这时,殿外突然燃起了一簇烟火,烟火快速的升至半空,绽放开了绮丽的色彩。而在烟火消弭的下一刻,一个身着藏青色锦衣的男子被守城的兵士押了进来,狠狠丢到了大殿中央的空地上。 “殿下,有人趁着末将们不注意,燃放烟火信号!” 从锦衣男子被带进来的那一刻,凤七寻已然认出来,他就是趁人不备偷溜出去的凤柒陌,整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柒陌,是柒陌!”她低喃着,作势就要拨开人群出去。 “小姐!”臻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摇着头劝说道:“小姐,不可轻举妄动!!” 凤七寻挣脱开她的手,难以置信的问道:“不可轻举妄动?臻儿,那可是柒陌,是我的亲弟弟啊!我怎么可能冷眼旁观?”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姐,此时你若是出去了,还有谁能够救小王爷呢?” 凤柒陌直视着臻儿的双眼,后者目光坚定恳切。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终是缓缓放松了紧握的拳头,转头把视线投向未央殿中央。 只见赫连焱缓步走到凤柒陌面前,屈身蹲在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逼他抬头看着自己,眯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凤家的小王爷,怪不得这么大的胆子!” 凤柒陌轻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五皇子过奖了!我凤柒陌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胆子大!你想逼宫夺位,我就偏偏不让你如了那个意!信号我已经放出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赫连焱目露赞赏的道:“呵,小王爷还真是视死如归啊!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马上杀了你的,因为我有比杀了你,更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说罢,他就站起身,阴冷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凤七寻身上,抬手吩咐道:“来人,把咱们离都城的第一美人——凤家的七寻郡主请上来!” 第567章 不屈服 一听到赫连焱要命人带凤七寻上来,凤柒陌脸上的镇定自若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害怕,甚至还有恐惧。他上前抓住赫连焱的锦袍下襟,目光愤恨的道:“赫连焱,你想要做什么?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你都冲我来好了,这不关我姐的事!” 赫连焱侧眸睨着一脸紧张的凤柒陌,勾唇冷笑道:“怎么?害怕了?小王爷刚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胆子大么?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呢?嗯?哈哈哈哈!”他朗声笑着,示意将士把凤七寻带过来。 瞧见四五个士兵走了过来,臻儿立刻拔出腰间软剑,挡在了凤七寻前面,厉声道:“只要有奴婢在,谁都别想动我们家小姐分毫!” 士兵见状顿住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拔出利剑,以臻儿为中心分散开来,欲伺机围攻她。 “臻儿,你让开!”凤七寻命令道。 臻儿态度坚决的道:“奴婢不让,奴婢答应过主上,就算是拼尽了这条命,也定当护得小姐周全!” 凤七寻轻叹了一声,抬手覆上她的肩膀,劝说道:“臻儿,单凭你一己之力,是保护不了我的,还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小姐!” “听我的!” 凤七寻眸光沉敛,淡淡的瞥了周围的士兵一眼,便从臻儿身后走了出来,缓步走到赫连焱面前。不过她并没有看赫连焱,而是径自弯身把凤柒陌拉了起来,语气威严的道:“男子汉大丈夫,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王以外,岂能轻易向人下跪?我们凤家的男儿,哪怕身有性命之危,亦不能没了骨气!” 凤柒陌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姐姐。” “啪啪啪!”响亮的鼓掌声传来,赫连焱阴狠的目光逡巡在凤七寻身上,语气却意外的多了几分赞赏,“真不愧是凤家的郡主,就连说话都自有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怪不得既能得到父皇的赏识,还能让太子和岐王一并倾心恋慕!” 凤七寻轻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 赫连焱心头顿时起了一股子无名火,恨声道:“凤七寻,你有什么可高傲的?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万人歆羡的岐王之妃吗?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弃妇,而且很快就要沦为阶下囚了,你凭什么还这么高傲?” “我高傲?呵,只有自觉低微的人,才会觉得别人高傲!”凤七寻睨着赫连焱,明艳的面庞上挂着从容的浅笑,“五皇子,就算我是弃妇,是阶下囚,我也始终可以高昂着头,因为我比你这个谋朝篡位,意图弑父杀兄的乱臣贼子,强一千一万倍!” “你!”赫连焱怒视着她,阴沉的眸子里迸射出了极深的杀意。不过很快,他又把那些杀意悉数藏匿在了眸底,表情得意的笑道:“我知道了,你不过是以为凤柒陌的求救信号发出去了,所以故意激怒我来拖延时间罢了!只可惜这一步我早就想到了,就算驻守离都附近城池的凤家军收到求救信号,他们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了!” “你说什么?”凤柒陌震惊的问,凤七寻亦是脸色微变。 赫连焱笑的愈发得意了,“哈哈哈哈,怎么?没想到吧?你以为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会胆敢逼宫夺位吗?”他转身看向被金甲卫队保护在中间的赫连燮等人,冷笑道:“父皇该不会也认为,儿臣的造反只是临时起意吧?” “难…难道…不是吗?”赫连燮声音断续的问。在此之前,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要传位的事情,更是特意交代过封青越,不准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体状况。如果有人问起,也只说是尚在治疗,但是已有好转。旁人是绝不可能想到,他会突然决定传位于太子的,除非……除非有人提前告了密! 他蓦地转头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余怀瑾,沉声道:“是你!” “没错!”赫连焱替余怀瑾作了回答,“是余公公派人传信给儿臣,说父皇打算把皇位传给太子!要不是余公公的传信,儿臣现在怕还是被蒙在鼓里呢!” “皇…皇上,老奴也是被逼无奈啊!”余怀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自打着耳光,“老奴该死,可是老奴真的不想那么早死啊!皇上!” “你!”赫连燮瞪视着余怀瑾,突然一把夺过金甲兵手中的剑,一剑刺进了余怀瑾的心脏。 “皇上饶……”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余怀瑾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鲜红的血在他身后氤氲开来。 “叛徒!叛徒!”赫连燮扔掉手中的剑,厉声喝道。 赫连焱挑眉道:“就这么死了?不过死了也好,不然就算他活着,我也不会让他活太久的,毕竟他能背叛别人,一样也能背叛我!” “五弟!”赫连煜突然出声唤住了转身欲走下玉阶的赫连焱,表情镇定的道:“你不就是想要皇位吗?你放过父皇,放过这些无辜的人,皇位——我让给你便是了!” 赫连焱转过身,目光惊奇的望着赫连煜,轻笑道:“让给我?太子哥可真是大方啊,一国之君的位子,说让就这么让出去了?呵…呵呵,那臣弟需不需要对太子哥感恩戴德呢?” 似是听不惯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语气,赫连煜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这皇位本来就应该属于我,何须你来让?你不就是想要保全凤七寻吗?不然你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凤七寻被我派人带出来了,你才说要把皇位让给我?嗯?” 赫连焱疾步走下玉阶,一把扯过凤七寻,把她推到了赫连煜面前。 “姐,赫连焱你干什么?”凤柒陌大叫着,正想要冲上前去,却被十数个士兵用剑指着,生生阻止了他的脚步。 “父皇,你瞧瞧,这就是你一心想要把他推上皇位的太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为了美人可以连江山都不要的蠢货!”赫连焱转而看向眉眼倨傲的凤七寻,眯眼道:“不过也难怪,像凤七寻这般姿色倾世的女子,有的是大把的男人甘愿拜倒在她的裙裾之下。用一条性命换取和美人的一夜风流,倒也划算!” “赫连焱,你放开七寻,你放开她!”赫连煜沉声道。 赫连焱攥紧了凤七寻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挑起她尖削的下巴,冷笑道:“太子哥心疼了?我不过碰了她一下,你就心疼了,那要是……”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他笑的愈发阴毒了起来。 “拿开你的脏手!”蓦地一道极冷的声音从未央殿外传了进来。 第568章 局势扭转 几乎是在冷硬的声线传来的同时,未央殿内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殿门,只见密密匝匝的守城军纷纷向两侧闪开,在中央留出了一条两米左右的路,黑衣墨发的男子裹挟着殿外漫天的风雪,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冷峻的容颜上是比隆冬更寒彻入骨的冷! “岐王!是岐王爷!”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语气中有掩藏不住的欣喜。 赫连燮在赫连煜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目露希望的看向逆光中缓步走来的男子。不过联想到赫连沣离开京师的理由,他又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赫连沣此时此刻到来,究竟是福还是祸? “真的是岐王!他不是回邕南封地了吗?”韩太师身旁的官员面有忧色的问他。 “不用你提醒,老夫不是瞎子,自己能看得到!”韩太师没好气的回答,继而缓步走到赫连焱身后,低声道:“来者不善,岐王爷这时候出现,怕是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赫连焱不在意的笑笑,一脸自信的说:“放心吧!岐王叔和太子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无论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不是来帮助太子的,就妨碍不了我们!”说罢,他就抬眼望向站定在大殿中央的赫连沣,语气平静的道:“侄儿还以为岐王叔已经回邕南了呢!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瞧见赫连沣走近,凤柒陌顾不上对着他的利剑,冲着前者大声喊道:“姐夫,你救救我姐啊!救救我姐!姐夫!” 赫连焱见状冷笑了一声,“小王爷,你似乎求错人了吧?凤七寻如今不过是一个弃妇,和岐王叔还有岐王府没有半点关系!与其求岐王叔,你倒不如求求我,没准儿我还会大发慈悲,饶了凤七寻一命,毕竟这么天姿国色的美人儿,死了倒也真是可惜呢!” “赫连焱,你别太嚣张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姐夫不会弃我姐于不顾的!”凤柒陌争辩道。 “是么?”赫连焱用力的扯过凤七寻,逼她看向殿中央眉目冷峻的男子,轻笑道:“岐王叔,您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凤七寻回来的吧?早说嘛,侄儿肯定会派人马不停蹄的把她送去您邕南的府邸,何劳岐王叔您亲自跑一趟呢?” 赫连沣狭长的眸光,幽幽的落在了凤七寻被攫住的皓腕上,不禁眸色一沉。 赫连焱还在兀自得意,抬眸间却瞧见原本站在未央殿中间的赫连沣瞬间消失了,而下一刻,赫连沣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声音极冷的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拿开你的脏手!” 赫连焱只觉胸前一疼,竟是被赫连沣一掌击在了前胸,瞬时间倒飞了出去,而原本被他钳制住的凤七寻则被赫连沣牢牢的锁在了怀里,犹如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他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殿下!”近侍们纷纷上前,扶起摔倒在地,口吐鲜血的赫连焱。 “滚开!”赫连焱暴喝了一声,一把推开扶着他的近侍,目光森冷的睇着赫连沣,“岐王叔,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分明说过再不会干涉夺嫡之争……” “我的确那么说过!”赫连沣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没有说过会容忍你的谋朝篡位,更没有说过允许你碰我的女人!赫连焱,你不该触及我的底线!” 赫连焱生平最厌恶的,莫过于有人高高在上的指责他,而赫连沣的话无疑刺激了他敏感而又脆弱的自尊心。他蓦地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收住笑声,冷冷的望着不可一世的赫连沣。 “底线?岐王叔,侄儿敬重你,才尊称你一声岐王叔!你看看如今的情况,离都在我的控制之中,皇宫更在我的掌控之下,我才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连父皇怕是都要忌惮我几分,王叔你为了一个女人公然指责我,还真是不明智呢!” 赫连沣收紧了放在凤七寻腰间的手臂,眸光嘲弄的冷笑道:“呵,赫连焱,你当真以为,整个皇宫乃至离都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很清楚不是吗?以我多年征战的经验,你莫不是以为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孤身犯险吗?”赫连沣挑眉道。 赫连焱不禁后退了一步,“你的意思是?不,不会的,你离开离都不过半月的时间,就算足够赶回邕南,也绝对来不及带兵勤王,更何况如果有你带了援军进京,我不会事先一点风声都得不到的!你一定是在诳我!” 赫连沣不动声色的把凤七寻护在了身后,漫不经心的道:“谁说我是从邕南带兵过来了?自从上次我驻兵离都城外,那些暗中从邕南调过来的驻军,就不曾撤出离都附近,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赫连焱,两万守城军和邕南的五万兵将相对抗,就算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谁才是胜者不是吗?” 明明刚才还是稳操胜券的人,这一刻却好似大势已去,赫连焱摇头否认道:“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 “等到邕南的五万驻军攻入皇宫,届时你自然会相信!赫连焱,束手就擒吧!皇兄应该会看在你是他亲生儿子的份儿上,留你一个全尸!” “束手就擒?你让我束手就擒?”赫连焱突然仰天长笑,继而目光阴冷的道:“我在谋划夺位的时候,就没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如今功成也好,兵败也罢,我都绝不后悔!不过岐王叔,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现在皇宫还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们当我的垫背!” 说罢,他便缓缓后退至守城军身后,唇角轻勾的下令道:“弓箭手准备,我要让他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话音一落,未央殿里的所有人都四处逃窜起来,纷纷找掩体遮挡,就连金甲卫队都挡在了赫连燮等人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筑成了一道人墙。只有赫连沣纹丝不动,睨着赫连焱的双目中泛着不屑的冷芒。 赫连焱这才发现,他身后的军队在听到命令后,竟然没有一丝动作!!! 第569章 皇上驾崩 察觉到异样的赫连焱缓缓转过身,望着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士兵,沉声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我的命令吗?我让你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任凭他如何咆哮,士兵们仍旧不为所动。 赫连焱喘息着,转头找寻着守城军的统领——四皇子赫连岑。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赫连岑已经垂首站到了赫连煜身旁。 他推开面前的近侍,踉跄的上前,难以置信的唤道:“四哥!四哥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支持我的吗?我们不是…联盟了吗?你明明……” 赫连焱摇着头,突然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他环视四周,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很陌生,所有人的表情里都是轻蔑和嘲弄,他们在用一种看跳梁小丑的目光在看着他。 “骗局!一切都是骗局!骗局!”他失声狂笑道,继而摇晃着站起身来,脚步匆忙的想要冲出未央殿,“不,我没有失败!我没有失败!我还有机会!”他要去找屯兵离都城外的徐将军和郭将军,他们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将领,他们绝不会背叛他! “我还会东山再起的,我会东山再起!”赫连焱喃喃着,用力推开了两旁的兵士。 瞧着仓惶欲逃的赫连焱,赫连燮冷声下令道:“皇五子赫连焱忤逆不孝,犯上作乱,天理不容。来人,把他押入天牢,稍后发落!” “是!”金甲卫队听令,不由分说的上前,把来不及挣扎的赫连焱制住并带了下去。 赫连焱一被带走,原本支持他的朝臣们全都惴惴不安了起来,韩太师更是立刻跪了下来,跪爬到赫连燮脚边道:“皇上,皇上饶命啊!老臣也是逼不得已的,求皇上开恩呐!皇上!” “逼不得已?哼!朕看你是相当国丈想疯了!居然助纣为虐,纵容如此逆子篡位谋逆,朕留你不得!” “皇上饶命!老臣是一时糊涂,老臣愿意将功折罪,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韩太师不停地磕头求饶。 “好啊,你想怎么将功折罪?” “老臣…老臣知道暗中支持五…赫连焱的武将都有谁,老臣愿意把名单写出来,助皇上除掉心怀不轨之人!还望皇上开恩!”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来人!把韩太师带到偏殿,给他备好笔墨纸砚,他若是还敢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其余人等,押入天牢待审!”赫连燮沉声下令道。 “遵命!” 眼看着一场祸乱宫廷的谋逆告一段落,赫连燮强撑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直挺挺的向后栽倒了过去。赫连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皱着眉头道:“皇兄,皇兄你没事吧!都是臣弟救驾来迟!” 赫连燮摆摆手,勉强开口道:“不怪你,这次事出突然,你能赶过来已实属不易,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朝堂倾覆,朕怕是到了地下,也无颜去见赫连家的列祖列宗啊!”他转而看向同样一脸担忧的赫连煜,“煜儿,这大凛的江山,朕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朕失望!” “父皇…儿臣……” “朕是真的累了……”赫连燮说着,便缓缓闭上了双眼,紧抓着赫连煜的手也徐徐垂了下来。 “父皇——”赫连煜撕心裂肺的喊道。 “皇上!”未央殿内的人纷纷跪了下来。 凤七寻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紧抓着赫连沣的手臂。后者轻拍了拍她的手,眸光温和且带着安抚。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封青越,只见封青越缓缓摇了摇头。 赫连燮的身体本就孱弱不堪,如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已是精疲力竭,回天乏术了! 赫连沣轻覆上赫连煜的肩膀,语气沉重的道:“煜儿,皇兄虽然去了,但是你不能倒下。如今谋乱初平,大凛朝不能没有做主的人!” 赫连煜缓缓抬起头,对上他坚韧的眸光,重重点了点头,命令道:“来人,把皇上抬去泰安殿,朝局稳定之前不发丧。” “是!”仕官领命上前,小心的抬起赫连燮的尸体,在金甲卫队的护送下离开了未央殿。 赫连煜走到玉阶前,望着未央殿中皆有死伤的朝臣及其家眷,面上表情莫名。 赫连沣率先跪了下来,高呼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亦反应过来,纷纷下跪叩首,高声喊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眸中已经一派凌然,“平身!” “谢皇上!” 赫连煜命人厚葬了孙敬元及其他几位殒命的朝臣,并给予他们的家眷照顾和抚恤,又命人把受伤的官员和家眷各自送回府上,最后封了未央宫。 十日之后,追随赫连焱的武将或被逮捕回京,或者被当场击杀,支持他的文官也依据罪行轻重或抄家流放,或满门抄斩。韩太师虽然想要将功补过,但是功不抵过,太师一职被免去,贬为庶民,且被驱逐出京,历代子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一切都平定了之后,才放出了先皇驾崩的消息,顿时举国皆哀。然后新皇即位,除去重大罪行犯外,其余一律赦免,同时免去一年的赋税徭役,以示君恩。 凤七寻想,自己大抵是与这天牢有缘吧,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这里。第一次是来探看凤九夜,第二次是身陷此地,而这第三次则是……她站在阴暗的牢房外,冷眼睨着身穿囚服,狼狈至极的男子。他的头发凌乱如草,四肢被孩童手臂般粗细的铁链锁在了墙壁里,两只圆睁着的眼睛里,闪烁着猩红色的嗜血光芒。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滚出去!滚出去!”赫连焱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经过这些时日的思考,他早就想明白了,一切看似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实则是在凤七寻的操控之下——赫连岑的示好,同赫连沣的不和,全都是她的计谋!怪只怪他太自大,也太掉以轻心,这才着了凤七寻的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拜你所赐!我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他厉声吼道。 凤七寻勾唇冷笑,眼神轻蔑的道:“看来五皇子想明白了呢!还不算太笨嘛!对,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包括你的心腹被杀,你精心培养的死士被灭,还有你想要荣登帝位的千秋大梦一朝醒,甚至是你如今被困天牢的狼狈之相,都是我精心策划的,只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570章 大仇得报 天牢阴森,昏黄的烛芒下,凤七寻的表情并不能看得分明,但是她身上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怨憎的气息,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呵……” 凤七寻突兀的冷笑着,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就连樱色的唇都仿佛染上了嗜血的红。她蓦地抬眸,森冷的眸光如鬼魅般幽幽的锁定在了赫连焱的身上,一字一顿的道:“因为——我、恨、你!” 对,就是恨,侵入血液的恨,跗骨入髓的恨,绵延了两世的无法消弭的恨。 赫连焱有些莫名所以,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泯灭人性的事情,竟然凤七寻对他产生了如此滔天的恨意。不,应该说凤七寻的恨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几乎在他们初次见面,她就对他怀有浓浓的敌意,她眸中的厌恶和愤恨,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带着历史和隔世的尘嚣,降临到了无辜的他的身上。 “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赫连焱咬牙切齿的道。 凤七寻失声笑道:“是啊,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史无前例的疯子!其实最初我是一个傻子,后来傻够了,便被逼疯了!而且是被你逼疯的!”她睨着被困囚牢的赫连焱,笑声诡异的说:“赫连焱,你到死都不会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恨你,而我也不打算告诉你原因——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不过到了九泉之下,你应该会明白吧!” 明白她曾经为了所谓的爱,傻傻付出的几年;明白她惨遭胞妹和丈夫的双重背叛,最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痛楚;明白她痛失亲生儿子后的绝望,还有含恨而终……那些记忆和痛苦的画面仿佛被掩埋了许久,如今重新翻找出来,虽然恍若隔世,但是依旧疼痛如昨。 凤七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闭眼睁眼之间,眸中的愤恨和怨憎逐渐烟消云散。她一直渴望的是毁掉赫连焱的帝王们,是夺走他的千秋大业,是看着他身陷牢笼,不得善终。可是如今一切如她所愿,她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和释然,反而觉得愈发空洞了起来。 失魂落魄的走出天牢,一眼便看到了马车旁长身玉立的男子。他身着湖绿色的锦袍,外罩了鸦青色的罩衫,罩衫上祥云和麒麟的图案煞是眼熟,竟是凤七寻亲手缝制的那一件。 瞧见她表情异样的出来,赫连沣只是疾步上前,用力的把她拥进了怀里,而对于天牢中发生的一切只字未问。他轻嗅着她熟悉的味道,眷恋无比的道:“你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煎熬吗?明明是最心爱的女子,明明恨不得嵌入身体里,却还要要装作形同陌路甚至是互相厌恶和敌对,七寻,你这哪里是为了报复赫连焱,你这分明是在惩罚和折磨我啊!” 凤七寻倚靠他的怀里,莫名安心的道:“让你这么辛苦……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永远都不要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赫连沣捧起她的脸,目光深情的仿佛能够溺出水来,“如果你当真觉得抱歉,就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要再经受和你的分离,更不想再去体会你的决绝,尽管我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我还是好痛苦!” 天知道凤七寻在岐王府门外割发断情的时候,他真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的把她拥在怀中,告诉她不演了,不要再演下去了,他快要被折磨得疯了!可是一看到女子认真而又坚定的脸,他便又不忍心破坏她精心的策划了! 凤七寻点点头,“嗯,最后一次了!”赫连焱马上就会被处以极刑,她的仇终于得报了,她的恨和怨也该终结了。 平稳的脚步声悠然传来,是身着靛青色龙袍的赫连煜。他遥遥望着相拥的男子,唇边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消散在了隆冬的寒风里。 “皇上——” 驾到两个字还未出口,就被男子微抬起的手臂阻隔住了,饶是如此,他的到来还是影响了两人温情脉脉的氛围。 “参见皇上!”两人齐齐行礼。 赫连煜虚扶了一下,语气极是温和客气,“王叔不必多礼,此次平定五弟的叛乱,岐王叔功不可没,日后见朕可以不用行礼。” “皇上严重了,忠君卫国乃是人臣本分,岂敢邀功请赏,更何况君是君,臣是臣,无论何时都不能乱了规矩!” 赫连煜面上的表情一僵,勉强的笑了笑,“王叔说的是,是朕考虑不周了!”他的目光轻转,不经意的落在了低眉浅笑的凤七寻身上,很快又转移了开来,淡淡的道:“冬日天寒,你们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早些出宫回府吧!” “臣告退!” 赫连沣躬身行了一礼,扶着凤七寻上了马车,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藏青色的马车在漫天的白雪中扬鞭而去,面容清贵的帝王面对着离开的马车伫立良久,修长的背影恁的凄凉和萧索。 “皇上……”小安子小心的唤了一声。 赫连煜缓缓收回目光,轻皱的眉头流泻出了无限惆怅,“小安子,你说,朕现在都已经是皇上了,怎么还是拿她无可奈何呢?” 似是并不想得到任何回答,他问出这句话以后,便轻叹了一声,缓步走进了天牢。 回岐王府的路上,凤七寻问出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疑问,“你该不会是早就和柒陌串通好了吧?不然赫连焱举兵造反的那日,你怎么会来的那么及时呢?”她原也和赫连焱想的一样,以为凤柒陌偷溜出未央宫,所燃的是向周边城池的凤家军的求救信号,现在细细想来,凤家军那里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反倒是赫连沣紧接着来救驾了,不得不让人心生疑窦。 赫连沣狡黠的一笑,“你觉得呢?如果没个暗线,我怎么放心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么给留在离都了呢?” “可是怎么会是柒陌呢?”凤七寻怎么都想不到,凤柒陌那个愣头青一样的混小子,不是还因为她被赫连沣囚禁的事情,而信誓旦旦的说和赫连沣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赫连沣的小奸细了呢? 赫连沣摩挲着下巴,轻描淡写的道:“他呀,想要替你雪耻,半夜潜入王府想要刺杀我来着,我也是没办法,只好对他和盘托出了,谁知到他居然自告奋勇,说要当我的内线……” “你说什么?”凤七寻哭笑不得的问,“柒陌去刺杀你?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571章 离开的打算 听着凤七寻一连串的问句,赫连沣宠溺的挑起她的一绺秀发把玩着,振振有词的说:“也就是在我离开离都的前一晚,柒陌一个人偷偷潜进了岐王府,摸黑来到了我的寝殿,说是我羞辱了你,要和我决一死战!”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倒是想告诉你来着,可是在外人的眼里,我们正在冷战,而且你也没有来送我,我根本没机会告诉你啊!至于柒陌……他是铁定不会把这件丢脸的事情说出去的,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凤七寻握紧了拳头,沉声道:“这个混小子,真是什么祸都敢闯,幸亏我们只是在演戏,不然可没他好果子吃!” 赫连沣轻笑了笑,伸出猿臂把她揽进了怀里,不由得腹诽道:幸亏凤柒陌是他的小舅子,不然就凭凤家小王爷这个一根筋的脑袋,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响起了臻儿恭敬的声音,“王爷,王府到了!” 赫连沣率先下了马车,继而转过身,向凤七寻伸出了一只大手。后者抓住他的手,刚一跳下马车,就瞧见了恭候在岐王府门外的两排下人。他们一见到她从马车中出来,立刻恭敬地鞠了个躬,高声喊道:“恭迎王妃回府!” 凤七寻下意识的看向面色淡然的赫连沣,不解的问:“这是做什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宣布和我一刀两断之后,离都有不少的达官贵人都想着上雍王府向你提亲。我这么做既让府里的人明白,你才是岐王府的女主人,又能让那些垂涎你的男人们清楚,你——凤七寻,只能是我赫连沣的女人!”赫连沣语气霸道的说。 凤七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幼稚!”继而大步向王府里走去。 赫连沣宠溺的一笑,疾步追上面带羞怯的女子,“随便你怎么说,总之我是不能忍受别的男人觊觎我的女人!”说罢,他便趁着凤七寻没注意,突然拦腰抱起了她,径直走进了寝殿的内室,顺便命人关上了殿门。 凤七寻轻抵着他的胸膛,甚是不安的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赫连沣把她放到了锦榻上,大手轻抚上她细腻的面颊,笑容极是魅惑的道:“夫妻两人同处一室,除了那件事,还能做什么呢?嗯?” 凤七寻的俏脸立刻蒙上了一层殷红,别开眼道:“现在可是青天白日的……” “青天白日又怎么了?我可是王爷,这里是我的府邸,我看谁敢说什么!”他先是语气强势的说完,接着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极是委屈的道:“再说了,我都多久没碰你了,你不知道强忍着欲望不能发泄,对男子尤其是我这个年纪的男子来说,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情么?” “是吗?凤七寻一脸怀疑的问。 赫连沣点了点头,继而俯身凑到她耳畔,温热的呼吸萦绕中男子的声音低沉且悦耳,“七寻,我想要孩子了,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孩子?” 凤七寻抬眸,对上了男子点漆般的双眸,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敏安的小脸,那般粉雕玉琢的人儿,却因为生有重瞳而被污为妖星临世,最终一把焚天烈焰,使他葬身火海。敏安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又回荡在耳畔,一声声敲击着她的耳膜,令她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注意到她的异样,赫连沣用食指轻点了点她蹙起的额头,目光包容的道:“你若不愿便罢了,你还年轻,或许还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娘亲!” 凤七寻抓住他的手,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不愿意,我想为你生一个孩子,我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小七!”赫连沣动情的轻唤,俯身吻上了她娇嫩的唇,大手同时也攀上她的身。 一番温存过后,凤七寻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樱红色的唇瓣微张,纤长的睫毛卷曲而挺翘,面色泛着经过滋润后的绯红,端的是魅惑且诱人。 赫连沣就这么睇着她,大手摩挲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薄唇微扬起了极浅的笑。 夕阳西陲的时候,凤七寻嘤咛了一声,醒了过来。睁开迷离的双眸,朦胧间瞧见了身旁薄唇含笑的男子,嗓音慵懒的道:“你怎么没睡呀?” 赫连沣把锦被向上拽了拽,盖住了女子露在外面的香肩,轻笑着道:“我看着你睡,就心满意足了!” “傻瓜!”凤七寻微嗔了一下,打了个哈欠,向赫连沣的怀里缩了缩,复又合上了双眼。 “我们回邕南吧!”赫连沣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凤七寻伸手环住他的健腰,似是漫不经心的调侃道:“怎么?王爷莫不是舍不得那些被你遣回邕南的美妾了?也是,那一个个都如花似玉的,可不是说舍弃就能……啊——”她话还没说完,就突兀的尖叫了一声,竟是某人偷袭了她一下。 “赫连沣,你这个登徒子!”她双颊通红的斥道。 赫连沣挑了挑眉,故作无辜的道:“我是闻到了一股子醋酸味,担心你又没安全感了,所以才急切的想要向你证明一下的!” “证明?证明什么呀?”凤七寻一头雾水的道。 赫连沣一个翻身将她覆在了身下,笑容戏谑的道:“自然是证明我只碰你一人,除了你,旁的女子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要不是做戏需要,他才懒得应付那些个莺莺燕燕呢!任其他的女子如何千娇百媚,他心里始终只有凤七寻一人! 凤七寻被他的情话说动了,不由得咬着下唇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回邕南?” “我回邕南,是因为我想远离朝堂。离都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和向往的了,等到新皇的登基大典结束,等到柒陌和茜儿的婚事定下来,我们就远离京都,远离这个权力和欲望的忠心,同时也远离无止境的争夺和杀伐!”他轻吻了一下凤七寻的手,眸光淡然的道:“相信我,邕南虽然偏远,却是一个极其安宁祥和的地方,你会爱上那里的!” 凤七寻点点头,“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赫连沣轻笑着揽她入怀,将眉宇之间的一丝担忧掩在了眸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带凤七寻离开,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轻易的事情! 第572章 巧遇媚姬 一直以来,凤七寻似乎都在忙于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才恍然,作为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她复杂而艰险的经历好像和本该拥有的单纯而美好的生活脱节已久。打开衣柜,里面除了出席重要饮宴的盛装,便是颜色单调的霜色和浅粉,搭配她一以贯之的薄施脂粉,使她看起来永远像一株素净的白梅,高洁而傲骨。 一旁的臻儿略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抱怨道:“瞧瞧这一整个柜子的衣服,知道的是属于岐王爷的正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准备遁入空门的千金小姐的衣柜子呢!小姐,你也别嫌弃奴婢话多,你现如今都是岐王妃了,好歹也要有那么几件华贵雍容些的衣服和首饰,才好不失了咱们王府和王爷的脸面。” “我穿着打扮素雅了些,难不成就丢了岐王爷的脸?”凤七寻故作不悦的挑眉反问。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仔细一想,臻儿说的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每每同朝臣家的女眷赏玩的时候,别人都是大红大绿的艳色,唯有她着了月白织锦长裙,发髻上也不见什么华丽的头饰,在一群莺燕中甚是格格不入。不认识她的男子,莫不以为她还是待字闺中、尚未婚娶的千金娇女,纷纷示好表意。 “也罢,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那不如趁着今日日光大好,你陪我上街上走走,顺便买一些衣服或者缎子……”凤七寻思忖道。 “好啊好啊!”臻儿立刻举双手赞成,喜形于色的建议道:“小姐,奴婢听说明月楼最近新进了一批做工精致的玉饰,咱们先去那里瞧瞧,可好?” 凤七寻微眯起了眼,“听说?听谁说的?” 在她锐利目光的探究下,臻儿小心的咽了一口唾沫,讪讪的笑了笑,“没谁呀……就是偶尔上街的时候,听擦肩而过的路人议论的……” 瞧着她那支支吾吾的模样,凤七寻就猜到其中有鬼。 “是王爷交代的吧?让你带我去明月楼看看首饰。这才成亲多少时日啊,怎么?他都已经看腻了我这般素净的模样了?也是,就算我是一株淡雅的白兰,看得时间久了,终究会变成他衣襟前的一粒白米饭,哪里及得上眉心朱砂痣般鲜红而妖冶的红玫瑰啊!”女子故作戚戚的说,顺便还摆出了一副哀伤的姿态,让臻儿恁的心中一阵忐忑。 “小姐,你要是这么想,可真就冤枉王爷了!你是白玉兰也好,红玫瑰也罢,王爷都是喜欢你到骨子里的。只不过小姐身为岐王妃,总要被迫应付一些夫人小姐们,王爷是担心你打扮的太过素净了,会被人轻视了去,这才吩咐奴婢旁敲侧击的说上两句。” 似是担心凤七寻不会相信,臻儿又补充道:“要不是担心买回来的衣服首饰不合小姐心意,王爷早就派人整箱成摞的往府上送了!所以小姐还是亲自去挑挑看……” “好了,瞧你那急切解释的样子,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把我的话当真了?”凤七寻含笑打断了臻儿的喋喋不休,抬脚向门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儿?” 凤七寻回过头,“不是说去明月楼挑首饰吗?那就快些去吧!免得去晚了,好看的首饰都让别人给买去了!” “是是是,小姐说的极是!”臻儿连连应声,忙不迭的追了上去。不过她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明月楼是王爷的,王爷要是不发话,谁敢私自把留给王妃的首饰卖出去啊?找死嘛不是? 奢华气派的明月楼前,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倾城绝艳的姿容在过往路人和楼内顾客的眼中,绽放出了惊艳的华彩。 “夫人来了!”明月楼的掌柜急忙迎了上来,笑容可掬的问候道。 凤七寻轻颔首,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楼里新进了一批上等的首饰?” “是的,都是从西域和波斯送来的,样式极是特别,做工也很精致。主人特意吩咐过了,说等夫人挑过了,再将剩余的摆上柜台售卖。首饰都在四楼,夫人请随老奴来!”掌柜说罢,便在前面引路。 凤七寻随着他向楼梯处走去,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注意到一大群顾客乱糟糟的聚集在中央的位置。其中以男子居多,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表情,情绪高昂的叫嚷着什么。 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看出了凤七寻的疑惑,掌柜的耐心的解释道:“这是明月楼新想出来的售卖玉饰玉器的法子——让年轻貌美的女子带上玉饰,或者手捧玉器在台子上展示给顾客看,要比把玉器和玉饰摆在柜台上更一目了然。” 凤七寻赞赏的点点头,“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掌柜的伸手一指台上面容妖娆、身段婀娜的女子,“就是她——媚娆!” “小姐,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臻儿皱起眉头问道。 凤七寻亦是眉头微皱,因为此刻在台上漫舞如蛇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和她在皇宫里有过数面之缘的媚姬。只是彼时的媚姬更加摄人心魂,偎在赫连焱的身旁,轻言浅笑,眸底生花。 赫连焱的谋乱一平,景华宫内上至宠姬美妾,下至仕官宫娥,无一不受到牵连。可是反观这个媚姬,巧笑嫣然间不见半分悲伤之色,似是没受到任何波及。凤七寻不由得眯起了眼,心中顿生疑惑。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凌厉,犹如实质,媚娆下意识的看向了这里。在瞧见手扶楼梯栏杆的凤七寻后,她轻笑着把手中的玉器交给了一旁的侍女,款款的走上前来,盈盈一拜道:“媚儿见过王妃娘娘,娘娘贵安!” 凤七寻的眸光逡巡在女子冶艳的容颜上,淡声说:“既非宫中,媚姬不必多礼!” 媚娆起身,樱红色的唇缱绻出了波光潋滟的笑,“既然不是在宫中,媚儿也不再是五皇子的宠姬,娘娘还是唤媚儿名姓吧!” 凤七寻轻点头,“媚儿姑娘,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媚儿姑娘指教。” “指教不敢当,娘娘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媚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姑娘请移步楼上一叙!” “娘娘请!” 第573章 天罚之刑 明月楼的四楼是私人场所,包括顾客和小厮等外人一律不得入内。此时,四楼临街的雅舍内,凤七寻和媚娆相对而坐。不等凤七寻问出口,后者就浅笑道:“娘娘是想问,媚儿是否是王爷的属下,对吗?”她莞尔一笑,眸光淡然的自答道:“是,媚儿正是王爷的属下,而且是祭月阁密不外传的奸细组成员。我奉命潜伏在赫连焱身边,这一潜伏就是五年。呵,我还以为自己会以宠姬之名,在赫连焱身边待一辈子呢,没想到终于派上了用场!” “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很不想待在赫连焱身边?” 在凤七寻的印象里,赫连焱是一个极会蛊惑女子的人。只要是他有心想要讨好的女子,没有谁不是死心塌地待在他身边的,所以他才会有浪荡皇子的称号。 媚娆闻言,妩媚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温情缱绻的眸光也阴狠了起来,“待在他身边?呵,陪在他身边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恨不得杀了他!” 凤七寻蹙起了眉头,媚娆眼中翻涌的恨意,她再熟悉不过。 “你,恨他?” “是,我恨他!”媚娆咬牙切齿的道:“娘娘以为,赫连焱的夺位之心是近两年才有的吗?不是的,他是一直以来都觊觎着皇位的!他为了得到皇位,可以不择手段的杀害任何人,可以让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家破人亡……” 凤七寻隐约觉得,媚娆潜伏多年的背后,一定有着莫大的不为人知的隐情和痛楚。 “其实,媚娆不过是一个化名,我的真名叫楚颖,是陇西知府楚显泽的独女。家父为人正直,为官更是公正廉洁。皇上隆恩,升任家父为户部侍郎,并命家父择日进京赴任。圣旨宣布后,赫连焱便派人前来拉拢家父,可是家父素来不涉党争,于是几次三番的把前来送礼劝说的谋士拒之门外。” “赫连焱极是爱面子,令尊的这种行为一定惹恼了他罢!”凤七寻淡淡的道。 媚娆的眸中氤氲开雾气,声音亦是哽咽了起来,“是啊,前来劝说的谋士败兴而归,我们都以为他们会就此作罢,却不曾想在家父奉命赴任的路上,竟遭遇了强盗抢劫,钱财尽失不说,家父和家母还有随行的一干下人被尽皆屠戮。我在奄奄一息之际,被恰巧路过的修罗司所救,有幸保住了一条残命。那时我便发誓,今生今世,我一定要杀了赫连焱,用他的血来祭奠我父母的亡灵!” 凤七寻轻覆上媚娆握紧成拳的手,语气温和的安慰道:“你已经做到了,是时候放过自己了!”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不说并不代表她是一张白纸,而只能证明她比任何人都埋藏的更深更重。 亲眼见到父母被杀,为报家仇忍辱负重,在最恨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怪不得她如今都不肯叫回原来的姓名,大抵是觉得自己终是配不上楚颖二字了吧! 窗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喧闹,透过半开的雕花窗往外一看,竟是押解着赫连焱的囚车缓缓通过。囚车里是身着囚服、形容狼狈的赫连焱,蓬乱的头发和沧桑的面容早已没了身为皇子的贵胄之气,只是那双下垂的眸子里还兀自泛着阴冷的光芒。 囚车两旁是手持刀戟,表情严肃而凝重的将士,再往外就是围观的百姓了。他们一边打量着经过的囚车,一边小声的议论着囚犯的身份。不了解内情的人对赫连焱指指点点,了解内情的人则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炫耀似的讲述着事情的原委曲折,引得周围的百姓一阵阵惊叹,就连看向赫连焱的眼神也变得愤慨了。 凤七寻睨着蓬头垢面的赫连焱,更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成王败寇”,输了,你就算是天潢贵胄,也照样任人唾骂和不齿。 似乎察觉到凤七寻的目光,赫连焱蓦的抬头望向了楼上,不期然的对上了女子饱含嘲弄的双眸,眼中顿时泛起了猩红的色彩。只可惜无论他怎么挣扎,终究不过是困兽之斗,死亡在所难免。 媚娆擎着杯盏倚在窗前,满是恨意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同样忌恨的赫连焱,握紧的右手恨不得把茶杯捏碎成沫。蓦的,她眉眼轻盈的一笑,幽幽的道:“娘娘可知,皇上要将作乱的五皇子,处以何种极刑?” 凤七寻抬眸望向巧笑倩兮的女子。 时至今日,她知道的也不过是赫连煜会将赫连焱处以极刑,至于是何种刑罚,他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似乎是有意隐瞒她,而不单单是为了卖关子。直觉告诉她,赫连焱绝不会死得太过轻松——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甘愿把赫连焱交给赫连煜处置。 看出了她面上的疑惑,媚娆垂眸轻笑,薄唇微启,吐出了两个分量极重的字——“天罚”。 天罚!!! 凤七寻心下陡然一惊。 天罚是大凛朝最残酷的刑罚,只有世间之最奸邪险恶之人,才会被处以天罚之刑。天罚,顾名思义,就是让上天来惩罚罪犯,具体来说就是把犯罪之人用绳子缚住,吊在极高的悬崖边,让盘旋在空中的饿鹰或秃鹫争相啄食。刑犯最后的结果,要么是绳子经过风吹日晒断裂,掉落悬崖而死,要么就是被鹰鹫活生生啄死,无论是哪一种,刑犯都是死无全尸! 由于天罚太过残忍和血腥,所以轻易不会使用,数百年来也不过就一人被施以了此刑。那是大凛朝的开国皇帝的宠妃——淳妃。淳妃生性浪荡,不禁同多名朝臣有染,还暗中勾结外邦,意图谋反,并想把同异域皇子所生之子扶上皇位,篡夺大凛皇权。最后,淳妃和她所生的皇子,都被赐予了天罚之刑。 淳妃从被施刑到咽气,整整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彼时绝代风华的女子,等到将士去确认生死的时候,竟然恐惧的不敢直视。据说,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一张惑人心魂的容颜更是面目全非。 “能狠下心来施此极刑,皇上想必是恨极了赫连焱的吧!”媚娆挑眉看向凤七寻,不待她开口,便又自顾自的道:“不过就算是谋逆叛乱了,也到底是亲兄弟,以皇上那般宽厚温润的性格,应是做不出此番残忍且不顾手足亲情的事情来的,怕只怕……” 凤七寻皱眉睨着她,语气隐有不悦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574章 新皇之怒 气氛在两人渐次紧张的谈话中冷凝了起来,凤七寻睇着媚娆的眸光中亦不见半分柔和,每一丝的表情中都透露着威压,似是后者说错半句话,便能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就在这般凝固到近乎窒息的气氛中,媚娆居然妩媚的一笑,不答反问道:“听王爷说,娘娘打算和王爷一同回邕南封地?” “是又如何?”凤七寻语气不悦的反问。 “是的话就赶快动身,越快越好!” “可是过几日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岐王爷既是王叔,又是功不可没的功臣,他没理由不随新皇前去祖庙祭天祭祖,更何况我们也不急在这几日……” 媚娆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娘娘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夜长梦多吗?依媚儿之见,娘娘和王爷最好在登基大典之日,京都守卫最是松懈之时离开。”她目光认真且诚恳的望着风七寻,语气坚毅的道:“娘娘,媚儿曾经为了成功潜伏,整整一年的时间都辗转在妓馆和勾栏院等风月场所,我太了解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迹象了。皇上为了你,可以不顾手足亲情,可以不顾朝臣劝谏,对赫连焱施以天罚的极刑。他分明是爱你爱到了极致,爱到了疯狂的地步,这样一个爱你入骨的男子,怎么可能甘愿你委身旁人——尤其是现在,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国之君主了!” 凤七寻不由得浑身一凛,各种可怕而疯狂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碰撞。她怎么都不能相信,昔日温润如玉、风度翩然的赫连煜,会变成一个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的君王。 “不,不会的,太子殿下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或许不会,但是娘娘还是不要冒险赌一赌了,因为赌输的代价太庞大,你和王爷,你们都输不起!” “可是如若真如你所料,他是不会给我们离开的机会的!”赫连家的男子生来心思皆缜密,赫连煜也同样不例外。 “娘娘放心,媚儿大仇已报,再无任何顾虑,一切就交给我吧!娘娘现在只管回府收拾行装,准备在登基大典之日离开京师便可!” 凤七寻虽然和媚娆交情不深,甚至说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她莫名的相信媚娆的话。离开明月楼以后,她径直坐上马车,直奔回了岐王府,下令府上的下人收拾金银细软,并且要不动声色的,不能引起外人的注意。 下人们多是祭月阁的阁众,虽然都很奇怪凤七寻的神神秘秘,但是她的吩咐却是片刻不敢怠慢,急忙开始收拾东西。 “小姐,你真的相信那个媚姬说的话?奴婢总觉得她没安着什么好心!”臻儿不无担忧的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离开总比晚离开要好!”凤七寻一脸郑重的道。况且,她总觉得媚娆会这么说,似乎是受了谁的指使,或许……这才是赫连沣让她前去明月楼的真正目的! 果然,赫连沣从皇宫里议政回来之后,瞧见将将收拾好行装的下人时,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异样甚至是疑惑不解的表情,反而是淡淡的嘱咐了一句,大意是让他们精简行囊,能不带的东西就丢下吧,省得带的越多越引人注目,麻烦也就越大。 新皇登基是一件盛事,更是一件大事。依照祖制,新皇需要提前抵达祖庙,斋戒、沐浴、焚香整整七日,方可举行登基大典。当日,赫连煜头戴金冠,身着秀金冕服,石青色的缎面上绣有龙纹、五色云还有列十二章等图案,绣工精妙绝伦。 赫连煜先在慈安寺的正殿焚香祷告,面容严肃而虔诚。待到祷告结束之后,他便起身望向殿外,初升的朝阳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映照在男子清贵俊秀的容颜上,蓦的让人有一种天神莅临的威慑感。 “百官可都到齐了?”赫连煜侧眸,语气随意的询问一旁惴惴不安的小安子。 小安子身体一颤,战战兢兢的回答道:“都…都到齐了,除了…岐王爷……” 赫连煜动作一滞,一个凌厉的眼锋扫了过来,语气低沉的喝问:“你说什么?岐王叔没来?怎么现在才说?他人呢?岐王叔现在人在哪儿?” 他一连串的沉声质问,把小安子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道:“回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只听前去护送岐王爷和王妃到此的侍卫禀报说…说岐王爷身染恶疾,突然就下不了床了。王爷恐以带病之身来参加登基大典,会触怒天地神明,所以…所以就没来……” 赫连煜闻言,眉头倏然紧皱了起来,眯起的双目中迸射出冷寒的光,“身染恶疾?呵,这么荒谬的借口,居然也能把大内的侍卫蒙骗过去?岐王叔身体素来康健,怎么可能突然卧床不起?他一定是……” 联想到前几日在朝堂之上,赫连沣屡次提出要返回邕南封地,态度极是坚决,赫连煜的整颗心蓦的向下一沉,“不好!他是打算趁机离京!来人——” 被传唤的禁军没来,一身大红色凤袍的荼雅倒是在宫娥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瞧见神色慌乱的赫连煜,不禁表情关切的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岐王叔要离京,岐王叔打算在今日离京……”赫连煜碎碎念着,蓦的抬起头,目光愠怒的看向荼雅,沉声道:“他居然想要在朕的登基大典之日离京!不行,朕不同意,朕要带人去把他找回来!”说罢,他便疾步欲走出大殿。 “皇上,你不能离开啊!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荼雅面色焦急的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赫连煜顿住了脚步,权衡半晌后,方语气坚决的道:“朕不管,朕要亲自前去带回岐王叔!” “皇上是想去带回凤七寻吧!”荼雅望着男子的背影,语含浅嘲的问道。 这一句直白的问话,终是让赫连煜生生停下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眉目间聚集着亟欲喷薄而出的怒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575章 你是谁 荼雅抬手挥退了殿内的宫人,眸光深情却也饱含哀怨的道:“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自始至终,皇上不想放之离京的人都只是凤七寻,而不是岐王爷!你一再的驳回岐王返回邕南封地的奏请,不过是舍不得凤七寻——因为你知道,他们是夫妻,岐王爷若是离开,凤七寻定然会义无反顾的跟他走!” 赫连煜别开脸,躲避着女子灼灼的目光,心虚的道:“朕没有,朕想留下岐王叔,不过是因为朝堂初定,朕根基尚且不稳……” “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荼雅嘶声打断了他的话,双眸泛起泪光,言辞恳切的说:“皇上,凤七寻已经是岐王之妃了,论辈份,她可是你的婶娘,纵然以前你对她有千般欢喜,万般眷恋,如今也都该放下了!” “朕知道她是岐王妃,是朕的王婶,不用皇后好心提醒!” “皇上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再对她存有非分……” “啪!” 荼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赫连煜疾步上前打了一个耳光,顿时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她捂着脸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赫连煜,泪水从眼眶中倏然掉落。 赫连煜转过身背对着她,“朕并不想打你,实在是你身为皇后却如此口无遮拦,逼得朕不得不动手!” 荼雅望着男子逆光中的修长身影,仍旧不敢相信,这个决绝的背影是属于那个让她深爱的男子。他温润如玉,他谦和有礼,他是傲立于山麓之巅的芝兰玉树,然而他的一切美好都只属于凤七寻。 赫连煜给她的,永远都只是性情急躁,反复无常,还有冷漠和决绝的背影,一如现在她所看到的一样。 “登基大典就要开始……”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殿外缓步走了进来,在看到气氛诡异的两人后,生生阻断了出口的话语。 “你们…吵架了?”女子眉头微皱的问。 两人齐齐看向一脸诧异的女子。还是赫连煜反应快,急忙收敛了面上的不耐和愤怒,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若无其事的问道:“七寻,你怎么过来了?”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抱怨道:“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个新皇还没出去,自然是要来催一催的,很不幸的,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落在了我身上!”她大步走到荼雅面前,把她扶了起来,同时表情不悦的道:“皇上莫不是欺负荼雅了?我说过的,荼雅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胆敢欺负她,我同你没完!” 赫连煜目光宠溺的一笑,附和道:“有你给她撑腰,我怎么敢呢?” “谅你也不敢!”凤七寻得意的一笑,抬脚向殿外走去,“皇上若是准备好了,就赶快出来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七寻!”赫连煜从背后叫住她,犹豫着问道:“听说岐王叔…病了?” 凤七寻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听说?听谁说的?他整日里壮的和一头牛一样,怎么可能会生病呢?” “那……” “你是说他托病不来的事情吧!谁让他昨晚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就偷偷在他的茶水里掺了些巴豆粉……”凤七寻眼神狡黠的说。 赫连煜顿时明白了,想来是赫连沣碍于面子,不愿意直说,所以才托词说是身染恶疾。弄清楚了事情原委之后,他吊起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朕还以为你们偷偷回邕南封地了呢!” 凤七寻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就算要走,也会提前告诉你一声,不会不辞而别的!对了!” “嗯?” “以后不许直呼我的名字,我现在可是岐王妃!”凤七寻说完,便眨巴了一下眼睛,快步走出了大殿。 赫连煜焦躁的情绪终于缓解,对荼雅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走吧!” 此时,慈安寺内的晨钟声响起,赫连煜和荼雅便由仕官和宫娥随行,前往祭祀天地的朝阳台朝拜祈福。 朝阳台是慈安寺的最高处,台面宽阔且方正,上面设置了祭台,祭台上摆放了祭祀所用的牲畜和米粮,还有时令的水果,两边则燃着孩童手臂粗细的蜡烛,中间是一个鎏金的炉鼎。 祭祀官站在一旁,高声宣布道:“新皇登基,朝拜天地神明,祈求大凛国泰民安,河清海晏。” 赫连煜双手交叠,平对着胸前,朝着日出的东方深深的鞠了一躬。 “新皇登基,祭拜先皇圣祖,祈求护佑大凛,福泽万年!”祭祀官再次宣读。 赫连煜转过身,先是对着祖庙正殿的方向深深一拜,继而拿过仕官用托盘送上的青铜酒樽,把酒樽里的佳酿洒在地上,一脸虔诚的道:“赫连氏第五代子孙煜,幸蒙先皇看中,得以继承皇位。煜必励精图治,不负先祖和万民众望!” “百官朝拜新皇!” 朝阳台下的文武百官皆闻声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煜立在高台之上,睥睨的目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跪的百官,不经意间便落在了垂眸的凤七寻身上。女子着了不同于平日的芙蓉色云锦缎裳,绾了极精致的垂髻,上面斜簪着金镶玉的步摇,少了几分出尘和娇柔,却多了几许明艳照人,尤其在倾城的日光映照下,不免令人心旌动摇。 瞧着瞧着,他不知怎的就皱起了眉头,总觉得今日的凤七寻似乎有些异样。她平日里都是一副清淡如水的态度,虽也有喜怒,却不轻易形于色,可是刚刚在大殿里,她的语气分明轻松且热络,有些不同寻常。 “不对……”赫连煜沉吟着,盘旋在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七寻一直都是一个极懂得把握分寸的人,她就算再是胡闹,也绝不会明知今日是新皇的登基大典,还偏同岐王叔开那种不可理喻的玩笑,所以……” 顾不上一旁祭祀官的指引,他疾步走下台阶,径直来到低眉顺目的凤七寻面前,声音中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你…是谁?” 第576章 盛世逃亡(终) 凤七寻猛的抬起头,眸中的错愕一闪而逝,却更加证明了赫连煜的猜测。 “你到底是谁?”他复又问了一遍,不仅抬高了声调,而且还一把扼住了凤七寻的脖颈,目光盛怒。 “皇上,皇上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我姐!”凤柒陌挤上前来,却又碍于赫连煜的身份,不敢对他动手,只能干着急的劝说道:“皇上,有话可以好好说嘛,先放开我姐,皇上!” 其他朝臣也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赫连煜为什么这么做,纷纷出言劝说:“是啊,皇上,无论岐王妃做错了什么,总要让人把话说清楚啊!” “就是,就算是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啊!” “皇上喜怒!” 赫连煜根本不理会朝臣们的劝说,只是兀自紧扼住凤七寻纤细的脖子,锐利的目光逡巡在她绝美的容颜上。蓦的,他发出了一声冷笑,伸手摸到她耳朵下方,用力一扯,一张人皮面具便从女子的脸上揭了下来,露出了女子妖娆冶艳的面庞。 赫连煜的眸光陡然一冷,“是你!” “媚姬?!怎么会是你?我姐呢?我姐呢?”凤柒陌亦是非常意外,大睁着双眼问道。 其他朝臣虽然没问什么,但是无一不好奇媚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凤七寻身在何处,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赫连煜一把将媚娆摔在了地上,沉声问道:“什么时候?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旁人或许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媚娆却清楚得很,她妩媚轻笑,眸光旖丽间短的是千般的魅惑,万种的风情。 “他们啊,现在怕是早已在离都城的百里之外了,哈哈哈哈哈!” “你——”赫连煜怒视着媚娆,冷戾的眼神似是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他握紧了拳头,重重的一拂袖,冷声下令:“来人,把这个五皇子的余孽打入天牢,剩下的禁卫军随朕一起去解救岐王妃!” “是!”禁卫军抱拳领命。 赫连煜翻身上马,带着随行的两千禁军,浩浩荡荡的沿着官道疾驰而去。媚娆则被数名禁军押着,离开了纷乱而喧闹的朝阳台。 望着一行人绝尘而去的背影,荼雅莫名觉得媚娆似乎并不是坏人,只是她已无力追究媚娆究竟是不是赫连焱的余孽那么简单,就像她同样无力追究,赫连煜是如何在不做问询和确认的情况下,就朝着邕南的方向追过去了一样。 人都有太多秘密,事情也往往有数不尽的曲折,深究下来,受伤害的终究只是自己。 荼雅幽幽的叹息了一声,看着盛大而隆重的登基大典变成了一场闹剧,看着周围的朝臣各自离去,看着宫人们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不解,甚至是嘲弄。他们都在笑她,笑她这个空有一国之母的威名的皇后,可笑又可悲。 突然,一个挺拔而健壮的身体遮挡住了从她身后直射而来的阳光,在她面前的土地上映出了一道分明的人影。男子低沉且隐忍的嗓音响起,“皇嫂,让臣弟护送你回宫吧!” 荼雅转过身,澄澈如清泉的双眸倒映出了男子棱角分明的清贵脸庞。没有了故去的岑王妃的照料,他似乎清减了许多,眉宇之间也少了几许粗犷和豪放,反倒增添了些武将少有的温情和细腻。 男子抿紧了唇,闪烁的目光中隐约有些期待,还有害怕被拒绝的胆怯。 荼雅极浅的笑了笑,点头说:“有劳四弟。” 凤七寻在吱呀前行的车轮声和马车的轻微颠簸下醒来,睡眼朦胧中一抬头,便瞧见了男子温柔如水的眼神,往日里冷峻的面庞上沁着万丈的柔情。 “醒了?”他笑问。 凤七寻点了点头,起身时方发现为了不弄醒她,赫连沣竟然维持着最初的动作一动不动。直到她坐起身来,他才微微活动了一下四肢,淡笑着道:“……有些麻了。” 她心疼的揉捏着他僵麻的手臂,不由得嗔怪道:“你怎么这般傻,觉得麻了也不知道动一动,硬是撑了这么久!” “我瞧你睡着,便不想惊醒你,再说也没多久……” “还说没多久,我睡了起码有两个时辰了吧!”凤七寻打断了他的话。 赫连沣极是宠溺的笑笑,“不过才一个时辰多一点,哪有你说的那么久?”他伸手拢了拢女子睡乱的秀发,想到刚才凤七寻时而皱眉时而抿唇的动作,目光温柔的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睡得不安稳?” 凤七寻顺势偎在了他的怀里,眉头轻蹙的道:“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可是又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她扬头睇着男子线条冷硬的下巴,不无担忧的道:“我这心里总是一阵阵的不安,你说……媚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赫连沣捏起她的下巴,故作不悦的道:“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计划,还是不相信我手底下的人的能力呢?嗯?” “……我不是那个…唔!” 凤七寻刚一开口解释,就被某人趁机而入,把她解释的话吞进了嘴里。男子的薄唇微凉,带着蛊惑的气息,辗转研磨着她的唇瓣,并且伺机侵入了她的口腔,贪婪的吮吸着女子的甜美,久久不肯放过。 “唔唔……”她轻轻捶打着赫连沣的肩膀,许是因为呼吸的不畅而感觉到了些许窒息和晕眩。 男子终是放过了她,勾唇的浅笑像极了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阴险而又慵懒。他睇着女子通红的双颊和微肿的红唇,笑容愈发戏谑了。 凤七寻则大口的喘息着,眼神和表情里无一不是羞涩和微嗔,“这可是在马车里,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 “我亲吻我自己的妻子,有什么好收敛的?”赫连沣不可一世的反问,继而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女子的唇瓣,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这,是对于你刚才怀疑我的惩罚!” “咳咳……” 瞧着男子眸色渐沉,凤七寻急忙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道:“借口,你分明是……” 赫连沣狡黠的一笑,眨巴着眼睛问道:“我分明是什么?嗯?” “你…你明知故问!”凤七寻转过身背对着他,赌气的不去理会他。 赫连沣轻笑着揽她入怀,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好了,我不拿你玩闹了,我承认我刚才是忍不住想要你了!可是在马车上有诸多不便,所以只好浅尝辄止了!哈哈哈哈哈!” 凤七寻红着脸,缩进了他的臂弯里,害羞的不肯抬起头来。 “小七,我们不回邕南了……”蓦地,头顶响起了男子幽幽的声音。 凤七寻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对上男子寒夜般漆黑的冷眸,皱眉问道:“不回邕南了?为什么?那里……不是你的第二个故乡么?” 她一直都知道,邕南封地是赫连沣生存了七年之久的地方,是他的第二个故乡,更是他眷恋着想要归去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回去了呢? 赫连沣回视着她,轻叹道:“是啊,邕南的确相当于我的第二故乡,可是正如你会这么想一样,旁人亦会这么想。” 赫连煜或早或晚会识破媚娆假扮的凤七寻,以他对凤七寻的痴心和疯狂,一定会不惜一切把他们重新接回离都,哪怕是承受朝臣的苛责和万民的诽议。 凤七寻心底浮动起不安,“你是说皇上也会这么想?那我们会不会被……” “不会的!” 赫连沣笃定的眼神,安抚了女子不安的心绪。她靠上他的肩膀,面有愧色的道:“都是我的错,明知道他对我有不一样的心思,却还是不能干脆的斩断他的念想,以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怪你,谁让我的小七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呢!”赫连沣语气轻松的道。 凤七寻撇了撇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 赫连沣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语气极是自信的道:“放心吧!有我在,他找不到我们的!” 他没有告诉凤七寻的是,他打从一开始就做了完全的打算——媚娆的假扮不过是第一步,他同时还派人驾驶了七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并在同一时刻朝着东、西、南、北等其余的七个方向疾驰而去。就算赫连煜识破了媚娆的假扮,也绝对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呵,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为了逃跑而做出这般精心的计划呢! 听到赫连沣发出的轻哼,凤七寻不解的抬眸问道:“你笑什么?” 男子眉目含笑,语气颇有些自嘲和调侃,“我在笑——我这么穷尽心力,只为策划一场盛世的逃亡,还真是前所未有呢!” 联想到从清晨启程后就开始一路狂奔,生怕身后会有追兵追来,心惊胆战的赶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等种种囧状,凤七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够了以后,她掀开车窗帘,趴在窗边望着茫茫大漠,黄沙漫漫,果然不是印象中通往邕南封地的林木葱郁的道路,想来他是一早便做了不回邕南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同她开口,所以才迟迟没有告诉她而已。 “日后,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要浪迹天涯了!虽然准备了充足的银两,但是颠沛流离的生活难免辛苦,你若是后悔……” “我不后悔!”凤七寻转过头,目光坚决的打断了赫连沣的话,继而认真的说:“记得我们假装冷战的时候,你说我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千金小姐,吃不了苦……”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赫连沣急忙辩解。 凤七寻摇头,纤长的食指按上男子削薄的唇,浅笑道:“你听我说完。当时你还说,以我这样出众的相貌,就算想依靠双手过活,也难免会沦为权势之人的玩物。后来我仔细想过了,就算我是千金小姐,就算我有着比常人略出色的容貌,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再多的苦我也受得了,再有权有势的人,你也定能护我周全!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赫连沣感动于女子的表白,更感动于她的信赖,不由得把她揽入怀里,“是,只要有我在,死也会护你周全!” “所以说——只要我们在一起,海角天涯,皆可为家!”女子如是说。 春日的艳阳升至当空,墨黑色的锦绸马车孤独的疾驰在漫天黄沙中,渐行渐远。 第577章 隐姓埋名 凤七寻早该想到的,赫连沣口中的颠沛流离,不过是单纯唬弄她的危言耸听。抛开岐王府的权势和财力不说,单就是祭月阁下属的酒楼、饭庄,甚至是娼馆、赌坊,哪一个不是日进斗金?又怎么会真的让她吃苦受累? 果不其然,他们乘着马车来到了一个极偏远的边陲小镇,而某人下了马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挥金如土的置办了田产和地产,从大凛王朝高高在上的岐王爷,摇身一变成了小镇上靠收取佃租过活的地主,而凤七寻也顺理成章了获得了地主婆的称呼。 望着面前宽门阔户的宅院,以及朱漆大门前威风凛凛的两个大石狮子,凤七寻强忍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侧眸看向身旁衣着光鲜的男子,“沣,这样…真的好吗?”他们不是正在天涯海角的逃亡么?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而且怎么瞧着怎么像是……招摇过市!! 赫连沣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容温柔的道:“俗语有云:山高皇帝远。这里可是距离京都千里之外的边陲之地,任他禁卫军插上了翅膀,也是飞不到这里的!”说罢,他便牵过她的手,一边推开朱漆的大门,一边柔声说:“来,快进来瞧瞧我们的新家,看看你可还满意?” 凤七寻就这么被赫连沣连拉带拽着走进了宅院里。 别看从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宅院,里面却着实别有洞天——红墙青瓦,假山回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折蜿蜒,掩映在翠绿的青竹中,给人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凤七寻不由得微张着嘴,不是因为宅院的雅致和清幽,而是因为这座宅院的结构和建造,同离都的岐王府一模一样,就连后花园都如出一辙的建造了紫藤花缠绕的花架,还有她最是钟爱的湖心八角琉璃亭和满池的莲叶田田,荷花映日。 “喜欢吗?”男子磁性的嗓音在身后悠悠响起。 凤七寻忙回过头,重重的点了点头,眸中的惊喜溢于言表,“你早就计划好来这里了!”虽说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如果不是早有打算,这里的格局又怎么会和岐王府如出一辙? 赫连沣睇着她的双眸,眸色温润,“你喜欢就好!” 凤七寻转身扑进他的怀里,表情里是满满的感动,“沣,有你在真好!”他总是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分毫都不需要她操心。 “这就感动了?你可还没去咱们的房间瞧呢!”赫连沣语气促狭的道。 “咱们的……房间?”凤七寻微扬起头,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瞧见了一座独立的院落,低矮的院墙,错落有致的房屋,竟和菱湘小筑有几分相似! “是仿造的菱湘小筑!”她忍不住惊呼。 赫连沣轻点头,目光宠溺中流露出些许得意,“既然决定以后要住在这里了,自然是要住得舒心了!” “是啊,即将开始隐姓埋名的生活了!”凤七寻偎在男子的怀中轻叹道。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座边陲小镇待了两个月了,他们两人从最开始的初来乍到,渐渐融入进了小镇平淡而又祥和的生活里,关系较为熟络的邻里会亲热的唤他们凌老爷、凌夫人——为了掩盖身份,赫连沣没有再用大凛皇室的赫连姓氏,而是取了凌祭月的姓,单名一个沣字。凤七寻身为他的妻子,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凌夫人! 到底是忙碌惯了的人,哪怕每月收上来的佃租已经足够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赫连沣每天还是会出去一趟,利用自己独到的眼光和经商的头脑,在荔城的镇上开起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绸缎庄。 其实说是绸缎庄,暗地里却是祭月阁用来联系他的场所。赫连煜毕竟是一国之君,只要他对凤七寻的心一天不死,就还有可能找到这里来,所以赫连沣不得不防。 夏日炎炎,凤七寻着了一件雪色的轻纱裙,在湖中心的凉亭里惬意的饮着冰茶,同时漫不经心的问道:“老爷又去锦衣阁了?” “是的,夫人!”臻儿乖巧的回答。 “离都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时隔两月,赫连煜该是放弃找寻他们了吧! “回夫人,早在一个月以前,皇上已经把在外四处搜寻你和老爷的禁卫军悉数召回,并且对外宣称说你和老爷已经回到离都。” 凤七寻略一思考,了然的道:“新皇登基,想必周边邻国都在虎视眈眈,想要趁着新旧势力的更迭之际对大凛朝不利,如果赫连煜继续大力搜寻沣,必然会让那些畏惧沣的国家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所以这种时候,放弃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据离都的探子来报,皇上似乎并没有放弃呢!”臻儿向果茶中添了些冰块,不无担忧的道:“好像禁卫军是撤回去了,但是银甲卫队却偷偷潜出了离都,所以老爷特地交代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掉以轻心么?”凤七寻细细呢喃着,眉头不觉轻蹙了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竟然要对他处处提防了呢?” 察觉到女子眸色一暗,似是因为她的用词不当,臻儿急忙开口:“夫人,是奴婢说错话了!” 凤七寻摇了摇头,制止了她的解释,澄澈的眸子里晕开了些许感伤。 前世的时候,她便对赫连煜一见倾心,心里暗暗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只可惜令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儿不是她,而是凤九夜。最终,凤九夜成了赫连煜此生挚爱的太子妃,而她却阴差阳错成了赫连焱的妻,最后落得了个含恨而终的下场。 然而这一世却大相径庭,赫连煜依旧是温润如同璞玉的男子,只是他的眼里心里独独只有凤七寻一个人,一个已经对他心死的人!他的照拂,他的庇护,他一再的舍身相护还有近乎宠溺般的纵容……这些分明历历在目,她却要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罢了……”他负她一生,她亦避他一世,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凤七寻抬眸看向犹自惴惴不安的臻儿,浅笑着道:“宫里的事情不听也罢,可还有别的什么消息?都说来听听!” 臻儿猛然响起,的确有一件喜事需要告诉凤七寻,“对了,听说皇上下旨赐婚了,把茜儿公主许配给了小王爷!” 凤七寻挑眉,不无惊喜的道:“哦?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柒陌和茜儿两情相悦,如今茜儿能嫁给柒陌,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好是好,不过……” 臻儿话里的转折,让凤七寻心底生出几许不安,“不过,什么?” 第578章 偶遇佳人 其实赫连沣早有交代,一切有可能动摇凤七寻隐居荔城的事情,统统不许告诉她。臻儿虽说是祭月阁的人,是赫连沣的手下,但是她总觉得帮着自己的主上瞒着凤七寻,似乎有些不妥。 于是她便趁着赫连沣外出,把探子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凤七寻。 臻儿愤愤不平的道:“皇上居然以小王爷年纪尚轻,王府中无人主事为由,延迟了茜儿公主和小王爷的婚期。他这么做,摆明了是要逼你和老爷回离都嘛!” 凤七寻轻笑了笑,不在意的道:“皇上不过是不甘心我和沣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罢了,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让我和沣回去。”她轻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延迟便延迟了,柒陌和茜儿若是真心相爱,晚几年相守也是一样的。等到过了个三五七年,皇上要抓回我们的心思作罢了,他们再成亲也不迟!” “夫人倒是看得透彻!”臻儿由衷的佩服道,这要换成是她,怕是早就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看来赫连沣对凤七寻有可能不管不顾回去离都的担心,着实是多虑了! “不透彻又能如何?做人总还是自私些的好,柒陌虽然是我的亲弟弟,但是我也不能为了他的一时幸福,而弃自己的幸福和自由于不顾啊!”她和赫连沣相爱至深,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和担忧呢?而正是因为她明白他的担忧,才不能让他的担忧成真啊! 臻儿上前替凤七寻斟了一杯凉茶,细致的眉眼不经意瞥见拱门处,顿时一脸戏谑的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夫人……你对自家的弟弟都能这么果决,怎么就是不好意思拒绝一下旁人呢?”说着,她便用嘴呶了呶沿着小径婀娜走来的美貌女子,女子杏眼桃腮,一身桃粉色的长裙端的是明艳照人、绮丽万芳。 一瞧见来人,凤七寻忍不住的想要扶额轻叹,“她怎么又来了?” 要说在这个镇子上最是令她头疼的,怕就要属这个柳家大小姐柳拂了。他们还没来荔城之前,柳家便是这边陲小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世代经营酒楼和饭庄,家境殷实。 柳家老爷膝下有一儿一女,柳公子书远书读得不多,但是颇有经商的头脑,打小便跟在柳老爷身边,酒楼的生意倒也做的风生水起。柳老爷遵从穷养儿子富养女儿的原则,对柳书远要求甚高,对柳拂这个女儿却是极尽疼爱和宠溺,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啊! 柳拂自幼受尽宠爱,脾气自然有些骄纵跋扈,加之眼高于顶,一般人家的男子她瞧不上,门当户对的人家,对方又不愿意娶一个母老虎回来,以至于都已经双十年华了,还云英未嫁、待字闺中。 柳老爷为此自然是忧心不已,害怕柳拂会成为一辈子留在他身边的老姑娘,多次拉下老脸去讨好镇子上的媒婆,拜托她们务必给柳拂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可是柳拂却并不在乎,而且还口口声声的说——她日后要嫁的男子,定然要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后来,她的确看中了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而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带着爱妻隐居清镇避世的赫连沣! 那是他们初到清镇的时候,尽管身着素色的衣衫,妆容也极是淡雅,但是凤七寻姣好的容貌和质地上乘的衣着,还是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街边的摊贩也好,路过的行人也罢,都对她纷纷侧目,尤其是某些男子,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直看得赫连沣心头火起,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进了一家绸缎庄。 “换一身寻常女子的衣衫,顺便……带上面纱!”男子霸道且不容置喙的命令道。 了解他的脾气,更明白他莫名的嫉妒,凤七寻只轻笑了笑,便缓步走进了内室,依言换下了身上云锦的长裙,就连发髻上的步摇和玉簪,都悉数取下收好,最后接过臻儿手上绣了红梅的白纱,蒙在了脸上。 然而等她走出内室的时候,却见到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站在赫连沣面前,樱唇微勾,巧笑嫣然,一双如水的明眸含羞带怯,情意缱绻。如果不是绸缎庄内还有别的客人,她怕是要像一只八爪鱼一样黏在赫连沣身上了。 不过让凤七寻感到欣慰的是,自始至终,赫连沣都是冷着一张脸,双手环胸的面对着眼前的美色,丝毫不为所动。而且瞧着他渐沉的脸色,似有隐忍的怒气亟欲爆发出来。 凤七寻不想刚一到清镇就徒生事端,于是声音甜腻的唤了一声:“夫君!”继而袅娜着走到赫连沣身旁,动作自然的挽上了他的猿臂,眸光不解的望向对面脸色微变的女子,故作疑惑的问道:“夫君,这位是?” “不认识!”某男惜字如金的回答。 对面女子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笑意盈盈的道:“我叫柳拂,是这清镇柳家的小姐,二位瞧着面生得很,想必是外地人吧?” 凤七寻深情的望了赫连沣一眼,轻点了点头,回答道:“夫君姓凌,单名一个沣字,我们夫妻二人是从北方来的,想在清镇定居,初来乍到,以后还望柳小姐多多指教!” “夫人客气,瞧二位的气质,想来是富贵之人,如此倒是拂儿高攀了!”柳拂嫣然一笑,眸光若有似无的掠过赫连沣俊美无俦的面庞,心中止不住的倾慕还有嫉妒,心道这个男子倒着实是出类拔萃,只可惜有了家室! 柳拂目光里的恋慕,凤七寻看得分明。 “柳小姐,我们还有事,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她轻施了一礼道。 “啊…哦哦,二位慢走!”柳拂痴痴地望着缓步走远的赫连沣,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子惆怅。 凤七寻原以为,以柳家的家世,在得知赫连沣已有妻室之后,柳拂应该会就此放弃——但她到底是低估了赫连沣的魅力。 柳拂回到家之后,固然是郁郁寡欢外加茶饭不思了几日,但是几日过后,她突然下定决心,就算赫连沣有妻子又如何?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她还是有机会的! 柳老爷对此自然极是反对,那可是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宝贝女儿,怎么能给别的男人做妾室呢?可是他反对归反对,柳拂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说是非凌沣不嫁。于是,柳老爷只好妥协,让媒婆上门向赫连沣说亲。 以赫连沣的性子,自然是一口回绝。 柳拂不甘心,便三不五时的跑来凌府同凤七寻套近乎,其中的意图不言自明。所以凤七寻每每瞧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柳拂,就忍不住头疼了起来,今天同样不例外。 第579章 佳人有意 瞧着柳拂婀娜着走来,凤七寻忙转头看向眼神促狭的臻儿,急切的问道:“臻儿,快瞧瞧我脸上的胎记还在不在?” 臻儿左右端详了一眼,轻笑道:“夫人放心吧!那用来涂画胎记的胭脂,可是当初太子殿下从宫中拿出来的极品玫瑰红,不特意清洗是弄不下来的!” 凤七寻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这就好!” 要说这所谓的胎记,还是在赫连沣的威压下弄在脸上的——都怪某人的嫉妒心太盛,总觉得所有见识过凤七寻容貌的男子,都会被她惊为天人的容颜折服,从而产生垂涎和觊觎的心思。 “那一日在街市上,那些男子亵然的目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况且……”男子轻抬起女子尖削的下巴,言之凿凿的说:“你的相貌太出众,若是引起旁人太多的注意,怕是会一不小心传出流言,若是这流言一不小心传到了离都,传到了皇宫,再一不小心传到了我那对你痴心一片的侄儿的耳朵里,可就大事不妙了!” 彼时的凤七寻轻拍掉男子的大手,撇撇嘴道:“若是论相貌出众,引人注意,王爷你好像也没有比我好多少吧?自从你来到荔城,围在你身边嗡嗡直飞的莺莺燕燕还少吗?” “我是男子,不一样!”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不和你争辩了!”凤七寻赌气的偏过头去。 赫连沣捧过她的脸,温声细语的哄道:“小七乖,你如果不愿意总是带着面纱的话,那就在脸上弄一个疤痕胎记什么的,只要能不那么引人注意就好了!” “……好吧!” 凤七寻瞧着,赫连沣就差低声下气求她了,只好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他的提议,在原本绝代风华的面庞上,用艳色的胭脂涂抹了一个看似是胎记的形状,占据了包括下巴在内的小半张脸,让她硬生生的从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变成了容貌丑陋的无颜女。 “其实夫人大可以不必这样的,凌府的下人和护院都是阁里的人,大家都清楚夫人的长相,对夫人亦是恭恭敬敬的,只要夫人不出府,谁会知道咱们府上还有这么一个容颜倾世的女子呢?” “他大抵也是不安的罢……”凤七寻收回飘远的思绪,幽幽的道。 赫连沣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从他闪烁的眼神和不时皱起的眉头里,还是看出来了他深深的恐惧和不安。他在害怕,害怕苦心经营的平淡被冲垮,害怕好不容易等来的平静生活只是一场梦,害怕她终究会情愿或者不情愿的离他而去。 由于她的存在,强悍如他,竟也有了软肋一般的存在——她,便是他的软肋! “普天之下能理解主上的怕也就只有夫人一人了!”臻儿不由的感慨,继而不免喟叹道:“只是要委屈夫人了——如果不是迟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柳家小姐又怎么会仗着自己容貌胜于夫人,所以才一再想要委身老爷呢?” 想起柳拂对自己容貌的自信,还有对她的长相的轻蔑,凤七寻不禁轻笑道:“只要沣不动心,她就算真的容颜胜于我,又能怎么样呢?” 柳拂并不是一个能守得住秘密的人,而且女人的嫉妒心往往非比寻常,她可不想赫连沣对旁的男子处处小心提防,结果却被一个不怎么在意的女子走漏了消息。 她挑眉望向抬步走进凉亭的柳拂,浅笑着抿唇不语。 “凌夫人真是好惬意呀,像这种凉亭赏荷的雅事,怎么也不叫上拂儿呢?”女子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自顾自的在凤七寻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臻儿上前一步,替柳拂斟了一杯凉茶,“瞧柳小姐这话说的,我家夫人才刚坐下来,正要派丫环过府去请柳小姐过来呢,没想到柳小姐倒是先一步来了,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柳拂抬头轻睇了臻儿一眼,心道这凌沣当真是眼瞎了不成,连府上的侍婢都生的目秀眉清,他却偏偏娶了一个脸上有那么大一块胎记的女子,真是奇了怪了! 想归想,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见她对着臻儿略一颔首,状似不经意的道:“这话我爱听,凌夫人身边这丫头可真是一个心巧嘴甜的妙人儿,只是做丫环可惜了,不如嫁到我们柳家,给我大哥做个填房如何?” 臻儿一听,心底陡然生气了一股子恶寒。 都说富贵公子多风流,柳书远同样也不例外。家境殷实、富户出身的他相貌俊朗,风度翩翩,极其擅长讨女子的欢心。除了做生意之外,他最大的乐趣便是狎妓,闺中之术花样百出,府上亦是妻妾成群。 “承蒙柳小姐抬爱,臻儿出身低微,怕是配不上柳大公子!”臻儿急忙婉拒。 “臻儿姑娘谦虚了,以姑娘的姿色,比之我大哥的那些姬妾,怕是不知道美上多少倍呢!”柳拂像是没有听懂臻儿话里的意思,犹自盛情难却的说:“你就放心吧,虽然我们柳家是大户人家,但是也不会瞧不起你的!况且有我在,也没人敢瞧不起你!再说了,我大哥一向怜香惜玉,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的!” 听着柳拂越说越离谱,臻儿偷偷瞄了凤七寻一眼,眼神里尽是求救之色。 凤七寻心下腹诽,幸亏展晔还远在邕南料理祭月阁的善后事宜,要是让他见到臻儿被逼着给人当小妾,怕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柳拂扔出府外了吧! “柳小姐!”她加重了语气唤了一声,继而眉眼轻抬,淡声道:“臻儿是我的陪嫁丫头,就算她要做填房,也应该给我家老爷才是!” “噢~~是拂儿唐突了!”柳拂故作恍然大悟的说,心底却暗自窃喜:原来凌沣真的有纳妾之意,也是,守着这么一个相貌丑陋的女子,他不会对旁的女子动心才有鬼呢! 她环顾四周,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凌老爷呢?怎么一直都没瞧见他?莫不是又去绸缎庄忙碌了?” “嗯,绸缎庄近来事情比较多,所以老爷就忙了些!” 凤七寻说者无意,柳拂却是听者有心。那一个小小的绸缎庄,能有多少事情啊?想来凌沣是厌倦了家中丑妻,所以才借故生意事忙不归家,天知道他会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呢! 她四下瞧了瞧,悄悄挪到了凤七寻旁边的位子,一脸神秘的道:“凌夫人,有些话可能不好听,但是拂儿不忍见凌夫人你被蒙在鼓里,所以不得不说了!” “什么话?”凤七寻的眉头轻蹙了起来。 第580章 纳妾 柳拂凑近凤七寻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凌老爷多次借故不回家,莫不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别的女人……” 凤七寻闻言脸色微变,轻推开柳拂道:“柳小姐休要胡说,我和夫君恩爱有加,他怎么会在外面养别的女人?” “凌夫人先别生气嘛,我这也只是推测而已!”柳拂柔声安慰着凤七寻,同时又摆出了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言之凿凿的说:“男人嘛,大都是一样的,瞧瞧我父亲,再看看我大哥,中意你的时候,哪个不是山盟海誓、信誓旦旦的,可是一旦转了心变了意,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这也是一片好心,提醒你要多多注意凌老爷,免得一个不注意,这原本养在外面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就娶进府里来了!” “那…那他若真要娶妾,我区区一个女子,又能怎么办呢?”凤七寻表情哀怨的道。 “还能怎么办?就算凌老爷非要纳妾不可,你也不能让那些不清不白的女子进府呀!要纳也得纳身家清白,能和你和睦相处的人才行啊!” “可是我又不曾接触过那些女子,怎么知道她们好不好相处呢?” “所以说,你要在凌老爷提出纳妾的要求之前,主动替他纳妾,这样妾室的人选不就由你决定了吗?这样一来,凌老爷肯定会觉得你心胸宽广,而且出于对你的愧疚,他肯定会加倍疼爱你的!” 凤七寻乍一听,觉得柳拂的话说的在理。 “你这么说是没错,可是我哪里有可以给老爷做妾的人选呢?” 柳拂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人选嘛,自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凤七寻下意识的想去看臻儿,却被柳拂起身挡住了视线,改口唤道:“姐姐,论出身,论人品,还有谁比拂儿更合适的吗?” “这……你是柳老爷的掌上明珠,怎么能屈尊做小呢?不可!不可!”凤七寻一脸为难的道。 柳拂急忙握住她的双手,眸光急切的说:“可以的!拂儿同姐姐一见如故,只要能为姐姐分忧,拂儿怎么做都可以!” 瞧着女子一脸真挚,凤七寻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只是此事尚需要和老爷商议,我不能自作主张的替老爷决定!” “拂儿静待姐姐的答复!” 柳拂垂下眸子,掩藏在眸底的阴险如浮云般掠过。她就不信,以她这般美艳的姿色,凌沣会不同意纳她为妾?就像大哥告诉她的,男子向来不会拒绝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等她嫁到了凌府,凭她的姿色和手段,凌沣一定会被她哄得团团转,届时她就可以取代七娘,成为凌沣名正言顺的妻子! 柳拂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却不知她脸上的表情早就悉数落进了凤七寻的眼中。后者极浅的一笑,端起手边的凉茶,望着女子远去的窈窕背影,抿唇不语。 “夫人,你不会真的打算向老爷提议,纳柳拂为妾吧?”臻儿略有不安的问道,脑海里早已勾勒出赫连沣听到这个提议后,面容狰狞的画面了! “自然是要提的,毕竟他是一家之主,纳妾之事还是要他说了算!”凤七寻幽幽地道。 比起明媚的阳光,凤七寻似乎更喜爱清凉如水的月色,尤其是斜倚在菱花窗边的矮榻上,遥望窗外皎白的圆月,闭眼感受清风拂面的清凉,静听院外枝畔的蝉鸣。 周身的气息微动,身形修长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女子身后,自带的冷凝气息连带着周围空气的温度都骤然降了下来。 女子回眸,眸光如月色般清淡悠然,“…回来了?” 赫连沣上前环住她的纤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听府上的下人说,柳家的拂儿小姐又来了?” “嗯,她不仅来了,而且还建议我,说服你纳她为妾!”凤七寻的声音掺杂了些许笑意,眸光促狭的道:“我听着这提议不错,便想着等你回来了,问问你的意思!” 腰上的大手一紧,男子从齿缝间挤出了几个字,“痴心妄想!” 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回答,凤七寻柔媚的一笑,故作不解的问:“为什么呢?我瞧着柳家小姐很不错,家世好,相貌好,又懂得讨好人……唔!”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赫连沣用惯常使用的手段堵住了嘴,惩罚性的吮吸研磨着她的唇,直到她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才放过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旁的女子再好与我何干?我要的人是你,只有你!”说罢,便不由分说的解开了她的衣衫,深埋在她的身体里,呼吸着女子惑人的香甜气息,感受着她的柔软,听着她从喉间溢出的娇吟和微喘,然后两人一起到达幸福的彼岸。 云雨过后,凤七寻偎在男子的胸前,体内满满都是他的给予,害得她连动一动,都能感觉到莫名的淫靡色彩。 赫连沣轻抚着她凝脂般的肌肤,温声道:“以后不要和柳拂来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意图,那般心怀不轨的女子,还是不接触为妙!” 凤七寻用纤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她不过是喜欢你而已,何错之有?” “她喜不喜欢我,我管不着,也不在乎,可是我不能容忍她打搅我的生活,更不能容忍她把脑筋动到我心爱的女子身上!” “那还不是因为你让我弄了个胎记在脸上,柳拂觉得我生的丑陋,配不上你,所以才会这么的有恃无恐!”凤七寻不满地撇了撇嘴。 赫连沣用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认真的道:“莫说你脸上没有胎记,就算你真的生有胎记,你还是我的妻子,而且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所以纳妾的事情就交由你来处理了,你不会真的打算替我纳一个妾吧?” 凤七寻伸出手臂,攀上了男子的脖子,霸道的说:“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男人,别人想要同我分享你,简直想不都要想!” “那你想好怎么回绝她了吗?” “那是自然!” 第581章 做妾梦破 翌日清晨,阳光正好,徐徐的微风少了些许盛夏的燥热。凌府宽阔的门楣前,身着鹅黄色轻纱长裙的女子被面无表情的门卫挡在了外面,明艳的脸庞上挂着不解的表情,隐约还有难掩的愤怒。 “我是来找凌夫人的,你们放我进去!”柳拂面色不悦的道。 铁面的守卫睨了她一眼,冷声道:“老爷吩咐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放进府里!” 柳拂秀眉倒竖,沉声叱道:“闲杂等人?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了,我是镇南柳家的大小姐、你们夫人的好朋友,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 “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呢?”不耐的声音传来,一身绛紫色衣衫、面容清秀的女子缓步走到门前,声音薄怒的道:“不知道夫人需要多休息吗?这般吵吵嚷嚷的,若是扰了夫人的清梦,仔细你们的皮!” “臻儿姐姐!”门外的两名护卫急忙垂下了头,恭敬的问候道。 柳拂一见到来人,顿时敛去了眉眼间的不悦,换上了一副极是和气的面容,“臻儿,你来的正好,他们不让我进去,你快替我教训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狗奴才!” 臻儿先是分别轻瞥了两个护卫一眼,继而看向好似找到了靠山的柳拂,轻笑道:“原来是柳家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夫人身体有恙,老爷特意嘱咐了让她卧床休息,恐怕不方便见客,柳小姐还是请回吧!” “身体有恙?”柳拂皱起了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故意说给臻儿听,“昨个儿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了呢?莫不是……”昨日明明约好了要在今天给她答复,偏巧今天就生了病,七娘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不,不行,不能给她拖延的时间! 柳拂这么想着,脸上便摆出了关切的表情,“凌夫人既然生病了,那我就更应该探看一番了!夫人她…生的什么病呀?可还严重?我们柳家有专用的大夫,医术高超……” “柳小姐!”臻儿打断了她的话,淡声道:“我家夫人是怀孕了!大夫说需要静养,所以自今日起谢绝一切来客!” “什…什么?!”怀孕?这简直比生病还要可笑嘛! 柳拂一脸难以置信的说:“这…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七娘怎么可能突然就怀孕了呢?明明昨天还吃了不少甜腻的水晶糕,一点怀孕的征兆都没有! 她倏然抬起头,暗藏着阴狠的眸光死死地盯着臻儿,冷笑道:“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她不过是想借怀孕之事,暂时绝了凌老爷纳妾的心思对不对?呵,好一个心怀城府之人,亏我还把她当做是好朋友,好姐妹,她居然这般诓唬我!” 瞧见柳拂撕破了脸,臻儿也就没了好脸色,声音亦是冷了下来,“柳小姐这话可就不对了,分明是你对我家老爷心怀不轨,所以才接近我家夫人的,怎么反过来埋怨起我家夫人来了?说什么好朋友、好姐妹,这世间哪有抢夺别人夫君的好朋友和好姐妹呢?” “你!” “柳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夫人不会见你的,老爷更不会纳你为妾!”说罢,臻儿就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府内,冷声吩咐道:“关门!” 朱漆的大门在柳拂面前缓缓关上,而她倏然间明白了什么,面上涌起了愤恨的神色。 凌府的高阁上,临窗而坐的两人把府门前发生的一切悉数收进眼底。赫连沣依旧是冷硬的面容,修长的大手持着杯盏,削薄的唇边扬起玩味的笑容,“呵,我早该想到的,以我的小七这般慧黠的心思,应是一开始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既然如此,干脆不和她来往不是更好?你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我原是打算同她好好相处的,毕竟我在荔城没有什么朋友,能说得上话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能有一个人陪着聊聊天、赏赏花也是好的。”凤七寻抬眸,悠然的眸光落在了含恨离开的柳拂身上,不无惋惜的道:“奈何她心思百转,却终是不肯放弃对你的争夺……两相权衡之下,我只好舍弃她了!” 赫连沣动作微顿,挑眉看向神情落寞的女子,“你这是在埋怨为夫只忙生意,而忽略了你咯?” 凤七寻轻笑,眼神哀怨的道:“妾身这吃穿住行都是依靠夫君,哪里敢抱怨一句呢?” 赫连沣大笑着揽她入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只顾着担心煜儿派出的人会不会找到我们,却不觉冷落了你!这样吧!以后绸缎庄的事情都交给展晔来处理,我就留在府中,一心一意的同你欢好!争取早日生一个娃娃出来,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说什么呢,不嫌害臊!”凤七寻羞赧的别开了眼,继而猛地抬起头问道:“你刚刚说展晔?展晔来了?” 赫连沣点点头,“昨晚上刚到的!” 凤七寻急忙转头看向沿着台阶走上来的臻儿,后者一脸难掩的惊喜。 “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赫连沣对着臻儿摆了摆手。 “属下告退!”臻儿抱拳行了一礼,转过身疾步走下了高阁。 凤七寻见状哂笑道:“瞧把她给急的!我早说过,让你挑个合适的时间和展晔说说,早些把臻儿娶回去,不然老是有人惦记着我这个清清秀秀的丫头!柳家那个大公子书远,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赫连沣连连点头,“好好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改日我把展晔叫来,让夫人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这种事该是夫君说才对,我怎么好向人提呢?好像臻儿嫁不出去了,非要嫁给他不可一样!” “嗯,有理,那就我来说!” 赫连沣顺手拈起了一块小点心递到凤七寻唇边,“知道你嗜爱吃甜食,尤其喜欢离都庆封斋的桂花糖蒸糕,所以特意让探子带了些过来,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凤七寻轻笑了笑,张开嘴咬了一小口,果然入口香甜酥脆,软软糯糯的齿颊留香。 “怎么样?”男子一脸殷勤的问道。 凤七寻点了点头,刚想开口称赞,突然觉得胃里翻腾了起来,一股子恶心的感觉直冲了上来。她急忙捂住嘴,起身快步走到一旁的痰盂处,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第582章 身怀有孕 赫连沣在凤七寻捂嘴起身的瞬间,脸色突变,先是上前轻拍着女子瘦削的背部,继而皱眉望向花梨木桌上吃剩的糕点,冷峻的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来……”他沉下了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唤运送糕点的探子,就被凤七寻抬手制止了。 “不关旁人的事。”她声音虚弱的道。 赫连沣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缓解,狭长的眸子里反而多出了几分担忧,“不关别人的事,那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呢?” 凤七寻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奇异的红晕,垂下头紧抿起唇,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对赫连沣说。 瞧着她的模样,联想到她的反应,赫连沣似乎明白了什么,眸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他紧抓住女子交叠的手,语气欣喜的问道:“你难道是!” 凤七寻满面娇嗔的剜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故作抱怨的道:“你莫不是以为,适才臻儿对柳拂说的话,真的就只是为了唬弄她吧?” 赫连沣急忙摇头,动作极轻柔的扶着她坐了下来,喜不自禁的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也就前几日刚知道,因为还没有找大夫确诊过,所以不敢贸贸然告诉你,怕你空欢喜!”要不是刚才看他那么担心,凤七寻可不会这么早告诉他。 赫连沣把她紧紧用尽怀里,表情极是愧疚的道:“对不起,对不起,这几日我都忙于绸缎庄的事情,到底是忽略了你!”他早该注意到的,打从臻儿对他说,凤七寻这几日胃口似乎不太好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然而他只是命人去买了她喜爱吃的点心,却从未想过……她或许并不是单纯的胃口不好! 凤七寻轻摇了摇头,“你不用自责,是我没有告诉你,不怪你!”她回抱着男子,柔和的声音里荡漾着细碎的幸福,“你是第一次做父亲,怎么可能注意到那么琐碎的细节呢?” “父亲么?”赫连沣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头蓦然生出一种沉甸甸的初为人父喜悦,“是啊,我……要做父亲了!” 以前的他总是醉心于争夺皇位,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雪耻和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也会拥有爱情,拥有最心爱的女子,乐享天伦。他的温柔的目光落在了凤七寻犹自平坦的小腹上,颤抖着大手隔着衣衫轻触着她的腹部,冷硬的面部线条也不自觉的柔软了下来。 “我真的要做父亲了……”他只觉心底的喜悦难以言喻。 凤七寻点点头,抓着赫连沣的大手,引导着他触摸新的生灵的所在,绝美的笑容里多了几许母性的光辉。 “可我似乎是一个不怎么称职的父亲呢!连孩子的存在都不曾察觉到!”赫连沣面上又流露出了愧色。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凤七寻歪着脑袋,笑意盈盈的道。 赫连沣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复又把她揽进了怀里,似是发誓般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最称职的父亲,尽心尽力的呵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凤七寻蓦地想起了敏安,眉眼间不禁生出了几分悲戚。敏安也曾是她的孩子,可是她却没能保护好他,保护好那个奶声奶气唤着她“母后”的孩子。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赫连沣轻抚上她的面颊,声音柔和的问:“怎么了?怎么……好像要哭了呢?嗯?” 凤七寻避开男子探究的目光,用手指轻拭去眼角的润湿,摇头道:“没有,我是高兴的!”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孩子,不让他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当天下午,赫连沣特意请了荔城最有名望的邱大夫来替凤七寻诊脉,确定是喜脉无疑后,更是对邱大夫重金酬谢。另外,他还下令在凤七寻怀孕以及待产期间,没有必要的事情严禁出府,就算她想上街走走,也必须要他亲自陪同,或者带上祭月阁身手不凡的修罗使们。凤七寻一听,顿时没了上街的兴致——以修罗司的性格和招桃花的相貌,还不够她热闹的呢!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显怀,但是已经俨然成了重点保护的对象,不仅汤药和饮食需要臻儿亲自试过,就连经手的下人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心腹。现在她无论去哪儿,就算是上后花园的荷花池畔散步,都会有丫环贴身跟随和保护。 孕期的女子大都是敏感而多疑的,凤七寻同样也不例外。随着平坦的小腹一天天隆起,她的情绪也开始息怒无常起来,有时候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梦里梦外都是敏安被烈火焚身的模样,他伸着纤细而柔软的小手,目光中是不言自明的痛楚和怨恨。 “母后…母后救我…母后……” “啊——” 凤七寻大叫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耳边犹自回荡着孩童稚嫩的嗓音,一声声都是痛苦到了极致的呐喊。她蜷缩了起来,双手环住膝盖,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下,“敏安…敏安…我的敏安……”她细细的呢喃着,颤抖的声音在周身令人绝望的黑暗里,像极了一只无助的小兽。 突然,两条健壮的手臂从背后将她环住,她瞬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男子温柔且不乏担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瞬间便安定了她的心。 “莫不是又做噩梦了?” 凤七寻摇摇头,转身对上男子点漆般幽深的眸子,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 赫连沣剑眉轻皱,“对不起……谁?” “敏安……我的敏安!” 那个名字仿佛沁入了骨血,哪怕再世轮回也无法忘却。她凭什么?凭什么以为报了仇,泄了恨,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幸福了呢? 凤七寻垂下头,素手轻抚着凸起的小腹,表情中尽是自责和愧疚。曾几何时,她也十月怀胎,辛辛苦苦诞下敏安,可是她终究……没能保护得了他! 她抬头望着赫连沣充满担忧的双眼,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襟,声音颤抖的问:“他会怨我的吧!他会恨我的吧!所以才夜夜侵扰,因为我的敏安……他不甘心被遗忘…不甘心呐!” 赫连沣轻摇着她,“小七!小七你怎么了?你清醒一下!敏安是谁?嗯?” “敏安……”一滴清澈的泪珠从女子的眼眶滚落,而她兀自紧盯着赫连沣,一字一句的说:“他是我的孩子……” “什么?!” 第583章 坦白 赫连沣的眉头又皱起了几分,复杂且充斥着担忧的目光逡巡在凤七寻的脸上,似乎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实性。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他分明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自从他们结为夫妻之后,他并没有离开过她太长时间,至少没有长到让她足以怀孕且小产。 小产,赫连沣本能的认为,凤七寻口中所谓的孩子,只是还没有出生的胎儿! 男子诧异的表情,令她心底萌生出了些许不忍——也许关于前世的一切,都应该被她当做最深的秘密,深埋心底,而不是坦言相告,来赌一个她并不确定的爱和未来。可是她真的无法忍受了,无法忍受对敏安的愧疚,像是毒蛇般缠绕盘旋,每一滴毒液都是对她的煎熬和惩罚。 “敏安……是我的孩子!”她又重复了一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逢的灾难、决心的复仇,还有和赫连家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统统告诉了赫连沣。 在夏末的炎夜里,周围仅有着窗外皓白的月光,男子僵直着身躯,冷峻容颜上表情几多变幻,却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七寻见状苦笑了一下,起身下了床,缓步踱至窗前。月华映洒在女子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清和萧索。她启唇,声音幽幽的道:“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你,或者说要不要告诉你。我不知道在说出这一切之后,我们还能不能相爱如初,甚至说还能不能……在一起!” 她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月光的容颜上表情看不真切,但是声音里的颤抖和绝望,却让人听得分明,听得忍不住心颤。 “我承认是我太自私,我贪恋你给的呵护和温暖,我自欺欺人的想要忘记前世,想要假装那些经历并不存在……可是我错了,我终究还是那个满腔怨恨的凤七寻,心思诡谲,时时处处想要置人于死地,这样的我…怎么配拥有幸福!” “怎么不配?”男子低沉的嗓音倏然响起,赫连沣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紧握成拳的手,语气凛然而霸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不是老天说了算的,是我说了算的!我要给你幸福,我倒要看看谁敢反对!” 凤七寻抬眸望着一脸坚毅的男子,“……沣” “我原是不相信那些光怪陆离的鬼神之说,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便信你一次又如何?起码我总算知道了你对焱儿还有凤九夜的恨源自何处了!”赫连沣满眼心疼的睇着不安的凤七寻,不由分说的伸手把她拽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秀发,温声道:“傻丫头,你早该告诉我这些的,这样就不会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和痛苦了!” “我害怕你会离我而去,害怕所谓的幸福不过是我自己构筑的海市蜃楼,一旦真相被道破,一切都会瞬间消散……” “不会的!” 赫连沣捧起她的脸,轻拭去她眼角的清泪,语气极是坚定的道:“不论你经历过什么,不论你是前世的游魂,还是今生的转世之人,你都是我的小七,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只怪自己为什么不在前世就找到你,害得你蒙受辜负和折磨,不过幸好还有今生可以用来弥补!” “沣……” “谢谢你的坦言相告,谢谢你的信任,同时也谢谢上苍让我们相遇!” 此时,凤七寻终于明白,爱到了极致果然能够包容一切,他不会介意你的过去,他只会心疼你所遭受的一切。原来这便是这个男人的爱,他视你若珍宝,爱你比爱他自己更多一点点! 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她向赫连沣坦白一切了之后,敏安再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每晚都可以安然入睡,并且睡得极是香甜。她终于明白,敏安或许并不是怨恨她,而是担心她所遇到的并不是会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所以才屡屡侵扰,逼得她不得不说出一切,好印证这个枕边的男子,是不是能够伴她终身的良人! 荔城从莲叶田田的盛夏走到果实累累的深秋,再走到白雪皑皑的隆冬,而凤七寻也从初初显怀,到了后来的大腹便便,最后迎来了临盆之日。 这大概是赫连沣有史以来最紧张的时候了,明明屋外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可他的手心里却不停的出着汗。一门之隔,门里是正在生产的凤七寻,女子撕裂般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的传了出来,丫环们更是不停的进进出出,把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又把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看得他只觉胆战心惊。 都说生孩子的女人就是徘徊在死亡线上,赫连沣此刻才真切的体会到。他几次三番想要冲进房间,想要陪在凤七寻身边,哪怕只是握着她的手也好,至少能给她些许鼓励。可是每当他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都被房间里的接生婆以男子不宜进入为由赶了出来。 和赫连沣一样心焦如焚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子,只见他长身玉立在花架之下,赭色锦袍,外罩同色狐毛大氅,清俊的五官上一双桃花眼尤其招人。乍一看之下,倒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只不过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药香,却在在显示着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瞧着在房门前左右徘徊的赫连沣,男子不解的问道:“王爷若当真如此忧心,为何不让在下进去瞧上一瞧?” 赫连沣抬眸轻瞥了他一眼,隐有不耐的道:“……还不至于让你进去!”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里面的是他心爱的女子,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旁的男子进去的——哪怕他是个大夫! “那你费心劳力的把在下弄过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陪他一起在门外忧心忡忡?他可是被人打晕了连夜运出离都,然后又日夜兼程,快马颠簸了半月有余,才堪堪赶了过来的! “封青越!”赫连沣沉下了声音,不悦的道:“你能不能闭嘴?我派人把你绑过来,不是让你在我耳边吵吵嚷嚷的!而是因为有你在,无论是小七还是我,都会比较心安罢了!” “这是为何?”封青越皱起眉头,一脸的莫名所以。 赫连沣抬眸睨着他,“难不成你以为,你逍遥鬼医的身份可以瞒得住本王?” 封青越顿时一脸错愕,“啊?” 第584章 临盆故人来 赫连沣轻哼了一声,故作不屑的眸光逡巡在一脸吃惊的封青越身上,皮笑肉不笑的问:“怎么?本王说错了吗?” 封青越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王爷说的很对,只是……王爷怎么会猜到在下的江湖身份呢?”照理说,赫连沣就算再权势滔天,也不过是身在庙堂的王爷,怎么好像对江湖上的事情也了如指掌一样? “难道是……王妃娘娘告诉你的?”这是封青越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凤七寻,而凤七寻和赫连沣是夫妻,会告诉他这些事也不足为奇。封青越大抵是死也想不到,这个权倾朝野的战神岐王,居然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祭月阁阁主吧! 赫连沣倒也没有否认封青越的话,更没有道破自己的身份,而是轻笑着道:“本王怎么知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逍遥鬼医在,就算是阎王爷亲临,也休想拘走小七的命!” “王爷过奖…过奖了!”封青越讪笑着道,眉眼间却因为赫连沣的恭维而流露出些许自得之意来。 就在两人谈话的间隙,房屋内突然传出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哭声嘹亮,让正在同封青越谈话的赫连沣瞬间怔住了身体,猛地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薄唇不自觉的扬起了一个欣喜的弧度。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产婆满脸喜色的跑了出来,高声喊着:“恭喜凌老爷,贺喜凌老爷,凌夫人生的是一个小公子!” 赫连沣急忙大步走进房间,帷幔掩映下的女子面色苍白,涔涔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秀发,看起来十分虚弱。床榻边,同样满头大汗的产婆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婴孩,孩子已经停止了大哭,正圆睁着乌黑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赫连沣在床边坐下,拿过臻儿手中的软帕,动作极轻的擦拭着凤七寻面上的汗珠,左手更是紧握住她微凉的手,满眼心疼的唤道:“小七,小七……” 凤七寻缓缓睁开眼睛,“孩…孩子呢?” “孩子!”赫连沣急忙从产婆手中接过孩子,抱到凤七寻面前,“孩子在这里!在这里!” 凤七寻在臻儿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把刚出生的孩子抱在怀里,一脸慈爱的看着皱巴巴的小人儿,一张小脸像极了纠在一起的包子。 “……真难看!”她轻笑着呢喃。 “孩子刚生下来都难看,等长开了就好了!”产婆在一旁搭腔道。 凤七寻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长开了就好了!”就像她的敏安,刚一生下来的时候也丑的活像一只猴子,后来越长便越是讨喜,粉雕玉琢的好看极了! 瞧着她眼眶腾起了水雾,赫连沣便知道,她定是又想起前世不幸夭折的孩子了,于是急忙示意产婆接过她怀里的孩子,然后把她按回了床上,语气强硬的道:“好了,孩子自有奶娘看管,你刚刚生产完,需要多多休息!” “可是我还想再抱抱……” “没有可是!”赫连沣打断了她的话,故意板起脸道:“听话,休息!” 在他不容置疑的态度下,凤七寻只好乖乖躺回了床上。赫连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起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封青越把写好的药方交给了下人,吩咐他们找方抓药,并嘱咐要按时煎好让凤七寻服下。抬眼间瞧见赫连沣走了出来,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怕是让你白跑一趟了!” “能让你们图个心安,我这一趟就不算白跑!”封青越开玩笑似的道。 “你…进去看看她吧!” 就算封青越嘴上不说,赫连沣也知道他对凤七寻的深情。他本不是一个大度的男子,更不能容忍旁的男子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深情缱绻,所以在明白赫连煜的心思的情况下,他宁愿抛下王爷的身份,抛下所谓的富贵荣华,和凤七寻远遁他乡。可是封青越不一样,他越是无所求,赫连沣便越是没办法敌视他。 就像现在,封青越始终站在花架下,除了细心吩咐下人抓药和煎药的细节,便再没有其他的动作,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千里迢迢从离都来到荔城,无非是为了见凤七寻一眼。 面对赫连沣的话,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她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更是需要多休息的时候,我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就够了!”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在气封青越的体贴,还是在气他的胆怯,就连语气也不自觉愠怒了起来,“她就算要休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你来都来了,真的就不见她一面么?” 封青越一怔,犹豫了片刻,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然而就在他迈出脚步,准备踏上檐下石阶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随从神色慌张的从外院跑了进来,大喊着:“爷,不好了!” 赫连沣不悦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知道夫人刚生下孩子,需要安静休养吗?” 随从立刻单膝跪地,“属下知错!还请爷见谅!” “起来吧!” “是!”随从站起身,表情急切的道:“爷,刚才绸缎庄的眼线来报,说镇子上莫名出现了许多生面孔,看样子似乎不简单,不知道是不是……” 话虽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已然猜到话里的意思。 这时展烨也从院外匆匆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的道:“主上,属下已经去探查过了,那些人虽然是分散开来的,但是从衣着打扮还有言行举止来看,应是属于一个组织而且训练有素!为首之人好像是…是……” “是谁?” “是当今圣上!” 此言一出,包括赫连沣在内的所有人皆是脸色大变。 封青越攥紧了拳头,皱眉道:“他定然是跟踪我过来的,不然不可能我前一天才到,他紧接着就来了!”他抬眼看向同样眉头紧皱的赫连沣,语气歉疚的说:“对不起,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才让人尾随而来!” 赫连沣抬手,“不是你的错,是我的人太大意了!看来荔城已经呆不下去了,展烨,吩咐下去,收拾东西,紧急撤离!” “是!” 展烨和随从一起退下去之后,赫连沣便命令其他人准备马车软榻,抬眼间瞧见封青越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禁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一下你的药箱,随我们一起离开荔城!” 封青越沉默良久,幽然启唇:“我不走!” 第585章 独临圣怒 赫连沣打开房门的动作一滞,回头看向表情坚毅的男子,皱眉道:“不走?你是疯了不成?若是让煜儿看到你在此,他不会轻饶了你的!” “那我也不走,祸是我惹下的,应该由我来弥补!” “你!”赫连沣大步走到封青越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沉声喝道:“封青越,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不需要你来弥补!你现在立刻马上收拾东西,然后和我们一起走!” 封青越抓住赫连沣的手,目光犹自固执的道:“我不会走的。刚才随从的话你也听到了,皇上已经带人来到了镇子上,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你们需要时间离开,更需要有人拖住皇上!” “就算我需要有人拖住皇上,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你!” “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封青越抬眸,目光倔强却也释然,“皇上一定也和你想的一样,认为你们不可能抛下我独自离开,所以我才最有可能拖住他。若是换做旁人,恐怕会直接被他斩于剑下!” “封青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煜儿已经不是当初的煜儿了,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你这么公然的违抗他,欺骗他,他也许……会要了你的命!” 封青越低头轻笑,故作轻松的道:“王爷莫不是忘了我的称号了?我可是逍遥鬼医,论抗敌的本事,我或许不及王爷,但是若论保命,王爷恐怕当真要逊我一筹!” 对于他的冥顽不灵,赫连沣恨不得咬牙切齿,“我知道你有保命的本事,可是就算你再会保命,也抵不过一心想要杀你的人!” 封青越依旧含笑,继而缓缓后退道:“我心意已决,王爷不必再劝。趁着还有些时间,王爷还是赶快带着七寻和孩子离开吧!”说罢,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院。 赫连沣知道,封青越既然执拗至此,那他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于是转身推开房门,大步走到床边,伸手点了凤七寻的穴道。 “主上?”臻儿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赫连沣不由分说的抱起凤七寻,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淡声道:“皇上马上就会带人过来,你去带上奶娘和孩子,我们从后山小路离开!” “是!”臻儿一脸凝重的应声。 安排好一切后,赫连沣来到前院,试图再次劝说封青越和他们一起离开。他生平最是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这种人情或许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亦不想等凤七寻清醒之后,却只能得到封青越被抓或者被杀的消息——她也许不爱他,但是他绝对是她最看重的朋友! 前院有些荒乱,修罗渡正在表情凝重的指挥着众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构筑一个最完善的阵法,好暂时阻挡住赫连煜以及重兵的攻击。在挪动着假山、搬动草木的人群中,那一身赭色衣衫的男子端坐在院中央,聚精会神的阅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男子转头看向大步走来的赫连沣,扬了扬手中的医书,“没想到王爷这里竟有上古医仙留下的残卷,不知可否割爱赠予在下?” “你想要便拿去吧!”赫连沣不在意的道。 他本来也是打算送给封青越的,那上古残卷对封青越来说或许如至宝,但是对于不懂医术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本残卷罢了! 赫连沣走到封青越身旁,看着他小心的把残卷收紧袖中,轻叹了一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离开?” 封青越仰起头,轻笑着问:“难道在王爷心里,在下就这么贪生怕死?”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确贪生怕死,所以才拼了命的学习医术,只是这一次…我突然想要勇敢一回!”封青越幽幽的道。 赫连沣皱眉凝视着他,“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然后来这个地方找我们!”说着,便把一个写了地址的纸卷硬塞进了封青越的手里。 封青越轻笑了几声,抬手把纸卷丢进了脚边的炭盆里,继而认真的道:“……去到一个我根本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猜到的地方,不然我担心自己有可能…呵!” 他的话说了一半,赫连沣已然明白话里的意思——封青越是担心他受不了天牢严苛的极刑,会把他们的藏身地点说出来。 封青越坐直身子,云淡风轻的双目平视前方,淡淡的说:“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赫连沣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过身向来时一般,大步离开了前院。院中除了修罗司和少数的下人,其余的人也纷纷跟着他向后院走去——那里有一道隐蔽的小径直通后山。 府外渐渐喧闹了起来,隐约能够听到府门被撞击的声音,还有兵器之间的摩擦和碰撞,一旁的修罗渡在五行八卦的石盘上摆弄着机关,其余的人则个个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似乎是沉重的府门被撞开了,院内的假山和树木在修罗渡的操控下前后左右的移动,把闯入者围困在了里面。然而由于条件和时间有限,他所设置的阵法只能困住一般的士兵,所以没过多久,便有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破阵而出,和院中为数不多的祭月阁阁中厮杀在了一起。 隔着院中的混战和厮杀,封青越看向对面盛怒之下的赫连煜。男子一身鸦青色长袍,束起的青丝如墨,俊秀的面容似还残存着昔日的温润,但更多却是身为君王的杀伐和对天下万物的睥睨。 封青越起身遥拜,动作恭敬,表情虔诚,像极了一个惟君令是从的忠臣,“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煜见状,削薄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满是怒容的俊颜上更是席卷起凌冽的风雪。他大手一挥,身后的金甲护卫悉数上前,使得原本就疲惫应战的修罗渡等人败势尽显。 他们固然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亦是骁勇善战之士。轮番激战之下,祭月阁众终是寡不敌众,或被当场击杀,或被俘于剑下。 赫连煜沿着被鲜血染过的石径,径直走到封青越面前,语气不善的问道:“封太医不好好在离都呆着,跑到千里之外的荔城做什么来了?” 第586章 无功而返 封青越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若无其事的回答:“微臣不过是来探访旧友,倒是圣上朝事繁杂、日理万机,怎么也有时间来这个边陲小镇,而且还……”他语气一顿,抬眼掠过赫连煜身后的一众护卫,继续道:“而且还这么的兴师动众,似乎有违为君之道吧!” 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赫连煜挑眉问道:“哦?是什么样的旧友,竟能值得封太医不远千里,从离都奔赴荔城呢?” “俗人粗名,不值一提,皇上不知道也罢!” “是么?究竟是不值得告诉朕,还是不能、不敢告诉朕呢?”赫连煜冷声质问。 封青越又施了一礼,不疾不徐的道:“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赫连煜轻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哼,封青越,你这时候还在朕面前装傻,有意思吗?也罢,待朕让人进去把岐王叔和七寻找出来,朕倒要看看你还有话说!”说罢,他便稍一抬手,沉声命令道:“来人,进去搜!” “皇上何苦执念如斯呢?”封青越蓦地提高了语调,声色俱是恳切的道:“您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是万民之主,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就置朝廷百官、江山万民于不顾呢?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您的……” “闭嘴!”赫连煜沉声暴喝,继而双目圆睁的看着封青越,咬牙切齿的道:“朕没有!朕只是想让王叔和七寻留在离都,不时地可以见上一面,别的什么……朕从未想过!” 封青越自嘲的轻笑了几声,仿佛是在对赫连煜说,又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般喃喃道:“人原是这世上最贪心的,见不到的时候,想着只要能见面就好,可是一旦见着了,便会忍不住的渴望去拥有……呵,单单见面哪里够啊?要是能触碰她,能拥抱她,能亲吻她甚至是…那该多好啊!” 他抬眼回视着赫连煜怒极的眼,“皇上当真……没有那么想过么?”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每一个难眠的夜里,脑海里女子的如花笑靥总是盘旋不去,他多少次试图用无尽的发泄来麻醉自己,却总是在朦朦胧胧之间,把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看成是那一张倾世绝美的脸,然而一想到她迷离的眸、婉转的娇吟还有云雨之时的羞赧,从此以后只能独属于另外一个男子,他就痛不欲生! 瞧见赫连煜的表情有了些许动摇,封青越上前一步,继续循循善诱道:“皇上,爱而不可得,最后痛苦的只有自己,只有放下才是唯一的出路……” “放下……”赫连煜细念着这两个字,脸上的怒气渐渐抽离。 就在这关键时刻,派去内院搜索赫连沣和凤七寻等人的银甲卫队跑了出来,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内院空无一人,没有见到岐王爷和王妃娘娘!” “什么?!” 赫连煜这才恍然,自己是中了封青越的计。他的双目复又腾起怒气,伸手扼住了封青越的喉咙,沉声问道:“说,他们去哪儿了?他们去哪儿了?” “…我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以王叔和七寻的为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置于险境的!告诉朕他们去哪儿了?告诉朕!” 赫连煜的手越收越紧,封青越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青紫,可是他的回答依旧只有那三个字——“不知道!” 就在封青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赫连煜终于松开了手,目光狠戾的道:“不说是吧?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来人,把封青越押回天牢,严加拷问!” “是!” 赫连煜望着这座和岐王府如出一辙的宅院,眸中的光芒渐渐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冷的寒意,“银甲卫队留在荔城继续搜寻,其余人等随朕回离都!” “遵命!” 荔城是隆冬时节,距其千里的离都同样也不例外,甚至还迎来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气候更为冷寒。大雪覆盖了整个离都城,皇宫的屋前檐下亦是一片雪白,在皑皑的白雪覆盖下,御梅园的梅花恰好盛放,踏雪寻梅,轻嗅梅花淡香,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模样俊俏的宫娥搀扶着一身华服的荼雅缓步行走在梅林中,看着盛放的梅花颜色各异,自是白的像雪,红色胜血,淡淡的粉色旖旎似梦。 “娘娘,今冬的梅花似乎开得特别好!”小宫娥一脸乖巧的说。 荼雅点了点头,唇边的愁绪似也少了几分,澄澈的眸底亦多了几分笑意。“凌凌冬日,也就只有这梅花不畏严寒,独自盛放了!只可惜人也多畏寒,所以赏梅的人总是少之又少!梅花开得再好,也只能孤芳自赏了!” 嘴上说的是梅花,心里却不禁想到了自己。自从登基大典过后,赫连煜要么是忙于朝事,要么就急于找寻凤七寻的下落,前来椒兰殿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甚至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尽管如此,荼雅还是夜夜备上清茶甜点,再熬煮一锅暖胃的热粥——赫连煜胃寒,经常什么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却独独爱喝她熬得暖胃粥。 可是近来她却很少熬了,因为赫连煜出宫去了。虽然每日的早朝照上,皇上也会端坐在龙椅上听朝臣的禀报,时不时的也会下几个无关痛痒的决定,但是荼雅知道,那个龙袍加身的男子不是她的夫君赫连煜,而是一个带了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由于赫连煜不常来椒兰殿,所以每到夜深,她总会习惯性的走到御书房附近,隔着雕花的窗子,看看他被烛火倒映的身影。可是那一晚,她见到小安子带着一个身穿囚服的犯人进入了御书房,而那个犯人不是别人,正是极善易容之术的媚娆。 荼雅以为赫连煜是太过思念凤七寻,所以想让媚娆易容成凤七寻的模样,以解相思之苦。没想到,他竟是起了偷梁换柱的心思,把一个假的皇帝放在了皇宫,自己则带领亲卫队连夜离开了离都。 不用猜也知道,他此番定是又为了凤七寻而去! 荼雅多半已经死心了,原以为自己就算耗尽一生,也愿意等他回心转意,可是如今却发现一生太长了…… 突然传来了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荼雅的思绪,也让她浑身一僵! 第587章 假皇帝 荼雅转过头,悠然的眸光隔着纵横交错的梅枝,轻轻浅浅的落在了那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身上。男子俊眉修目,身形颀长而英挺,在在都是她梦里梦外眷恋的模样,只是男子唇角迤逦而出的阴险的弧度,却恁的在她的眸底衍生出了几许厌恶。 她不喜欢这个伪装成赫连煜的陌生男子,尤其不喜欢他眉间眼底弥漫着的、对她的赤*裸*裸的垂涎。 不要说是荼雅了,就连她身边看起来单纯笨拙的小宫娥,也隐约察觉到了当今圣上的异样,俏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口无遮拦的道:“娘娘,最近的皇上看起来怪怪的,恁的让人心生嫌恶……” “纤儿!”荼雅沉声唤了她一声,提醒道:“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奴婢知错!”纤儿垂下头,不情不愿的道。 要说这个纤儿,本不是宫里的宫娥,而是赫连岑派人送进皇宫,并且安排伺候在荼雅身边的。 赫连焱死后,五皇子在宫中的势力被尽数扫除,自然也包括宋绮尘安插在荼雅身边的眼线柳儿。荼雅本是异国的公主,在大凛认识的人有限,更不懂得培养什么心腹,柳儿算是少有的和她亲近的下人,如今柳儿一死,她身边竟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兴许是瞧她太过孤单,又或许是皇后的身份使得她总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妃嫔们的嫉妒和构陷,赫连岑终是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是在精心培养的卫队里挑选了一个看起来相对伶俐的丫头,送进宫来保护荼雅。 纤儿平日里只是看起来乖顺,甚至还有些直肠子,但是她虎口的茧子却表明她并非善类。 荼雅安抚性的轻拍了拍她的手,继而缓步走到假皇帝面前,盈盈一拜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假皇帝急忙伸手扶住荼雅的柔荑,柔声道:“皇后免礼。” 荼雅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交叠着放在身前,“谢皇上!” 假皇帝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觊觎的目光从荼雅的身上,转移到了盛放的梅花上,若无其事的道:“皇后可真是好兴致,这般冷寒的天气,还出来赏梅哈!” “梅花凌寒尚能盛开,臣妾受些寒气又算得了什么。”荼雅依旧低眉顺目的回答。 假皇帝点头,“说的对,只是皇后……”他故作亲昵的掸去了荼雅头上的落雪,手顺势下移,欲抚上她白皙的面颊。 “咳咳咳……”荼雅急忙以轻咳避开了他的碰触。 假皇帝眸中显出不悦的神色,声音亦不复方才的温柔,“皇后是一国之母,玉体可大意不得,还是莫要多在外停留了。这御梅园距离暖心阁不远,皇后随朕前去饮杯热茶吧!”说罢,他便抬手搭上了荼雅的肩膀,目露威胁的问道:“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荼雅瞧了瞧面露担忧的纤儿,又看了看身后成群的仕官和宫娥,终是咬牙点了点头,“臣妾遵命!” “好,哈哈哈哈哈!” 刚一进入暖心阁,假皇帝便借口想要清净,把包括纤儿在内的一众宫人摒退了出去,只留下他和荼雅两个人在软榻上相对而坐,面前的朱漆矮桌上摆放着小火炉,炉上是煮沸的茶水,炉旁是温热的点心。 假皇帝用手拈起一块糕点递到荼雅面前,“这是御膳房最新研制的水晶糕,甜而不腻,咬一口唇齿留香,皇后尝尝看?” 荼雅正要伸手去拿,后者却躲开了她的手,径直递到了她唇边,“朕喂你!” “……”荼雅紧盯着面前的糕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吃啊?嗯?” 假皇帝挑眉睨着眉头紧皱的荼雅,突然一把将糕点丢到了地上,沉声道:“皇后近来对朕可是冷淡的很呐,莫不是在怪朕宠幸其他的嫔妃,从而冷落了你吗?”说话间,他便缓缓站起身,动作脱下了身上的罩衫。 荼雅心下一沉,“皇上…要…要做什么?” “做什么?呵……”假皇帝阴笑了一声,甩手把脱下的龙袍扔到了一旁,继续去解镶玉的腰封,“皇后难道看不出来吗?朕自然是想要和皇后温存一番了!” 荼雅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后退,“不…不……” 难道,她终是躲不过了吗? 早在赫连煜离京的第二天,荼雅就称病数日,迟迟不去同这个假扮的皇帝接触,但是期间她也听到了些许消息——皇上雨露均沾,夜夜都留宿在不同的嫔妃处。她知道赫连煜对别的女子甚是漠然,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容忍这个假皇帝为所欲为,那是他的嫔妃啊!是把一生都交给他的女人!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荼雅望着渐渐逼近她的假皇帝,同样清俊的面容上却有着不一样的猥琐和淫亵,让她心底生出了极端的绝望和恐惧。 “不…不要……不要碰我……” 她呢喃着,伸手拔下了头上的金凰步摇,指着逼近她的假皇帝,大声喊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假皇帝果然停下了脚步,皱眉喝道:“皇后这是做什么?朕不过是想和你温存一番,怎么好像还要招来杀身之祸似的?” “滚!我才不要你碰我!”荼雅双眸含泪,语气坚决的道。 瞧着荼雅含泪的眼,愤恨的表情里不见半分温情,假皇帝倏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着问道:“皇后莫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所以你最好赶快出去,不然胆敢假冒皇帝的罪名,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假皇帝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么说是以为我会害怕么?你错了!我横竖不过是一个亡命之徒,能多活一天就赚一天!死,我才不怕呢!只是皇后娘娘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我假冒皇上的事情被揭穿,我顶多是丢一条小命,可是对皇上来说,那动摇的可就是他的皇位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皇上的位子怎么可能会被动摇?” 假皇帝蓦地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荼雅手中的步摇,阴沉着眸色道:“私自离京不说,还派人假冒自己,这样弃万民和江山于不顾的皇帝,他的皇位难道不会被动摇吗?” 第588章 荼雅得救 假皇帝的话,让荼雅原本坚定不移的心犹豫了起来,她不禁想到了登基大典上,赫连煜为了阻止凤七寻的离开,不惜抛下众臣,带兵匆匆离开。而后,他又把大多的心思放在了找寻凤七寻上,致使朝政多少有些荒废。 这一来二去,朝臣们已是多有微词,再加上邻国四邦虎视眈眈,不时侵扰大凛边境……这种种的因素让荼雅不敢确定,如果赫连煜再被爆出私自离京,且派人假扮自己的事情的话,究竟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瞧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假皇帝满意的一笑,一把夺走了荼雅手中的金凰步摇,并把她压倒在了软榻上。 他抬手轻抚上女子滑腻的脸庞,淫笑着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得很舒服,让你欲仙欲死的!呵,都说天下之美尽在后宫,果然不假!啧啧啧,瞧瞧这脸蛋,再瞧瞧这身段,就这么放着可甚是暴殄天物! 假皇帝一边动手解开荼雅身上的盘扣,一边口出污言秽语,“你也别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待会儿我包管让你欲罢不能!你也学学其他的嫔妃,一见到我那可都是笑脸相迎,巴不得我晚上过去她们那儿呢!其实她们也不是没看出来我这个皇上有问题,只是真的皇上冷落她们太久了,寂寞难耐罢了……” 剩下的话,荼雅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知道,这个假皇帝说的是实话。后宫里嫔妃众多,她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女子,却只能在最好的年纪被送进深宫里备受无视和冷落。对于真假皇帝的事情,她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或许假装不知道,继而安心的享受着来自这个男人的疼宠。 她们可以自欺欺人,但是荼雅做不到!她一想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将进入她的身体,做出只有最亲密的夫妻才能做的事情,心下就一阵阵的厌恶和恶心,仿佛当初被人染指的噩梦又要重来一遍一样!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冒着赫连煜的皇位被动摇的风险拒绝这个男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原属于赫连煜的一切瞬间易主……他既然不在宫中,她身为皇后,身为他的妻子,那她就有责任保护好他的皇位和他的江山! 荼雅被男子举过头顶的手缓缓紧握成拳,指甲陷入了掌心,印出了月牙般的血痕……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呢! 就在她被剥的只剩下亵衣的时候,就在假皇帝即将在她身上一逞兽欲的时候,暖心阁紧闭的木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了,面容森冷如地狱修罗般的男子大步迈了进来。他一看清阁中的情景,立刻冷声斥退了欲进来的宫人,然后大步走到软榻前,单手抓住假皇帝的后襟,提着他扔到了一旁的朱漆屋柱上,继而解下身上的大氅一挥,把仅着亵衣的荼雅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假皇帝只听到一声踹门声,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人直直摔飞了出去,摔了个眼冒金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赫连岑揽着包裹着狐毛大氅的荼雅,棱角分明的面庞上的愤怒犹如燎原的野火,眸中的杀意渐次弥漫上来。 假皇帝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扶着身边的屋柱缓缓站了起来,犹自高高在上的斥道:“岑王爷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向朕出手,是活腻了不成?” 赫连岑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反而冷笑了一声,挑眉反问道:“究竟是本王活腻了,还是你这个冒牌货活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冒牌货?谁是冒牌货?” 假皇帝企图用强硬的语气和连声的质问吓到赫连岑,毕竟无论是真是假,他现在都还是众人眼中的皇上。然而,他这般故作镇定的模样在赫连岑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让人觉得可笑至极。 他把荼雅扶到软榻边坐下,继而拔出腰间的佩剑,大步朝着假皇帝走了过去。 一瞧见赫连岑手中明晃晃的利剑,假皇帝顿时脊背发凉,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赫连岑双眼一眯,手中的剑立时刺出,直陷进实木的屋柱三分,而他则居高临下的看着抱头蹲下来且缩成一团的假皇帝,冷声道:“呵,你当真以为自己拙劣的演技可以骗过朝臣百官,就可以骗得过本王吗?” 瞧着自己的身份已然被识破,假皇帝也不再装下去了,反而抬起头望着面目森然的赫连岑,振振有词的说:“骗得过如何?骗不过又如何?在真正的皇上没有回来之前,我就不信你敢把我怎么样!” 面对假皇帝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自信,赫连岑轻蔑的笑笑,拔出刺进屋柱里的剑横在了他的脖颈旁,然后对身后的荼雅说:“敢问皇嫂,皇兄若是龙体欠安无法上朝,大概能够蒙过那些朝臣几天?” 荼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淡声回答:“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朝臣皆不会起疑,毕竟一切都要以皇上的龙体为重!” “很好!”赫连岑手中的剑又向里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道:“据本王所知,皇兄似乎已经在回离都的路上了,最多不出半月,他就能回到皇宫。这么看来,你似乎没什么用了!” 假皇帝闻言,心下陡然一惊,急忙争辩道:“我怎么会没用呢?皇上定然不会只离京这一回,下次他有要事需要离京的时候,一定还会用到我!王爷若是贸贸然把我杀了,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怪罪?皇兄难道会怪罪本王杀了一个胆敢染指后宫嫔妃乃至皇后的混账吗?再说了,你好像没有弄明白吧?” 赫连岑稍一倾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揭下了假皇帝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的真实相貌,不过是一个长相平平的男子,和赫连煜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赫连岑把玩着手里的人皮面具,冷哼道:“带着面具的时候,你还可以唬弄一下旁人。如今没了面具,我说你是谁,你就只能是谁!要知道,混入皇宫的刺客,本王是可以当场击杀的!” 多次捕捉到赫连岑眼中的杀意,假皇帝急忙磕头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 赫连岑本是想一刀结果了这个胆敢侮辱荼雅的混蛋,但是荼雅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想他造下杀戮,于是出言替假皇帝求了情。 赫连岑一把将人皮面具丢到了假皇帝的脸上,沉声道:“记住,天下只有一个皇帝,但是能假扮皇帝的人,却不止你一个!” “是,是,小的明白了,明白了,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多谢王爷!” “以后再敢对皇后娘娘图谋不轨,本王要了你的狗命,滚!” “滚…滚…小的这就滚!” 假皇帝急忙戴好面具,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暖心阁。 第589章 深情被拒 睨着假皇帝仓皇逃离的背影,赫连岑不屑的轻啐了一口,把手中的利剑收进了剑鞘,转而看向骤然松了一口气的荼雅。 荼雅勉强的笑了笑,刚想开口道谢,却被男子一把攫住了紧揪着狐氅的手,后者眉目凌然的斥问道:“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真打算让那个混蛋为所欲为?” 荼雅用力的抽了抽,没有抽回被他紧握住的手,垂眸道:“……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不让他受到威胁的办法,我别无选择。” “荼雅,你这是在作践自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荼雅扬起头,迎视着赫连岑愤怒的双眼,语气执拗却也悲凉,“是,我是在作践自己,可是那又如何?为了他,我心甘情愿!” “你!” 荼雅用力抽回了手,避开男子哀愤的目光,态度冷漠而疏离的道:“岑王爷别忘了,本宫是当朝皇后,是你的皇嫂,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直呼本宫的名姓!” “本宫?皇嫂?呵——”赫连岑自嘲的笑了笑,连连点头道:“是,是臣弟冒犯了,还请皇嫂见谅!来人!” 纤儿急忙走了进来,“王爷,皇后…娘娘……” 赫连岑转过身,再没有多看荼雅一眼,径自向门外走去,同时冷声下令,“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允许任何人向外透露半个字!还有……”他顿了顿,向后轻瞥了荼雅一眼,“伺候皇后娘娘——更衣!” “是,奴婢遵命!” 暖心阁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荼雅面前重重的关上了,而她也像是突然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无力的瘫坐在了软榻上,眉眼间一片凄苦。 “娘娘!”纤儿疾呼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欲伸手扶起她。 荼雅摆摆手,“无妨,让我稍稍歇一下……” 纤儿点点头,垂手侍立在一旁。 荼雅轻抚着起伏的胸口,过了好久好久,方感觉起伏的心绪平复了些许,于是对着一脸担忧的纤儿轻笑了笑,“扶我起来吧!” 纤儿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扶住荼雅,只见刚站起身的她又摇摇晃晃的倒向了软榻。 “娘娘!”纤儿大喊了一声。 一直等在门外未曾离开的赫连岑闻声冲了进来,皱眉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心头陡然生气了一股子无名火。 纤儿被突然闯入的赫连岑吓了一跳,“王爷!” “去传太医!”赫连岑命令道。 “是!” 纤儿领命离开后,他便把荼雅抱到了软榻上,给她盖上了锦被,然后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昏迷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是既无奈又疼惜。 “为了他,所以甘愿作践自己么?呵,你真是傻,难道不知道越是无怨无悔的付出,越是不容易被珍惜吗?”赫连煜是这样,她是这样,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赫连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叹息悠远而绵长。 没过多久,纤儿便把太医请了过来。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颤巍巍的坐在榻边,隔着丝质的帕子把手搭在了荼雅的脉搏上,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些许喜色。 赫连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太医诊完脉之后,站起身笑呵呵的道:“皇后娘娘不是生病了,是因为怀有身孕又太过忧思,导致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待微臣给娘娘开上几副安胎补身的药方,保证每天按时服用,不出月余便可面色红润……” 纤儿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太医原来可以这么罗嗦的。期间,她不停地偷瞄赫连岑,瞧见他的面色愈发低沉了下来,于是急忙打断老太医的话。 “有劳太医了,奴婢这就随您去拿方抓药!”说着,便像来时一样搀过老太医,着急忙慌的向外面走去了。 “哎哎…你这丫头怎么总是火急火燎的,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老太医不满的声音遥遥传来。 “您有什么话同奴婢说就行,娘娘需要多休息不是吗?”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纤儿可明白的很——自家王爷对皇后娘娘的心思,绝对不仅仅限于叔嫂之间,不然他不会一听到皇后娘娘有事,就不管不顾的持剑冲进了皇宫,要知道皇宫内院可是严禁任何人携带武器进入的!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只可惜皇后娘娘心里只有皇上,不然让她做岑王妃也蛮不错的,和自家王爷倒也般配! “真不明白皇上到底有什么好?整天板着一张脸,人又凶巴巴的……”纤儿趴在荼雅的锦榻边,百无聊赖的小声嘟囔道。 荼雅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似乎回到了北戎,黄沙漫漫的大漠,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成群的牛羊,还有最疼她爱她的父兄……她快乐的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画面急遽转换,茫无边际的大漠和草原在转眼间变成了繁华阜盛的离都,疼爱她的父兄也变作了笑容温润如和田暖玉的赫连煜。他牵着她的手,如斯温柔。然而还不待荼雅体味到他的柔情,男子的目光已然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的女子的身上,那个女子容颜倾世,眸光沉敛,举手投足皆是惑人的绝代风华。 梦里的荼雅心底涌上了一股泼墨般浓郁的不安,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只觉手心一空,竟是身旁的赫连煜松开了她的手,直奔对面的凤七寻而去,头都不曾回一下,那么的决绝,又那么的……迫不及待! “不要!” 她朝着远去的男子伸出手去,却连他的背影都触碰不及。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好似相隔了万水千山、海角天涯! 就在荼雅绝望到近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的把她环了起来,男子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颈边耳畔,气氛顿时变得缠绵而旖旎。她惊喜的回过头,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赫连煜的脸,而是一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同样俊秀的五官少了些许文人的风雅,而多了几分沙场喋血的刚毅和果然,竟然是赫连岑!!! 第590章 封青越入狱 荼雅霍的睁开了双眼,眸底是混杂交错的各种情感,其中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不是真实却胜似真实的梦境,不敢相信梦里拥她入怀的男子,更不敢相信心底的异样和那一闪而逝的怦然心动。 “娘娘,你醒了!” 纤儿惊喜的声音传来,把荼雅从残存的梦境里拉了出来。她先是看向纤儿半是担忧半是欣喜的脸,继而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椒兰殿的内殿。 “我……怎么会在这儿?”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似乎是暖心阁的内室,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纤儿一边扶着她靠坐起来,一边笑着说:“是岑王爷把娘娘送回来了,还特意吩咐请了太医过来,奴婢还从未见过王爷这么紧张一个人……” “纤儿!”荼雅沉声打断了纤儿的话,语气似有不悦的提醒道:“注意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纤儿垂下了头,嗫嚅着道:“是,奴婢知错了!” 荼雅见状轻叹了一声,她也不是真心想训斥纤儿,只是这丫头太过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不计后果的说,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别说是纤儿了,就算是荼雅,怕也是难以承受流言蜚语所带来的无妄之灾。 “罢了,我是说话重了些,不过你身在皇宫,必须要明白隔墙有耳的道理,有些话还是咽在肚子里的好!” 纤儿摇了摇头,面色有愧的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以后再不胡乱说话了!” 荼雅满意的笑了笑,继而问道:“太医过来可说什么了吗?” 纤儿这才想起来,荼雅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瞧奴婢这记性,怎么把这么大的喜事给忘了呢!”她一拍脑袋,喜形于色的道:“娘娘还不知道,您怀孕了!” “什么?!”荼雅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是真的!太医还特意嘱咐奴婢要小心照顾娘娘,呶,药方还在这里呢!”纤儿拿过放在矮桌上的药方,递给了荼雅,“这可是安胎补身的方子……”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大叫道:“完了完了,膳房里还熬着药呢!” 早就习惯了纤儿的粗心大意,荼雅轻瞟了她一眼,一脸好笑的道:“既然想起来了,还不快过去瞧瞧?” “奴婢这就去!”纤儿说罢,便匆匆跑了出去。 瞧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荼雅先是笑了笑,然后便渐渐敛起了笑容,抬手覆上了腹部,眸底却是忧色多于喜色。大抵是天不忍绝吧!就在她几乎要对赫连煜放弃的时候,上苍居然赐给了她一个孩子——她和赫连煜的孩子。 梦里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赫连煜的决绝和冷漠,赫连岑的怜惜和柔情,他们像是站在天平的两端,分量随着她一天天的心死而持平。她不是不明白赫连岑对她的异样的情感,可是她只能装作不明白,因为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之间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现在好了,她怀孕了,孩子的出现打破了她仅有的一丝幻想……恨不相逢未嫁时! “忘了吧…忘了吧……”她垂眸低喃着,眼角缓缓沁出了一颗清澈的泪。 荼雅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断了赫连岑,也断了自己的念想。她严禁纤儿再因为任何事去找赫连岑,更不许同岑王府保持联系,否则就把她赶出皇宫。平日里,她也尽量不去会遇到赫连岑的地方,就算偶然碰到了,也是视而不见或者直接避开他。 时间一天天走过,远赴荔城找寻凤七寻的赫连煜,回宫了! 阴暗的天牢里,封青越被士兵推搡着进了牢房里,狼狈的摔趴在了地上。 “呸!”他吐掉不小心啃在嘴里的稻草,一脸不满的抗议道:“喂,你们也太不客气了吧!我好歹也是服侍过先皇的御医!御医啊!你们就这么对待我?” 已经走出牢房的士兵回过头,抡起拳头作势欲打,“闭嘴!再吵吵嚷嚷的,小心我揍你!” “哎——”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兵拦住他,和声和气的劝道:“你和他置什么气啊?一个活不了多长时间的人,就让他吵吵又能怎么样呢!” “喂,你说谁活不了几天啊?你给我回来!”封青越扒着牢门柱子喊道。 年纪稍长的士兵回过头,一脸司空见惯的模样,“你不知道吗?打从我看守这天牢以来,被关进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不…不对,有一个——七寻郡主!那是一个例外,先皇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七寻郡主死!可是你不一样,你要是不老实交代岐王爷和岐王妃的行踪,我包管让你进得来,出不去!” 封青越轻啐道:“我呸,你吓唬谁呢你!小爷我才不怕…怕死呢!有什么手段你都使出来吧!不过小爷我可先说好了,我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再怎么审问也是白费劲儿……哎哎哎,怎么走了?你们告诉皇上,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瞧着两个士兵已经走出天牢,封青越气愤的锤了一拳牢柱,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人呀?怎么不好好听人把话说完呢!” “呵——” 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把封青越吓了一大跳。他仔细的环顾了一遍四下,才在对面牢房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抱膝坐着,小小的一团,身上的囚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封青越语气不悦的问。 “笑你又傻又蠢呗!”女子头也没抬,兀自盯着脚边的稻草,漫不经心的说:“这天牢的死牢里关过的人多了,什么狂话狠话没说过啊?那些狱卒们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还会在乎你那些不痛不痒的话?你还是省着那两口唾沫吧!” “你你你——” 女子轻蔑外加不屑的话语,明显戳中了封青越的软肋,他隔着牢房的过道喊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女子这才缓缓抬起头,沾染了些许脏污的脸上却难掩昔日的美艳和芳华,“就凭本姑娘比你在这里多呆了一年!”她语气倨傲的道。 封青越不禁皱起了眉头,“是你!” 第591章 牢中遇旧识 原来牢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颇得赫连焱宠爱,后又因为在新皇的登基大典上惹怒赫连煜,而被他下令打入天牢的媚娆。 瞧见封青越认出她来,媚娆这才站起身来,本就纤瘦的身子在宽大的囚服下,显得囚服愈发空荡荡起来。她微勾着唇角,不疾不徐的一步步走到门前,隔着不甚宽阔的牢房过道,望着一脸诧异的封青越。 “是我……真是没想到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居然还见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逍遥鬼医。封大神医,你说咱们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呢?” 女子的声音婉转,哪怕只是寻常的交谈,都会不自觉的带出一阵妩媚的轻笑,酥媚入骨的笑声搔得人心头微痒。 封青越别过头,避开女子摄人心魄的迤逦眼波,一边暗叹媚娆的媚术之高,竟然已经到了出神入化、运用自如的地步了,另一边又暗自腹诽道,怎么好像是个人都知道他是逍遥鬼医?难道他是逍遥鬼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总之不是什么好缘分,不然也不会在天牢相见!”他撇了撇嘴道。 “相见即是有缘,缘分哪里还有什么好坏之分呢?” 媚娆又是一声娇笑,举手投足间尽是邋遢囚服难掩的风情,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捉弄封青越一番,看看他这个逍遥鬼医的名头,是不是沽名钓誉?也是,她身陷天牢已经近一年了,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甚是无聊,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供她玩笑取乐的人,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绕过他! 封青越被她的媚术搅得头疼,索性背靠着牢门坐了下来,不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说:“姑娘此言差矣,缘分也分善缘和恶缘,修善缘得善果,结恶缘受恶果……” 预感到他即将喋喋不休的训导起来,媚娆急忙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无失望的揶揄道:“江湖上传言,逍遥鬼医丰神俊朗,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以我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啰里吧嗦的寻常人罢了!” “江湖上当真有如此传言?”封青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惊奇的问。 他双眼中迸射出的奇异光彩逗笑了媚娆,后者连连点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所以封大神医,你就不要长篇大论的同我讲什么善缘善果、恶缘恶果的事情了,小女子我呀,天生没有慧根,理解不了那些博大精深的佛理!” 封青越见状一笑,“罢了,我也不做那爱唠叨、讨人嫌的事情了!” 媚娆身为祭月阁中人,虽然潜伏在赫连焱身边多年,身上却始终保有一股子江湖儿女的豪气。封青越则是自来熟,人又不拘小节,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很快熟络了起来,言谈之间也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疏和谨慎了!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都说大牢是女子最不能进的地方,尤其是天牢,这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寻常的女子进来怕是会受尽屈辱,羞愤而死,你是怎么安然度过这近一年的日子的?” 封青越的问话很明白,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姿色一般的女子都难逃狱卒的玷污,更何况是媚娆这般妖冶惑人的人间尤物?可是如今看来,她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媚娆狡黠的一笑,颇为自信的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媚术可不只是用来迷惑人的,还同样可以用来杀人!像我这样被关在死囚牢里的人,早晚都难逃一死,所以我才不会害怕那些狱卒们的垂涎和觊觎呢!谁要敢碰我一下,我就杀了谁!” 她把缓缓张开的右手猛地一攥,沁透了寒意的声音让封青越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顿时对这个面容妖娆的女子刮目相看,心道:果然美人都是狠角色,说起杀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女子谁敢染指?没准儿前一刻还是美人,下一刻就变蛇蝎了! 瞧见封青越面露畏惧的模样,媚娆“扑哧”一笑,立时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瞧把你给吓得,我又不是逮谁杀谁的杀人狂魔,你至于吗?不过说真的,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我还赚了呢!哈哈哈!” 封青越突然觉得,媚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身陷死牢,随时有可能命丧黄泉的人。她那般轻松的语气,似乎一点都不把天牢和狱卒放在眼里,好像这里不过是她的容身之所,她想来就来,想走便随时能走!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感觉你并不是能被区区一个天牢所困住的人!”他突兀的问道。 媚娆的笑容一滞,转而表情严肃的看着他道:“你懂什么?我不离开是因为身为一颗棋子,就要待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完成下棋之人所布下的任务!” 封青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棋子?任务?你是说……你是故意不离开天牢的?可你在天牢能有什么任务啊?” “当然是救你出去了,笨蛋!” “救我出去?”封青越这下更糊涂了,一头雾水的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抓进天牢?” “我不知道你会被抓进天牢,也不知道谁会被抓进天牢,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人因为帮助王爷而被抓进天牢,而我的任务就是救出那个被抓进天牢的人,所以我现在要救的人……”媚娆顿了顿,笑眯眯的看向对面的封青越,“就是你咯!” 封青越突然满头黑线,心道赫连沣果然料事如神,就连会有人因为帮助他而被打入天牢他都聊到了,而且还派了人潜伏在天牢里伺机营救,真是让人不服都难啊! 他睇了一眼对面笑容可掬的媚娆,“可是我不想这么快被你救出去……”以赫连煜的聪明,肯定早就想到赫连沣会派人来就他,如果赫连煜再像上次一样,派人暗中跟踪来救他的人,那他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救他的人是谁了,那他就可以等,一直等到赫连煜放弃为止! 似乎看穿了封青越的考量,媚娆挑了挑眉道:“没关系啊,你想什么时候出去,我就什么救你出去,只不过你可得掂量着点,别被那些大刑给整死了!” 封青越白了她一眼,“能不能不乌鸦嘴?” 媚娆撇了撇嘴。 “谢谢!”封青越突然郑重其事的说:“谢谢你能救我,我还以为这次我一定死定了呢!是你给了我希望!我很感谢!” 媚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她很想说,不用那么感激了,别说被关进天牢的是一个人,就算是条狗,她也会救的——任务使然嘛!不过看现在气氛这么好,她还是不要那么煞风景了,安安静静的享受封青越的感激就好。 第592章 边境被扰 皇宫的钦安殿上,一身明黄色龙纹锦袍的天子面目冷凝,森然的眸光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铺陈在桌案上的奏折。奏折都是朝廷重臣上呈的,不同的大臣奏禀的却是同一件事——尧国新君继位,陈兵大凛朝崤关边界,不时侵扰,致使崤关百姓民不聊生。 赫连煜放在桌案上的手缓缓握紧,眸色亦是渐沉。尧国昔日的二皇子、如今的新帝帛逞嗜杀好战,尚未登基之前便是主战派的首要人物,更屡次提出兴兵诸国,一统天下。赫连煜一直以为,尧允帝睿智清明,相对于好战黩武的二皇子帛逞,他应该更倾向于胸有丘壑的三皇子帛渊,没想到自己终究算漏了尧允帝的心思。 尧国素来马壮兵强,帛逞又是骁勇善战之辈,此次陈兵崤关边界定是有备而来,边关一战怕是在所难免。然而放眼大凛朝,能称得上精兵良将的人少之又少,其中能和战鬼帛逞相抗衡的人更是只有不知道行踪的岐王赫连沣一人! 兵部尚书出列,躬身道:“皇上,尧国的吞并之心昭然若揭,为今之计还是应该速速寻回岐王!” “是啊,是啊,那帛逞最是畏惧岐王爷了,这次之所以兴兵我大凛,想来也是知道岐王爷不在朝中,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几名身穿铠甲的将军连声附和道。 瞧着那些文臣武将一口一个岐王,赫连煜顿时心生不悦,蓦地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沉声道:“朕就不信,朕若是离开了岐王,还真能丢了这江山不成?”他获得站起身来,满布冷意的目光环视四下,“既然帛逞狼子野心,那朕就去会他一会!” “皇上万万不可!”年老的太傅立刻跪了下来,高声喊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万万不可御驾亲征啊!” 其余朝臣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高喊道:“皇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帛逞已然带兵侵扰崤关边境,意图夺我大凛河山,这种时候,众卿考虑的难道就只是朕的安危吗?” “皇上的安危关系大凛朝的江山社稷,岂能赌上万民和江山轻易涉险?老臣恳求皇上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啊!”老太傅继续劝阻。 “皇上三思!”众臣附和道。 御书房内,赫连煜一把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奏折悉数挥在了地上,恨声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尧国的军队都已经踏过了我大凛的边界,他们居然还让朕三思,难道是想让天下百姓笑话朕是一个缩头乌龟吗?” 小安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大臣们也是为了大凛朝的长远着想,况且皇上所擅长的乃是治国理政,并非带兵打仗!抵抗尧军的任务,还是交由武将来完成吧!” “朕不是一定要御驾亲征,也不是不想把抗击尧军的任务交给他们,可是你瞧瞧那些个武将们,一听说要上战场,一个个的都低下了头往后缩,巴不得朕看不见他们,这让朕怎么相信他们?怎么把保卫大凛边境的任务交给他们?” 想起刚刚在朝堂之上的情景,赫连煜就气得心底直冒火,那些武将平日里吃着皇粮,领着俸禄,一到关键时刻就知道推给岐王,没有一个愿意自荐上阵的,“像这种畏站退缩的懦夫,朕就应该直接把他们拉出去斩了!”他恨恨的说。 小安子被他的话吓得一个哆嗦,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赫连煜平复了一下心头的火气,转而问道:“封青越怎么样了?有没有从他嘴里撬出来些什么?”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赫连沣的确是大凛朝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只要有他在,无论对方是谁,都只有兵败投降的份儿——帛逞也同样不例外。 “回皇上,天牢那边差人来禀报说,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大刑,怎么样严刑拷打,封青越只说是不知道,其余的一个字也不肯说,依奴才之见,他恐怕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让人把天牢给朕盯紧了,岐王叔一定派人会来救封青越,到时候朕要知道他和七寻的下落,明白了吗?” “是,皇上!” 赫连煜靠坐回龙椅上,抬手轻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微闭起眼睛稍事休息。 “启禀皇上,雍王爷求见!”仕官的声音在御书房门外响起。 赫连煜睁开了眼睛,皱眉自言自语道:“雍王爷?凤柒陌?他来做什么?”他继而坐直身体,淡声道:“宣。” “宣雍王爷觐见!” 御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一身朝服的雍王爷凤柒陌大步走了进来,面色恭敬地跪地行礼,高声喊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 “谢皇上!” 赫连煜微眯着眼,睇着面色如常的凤柒陌,淡声道:“有什么事说吧。” 凤柒陌抬起头,目光平静的望着端坐上首的君王,“皇上,臣听闻您将封太医打入了天牢,不知道他所犯何罪?” 赫连煜闻言轻哼了一声,心道原来是为了封青越的事情而来。也是,他们两人曾经一同前去赈灾平乱,又因为凤七寻的关系来往密切,想来也是交情匪浅,凤柒陌会过来替封青越求情也着实情有可原,只是……封青越被带回京都且打入天牢的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赫连煜不动声色的瞥了小安子一眼,后者急忙一脸惊恐的摇摇头。封青越的事情都是绝密,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到处乱说话呀! “封青越所犯的……乃是欺君之罪!”赫连煜施施然的道。 “欺君之罪?” “是!他明知道朕在找寻岐王叔和七寻,还故意向朕隐瞒二人的行踪,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 凤柒陌紧皱起了眉头,言之凿凿的道:“皇上这么说怕是严重了!首先,岐王叔和王妃并非朝廷钦犯,封大哥是两位的挚交好友,应邀前去探望并无不妥;其次,皇上不是已然放弃找寻岐王爷和王妃了吗?” “这……”为了安抚朝臣,他的确当朝宣布,不在派人大肆找寻岐王爷和王妃,可是那只是说给朝臣们听的,他又岂会真的放弃呢? 赫连煜沉下了脸色,“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朕放了封青越?” 凤柒陌再次跪了下来,声音铿锵的道:“封大哥并不知道皇上还在找寻岐王叔和王妃,故而并未告知圣上两人的行踪,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皇上赦免他的欺君之罪!” “朕若是不肯呢?”赫连煜幽幽的说。 第593章 请缨出战 凤柒陌抬起头,点漆般的眸子里倒映出君王狠绝的脸,孤注一掷般叩首道:“那臣就斗胆,恳请皇上将臣和封大哥以同罪论处,一并打入天牢!” 赫连煜霍然起身,眸光极怒的道:“你——” “岐王爷和王妃是臣的姐夫和姐姐,臣没有理由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所以如果皇上一定要治封大哥一个欺君之罪的话,也请皇上将臣一并治罪!” “凤柒陌!”赫连煜沉下了声音,咬牙切齿的道:“不要以为你是七寻的弟弟,朕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这是在逼朕!” “臣不敢!”凤柒陌蓦地提高了语调,望向赫连煜的眸子坚韧决绝,“臣这么做不是在逼圣上,而是在成全您的公正严明,免得旁人闲言碎语,在背后议论皇上,说您因为顾及家姐而对臣网开一面!” 赫连煜死死盯着跪在下首、面容倔强的少年,他知道他在说谎——凤柒陌是风七寻最在乎的弟弟,是她的至亲之人,她可以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却惟独不会告诉凤柒陌。他既是臣子,又是赫连茜的未婚夫婿,凤七寻绝不会让自己最在乎的亲人,陷入危险还有两难的境地!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将胸腔里汹涌翻滚的怒火悉数压下。 “你退下!朕不会治你的罪,不是因为顾及你的姐姐,而是因为空口无凭,朕不能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将你打入天牢。你是军功显赫的将臣之后,亦是世袭的异姓王爷,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朕不会治你的罪,因为不想让天下万民骂朕昏庸,更不想让朝中的有功之臣寒了心!” “皇上!” “退下!” 原以为凤柒陌会就此放弃,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起身离开,反而俯身行了一个大礼,态度坚决的道:“今日在朝堂之上,皇上和诸位朝臣就尧国侵扰崤关边界一事争论不休,臣不才,虽然未曾亲自带兵打过仗,但是自小熟读兵书,又有家父谆谆教诲。如今边境不安,武将们又多有推辞,臣斗胆自荐带兵抗敌,望皇上恩准!” 赫连煜倏然转过身,“朕不同意!” “为什么?” “我大凛朝有的是能带兵打仗的将帅,不需要你一个毛头小子上阵杀敌!”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其他的武将们可以,臣为什么就不可以?皇上如果不是因为顾及我姐,那就请同意臣的自请!” “凤柒陌你!”赫连煜怒视着凤柒陌,连着点了三次头,“好!好!好!你想带兵打仗是吧?你想上阵杀敌是吧?朕成全你!小安子!” “奴才在!” “传朕口谕:尧军兴兵边境,百姓难安,不除此患,朕亦难安寝,着令雍王爷凤柒陌率兵抗击尧军,赐封平南大将军,即日起赶赴崤关,不得有误!” 凤柒陌叩首,“臣,谢皇上隆恩!” 他领旨离开后,赫连煜望着少年步伐稳健的背影,恨不得砸烂视线内所有的东西,“气死朕了,简直气死朕了,要不是因为他是七寻的弟弟,朕岂会容他这般放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雍王爷少年英豪,自然是意气风发,等他在战场上吃够了苦头,便会明白皇上今日的用心良苦了!”小安子劝慰道。 “哼!等他明白?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人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去拼的?战场自古以来便是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岂是供他历练儿戏的地方?朕只怕等他想明白了,那条小命也血洒疆场了……届时,朕要如何面对七寻?” “郡主深明大义,自然能明白圣上的身不由已……” 赫连煜摇摇头,手扶着桌案,“事及至亲之人,她明白归明白,却未必能原谅朕。就算她能原谅朕,朕心底的愧疚却不能消解分毫。”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吩咐道:“传令崤关的守城将军和随凤柒陌一同前去的将领,只准他在战后布阵指挥,不许他亲临战场杀敌!”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小安子有些为难的问。同为征战武将,赫连煜这般袒护凤柒陌,怕是会招致旁人的口舌议论吧! “妥与不妥都只能如此了,朕……不想七寻恨朕!另外,派遣一对银甲护卫暗中保护凤柒陌的安全,确保他最后能毫发无伤的回到离都!” “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 赫连煜摆摆手,重新走回桌案后,在龙椅上靠坐了下来,只觉本就烦躁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凤柒陌离开御书房后并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命令随从前往御膳房,拜托相识的御厨备了些好酒好菜,而他则拎着盛满酒菜的饭盒,转而去了另一个地方。 都说监牢这样的地方,只要一进去,不死也要掉层皮,果然不假。昔日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不出几天,已经是面容憔悴、胡子拉碴,浑身上下一道道的血痕纵横交错,令见者无不触目惊心。 媚娆把着牢门,望着浑身是伤的封青越,男子身上的囚服已然被鲜血浸透,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女子清澈的眸。她皱着眉头,语气不悦的斥道:“你是不是傻呀?你就随口说一个地方,让他们派人去找吧!起码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封青越勉强笑了笑,声音虚弱的道:“我要是万一说对了呢?岐王爷和王妃不是要承受无妄之灾了?” 媚娆刚想开口反驳,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却听到男子继续说道:“……说对了还不算太严重,以岐王爷的能力,我相信他们不会轻易被找到的;可若是说错了,那些寻人的白跑一趟事小,弄不好还会被皇上痛斥一顿,甚至招来杀身之祸……我是一个大夫,大夫是用来救人的,怎么能害人性命呢?” “你倒是善良,不肯害人性命!可他们对你却不见半分手下留情,瞧你这被打的,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还两说呢!” 封青越不在意的笑了笑,忍着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墙边,靠着冰凉凉的墙壁看向对面一脸愤愤不平的媚娆,“我封青越此生能有你这么美艳的女子为我担心,就算是被打死也值了!” “都快死的人的还不忘油嘴滑舌,谁替你担心了?我才没有担心你!我只是觉得你若是一不小心被打死了,我的任务完不成,没有办法向主上交代而已,少自作多情了!” 瞧着女子嘴硬的模样,封青越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引来了一阵轻咳。 “小心点啊你,平白无故的笑屁……” 媚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天牢走廊入口处的一声喝问打断了,“什么人?天牢重地,没有皇上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第594章 牢中相叙 封青越和媚娆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说话,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天牢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天牢外,身着铠甲、手持长戟的禁卫军把一个身穿朝服的男子拦在了门外,面无表情的面庞上是比隆冬更加凛冽的寒意。 “小王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擅闯天牢可是大罪!”身旁的随从小心的劝说道。 凤柒陌瞥了他一眼,“谁说我要擅闯天牢了?”说话间,他便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令牌上栩栩如生的两条盘龙中间,赫然印有一个“聖”字。 守门的禁军见状,立刻齐齐跪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柒陌冷哼了一声,收起令牌,一脸倨傲的问道:“这下,本王总算可以进去了吧?” 两名禁军离开闪到两旁,“王爷请!” “在外面等着!”凤柒陌淡淡吩咐了一声,拎着朱漆的食盒,大步走进了天牢。 天牢还是惯有的阴森和昏暗,两旁的墙壁和脚下的石阶都是潮腻腻的,大约是石壁上渗出的水还有衍生出的青苔。石壁上每隔五米都会有一个烛龛,里面放着手指粗细的蜡烛,燃烧着昏黄的光,勉强可以看清天牢里的情况。 凤柒陌沿着石砌的走廊,沿着不足两米的过道走到了尽头,才看到相对着的两个牢房。右手边的牢房里是身穿形容狼狈,眸光却惑人至极的媚娆,左手边的牢房里则是刚刚经受过严刑拷打,浑身遍布伤痕的封青越。 见到他走近,封青越轻轻一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揶揄道:“你小子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害怕被我连累,早就躲得远远儿的了呢!” 凤柒陌把食盒放在了地上,自己则坐在了两个牢房中间的走道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封青越身上的伤,语气愧疚的问:“怎么样?” “死不了!” “依我看……”凤柒陌缓缓摇了摇头,启唇吐出了两个字,“…难说!” “你小子这话什么意思啊?盼着我死是不是?你别忘了,我可是太医,要是连自己都救不了,以后谁还敢让我诊病啊?”封青越故作轻松的道。 凤柒陌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分别给封青越和媚娆倒了一杯酒。 “没曾想这天牢里还有一个人,所以只拿了两个杯子,我就将就一下用酒壶了,你们应该不会嫌弃吧?” 封青越端起酒杯,“不嫌弃,不嫌弃,做兄弟的哪会嫌弃你啊!” 媚娆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她毫不犹豫就端起酒杯的动作,已然说明了她的想法。 “干杯!” 酒杯酒壶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中略带些沉闷的声响。三个人,你一杯我一口,不多时都已经有些微醺了,尤其是酒量向来不好的凤柒陌,一喝多了就难免有些失控。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后,放下酒壶,伸手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这才看向因为烈酒刺激到伤口而呲牙咧嘴的封青越,语气有些伤感的说:“封大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撑不住了就说句实话,可别死撑着,我姐他们不会怪你的!” 封青越闻言板起了脸,不悦的道:“你这话说的,我封青越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我都说了,我是太医,我不会让自己死掉的!” “你是太医,又不是神医!能够治病,却未必能救命啊!”凤柒陌幽幽的说完,端起面前的酒壶,又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哎…哎,你别都喝完呀!你给我留一点!”封青越急忙忍着痛,起身去抢凤柒陌的酒壶。 瞧着为了一壶酒争来抢去的两个人,媚娆觉得很是好笑,眸光竟不知不觉的停留在了封青越的身上。他的确不是神医,可他却是鬼医,是名满江湖的逍遥鬼医,是能够在阎罗王的手中把人命救回来的人! 所以只要他说他不会死,她便相信他可以活,而且能活很久很久……有那么一刻,媚娆突然觉得,这个浪荡公子也许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玩世不恭! 皇宫里最是不缺传播消息的人,尤其还是率军抗敌这么重大的消息,是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事情就传到了赫连茜的耳朵里。她几乎是在听到这件事的下一刻,就不管不顾的向御书房跑去了,连保暖的狐裘都没来得及穿。 御书房内,赫连煜才刚刚靠在龙椅上小憩了片刻,就被风风火火闯入的赫连茜吵醒了。他甚至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后者劈头盖脸的质问道:“皇兄,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赫连煜抬眸看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的赫连茜,缓缓起身问道:“茜儿,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会过来,皇兄难道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究竟为什么……要让柒陌远去崤关抗击尧军?” 赫连煜坐直身体,睇着一脸不解外加怨愤的赫连茜,淡声反问道:“这还需要为什么吗?他是大凛朝的子民,是先皇钦封的骁骑将军,如今边关屡遭侵扰,难道他不应该前去抵御外侮吗?” “边关遭受侵扰,可以让其他人去抗敌啊?为什么非要是柒陌呢?” “既然其他人可以去,那他为什么不能去?” “……他是我的未婚夫君啊!”赫连茜双眼含泪的嘶声喊道,“他还是大凛朝未来的驸马,你未来的妹夫啊!皇兄!” 赫连煜别看眼,故意不去看赫连茜流泪的双眸,狠心道:“是,他的确是大凛朝的驸马,是朕的妹夫,可是他首先是大凛朝的子民,是朝廷的武将,而正因为他身份特殊,朕才更要一视同仁,不能有半分偏颇,否则岂不是惹万民非议?” 赫连茜摇着头,难以置信的后退道:“皇兄到现在还只是在乎会不会惹得万民非议吗?我是你的亲妹妹啊!我的幸福……难道就不重要吗?”她抽泣了一下,含泪道:“对,他是大凛朝的子民,是朝廷的武将,可是大凛朝的子民有千千万,朝廷的武将更是不少,而我只有他一个驸马啊!” “任何人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也是被某些人所不舍得的至亲之人,这并不是凤柒陌不能牺牲的理由!”赫连煜背对着她道,算是断绝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第595章 等待的誓言 赫连茜望着男子决绝的背影,抹了一把眼泪,同样狠绝的道:“好!皇兄若是执意如此,那就让我随他一起去崤关,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赫连煜霍然转身,沉声斥道:“胡闹!” 他的目光严肃,语气里亦能听出愠怒,让赫连茜一时有些怔愣。其实这也不能怪她,皇宫里虽然公主众多,但是她一直都是赫连燮最宠爱的那一个,其余的皇子也多对她疼爱有加,打小便没听过什么重话,如今被赫连煜这么一吼,自然吓了一大跳。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到底是重了些,赫连煜忙解释道:“你是公主,金枝玉叶之身,怎么能随意奔赴血腥杀伐之地?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向已逝的父皇和你的母妃交代?” 见他的态度软了下来,赫连茜便立刻强硬了起来,用他的话反驳道:“皇兄错了,我首先是大凛朝的子民,然后才是公主。都说唇亡齿寒,如果连国家都没了,那我这公主之称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我的驸马就要奔赴战场了,于国于家,我都不应该在宫里乐享安逸!” “可是就算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让凤柒陌徒增担心罢了……” “我不管!我就要陪在他身边!如果他战死沙场,那我也不要活了!”说罢,赫连茜就转身跑了出去。 “茜儿!” 瞧着赫连煜焦虑的模样,小安子识趣的上前,“皇上,要不要派人看住茜儿公主?” 赫连煜摆摆手,“不用了,她如果要去崤关,定然会去找凤柒陌。凤柒陌若当真爱她,便不会任由她陷入危险之中!如今能劝动茜儿的,怕也只有凤柒陌一人了!” 赫连煜所料不错,赫连茜一离开御书房,就派人四处打听凤柒陌的去向,很快便知晓了他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拎着食盒去了天牢。 天牢内,除了媚娆还有些清醒以外,其他两人都有了些许醉意。凤柒陌更是拽着封青越的手臂,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悲伤,好似这一次见面之后便会生离死别一样。 封青越似也察觉出他的异样,皱着眉头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嗯?” “没…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啊?”凤柒陌傻傻的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空酒壶,“没了…没酒了,呵,那我也该走了!”说着,他便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把食盒胡乱盖好,然后脚步踉跄的拎着食盒向外面走去,咕哝着道:“走了,走了……” “下次来的时候多带些酒,一壶都不够喝的!”封青越在身后大喊。 凤柒陌的身子一顿,背对着两人的脸上扯出了一个苦笑,清明的双眼里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下次……他还有下次吗? 凤柒陌抽了抽鼻子,没回头的摆了摆手,而后大步走出了天牢。牢门外,身披桃红色狐裘的赫连茜迎风而立,隆冬凛冽的北风吹乱了她的青丝,吹得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不用想也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凤柒陌把食盒丢给了候在天牢外面的随从,径直走到赫连茜面前,搓了搓双手,捂上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不无心疼的道:“有什么事派人传话给我就行,我自会去落霞苑找你,你何必冒着冷风过来呢?” 赫连茜紧盯着他的双眼,“你被皇兄派去崤关对抗尧军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凤柒陌的动作一滞,不由得转头看向了别处。 “你看着我!”赫连茜扳过他的头,泪水顷刻间涌上眼眶,控诉般质问道:“如果不是我跑过来问你,你是不是到走都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瞧你说的,出征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会知道的。看,你这不就找过来了么?”凤柒陌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故作轻松的说。 “你也知道这是多大的事情,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想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你要出征的消息,你明白吗?” “……可是我说不出口。”凤柒陌把女子被风吹乱的青丝掖在她耳后,大手停留在了她的颊边,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你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我不忍心见你伤心、难过甚至落泪……我怕我会不舍得!” “既然那么舍不得,就不要去嘛!我再去求皇兄,求他不要让你去!”赫连茜说着,便欲转身前去御书房。 “茜儿!”凤柒陌抓住她的手,摇头道:“男儿自当保家卫国,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拒绝,更不会拒绝!” “那我和你一起去!你要保家卫国也好,你要承担责任也好,我都陪着你!” “不行!”凤柒陌果断拒绝。 “为什么?” “战场上凶险万分,生死不过各安天命,我怎么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呢?” 赫连茜握紧男子的手,“正是因为战场凶险,所以我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宫里,整日为你担惊受怕……” “茜儿!你听我的!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全心全意的抗敌,也才能早日凯旋归来!你也不想我因为分心,而被尧军所伤对不对?所以乖乖待在宫里,待在皇上身边,好不好?” 凤柒陌太了解赫连茜,知道她不是不通情理,只是吃软不吃硬,你越是逼她,她越是会和你对着干,可你若是温言软语的劝她,她反倒听得进去。 “真的是这样吗?”她微扬起头,眉头轻皱的看着凤柒陌。 “嗯!”后者坚定的点点头。 “那……好吧!我在宫里等你,可是你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凤柒陌再次点点头,紧紧拥住了女子,似是在对赫连茜说,但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还没有成亲呢!等我打败尧军,凯旋而归,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家!你只要乖乖的待在宫里,准备你的凤冠霞帔,做好你的准新娘就可以了!” 女子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天空倏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相拥着的两人的头顶肩畔,像极了一场盛世华殇,祭奠即将逝去的爱情和狂涌而至的绝望。 第596章 幽谷清居 原以为仓惶逃离荔城后,怕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凤七寻本来还担心孩子刚出生,经不起路途颠簸,却不曾想赫连沣早已找好了安置的地方,到着实让她意外和惊讶了一番,暗叹他的周全思虑。 那是一个名唤蝴蝶谷的幽谷,四处环山,林木葱郁,比起大部分城镇尚处于凌寒隆冬的大凛来说,这里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桃源仙境,气候温暖且湿润,可以说是四季如春。 凤七寻曾经不无惊喜的问赫连沣,他到底是怎么寻到这么一处世外桃源的,只见后者挑了挑眉,故作不在意的说:“狡兔尚且还有三窟,像我这种拖家带口,而且还有一大帮子属下要养的人,能藏身的地方又岂止是三处?” 话是这么说,但是凤七寻心里比谁都明白,能寻到这么一处水秀山明,四季如春的地方,过程定然不易。不过她也不拆穿赫连沣,反而连声附和道:“是,是,是,我的夫君最是厉害了,什么样的好地方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赫连沣颇为受用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蝴蝶谷住了两月有余了,凤七寻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身体里因为生产而流失的精气也都补了回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比以前看起来丰润了不少,脸上和身上摸起来都有肉肉的感觉了,整个人也不像原来那般单薄了! 蝴蝶谷地如其名,花草馥郁,蝴蝶翩飞。凤七寻坐在花丛中央的小木桌旁,开心的逗弄着摇篮里的婴孩,小孩子还不会说话,只知道“伊伊呀呀”的叫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儿乱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越看越像敏安,尤其是“咯咯咯”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也快眯成一条线了! “你看他,多可爱呀!”凤七寻侧眸看向躺在竹榻上晒太阳的赫连沣。 赫连沣微微睁开眼,看向摇篮中挥舞着四肢的孩子,轻笑道:“你那么漂亮,我又这么英俊,生出来的孩子自然可爱了!” “臭美!”凤七寻白了他一眼。 赫连沣笑着坐起身,顺势从背后环住了女子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故作不解的皱起眉头,“臭吗?我怎么没闻到?我明明很香嘛!不然你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总爱抱着我,都不舍得松开了呢?” 凤七寻俏脸一红,微嗔道:“当着孩子的面呢!不害臊!” 赫连沣睇着兀自乐呵呵的孩子一眼,笑道:“他那么小,懂什么呀?”他收紧环着她腰肢的手,附在她耳边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凤七寻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推开他的脑袋,果断拒绝道:“不行,孩子最近总是睡不好,我得和他一起睡!” “哎呀,不是还有奶娘吗?交给奶娘就好了!” “奶娘又不是亲娘……” “那还能饿着他不成?”赫连沣故作不满的道,继而扳过凤七寻的身体,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哀求道:“今天都已经十五了,上次我们同房都已经是初一的事情了,你夫君我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正值壮年,有些欲望要是得不到纾解,可是会被憋坏的!”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惯着他!”赫连沣故意板起脸,表情甚是不悦的瞥了直直盯着他们俩的孩子一眼,撇了撇嘴道:“我已经忍他很久了,自从这小王八犊子生下来,我和你的夫妻生活就没了……以后他爱吃吃,爱睡睡,统统找奶娘去!” 瞧着他一脸气愤的模样,凤七寻觉得莫名的好笑,那么大一个男人了,居然还和一个才出生两个月的小屁孩争风吃醋,也真是见所未见了! “好好好,我让奶娘陪他睡还不行吗?”她无奈的妥协道。 “这还差不多!” 凤七寻笑了笑,抬眼瞧见孩子似乎有了些睡意,便趁机唤了奶娘过来,把渐渐安睡的孩子抱进了房间,而她则向后靠进赫连沣的怀里,眼神闪烁的道:“其实……我不是不想和你同房,只是自从生下孩子之后,我好像胖了许多,以前的衣服穿着都有些瘦了……” “瘦了?那买新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会嫌弃我!” “嫌弃你?”赫连沣皱起了眉头,一脸莫名所以的问道:“嫌弃你什么?” “胖了呀!”不要说是赫连沣了,现在凤七寻自己都觉得快胖的不成样子了,浑身上下好像都是沉甸甸的肉。 赫连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话里的重点,继而一脸好笑的说:“你哪里胖了?只是是比以前圆润了些,不过我喜欢……”顿了顿,他凑近她耳畔,小声道:“这样摸起来手感好!” “我是认真的!”凤七寻推开他,气恼的说。 赫连沣立刻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我也是认真的!” 凤七寻总觉得赫连沣在骗她,其实是因为她以前太过纤瘦了,纤细的手臂,不赢一握的腰身,还有永远巴掌大的小脸,而现在稍稍胖了些正好,用赫连沣的话说就是——手感刚刚好! 只是但凡女子,大抵都有这种担忧吧!害怕身材变形,害怕容颜迟暮,害怕曾经如火如荼的爱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退却,最后消失无踪。 赫连沣爱她至深,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心底深深的不安呢? 他把她紧紧的拥进怀里,声音柔和却充满坚定,“你忘了吗?我要比你大很多,就算要变老,要变丑,也是我先变老变丑,难道因为我变老变丑了,你就不会爱我了吗?” “当然不会,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爱都是一样的!” “我也是!你是倾国倾城的离都第一美人也好,是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沧桑老妪也罢,你永远都是我心里最爱的女子!”他望着她的眼睛,握着她的手,语气极是深情,“小七,这一辈子,我只愿能陪着你从青丝走到白发,携手终老!” “嗯!”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消失了。 “主上。” 男子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温馨,赫连沣安抚好凤七寻,起身大步走到站在不远处的展烨面前,“什么事?” 第597章 将心比心 展烨先是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凤七寻,发现她并没有关注这里的情况,才把近来离都所发生的事情,一一报告给了赫连沣,包括封青越被打入天牢、严刑审问,以及尧国新君兴兵边境、崤关危急等消息,至于凤柒陌自动请缨前往崤关抵御尧军的事情,他还在犹豫着该怎么措辞,才不致让赫连沣大发雷霆。 赫连沣听完他的禀报后,习惯性的轻皱起了眉头,“封青越的事情不用太过担心,有媚娆在,定然不会让他丢了性命,只是要委屈他多受一些皮肉之苦了;至于尧国增兵两国边境……呵,这应该是皇上操心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眉头听到展烨的回应,赫连沣挑眉看向面前一脸犹豫的男子,“怎么?莫不是有什么事,还没有向我禀报?” 展烨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有那么一件事!” 赫连沣心里蓦地浮上来些许不安,沉声道:“什么事?说!” 瞧着男子明显严厉起来的眼神,展烨索性一咬牙,把凤柒陌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赫连沣。 “你说什么?柒陌自荐前去抗击尧军?消息可准确?”赫连沣闻言大感意外,朝廷武将众多,能征善战者亦不在少数,以赫连煜对凤七寻的在乎,他怎么会贸然同意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凤柒陌带兵打仗呢?尤其对方还是兵强马壮的尧国精锐。 “千真万确!据传信之人所言,小王爷已于数天前启程向崤关进发了!” 赫连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不是没想过以凤柒陌鲁莽冲动的性子,或许会惹出什么大祸来,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请缨出战尧军,这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 “战场啊……那可是血腥和杀戮的代名词!”他低声叹道。 瞧着一脸愁云的赫连沣,展烨犹豫着问道:“主上,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赫连沣摇摇头,“……还是别让她知道了!以她现在的情况,既不可能赶去阻止已经出发的凤柒陌,也不可能回离都求煜儿收回成命,告诉了她也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可是……”展烨不无忧虑的出声。 赫连沣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回头看了一眼伏在竹榻上浅眠的女子,她微弓着身子,平静的睡颜像是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想说说什么,此番凤柒陌若是能打赢胜仗、凯旋而归便罢了,若是万一……他不幸有了个三长两短或者是丢了命,小七恨的就不止是煜儿一人了!” 展烨面露不解,“王爷既然知道,又为何……” “就算她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一定会阻止她去冒险,届时她亦会恨我。既然她终究是要恨我的,那我不如多护她一时!”他幽幽的说完,冷声命令道:“传令下去,让沿途的祭月阁分部全力保护凤柒陌,他若有什么闪失,我惟他们是问!” “属下明白了!” 赫连沣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向凤七寻走去,却发现展烨还站在原地,表情一如刚才般犹豫不决。 “展烨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吞吞吐吐的,就给我滚出去!” 他心道,三修罗可是他精心培养的心腹,向来都是狠戾冷绝,杀人取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 “属下是想问,尧国新君陈兵大凛边境,吞并之心昭然若揭,主上真的打算就这么……袖手旁观么?”展烨以为,但凡军人似乎都有一种卫国保家的天性,见不得自己的国家被外敌侵占,像赫连沣这样纵横疆场多年的将军尤其如此。 赫连沣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也理解了他刚才的迟疑和犹豫——展烨是担心他会为了大凛朝的存亡,而抛下隐居的生活和祭月阁的众人们! 他上前拍了拍展烨的肩膀,态度平静的说:“先不说如今还没到国家危难、民族存亡的时刻,就算是到了也未必需要我出马!” “主上的意思是?” “尧国虽然是虎狼之国,国富兵强,但是大凛亦不是会任人宰割的弱族小国,况且赫连家骁勇善战的男儿又何止我一个?展烨,我已经不年轻了,也开始厌倦在战场上的拼杀了,保家卫国的责任,还是交给下一辈的后起之秀吧!” 展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就算赫连沣没有说,他也隐约能猜到所谓的后起之秀是谁——放眼赫连皇室,怕只有一个人能和当年的赫连沣相媲美,那个人同样的勇猛、果敢,在战场上亦是所向披靡,令和他对阵的敌人无不闻风丧胆。只不过因为有赫连沣在,朝臣和百姓在大凛战神的光环下,难免会注意不到旁人。 赫连沣如今这么说,看来是想把大凛战神的名号让出去了! “王爷大义,属下钦佩!”展烨躬身抱拳,“属下告退!” 展烨退下后,赫连沣放轻了动作走回竹榻旁,小心的侧躺在凤七寻身后,并把她紧紧揽在了怀里,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在他呼吸渐渐均匀后,凤七寻却睁开了眼睛,眸底却不见半分刚刚睡醒的朦胧。她并不是有意要偷听赫连沣和展烨的谈话,只是她的听力一直都比常人要好,有些话总是会经意或者不经意的传进她的耳朵里,例如凤柒陌请缨出战的消息,例如赫连沣想刻意隐瞒她的事情。 不过她并没有像赫连沣想的那样,对他或者对赫连煜产生怨恨,相反的,她的心底突然萌生了些许感动——原来这个看似冷漠淡然的男子,总是时时处处的替她考虑,哪怕明知道那种善意的代价是她的埋怨和恨。 凤七寻心里明白,以凤柒陌那般执拗的性子,若真是卯起劲儿来想要做一件事,任谁也是阻拦不住的,不然赫连煜也不会放任他前去崤关抗敌。 罢了,他自己做的决定,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就让他一人负责吧!想通了之后,凤七寻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向赫连沣的怀里缩了缩,安稳的睡着了。 第598章 不速之客 傍晚的时候,凤柒陌率领着抗尧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南出发了。赫连茜最终还是没有去给他送行,她躲在城门楼的柱子后面,望着举着锦旗的长长的队伍,望着骑在汗血宝马上的英挺男子被泣血的夕阳拉长了身影,泪水一点一点模糊了她的双眼,更潮湿了她的心。 回到皇宫之后,赫连茜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太子继位以后,往日里那些疼爱她的兄长们都封王立府,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皇宫,而所谓的姐妹们则一直嫉妒先皇对她的宠爱,平日里和她便往来甚少,如今更是一个个的见不到踪影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椒兰殿,殿前的宫娥瞧见她过来,急忙行了一个礼,接着又跑进殿里通报。不多时,打扮素雅的荼雅便在宫娥的搀携下,疾步走了出来。 “茜儿,真是好些日子不见你了,总算想起到皇嫂这里来了!”荼雅笑意盈盈的道。 望着荼雅温柔的面孔,赫连茜蓦地感到了一阵亲切,泪水便不由控制的决堤而出,“皇嫂!”她大喊了一声,扑到荼雅的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道:“他走了…他走了…皇嫂,他真的…走了!” 荼雅知道赫连茜口中的“他”是谁,心中不免戚戚,她轻拍着赫连茜的肩膀,声音温和的安抚道:“哭吧!既然那么难过,就哭出来罢,哭出来就会好受了!” 赫连茜闻言,哭得愈发汹涌了。 “每个人都安慰我,说他一定会打败尧军,说他一定会凯旋而归!可我不是傻子,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没有亲临过战场,但是我也知道……一旦上了战场,命就不是自己的了,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他此去,只怕是生死未卜了!” “茜儿……” “皇嫂!”赫连茜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道:“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大凛是赫连家的,边境有难,身为赫连家的人必须要挺身而出,他是我的驸马,自然也不应该例外……可是我舍不得,我甚至想过哪怕他打败仗都不要紧,只要他能活着,我只想要他活着回来!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他要是……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呐?” 荼雅扶着赫连茜走进殿内,让她在内殿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温言道:“你也别太悲观了,战场上虽然生死在所难免,但是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嗯!” 赫连茜抹了两把眼泪,紧握着荼雅的手,问道:“皇嫂,你说皇兄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朝廷有那么多的将军,他为什么偏偏要让柒陌去抗尧呢?” 荼雅轻蹙起了眉头,“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小王爷是自荐抗击尧军的。” “什么?!”赫连茜心下一凉,恍然间明白凤柒陌眼角眉梢的愧疚是为什么了,“这么说…我是错怪皇兄了?”她急忙站起身,“……我要去向皇兄道歉!” 荼雅拉住她的手,拉着她重新坐了下来,用绢帕细细擦拭着女子眼角的泪珠,“道歉也不急在这一时啊!瞧你都哭成了花猫脸,怎么去见皇上?再说了,你是皇上最疼爱的妹妹,他不会怪你的。” “可是我会怪自己,皇兄那么疼爱我,可我却错怪了他!”当真是关心则乱,不然她早该看出凤柒陌的异样了,这个臭家伙居然自荐抗击尧军,不想活了还连累她掉眼泪! 赫连茜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哭得撕心裂肺,这会儿就只顾着生气了。 荼雅拿起手边的绢布和针线,继续因为赫连茜的到来而被打断的刺绣,同时笑着道:“既然来了就多待会儿吧,陪我说说话。” 赫连茜点点头,悄悄的凑近荼雅,好奇的问道:“皇嫂,你在绣什么?”说着,便一把抢过荼雅手里的绣品,细细端详着说:“咦?是一个小肚兜!” 她转头看向要着急过来抢回去的荼雅,疑惑的问道:“皇嫂绣这个做什么?这是孩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一把捂住了嘴,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荼雅的腹部,惊喜的道:“难不成……” 荼雅含笑点头。 “真的呀!” 赫连茜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急忙跑到荼雅面前,弯腰凑近她的肚子,开心的说:“小皇子?小皇子你在里面吗?我是你的姑姑,要叫我皇姑母哦!” “乱喊,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荼雅嗔道。 赫连茜直起身,把绣了一半的肚兜还给荼雅,一脸笃定的说:“我觉得一定是一个皇子!对了,皇兄知道了吗?” 荼雅脸上的笑容一滞,轻轻摇了摇头,“……还没告诉皇上呢!” “应该一早就告诉皇兄的,你可是怀了他的皇长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早点告诉他呢?我这就去告诉他,顺便向他道歉!”赫连茜说罢,又要风风火火的向外面走去。 “茜儿!”荼雅急忙拉住她,面色忧郁的道:“皇上朝事繁忙,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了!”其实她是担心赫连煜知道这件事以后,不会产生她预想中的反应,所以才迟迟不敢告诉他。 可是赫连茜不懂她的担忧,她只知道赫连煜要做父皇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必须要让赫连煜知道。 “朝中的事情是永远忙不完的,况且你怀孕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皇兄迟早都会知道的,到时候就他一人被蒙在鼓里,他还不得同你生气呀!”赫连茜拍了拍荼雅抓着她手臂的手,笑容满满的道:“等着我,等我把皇兄给你带过来!”说罢,便拿开了荼雅的手,步履匆匆的向殿外走去。 “哎——”荼雅还想拦着,却发现赫连茜已然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两人相撞的声音,只听赫连茜大声喊道:“谁这么不长眼呀,居然敢撞本公主!” 荼雅急忙向外面走去,还没出殿便听到了一个女子轻盈盈的嗓音,“哟,这不是茜儿公主吗?这么风风火火的打算做什么去呀?” 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第599章 郦妃的挑衅 新皇的登基大典之后,赫连煜架不住朝臣的压力,先后纳了几名大臣家的千金为妃,此时在椒兰殿外同赫连茜谈话的郦妃娘娘便是其中之一。郦妃是殷丞相庶出的幺女,皓齿明眸,腰若纨素,垂眸不语时竟和凤七寻有几分神似,所以被赫连煜一眼看中,册封了郦妃,一时间荣宠加身。 在皇宫的诸位嫔妃中,荼雅最是不喜这位郦妃,不是因为她夺走了赫连煜的宠爱,而是因为她总觉得郦妃的骨子里透着些许风尘的味道,不及凤七寻来的清丽出尘。 瞧见她皱眉沉思了起来,纤儿忍不住轻唤道:“娘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走,咱们出去瞧瞧。”荼雅轻摇了摇头,一边抬步向外面走去,一边暗叹她和郦妃向来无甚交集,郦妃此番登门怕是来者不善,自己要小心应对了! 椒兰殿外,郦妃一身雪色长裙,外罩了淡粉的狐氅,衬着她愈发的肤白如玉,清丽的五官上妆容精致,上挑的眼尾迤逦出恰到好处的妩媚风情。郦妃对面,赫连茜捂着被撞到的额头,疼的龇牙咧嘴。 “茜儿!”荼雅见状疾步上前,轻轻拿开了赫连茜的手,只见女子饱满的额头上赫然有一个月牙形状的印子,隐隐有血丝浮现,分外明显。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郦妃上前,盈盈一拜。 荼雅睇了她一眼,不经意间瞧见了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纯金打造的戒子上凹嵌着剔透的翡翠,可不就是弯月的形状么!想来她是见到赫连茜撞了过来,所以故意用手顶了一下。 “免礼吧。”荼雅淡淡说了一声,便转头查看赫连茜额头上的印子,不无担忧的道:“还是传太医过来瞧瞧吧!女子的容颜何其重要,若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赫连茜摇了摇头,揉着额头轻笑道:“皇嫂过虑了,我都是定过亲的人了,难道还会在乎长相不成?柒陌他总不会因为我额头上有了个印子,就不要我了吧?” “说什么呢!傻丫头!快随我进殿,不让传太医,我帮你瞧瞧总可以吧!” “嗯!” 郦妃觉得自己受到了无视,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看来……臣妾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呢!” 赫连茜回头瞥了她一眼,“知道还不快走……” 她也是最讨厌这个郦妃,这个女人明知道赫连煜对别的女人没兴趣,就仗着自己和凤七寻有几分相似,天天模仿凤七寻的言行举止,把赫连煜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真是一个阴险的女人! “茜儿!”荼雅故作不悦的提醒了她一下,转而对郦妃说:“公主只是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郦妃也一同进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 内殿里,荼雅小心的替赫连茜的额头上着药,郦妃则状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四周,锐利的目光悄然落在了软榻一旁的小肚兜上,心下顿时一片了然。 她起身缓步走近软榻,顺手拿起了绣制一般的肚兜,轻笑道:“近来宫里多有传言说皇后娘娘有喜了,臣妾原来还不相信呢,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 荼雅疾步走到郦妃面前,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肚兜,语气似有不悦的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郦妃掩唇轻笑道:“是的话,臣妾自然是要恭喜皇后娘娘了!啧啧,娘娘您可是东宫之主,这生下的不用说也是将来的太子殿下、一国储君啊!” 对于郦妃的恭维,荼雅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总觉得她的话里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意。 荼雅虽然是北戎的公主,但是自来大凛之前,也从王宫里的汉人嬷嬷处听说了不少关于皇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的故事,当真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嬷嬷曾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的教导说:“公主,后宫之人步步为营,其凶险堪比战场,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亦不可无!您身在皇宫,切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和谨慎,一旦行差踏错,只怕是会万劫不复!” 她把汉人嬷嬷的话、讲过的故事,都牢牢记在了心底,如今瞧着往日里并无来往,此番却含笑恭祝的郦妃,只怕也是心思诡谲,另有打算吧! 果然,郦妃话锋一转,幽幽的道:“都说母凭子贵,娘娘已然贵为皇后,若是再诞下龙子,这母仪天下的位子便更稳固了,只不过……”她故意欲言又止。 荼雅眉头轻皱,“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谁皇宫里明争暗斗,大家明里不说,暗里可都在盯着娘娘的肚子瞧呢!娘娘若是没怀孕还好,如今怀上了,可要仔细着了!” “郦妃,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皇后娘娘怀的可是皇长子,谁要敢动她一下,别说皇兄会严加惩处,就连我——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人!”赫连茜顾不上额头的疼痛,把眼一瞪,恶狠狠的道。 郦妃好似受到惊吓般,轻抚着胸口道:“哎呀公主,臣妾这是在好心提醒皇后娘娘,你怎么反倒凶起臣妾来了呢?” “最好是!” 郦妃娇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听说宫里最近起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内容荒唐,不堪入耳……”她秀眉微挑着看向荼雅,意味深长的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曾听闻?” 荼雅心下一颤,知道郦妃指的是假皇帝的事情——赫连煜并不知道假皇帝在后宫的胡作非为,所以他回宫之后还是一贯的漠视后宫。后宫中的女子又都不是傻子,这一来二去,自然心生了些许猜疑,于是某些流言便在私下里流传了开来。 “听闻了又如何?皇宫里人多口杂,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传得离谱,本宫身为妃嫔之首,岂会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荼雅若无其事的道。 听见荼雅矢口否认,郦妃更是觉得事有蹊跷了——宫人们虽然被严禁传说暖心阁的事情,但是她多少还是听了些去,这皇后娘娘怎么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暖心阁一事后,她就怀上了呢? 郦妃缓步向前,盈盈的双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荼雅的双眼,语气隐晦的问道:“这是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娘娘应该更清楚不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荼雅冷声质问。 第600章 皇上之怒 郦妃瞧着荼雅的模样,以为她是心虚,故而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垂眸笑道:“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蓦然抬眸,语带得意的问道:“皇后娘娘怀孕这么大事情,皇上居然还不知道?臣妾忍不住好奇,娘娘是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呢,还是……不敢告诉皇上呢?” “你!” 荼雅忽然想了起来,郦妃似乎也是极少数没有被假皇帝染指的妃嫔之一,因为在假皇帝当政期间,郦妃借口回家省亲,在丞相府一待就是月余,直到赫连煜回来的前一日,她才返回皇宫。 这么说来,郦妃也看出了假皇帝的端倪,而且她并不知道,赏梅当日由于赫连岑的及时赶到,荼雅并没有受到假皇帝的侮辱。想到这里,她总算明白郦妃的意有所指了,郦妃是在怀疑她肚子里怀的,也许并不是赫连煜的孩子!可是怎么可能呢?自始至终,她就只有赫连煜一个男人,她的孩子也只会是赫连煜的! 荼雅神色间的变换,愈发加深了郦妃的怀疑。她故作沉吟后,目露威胁的道:“臣妾也许应该提醒皇上,龙种的事情可是半分都马虎不得的,小心有的人……鱼目混珠!” 荼雅缓缓抿紧了嘴唇,把从心底漫上的屈辱全都掩藏在了眸底。她的孩子是赫连煜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是谁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改变的。郦妃爱怎么说随她去,如果这样可以保住她的孩子不受到郦妃的蓄意伤害,她忍了! 然而荼雅不反击,不代表别人也会袖手旁观。 赫连茜不是傻子,她怎么听都怎么觉得郦妃话里有话,而且好像句句都在针对荼雅,再加上前几日从宫娥处听到的关于赫连岑和荼雅的流言,心想郦妃莫不是想以此为把柄威胁荼雅?想到这里,她顿时心头火起,憋了一天的愤懑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赫连茜霍然站起身,沉声斥道:“你说够了没有!郦妃,我看你是仗着皇兄宠爱你,所以就无法无天了是吧!现在居然公然跑到椒兰殿来污蔑皇后娘娘来了!” “公主何出此言?臣妾怎么敢污蔑皇后娘娘呢?”郦妃一脸不解的问。 “我何出此言?”赫连茜冷哼了一声,一步一步逼近郦妃,冷声道:“我知道宫里近来有些关于皇嫂和我四哥的风言风语,但是郦妃我警告你,我皇嫂还有我四哥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我皇嫂心里只有我皇兄一个人,她怀的也只会是我皇兄的孩子,你要是胆敢再污蔑她,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荼雅一听赫连茜的话,便知她是误解了郦妃的意思,不过这样也好,倒省得她向赫连茜解释假皇帝的事情了,只是这样一来却着实为难了郦妃,“公主误会了,臣妾说的不是皇后娘娘和岑王爷的流言蜚语……”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难不成宫里还有什么胡编乱造的谣言吗?”赫连茜语气不善的质问。 郦妃刚想说出皇帝有假的事情,转念一想又似乎不妥——赫连茜生来骄纵,凡事又不懂得遮掩,这话若是同她说了,不就等于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吗?届时皇上责问起来,自己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瞧着郦妃犹疑的神色,赫连茜冷哼道:“怎么?没话说了是吧?哼,我皇嫂心底善良,会任由你对她出言不敬,我可不会由着你在椒兰殿撒野!” “心地善良?所以便来者不拒咯?呵,公主你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居心叵测!”赫连茜说罢,便大步走到郦妃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就往殿外走,“椒兰殿不欢迎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女人,你给我滚出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郦妃挣扎着,却挣不脱有武艺在身的赫连茜的手。 就在赫连茜准备一把将郦妃推出门外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嗓音倏然传来,声音里裹挟着的冷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一个是后宫嫔妃,一个是当朝公主,这么公然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众人闻声望去,急忙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赫连茜一见到来人是赫连煜,急忙放开了郦妃的手,疾步走到赫连煜面前,“皇兄你来得正好,皇嫂怀孕了,可是郦妃却污蔑皇嫂怀的不是你的孩子!” “皇上,臣妾没有污蔑皇后娘娘……”郦妃也急忙上前解释。 赫连煜抬手阻止了她的话,深沉的目光遥遥看向不远处低眉顺目的女子,她的面容温婉,已经丝毫不见大漠儿女的豪放和不羁。 他抬步走到荼雅面前,微皱的眉头让人难以分辨他话里的喜怒,“你…怀孕了?” 荼雅轻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朕?难不成是想给朕一个惊喜么?” 荼雅蓦地抬起头,望向赫连煜的眸光中尽是疑惑,似乎很意外他这么温柔且亲昵的话语。 瞧着赫连煜的反应出乎自己的意料,郦妃急忙上前,“皇上,皇后的娘娘的怀孕时间似有不妥,您前一阵子明明……” “啪——” 郦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赫连煜重重的甩了一个耳光,直把她打的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包括荼雅和赫连茜在内的众人都震惊了! 谁都知道自殷明郦进宫以来,赫连煜一直对她恩宠有加,不仅夜夜宿在郦萱殿,各种赏赐亦是源源不断,更把她从一个小小的昭仪,直接晋升为仅次于四大贵妃的妃位,以郦为封号,册封为了郦妃。 别说是荼雅等旁人了,就连殷明郦自己都以为,她对于赫连煜来说是特别的。可是如今,赫连煜居然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顿时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皇…皇上……”她捂着被打的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眉眼冷酷的君王。 “就算朕宠爱你,你也要懂得分寸,皇后不是你能惹得人,椒兰殿也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记住了,朕最讨厌恃宠而骄的人,朕既能封你为妃,自然也能废了你的妃位!” 赫连煜冷酷的声音,瞬间打破了郦妃一直以来的美梦。她急忙垂下头,战战兢兢的回答:“是,是,臣妾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滚!” “是…臣妾…告…告退!”郦妃头也不敢抬,直接快步退了下去。 第601章 哪怕已经坐到椒兰殿的软榻上,荼雅感觉眼前好像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放刚才的画面,面无表情的赫连煜冷眼睨着下跪的郦妃,仿佛在看一个极其陌生的人,而不是被他宠惯六宫的嫔妃。 女子左脸颊的指印通红,却不敢出言半句,只能垂首跪在地上,浑身细不可查的颤抖着。 荼雅第一次觉得,赫连煜身体里的血是冷的,身为帝王的他早已不是当初温文尔雅的皇子,亦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他的目光里除了江山,大概只剩下对凤七寻的执念了吧! “在想什么?” 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让荼雅倏然回过了心神,抬眸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赫连煜深沉如墨的双眼。 “臣妾只是在想…郦妃刚才的话……” “朕知道,那不过是她为了争风吃醋的胡言乱语罢了,朕不会相信的!”赫连煜笑了笑,毫不在意的道。 “看吧!我就说皇兄会相信皇嫂的!”赫连茜得意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煜少有的温和语气,竟让荼雅心生了几许不安。她避开男子幽深的眸光,笑容浅淡的道:“臣妾谢皇上的信任!” “皇后客气了,你和朕是结发夫妻,朕相信你是应该的!”赫连煜理所当然的揽过她的肩膀,抬眸看向一旁垂首侍立的纤儿,“可让太医瞧过了?” “回皇上,已经请过太医了,太医说娘娘和孩子都很健康,只需安心养胎即可!” 赫连煜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起身走到外殿中央,转身对荼雅和赫连茜道:“皇后喜得龙子,朕的江山后继有人,这可是一件大喜事,理应昭告天下,万民同庆!” “这……不太妥吧!”荼雅表情为难的道。她不过是怀孕,又不是真的产下了皇子,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也未免鲁莽了! 赫连煜注视着她的双眸,微笑着,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要的,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的皇后…怀孕了!” 荼雅的表情一滞,蓦然间明白了赫连煜的打算,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他不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他只是想让遍寻不着踪迹的赫连沣和凤七寻知道罢了……一个是挚交好友,一个是如兄似长,就算她怀孕的消息不能让他们二人现身,那么她临盆的消息,终也能换来两人的探望和关怀吧!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纤儿担忧的声音唤回了荼雅的思绪,她抬眼望向空荡荡的椒兰殿,不禁问道:“皇上…和公主?” “刚才军中传来急报,似乎是关于崤关的战事,皇上急忙去处理了,公主殿下也跟着过去了!”纤儿望着表情落寞的荼雅,不无担忧的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荼雅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扶我回内殿吧!我想躺下歇一会儿!” “奴婢遵命!” 月上中天的时候,椒兰殿外月朗星稀,廊外翠竹在夜风中摇曳,在皎皎月华的照拂下,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假山深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男子一身墨色长袍,同色的狐氅衬着他身形修长且伟岸,抿成了一条线的唇薄如刀削。他身后,穿着桃粉色宫装的宫娥垂首而立,似乎在小声禀报着些什么。 “奴婢也不晓得娘娘这是怎么了,昭告天下是好事呀,这说明皇上对娘娘还有未出世的小皇子的重视,可娘娘听了不仅没见着喜色,反而忧愁了不少……”宫娥语气不解的道。 “哼!”男子冷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倏然投下的月光映出了他冷峻刚毅的面容,不是赫连岑还能是谁呢? “王爷,现在该如何是好呀?娘娘已经在榻上躺了两个时辰了,不吃也不喝,就算她受得住,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住啊!”纤儿面露担忧的道。 赫连岑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抬眼望向林木掩映的椒兰殿,低声呢喃道:“……她该是绝望了吧!她可以忍受他对她的不管不顾和她不闻不问,可是他竟然连她的怀孕都利用——呵,君王果然都是冷血残酷的人!” “王爷?” “照顾好她,我去劝皇兄收回成命!”赫连岑淡淡的道,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已经过了亥时了,御书房里仍旧烛火通明,赫连煜靠坐在桌案后的龙椅上,听着案前将军的禀报,俊秀的容颜上眉头微皱,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小王爷不愧是将门之后,初到崤关便大败尧军,挫了尧军的锐气,后又接连几场胜仗使我军士气大增。尧军自知不敌,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大量增兵,还派遣了不死战将褚云横出战。小王爷毕竟年轻,资历和对敌经验尚浅,所以和褚云横多次交战都败下阵来,崤关战事一时告急!” “褚云横。”赫连煜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微眯起眼道:“看来帛逞是对我大凛的江山志在必得了,连尧国的镇国大将军都派出来了!” 放眼天下,如果说还有谁能和大凛朝的不败战神赫连沣相较的话,那一定是北戎的勒桑王子,燕云国的女皇燕云琅,还有尧国的镇国将军褚云横。 “皇上,尧国定是知道岐王爷不知所踪,所以才派遣褚云横出战,大有一举夺取边关十余城池的野心,边关堪忧啊!” “岐王叔一时半刻是寻不到了,卢将军可还有何对敌良策?” 卢将军躬身抱拳,“回皇上,小王爷派末将送军报来之前,已经和其余几位将军商量好了可应战褚云横的人选,还望皇上恩准!” 赫连煜挑眉,“哦?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可以应战褚云横!”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四弟,当今的岑王爷!” “岑王爷?”赫连煜坐直了身体,沉吟片刻后方道:“的确,论起战场杀敌的能力,四弟绝不逊色于岐王叔,而且他在驻守边关期间,也曾和褚云横多有交手,他的确是能同褚云横相对抗的不二人选!” “皇上圣明!” 这时,御书房外突然传来了仕官的通禀:“皇上,岑王爷求见!“ 赫连煜和桌案前的卢将军互看了一眼,前者淡声道:“宣岑王爷觐见!” 第602章 兄弟争吵 御书房的雕花门缓缓开启,一身墨色锦裘的男子裹挟着深冬的寒凉,大步迈了进来,深沉的眸底是比窗外冷月更让人寒栗的光芒。他幽深的目光淡淡落在了案前将军的身上,骤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看来皇兄正在同卢将军商议军事,臣弟似乎来的不是时候,臣弟告退!”赫连岑略一拱手,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四弟!”赫连煜急忙起身唤道:“四弟来的正好,卢将军正在向朕禀报崤关战况,尧军受到我军重创心有不甘,便遣了镇国将军褚云横上阵对战,崤关战事吃紧。四弟和尧国的褚云横也算是老对手了,不知可否亲赴边关,助凤柒陌一臂之力?” 赫连岑面上的表情一凝,转过身来时,却换作了一副恭谦的模样,把弥漫起的冷嘲悉数掩在了眸底深处,“兄为君,弟为臣,为君者有令,臣弟岂敢不从?” 隐约察觉到赫连岑的不满,赫连煜挥手让卢将军退了下去,偌大的御书房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他从桌案后走出,径直来到赫连岑面前,皱眉道:“四弟该是知道的,朕从来只拿你当兄弟看待,并没有半分视你为臣子的意思,你有话不妨直说!” 赫连岑抬眼,双目定定的直视着他的眼,冷笑道:“是么?那臣弟就实话实说了!”他擦过赫连煜的肩膀,缓步走到桌案前,上面是摊开的战报,寥寥数语却直指崤关战况惨烈。他满目冷嘲的拿起战报,“皇兄中意凤七寻便也罢了,如今更是对凤柒陌百般维护,甚至连臣弟都要上阵助他,皇兄难道就不觉得……自己爱屋及乌的有些过了吗?” “四弟!”赫连煜沉下了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兄心里要比臣弟更清楚吧?从尧国陈兵崤关边境那一刻起,皇兄就已经知道,帛逞的狼子野心绝不止于掠夺几个城池那么简单,而那些虎视眈眈的尧军,也绝不是几场战役就可以挫败的,可你还是同意了凤柒陌的请命,不就是为了让他凭借几场胜仗,在对他隐有不满的军中立威吗?” 赫连煜避开赫连岑质问的目光,“朕的确是有意让凤柒陌立下军功,提升他在军中的威望,也巩固雍王府的势力,可那也是因为凤柒陌确有实力……” “实力不是用嘴说出来的!实力是真刀真枪的实战打出来的!”赫连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尽是对他的不满和责备,“凤柒陌需要战争的磨练,可是不应该在关系边境安危和国家存亡的战争上磨练,皇兄这是在视江山和将士的生死为儿戏吗?” “朕没有,朕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事实也证明了,柒陌他确实有对敌的能力!” “是,他的确没有辜负皇兄的期望,所以如今褚云横出战了,他军中的威望也有了,也是时候该由臣弟出马了,是吗?” 对于赫连岑洞若观火的诘问,赫连煜无言以为。 赫连岑轻叹了一声,淡淡的道:“罢了,皇兄乃是一国之君,要怎么做决定,臣弟无权过问。臣弟此番前来,不过是想求皇兄收回成命,莫要大张旗鼓的庆贺皇后怀孕一事,毕竟边关征战,大肆庆祝既劳民伤财,又不免让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们寒心。皇上若是真的在乎皇后娘娘和她腹中的胎儿,还请收回昭告天下的命令!” 赫连煜微眯起了眼,瞧着赫连岑言辞恳切的模样,想到刚才他话语之间的针锋相对,又联想到近来宫中暗暗流传的谣言,心底顿时明白了什么。 “四弟倒真是会替皇后着想,连朕都自叹弗如呢!”他语气微愠的道。 赫连岑泰然自若的道:“臣弟不是在替皇后娘娘着想,臣弟是在替皇兄和江山万民着想!” 赫连煜冷哼道:“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还是朕疏漏了你,没想到向来不通男女之情的岑王爷,竟然也对女子动了心,而那个女子还是朕的皇后!” 赫连岑霍然抬起头,下意识的否认道:“皇兄误会了!” 赫连岑最是受不得激将法,而赫连煜显然很了解这一点,于是挑眉反问道:“是吗?呵,没想到四弟这么敢做不敢当,连爱一个人都不敢承认!” 男子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恨声道:“对,我是爱上了荼雅,爱上了已是我嫂子的女人,所以我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皇兄既然娶了她,就应该一辈子对她好。”他自嘲的笑了笑,抬眼看向赫连煜,“一边口口声声的唤她皇后,一边又对另一个女子朝思暮想,这算什么?你这算什么?你既然不爱她,当初又为什么要娶了她?” 赫连煜眸光微动,却终是化为一派冷酷,“四弟既然这么心疼她,不如朕废了她的皇后之位,让她更名改姓,嫁给你做岑王妃如何?” 赫连岑闻言,抡圆了手臂,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你混蛋!” 赫连煜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趔趄,重重的撞在了桌案上,鲜血渗出了嘴角。 “皇上,发生什么事了?”门外的侍卫闻声问道,似乎要推门进来。 “没事!”赫连煜出言阻止了他们,沉声道:“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他用拇指揩去了嘴角的鲜血,冷眼睨着怒不可遏的赫连岑,笑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这不正好称了你的心吗?反正朕也不爱她,她留在朕的身边也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还不如另寻一个爱她的男人,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呢!” 赫连岑难以置信的望着赫连煜,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语。 “皇兄,你一直都是我最崇敬的人,待人温和,心怀天下,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更能成为一代明君。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登基之后就变了呢?荼雅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皇后,她是一个人,不是可以随意转手的物品!”赫连岑一步一步走近赫连煜,凝视着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不无痛心的问道:“皇兄,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残忍、这么冷酷了呢?” 许是赫连岑的话刺进了他的心底,赫连煜只觉浑身一僵,脸上冷酷的表情仿佛冰雪遇到暖风,渐渐消融了开来,露出了他原本的温善和不为人知的……脆弱。 “朕若不这么残忍和冷酷,她又如何会死心呢?”男子悲声呢喃道。 第603章 御驾亲征 赫连煜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眸底的狂傲和冷酷渐次消弭,声音亦不复方才的决绝,而是充斥了世事弄人的无奈。 “朕此生最后悔的决定,便是当初一时心软娶了荼雅为妻……”他缓步踱至窗前,半开的琼花窗外是呼旋的北风,萧索的树木,还有不知何时开始纷扬而下的落雪,“朕以为,或早或晚朕总会爱上她的,可不曾想朕终是辜负了她。” 赫连煜转身,淡然的目光落在了赫连岑犹自不解的脸上。 “荼雅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她明艳、美丽、活泼而洒脱,她本该是草原和大漠上无惧风雨的鹰,展翅高飞,搏击长空。可是她甘愿为了朕舍弃那一双翅膀,从此贤良淑德,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一个不负万民期望的皇后。” 他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仿佛想把积郁胸腔多年的苦闷都吐出来,“是上一世的亏欠也好,是这一生的孽缘也罢,朕这心里注定除了凤七寻之外,再无旁人的位置,所以荼雅越是对朕好,朕越觉得对不起她,她越是默默付出,朕就越是不敢面对她,因为朕知道,她给的那么多的深情——朕还不了!” 赫连岑突然明了了赫连煜的做法,因为还不了,所以只能选择最愚蠢也最伤人的做法——残忍的拒绝她的深情和付出,逼她知难而退。 “朕看着她一天天绝望,朕心里的愧疚也一天天增加……不过现在好了。”赫连煜抬眼看向目光中不无同情的赫连岑,淡笑道:“有四弟你这样的男子来爱她,朕也就放心了!” 莫名的,赫连岑总觉得赫连煜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果然下一刻,后者便一脸释然,语气坚决的道:“果然,把离都和皇宫交由别人守护,朕还是不那么放心的,所以四弟就好好的守卫皇城吧!至于崤关……就由朕来保卫吧!” “皇兄万万不可!” 赫连煜摆手阻止了赫连岑的劝阻,表情淡然的说:“你不用再劝了,这大凛朝是朕的,理应由朕来保卫。明日,明日朕便率兵亲征,誓要捍卫我大凛朝的国土完整、百姓安宁!” 赫连岑知道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是徒劳,只好单膝跪地,“臣弟遵命!” 赫连煜御驾亲征的决定毫无疑问遭到了众臣的反对,他们或者联名上书,进谏国不可一日无君,或者直接跪在钦安殿前,以死拦阻他不计后果的冲动行为。三朝元老的杜太傅更是躺在了宫门口,扬言若是赫连煜执意亲征,就骑马从他的身上踏过去吧!然而这些层层阻挠,并没有改变赫连煜一意孤行的决心,他骑在汗血宝马之上,头顶的盔缨直指苍空,而男子的眉目决然。 “要么同意朕御驾亲征,要么朕就退位让贤!”他不容置疑的道。 朝臣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御驾亲征还有凯旋而归的希望,若是退位了,放眼大凛皇室,哪里还有堪当大任的人选呢? 出征的那一日,阴沉了许久的天气突然放晴了,明媚的日光照耀在皇城的琉璃瓦上,也照耀在了赫连煜银色的盔甲上,男子逆光中的身形颀长伟岸,有着独属于天子的无可比拟的耀目光芒。 他伸手拍着赫连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四弟,朕把离都……交给你了!” “皇兄放心,臣弟一定守护好离都,静待皇兄凯旋而归!若是皇兄不幸……臣弟拼死也会这里!”赫连岑抱拳道。 赫连煜满意的点点头,“朕相信你!” 他转头看向宫门口,素衣淡妆的荼雅在纤儿的搀扶下急急走来,面上胶着着难掩的复杂情绪,但其中的忧心忡忡仍旧看得分明。 “皇上……”她轻唤,眉眼之间的担忧溢于言表。 赫连煜大步上前,终是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如墨青丝,幽幽的道:“照顾好自己和我们的孩子,朕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把我们的孩儿,教导成一代明君……” 荼雅蓦然抬起头,望向赫连煜的双眸中氤氲开恐惧,“皇上!” 赫连煜轻笑了笑,不给她追问的机会,直接转身走到军队前,利落的翻身上了马,望着前方道路漫漫,朗声下令:“出发!” “皇上——”荼雅大喊一声,疾步想要追上前去。 “娘娘!”纤儿急忙拉住踉跄的她。 赫连煜听到了荼雅的喊声,拉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仍旧没有回头。 对不起!他在心里对荼雅说:是我耽误了你的一声,所以趁着现在还不晚,和爱你的人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吧!荼雅,你值得更爱你的男人! 因着赫连煜的远征,皇宫乃至整个离都难免人心惶惶,然而千里之外的幽境蝴蝶谷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山明水秀,笑语欢声。赫连沣仰躺在竹榻上,眯眼享受着温暖的日光,上挑的唇角使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儿。 足月大的婴孩裹了抱被,却不安分的趴在赫连沣的胸前,试图把白嫩的小手从抱被里抽出来,只可惜力气有限,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瞧着他不屈不挠的模样,赫连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同时逗弄着道:“安儿加油,抽出来了,爹爹奖励你吃点心!” 凤七寻见状轻笑,微嗔道:“他那么小,连牙都还没长出来呢,怎么吃点心?” “我嚼碎了喂给他呀!”赫连沣理所当然的说,顺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瓜,笑着说:“安儿没长牙不要紧,爹爹喂给你!好不好?嗯?”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本来还在奋力抽出手的孩子停止了动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赫连沣,突然打了一个嗝,从嘴里流出来了些母乳,滴答滴答全都落在了男子的胸前。 赫连沣顿时瞪圆了眼睛,望着胸前锦衣上的濡湿,额头上出现了几条黑线。 凤七寻一边手忙脚乱的抱起孩子,用手帕擦拭着他嘴边的母乳,同时轻拍着孩子的背部,一边还不忘嘲笑某人,“看吧!都让你不要吓唬安儿了,看把他给恶心的,连他最喜欢喝的母乳都给吐了出来!” “……”赫连沣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第604章 夫妻和乐 赫连沣心道,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凛朝声名显赫的战神岐王,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的祭月阁阁主,放眼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趋之若鹜。抛开那些身份不说,单就他俊美无俦的外表、举手投足的傲然之气,都能吸引数不清的崇拜之人,怎么从凤七寻的嘴里说出来,他就变得讨人嫌了呢? 反观刚刚吐过的孩子,竟然正转着滴溜溜的黑眼睛,不时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好像是在向某人炫耀凤七寻的爱护一样。 赫连沣一把坐起身来,指着洋洋得意的始作俑者喊道:“好啊你,毛还没长全呢,就开始嫌弃你老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却趁着凤七寻不注意的时候目光一转,伸手就去挠她的痒。 没防备着他的偷袭,凤七寻一边狼狈的闪身躲避,一边故作生气的轻斥,“别闹你!”她一把挥开赫连沣探向腰间的手,白了他一眼道:“嫌弃你的人又不是我!” 赫连沣收回被打到的手,掐着腰振振有词的道:“还不是你教给他的!小小年纪,居然开始嫌弃他老子了!” “我倒是想教给他来着,他也得听得懂才行呀!”凤七寻一脸好笑的道。 “我不管,我就是要收拾你!”赫连沣摆明了是要耍无赖,趁机上前紧紧环住凤七寻的腰,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完了还得意的笑着,仿佛使的奸计得逞了一样。 “你呀!怎么也跟个孩子一样?” 赫连沣挑起一绺女子的秀发把玩着,“那是自然,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每一个男子在他心爱的女子面前,都会变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吗?” “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歪理?” 凤七寻眼神微嗔,眸光如同水波流转,直把赫连沣瞧得心痒难耐,上前凑到她的颈窝处,陶醉般的嗅着,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女子白皙的颈项。 “痒……”凤七寻娇喃了一声,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赫连沣轻吻着她的指尖,笑叹道:“小七,你真是我的毒药!” 如果说以前的凤七寻是一株白莲,清丽且冷傲,处处透着冷若冰霜的气息,却又该死的对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朵罂粟花,一朵独属于他的罂粟花,妖冶魅惑,一旦沾染便会欲罢不能。 凤七寻脸色微红的垂下头,却发现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小家伙咬着手指头,双眼微闭,纤长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阴影,当真是一个极精致的孩子。 “想什么呢?”赫连沣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问道。 凤七寻回过神来,先是唤过来奶娘,把熟睡的小公子抱了下去,然后才倚靠在赫连沣的怀里,仰头看着碧蓝而澄澈的天空,闭眼享受着微风拂面的柔和,继而淡淡的道:“谢谢你,沣,谢谢你保留了敏安的名字……” 孩子满月起名的时候,赫连沣含笑睇着他,薄唇轻启,“我的孩儿单名一个玦字,赫连玦,小名就唤敏安吧!聪敏安康,是个好寓意!” 凤七寻当时直接怔愣在了原地,泪水毫无预兆的涌出眼眶,双手捂着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出了声音。而那个惹她落泪的男子却不由分说的把她拥进了怀里,吻去了她眼角的清泪,软语温言的道:“这样一来,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原来他竟是这么的处处替她着想,为了让她不再一直对早夭的孩儿心怀愧疚,为了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他连孩儿的乳名都可以迁就。 “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赫连沣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故作不悦的道:“到底要本王说多少遍,你才可以不动不动就对我说谢谢呢?嗯?” 凤七寻咬了咬嘴唇,憋回心底泛起的酸意,低眉顺目的道:“是,臣妾知错了,还请王爷从轻责罚!” “那可不行,罚的轻了,记不住教训!” 凤七寻抬眸,“那……” 赫连沣趁机捏住她的下巴,微眯起的狭长眸子里流露出了促狭的光芒,“不如本王就罚你今晚侍寝吧!” “臣妾遵命。” 难得瞧见凤七寻这般乖顺的模样,赫连沣十分受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主上!”男子清朗的嗓音传来,只见展烨大步走了过来,在距离两人五米开外的地方站定,面上尽是严肃的表情。 赫连沣松开凤七寻,坐定后问道:“什么事?” “回主上,我们安排在皇宫里的眼线传信说,皇后娘娘怀孕了!” “什么?荼雅怀孕了?”凤七寻猛地坐起身来,一脸惊喜的问道:“此事可当真?荼雅真的怀孕了?” 展烨转而看向凤七寻,恭敬的回答:“回夫人,千真万确,据说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太好了!”凤七寻高兴的大叫了一声,紧抓着赫连沣的手臂,激动地说:“赫连沣,你刚刚听到了没有,展烨说荼雅怀孕了,荼雅怀孕了,怀孕了呀!” “我听到了!荼雅怀孕了,你就那么开心?”赫连沣伸手拢了拢她额前的秀发,满眼宠溺的问道。 “我当然开心了,因为我就要当姨娘了呀!”凤七寻歪着脑袋笑道。 瞧着她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赫连沣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食指轻点着她的鼻尖,不解的问道:“荼雅怀孕了,你怎么看起来比自己怀孕还要开心呢?”貌似她怀孕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激动啊! “有吗?”凤七寻眨巴着眼睛,继而咧开嘴笑道:“大概是因为荼雅是我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好姐妹吧!所以她怀孕了,我比谁都高兴!”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和赫连煜终成眷属了呢? 赫连沣挑眉看着笑容渐渐敛去的凤七寻,皱眉问道:“怎么刚刚还乐不可支,这会儿就垮下脸来了?” “没什么。”凤七寻急忙摇摇头,接着转移话题道:“你说,荼雅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要是男孩的话,咱们安儿可就有伴了;要是女孩的话……嘿嘿嘿嘿!” 看着凤七寻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赫连沣就猜到她又在瞎捉摸了,于是故作严肃的打破了她的美梦。 “指腹为婚的事情你就别想了,安儿和荼雅的孩子可是叔侄!” 凤七寻撇了撇嘴,不无可惜的道:“唉,还想着安儿未来的妻子有着落了!” 赫连沣轻笑了两声,不经意间看到展烨还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下顿时涌上些许不安,于是皱眉问道:“还有事?” 第605章 回京 展烨小心的看了一眼凤七寻,后者表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却竖起了耳朵,弄得展烨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很是为难。 “说吧,难不成你真以为,有什么消息可以瞒得过夫人?”赫连沣挑眉道。 “是。”展烨双手抱拳,躬身道:“启禀主上,离都还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不顾朝臣阻拦御驾亲征,已经率兵前往崤关了!” “什么?” 凤七寻不敢相信的出声问道,赫连沣亦是皱起了眉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决定御驾亲征了?”而且还是在荼雅刚刚有孕的时候。 “回主上,大概是因为尧国的镇国将军褚云横上阵了!” “褚云横……”赫连沣细念着这三个字,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张冷酷而桀骜的脸,目芒如炬,身形魁梧,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腾腾的杀气。 褚云横是战场上唯一一个让赫连沣不敢掉以轻心的人,他的兵法诡谲,手段阴毒,常常能出其不意的置人于死地,所以有不少自诩骁勇善战的将士都死在他的阴谋算计之下。要说祸害留千年果然不假,像褚云横这种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的人,刺杀和埋伏不知道遭受过了多少次,甚至还有几次直伤要害,却都侥幸活了下来,因此便有了不死战将的称号。 如果说赫连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那么褚云横一定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杀神! 凤七寻显然也听过褚云横这一号人物,听到展烨的禀报后,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褚云横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历来鲜有败绩,皇上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呢?”别说是赫连煜了,就算放眼整个天下,能和褚云横相较一二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一个还优哉优哉的坐在她的旁边。 想到这里,凤七寻灵机一动,转而看向赫连沣,没想到后者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先她一步开口道:“别指望我去帮他!” “为什么?”凤七寻一脸不解的问。 赫连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仰躺回竹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眯眼望着湛蓝天空中雪白的云朵,还有不时掠过长空的鸟儿。 凤七寻朝他旁边挪了挪,扁着嘴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尧军侵略崤关边境,褚云横的出战更是昭然了尧国的狼子野心,在这么危难的时刻,但凡有能力的人都应该出一份力,更何况你还是赫连皇室的人,更要不遗余力的保家卫国了!” “我已经保家卫国很多年了!”赫连沣轻瞟了她一眼,伸手扒开了上衣,露出了满是伤痕和刀疤的上身。他指着身上一道道的伤疤说:“这,这些不止是伤疤,还是我征战多年的见证,更是我立下的功勋。小七,我从十三岁开始就披挂上阵了,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数都数不清楚了,我每一次出生入死都替大凛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我敢说,这大凛朝现在如此辽阔的江山,有一半都是我真刀实枪打下来的!” 凤七寻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伤疤,可是每一次看到,她的眼眶还是会忍不住湿润,心里还是会忍不住的揪心般的疼。她伸出手,动作轻柔无比的触摸着那些伤痕,似乎能对他所经受过的伤痛感同身受。 赫连沣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的道:“以前我孑然一身,从不将生死放在眼里,每次上战场都是豁出命去拼去厮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所爱的人,有了家和妻儿,我再也不是原来无所畏惧的赫连沣了,我也会懦弱,我也会怕死……”顿了顿,他伸手轻抚上女子的脸,眸光深痛的道:“小七,我多么害怕一旦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像我那么爱你,我多么害怕没有了我的保护和照顾,你和孩子……会受苦!” 赫连沣仿佛可以随时随地真情告白,然后把她感动的一塌糊涂。凤七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同时一脸责怪的望着他,埋怨道:“都怪你,又惹人家哭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上战场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皇上向来是一个要强的人,不让他也不会不顾朝臣的阻拦,执意要御驾亲征。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接受你的助战呢?我只是想让你派人暗中帮助他一下,毕竟他是大凛朝的皇帝,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就真关系到国家的危难存亡了!” 赫连沣一边替她擦拭着眼泪,一边一脸好笑的说:“那你不直接说明白,我还以为你真这么舍得让为夫上战场杀敌呢!我都已经老了,保家卫国这么多年也够了,总不能真的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凤七寻剜了他一眼,语气嗔怪的道:“你哪里老了?明明还很年轻,也很有力气……”越往后说,她的声音就越小,但是脸却是越来越红。 赫连沣凑近她,眼神促狭的问:“什么很有力气?嗯?” 凤七寻一把推开他,“你明知故问!” “哈哈哈!”赫连沣大笑了两声,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安抚道:“放心吧!煜儿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他的行军布阵都是我亲授的。褚云横向来轻敌,煜儿这次没准儿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呢!” “真的?”凤七寻明显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赫连沣重重点了一下头,“嗯,真的!要是他不敌的话,大不了我亲自上阵,总之我是不会让我的小舅子受伤的,这总行了吧?” “你又知道我在担心柒陌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呢!”凤七寻心虚的别开眼。 赫连沣轻笑了一声,捏着她的小脸说:“我也什么都没说,你还不是照样知道凤柒陌请缨出战的事情了?再者说了,你可是我的妻子,我要是连你在想什么都猜不到,这丈夫做的也未免太不称职了!” 凤七寻莞尔一笑,靠在他的怀里,一脸幸福满满的表情。 片刻后,她小心的征求道:“沣,咱们……回京吧!”还不待赫连沣出言反对,她就继续喋喋不休的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想再回离都了,可是皇上不在宫里,荼雅一个异族的公主,心思单纯,又身处皇后的位置,难免遭到别的妃嫔的嫉妒和陷害,更何况她现在还怀孕了,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想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好!”赫连沣轻吐出了一个字。 凤七寻原以为劝说他回京会很难,为此还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弄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好!”赫连沣低头凝睇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咱们回京!” 第606章 放手不易 都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间匆匆而逝,但是在某些人看来,时间却缓慢的像是蜗牛的攀爬,渺渺不知尽头。 自从赫连煜率兵出征以后,荼雅每日早晚都会登上皇宫最高的潋星台上,在呼啸的寒风中望向崤关的方向,只可惜两地相距何止千里,极目处尽是一片旷野莽莽。她紧了紧身上雪白的狐裘,右手不经意间触到了已现微凸的腹部,心下不觉微酸。 “纤儿,你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皇上的战报传来呢?”她目望前方,幽幽地问。 纤儿瞧着荼雅瘦削的背影,明明已经是有孕四个月的人了,没有见半分丰腴不说,反而因为对赫连煜的牵挂和担忧,竟日渐消瘦,就连两颊都凹陷了下去,让见者不免生出了几许心疼。 “娘娘,皇上出征不过才月余,估摸着刚抵达崤关,哪能这么快就有战报传来呢?” “……才一个多月么?”她怎么觉得赫连煜好像已经离开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经受不住思念的侵蚀了! 荼雅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只觉一阵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身体不由得摇晃了起来。 “娘娘!”纤儿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几欲摔倒的荼雅,语气急切的道:“娘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太医……” 荼雅抬手制止了她,“不用大惊小怪,我不过是有些头晕罢了!” 纤儿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却也不好当面戳穿,只能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娘,头晕的事情可大可小,更何况您现在还身怀有孕,丝毫马虎不得,依奴婢看,还是找太医诊治一番吧!”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荼雅再次拒绝了她的提议。 “娘娘!您可是一国之母,如今皇上率兵南征,年关又将近了,整个朝廷和后宫都仰仗着您主持大局呢,您可不能再这么自暴自弃下去了!” 荼雅的身子一僵,不由得苦笑道:“……竟然已近年关了。”她突然想起前几日赫连茜向她提起过的事情,如今下令倒也合适,于是开口道:“罢了,你若是不放心,就传封太医来替我瞧瞧吧!他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下可难住了纤儿,她皱着眉头道:“回娘娘,奴婢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封太医了,听太医院里的人说,他好像失踪了……娘娘还是换别的太医吧!” “我知道他在哪里。” “娘娘知道?” 荼雅轻点了点头,淡声吩咐道:“你回宫取了令牌,去天牢把封太医接出来吧!” “天牢?!”纤儿吃惊的同时又有些为难,有能力把封青越打入天牢的人,恐怕只有当今圣上了。皇上没有下令放他出来,荼雅这么贸然的让她去接,似乎有些不妥吧! 看出来了纤儿的犹豫,荼雅故意沉下了声音,“怎么?刚才还说要让本宫主持大局,现在就不听本宫的吩咐了?” 纤儿立刻垂下了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说罢便交代了其他的宫娥一声,脚步匆匆的回椒兰殿取令牌去了。 一两个时辰过后,纤儿便带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背着药箱的封青越来到了椒兰殿。“娘娘,封太医来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封青越躬身行礼。 荼雅从锦榻上坐起身,“免礼吧!” “谢娘娘!” 封青越起身上前,先是察看了一下荼雅的面色,继而搭脉诊断,习惯性皱起的眉头把纤儿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封太医,怎么样?娘娘……没什么事吧?”纤儿小心的问道。 封青越摇了摇头,“娘娘放心,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腹中的胎儿也很健康,只是娘娘近来心思郁结,导致气血不畅,长此以往难免影响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微臣这就替娘娘开一副调理气血的药,娘娘按时服用便可!只是……”他顿了顿,劝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娘娘凡事多看开些,有些病自然就会不药而愈。” 荼雅勉强笑了笑,吩咐道:“纤儿,拿着封太医的方子抓药去吧!” “奴婢遵命!”纤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继而接过封青越手中的药方,道了一声“有劳封太医了!”就疾步向殿外走去。 纤儿一走,封青越便跪了下来,“微臣多谢娘娘救命之恩!”要知道,纤儿如果再晚去一步,他没被赫连煜下令杀死,也要被那些狱卒折磨死了! 荼雅急忙虚扶了一下,“封太医不必客气,我们相识于北戎,你既是七寻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娘娘如果真拿微臣当朋友,那微臣就斗胆劝娘娘一句——执着于不可能的人,终将苦了自己,也苦了肚子里的孩子。老话说得好,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不是?”荼雅要是再这么悒郁下去,只怕不等孩子出生,她就先忧郁而亡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里挂牵的人,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荼雅抬眸看向锦榻旁表情诚恳的男子,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却终难逃相思之苦,“敢问封太医……可曾放下了?” 封青越的表情一滞,微扬的唇角便多了几分自嘲,“是啊,我自己都不曾放下,又有何资格来劝说娘娘放下呢?” 说来说去,大家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嫂子,听说你生病了!”赫连茜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打破了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的悲戚气氛。她疾步走到榻前,上下打量着荼雅,问道:“究竟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荼雅轻摇了摇头,“哪里生了什么病,不过是寻个由头,把封太医从天牢里带出来罢了!” 赫连茜这才注意到封青越的存在,打量了他一番道:“出来便好!不然柒陌就白白和皇兄置气了!” 在来的路上,封青越已经向纤儿大致了解了情况,知道凤柒陌为了救他和赫连煜赌气,主动请缨去了崤关,也知道那日他来天牢探看,其实是来道别的。 “公主和柒陌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封青越收拾好药箱,向荼雅和赫连茜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赫连茜瞧着封青越离开后,才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荼雅,开始了她的碎碎念:“皇嫂,如今宫里可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你可不能有什么闪失!要不然等皇兄回来,怕是不会轻饶了我,就算皇兄不怪我,我也会自己责怪自己的……” 第607章 故友重逢 新年将至,离都已由寒风刺骨的凛冬走向万物萌生的初春,气候渐渐转暖,城中的百姓好似也有了生机,热火朝天的忙着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商铺和各家门前都已经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随处可听到烟花爆竹燃放的响声。 皇宫里亦不例外。宫殿的房檐上隔几米就有一个红灯笼,雕花的窗门上贴着精致的窗花,就连园中的枯树上都缠绕了各色的彩带,端的是喜乐融融的景象。 除夕之夜,每家每户都是热闹非凡,唯独皇后的椒兰殿略显冷清。荼雅穿着雍容的牡丹绣袍,精致的妆容使她看起来明艳照人,只是眉间却总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愁绪,给原本欢腾热闹的气氛平添了几许落寞和惆怅。 纤儿看着满桌的菜肴珍馐,又瞧了瞧失神的荼雅,轻叹道:“娘娘,菜都要凉了,奴婢让人拿下去热一下吧!” 荼雅摇摇头,掺杂了忧伤的目光逡巡在面前的美味佳肴上,幽幽的说:“不必了,除夕夜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这饭菜亦是要大家伙一起吃才有味道,如今父兄远在北戎,皇上也征战于崤关,满桌的菜肴终究都是我一个人吃的,凉或者热又有多大区别呢?” “娘娘……” “娘娘这么说,是不想让我来分一杯羹了?” 带着戏谑和笑意的声音传来,令原本心情低落的荼雅浑身一震。她蓦地转头看向殿门,微张着嘴巴,望着此时此刻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儿,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七…七寻?”她终于喊出了声。 “可不就是我嘛!” 凤七寻缱绻一笑,脚步轻快的来到荼雅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一脸震惊的荼雅。 荼雅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凤七寻,结巴着问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 凤七寻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疼吗?” 荼雅呆呆的点了点头,“疼!” “疼,就证明你不是在做梦了!我是真的回来了!而且回来的还不止我一个!”凤七寻闪身让开了殿门的位置,在荼雅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对着满桌的菜肴咽了一口口水,一脸羡慕的道:“这么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做皇后可真是享受啊!” 这时,一身绛紫色麒麟纹锦袍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峻的面容上依旧是荼雅熟悉的倨傲和睥睨。他龙行虎步的走到凤七寻面前,伸手阻止了她夹菜的筷子,板起脸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副艳羡的表情,好像我一直亏待了你一样!” 凤七寻撅起嘴,趁着赫连沣不注意,迅速用另一只手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咀嚼着道:“你就是亏待我了,每天不是让我吃水果,就是吃蔬菜,我都快变成兔子了!” 瞧着她理直气壮的指控,赫连沣当真是苦笑不得,分明是凤七寻觉得自己太胖,执意要吃素减肥的,怎么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荼雅望着欢喜冤家似的两个人,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因为郁结过度而幻想出来的假象。她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开心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怎么还哭了呢?”凤七寻急忙上前,抽出袖中的锦帕,小心的擦去了荼雅眼角的清泪,温言道:“不哭,不哭,你看我们都来陪你过年了!”说着,她便伸手指向了殿门的方向。 荼雅正在疑惑除了凤七寻和赫连沣,难道还有别人的时候,就见到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走了进来,对着在场的三个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老爷还有夫人!” 一听女子对两人的称呼,荼雅顿时明白了什么,目光惊奇的望着女子怀中熟睡的孩子,再一次吃惊的合不拢嘴,“这孩子是……” 凤七寻上前接过女子怀里的孩子,抱到荼雅面前,笑道:“要知道就不带他出来了,这小家伙太贪睡了,我本来还想让他瞧瞧他的皇后姨母呢!” 荼雅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看到他便足够了!”她急忙携着凤七寻在殿中央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满眼心疼的望着熟睡的孩子,视线一刻都不肯移开。“太可爱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取了名字没有?” “是个男孩,大名叫赫连玦,小名唤安儿!” “安儿?安儿好啊,是个好名字!”荼雅抬眼看向含笑的凤七寻,不无感慨的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做母亲了!” 凤七寻拿眼睇了一下荼雅微凸的小腹,目光促狭的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也要做母亲了!真替你高兴!” 荼雅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我也很高兴,只可惜他的父皇不能一直陪着他到出生了……” 凤七寻向奶娘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过来抱走了孩子,继而握住荼雅的手,“可他的父皇一直在努力,想要给他一个安稳太平的盛世啊!好了,大过年的,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趁着饭菜还没凉,咱们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吧!” 荼雅点了点头,“嗯。” 三人围坐一桌的年夜饭,凤七寻嫌不够热闹,又派人把赫连茜和赫连岑叫了过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三个人这么长时间不见,自然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而且感觉好像怎么说都说不完。 赫连茜一边讲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一边埋怨凤七寻的狠心,居然说走就走,连他们这些至亲之人都不管了。凤七寻则时刻盯着荼雅的肚子,笑得像来之前那般狡黠,似乎在心底又生出了什么歪主意。 赫连沣和赫连岑两叔侄虽也是许久不见,却不像她们那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是偶尔眼神交汇,举着酒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过三巡之后,凤七寻等人便相携着去内殿说悄悄话去了,偌大的饭桌上只剩下了赫连家的叔侄二人。赫连沣的目光自然追随着凤七寻,收回视线来的时候方发现,赫连岑的目光还胶着在荼雅的身上,并且保持着擎起酒杯的动作一动不动。 赫连沣心下了然,倒满了酒,同他碰了一下杯,幽幽问道:“既然早已爱的这么无法自拔,当初何不弄假成真呢?” 第608章 除夕夜 赫连岑收回望向荼雅的目光,垂眸苦笑了一下,索性弃了酒杯,捞起一旁的酒壶,扬起头大口大口的喝了个痛快。 “王叔,你说我们赫连家的男子是不是注定了情路坎坷?越是爱得深,便越是爱得卑微、爱得苦,而最后还鲜少有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父皇是这样,太子哥是这样,如今就连我……都说情之一字是命里的劫难,一旦遇上了便挣不脱,逃不掉,所以能够得到幸免的三哥和五弟,一个游戏花丛,不知情为何物;一个冷心绝情,视女子为无物!呵——” 他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看着对面不免心有戚戚的赫连沣,自嘲的笑道:“王叔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弄假成真,因为……我怕她恨我!或许有的人觉得,哪怕让所爱的人恨自己,也总好过她忘了自己,可是我不一样,比起她不爱我,她恨我似乎更能让我痛不欲生,所以我心甘情愿的成全了太子哥的帝王梦,然后看着她受尽煎熬和委屈,却依旧无怨无悔的陪伴在那个不爱她的男人身旁。” 赫连岑握拳敲打着心口的位置,喘息着道:“王叔,我这里好难受,好痛,也好累,我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其实赫连沣很想告诉他,只有爱错了人才会觉得累,觉得痛,而爱上了对的人感受到的只有幸福和欢乐。可是在没有到达终点之前,谁又能知道谁是对的人,谁又是错的人呢? “罢了,如果当真无法放弃,倒不如坚持下去看看,毕竟对一个人的感情若能轻易放弃,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赫连沣语重心长的说完,分别给自己和赫连岑倒满了酒,举杯道:“来,我们姑且不论借酒是否真的能消愁,今晚就不醉不归了!” “不醉不归!” 除夕之夜相思难寄的又何止赫连岑一人? 吃过年夜饭后,封青越耐不住封夫人对他喋喋不休的念叨,拿着酒壶独自来到了院落中庭。月色如霜,撒照在男子英挺的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洁白的芒。他寻了一块假山石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如勾的弯月,耳边徘徊不去的是封夫人刚才的苦口婆心。 “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着急成家呢?这和你一起的张家的公子、李家的少爷都先后娶了妻生了子,就只有你——少时风流玩闹便也罢了,长大了怎么还这么没有正形?你父亲已经随皇上远赴崤关,死生无常,你而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如果出点什么意外,是想让我们封家断了香火么?” “娘,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要是有了子嗣,我的死活就不重要了?”封青越挑起了眉,故作伤心的道:“……我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啊?怎么这么不招你待见呢?” “你这个混小子,就知道挑你娘亲的话!” 封夫人薄怒的样子还残留在脑海,封将军离京时的面孔便又浮在了眼前。他望着自己的独子,欲言又止了半晌,终是化作了一声轻叹,眉目之间难掩对他的担忧和失望。封青越一直以为,封鄂是在痛心他欺瞒圣上被打入天牢的事情,如今想来,封鄂大约是失望于他的固执不肯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娶妻成亲,绵延子嗣,似乎已经成为了他迫在眉睫的大事,而曾几何时,他可是离都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旁人都说封家几代单传,到了他这里保准能开枝散叶了! 想到这里,封青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自从倾心于凤七寻之后,他似乎已经好久都没有踏足青楼楚馆一步了。原以为自己是情场浪子,驻足风月不留心,如今才恍然自己到底是应了那句古话——多情原是专情人。 突然,一身黑袍的媚娆从天而降,落在了封青越对面的山石上,翘着二郎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扬起头咕咚几口,便把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 封青越瞧着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好看的眉头拧起了一个疙瘩。 媚娆把空空如也的酒壶丢到他的怀里,咂巴咂巴嘴道:“果然是好酒,不过封大太医,这大过年的,你不好好承欢父母膝下,跑到这寒风冷夜里……借酒浇愁?” 封青越收起表情里的落寞和戚然,纵身跳下了假山,一边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语气不悦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不是在天牢里吗?怎么会来我府上?” 媚娆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封青越面前,“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呀,你既然已经被人救出了天牢,我自然也不会在那里呆着了,所以我便来找你了!” 封青越抬眸睇着一脸浅笑的媚娆,“找我做什么?我既已出了天牢,便不需要你的保护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可以回家团圆去了!”说罢,便侧身从她旁边走过。 “……我没有家。”女子的声音在他背后淡淡响起。 封青越顿住了脚步。 “从我父母被杀,我楚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家了……我勤学武艺,学习各种本领和技能,唯一的念头便是报仇,可是如今大仇虽然得报,我的父母却不能死而复生,而我的家……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封青越回头看向一脸悲怆的媚娆,“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媚娆,或者说对于一个遭遇灭门之灾、人生全靠着复仇的信念来支撑的人来说,任何话语上的安慰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这是他第一次听媚娆说起她的故事,原来她姓楚,原来她所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媚娆倔强的别开脸,“你没必要道歉,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要博取你的同情。” “我也不是要同情你,我只是觉得往事已矣,过去的痛苦或者美好,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一定还会有机会拥有另外一个家,一个疼你爱你的人用他的双手和你共同创造的一个家……” 封青越这番话是发自心底的,只是在媚娆听来却恁的刺耳。她抿了抿嘴唇,不由分说的上前揪住了男子的衣襟,柳眉倒竖着喝道:“封青越!” 第609章 表白遭拒 封青越猝不及防,被媚娆吓了一大跳,一脸吃惊的望着她,结结巴巴的问道:“怎…怎…怎么了?”难道是他说错的话了?可是他刚才那番话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呀,怎么反倒好像激怒了媚娆似的? 瞧着男子不明所以的样子,媚娆心里更是气愤了,她咬牙切齿的道:“我媚娆向来不是一个遮遮掩掩的人,可是封青越,究竟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还是你太愚钝,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我喜欢你吗?” “你说什…什么?” 这下,封青越算是彻底懵了。他一没想到媚娆会喜欢他,二是没想到媚娆这么勇敢,居然当面向他告白,而且还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什么什么?我说我喜欢你!”媚娆依旧紧抓着他的前襟,但是却躲开了男子直视的目光,兀自看着别处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凤七寻,我也知道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无可取代,我更知道自己和她的天差地别,可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所爱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封青越眸色一沉,语气微愠的道:“我知道她不爱我,不用你来好心提醒!” “我没有想要提醒你,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刚刚偷听了你和你娘亲的谈话。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终究不能和凤七寻在一起,如果你或早或晚都要碍于父母要你传宗接代的期望,而会娶一个你不爱的女子为妻,那么……”媚娆直视着封青越,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不可以首先考虑一下我!” 封青越皱起了眉头,“媚娆,你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明白,我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我原以为报了家仇之后,我会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甚至会像江湖上那些杀手一样,在未来的某一刻被人杀死,最终落得个横尸街头的下场,可是上苍让我遇到了你,你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甚至还有普通男子的风流成性,但其实你是一个温柔到骨子的人。天牢的时候,分明是我有任务在身,应该不惜一切的保护你,然而每当那些狱卒把目光放到我身上的时候,你都会挺身而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致招来他们的毒打……” “那不过是因为你是一个女子!”封青越淡声打断了媚娆的话,解释说:“无论你的身手如何,身份怎样,又有什么样的任务在身,你始终是一个女子。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我还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一定会挺身而出的,所以你没必要太感动。” “可我就是感动了!从小到大,除了我早逝的双亲,再不曾有人像那般爱护我,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所以看着你因为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就算你不喜欢我,就算会很辛苦,我也爱定你了。”女子的眸光坚定,其中充溢着缱绻的深情。 “可是我对你并没有……”面对媚娆的勇敢,封青越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也是同样的爱一个人全心全意,只是他终究不及她的勇敢罢了。 不知怎的,那些拒绝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了。平心而论,像媚娆这般容颜妖冶且魅惑到骨子里的美人,应是极少有人能拒绝的,而封青越也并不讨厌她,可是不讨厌不代表喜欢,他的心里终究只有凤七寻一个人,他不想伤害其他无辜的女子。 封青越的犹豫让媚娆的心沉入了谷底,她饱含希望的双眼中,光亮渐渐熄灭,最终化作一丝苦涩的笑萦绕在唇畔,“你还是无法试着来爱我……也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的出身永远也不及郡主的身份来的高贵,更何况我曾经委身于自己的仇人,如此残花败柳之身,又怎么敢奢望你的垂怜呢?” 媚娆缓缓松开了手,最后深情的望了表情莫名的封青越一眼,转身离开了。“岐王和王妃回京了,此刻正在皇后的椒兰殿中……” 七寻回来了?! 封青越心下一惊,抬眸时却再也不见媚娆的身影了,而他站在檐下久久没有动作。 虽说已经嫁做人妇,而且还是万人歆羡不已的岐王妃,但是凤七寻的出现,还是让除了荼雅以外的宫中嫔妃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危机感。作为令赫连煜朝思暮想多年,最终还是爱而不可得的女人,凤七寻的存在总是让人心里不那么舒坦,尤其是凭借着和她有几分相似而颇得盛宠,在宫中风头一时无两的郦妃娘娘。 冬日悄然远去,初春带着固有的乍暖还寒缓缓走来。御花园中的枯枝也抽出了嫩芽,一点一点的新绿装点在枝头,仿佛点燃了人心底的希望和期盼。 御花园里的八角亭中,荼雅坐在铺着裘毯的石凳上,如水的眸光落在周围万物复苏的大地,沉闷了许久的心情也变得明快了起来。她轻嗅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唇边不由自主的扬起了浅淡的笑意。 “就说听我的没错吧!”倚在栏杆上远望的凤七寻回过头来,迤逦若莲的容颜上挂着粲然的笑意,明亮的仿佛能灼伤人的眼,“外面的天气虽然还是有些冷冷的,但是天空高远,空气也清新自然,出来坐坐比闷在殿里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王妃娘娘,咱们皇后娘娘是有了身孕的人,凡事都要小心伺候着。如今虽说已经到了春天,但天气到底是冷的,若是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瞧着纤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凤七寻连连摆手道:“纤儿此言差矣,都说神清气爽才能身体好,这一直憋闷在屋子里,怎么神清气爽呀?再说了,孕妇只要多加注意便可,不一定非要裹得厚厚的,每天卧床休息,这没病也得捂出病来了!” “可是……”纤儿还是忍不住担忧。 “别可是了,你这是杞人忧天。别忘了我可是怀过孕、生过孩子的人,我难道还会诓骗你不成?” “……”纤儿顿时无言以对。 荼雅笑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凤七寻,轻笑道:“看来你真的过的很幸福。”只有真正幸福的女人才会这么乐天、达观甚至是孩子气。 凤七寻垂下眸,抿唇浅笑,并没有否认荼雅的话,而那笑容却让荼雅瞬间失了神。 第610章 承认感情 犹记得在北戎初见凤七寻之时,明明是灿若夏花的年纪,眉眼之间却总有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和世故。她看人的眸光是冷凝和淡漠的,如幽泉碧湖般深沉的眸子里,仿佛有一片浩瀚无际的荒漠,里面席卷而起的风沙让人迷失,更让人战栗。 荼雅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铸就了凤七寻这般沉敛的性格,所以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试图激起哪怕极其微小的情绪,可是她始终是淡漠的,仿佛没有人类的情感。 哪怕后来不打不相识,荼雅和凤七寻成了挚交好友,她还是读不懂这个倾世却低调的女子。 如今见到她笑靥如花,眸底清澈的如同一汪泉水,荼雅终于确定,凤七寻是真的寻到了自己的幸福,而那个给予她幸福的男子,似乎能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瞧着荼雅的面色有些悒郁了起来,凤七寻上前握住她的手,目光恳切的说:“荼雅,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好的姐妹,我一直觉得一个人幸福的自己很自私,所以我千方百计的远离离都,是想成全你和皇上,可是没想到……对不起,果然还是因为我让你受到了伤害!” 荼雅摇摇头,“不怪你,是我和他没有缘分,怪不得任何人。”她抬手抚上凸起的腹部,表情释然的道:“对他能爱上我这件事,我现在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努力保护好我和他的孩子。” 凤七寻抿了抿唇,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定,屏退了左右后对荼雅说:“荼雅,我不管你会不会生气,接下来的这些话,我是一定要说的。”她抬眸凝睇着一脸不解的荼雅,“既然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爱上你,你又何必在他身边耗费一辈子的光阴呢?” “七寻……” “虽然我才回来短短一两个月,但是谁真正爱你,我却看得分明。荼雅,不爱你的人再好,也不值得你爱,你应该去爱值得你爱和付出的人!” 荼雅用力挣脱了凤七寻的手,“七寻,你不要再说了,我是皇后,不论生死,我此生是且只能是皇上的女人!”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不对?那你告诉我,你爱他吗?你,爱他吗?”凤七寻故意问了两遍,就是想逼荼雅正视自己的感情。 如果赫连岑告诉赫连沣的是事实,那就说明赫连煜愿意放荼雅离开,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苦苦执着于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呢? “爱么?” 荼雅也不知道她对赫连岑的究竟是不是爱,她只知道眷恋他的呵护和庇佑,她只知道午夜梦回之时,是他的脸庞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但是她更知道,她是一国皇后,而他是当朝的王爷,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人伦鸿沟。 “他对你如何,你该是最清楚不过了。他是行伍出身的皇子,一身为军之人的浩然之气,无论是当皇子的时候,还是后来出宫自立了府邸,他身旁从未有过姬妾,就连唯一明媒正娶的王妃也不过是时局需要,而他们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他对你的心意还有他所承受的痛苦,连最愚钝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就当真忍心让他一直煎熬着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荼雅疯狂的摇着头,眸中隐有水光闪烁,嘴里更是不停地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凤七寻看出来荼雅此时正在天人交战,于是加重语气问道:“荼雅,你不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告诉我,告诉我你爱不爱他,你到底爱不爱他?” “够了!”低沉的男声倏然响起,一道身影快速冲了过来,把几近崩溃的荼雅护在了怀中,继而看向气势咄咄逼人的凤七寻,皱眉道:“你别再逼她了,我不想知道答案了,也不要知道答案了!” 凤七寻看向紧随着赫连岑而至的男子,表情委屈的嘟起嘴:“我这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他们俩吗?听他那话说的,好像我是逼良为娼的老鸨一样!” 赫连沣被她的话逗笑了,上前把心爱的小妻子揽入怀中,顺便还不忘瞪了赫连岑一眼,温言安抚道:“好了好了,不难过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咱们不做了,看把你给委屈的!” 赫连岑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忙解释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看着荼雅那么痛苦,我不忍心再逼她了而已。” 凤七寻从赫连沣的怀里扬起头,不满的反驳道:“你不忍心,我就忍心啊?她还是我的好姐妹呢!可是她如果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她怎么还能幸福,你们又如何能幸福?” 赫连岑看了一眼怀中仍处于神智不清状态的荼雅,抬眼道:“不幸便不幸吧,总好过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为难自己……” “你——”凤七寻瞪着赫连岑,“你可真是无私到愚蠢的地步了,罢了,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管了!”说罢,她便拉扯着赫连沣向亭外走去。 “……我爱他。”细若却清晰的女声响起,让转身离开的凤七寻和赫连沣顿住了脚步,更让难掩落寞的赫连岑浑身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怀中恢复清明的女子。 荼雅紧抓着他的手臂,望着僵在原地的凤七寻,眸中一片坦然,“你说的没错,我如果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又怎么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呢?所以我不要再逃避了,我想清楚了,我爱他,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我的的确确爱上了他!” 她扬起头,澄净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赫连岑俊毅的脸,后者早就被她突然的表白震惊的无以复加,要不是怀中真实存在的柔软,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凤七寻和赫连沣对视了一眼,继而走到荼雅面前,郑重的说:“我明白了,荼雅你放心,既然你的不幸是因为而起,我自然会负责让你幸福到底。” 荼雅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得到幸福,但是这一刻,她决定相信凤七寻的话。 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终于换来了两人的皆大欢喜,凤七寻别提多高兴了,拉着其余的三人坐了下来,细说着自己以后的打算。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围坐在一起谈话的时候,一个身着桃粉宫装的女子从御花园的假山后悄悄溜了开去。 第611章 郦妃的阴谋 郦鸳宫内,殷明郦斜斜倚在雕花的贵妃榻上,一身蝶戏牡丹的妃色锦袍衬的她肤白如玉,精致的眉眼间尽显顾盼神飞的光彩。她面前光可鉴人的地上,跪着身着桃粉色宫装的宫娥,正低声禀报着些什么,而殷明郦的脸色也随着宫娥的话,而渐渐阴沉了下来。 待宫娥禀报完毕,她缓缓坐直身体,问道:“此话可当真?” “回娘娘,这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再真不过了!”宫娥垂眸回道。 “哼!”殷明郦冷哼了一声,眸底瞬时浮现出了愤恨和恼怒,“好一个凤七寻,她可真是仗着皇上对她痴心一片而有恃无恐啊!随意进出皇宫不说,居然还鼓动皇后娘娘同岑王爷纠缠不清,真是好大的胆子!” 宫娥抬头偷瞄了一眼怒不可遏的殷明郦,急忙又低下了头,不解的问:“娘娘,皇后娘娘和岑王爷有染的话,一来定然再不会和娘娘争夺皇上的宠爱,二来若是告发他们的话,更能一举除掉皇后娘娘这个障碍,这对娘娘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殷明郦轻瞥了她一眼,厉声道:“说你蠢,你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了!秽乱后宫可是欺君的大罪,是要杀头掉脑袋的,你以为他们会乖乖的等着我们举报吗?如今皇上率兵远征,皇宫内外乃至整个离都都在岑王的掌控之下,他如果无心反叛倒还好,万一他为了保住自己和皇后,趁着皇上不在而起兵叛乱,别说是你我了,就连整个后宫都不会有好结果!” 宫娥顿时恍然大悟,脸上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结巴着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殷明郦挑眉,“怎么办?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了!幸好你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我们还能有想法保命的时间,不然等真到岑王叛乱的时候,我们怕是只是任人宰割了!皇后啊皇后,亏得我平日里还觉得你单纯善良,没想到你早就做好了打算——岑王不谋反,你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岑王若是谋反了,你还会是皇后娘娘,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精啊!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莲儿!” “奴……奴婢在!” “你立刻去安排一下,我要回府省亲!” “奴婢这就去!”被唤作莲儿的宫娥急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殿外跑去。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差点被朱漆的门槛绊倒。 “真是没用的东西!”殷明郦轻啐了一口,眉眼间尽是对莲儿的不屑。 入夜的时候,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丞相府门口,藏蓝锦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下台阶,对被丫环搀扶着走下马车的美艳女子行了一礼,“老臣参见郦妃娘娘!” 殷明郦急忙上前扶起中年男子,故作责备的道:“父亲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想折煞郦儿么?” “娘娘言重了,您如今贵为皇上的郦妃,老臣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殷明郦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轻叹道:“父亲,郦儿不管贵为什么,郦儿还是郦儿,是父亲的女儿呀!” “是是,娘娘说的是,府外天寒,娘娘还是赶快进屋去吧!” 殷明郦和殷丞相一同走进了丞相府,却并没有向正堂走去,而是遣散了跟随的下人,径直来到了位于府南的书房。 殷丞相先是吩咐护院在门外守着,接着又紧紧关上了书房的门,这才一脸严肃的看着殷明郦,问道:“你这时候回府,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殷明郦点了点头,把莲儿同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殷丞相。 殷丞相听完亦是震惊不已,“你说什么?岑王爷和皇后娘娘有染?”他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目露阴险的道:“哼,我就说凤家的女儿一个个都是祸水,凤九夜残害嫡庶的姐妹不说,这凤七寻也不是省油的灯,我看她是非要把朝堂和后宫搅乱了不可!” 殷明郦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父亲,现在可不是批驳凤家的时候,我们要想想该怎么办才行啊!这岑王一旦起兵,皇上纵然有千军万马,也远在千里之外,等他率兵赶回来的时候,大凛朝早就易主了!届时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容下女儿,而凤七寻更不会容下殷家了!” “你说得对,凤七寻若是助岑王夺得了天下,以我们殷家和凤家的过节,怕是会首当其冲的受到影响。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女儿就是来同父亲商议此事的!”殷明郦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察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走近殷丞相,低声道:“依女儿之见,应该在他们还没有产生谋反之心的时候,不动声色的除掉皇后娘娘。”说话间,她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殷丞相皱起了眉头,“先不说这法子是否管用,你要除掉的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等皇上凯旋归来的时候,你要怎么向他交代呢?” “所以女儿才说要不动神色,父亲想啊,岑王之所以会谋反,为的不过就是得到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死了,那他的谋反的理由不就没有了吗?” 殷丞相赞同的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要如何不动声色的除掉皇后娘娘呢?别忘了,这皇宫里除了皇后,还有一个更难缠的凤七寻呢!而凤七寻背后的岐王,更是难以对付!” “女儿知道,所以女儿早就想好了一个完全的对策!” “哦?你且说来听听!” 殷明郦凑到殷丞相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后者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此计甚妙!郦儿真不愧是我殷宏章的女儿!” “父亲过奖了,只是此计还要依靠父亲的帮助才行!” “这是自然,等到皇后一除,凭借皇上对你的宠爱,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定然非你莫属,到时候为父我可就是国丈了,我倒要瞧瞧雍王府凤家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怎么跟我斗!哈哈哈哈!”殷丞相得意的仰头大笑。 殷明郦亦是掩唇轻笑,为自己智计无双的谋略和不久之后的皇后之位。“待我坐上了一国之母的位子,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瞧不起我!”她如是想。 第612章 二人世界 凭借一己之力就撮合了赫连岑和荼雅两个人,结束了赫连岑长达一两年的相思的煎熬,凤七寻可谓是在过了一把红娘瘾的同时,愈发的自我感觉良好了。 在宫中和荼雅等人一起用过晚膳后,她和赫连沣便在朦胧的夜色下,坐着马车回到了阔别许久的岐王府。一切还是一如离开时那般,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不曾有片刻的变化,就连守门的护卫和在府中来去的丫环,都是熟悉的脸庞。 一走进王府,笑意莹然的臻儿便迎上前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奴婢参见王爷,王妃,房间已经收拾妥当,王爷和王妃可以安心休息了!” 凤七寻三两步上前,握住了臻儿的手,笑问道:“臻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您和王爷出发后不久,奴婢便和展烨紧随而来了,只不过您和王爷近来一直住在宫里,所以不知道我们来了而已。” “这样啊!我就说嘛,这王府怎么还这么干净,原来都是臻儿你的功劳!” “王妃过奖了,这都是大家伙的功劳!”臻儿闪身让开了道路,“天色不早了,王爷和王妃还是早些休息吧!” 凤七寻点了点头,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房间走去。 赫连沣的寝房装饰依旧,花梨木的床榻和桌几,鎏金的铜炉里燃着淡雅的熏香,一尘不染的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摆架上放着价值不菲的瓷器和玉雕,就连锦榻上的被褥,似乎还是他们离开前的鸳鸯锦被。 “哇~~~”凤七寻一边大喊着,一边朝着床榻跑了过去。 躺在绵软的锦榻上,闻着上面阳光的味道,她的唇角不禁上扬起了一个弯弯的弧,不由得感慨道:“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果然还是自家的床睡着舒服!” 赫连沣关好门,大步走到床榻边,用双臂支撑着自己,倾身挡住了窗外的月光,“你这言外之意,是说我岐王府比不上皇宫的华丽奢侈了?” 凤七寻急忙抵住他越来越低的身体,撇嘴道:“我可没有那么说,明明是你自己在胡乱曲解我的意思好不好?” 赫连沣单手摩挲了一下自己光洁的下巴,“有吗?” “有!” 赫连沣魅惑的一笑,转而起身向屏风处走去。瞧着男子挺拔的背影,凤七寻忍不住暗自腹诽他怎么放过了这么一个捉弄她的好机会,难道说……猫儿居然不偷腥了? 刚这么疑惑完,抬眼间瞧见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衣服,迈着修长的大腿复又朝着床榻走了过来。他的上身赤*裸,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蜜色的皮肤在月华映照下,显得迷人又魅惑。 凤七寻不争气的咽了一下口水。 她的表现让赫连沣心情大好,后者走到她面前,单手挑起女子的下巴,眯眼道:“其实你刚刚的话也不无道理,比起皇宫,到底还是岐王府舒服,因为……”他的眼神顺势下移,流连在她的身体各处,眸中迸射出渴望的光芒,“在宫里的时候,你晚上都陪着荼雅睡了,我一个人可真是孤枕难眠呢!” 本以为这次,凤七寻又会一脸羞涩的垂下头,没想到她居然伸手环住了他的健腰,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娇柔的声音魅惑到了极致,“是么?那可真是委屈王爷了,其实妾身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妾身夜夜都在思念着王爷对妾身的……宠爱!” “你可真是一个妖精!”赫连沣低吼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剥掉了凤七寻的衣服,薄唇覆上了她娇嫩的肌肤,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青紫的吻痕,直让她嘤咛不已。然而就在他准备埋进她体内,纾解憋闷许久的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之时,一声婴儿的叫声突然传进了耳朵里。 两人的身体皆是一僵,齐齐看向床边的摇篮里,这才发现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正在一动不动的望着交缠的两人,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啊!”凤七寻低叫了一声,急忙扯过锦被裹在了身上。 赫连沣则是阴沉了脸色,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更表明他已经濒临暴怒的边缘,“奶娘。”他先是低喊了一声,继而加大了音量吼道:“奶娘去哪儿了?”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身材丰腴的奶娘仓皇跑了进来,“王爷……” 赫连沣随手抽过一件外衫披在了身上,双眼微眯的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奶娘,近乎咬牙切齿的问道:“小少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嗯?”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怒气和不悦,奶娘急忙磕头如捣蒜,不停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实在是小少爷一直哭,奴婢迫于无奈,只好把他放在这里了。说来也奇怪,小少爷一到这里就不哭了……”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赫连沣沉声打断了奶娘的辩解,面色黑沉的道:“还不快把他抱出去,下次再敢搅了本王的好事,本王要了你的命!” “是是是!”奶娘急忙上前抱过孩子,马不停蹄的走出了房间。 原以为经过这么一场暴怒之后,赫连沣应该没有什么心情那个那个了,没想到他本来还黑沉沉的一张脸,转眼就换上了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色眯眯的瞧着扒着锦被的凤七寻,大手不安分的伸进了被子里,“咱们……继续?” 凤七寻四下躲避着他的毛手,咬着下唇道:“……还没洗澡呢!” “洗!”赫连沣抽出手,爽快的答应道。 然而凤七寻还没来得及庆幸这么轻易就被饶过了,就被某人连人带被子一把抱了起来,继而大步朝着屋内的温泉浴池走去,“一起洗!本王还没试过鸳鸯戏水呢!”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凤七寻只能老老实实任他予取予求了。此刻,她更深切的明白了荼雅那句“你现在真的很幸福”的意思了——她以前有太多的心事重重和不安,就像是一只蜷缩成团的刺猬,用尖利的刺来面对整个世界,而把最柔软的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是赫连沣让她舒展开了身体,使她可以在他面前暴露最简单却也最不安的自己。哪怕她如今的心理年龄已近中年,但在他眼里,她依旧可以做一个不谙世事、一心玩乐的花季少女! “赫连沣,我爱你。”她附在熟睡的男子耳边,如是说。 第613章 养儿之道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荼雅的独自一天天变大,凤七寻心中本该与日俱增的喜悦,却被充溢在胸腔里的莫名的不安和烦躁一点点取代,然而她的焦虑和担忧看在荼雅眼里,却变成了被调侃和揶揄的把柄。 “瞧瞧你,明明怀孕的人是我,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担心似的?”荼雅示意纤儿把御膳房新研制的点心放到了凤七寻面前,眉眼含笑的问道。 凤七寻故作不悦的剜了她一眼,撅起嘴道:“又取笑我,合着我担心你还担心错了!” “没有没有,你担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了,不取笑你了,快尝尝御膳房新研制的糯米枣花糕,你不是最爱吃这些小点心了?” 一提到吃,顿时什么烦心事都没了。凤七寻拈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咬了一口细细咀嚼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如何?”荼雅歪头问道。 “不错不错,这味道足以和庆封斋的糕点媲美了!”凤七寻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手边放在石凳上的摇篮,摇篮你的孩童瞪着大眼,没牙的小嘴微张,一副眼馋的模样。 她把点心递到孩子面前,“安儿也想吃吗?可是你没有牙哎,吃不了这些东西,所以娘亲只好帮你吃掉了!”说完便把剩下的半块点心一股脑丢进了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凤七寻的话,直勾勾望着她手中糕点的安儿见状,小嘴一撇,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荼雅白了凤七寻一眼,哭笑不得的说:“瞧你,有这么逗弄孩子的吗?”说着,便挪到摇篮旁边,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安儿的小手里,同时温言哄着:“安儿乖,安儿不哭,皇姨娘给你点心吃!” “荼雅,男孩子不能惯着的,不能什么东西他一哭就给,这样他形成认知了,以后想要什么东西都哭给我看,那可怎么办呀!” 终于安儿拿着点心破涕为笑了,荼雅才转头看向振振有词的凤七寻,“孩子还小,顺着他也无妨,等稍微大一些了再教育也不迟。” 凤七寻不赞同的摇摇头,“荼雅,你这是慈母多败儿!” 荼雅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不禁掩唇轻笑道:“我这哪里是慈母,顶多也就是一个姨母罢了,放心吧,有你这么严厉的母亲,安儿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嘿嘿,这话说的是,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凤七寻得意的说。 荼雅又是一阵轻笑,目光歆羡的望着注意力全被手中点心吸引过去的安儿,“你看安儿多乖巧啊,日后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要是我的孩子也能像安儿一样就好了!” “放心吧!”凤七寻凑近荼雅高隆的肚子,抬头望着她笑道:“你怀着的可是龙子,以后定然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 “你呀,最是知道说什么话能哄我高兴了!” 凤七寻坐直身体,“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好好,实话,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荼雅替自己和凤七寻添了些茶,明丽的脸上尽是温婉的笑。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可真是好兴致,在园中赏花呀!”娇柔的女声不急不缓的响起,让原本笑容满面的荼雅表情一滞,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察觉出了荼雅的不对,凤七寻下意识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芙蓉色锦裙的女子袅娜着走了过来,五官精致的面容清丽中又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娆,眉眼之间竟和殷丞相的掌上明珠殷明玉有几分相似。 凤七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挑眉看向走到近前的女子,不用想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想必你就是殷丞相家庶出的幺女,皇上现如今的郦妃娘娘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殷明郦总觉得凤七寻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庶出的语气,心中顿时生出怒气,可偏偏后者的身份是岐王爷的正妃,在辈分和品级上皆高于她,以至于她不得不强忍着不满,行礼道:“正是臣妾,臣妾见过岐王妃,王妃娘娘贵安!” 凤七寻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同荼雅说:“这郦妃娘娘可真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我早就听闻后宫的礼仪管教甚严,连不通教化的蛮人都能教的知书达理,如今总算是见识到了!” 荼雅忍俊不禁,心道凤七寻的嘴还是这么毒,明着是在夸殷明郦懂礼仪,言外之意却是在暗讽殷家没有家教,看来凤、殷两家的过节果然很深。 殷明郦自然也听出了凤七寻的言外之意,恨得牙根痒痒,“岐王妃说的是,您若是也在后宫待上几日,定也会变得知书识礼的!” 凤七寻挑眉,目光中除了挑衅,竟还有几分赞赏——瞧这架势,她莫不是棋逢对手了? 不想让两人一直唇枪舌战下去,荼雅启唇道:“郦妃既然来了就别站着了,坐吧!” “臣妾谢皇后娘娘。” 殷明郦施施然的坐了下来,先是随便闲聊了几句,接着便把话题转移到了荼雅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算着日子,皇后娘娘怕是快生了吧?” 荼雅轻点了点头,“太医说快则月末,多则月初,孩子便要出生了!” 殷明郦一脸欣喜的道:“那臣妾可真要恭喜皇后娘娘了,就剩下这最后的十天半个月了,娘娘更是要万分小心了!” “多谢郦妃妹妹的关心,太医说了,孩子很健康,就算一不小心早产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皇后娘娘误会了!”殷明郦端起白瓷杯,浅抿了一口清茶,幽幽地道:“臣妾说的可不只是孩子,皇后娘娘您的身体也同样马虎不得!” 她抬眸看向眉头轻蹙的荼雅,柔婉的笑容落在荼雅的眸子里,却多了几分莫名的阴狠。“郦妃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凡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临盆的时候——自古以来,生产孩子便是女子的劫难,生死莫不是悬在一线之间,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不然就算生下了小皇子,也不过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荼雅闻言手一哆嗦,盛满了水的白瓷杯便摔在了地上,而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第614章 技高一筹 凤七寻是一个宜静宜动的人,她既可以长篇大论的滔滔不绝,也可以一言不发的沉默,而此时她就在静静的观察着殷明郦,内心暗自思忖着这个不甚熟悉的对手。是的,对手,一切有可能伤害她乃至她身边人的人,都被凤七寻称之为——对手。 茶杯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凤七寻。 她先是关切的瞧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荼雅,继而轻咳了几声,问道:“纤儿,怎么最近宫里的人都爱这么杞人忧天呢?” 凤七寻起身走到殷明郦身后,忽然用手覆在了她的肩膀上,淡声道:“生产的确是妇人的劫难,可是据我所知,咱们大凛朝因为临盆而死亡的妇人不过区区百人而已,其中因为产婆接生不当致死者有半,由于用药不对致死者又半,也就说大凛朝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孕妇中,因生产而死亡的比例不足万分之一,而其中又多是村妇平民。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产婆和太医的用药都是经过严格的把关,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而且娘娘所怀的可是龙子,自然有上苍庇佑,定会母子平安,你说是不是呢?郦妃,娘娘?” 殷明郦没想到凤七寻竟然会知道的这么精细,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地道:“王妃娘娘说的对,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凤七寻满意的收回手,“这么说就对了嘛,本来就是一些不值得挂碍的问题,郦妃娘娘偏要说出来吓唬皇后娘娘,真是调皮呢!你说这万一,皇后娘娘受到了惊吓,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郦妃娘娘怕是搭上整个殷家都不够赔的呢!” 凤七寻说话细细软软的,但是每一句每一个字听在殷明郦的耳朵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威胁和狠戾,让她的手心都不由得渗出了冷汗。 荼雅听明白了凤七寻的话,眸光淡然的道:“好了,七寻,郦妃妹妹想来也是太过担忧,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本宫不会放在心上的!”她轻揉着太阳穴,“本宫有些乏了……”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告退了,皇后娘娘多休息!”殷明郦急忙起身行了一个礼,而后疾步离开了椒兰殿。 瞧着她狼狈离开的背影,凤七寻冷哼了一声,“不过是跳梁小丑,居然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真是自讨苦吃!”想当年在赫连焱的后宫里,那些妃嫔们争宠的手段才真的叫无所不用其极,殷明郦和那些人相比,简直是不值得一提! 不过凤七寻转念一想,倒是终于弄明白自己心里的不安是为什么了! 后宫从来都是波诡云谲,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自是不在话下的地方,可是自从荼雅怀孕了以后,日子似乎过的异常平坦,那些本应该想方设法让荼雅小产的妃嫔们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凤七寻倒不是盼着她们有动静,只是她们如果没有动静的话,未免太不寻常了。 如果说赫连煜后宫的嫔妃都明事理,自知没什么希望,所以就干脆不争不抢了,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瞧着刚才殷明郦的态度,分明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那她这么一味的按兵不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七寻,七寻?” “啊?”凤七寻应了一声,抬眼瞧见一脸疑惑的荼雅,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这应该是我来问你吧?你发什么呆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荼雅无语的笑了笑,端起了面前的青花瓷碗。 凤七寻还没弄明白荼雅手里怎么突然多了一个青花瓷碗,身体便先于意识做了反应,“等等!这碗里的是什么?” 荼雅停下了喝汤药的动作,不明所以的说:“这是太医给开的安胎药呀,怎么了?” “安胎药?”凤七寻站起身,半信半疑的拿过荼雅手里的安胎药,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一根极细的银针,在安胎药中试了一下。 瞧着她的一系列的动作,荼雅先是疑惑,继而无奈的道:“七寻,你未免也太小心了吧?这安胎药可是纤儿亲自送过来的,不会有问题的!” 凤七寻收起没有变色的银针,又把汤药凑近鼻子,细闻了闻,确定没问题了才递还给荼雅。 “我不是在怀疑谁,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是孕妇,又贵为皇后,每一件经手的东西,尤其是吃穿,都要小心又小心,因为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可能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听着凤七寻的话,荼雅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七寻,你……是在吓唬我?” “我没有在吓唬你!荼雅,这里是后宫,任何你想象不到或者不敢想象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也会吩咐椒兰殿里的人小心!” 凤七寻点了点头,“好!” 这时,纤儿走上前来,“娘娘,封太医来了!” “封太医?”荼雅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例行检查的日子,于是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本来皇后怀孕是大事,宫里的太医每天都要来对她检查一遍的,但是荼雅嫌太过麻烦,便同太医协商了一下,说让太医院的太医轮流着,每隔五天过来检查一次便可以了。这不正好过了五天,而这一次轮到封青越来为她做检查了! 像往常一样的望闻问切,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封青越收拾好药箱,把新写好的药方交给了纤儿,嘱咐道:“娘娘即将临盆,有几味药恐怕会影响生产,所以药方略有变动,还望纤儿姑娘交代太医院多注意!” “奴婢知道了,有劳封太医!” “封太医有心了!”荼雅清浅的一笑,转而看向一旁逗弄着安儿的凤七寻,“我这次是真的有些乏了,想回屋歇着了,你和封太医也有段日子没见了,你们说会儿话吧!纤儿!” “奴婢在!” 荼雅站起身,“扶我回宫。” “是!” 凤七寻这才抬眼看向正襟危坐的封青越,心道他们的确好长时间没见了。封青越入宫的次数本就少,而且他每次来都是行色匆匆,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他就又匆匆离开了,以至于到现在,她竟然连一句问候都还没对他说过。 这次封青越同样不例外,荼雅一离开,他就急忙站起身,“微臣家中还有事……” “坐下!”凤七寻直接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第615章 战事难平 凤七寻平日里都是和颜悦色的,就算在盛怒之下也不过是脸色微变,这般厉声疾气倒甚是少见,所以封青越一时也不敢说些什么,又面色讪讪的坐回了石凳上。 “你…在躲着我?”凤七寻皱眉问道。 “没有!”封青越急忙矢口否认。 “没有?没有的话你跑什么?” 封青越避开了女子质问的眸光,心虚的说:“我没有跑,实在是府中真的有事……” 凤七寻没心情听他那些不入流的借口,于是不留情面的戳穿道:“封将军随圣驾亲征去了,封夫人又去了祖庙为封将军诵经祈福,偌大的将军府如今怕是只有你一个主子了吧?你说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呃……”封青越着实没想到,凤七寻居然把他家的情况调查的如此清楚,一时有些答不上话来,只好尴尬的笑着,“……大小总会有些事的嘛。” “你少唬弄我,老实交代,到底为什么躲着我?难不成……”凤七寻眸色一沉,语气颇有不悦的道:“赫连沣警告你了,不让你接近我?” 封青越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岐王爷没有警告我不准接近你,相反的,他还去到我府上,让我有时间同你叙叙旧……是我心中对你有愧,觉得无颜见你。” “你有什么可愧疚的?”凤七寻不解的问。 “自从我从天牢出来了以后,听闻的虽然多是战场上传来的捷报,但是我知道铁血戎马的日子并没有那么轻松,而要不是因为我,柒陌也不赌气向皇上请缨出战,他一个锦衣玉食养大的少爷,哪里吃得了那么多的苦?” “吃不了也得吃!”凤七寻起身走到亭边,望着四周盛放的百花,悠然道:“凤家有如今的基业和地位,都是凤氏的列祖列宗抛头驴、洒热血建下来的,柒陌身为凤家的子孙,没有理由坐享其成,战场——他迟早是要上的!” “可是……” 凤七寻转过身,睇着犹自满脸愧疚的封青越,“别可是了,说到底上阵杀敌是他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如果你非要说是自己的不是,那准了柒陌请求的圣上呢?我岂不是要一并埋怨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凤七寻就是那么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吗?” “当然不是!”封青越终于释然的笑了笑,“在我心里,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更加通情达理。” 凤七寻也笑了笑,转而道:“其实说到愧疚,感到愧疚的人应该是我,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皇上打入天牢,吃了不少的皮肉之苦。” 封青越不在乎的摆摆手,“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那点苦算不得什么。” “得了吧!你说柒陌锦衣玉食,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养尊处优,想必你从小到大,别说皮肉之苦了,估计重活累活都没做过吧?” 被凤七寻戳中了事实,封青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时,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士匆忙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不好了,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大喊大叫什么?不知道皇后娘娘在休息吗?”凤七寻沉声斥责了一句,继而皱眉问道:“究竟何事如此慌张?” 将士急忙跪了下来,“回岐王妃,前方传来急报,尧国突然增兵十万,崤关告急!” 凤七寻浑身一震,“什么?!” 封青越亦是眉头紧皱,“尧国素来兵力强盛,这次又是铁了心要吞并我们大凛,依我看,崤关怕是要失守了!” “不行!”凤七寻攥紧了拳头,沉声道:“崤关是我朝的南方边界,攻防严密,若是连崤关都失守了,尧军想要攻下其他城池,简直无异于势如破竹,所以崤关绝对不能失守!如今朝中那些文臣是用不上了……”她看向下跪的将士,“你立刻派人去岑王府和岐王府送信,让二位王爷火速赶来椒兰殿商议对敌之策!” “是,属下遵命!”将士领命离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凤七寻等四人便坐在了椒兰殿外殿的花梨木桌前,神色各异。 荼雅自然是一脸的担忧,紧攥的双手把锦帕搅得褶皱不堪;赫连沣和赫连岑叔侄倒是如出一辙的表情凝重,后者更是一掌拍在桌面上,狠声道:“尧国欺人太甚,大不了我带上一众兄弟上战场和他们拼了!” 比起赫连岑的冲动和气愤,赫连沣要镇定许多,“尧国的吞并之心早已昭然,如今不过是出现了我们所预料到的情况而已,此时我们万不可意气用事!” “沣说的对,现如今我们处于弱势,如果再冲动行事,结果只能惨败无疑!”凤七寻点头赞同道。 “那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荼雅的眼眶中涌出泪水,声音颤抖的说:“我素来听闻尧军行事狠辣,这即位的新君心性更是残暴,若是他们攻下了崤关,只怕是会……”屠城两个字,她到底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王叔,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大凛朝有一半的江山都是你打下来的,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君王被俘,将士被杀,数以万计的臣民沦为亡国之奴的,对不对?”赫连岑俨然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赫连沣的身上。 赫连沣沉吟许久,终于启唇,却是首先看向了荼雅,“尧国兵力雄厚,单凭大凛一己之力怕是难以抵抗,你现在就修书北戎,让你父王发兵援助。” 荼雅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写信!” 赫连沣转而看向凤七寻,目光深情却愧疚。他握着女子的手,“小七,我曾经对自己发誓,再不上战场,再不动兵戈,如今……只怕是要食言了!” 凤七寻摇头,“没关系,你去吧!我和安儿在离都等你回来!” “我也要去,身为赫连家的儿子,我要和大凛朝、和千千万万的百姓共存亡!”赫连岑一脸坚毅的道。 赫连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们一起去!” 离都巍峨的城门楼上,凤七寻搀扶着挺着大肚子的荼雅,一同望向绝尘而去的两人,以及他们身后为数不多的守城军。 赫连沣原是不同意带守城军走的,可是凤七寻说,若是国都没了,离都又何谈保全呢?于是便让半数的守城军随着他们一同去了崤关。 “崤关……能守住吗?”荼雅不确定的问道。 “能。”凤七寻回答的干脆而坚决。 第616章 临盆意外 大抵是明白母亲的担忧和辛苦,荼雅肚子里的孩子进来很是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乐此不疲的踢打她的肚皮。尽管如此,荼雅仍旧寝食难安,满脑子都是崤关的战事,还有对身在崤关之人的担心。 凤七寻同样也不例外,每每入梦总会看到浑身浴血的赫连沣在战场上拼杀,一波又一波的尧军涌上来,多的犹如过江之鲫,而他手中的刀剑都卷了刃,却依旧奋勇杀敌。她知道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她有所恐惧,所以才会屡屡被噩梦侵扰。 封青越给她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并嘱咐她万不可再胡思乱想,可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她的脑中还是充斥着各种担忧和恐惧,入夜即是噩梦,梦醒汗湿衣衫。 早知如此,她当初真应该带着安儿和赫连沣一起走,可是她也知道,赫连沣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她更知道,只有她和安儿安全了,赫连沣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日子在一天天的煎熬中度过,崤关的战报姗姗来迟——赫连沣和赫连岑日夜兼程,用了不足十天的时间,便顺利抵达崤关。与此同时,北戎的王子勒桑也率领数万援军及时抵达,崤关危机暂时解除。 荼雅和凤七寻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吧,他们不会有事的,崤关也一定可以保住!”凤七寻握着荼雅的手道。 荼雅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担忧了许久的心还没放下来,便感觉到肚子没来由的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疼得她脸都变了色。 “疼……”她捂着肚子,冷汗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荼雅!”凤七寻喊了几声,急忙上前扶住几欲摔倒的荼雅,同时对着门外疾声喊道:“来人,快来人,皇后娘娘要生了!” 纤儿急忙推门跑了进来,急切的喊道:“娘娘!” “快,快帮我把荼雅抬到锦榻上,然后命人传产婆还有太医,荼雅要生了!”凤七寻一边有序的命令道,一边扶起荼雅,并和纤儿一起把她扶到了内殿的床榻上。 “七寻,痛,我好痛……”荼雅艰难的呻吟着。 凤七寻紧握着她的手,同时用蘸了水的毛巾不停地擦着她额头的冷汗,“痛就叫出来,没关系,一切有我在呢,你不会有事的,产婆马上就来了!” 话是这么说,可天知道,凤七寻的手心里早已汗水涔涔。 “娘娘,产婆来了!” 纤儿把住在偏殿的产婆带了过来,三五个产婆全都围了过来,其中看着较为稳重的一个人说:“王妃娘娘,您先出去吧,这里交给奴婢们就好!” 凤七寻不舍的放开了荼雅泛白的手,厉声威胁道:“你们都知道躺在床榻上的人是皇后娘娘,记住我要的是母子平安,若是其中一个有什么闪失,我定要你们陪葬!” 产婆们闻言,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人开口道:“奴婢们知道,王妃娘娘放心吧,奴婢们都是有经验的婆子,一定不会让皇后娘娘有事的!” “好!”凤七寻点了点头,随着纤儿一起出去了。 椒兰殿外,凤七寻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期间不时见到宫娥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走了进去,又端着一盆盆的血水走了出来,鲜红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殿内不时传出荼雅撕心裂肺的叫声,更是听得她心焦不已,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荼雅的叫声越来越小,让凤七寻心焦的同时,愈发担心了起来,要不是害怕自己会添乱,她真恨不得立即冲进去。 凤七寻左右徘徊之下,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堆积了厚厚的乌云。突然一阵惊天的响雷,暴雨倾盆而下,本是午后时间,此刻却阴沉的犹如傍晚一般。 她的心底愈发不安了起来,疾声喊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这时,纤儿一脸慌张的跑进了椒兰殿,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娘娘,娘娘,太医院里空无一人!” “你说什么?”凤七寻心中大骇。 “真的,奴婢找遍了整个太医院,别说是太医了,就连一个药童都没瞧见!”纤儿一边说着,一边抹了一把脸,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凤七寻握紧了拳头,“封青越!封青越也没在吗?” “封太医也不知去向!” “那还不快派人去找!”凤七寻沉声吼道。 “是,奴婢马上去!”纤儿说完,又冒着雨跑了出去。 “不用找了,太医们不会过来的!”轻轻柔柔的女声突兀的传来,只见迷蒙的雨幕中,身着玫红色凤袍的女子踏着雨水,缓步走了过来。女子身旁的丫环擎着一把白绸伞,雨水打在伞上,顺着伞骨滴落了下来。 本是如梦似幻的美景,却莫名让人觉得,这女子好似勾魂索命的修罗。 果然,女子走到近前,以锦帕掩唇轻笑,“不对,应该说是——太医们来不了了,所以王妃还是莫要白费心机了!” 凤七寻紧皱起了眉头,眸光凛然的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太医们怎么样了?还有…你究竟过来做什么?” “臣妾过来,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临盆,臣妾前来聊表关心而已,至于那些太医——臣妾也没把他们怎么着,只不过是把他们都请到了丞相府上小坐片刻而已……” “你!”凤七寻怒视着殷明郦,沉声唤道:“来人!” 瞧见没有人应声,凤七寻又喊了一遍,“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殷明郦又是一阵娇笑,继而眼神轻蔑的睨着凤七寻,“臣妾早就说过,王妃娘娘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如今的皇宫可全都在臣妾的掌控之下了!” “殷明郦,你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王妃娘娘误会了,臣妾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臣妾今天过来,无非是听到有人说——皇后娘娘今日会难产而死。” “胡说八道!”凤七寻厉声斥道,同时闪身挡在了殿门前,冷眼睨着雨中的殷明郦,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有我在,谁都休想对荼雅不利!” 然而就在这时,椒兰殿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双手是血的产婆冲了出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大出血!” 第617章 获救 凤七寻一把揪住产婆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产婆被她狠戾的眼神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的道:“皇…皇后娘娘大出血,恐怕…会性…性命不保!” 殷明郦闻言放声狂笑,面容狰狞而可怖,“哈哈…哈哈哈哈,看来这是连上苍都在帮我啊!哼,说什么天佑国母,都是屁话,我才是国母,我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哈哈哈哈!” “废物!” 凤七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摔开产婆,径直进去了椒兰殿。 如今的内殿已经乱作一团了,产婆们还在一旁接生,丫环们则是手忙脚乱,而锦榻上到处都是鲜血,荼雅的脸却偏偏苍白得可怕。她似是已经浑身脱了力,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荼雅!”凤七寻冲到床榻边,一把握住了荼雅的手,声音颤抖的说:“荼雅你醒醒,荼雅你不要睡着,荼雅!” 荼雅艰难的睁开双眼,气若游丝的道:“七…七寻,救…救…救孩子…” 凤七寻目光凌厉的扫了产婆一眼,厉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接生啊!” “是,是!”产婆也慌了,满额头的大汗淋漓。 终于,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传来。 “生了,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凤七寻惊喜的转头看向荼雅,却发现她双眼微闭,面色苍白的如同一个死人。 “荼雅!荼雅!”她一连声喊道,双眸中流露出了恐惧,“不,不,荼雅,荼雅你醒醒!你不能死!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喊,荼雅再次艰难的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幽幽的看向被产婆抱到近前的初生儿。 “恭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子!”产婆道。 荼雅勉强扯出了一个笑,紧抓着凤七寻的手,极其虚弱的道:“七寻,我…我快不行了,照顾…照顾我的…孩…子……” “不,荼雅,你不能有事,我才不会照顾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要你来照顾才行!荼雅!” 就在这时,进到内殿的殷明郦一把夺过产婆手中的孩子,居高临下的睨着虚弱不堪的荼雅,得意的道:“姐姐放心吧,孩子,妹妹会替你照顾的。” “你……”荼雅一阵猛咳,身体里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凤七寻站起身,眸中的杀意愈胜。她使出许久不用的功夫,瞬间移至殷明郦面前,先是包过她怀里的孩子,继而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咬牙切齿的道:“我杀了你!” “咳咳…你杀了我…你们也活…活不了!”殷明郦脸色青紫,费力的说着,“来…来人呐!” 持剑的御林军闻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杀死了殿内的宫娥和产婆,然后把剑齐齐对准扼住殷明郦脖颈的凤七寻。 殷明郦得意的笑着,“杀…杀了我,你们…也得死!” “娘娘,皇后娘娘她……”纤儿大叫了一声,扑在了床榻边。 凤七寻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荼雅双眼紧闭,头已然歪到了一旁,不知道是生是死。 “荼雅……”她不由得松开了手。 殷明郦重获自由,急忙退到了御林军身后,狠声道:“皇后娘娘临盆之日,宫里突然闯入尧国的刺客,杀死了皇后娘娘和岐王妃。御林军虽然闻声赶来,却只救下了刚出世的小皇子一人!” 就在御林军持剑逼近,凤七寻决定拼死也要保住小皇子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刀剑撞击声,一身银色盔甲的男子率先闯了进来。 “赫连岑!”凤七寻吃惊的喊道。 殷明郦亦是面色大变,“岑王爷,你不是……” 赫连岑一眼看到了床榻上生死不明的荼雅,双目欲裂,二话不说便朝着御林军和殷明郦冲了过去。 此时,殿外的砍杀声渐小,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士涌入,一身狼狈的封青越背着药箱,在兵士们的保护下冲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荼雅的情况,接着便让纤儿拉过屏风,自己则打开药箱,手法利落的替荼雅施针封穴。 看到封青越到来,凤七寻的心也就放下一半了——逍遥鬼医,生死人,肉白骨,放眼江湖,只有他不想医的人,绝没有他医不好的人! 饶是如此,封青越也是耗费了大半的心力,才勉强留住了荼雅的一口气。彼时屏风外的打斗已然结束,殷明郦手下的御林军死伤大半,而她也被赫连岑一剑刺穿了琵琶骨,疼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凤七寻知道,赫连岑绝对是故意的,否则以他精准的手法和高强的武功,怎么可能制伏不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呢?不过她也能理解,心爱之人生死未卜,若是换做她,定然会教那殷明郦生不如死! 瞧见封青越施治结束,赫连岑急忙扔了剑,快步走到床榻边,颤抖着问道:“怎么样?荼雅她…怎么样了?” 封青越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我已经尽力施救了,只是皇后娘娘失血过多,我现在也不能保证她的生命。三日过后,她若能醒过来,便能保住一条命;若是不能醒过来……”剩下的话他不说,旁人心里也都最清楚不过了! 赫连岑跪在了地上,紧握着荼雅的手,声音绝望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悔恨。 凤七寻把孩子交给了纤儿抱着,然后蹲下身子,轻覆上男子的肩膀,温言道:“王爷,这不能怪你,要不是你及时赶过来,不要说荼雅了,我们恐怕都要性命不保了!” 赫连岑缓缓摇着头,“不,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子,我难辞其咎。我要在这儿陪着她,一直到她醒过来为止!” 凤七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好吧!”如果不让赫连岑守着,他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的罢。 “娘娘,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纤儿看向被俘的御林军和昏倒的殷明郦。 凤七寻眼神倏然冷寒了起来,声音更是冷到了极致,“殷明郦弑杀当朝皇后,意图霸占皇子,实乃谋反之罪,罪无可恕;殷丞相助纣为虐,亦是罪大恶极,现将殷丞相府抄家,殷家一干人等打入天牢,静候处置!” “是!” 第618章 凉亭闲叙 三天,整整三天的时间,赫连岑一直守在荼雅的榻前,寸步不离,不吃也不喝,甚至连眼睛都不曾合一下。封青越亦是吃住都在偏殿,时刻预防着突发状况的出现,偌大的偏殿里堆积着如山的药材,到处都能闻到熬煮汤药的苦涩的味道。 凤七寻把刚出世的小皇子交给了安儿的奶娘一并照管,然后就充当起了宫娥的角色,每天端着盛满汤药的瓷碗,从偏殿端进内殿,又把空了的瓷碗端回偏殿。不是不想把这些活交给旁的人,只是她终究是不放心——现在的荼雅,真的经不起一点意外了! 大约是天不忍负苦心人,第四天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落在锦榻上的时候,荼雅终于缓缓睁开了紧闭许久的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胡子拉碴、双眼满布红血丝的赫连岑,然后便是赫连岑身后一众松了口气的人。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赫连岑沙哑着声音,堂堂的七尺男儿,竟不由得红了眼眶。 荼雅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伸手轻抚着男子消瘦的脸庞,鼻翼微酸,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一个“你”字,剩余的话全都缱绻进了深情的眸光里。 封青越上前把了一下脉,而后微笑道:“娘娘已无性命之忧,好生照料,相信过些日子便可没有大碍。” “太好了!”凤七寻来到床边,望着面容犹自苍白的荼雅,一脸欣喜的道:“荼雅,你可算是醒了,都快把我们给吓死了,衣不解带的守了你整整三天,人都快发臭了!” 荼雅不由得轻笑了笑,心里明白凤七寻这是用了玩笑的方式来告诉她:这短短的三天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昏睡中的梦,但是于赫连岑而言,却是比噩梦更可怕的煎熬。 “我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她目光心疼的说。 赫连岑点点头站起身来,猛然起身的那一刻只觉眼前一黑,忍不住晃了两晃。 “王爷!” 纤儿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他。封青越下意识的上前把脉,确认没问题后道:“王爷这是精力透支,说白了就是累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众人刚提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经过近两个月的调养,荼雅的身体大有好转,离都也从百花烂漫的春日,走到了莲叶田田的盛夏,而岐王府的莲花开得尤其好看。后花园的湖心凉亭内,相貌出众的两男两女相对而坐,两个女子旁边分别放了一个摇篮,只不过一个摇篮中有婴儿在熟睡,而另一个摇篮则空空如也,穿着锦卦的小男孩正围着坐着的四人欢快地跑着。 “安儿,不要跑了,小心别摔着了!”凤七寻提醒道。 话音才落下,正跑得欢腾的安儿脚下一个不稳,直挺挺的摔了个大马趴。他仰起头,满眼委屈的望着稳坐如佛的凤七寻,等了许久,也不见后者有起身扶他的意思,只好乖乖的爬起来,继续绕着圈跑。 其他的几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封青越,刚才要不是凤七寻用眼神制止了他,他早就起身去把安儿抱起来了。 赫连岑先是瞧了瞧睡在襁褓中的婴儿,接着才把目光转移到兀自玩得欢快的安儿身上,忍不住问道:“王妃对安儿的管教,未免严厉了些吧?” 凤七寻挑了挑眉,“有吗?跌倒了就应该自己爬起来,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更何况我为了迁就他,已经在这凉亭里铺上了狐皮的毯子,摔一下又不会伤到!” “王叔知道你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呃……”她的确是还没同赫连沣商议过该怎么教育孩子,“他知不知道,我都得这么教,你看安儿现在不是成长得很好吗?是吧,安儿?” 听见凤七寻叫自己的名字,安儿扭着圆滚滚的身体,一步步走到凤七寻面前,歪着脑袋望向她,奶声奶气的问:“娘亲,你叫安儿?” 凤七寻倾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是啊,娘亲刚刚叫你了!你告诉他们,娘亲说的话对不对?” 安儿挠着自己的小脑袋,显然没听见刚才凤七寻说了什么,但是在她“慈爱”的眼神下,他只好不情愿的点点头,“对!” 赫连岑不服气,扳过安儿的肩膀,“安儿,你刚才可听清你娘亲说了些什么?” 安儿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你娘亲说的就是对的?” “嗯……”安儿像个小大人似的思考了一番,笑着回答道:“娘亲说什么都是对的!” 封青越闻言微惊,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孩子被教傻了!” “封青越,你说什么?”凤七寻耳尖的听到了他的话,眯起眼问道。 封青越急忙摇头,外加摆手否认,“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凤七寻轻哼了一声,笑着拍了拍安儿的小脑袋,“安儿,去,去玩儿吧!” “嗯!”安儿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又欢快的跑去看鱼了。 荼雅收回逡巡在安儿身上的目光,不由得称赞道:“安儿这孩子可真是伶俐,寻常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估计走路都还不会呢,他都已经会跑了,而且吐字也很清楚!” “那是因为他的娘亲教得好!”某人毫不谦虚的说。 “你倒挺会往自己身上揽功,这分明是安儿天生聪明,怎么就变成你教得好了?”封青越故作不满的反驳。 “封青越,你不和我过不去,心里不痛快是吧?”凤七寻侧眸睨着他,顺便把手骨掰得嘎巴嘎巴响,语带威胁的说:“你说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所以皮有些痒呀?” 封青越顿时一副吃了大便的表情,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告诉你呀,你别…别威胁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你是君子,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之难养也吗?”说罢,凤七寻便朝着封青越的脑门,狠狠地弹了一下。 “哎呦喂,疼死爷了!”封青越捂着脑袋直跳脚,“你等着,等岐王爷回来了,我非得到他跟前告你一状不可,说你对我动粗!” “你去呀,你去呀,我倒要看看他是帮你,还是向着我!” 这一句话顿时让封青越没了底气,谁不知道赫连沣是出了名的护妻狂魔,去向他告凤七寻的状,无异于是自讨苦吃啊! 第619章 料事如神 瞧着吵吵闹闹的两个人,荼雅脸上不禁露出了菀然的浅笑,直让偷偷看她的赫连岑移不开眼。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吧,刚刚经历过苦难和波折的他们,比寻常人更懂得时光的珍贵。 察觉到身旁之人炙热的视线,荼雅转头对上了男子深情的双眼,浅笑着问道:“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分明和岐王爷一同去了崤关,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救了我们呢?” 这个疑惑,荼雅放在心底好久了,养病期间精神不太好,总也想不起来问他,如今倒是恰巧想起,便问出了口。听她这么一问,笑闹的凤七寻两人也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赫连岑,似乎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时间被三个人一起注目,赫连岑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其实这说到底还是王妃的功劳?” “我的功劳?”凤七寻指着自己,一脸的莫名所以。 赫连岑点了点头,“是的,王妃可还记得月前殷明郦来椒兰殿的事情吗?你当时对她生出了些许怀疑,并且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岐王叔。” 凤七寻细想之下,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的问:“可是这和你赶来救我们,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当时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也可能自此加强了戒备,但是终没有太过重视,然而岐王叔却记在了心上,并且暗中派人严密监视殷明郦。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了,殷明郦除了和一些太医走得近些,偶尔回一趟丞相府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行为,后来战报传来,前线战事告急,岐王叔无奈之下只得和我带兵赶赴崤关。然而,岐王叔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战报来的太过蹊跷,于是深思之下,便让我带领一部分的护城军赶回了离都,这才堪堪救了你们!” 听完赫连岑的叙述,其余的三个人都不由得佩服起赫连沣的心细如丝还有料事如神了。试想,如果他当初并没有把凤七寻的话放在心上,或者并没有因为对殷明郦的怀疑,而派遣赫连岑回京,那么凤七寻和荼雅现在怕是早已魂归黄泉了! 凤七寻悄悄的替自己还有荼雅捏了一把冷汗,“如此说来,我倒真是不及他的细心了!”差点因为她的疏忽,葬送了自己乃至荼雅的性命呀! 赫连岑轻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的道:“有岐王叔在,你这个做王妃的哪里用得着细心?岐王叔怕是早已把一切都思虑缜密且安排妥当了!” “这话说的未免夸张了吧?难道他连殷明郦的行动都预料到了吗?若真是预料到了,怎么还会让你和他一起离开离都呢?留下来保护不是更好吗?就像你说的,他也是临时想到,才让你回来的嘛!”封青越有些不赞同的道,赫连沣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以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呢? 赫连岑敲了一下他的头,不无鄙视的道:“我如果不带兵和岐王叔一起离开,殷宏章那只老狐狸会让自己的女儿冒险行事吗?依我看,岐王叔这是诱敌之计,打算把殷家一网打尽,所以说他肯定早就猜到了殷明郦的计划,而且早有准备!” 封青越恍然,一边暗叹岐王爷计高一筹,一边又愤愤不平的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岐王爷的计划,他谁都没告诉?” 赫连岑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封青越起身环视了一圈众人,不无气愤的道:“你们听完这些,都不生气的吗?我不否认岐王爷的计策高明,可他这个做法,分明是知道会有危险,却还是把你们置于了险境当中。那一日要是我们晚到一步,你,你们两个……”他指了指凤七寻和荼雅,“你们很可能就没命了呀!” 凤七寻刚想开口解释,说赫连沣不会拿她的生命冒险,赫连岑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她们不会没命的,岐王叔既已料到殷明郦会对她们不利,就一定会在暗中派人保护。那一日我们如果没有及时赶到,一定会有人出来保护他们!而岐王叔之所以不把他的计划告诉我,应该也是担心我不会听从他的安排,誓不离宫吧!” 瞧着赫连岑一脸的笃定,封青越看向面色淡然的凤七寻,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凤七寻肯定的点点头,“目前看来,除了荼雅生产之时的大出血,他没有料到以外,其他的情况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原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掌棋局,笑看天地风云的人,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赫连沣的心思诡谲当真无人能出其右。 “说来说去,倒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封青越自我解嘲的说。 凤七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是他是君子,你是小人,而是他有他的深思熟虑和安排周密,而你有你的设身处地和将心比心。” 赫连沣和封青越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人,没有必要放在一起比较,更没有什么可比性。赫连沣冷酷、理智,城府和心思更是让人细思极恐。他对待在乎的人可以温柔到骨子里,而对待陌生人乃至敌人,他残忍的手段却足以让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封青越则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他善良,幽默,某些时候还有些固执和单纯。许是因为身为大夫的缘故,他身上总会一种悲天悯人的情节,对待钟爱之人会毫无底线的付出,而对待陌生人和敌人,似乎也很难做到冷眼旁观。 奇妙的是,这样两个性格和为人处世完全背离的人,居然都爱上了凤七寻,这就让人不得不好奇她有什么样致命的吸引力了。不过近来凤七寻发现,封青越对她好像越来越随意,不像是对所倾慕的女子的亲近,倒更像是老朋友一样的熟络——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转变。 “封青越,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凤七寻不由得问出口。 封青越微微一怔,“什…什么?” “你这问的叫什么问题?他当然有心上人了,那个人就是你呀!哈哈哈哈!”赫连岑笑着打趣道,皇宫里的皇子和离都的贵公子谁不知道,封青越一直对凤七寻单相思,真真是苦恋无疑啊! 虽然这个一本正经的问话,被赫连岑大笑着带过,但是凤七寻心里却有了答案——被打趣的封青越没有脸红害羞,而是浮现出几许愧疚,正好证实了她的想法。 第620章 擒贼先擒王 北戎的援军和赫连沣的到来,让大凛朝军队原本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了起来,同时也重重打击了尧军的嚣张气焰。赫连沣骑在汗血宝马上,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鲜亮耀目的光芒,烈风吹起他身后的披风,鼓胀翻飞。所到之处,威风凛凛的姿态无不让众将士欢呼雀跃,斗志昂扬。 他翻身下了面,抬眼间瞧见凤柒陌迎面走来。后者同样甲胄加身,俊秀的脸庞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姐夫,你可算是来了!” 赫连沣点点头,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瘦了,也黑了,你姐见了,倒是该心疼了!” 凤柒陌脸一红,本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却只碰到了硬硬的头盔,瞬间脸更红了,“瞧姐夫说的,这在外征战,每天不是上阵杀敌,就是加紧操练,风吹雨打日晒的,哪有不黑不瘦的道理?” 赫连沣闻言,露出了赞同的目光,“说的是,不过黑归黑,瘦归瘦,人看着倒是结实了不少,看来没少在操练上下功夫!这一点值得表扬!” “多谢姐夫夸奖!”凤柒陌憨憨的笑了笑,便走在前面引路,“姐夫这边走,皇上还有几位将军都在军帐里等着你呢!” 赫连煜的军帐位于营地中部靠北的位置,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正中央一个桌案,桌案后摆放着一张朱漆的床榻,用屏风相隔开来。右手边摆了桌几和几张椅子,左手边则是用沙石模拟的崤关地形,上面用树枝或者纸旗标注出了重要的关卡和山坡山隘。 赫连煜吩咐说赫连沣来的时候不用通传,直接进来便可。赫连沣掀开帐帘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同封鄂等几位将军商议对敌之策,紧皱的眉头表明形势并不乐观。倒是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男子瞧着颇为轻松,似乎并不把崤关外虎视眈眈的尧军放在眼里。此男子瞧着不似大凛朝的人,高鼻深目,五官异常深邃,不是勒桑还能是谁呢? 勒桑首先瞧见了掀帘进入的赫连沣,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不容拒绝的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岐王爷,好久不见!”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赫连沣对着赫连煜躬身行礼,“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煜抬手,“岐王叔免礼!你能过来帮朕,朕心甚慰!” “皇上客气!” 其余的将军亦拱手道:“末将见过王爷!” 赫连沣略一点头,“诸位不必多礼!” 行礼问候过之后,便没有太多的寒暄,赫连沣更是径直走到模拟地形盘旁,面容严肃的问道:“现在的情况如何?” 赫连煜看了一眼封鄂,后者会意的开口道:“回王爷,尧军的兵力本就优于我军,如今增兵十万之后,两军的实力更是悬殊。就算加上勒桑王子麾下的五万援军,我们的兵力总共也不过十三万有余,只怕在尧军的强攻之下,我军未必能与其抗衡!” 的确,大凛和尧国相差了将近一倍的兵力,这场仗注定是一场硬仗,而且胜算还不大,怪不得赫连煜和一众将军们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了! 不过赫连沣却另有考量,“既然不能力敌,那我们就只能智取了!” “智取?王爷的意思是?” 赫连沣唇角微勾,幽幽的道:“擒贼先擒王!”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近百丈高的崤关城墙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穿过草丛和密林,逐渐接近了尧军的驻扎地。待观察好周围的情况,确认并没有埋伏一类的危险后,他再次悄然的向尧军驻地最大的军帐潜行过去。 这最大的军帐位于尧军的驻扎地内部,帐帘的两边和军帐的四周各有身穿盔甲的士兵把守,附近更是有成队的将士来回巡逻,可谓是严丝合缝,丝毫不给人可乘之机。 军帐内的桌案上燃了一点灯火,仅着了白色里衣的阴翳男子坐在桌案后,手边放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面前的烧窑瓷碗中盛了满满的酒,似乎是在自斟自饮。突然,桌案上静静燃烧的烛火晃动了两下,而男子持杯饮酒的动作蓦地一顿,看似漫不经心的双眼中迸射出了森森然的冷芒。 “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男子轻嗤道。 话音刚落,一身墨袍的赫连沣便从帐顶跃然而下,站定在距离男子三米开外的地方,狭长的眸子里流转着摄人的光。 两个男子一坐一站,一黑一白,面容不同,却都是同样的俊美无俦,犹如神祇,冷傲和肃杀的气息自内而外的流散了出来。 白衣男子抬眸睨着站立的赫连沣,视线交汇处仿佛刀剑相撞。他站起身,猛地把手里的酒盏摔在了地上,碎片迸飞间,他已然移至赫连沣面前,右手成爪直取他的咽喉,而后者却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男子即将捏碎赫连沣的喉骨的时候,突然松开了手,转而一拳打在了后者的胸口,森冷的面容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好小子,哥哥我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你给盼过来了!” 赫连沣轻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道:“敌友尚且不明,褚大将军还是莫要先套近乎了!”说罢,他便施施然走到桌案后,在白衣男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尧国的镇国将军,传言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死杀神褚云横。 听到赫连沣故作疏远的话语,褚云横大步上前,一脚踩在桌案上,一手夺过他递到嘴边的酒盏,“嘿,你小子,你倒是同我说说,什么叫敌友未明!你今儿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我是大凛朝的王爷,你是尧国的镇国将军,咱们可不就是敌友未明吗?或者说……”赫连沣幽幽的抬起头,薄唇轻启,吐出了几个足以让褚云横暴跳如雷的字——“是敌非友!” “怎么就变成是敌非友了?咱们可是师兄弟!”褚云横着急的辩解。 “师兄弟又如何?在立场乃至利益面前,连亲兄弟都可以反目,更何况是师兄弟?”赫连沣颇不以为然的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和挑衅,终于彻底激怒了褚云横,后者直接拿过兵器架上的大环刀,不由分说的朝着他砍了过去,嘴里大喊着:“我宰了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第621章 另起计策 这一刀可谓是劲力十足,直把面前实木的桌案劈成了两半,若是砍在人身上,不死也是个重伤。好在赫连沣武功高强,轻轻松松便躲过了褚云横致命的一击,或者说后者不过是为了教训教训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才能轻易躲过这次攻击。 听到军帐里的动静,驻守在军帐外的兵士急忙跑了进来,看到了持刀挥舞的褚云横和一地的狼藉,忙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褚云横一把将大环刀丢到断成两截的桌案上,瞪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兵士们,冷声道:“能出什么事?本将军不过是喝了酒,来了兴致,便活动一下肢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不快出去,以后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兵士们急忙退出了军帐。 “看来这镇国将军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师兄果然有几分威严!”赫连沣再次从帐顶跃下,鼓着掌恭维道。 褚云横轻哼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倒改口叫师兄了,刚才还一句一个敌人呢,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 “得了吧,你顶多也就是个长兄,如父是着实算不上的!” “我这不就是打了个比方嘛!” 赫连沣知道褚云横这是才疏学浅,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倒也不揭穿他,兀自笑得狡黠。倒是褚云横被他戏谑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抬头望了望帐顶,故意转移了话题,“你说你是不是梁上君子当上瘾了,逮着机会就往上面跑!” 听出来褚云横是在暗讽他是偷盗之流,赫连沣毫不客气的讽刺了回去,“还不是因为你这军帐太狭小,放了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哪里还有我的藏身之处啊?” “行,是我寒酸行了吧?我不和你抬杠了!说吧,这大半夜的潜入我的军帐,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种时候找你,你说有什么事啊?”赫连沣白了他一眼,“我想让你败给大凛,然后带着你那十几二十万的精兵回云都去!” 褚云横十分爽快的道:“好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亲自上阵!” 赫连沣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为什么?”褚云横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我为什么?哎,我可是尧国的镇国将军,外号不死杀神呐!要是你这个大凛战神亲自出马,我败在了你手上,那还情有可原。可我若是败在了一个初次领兵大仗的皇帝手上,那我输的也未免太刻意了吧?到时候我的颜面荡然无存是小事,要是让帛逞起了疑心,可就大事不妙了!” 赫连沣冷哼了一声,眉眼冷凝的道:“他怀疑便怀疑了,横竖他也不会在皇帝的位置上坐太久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要灭了尧国?” 赫连沣挑眉,眼神里尽是促狭,“怎么?你舍不得?” “笑话!”褚云横拍着胸脯,一脸坚决的道:“我褚云横说到底还是大凛朝的子民,当初要不是你想找个心腹之人安插在尧国,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定然是要随你回离都的,岂会在尧国一待就是数年呢?” 他凝眉,“我只是担心尧国国力强盛,国土绵延广阔,想要彻底灭了它并非易事!”都说他是尧国的镇国将军,是新君的依仗,然而只有褚云横自己才知道,帛逞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从来不会完全的相信任何一个人,而且军中除了他之外,亦不乏勇兵猛将和智计过人的军师谋士。 赫连沣虽然不清楚尧国的具体情况,但也能看出褚云横的担忧。他拍了拍褚云横的肩膀,表情认真的道:“放心,我自有打算!” 褚云横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又何尝想要大动干戈呢?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要息事宁人,奈何帛逞野心太大,就算挫败了他这一次,难保不会有下次、下下次,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赫连沣抬眸,看着因为他的话而略显惆怅的褚云横,“煜儿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只是这次要委屈你了,毕竟尧国是你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你不用觉得抱歉、愧疚什么的,我都懂,这是你一心守护的江山,岂容他人染指?所以我帮你!” “多谢!” 褚云横上前揽过他的肩膀,“师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啊?来,陪我喝酒!” 对饮了几杯之后,褚云横抹了一把嘴,不无好奇的问道:“师弟,你这深更半夜的潜入军帐来见我,该不会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吧?” 赫连沣挑眉轻笑,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褚云横见状,顿时更加好奇了,“什么任务?快说来我听听!” 赫连沣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一字一句的道:“杀,了,你!” “呃……”褚云横立时正襟危坐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们皇帝的眼光可真好,居然派了你来刺杀我,谁不知道祭月阁的阁主就是活阎王,阎王要人三更死,莫敢留人到五更啊!”他朝着四周看了看,疑惑的问:“不过……就你一个人来?也真是够放心的呀!” 赫连沣同他碰了一下杯,解释道:“是我要求一个人来的,我是过来同你叙旧的,又不是真的要刺杀你,人多了可还行?” “那倒是!”褚云横连连点头,继而提议道:“不如这样,既然你们皇帝派你来刺杀我,那我们就将计就计,我假装被你刺杀,然后假死脱身,好回云都救我家丫头呀!” 赫连沣沉吟片刻,摇头道:“这办法不太妥当。你是镇国将军,身手非常人可比,要刺杀你必然会引起很大的动静,然而动静小了别人不信,动静大了又会引起兵士围攻,我恐怕不好脱身,还是在两军对垒之时,我以激将法让你和我单人对战,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这样既能让人信服,又不会遭到围困,更重要的是——能挫败尧军的士气!” “你可真是想方设法的让我没面子呀!不过就依你所说吧!明日我带兵上阵,你出来应战,我们一切依计行事!” “好!”赫连沣喝了一杯酒,眯眼八卦道:“不过……你口中所说的丫头是谁?” 第622章 把酒言欢 褚云横脸上的表情一滞,恍然想起自己刚才似乎说漏了嘴,然而现在想要收回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装傻问道:“丫头?什么丫头?我刚刚……说丫头了吗?” 赫连沣轻笑着点点头,显然不跟买他的账,“说了!而且说得清清楚楚——两个字,丫头,师兄,我真的不得不说,你装傻的伎俩还是和以前一样拙劣,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丫头,是谁?你的意中人?” 听到意中人三个字,褚云横立刻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了道:“什…什么意中人?谁…谁的意中人?一个凭空掉进我家荷花池子里的野丫头而已,怎么会是我的意中人呢?开玩笑!” 赫连沣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如今瞧着褚云横的反应,反倒被勾起了兴致。 “真不是?” “绝对不是!”褚云横否认的坚决。 “如果不是的话,你怎么会那么着急的回去救她?而且……”赫连沣上下看了他一眼,眼神戏谑的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褚云横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反应过度了些,于是讪笑着坐下来。似是担心赫连沣不相信,他又补充道:“真不是我的意中人!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我府上的荷花池里,结果就赖在我府上不走了。” “是人家赖着不走,还是你不放人走呀?” “我…我是看她可怜,所以才好心留她在府上,不行吗?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在尧国举目无亲,长得还有那么一点姿色,若是碰上地痞无赖什么的……”褚云横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心虚,所以越是往后说,声音便越小。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姑娘好像会些功夫啊?”赫连沣试探着问道。 褚云横这下不干了,横眉怒问道:“你派人监视我?” 赫连沣瞥了他一眼,懒懒的靠在了椅背上,“我哪有那个闲工夫,不过是修罗司闲来无事去尧国兜了一圈,顺手捎过来了些趣闻轶事罢了!” 褚云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她会的那也叫功夫?什么回旋踢、旋风踢,那招式的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知道是哪门哪派了,依我看也就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碰上江湖中人了,都一样吃亏!” “怕人家吃亏?还说不中意她?嗯?” “那是因为我……我生性善良不行吗?” “噗——”赫连沣刚喝进嘴里的酒,一滴不剩的全都喷了出来,大笑着道:“哈哈哈哈,你生性善良?哈哈哈,你要是生性善良,那不死杀神的名号,还有那些关于你的可怕的传闻是怎么来的?” 褚云横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摸了摸鼻子,勉强说道:“那是别人看得起我……你知道我的,我向来只喜欢丰腴的女子,像她那种瘦瘦瘪瘪的身材,怎么可能入得了我的眼?” “瘦瘦瘪瘪?这么说,你连人家姑娘的身子都看过了?” 褚云横算是发现了,他这叫多说多错,以赫连沣这般狡猾的性子,每一句话里他都能给你揪出个漏洞来。他干脆捂上了嘴巴,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开口了! “哎,你倒是说呀!哑巴了?”赫连沣用手肘碰了碰他,兀自调笑道:“依我看,你应该不止是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吧?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情?” 褚云横不为所动,一副老僧入定的状态。 赫连沣眯眼瞧着他,没反应?看来还得加点猛药。他唇角微勾,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似是自言自语道:“这姑娘如今身陷险境,八成是和你闹了别扭,一时赌气跑了出去,这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吧?啧啧啧,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倒是娶她呀!” 大抵是被赫连沣戳中了软肋,褚云横噌的站了起来,满是气愤的说:“谁说我不娶她了?我三媒六聘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娶她过门了,可是你猜她怎么着?她指着我的鼻子说,褚云横,你别以为上了我就是我的主宰了,老娘要嫁的是要一心一意对我的好的人,不是你这种妻妾成群的渣男,你给老娘滚犊子!” 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褚云横忍不住头疼了起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个丫头把他骂的跟个龟孙子一样。 “你说说,你说说,这男人三妻四妾多正常呀?怎么到了她那里就行不通了呢?她这里行不通,行得通的人多了,可我偏偏……”褚云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唉,罢了罢了,若不是因为和我置气,她也不会孤身一人贸然出府,更不会落进帛逞精心设计好的圈套,这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他伸手拍了拍赫连沣的肩膀,一脸无可奈何的说:“如果不是帛逞用她做人质,逼我拿下崤关,我是真的不想上战场,更不想与你为敌!” 赫连沣一把掸开他的手,表情嫌恶的道:“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就别煽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身手,潜入皇宫救人虽说不易,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我这不是想来找你商量一下对策嘛!再说了,皇宫那么大,哪哪儿都是藏人的地方,你嘴上说得轻巧,这哪有那么好找呀?更何况,人还不一定在皇宫里……” 赫连沣挑眉,“所以呢?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褚云横嘿嘿笑了两声,腆着脸问道:“所以你能否把修罗司借我两天?”说起修罗司寻人的本事,那可真是放眼江湖,无人能与其匹敌。有他在,不出三天,定能找出丫头的下落! 褚云横轻易不求人,赫连沣知道这一次要不是真的担心那女子的安危,他也不会向他开这个口,于是点头道:“好!” “多谢师弟!”褚云横拱手道谢,继而神秘兮兮的凑近赫连沣,一脸促狭的道:“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娶了个貌若天仙的妻子,居然连喜酒都不请我喝一杯。不够意思,啧啧,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想喝喜酒,也不先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可是尧国的镇国将军,连我的喜酒都敢喝,不怕旁人说你通敌叛国啊?” 褚云横一拍大腿,理直气壮的说:“喝杯喜酒而已,我褚云横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在背后胡诌。不过话说回来,通敌叛国的还真是确有其人!” “谁?” 第623章 回营复命 瞧见赫连沣被勾起了好奇心,褚云横反倒悠闲的卖起了关子,“作为刚刚你把修罗司借给我的谢礼,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消息。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那通敌叛国之人是谁了!” “什么消息?” 褚云横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前几日,我见到殷明怀出入盛允梁的军帐。” 赫连沣心下一凛,“此事可当真?” 褚云横点头,“千真万确!我如果骗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赫连沣抿紧了薄唇——盛允梁是帛逞的左膀右臂,更是尧国唯一一个能和褚云横相较的大将,而殷明怀则是殷丞相庶弟的儿子! 听闻殷丞相的庶弟殷宏勋无心政坛,意在经商,早年更是因为屡次顶撞殷老太爷,而被逐出了家门,而且传言他和殷家的其他儿女并无来往,甚至可以说是关系交恶。赫连沣一直觉得嫡庶难相容,不仅仅是他,恐怕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他并没有刻意调查过殷宏勋这个人,但是从各处听来的消息,大抵说他经商不顺,常常是赚的少赔得多,很多时候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可是近来,却又听人说,殷宏勋似乎是发了大财,变得财大气粗了很多。若是没有听过这些消息,他或许会认为,殷宏勋当真是生意做大了,会游走各国,甚至涉足军需也不为过,可是殷宏勋的财富来得太突然,让赫连沣不得不对殷明怀出现在尧国的军营报以怀疑的态度。 “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告知,我回去后会派人严加调查的!”赫连沣站起身,看了一眼隐约有光亮透进来的窗子,淡声说:“就快天亮了,我要趁着还有些夜色赶紧离开,不然被人发现我出现在你的军营,你只怕是百口也莫辩了!” “师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么会替别人着想,师兄真的好感动啊!”褚云横眨巴着眼睛道。 不得不说,赫连沣着实被他的模样恶心到了,顺手抄起一旁的酒坛,冲着男子恶心巴拉的脸丢了过去,“滚!” 就在赫连沣走到帐帘前的时候,褚云横突然在背后喊道:“对了师弟,方便的话,你帮我捎个信给凤家的小王爷,让他别没事就跑来崤关前叫阵,瞧他那个得瑟样儿,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小舅子的面子上,我早削他了!” 赫连沣勾唇一笑,“知道了!”说罢,便背对着褚云横摆摆手,一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朝阳初升的光芒里。 赫连沣去了尧军的驻地将近一夜,而赫连煜在自己的军帐中亦是整夜未曾合眼,直到听到士兵通传,说岐王爷回来了,他悬在半空中的心才堪堪放了下来。 军帐内,赫连沣单膝跪在了地上,一脸愧疚的道:“臣无能,没能完成刺杀任务,有负皇上的重托!” 赫连煜上前扶起他,“王叔何错之有呢?褚云横身为镇国将军,军帐的防守想必极是严密,定不会给旁人以可趁之机。这一次之所以会同意王叔的行动,也不过是兵行险招,想要贸然赌一把罢了,其实结果早在朕的预料之中!”他目光温和,眸中的担忧倒也真诚,“王叔没有受伤便可,不然朕着实无法向七寻交代!” “皇上言重了,征战杀伐之人,谁不是生死端看天命?她既身为我的妻子,就该时刻做好我有可能战死沙场的准备。” “那也是,能多活一日也是好的。”赫连煜似颇有感慨的道。 他转过身向内帐走去,平稳的嗓音幽幽传来,“折腾了一夜,王叔想必也累了,你会军帐休息吧!” “臣告退!”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赫连沣刚一走出赫连煜的军帐,迎面便瞧见等候多时的凤柒陌,后者满是愧疚的道:“姐夫,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知道吗?自你昨晚走了以后,我一直在后悔,你说我怎么同意让你一个人去犯险呢?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姐交代呀?” 赫连沣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呢?这件事又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再说了,以我的武功,哪里还需要护卫和帮手?他们跟着也是添乱!” 凤柒陌揉着被敲疼的脑门,“姐夫,你这么说也太自负了!” “我说的是事实!对了,我没来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带兵在城门前叫阵?” 凤柒陌点点头,“是啊,怎么了?谁让那个什么狗屁镇国大将军不肯出来的?亏得他还被人传说的多么神乎其神,依我看就是一个缩头乌龟,都被骂成龟孙子了,还不肯现身……” 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赫连沣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也是褚云横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和凤柒陌一般见识,要不然就凭他那种肆无忌惮的做法,褚云横说什么都给跳出来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好了。”赫连沣打断他的沾沾自喜,建议道:“以后这种阵前叫骂的事情,你还是少做的好!毕竟是凤家的小王爷,大户人家的少爷,不能让人认为你没教养不是?” “说的也是!”凤柒陌赞同的点点头,“姐夫,我以后不那么做了!” “这就对了!”赫连沣拍拍他的肩膀,抬脚向自己的营帐走去,心道:终于阻止了凤柒陌这种近乎自杀的行为了。 躺在军帐的床榻上,赫连沣却奇怪的没了睡意,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当年的情景。细算下来,他和褚云横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了。彼时的父皇对他期望甚高,以至于自幼年起便被送到了菩提山,跟着鬼算姬玄学习武功和兵法谋略。在一次下山游历中,他一时善心,救了身染瘟疫、奄奄一息的孩童,并恳求姬玄收了那孩童为徒。师兄弟本是按照入门早晚排名的,然而赫连沣见孩童年长,非要唤他一声师兄,自此两人便共同生活,一起修习。 那孩童便是褚云横。 赫连沣学成回宫之时,先皇嘱咐他——无论能否即位,建立属于自己的组织和情报网,方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于是原本打算随他一起回京的褚云横,当下便决定前去尧国,成为他安插在尧国的一柄利剑。 可以这么说,在这世上除了凤七寻以外,褚云横是他最相信的人了! “希望一切顺利,这样我便能早些回去见你和安儿了……”男子轻喃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624章 拥立新君 事情和赫连沣计划的一样:褚云横在同他对战的时候,接受了他单枪匹马较量的挑战,后来不慎被利剑刺进了心脏,在送回驻地的途中不治身亡。他的亲信按照他生前的嘱咐,把他的尸体焚烧成灰,并派人把骨灰送到了镇国将军府。 其实,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褚云横在被送往驻地的途中,便用另外一个戴了人皮面具的尸体代替了自己,而他则换上了另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具,骑着亲信为他备好的马,一路直奔尧国的都城云都而去。 褚云横的死,无疑深深打击了尧军的士气。赫连沣趁机对尧军发动了攻击,又一举砍下了尧军首将盛允梁的首级,瞬间便击溃了号称坚不可摧的尧军,使其被迫撤出崤关边界,退回到了两国边境处的汾城。 赫连煜的军帐内,换下了一身战袍的男子遣退了诸位将军,只留下了赫连沣一人。后者目光了然的问道:“皇上独留下臣一人,可是有些话不方便对其他的将军讲?” “朕的确是有些事情,想单独和王叔谈一谈。“赫连煜转过身,俊秀的脸庞上是犹豫过后的坚定,“朕想攻打尧国,不知道王叔意下如何?” “恕臣冒昧,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朕虽然不是太了解帛逞是个怎样的人,但是从他甫一继位就对我大凛发动侵略来看,他的野心绝对超乎你我的想象,而且野心勃勃的人,往往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我们现在固然击退了尧军,但是朕担心一旦朕班师回朝,帛逞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打崤关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赫连沣替他说出了剩下的话。 赫连煜点点头,“没错,与其日日担忧会再次受到尧国的威胁,不如迎难而上,一句除掉这个潜藏的祸患。” “皇上的想法并无不妥,只是皇上可否想过,一旦除掉尧国,我们大凛朝就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朕自然也有考虑。北戎之所以会出兵援助大凛,除了两国的姻亲之谊外,还有一点就是——一旦尧国吞并了大凛,壮大了实力和国力,难保不会生出动他们北戎的意思,这便是所谓的唇亡齿寒。燕云国想必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一直保持中立,隔岸观火。若是我们此番不敌,燕云女帝定然会按捺不住出兵襄助。” 赫连煜缓步走到模拟的战局前,幽幽的说:“大凛,燕云,北戎和尧国一直处在一个平衡的状态下,在这种状态下,大家各自为政,互不侵犯,四国之间相安无事,所以谁都不想也不允许打破这个平衡。其实朕从来不担心大凛会被尧国吞并,因为无论是北戎还是燕云,他们都不会任由帛逞的野心膨胀到危害他们的利益,所以一旦我军不敌,两国定会鼎力相助。然而,我们如果此时决定进攻尧国,无疑是颠倒了我们和尧国的立场,届时北戎和燕云不仅不会助我们,还有可能反过来对付我们。” 赫连沣静静的听着,赫连煜所说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若仅仅因为如此就放过尧国,倒着实不是他的作风。 “皇上虽明白这其中的弊端,但还是会执意进攻尧国,对吗?”不然,赫连煜也不会要单独同他商议了。 果然,赫连煜坚决的点了一下头,“是,尧国,朕是必须要进攻的,只不过不是为了吞并它,而是以勤王之师的名义逼帛逞退位,另立贤明的新君。” 赫连沣自然明白,帛逞一日不除,崤关便一日岌岌可危。此等狼子野心之辈,有拥有着国力和兵力强盛的尧国,无论对大凛还是对其余两国,都是一个莫大的威胁。要想除掉这个威胁,同时又能不受到其他两国的阻拦,拥立新君是唯一的办法。他没想到,赫连煜居然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皇上会这么决定,心中想必已经合适的人选吧!” “合适的人选倒也说不上,你和朕都很清楚,尧国的先皇虽然是一代明君,但是他的膝下却并没有几个成器的皇子——大皇子天生痴儿,一切的生活起居全靠下人伺候;最小的四皇子生性怯懦,胆小怕事,是个付扶不起的阿斗。剩下的也就只有继位新帝的帛逞和曾经出使过大凛朝的三皇子帛渊了!” “皇上是想拥立帛渊?” 赫连煜点点头,舒展了片刻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三皇子帛渊虽然有些浪荡,但是比起嗜杀好战的帛逞要好太多了,只是朕派去潜入云都的人回禀说,自帛逞继位后,帛渊便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赫连沣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帛渊可不仅仅是尧国的三皇子,还是鬼愁渊的尊主,他虽没有和帛逞抗衡的能力,但是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这话自然不能对赫连煜直说。 “这一点皇上大可放心,那三皇子并非蠢笨之人,想来是一早便看穿了帛逞欲杀他之心,所以才悄悄躲了起来,料想应无性命之忧!不过人总不能躲躲藏藏过一辈子,只要帛逞还在一天,他就一天寝食难安,所以只要皇上放出消息,说会助他夺回新君之位,届时他一定会主动过来投靠的!” “可是……帛渊会相信我们吗?”赫连煜不禁担忧。 赫连沣勾起唇角,目光笃定的道:“无论相不相信,他都会来——因为他别无选择!” “你说得对,除非他想一辈子躲躲藏藏,不然只有相信我们!”赫连煜终于展露了笑颜,继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解决了,就只剩下另一件事了!” “另一件事?”赫连沣挑起眉毛,沉吟片刻后问道:“皇上是说如何让北戎和燕云两国相信,咱们大凛是真心相助帛渊夺位,而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意图吞并尧国?” 赫连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不由叹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尚且困难,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呢?朕不求两国能继续相助,朕只望它们不插手便可!” “皇上这么想也未免太悲观了!勒桑王子深明大义,又甚至皇上的心性,稍加解释,定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至于燕云国……皇上只需派一人前往便可。”赫连沣目露狡黠的光芒,似乎一切早在他的掌控之中。 “谁?”赫连煜不由得问道。 第625章 上一辈的情债 燕云国是极北的冰雪之国,终年积雪环绕,气候冷寒。女帝燕云琅曾经下令,其在位期间,绝不同他国有政治经济往来,国民亦如是,违令者杀无赦,所以无论是大凛朝,还是其余两国,都和燕云国没有半分交集。 如今,赫连沣居然说,有人可以出使燕云国,并且能够说服燕云女帝,这让赫连煜怎么能不吃惊讶异呢? “谁?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呢?”他不禁好奇的问。 赫连沣薄唇轻启,淡淡的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臣的妻子、大凛朝的岐王妃——凤七寻。” “不可!万万不可!”赫连煜几乎一口回绝了他的提议,面有薄怒的道:“朕知道七寻胆识过人、能言善辩,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燕云国政苛律严,她纵然再有能耐,只怕连女帝的面都见不到就命丧异国了,王叔身为她的丈夫,怎么能让她冒如此凶险呢?不行,朕不会同意的,朕绝对不会同意的!” “皇上还是那么在乎她,以至于连臣的解释都不愿听,就一口否决了臣的提议。”赫连沣垂眸淡笑,装作没有看到赫连煜眼中的异样,兀自说明道:“七寻是臣的妻子,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亦不会让她有半分危险,所以皇上大可放心,七寻此次出使燕云,定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哦?理由呢?理由是什么?”赫连煜紧盯着赫连沣,似乎只要后者有一丝不确定,他便会当场发飙一样。 “理由便是——燕云女帝唯一的继承人,只听得进去七寻的话。” 赫连煜闻言轻笑,笑声中不免轻蔑,“王叔是在唬弄朕么?朕素闻那墨云公子行事诡秘,性情难测,他连燕云女帝的话都未必肯听,又怎么可能肯听七寻的话呢?” “皇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墨云公子固然是燕云国的下一任帝君,但他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雍王府庶出的长子凤柒云。” “你说什么?”赫连煜陡然一惊。 “皇上没想到吧,臣也没想到曾几何时,雍王府名不见经传的大公子,在离家出走之后,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燕云国女帝唯一的继承人。皇上现在应该确定了吧——七寻是出使燕云国的不二人选!” 赫连煜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王叔即刻修书离都,一来说明崤关的战事和朕欲进攻尧国的打算,二来请求七寻出使燕云,务必劝说女帝不予插手两国战事。” “皇上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 赫连沣拿眼睇了一下桌案上的纸笺,上面娟秀的小楷写着“……喜得龙子,还望皇上赐名”,不用想也是出自荼雅之手。 “对,朕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赫连煜一拍额头,喜色溢于言表,“名字是一定要取的,不过得容朕细想,王叔就先退下吧,待朕想好了皇子的名字,自会命人拟好书信,一并传回离都。” “是,臣告退!” 听到崤关传来回信的消息,凤七寻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椒兰殿,一进门便瞧见了荼雅喜忧参半的脸,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出…出什么事了吗?”她犹豫着问道。 荼雅摇摇头,把摊开在桌面上的书信递给凤七寻,“对尧军的战役大获全胜,崤关总算是保住了。另外,皇上还特意给小皇子取了名字——宸,赫连宸,说是隐有帝王之意!” “这不都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把我吓了一跳!”凤七寻语气略带嗔怪的说。 “你往下看便知道了……” 凤七寻依荼雅所言,继续一字一句的向下看去,先是看到了赫连煜决心进攻尧国,暂不班师回朝,思考后说道:“皇上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会这么决定,想来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考量和打算的。” 荼雅点点头,“我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况且有王爷和王兄在,我倒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我担心的是你!” “我?”凤七寻指了指自己,接着往下读去,才看到了赫连煜请求她出使燕云国的事情,顿时拧起了眉头,等着读完整张书信,才明白其中原委。 她把信纸叠好,重新塞进信封里,幽幽笑道:“虽然我不曾见过眉姨娘,但是从王府老人的口中和一些画像中隐约可以判断出,她并非普通的女子,却不曾想她竟然是燕云国的公主,当今燕云女帝最宠爱的妹妹。燕云眉,原来她的全名竟是燕云眉。” 凤七寻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感慨道:“怪不得自燕云女帝继位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严令锁国闭关,不允许任何人和国家同燕云国有往来,她是不想再有人像自己的妹妹一样,被一个异国的男子偷走了心,然后不管不顾的和他远走高飞……” 她顿了顿,只觉一股莫名的伤感攫住了自己的心,让人忍不住眼眶微红,“或许,她只是恨,恨自己没能阻止眉姨娘的一意孤行;恨父亲明明已有了妻室,却还招惹眉姨娘;恨父亲既然拥有了眉姨娘的人和心,却又不全心全意对她,最后致使她难产而死,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七寻!”荼雅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眸光担忧的劝道:“这不是你的错,况且身为局外之人,我们谁都不清楚当年的雍王爷和眉姨娘有着怎样的深情,你不应该妄下定论,更不能因此埋怨或者憎恨自己的父亲,明白吗?”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千里奔赴只为心中的所爱,哪怕舍弃了家国,哪怕他最终还是有负于她,她爱他这件事,从未有过后悔——燕云眉想必亦是如此。 凤七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我或许真的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对不起我娘,对不起眉姨娘,对不起任何一个心甘情愿委身于他的女子。我……只是有点心疼大哥,他本该出身皇族,却从小被人当做庶出的孩子,受尽欺凌……”她转而握紧荼雅的手,目光坚决的说:“荼雅,我要出使燕云国,我想再见一见大哥!安儿…安儿就托付给你照顾了!” “嗯,你放心吧!安儿在我宫里会好好的。” 第626章 出使燕云 安排好岐王府的事务,翌日一早,凤七寻便坐上备好的马车,一路从离都途经大凛朝的北部边陲,向位于极北之地的燕云国出发。 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从绿树如茵,渐渐变成了落叶斑驳,到进入燕云国南部边境临川的时候,道路两旁已经变成了四季常青的松柏,极目处一片银白。凤七寻身上的衣服也从最初的锦裙,逐渐换成了厚厚的狐裘,却犹自冷的直打颤。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原本严禁外族人进入的临川却对凤七寻大开了城门。不仅如此,她前往燕云国的都城饶京的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和审问,每一处岗哨皆是直接放行,并且派遣军士护送,直至她们抵达下一座城池。 “夫人,奴婢这心里怎么直打鼓啊?”赶车的臻儿不安的问道。出门在外,身份不便暴露,所以凤七寻特意交代臻儿,无论有无外人在场,一律唤她夫人。 凤七寻放下撩开的车窗帘,集镇上燕云国族人异样且敌视的目光,在她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她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还有那一股子仿佛处处被人监视的感觉,以及由此而生的厌恶,安抚道:“看目前这情形,大哥应是得到了我们过来的消息,他若是想对我们不利,大可以一开始就将我们拒之境外,而不是一路放行,而且还派兵保护,所以你大可放心,专心赶车便可!” “奴婢明白了。” 快要抵达饶京的时候,凤七寻远远便瞧见有一队车马等候在城门前。纯白色的车驾似是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四角是翩然欲飞的雀鸟,雀鸟口中衔珠,珍珠下坠着流苏。马车的帷幔亦是金丝银线所绣,花纹繁复且极美,在黄昏的日光下流转着五彩的霞光。 车驾左右分别站了十几个侍女和侍卫,皆是身穿白袍,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而且越是靠近马车,男女的衣着便越是复杂,长相越是惊艳俊美。 凤七寻不由得感叹,都说燕云国人不论男女,皆是长相绮丽,果然不假! 马车停到近期,她在臻儿的搀扶下了出来,而对面的车帘亦缓缓掀开,缓步走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男子亦是纯白色的锦袍,肩部和腰上绣有鸱吻的图腾,墨色的青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凌乱了他瑞秀的五官,愈发显得清贵出尘,仿佛要与这雪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她蓦地就想到了那一句古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凤七寻踟蹰着上前,思来想去,终是声音极低的唤了一声,“兄长……”。 男子唇角漾开极浅的笑意,抬手轻抚上女子的肩膀,眸子如碎玉般晶亮而温润,“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凤七寻抬眸,不无伤感的道:“只可惜再见面已物是人非,七寻已是岐王之妃,而且还育有一子,而兄长……也已是权倾朝野的墨云公子。” “纵然物是人非,我依旧是当年允诺护你一世的大哥。”他表情极淡,说罢便不给凤七寻半分说话的机会,转身向城内走去,“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正好领略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 不同于大凛离都的繁华阜盛,北戎邺城的沙飞石走,燕云国的饶京到处都是剔透的纯白,房屋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街道上更是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似是常年不化,踩上去还会“咯吱”的响。人们的衣着也多为白色,抑或颜色相近的米色,摊贩兜售的大多是野兽的皮毛,还有一些燕云的特产。 出乎凤七寻意料,凤柒云并没有直接把她带进皇宫,而是安排在了一处别苑内。别苑地处饶京城中心,临近一条相对热闹的街道,白天里可以走街串市,晚上可以裹了厚厚的皮裘,坐在屋顶的高台仰望星空。 虽说燕云国气候严寒,但是别苑里炭火不断,倒也不觉太冷。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凤柒云自从那一日送她过来之后,便再未出现。 “夫人,这大少爷怎么还不出现啊?咱们可以等,这前线的战事可等不得呀!”崤关的十几万大军,可都在等着凤七寻的消息,来决定时攻还是撤呢! 凤七寻又何尝不急,只是凤柒云不来,她干着急也没有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侍女的问候:“参见墨云公子。” 她和臻儿互看了一眼,后者识趣的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凤七寻一人。 房门被推开又被拉上,凤柒云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脸庞唯有在见到她时,才浮现出极浅的笑意。 “这几日可还住的习惯?”他温言问道。 “很好,有劳兄长惦念。”凤七寻缓步上前,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兄长,七寻有一事……” 凤柒云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兀自轻掀前裾,在矮桌前坐了下来,自顾自的说:“许久未见,我本是有许多话想同你讲的,更想知道我离开之后,你过得好不好,不过听你说你已是岐王之妃,我想我该是放心了——岐王,的确是一个足以托付一生的男子。” 他一手抚袖,一手拎起茶壶替凤七寻斟了一杯热茶,隔着腾腾的热气,男子幽幽问道:“一别数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怎么会没有呢?”凤七寻在凤柒云的对面坐了下来,望着一身淡然的他,“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成了燕云国的墨云公子?我也想知道这么些年,你过得……究竟好不好?” “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女帝派了人来,他们说我的母亲是燕云国的公主,而我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更是燕云国未来的继承人——女帝终身未嫁,直系的子嗣只有我一个。我别无选择,只能来到燕云国,接受最严苛的皇储教育。” 他顿了一下,端起面前的紫砂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你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也说不上来。你知道,我是极怕冷的,最初过来的时候,只觉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无论宫里烧了多少炭火,我还是觉得冷的入骨,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第627章 劝说成功 一句习惯了,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和艰辛。 凤七寻犹记得,往年每每临近冬日,凤柒云的园子里的炭火总是要比旁人烧得早,烧得多。尽管如此,每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会裹着厚重的青裘,被冻得手脚冰凉,脸色青紫。刀子嘴的莲姨娘总在暗地里冷嘲热讽,说他没有嫡少爷的命,却偏偏生了嫡少爷的病,一个冬天烧得炭火比老爷屋子里的都多。 可是如今在极北之地的燕云,那个怕冷怕得要死的男子居然只着了一件锦袍,伫立在雪地冰天之中,面如冠玉,笑容温雅,一如当年雨中等候在菱湘小筑外的他。只是凤七寻清楚的知道,他是他,却又不再只是他了…… “……对不起。”那一句道歉不经意的脱口而出,让两人皆是一怔。 如果不是凤桓始乱终弃,燕云眉不会舍弃家国,独自一人来到大凛;如果不是凤桓的负心滥情,燕云眉不会在难产之时生无可恋,最终撒手人寰;如果不是凤桓……她也许早寻得了如意郎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凤柒云亦不会出生在一个充满争斗的家宅,不会遭受旁人的鄙夷和欺凌……可是一切没有如果,他所经受的苦痛不会因为那些假设而磨灭。 凤柒云对此只是付诸一笑,“对我而言,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只不过女帝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怕是不肯轻易原谅凤家……” “那……”凤七寻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居然还妄想劝说女帝不插手大凛和尧国的战事,以女帝对凤家的仇恨,只怕是原本不想插手,如今也会插手了。 瞧见她紧皱的眉头,凤柒云问道:“可是有何为难之事?” 凤七寻看了看他,几番思量之下,只好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凤柒云,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凤柒云拨弄了一下盆中的炭火,语气极是平静的说:“女帝近来已经不问政事,朝廷大小事务皆由我负责,大凛和尧国的战争,我燕云自会置身事外。” 来之前,凤七寻只听说墨云公子手握重权,是燕云朝堂说一不二的人物,却不知他竟已经把持了朝政,俨然国之新主了。 “公子,是时候回去了。”侍女娇柔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凤柒云持杯的动作一顿,放下杯子,缓缓站起身来,“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你…快乐吗?”凤七寻突然开口,语气急切的问:“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兄长想要的吗?”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样的凤柒云不快乐,他的理想是寄情山水,自由洒脱,而不是像现如今这般被深锁牢笼,不得自由。 果然,听了她的问话,凤柒云的身体一僵。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语气还是寻常的淡漠,“无所谓快乐不快乐,习惯了便可。这是我的责任,理应由我来承担。” 人这一生,总要主动或者被动去接受一些东西,她是这样,他亦如是。 此后的几日,凤柒云再未出现过,哪怕凤七寻决定离开,想要当面向他辞别,都被他的侍女以政事繁忙为由拒绝了她的觐见。站在饶京的城门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这冰雕玉砌的国度,转身坐上了回去离都的马车。 马车在雪花飞旋的官道上越走越远,巍峨磅礴的城门楼前,那一袭纯白锦裘的男子似要与天地和宫阙融为一体。他的眸光清明而淡漠,万般流连皆掩在眸底,多得是说不出的怆然和看不懂的悲喜。 “公子既然如此不舍,何不干脆将她留在燕云呢?”身旁容颜姣丽的侍女歪头问道。 凤柒云闻言淡笑,纤长的指尖隔着遥远的距离,轻触着已经化作一点的马车,目光幽幽如同无尽之海,“最是留不住的便是一心想要离开的人,我的不舍总好过她的难过……”说罢,他便转身缓步走下了城楼,背影落寞,脚步疏然。 不管是等在离都的凤七寻和荼雅,还是征战在尧国的赫连沣和赫连煜,应该都不曾想到这一场助帛渊夺位的战争,竟然持续了整整三年。 彼时咿呀学语的安儿已经长成了知书识礼的孩童,小小的年纪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几分赫连沣的影子。安儿早已熟读四书五经,开口即能成章,五步便可成诗,教他的夫子连连称赞,说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当初犹在襁褓之中的宸儿也长大了不少,和昔年的安儿一样,都是一副小人精的模样,整日里不是缠着荼雅问父皇怎么还不回来,就是跟在安儿身后,一口一个安哥哥,叫的响亮而亲切。 椒兰殿的内殿里,荼雅最后一下收针,便又完成了一件男童的外褂,翠绿的颜色,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锦鲤,飘摇的水草仿佛真的一般。 “瞧瞧,这才来了大凛几年,刺绣的手法已然这么娴熟了。”凤七寻拿过她手里的外褂,爱不释手的连连赞叹,“啧啧,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若是当真羡慕,你也动手给安儿做一件,省的他每次瞧见宸儿,都一副艳羡的模样。” 凤七寻连连摆手,“你让我下棋抚琴倒还可以,刺绣这般的精细活,我可做不来,还是交给府上的绣娘吧!” 荼雅叠好小外褂,嗔了她一眼道:“绣娘哪能和亲娘相比呢?” “的确不能相提并论!”凤七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脸郑重的说:“绣娘的手艺可比亲娘的强多了,哈哈哈哈!” “你呀!也是安儿懂事,不然守着你这么个不羁的娘亲,还不把孩子教坏了!” 这时,赫连岑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凝重之色。 凤七寻没注意到他的脸色,秀眉微挑,语气调侃道:“岑王爷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进来这椒兰殿连通报都给免了!” 荼雅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脸色一红。 赫连岑无奈的睇了凤七寻一眼,言简意赅的说:“尧国的新君登基典礼已经结束,皇上他们不日便会班师回朝。” “他们要回来了?”凤七寻一脸惊喜的问。 赫连岑点点头,继而看向面有忧色的荼雅,上前握着她的手道:“放心吧!等到皇兄一回来,我定向他如实禀报,请求他成全我们!” 荼雅面色稍缓,“嗯!” 第628章 惊变 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大凛朝的近十万大军终于在中秋佳节前夕抵达离都。得知他们不仅大败了尧军的进攻,而且还辅佐尧国新君继位,并与尧国达成了永世和睦的协定,维护了大凛朝的长治久安,离都的老百姓无不欢欣雀跃,纷纷站在城门口通往皇宫的主干道两旁列队欢迎凯旋之师的归来。 凤七寻和荼雅、赫连茜还有朝廷的文武百官,也是一早就等候在了宫门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张望着长街的尽头。 军队的号角声响起,赫连沣和凤柒陌率先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中。他们身着银色的盔甲,并肩骑在大马上,冷凝的姿态代表了将士的威严。两人身后是百余人的轻骑军,个个身穿铠甲,英姿飒爽。 再往后便是一辆宽大的马车,紧挨的车帘遮住了马车里的景象,却并不妨碍百姓对其身份的确定。最后是一手拿盾牌,一手持长矛的步军,他们不像轻骑军那么表情严肃,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但是依旧气势高昂,尤其见到夹道欢迎的百姓,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凤七寻远远望着马上的男子,他似乎比离开之前要瘦了些,本就冷峻刚毅的脸庞愈发的棱角分明了起来,目光也愈发深邃了,尤其在回望着她的时候,双眼里盛满了数不尽的缱绻深情。 身旁的安儿扯了扯她的衣袖,“娘亲,是父王。” 凤七寻点头,“对,是父王!你父王他……终于回来了!” 赫连沣亦远远便瞧见在宫门前张望的众人,更是一眼就看到了令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儿。他的眼眶一湿,瞬间便模糊了周遭的事务,仿佛苍茫的天地之间,他的眼中惟剩下了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要不是碍于身后的军队和两旁的百姓,他真恨不得驭马上前,立刻把两人抱在怀里。 终于来到近前,他和凤柒陌双双翻身下马。 凤七寻疾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男子不由分说的拽进了怀里,熟悉的温暖和气息瞬间充斥在了周身。 “七寻,我好想你!”他近乎哽咽着道。 谁曾想到,这场仗一打就是三年?谁又能想到,他在每一个难眠的日日夜夜,心里最挂牵和思念的便是身在远方的妻儿?如今,他终于回来了!终于真真切切的把他思之入骨的女子抱在了怀里。 察觉到旁人含笑的目光,凤七寻轻推了推他,低声提醒道:“别人都看着呢……” “看着又何妨?本王抱自己的王妃,天经地义,难道还怕人看不成?”赫连沣松开她,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和霸道。他伸手捏了捏凤七寻瘦削的脸颊,又收了收揽着她纤腰的手臂,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道:“都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了,怎的还瘦成了这般可怜的模样?你是存心想让我心疼么?” 凤七寻脸色微红的垂下头,咬着下唇道:“……我还是觉得瘦了看着伶俐些。” 赫连沣摇摇头,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说:“丰腴些好,丰腴些才是大富大贵之相,才像个王妃的样子!” 瞧着他们开始争论了起来,一旁被忽视了好久的安儿不满的撅起嘴,愤愤的道:“父王只记得娘亲,把孩儿都给忘了!” 赫连沣这才想起还有一个鬼灵精呢!于是弯腰一把将安儿抱了起来,笑着说:“父王怎么可能会把安儿给忘了呢?你可是父王的宝贝儿子呀!来,快让父王瞧瞧,这几年不见,安儿当真长大了不少,父王都快抱不动了!” 对于他夸张的说法,安儿报以一个白眼,继而用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像个小大人似的,郑重其事的说:“父王,许久不见,安儿对父王甚是想念!” “哈哈哈哈哈,安儿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倒文绉绉的,不错!不错!” 阔别三年之久的又何止是凤七寻和赫连沣,一旁的赫连茜早在看到凤柒陌的那一刻,就泪湿了眼眶。待后者走到面前之后,更是含泪捶打着他,抽泣道:“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怎么能?” 她紧抓着凤柒陌的前襟,靠在他胸前放声痛哭了起来,“三年!我等了三年呐!你知不知道每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凤柒陌拥紧她,迭声道着谦,“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看着他们或欢笑团聚,或含泪抱怨,荼雅转头望向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车,心底突然升起了阵阵强烈的不安。 “母后,父皇呢?宸儿要父皇!”伏在她肩膀上的赫连宸脆生生的道。 身旁的赫连岑和一众大臣也不禁心生疑惑,荼雅在他们的眼神催促下上前,犹豫且十分小心的问道:“皇……皇上呢?” 赫连沣环着凤七寻腰肢的手臂一紧,抬眼望向一脸期待的荼雅,继而又看向面露的疑惑的朝臣,表情淡然的道:“皇上一路上舟车劳顿,身体抱恙,不能亲见诸位大臣了,还是等皇上的身体好些了,自会宣召诸位进宫觐见!” “什么?皇上……生病了?严重吗?”荼雅急切的问道。 赫连沣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吩咐一旁躬身而立的闵良,“护送皇上回圣安殿休息。” “是!” 赫连沣这才看向荼雅,“还请皇后娘娘移驾圣安殿,臣有事相告。” 此话一出,别说荼雅心中的不安更甚了,就连凤七寻都察觉到了不寻常,赫连茜更是拉着凤柒陌,不停的追问道:“皇兄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你就别问了,一会儿姐夫自会言明的!”凤柒陌眼神躲闪的说。 圣安殿内,赫连沣命无关人等退了下去,还命令闵良将殿门紧闭,另外派了兵士在门外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入。偌大的圣安殿内,只剩下了荼雅、凤七寻、赫连岑、赫连茜和凤柒陌还有几位一同征战的将军们。 “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荼雅复又问了一遍,声音竟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赫连沣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其他包括凤柒陌在内的将军也纷纷跪在了地上。 “臣等保护不力,才让帛逞的余孽有机可趁,请皇后娘娘恕罪!” 荼雅心下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在回来的路上遇刺,早已于抵达离都之前……驾崩了!” 第629章 皇上驾崩 除了下跪在地的赫连沣等人外,初听闻赫连煜死亡消息的其他人都不禁僵在了当场。赫连岑眼眶一红,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在表明了他的悲愤;赫连茜更是身子一软,要不是一旁的凤柒陌急忙起身扶住了她,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 凤七寻亦是微张着嘴,一脸惊愕的表情。尽管根据刚才赫连沣等人的种种反应,她已然猜到了些许,但是当赫连煜的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僵直了身体,极致的悲伤犹如潮汐般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 这其中最难过的,应是非荼雅莫属了——她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大军凯旋而归了,没想到迎来的竟是赫连煜遇刺身亡的消息,还有一尊棺椁,一个灵柩…… 原以为她会失控,会恸哭,会咆哮,可是没想到她只是弯腰扶起了赫连沣,明艳的面庞上并没有众人预料中的悲痛欲绝,反倒还带着几分疏浅的笑意。 “王爷莫要和本宫开玩笑了,他可是皇上,皇上的生死岂能儿戏?”女子柔柔的道,眸子里亮晶晶的光彩是眼泪,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臣没有开玩笑,皇上的确已经仙逝。离去之前,皇上特意嘱咐臣,为了防止军心不稳和国民动摇,新君继位前——秘不发丧,所以臣和诸位心腹将军才……” “皇上没有死!”荼雅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伸手一指内殿,道:“他还躺在内殿的龙榻上休养呢!他明明只是抱恙在身,怎么就能说是死了呢?” 众人这才察觉的荼雅的情况不对,纷纷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赫连沣更是皱眉看着表情低沉的女子,“娘娘,皇上是真的已经……” “住口!”荼雅再次打断道:“本宫什么话也不想听了,你们都退下吧!” 赫连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凤七寻扯了扯衣袖,用眼神阻止他继续轻举妄动,于是他只好拱手道:“臣告退!” “末将告退!” 荼雅的表情这才松缓了些,淡声吩咐道:“纤儿,命人传封太医入宫替皇上看诊。” “这……”纤儿小心的看了一眼赫连岑。 “这什么这,怎么,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还不快去!”荼雅沉下了声音。 “是,奴婢遵命!”纤儿急忙行了个礼,脚步匆忙的跑出了圣安殿。 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走了出去。 圣安殿外,跟着赫连沣一起出来的将军陆续告退,凤柒陌也扶着悲痛不已的赫连茜回她的宫殿去了,殿前转眼间便只剩下赫连沣和凤七寻二人,安儿早在众人前来圣安殿前,便被教习武艺的师父带回了岐王府。 “你刚才为何要阻止我?”赫连沣这才不解的问。 凤七寻叹了口气,“你没瞧见荼雅的样子么?她分明没办法接受皇上的死,你又何必非要强迫她呢?” “可她是皇后!如今皇上一去,朝堂和后宫的大小事务都等着她定夺,她能接受也得接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凤七寻知道赫连沣的考量,战事初平,大凛朝不能没有主事的人。她上前挽过男子的手臂,轻靠着他的肩膀道:“……给她一些时间,她终会接受的。” “可……” 凤七寻用食指按上他的唇,“别可是了,有你这个雷厉风行的大凛战神在,我就不信还能有人动摇了国之根基!” 赫连沣无奈的睇了她,“罢了,你这般护着她,我也唯有倾尽全力护着你了!” 圣安殿内,荼雅仿佛没有看到赫连岑眼里的担忧,转过身径直走进了内殿,坐在龙榻边上,笑容柔婉的道:“皇上,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场仗可真是打了好长的时间呢!臣妾日日盼,夜夜盼,终于把你盼了回来,可是你也太不争气了,怎么就生病了呢?” 这时,一个圆滚滚的稚童从外殿跑了进来,奶声奶气的唤着:“母后,母后……” 荼雅弯腰抱起他,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然后对着龙榻道:“皇上还没见过宸儿吧!也是,当初皇上出征的时候,宸儿还在臣妾的肚子里呢,如今都已经两三岁了!皇上你知道吗?宸儿他可乖了,就是每天都会问臣妾,父皇怎么还不回来。别看他年纪小,对父皇可真是想念的紧呢!” “母后,你在和谁说话呢?”宸儿歪着小脑袋问道。 荼雅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母后在和你父皇说话呀!你没看到,父皇在龙榻上躺着吗?快,宸儿,快叫父皇!” 宸儿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荼雅,又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床榻,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外殿的赫连岑闻声冲了进来,只见荼雅皱眉看着大哭的宸儿,斥道:“哭什么?不许哭!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父皇吗?” 赫连岑见状,疾步上前抱过宸儿,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沉声质问:“荼雅,你疯了吗?这是做什么?” “我不过是说宸儿两句罢了,平日里瞧着挺懂事的,怎么一见到他父皇,反倒吵闹起来了?” 赫连岑皱眉睇了床榻一眼,上面被褥平整,哪里可能有赫连煜的存在?他暗叹了一声,唤来奶娘把宸儿抱了下去。 “你干什么?皇上还没有看够宸儿呢!” 荼雅站起身,想要去追奶娘,却被赫连岑一把拦住了,“荼雅,你清醒一下吧!皇兄他已经不在了!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 荼雅挥开赫连岑挡在她面前的手,眼神不善的道:“怎么旁人不清楚,四弟你也跟着糊涂了吗?你皇兄他分明还活生生的躺在榻上,怎么能说是不在了呢?” “四弟?你称呼我四弟?”自从他们决定在一起之后,荼雅已经好久不这么称呼他了。 荼雅避开他质问的目光,转过身背对着他道:“你皇兄今日身体不适,你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你……” 瞧着荼雅还在自欺欺人,赫连岑上前拉过她的手,把她凑近空空如也的床榻,大声道:“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这里没有皇兄!这里压根儿就没有躺着人!皇兄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他死了!” “……他死了?”荼雅痴痴的望着床榻,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第630章 伤心欲绝 看到荼雅终于肯接受这个事实,赫连岑才放开她的手,无力的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目光心疼又受伤的望着落泪的女子。 “他死了……”荼雅无力的瘫坐在床榻旁,握成拳头的手一下下的砸着榻边,被砸的骨节通红,鲜血丝丝缕缕渗了出来,而她犹自双眼含泪重复着:“他死了…他死了……”她缓缓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他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他让我和宸儿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 赫连岑跪到她面前,紧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近乎自残的行为,“荼雅,你别这样,荼雅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我会照顾你,也会照顾宸儿!我会用尽一切力量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伤害!所以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荼雅抬头,望向男子的眸光中却没有了往日的软弱和深情,而更多的是绝望和自责。她一把推开赫连岑,不停地大叫着:“别碰我!别碰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有愧于我,觉得无法面对我,他不会决定御驾亲征,更不会一战便是三年,也就不会遇刺,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你没有错,荼雅!皇兄不爱你不是你的错!他觉得有愧于你更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这么责怪自己!荼雅!” 荼雅摇着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执意来到大凛,他就不会被迫娶了我……他也许会娶到七寻,或者其他的女子,他会平平安安的活着,而不是……这都是因为我!我才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赫连岑攥紧拳头,“是我对皇兄说我爱上了你,皇兄为了成全我们,才会御驾亲征的!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自己了!” 荼雅抬眸望着表情急切的赫连岑,男子眸中的担忧和深情犹如一只千斤的重担,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的愧疚更深更重,更加的无法消弭。 “我不应该自私的幸福……”她呢喃着,推开了靠近的赫连岑,决绝的道:“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不要再见到你,你走啊!” “荼雅……” “你走!”她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恨,你!走!” 赫连岑站起身,满眼受伤的睇着眉目绝然的女子,“好,我走!如果看不到我,能让你对皇兄的愧疚和自责减少一些,那么我成全你!”说罢,他便转身大步走出了内殿,徒留下荼雅一人泪水滂沱。 “走!都走!”她嘶声喊道。 自古以来,中秋佳节便是月圆人团圆的日子,如今这个举国欢庆的节日对荼雅而言,却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和讽刺。普通的老百姓可以围坐桌前,赏月叙旧,而她却只能靠坐在赫连煜昔日的锦榻边,抱着他曾穿过的龙袍,怀念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中秋节过后的一连几天,荼雅都独自一人待在圣安殿里,不吃不喝,更严令任何人进去打扰。别说是朝臣百官了,就连离都城中的百姓都听到了不寻常的风声,街头巷尾的到处议论纷纷了起来。要不是还有赫连沣坐镇,大凛朝只怕是要出乱子了! 凤七寻曾劝说赫连沣,要他给荼雅多一些时间,可是眼瞅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荼雅的状态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渐萎靡了起来。她最终忍无可忍,不顾赫连沣等人的阻拦,径自入了宫,不由分说的朝圣安殿而去。 路上的时候,凤七寻遇到了抱着宸儿的奶娘,索性从奶娘怀里接过宸儿,抱着他一起去了圣安殿。 荼雅似乎还保持着最初的动作,怀抱龙袍,目光呆滞而无望,泪水不时地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滴在衣服的前襟上。 凤七寻上前把宸儿放在她旁边,摇着她的身子道:“荼雅,你振作一下好不好?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安慰你什么,我也知道言语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可我还是要说。皇上虽然去了,但是你还活着,宸儿还活着。宸儿还那么年幼,他需要母后的疼爱和照顾,他已经没有父皇了,难道你想让他连母后都没有吗?” 荼雅的眼珠动了动,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宸儿一眼,便再无动作。年幼的孩童上前拉扯着她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奶声奶气的唤着:“母后…母后……” “荼雅!皇上在天有灵,绝对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宸儿需要你,整个大凛朝都需要你!你振作起来啊!” 瞧见荼雅始终不为所动,凤七寻霍的站起身,掐腰睨着她,一脸气愤的呵斥道:“够了!扎马尔汗·荼雅,你就算消沉也要有个限度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想要给谁看?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你生不如死,可是我们就不伤心难过吗?他是赫连岑和赫连茜的亲哥哥,于我更是犹如兄长般的人,你以为他死了,我们的伤心和难过会比你少吗?不会!我们之所以不像你这样消沉,是因为我们明白——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荼雅缓慢的抬起眼,充溢着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只是想不明白,这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明明他临行前的豪情壮志还言犹在耳,明明他或冷酷或温柔的容颜还清晰的刻印在脑海,明明那些细数着日子的等待还充满了期待,怎么一转眼间却恍若隔世了呢? 凤七寻矮身抱住了荼雅,声音哽咽的道:“荼雅,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你虽然是皇后,但也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你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哭出来才能解脱!” 荼雅终是抱着凤七寻,放声大哭了起来。泪水固然沾湿了凤七寻的衣襟,却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以荼雅这般固执的性子,会一直低迷下去呢! 痛哭过后,荼雅似乎放松了许多。 她抱起也跟着哭了一会儿的宸儿,语气肯定的道:“我不会再消沉下去了,我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他虽然不在了,可是他的江山和百姓还在,我身为他的妻子,理应替他守护他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天下!” 第631章 情深缘浅 荼雅不愧是北戎国的公主,大凛朝的皇后,倒真有几分说一不二的霸气和杀伐决断的铁腕手段。在向凤七寻表明决心后的第二天,她便一身缟素的出现在早朝之上,手上牵着同样身着丧服的赫连宸。 她首先宣布了赫连煜遇刺身亡的消息,接着便拿出了一纸诏书,让赫连煜的贴身仕官、仕官总管安公公当场宣读,诏书大意是:命皇长子赫连宸继成皇位,皇后荼雅从旁听政;岑王赫连岑任摄政王,辅佐新君;另外选了几名心腹大臣为辅政大臣,一同辅佐新皇。 事出突然,朝中大臣都有些猝不及防,更有几个心怀不轨之人蠢蠢欲动,暗自怀疑赫连煜的死因和荼雅的意图,不过赫连沣当朝参拜新君,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举动,显然表明了他的立场,亦让怀有不臣之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荼雅还当场决定,即日起将皇上驾崩之事昭告天下,并且开始准备丧葬事宜。由于后宫嫔妃皆无子嗣,所以她格外开恩,准许那些妃嫔们自由决定,或者剔除宫籍,返回原府;或者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或者为赫连煜陪葬守灵——最后这个选择自然也是遵从妃嫔们的个人意愿。 赫连煜的丧葬结束后,便是新皇的继位典礼,一切仍是由荼雅一手操办——皇长子赫连宸继位新帝,改元端庆,称端宸皇,尊封其母为孝廉皇太后。自此,朝堂和后宫之事尘埃落定,大凛稍显动摇的国政和民心也重新稳固。 只是这些事情结束后,竟是已近年关了! 国丧期间禁止笙歌舞乐,禁止张灯结彩,所以本该热热闹闹的新年就显得说不出的沉闷。长街上虽然也有嬉笑打闹的孩童,但是少了烟花爆竹的新年,总觉得冷清了些。尤其是除夕夜前夕天降大雪,漫天的风雪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离都乃至周边城镇,纯白的雪覆盖了浩瀚的大地,仿佛是上苍补给赫连煜的葬礼。 凤七寻的心情也因着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而不禁低沉了下来。她给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派发了银子,让他们回家阖家团圆去了,于是偌大的岐王府里除了一些必要的守卫,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还有展烨和臻儿了。吃过年夜饭,安儿非要去看花灯和杂耍,凤七寻拗不过他,便让臻儿带着他上街去了,展烨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别忘了多穿件衣服,小心着凉!”凤七寻对着走到府门口的三人喊道。 赫连沣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语气温和且宠溺:“又都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得着你这般操心?” 凤七寻轻叹道:“虽说都不是孩子,却着实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向后靠在赫连沣的怀中,抬头望着纷纷扬扬落了一天的雪花。都说这是上苍补偿给赫连煜的葬礼,其实她倒觉得这场雪不下也罢,下了倒徒增人的伤感。 “在想什么?”男子的声音悠悠的在耳畔响起。 凤七寻垂下眸,“其实不单单是荼雅,我也想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就会遇刺身亡了呢?他是皇上,身边除了你和那些将军之外,还有金甲和银甲卫队的重重保护,就算帛逞的余孽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抵得过传承了几辈的卫队精锐吧?再说了,就算他万一被伤到了,兵器刺中了要害或者上面淬了毒,军中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大夫,就真的对他的伤束手无策了吗?就算他们没办法医治他,离都不还有封青越的吗?他可是能够起死回生的逍遥鬼医,一定能救回皇上的命的,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急招封青越的命令传来……” 有太多太多的疑点盘踞在她的心头,可是她却对荼雅只字未提。死者已矣,说再多也不能挽回什么,所以对赫连煜以及他的死缄口不言,似乎已经成了众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然而面对赫连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凤七寻转过身,扬头凝视着抿起了薄唇的赫连沣,“……你好像从未具体向我们讲述过,他遇刺的详细过程,为什么?是担心勾起荼雅的伤心还是?” 赫连沣别开眼,“人都去了,知道了详细过程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死都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是可惜了荼雅和赫连岑这一对有情人,原以为等皇上回来就可以终成眷属,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呵,真是阴差阳错,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摄政王,此生只怕是有缘无分了!” 凤七寻犹记得那日她从荼雅的宫里出来,匆匆一瞥间瞧见赫连岑站在殿外,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慈安宫,头上身上皆是一层厚厚的落雪。 “想见她便去见罢,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她走近了问道。 赫连岑只扯出了一丝勉强的笑,眸中隐约泛着自嘲,“我的确想见她,可是只有她也想见我的时候,我才会去见她,否则……”他继续望着慈安宫,“否则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她想见我。” 凤七寻丝毫不怀疑,只要荼雅一句“带我走”,赫连岑定会抛下一切,抛下摄政王的权力和富贵,抛下可以说是唾手可得的江山,然后毫不犹豫的带她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可是荼雅不会说,她有未长大成人的宸儿,有守护江山的责任,她有太多太多的牵绊。 “如果,如果她一辈子都不愿见你的话,你要这么守望着她一辈子吗?” 赫连岑眼神微动,继而无比坚决的道:“她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女子,如果终不能和她相守,那么我宁愿……终身再不娶妻!” “赫连家多的是痴情的男儿,只可惜……情深不寿。”凤七寻幽幽叹道。 赫连沣用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了她冰凉的手,不满的反驳道:“谁说的?我们这不就是在长相厮守吗?这感情啊,是两个人的事,你也插不上手,就别瞎操心了!” “嗯。”凤七寻点了点头。 赫连沣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不由得在心底感慨:煜儿啊煜儿,你倒是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却在一对有情人之间横亘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啊! 第632章 表达母爱的方式 风平浪静的日子难免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凤七寻似又回到了当初在蝴蝶谷的生活,每天不是抚琴下棋,便是除草浇花,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做一会儿女红刺绣,只是她刺绣的技艺着实拙劣,明明绣的是一对戏水的鸳鸯,偏偏被赫连沣说成是落水的鸭子。 实在闲着无聊的时候,她还会想起教导一下年幼的儿子,只是安儿向来聪明懂事,夫子留给的功课和教头师父教习的武艺,他都一一牢记于心,并且还额外阅读了好多经史子集,甚至王府藏书阁里的兵法谋略,他也略有涉猎。 “安儿这么懂事,倒让我这个做娘亲的没什么成就感了!”凤七寻一边剥着荔枝,一边百无聊赖的抱怨道。 臻儿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王妃何出此言呢?小王爷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您这个做娘亲的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说的也是,横竖安儿是我的儿子,旁人夸他也就是在夸我!”凤七寻一脸得意的说完,继而随处张望了一下问道:“王爷呢?怎么一大早就没瞧见人影儿?莫不是趁着我不注意,跑去烟花柳巷拈花惹草去了?” 她的猜测让臻儿顿时起了一头黑线,哭笑不得的道:“王妃,爷对您的心思您还不知道吗?爷的整颗心都放在您身上了,别的女子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呢!” 一句话说的凤七寻心花怒放,眉眼弯弯。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眨巴着眼睛问道:“我真的这么有魅力吗?”她还以为自己过了双十芳华,已经人老珠黄不讨喜了呢! “是,您当然有魅力了,而且魅力无穷!”臻儿笑眯眯的称赞道。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凤七寻是一个无盐女,在赫连沣眼里,她依旧会是这世上最美艳无双的女子,更何况她不仅不是无盐女,而且还是一个相貌极美的女子。彼时的她便是离都的第一美人,轻眸浅笑间缱绻着数不尽的绝代芳华。如今嫁做人妇,虽然少了几分清冷和孤傲,却多了足以魅惑人心的妩媚和妖娆。 “王爷既然不是去拈花惹草了,那他上哪里去了?”凤七寻托着腮问道。 “听府里的下人说,似乎是进宫去了。新君年幼,朝廷上好多的事情都要仰仗王爷呢!尤其是和军队相关的朝政,更是少不了过问王爷。”臻儿言语之间,流露出不少的唏嘘之意。 不要说臻儿,连凤七寻都忍不住感慨做皇帝的不易了。宸儿那么年幼的一个孩子,一天到晚都被迫待在御书房,跟着荼雅和一众辅政大臣看一些他根本看不明白的奏折,听让他云里雾里的汇报,估计早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唉,宸儿这孩子可真是可怜,前几日安儿还问我来着,说怎么许久都不见宸儿弟弟。我告诉他说,宸儿被人关了起来,失了自由,以后怕是不容易见到了,所以他这几日一直在勤习武艺,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宸儿救出来。哈哈,孩子的心思可真是单纯!” “呃……”有当娘的这么唬弄自己孩子的吗? 这时,有下人跑过来禀报:“启禀娘娘,茜儿长公主驾到。” “茜儿来了?”凤七寻惊喜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荔枝壳,笑容满面的道:“正觉无聊呢,说话的人就来了!臻儿,你把这一盘剥好的荔枝给安儿送过去吧,他昨个儿向我念叨说想吃荔枝来着。” 臻儿端起那盘荔枝,瞧着里面一颗颗奶白色的果子莹润饱满,再看了看凤七寻指尖斑驳的划痕,不由得嗔怪道:“小王爷想吃荔枝,王妃尽管让奴婢们来剥就是,何必亲自动手呢?瞧瞧手上这伤,王爷看到又该心疼了!” 凤七寻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在意的道:“小伤口不碍事的,我套用荼雅的一句话,这你们剥的荔枝能和我这亲娘剥的荔枝一样吗?绣衣服做外褂的事情,我是做不到了,剥个荔枝还是可以的。行了,别废话了,赶快给他端过去,我要去找茜儿了!”说罢,她便蹦跳着向岐王府正堂走去。 凤七寻过来的时候,赫连茜并没有在正堂里,而是站在堂前的月桂树下,望着枝畔刚刚结出的花苞,怔怔的出神。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缓缓回过头,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唇边也漾开了一个浅笑。 “你可是许久都不曾来我府上了,让人怪想念的。”凤七寻快步上前,握着她的手,目光怀念的道:“记得以前你总是闲不住,三天两头的跑出宫,如今倒是安分了!” “以前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公主,行事难免任性了些,现在小公主长大了,变成了长公主,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般随意了……”赫连茜略有些伤感的道。 凤七寻外头看向低眉垂目的她,蹙眉问道:“怎么了?莫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烦心事倒也说不上,只是今早皇嫂来我宫里,说如果我不介意的话,她想等皇兄的丧期过后,便开始筹备我和柒陌的大婚之事。” “你和柒陌的婚事?这是好事啊!怎么?你不愿意?” 赫连茜急忙摇头否认,“没有,我如果不愿意,又怎么会一直等了他三年呢?只是我总觉得皇嫂似乎急躁了些……我知道近来宫里宫外流传了些不中听的话,我也知道其他比我年长或者年幼的公主都先后成了亲,可是皇兄才刚离开不足半年,我不想这么快就成亲,我不想让别人觉得…觉得……”说着,她便哽咽了起来。 凤七寻大致听懂了她的意思,握着她的手便又紧了紧,略带埋怨的安抚道:“你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荼雅这不是急躁,也不是顾忌那些流言蜚语,更没有想要赶你走的意思,她不过是比其他人更了解你的皇兄罢了。如果你皇兄还在,定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已经耽误了你三年,不能再耽误你更长的时间了。” “可是皇兄才……” “感情的深浅,不是你替他守丧多长时间来决定的。”凤七寻如是道。 赫连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凤七寻摸摸她的头,笑着道:“别想太多了,既然决定要大婚了,你就安心做好你的待嫁新娘就行了!” “那到时候,你会来宫里送我出嫁吗?”赫连茜望着她问道。 第633章 安儿很孝顺 瞧着赫连茜期待的目光,凤七寻犹豫了片刻,回答道:“照理说我是柒陌的姐姐,应该算是婆家的人,不过从你岐王叔这边来看,我也算是你的娘家人。嗯……既然这样,送你出嫁应该也无妨!” “嗯!”赫连茜重重点了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凤七寻也跟着笑了,暗道这样一来,柒陌大婚那天,她估计得忙的晕头转向了,既要充当娘家人,又要帮忙婆家的事情,毕竟凤柒陌只有她这一个姐姐了!长姐如母,她不管还能有谁管呢? 解决了赫连茜的心头忧,让她安安心心的回了宫,凤七寻这才回到房间,刚躺在榻上休息了没多长时间,便听到外室传来了敲门声。 她还以为是赫连沣回来了,正暗自腹诽某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抬眼间就看到一个缩小版的赫连沣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轻皱的眉头和微抿的薄唇简直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安儿?你不是在练武吗?” 凤七寻起身走到桌前,看着安儿把托盘中的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接着又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表情平静的说:“师父说,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让我以后自行练习。” “真的假的?看来你头脑真的聪明,居然这么快就把教头的本事学到手了!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凤七寻伸手去揉安儿的脑袋,却被他的小手擒住了手腕。 “别动。”安儿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接着便打开一个罐子,剜出一小块膏状物,轻轻的涂抹在凤七寻受伤的手指上,模样端的是细致认真。 凤七寻只觉清凉凉的感觉充斥着指尖,安儿则接着拿过一个瓷瓶,再把里面白色的粉末抖落在她的手指上,同时声音淡淡的说:“……安儿以后不吃荔枝了。” 凤七寻挑眉,“不喜欢吃荔枝了?没关系,咱们可以改吃核桃,补脑!虽然你已经很聪明了,但是头脑这种东西就像荷包里的银子,多多益善。赶明儿我给你砸核桃吃!” 听到“砸”这个字,安儿上药的手微微一抖,继续微皱着眉头道:“我也不吃核桃,以后但凡带壳的东西,杏仁,板栗,核桃这一类的坚果,还有荔枝,我都不要吃了!” “为什么呀?” 凤七寻一脸不解的看着态度坚决的安儿,视线不经意间看到自己被细致包扎过的手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用被纱布包成了粽子的手指戳了戳安儿的额头,“别总是皱着眉头,小小年纪的,看着跟个小老头似的。 “还不因为你不让人省心……“安儿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凤七寻凑近他,眯着眼问道。 安儿抬起头望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好似在说,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凤七寻撇了撇嘴,猝不及防的把安儿抱在了怀里,揉着他的脑袋说:“我以后都不亲自动手给你剥东西了,所以不许挑食——零食也一样。咱们明天还是吃核桃,我让臻儿砸给你吃,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不吃!”安儿闷闷的声音从凤七寻怀里传出。 凤七寻松开他,上下左右认真的打量了安儿一眼,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是谁说你乖巧懂事的?你这分明是性格冷漠嘛!真不知道到底是像谁!” “还能像谁,自然是像我了!”低沉的男声倏然传来,只见房门被人推开了,笑容满面的赫连沣大步走了进来,修长且伟岸的身形遮住了午后大半的阳光。 安儿起身行礼,恭敬的问候道:“父王回来了,孩儿见过父王。” “免礼吧!”赫连沣摆了摆手,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凤七寻包扎了纱布的手上,眉头倏然皱起,“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不过是剥荔枝的时候划了点痕,哪里算得上受伤。”凤七寻满不在乎的道。 安儿上前几步,一脸郑重的道歉:“父王,都是孩儿不懂事要吃荔枝,娘亲才会因为剥荔枝弄伤了手,这都是孩儿的错,还请父王原谅。” 凤七寻疾步上前,揽过低垂着眉眼的安儿,“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再说了,我的手真的没怎么着,是安儿太小题大做了!” “非也……”赫连沣缓步上前,“我觉得安儿做得很对,女子的手何其重要,岂能轻易损伤?都是玉手纤纤,有了伤痕可就不好看了!” “孩儿多谢父王夸奖。” 凤七寻瞅着一大一小、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索性不同他们争辩了,反正也争论不过他们,何必白费力气呢? 她重新回到桌旁坐了下来,“刚才茜儿来过了,她大婚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赫连沣拍了拍安儿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皇上写给你的信,说是只准你一个人看!” 安儿接过信,道了一声“孩儿告退”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赫连沣笑道:“年纪不大,秘密倒是不少。”关上房门,他走到凤七寻对面坐下,“上午同太后还有摄政王等人商议朝政的时候,多少听太后提起了些。这是好事啊,茜儿终究是你们凤家的媳妇,早点大婚也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茜儿希望我在她出嫁的时候陪着她,所以雍王府那边的事情就要靠给你负责了!”凤七寻一脸抱歉的偎向他的怀里。 “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全权负责的,公主大婚那么重要的事,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可不想我的爱妻受累!”赫连沣轻抚着女子的秀发,“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我小舅子的大婚办的风风光光、妥妥帖帖。”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你不也才成过一次亲吗?” “谁说……” 赫连沣条件反射性的反驳,说出口了才发现似有不对,果然瞧见凤七寻眸光探寻的望着他,语气暗含着威胁,“难道不是吗?” “是,必须是!不过我就算只吃过一次猪肉,但见过很多猪跑啊,所以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赫连沣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 凤七寻双手一捂,“你占我便宜!” 赫连沣先是错愕了一下,继而搓着手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要是不做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你对我的污蔑呢!”说罢,便一举把她扛在了肩上,大步向内室走去。 “赫连沣,你发情也要挑个时间好不好,现在是大白天!”凤七寻捶打着他的背。 赫连沣恍若未觉,满脑子都是待会儿女子娇吟求饶的模样,薄唇上扬,勾起了一个魅惑到极致的浅笑。 第634章 公主大婚(上) 都说赫连家的男子多为痴情种,其实赫连家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呢?三年,女子的青春那么短暂,能有几个三年呢?可是赫连茜却愿意在自己年华最美好的三年里,等待一个征战沙场,可能回也可能永远都回不来的归人。 所幸天不负她,凤柒陌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她身边,而他们的大婚也即日迎来。 皇宫里的气氛又热闹了起来,驱散了赫连煜的离世所带来的沉闷和消沉,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喜字,到处都是高挂的红灯笼和缠绕的红绫,宫娥和仕官个个笑逐颜开,或端着托盘或提着宫灯,游走在宫里的游廊小径间。 赫连茜的宫里更是热闹,殿外堆满了红漆木的箱子,每一个都得两三个人才能抬起,里面尽是令人艳羡的金银和珠宝,还有上等的绸缎绫罗、做工精致的首饰和人参、灵芝、天山雪莲等极品的药材,真可谓是琳琅满目。 殿内也摆放的满满的,其中亦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玉器,瓷器古玩还有名人字画,用宫娥们惯常用的话来说,就是弄坏了一个,把她们全都卖了也赔不起。 赫连茜端坐在梳妆镜前,身旁围了七八个宫娥,有替她梳理发髻的,有替她描画妆容的,还有端着几托盘首饰,供她挑选使用的。还有几个宫娥站在外围,就成亲之时的礼仪和注意事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凤七寻也真是佩服赫连茜的耐性,这样了居然还不气不恼,面上自始至终都挂着温和而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心,她就不得而知了。 好不容易等妆容和发髻都整理的差不多了,凤七寻趁机把那一群吵闹的宫娥都轰了出去,只剩下几个看起来乖巧安静的,好侍候赫连茜穿上嫁衣,戴上凤冠。 “听说这件嫁衣是宫里的绣娘绣了好几个月才绣好的,这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斟酌了再斟酌的,你瞧这凤凰就像活的一样,一不小心就扑棱着翅膀飞了!”凤七寻说着,还做出了展翅高飞的动作。 赫连茜被她逗笑了,掩唇笑道:“你那分明是雄鹰,哪里是凤凰了?” “总算是笑了,大喜的日子,一直苦着一张脸可不行!” 赫连茜抽了抽鼻子,环视四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有点不舍的而已。” “这有什么好不舍得的?你又不是嫁到异域番邦去了,雍王府距离皇宫撑死不过一个时辰的车程,想回来就回来了!” “说的是呢!” 凤七寻突然捂住了嘴,“忘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能说那个字,不吉利!”她急忙朝着地上啐了几口,“呸呸呸!” 宫娥伺候着赫连茜穿衣,凤七寻则挨个打量着摆在一旁的嫁妆,不住的咂巴嘴:“啧啧,真不愧是公主,这些嫁妆随便一件都够旁人眼红的了,你这里何止是一打呀!而且我还听说,除了摆在台面上的这些,你的嫁妆还另外有城南城北的两栋宅子以及周边的田地。这哪里是娶妻,分明是娶了一个小金库,不对,应该说是娶了一座金山!” “这些都是父皇当初早就为我准备好的,他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就算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我!” “先皇是真的很疼爱你!”凤七寻深有感慨的道。 “是啊!”赫连茜叹息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以前的时光,眸中满是怀念和眷恋,“在众多的公主当中,我既不是最漂亮乖巧的,也不是出身最好的,甚至不是老幺,可父皇就是疼爱我。他对我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太子哥哥。” 她垂下眸,抿了抿樱红色的唇,凝视着凤七寻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婢,连最下等的宫娥都算不上,而我也不过是父皇醉酒一夜,偶然临幸了她所生下的孩子,而且一生下我,我的生母就死了。在充满倾轧和阴谋的后宫里,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下去,可是父皇偏偏把我送去了母后身边,把我当做最尊崇的嫡公主抚养。” 无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凤七寻都以为赫连茜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没想到她竟然是宫婢所生。宫婢,是皇宫里最下等的奴婢,整日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还饱受欺凌。 “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父皇深爱着母后,知道母后一直躲着父皇,甚至到死,她都不曾原谅父皇曾经对她的强迫。可是父皇没有错,他只是太爱母后了,以至于用错了方式,可是爱一个人本身并没有错啊——就像他对我的疼爱一样!” 凤七寻上前抱住情绪激动的赫连茜,温言道:“我们都知道,相信先皇和先皇后在天上早已经相亲相爱了!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开着玩笑说道:“小心花了妆,新娘子可就不美咯!” 赫连茜抽了抽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驾到!”仕官朗声喊道。 凤七寻转头看向外殿,只见一身雍容衣着的荼雅在宫娥的相携下走了进来,昔日明艳的面容上妆容威仪,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和宫娥们齐齐行礼。 荼雅扶起凤七寻,板着脸道:“难不成哀家做了太后,你就要同哀家这般生疏了?” “这是礼仪,哪里是生疏呀!”凤七寻又恢复了方才的轻松自在。 “你呀!”荼雅嗔了她一眼,缓步走到赫连茜面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现如今先皇后既已仙逝,哀家这个做嫂子的,就自荐替你梳这个头了!” “有劳皇嫂了!”赫连茜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荼雅拿起一旁的桃木梳,一边念着送嫁的话,一边梳过三次,然后把仅剩的那一缕秀发盘进了发髻里,再将凤冠别在了赫连茜的头上。 凤七寻端详着打扮好的赫连茜,“瞧瞧,几年不注意,茜儿真是生得愈发标致了,我们家柒陌可真是好福气!” “既然知道是福气,你这个做姐姐的可要嘱咐他,以后定要全心全意对待茜儿,否则哀家可不会轻饶了他!”荼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 “那是一定的!他要敢对不起茜儿,我第一个不饶他!” 说笑间,仕官在殿外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迎新娘出阁!” 第635章 公主大婚(中) 荼雅微笑着扶起赫连茜,和凤七寻两人一边一个,把盖上了红盖头的女子送出宫殿。迎面瞧见锦衣华服的赫连岑大步走来,眉眼之间是难掩的喜悦。只是在瞧见荼雅的时候,他面上的笑容顿了顿,接着便恢复如常。 “自古女子出嫁便是由兄弟背出门,茜儿就由我这个四哥来送吧!”说话间,赫连岑便转过身,背对着三人站在了玉阶下。 赫连茜被两人扶着,攀上了男子厚实的背部,“多谢四哥。” 赫连岑极浅的笑了笑,起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迎亲的队伍长长的候在宫门外,待瞧见新娘子出现后,便吹响唢呐,敲响锣鼓,浓妆艳抹的媒婆掀开轿帘,高声喊道:“新娘入轿!” 迎亲的队伍会先绕着离都城一圈,派发喜堂和红包,讨得百姓的祝福,然后才回到雍王府,预示着一路向前,圆圆满满。凤七寻是随着迎亲的队伍回去的,一下轿便看到了张灯结彩的府邸,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就连赫连沣都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向来冷峻的脸庞上多了几分少见的柔和。 她快步走到男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夸奖道:“没想到你穿起红色来,还挺精神的嘛!” 赫连沣勾唇一笑,“凭你夫君我的外形条件,穿什么不精神啊?”眉眼之间丝毫不见半分谦虚,而那痞气的浅笑,不知道又引得多少千金小姐心潮澎湃,暗道这么一个出色的男子,怎么就只娶一个女子呢? 是啊,昔日的赫连沣放言:岐王妃之后,再无姬妾。这一个决定不仅没让离都城内的闺阁千金死心,反倒更让她们仰慕起他来,试问这般优秀又钟情的男子,怎能让人不心动呢? “柒陌呢?”凤七寻往府里张望着问道。 “在里面招呼宾客,估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吧!” 凤七寻环顾四周,瞧着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不由得在心里腹诽,凤桓还是雍王爷的时候,也没见和多少朝臣有来往,这凤柒陌大婚,好家伙,几乎全部的大臣都来了。其中自然有发了请柬的,但大多都是不请自来的,不知道是看了谁的面子? 她抬眸睨着恭迎着宾客的赫连沣,心道这岐王爷的名字可真不是盖的。 “吉时已到,迎新娘!” 随着一声宣布,一身喜服的凤柒陌上前,先是踢了一下轿门,接着便掀开轿帘,把盖着盖头的赫连茜请了出来,牵着她向府内走去。 依照惯例拜过天地之后,赫连茜被宫娥搀扶着送进了喜房,凤柒陌则留在喜宴上招呼宾客喝酒饮宴。平日里瞧着他吊儿郎当的,凤七寻还担心他会出岔子,没想到如今的凤柒陌倒有了几分沉稳的模样,游走谈笑间礼仪得体,拿捏适度,能不时地听到宾客们称赞他有乃父的风范。 “柒陌是真的长大了……”凤七寻幽幽的感慨道。犹记得以前的他还是一个冲动鲁莽的愣头青,转眼间竟有了几分一家之主的样子。 赫连沣覆上她的手,“在外三年多,他当然会长大了!要知道,战争不仅会磨练一个人的身体,更会磨练一个人的心性!” 凤七寻点头,“是啊!” 谈话间,凤柒陌已经端着酒杯过来了,俊秀的面容上笑容温谦,“太后娘娘和摄政王能来参见臣的大婚,臣感激不尽!” “你客气了,哀家今日不是以太后的名义,而是以茜儿嫂子的名义来的。”荼雅将杯中倒满了酒,端起来道:“茜儿……就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嗯。” 凤柒陌一点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转而看向赫连岑,识趣的唤了一声:“四哥!” 赫连岑站起身,“好兄弟!别的话不多说,茜儿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曾也不肯让她受半点委屈。” “四哥放心,我也不会让茜儿受半点委屈!”凤柒陌诚恳的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干!” “干杯!” 最后剩下赫连沣和凤七寻了。 凤柒陌自顾自倒满了酒,刚一开口,便红了眼眶,“姐,一直以来让你操心了!”他转头看向赫连沣,“还有姐夫……以前我不懂事、不成熟,没少给你们惹麻烦。如今我这个做弟弟的长大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赫连沣捶了他胸口一拳,“傻小子,既然都叫了一声姐姐,姐夫,那我们替你操心不是应该的吗?” 挨个敬完酒之后,凤柒陌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上衣的下摆,“还有安儿呢!舅舅把安儿给忘了!”小男孩皱着眉,一本正经的道。 凤柒陌这才想起坐在一旁的小家伙,只见后者薄唇微抿,似乎对他的忽视隐有不悦。他弯下腰,笑眯眯的道:“对了,还有咱们安大少爷呢!” “哼!”安儿抱臂轻哼了一声。 “我谢谢安大少爷莅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刚才没注意到你,真是抱歉!” 安儿轻瞥了他一眼,“看在你道歉的诚意十足的份儿上,我勉强祝你和舅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样我就有伴儿了!” 凤柒陌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想要有伴还不容易?让你娘亲再给你生一个弟弟妹妹!” 安儿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神鄙视的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玩伴,不是想要一个和我分享娘亲宠爱的家伙!” 凤柒陌被他郑重其事的言论逗笑了,桌旁的其他人亦是忍俊不禁。赫连岑更是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岐王叔这个儿子可了不得,小小年纪人精儿一样!” “安儿,不许胡说!”凤七寻故意板起脸。 安儿的小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声音极是委屈的道:“安儿知错了,还望娘亲恕罪!” “好啦!今儿个是我大喜的日子,姐姐就不要责怪安儿了!”凤柒陌拍拍安儿的小脑袋,笑着说:“舅舅谢你的吉言,你多吃点,不过不许喝酒!” 安儿撇了撇嘴,“不喝就不喝,酒有什么好喝的?还是枣花糕好吃!”说着,他便拈起一块松软的枣花糕,正想塞进嘴里,突然想起旁边的凤七寻,于是递给她道:“娘亲也喜欢枣花糕,娘亲先吃。” 明明才被她训斥过,却还是会替她着想,安儿总是懂事的让人窝心。 第636章 公主大婚(下) 所有人都目光惊奇的望着眼神清澈的安儿,他微扬着头,双手捧着枣花糕,表情里是真心实意的期待,并无半分讨好。 凤七寻也略感以外,以前她只知道安儿懂事,却不知道他竟然这么懂事,一时间感动得不知所以。她摸摸安儿的头,温言道:“娘亲不吃,安儿自己吃就好!” 安儿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便从怀里掏出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手绢,摊开来放在桌上,拿了几块点心放在手绢里,包好了塞进怀里,嘟囔着道:“……给娘亲留着。” “安儿这么小就这么懂事,长大了肯定是个会疼人的男子,这以后谁要是嫁给他,可真是掉进蜜罐子里去了!”荼雅眉眼带笑的调侃道。 “安儿这是随我!”赫连沣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道。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语气微嗔的道:“是啊,随你,没羞没臊起来倒真是随你!” 赫连岑朗声大笑,连连点头道:“还真别说,这安儿着实像极了岐王叔,以后定也是一个安邦定国的将帅之才!” “你就夸他吧!” 凤七寻笑看向荼雅,不解的问:“说到这里了,皇上怎么没来?今天怎么说也是他姑姑的大喜之日,他不来怎么行呢?” “宸儿说还有些奏折没有看完,等看完了再过来……”荼雅顿了顿,眸光中流露出几许心疼,幽幽叹道:“宸儿近来是愈发固执了,那些奏折他明明看不懂,却还是坚持一一看完,以为这样便可替我分担朝政。我知道先皇驾崩之后,偌大的江山总要有人担起来,可是那个人不应该是宸儿,他还那么年幼……真是一个傻孩子!” “他不是傻,他不过是心疼他的母后罢了。”凤七寻凝睇着荼雅道:“他是先皇唯一的孩子,这江山注定是他的,自然也只能由他来担起。皇上……大约也是一个早慧的孩子,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高兴……”荼雅抿了抿唇,端起酒杯道:“不说这些了,咱们干杯,希望茜儿和柒陌能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干杯!” 喜宴一直热闹到亥时方接近尾声,喝的醉醺醺的宾客陆续起身告辞,拖着晃晃悠悠的身体,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出雍王府。凤七寻把收尾工作全部包揽,愣是把凤柒陌推去了喜房,嘴里念念有词。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难得的时候,可是断然浪费不得的!” 凤柒陌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听话的回了喜房,并且还被丫环在身后关上门。他轻笑,抬眼望向帷幔描凤的锦榻上,凤冠霞帔的女子端坐中央,红盖头遮挡了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搅在一起的双手却泄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思。 男子缓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金秤杆,动作极轻的挑开了女子的红盖头。烛光摇红下,女子的容颜绮丽娇艳,含羞带怯的模样像极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花苞。 赫连茜亦抬眸望向凤柒陌,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他俊秀的五官——刀削一般的眉,寒夜朗星般善良的眸子,挺直的鼻梁还有微微上扬的唇。他穿着一身华丽的喜服,繁复的花纹在烛光下摇曳着斑驳的光。 鼻翼处隐约能闻到男子身上弥漫的酒气,但是他的眼神却不见丝毫恍惚,应是没有喝多少酒,不知道是自制力好,还是宾客手下留了情。 “……还以为你会被灌酒,然后醉得不省人事呢!”赫连茜率先开了口。 凤柒陌抬手摩挲着女子细腻的脸庞,说话的声音极是温柔:“他们的确是一心想灌醉我来着,只是洞房花烛之夜,我若喝醉了,岂不是浪费了这良辰美景?”他俯身,凑近女子耳畔,温热的气息萦绕,“而且还辜负了你等我这么久。” 赫连茜的脸倏然飘上两朵红云,别开脸道:“我哪里有等你……” 凤柒陌伸出食指,轻点上女子樱红色的唇,眯起眸子里多了几分戏谑,“嘘……说谎话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什…什么惩罚?”赫连茜不安的问。 凤柒陌狡黠的一笑,顺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本藏蓝色封面的书,递给了赫连茜。后者好奇的接过书,打开一看,上面净是一些关于男女房事的绘图和注解。她立刻合上了书,只觉两颊滚烫一般的烧着,定是红到了脖子根。 “你你…你怎可看如此不堪入目的书籍?”她结结巴巴的轻斥。 “这是姐夫给我的,怕我不通房中之事,怠慢了你,所以让我多学着点。”凤柒陌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活像一只无辜的小绵羊,不过恐怕他自己知道,他才不是什么小绵羊,而是一肚子坏水的大尾巴狼。 他拿过被赫连茜扔到一旁的书籍,“作为你刚刚说谎的惩罚,今夜……我要把从这本书上学到的姿势,一一拿来试一遍。” “……不害臊!” “你马上就要是我的人了,害臊做什么?”凤柒陌伸手挑起了女子的下巴,覆上了她娇嫩的唇瓣,同时动手拽下来两旁挂着帷幔的银钩。 夜色旖旎,喜房内亦是雪月风花,翻云覆雨。赫连茜初经人事,承受不住那一波又一波迅猛袭来的愉悦,没过多久便体力不支,靠在凤柒陌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后者轻拢开她被汗水打湿的青丝,在她的额头、鼻尖还有唇瓣上落下浅吻,目光深情的道:“他们都说让我好好对你,不能委屈了你,其实他们何曾知道,你为我耗费了青春里最璀璨的年华,我又怎么舍得不对你好呢?” 处理好雍王府的事情后,凤七寻和赫连沣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肩并着肩,手牵着手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感受着微凉的清风吹拂,抬头亦可见到皎皎如盘的圆月,还有晶亮好似玉珠的星子。 “柒陌这一成亲,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下了,真有一种死也无憾的感觉。” “……”赫连沣侧眸睨了她一眼,“又胡言乱语了!” 凤七寻停下脚步,“我是说真的,以前柒陌没有成家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腔里,现在他成亲了,我这里总算舒坦了!”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舒坦了就好。” 凤七寻浅浅的一笑,挽过赫连沣的手臂,慢悠悠的走着。 “赫连沣,我们去周游列国吧!去看看名山大川,去寻访桃源古迹,去到处走一走!一生还很长,老呆在离都也挺没意思的,你说是吧?” “唔……”赫连沣懒懒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凤七寻撇了撇嘴,“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唔……”某人再次懒懒的应道。 第637章 偶遇 都说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果然不假。这些日子以来,凤七寻无奈的发现,她似乎又回到了凤柒陌成亲之前的状态——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相对于她的清闲,赫连沣却是忙的昏天暗地,每天早出晚归不说,有时候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夏日炎炎,凤七寻盘腿坐在湖心亭的护栏旁,专心致志的扯着手里的花瓣,并且一边扯还一边碎碎念道:“他爱我,他不爱我了,他爱我,他不爱我了……他爱我。”她擎着仅剩下一瓣花瓣的花朵,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扁着嘴道:“他不爱我了?” 臻儿一把扯过她手里的花,不由分说的丢进了湖里,“哎呀,王妃,您这不是自寻烦恼吗?再说了,这数花瓣也做不得数呀!” “怎么做不得数?依我看,他就是不爱我了!以前一回房,他立刻就扑了上来,恨不得时刻黏腻在一起,可是昨晚上……”想起昨夜的情景,凤七寻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极尽魅惑之能事,可赫连沣却偏偏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无论她怎么引诱都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他还怕她着凉似的替她盖上了锦被,浅浅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之后便倒头就睡,怎么都叫不醒了! “额头!他就只是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凤七寻低声咆哮,她精心准备了那么久,想要的可不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而是一个缠绵的夜晚!啊啊啊啊! 她一把抓住臻儿的手,露出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臻儿,你说是我太饥渴了吗?我们都已经好几晚都没有那个那个了,难道他都不想要我的吗?嗯?” 凤七寻过于直白的话,让臻儿瞬间红了脸颊,“王妃,这男女的床笫之事,岂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呢?奴婢觉得……王爷兴许是太累了吧!” “是么?” 凤七寻半信半疑的松开手,继而贼兮兮的问道:“展烨最近也是这样吗?他好像每天也随着王爷出去回来的吧?” 一听她问起展烨,臻儿下意识的拽紧了衣襟,却是欲盖弥彰,让凤七寻愈发怀疑了。她起身逼近臻儿,然后趁她不注意,一把扒开了女子的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以及上面点点的吻痕。 “他就是不爱我了!”凤七寻苦着一张脸,无比确信的道:“他肯定是被哪个狐狸精迷惑了,所以才没有精力要我……” 臻儿急忙整理好衣服,无奈的睇着一脸愁苦模样的凤七寻,“王妃……” “臻儿,帮我找一身男子的衣服!”凤七寻微眯着眼命令道。 臻儿闻言,心底萌生出一阵不安,“男子的衣服?您这是要做…做什么?” 凤七寻掐腰望着湖中盛放的莲花,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要找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狐狸精,居然敢抢我的夫君。听说离都最近新开了一个风月场,里面的花魁名唤栀鸢,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王爷历来眼光高,一般的凡俗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所以我们先从这个栀鸢查起!” “您的意思是要去……青楼?” 凤七寻秀眉一挑,“怎么?不行吗?” “可您是王妃!”王妃女扮男装上青楼,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凤七寻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王妃又怎么了?到时候我扮成男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王妃呀?行了,就这么办了,你快下去准备衣服!” 臻儿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点头,“……好吧!” 其实前一世的时候,凤七寻就想进去风月场里面,瞧瞧这所谓的销金窟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只可惜那时她心系赫连煜,后来又中意上了赫连焱,纵然有那份心思,也不敢轻易走进青楼楚馆。而这一世唯一去过一次的丽人冢,还是被凤九夜陷害,差点失了清白,哪里还有心思再细看呢? 如今身处听霜阁,环顾四周的莺莺燕燕,当真是燕瘦环肥,浓妆的、淡抹的,各色的美人应有尽有。 “王妃……”臻儿拽了拽凤七寻的衣服,哀求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凤七寻拍开她的手,轻声斥道:“回去什么回去?不回去!”她才刚来,什么都还没看呢,怎么可能回去呢?她回头瞪了臻儿一眼,提醒道:“记住,叫我公子!” “是,公子……” 凤七寻满意的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她寻了一处稍微偏一些的桌子坐下,抬眸望向台上抚琴的女子。女子一身白衣,肌肤胜雪,眸光若水,绾起的云鬓上斜斜插了一支白玉兰花的簪子,显得整个人愈发清丽出尘,宛若九天玄女一般。指尖轻拨,一曲悠扬的琴声便荡漾开来,亦让人心旌摇曳。 凤七寻按了按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托腮凝睇着抚琴之人,心道这般柔柔弱弱,令同为女子的她都我见犹怜的女子,应是听霜阁的花魁栀鸢无疑了! “啧啧,瞧瞧人家这花魁,虽然身处风月场,但是身上不见半分艳俗,反而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堪比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她忍不住赞叹道。 臻儿瞧着凤七寻,总觉得她似乎不是来找人的,而像是来找乐子的,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怕是又被唬弄了! 一曲即将终了,凤七寻在周围搜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顺手折下了花瓶里的木槿,用红线缠绕花茎,接着便递给臻儿,吩咐道:“帮我把这个送给栀鸢小姐。” 臻儿瞧着这孤零零的一朵木槿,又看了看其他贵公子送的金银玉饰,为难的道:“这……” “这什么这?让你送你就送,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快去!” 凤七寻深谙琴艺,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栀鸢所弹奏的乃是古曲咏阳调,讲述的是一对有情人被迫分离的故事,男子离开前无以相送,便折下一支木槿,红线缠绕花茎,留给女子做信物,寓意海枯石烂,情意不变。 果然,栀鸢在瞧见臻儿送去的木槿花之后,眸光微动。她站起身,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缓步走到凤七寻面前,盈盈一拜道:“公子乃是知音之人,鸢儿有礼了!” 凤七寻起身正要开口,就听见一阵激烈的打斗声自二楼传来,隐约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她抬眸望去,只见雕花的栏杆处,两个卓尔不群的男子并肩而立,其中一人身着藏青色长袍,眉眼冷峻,目露寒光,不是赫连沣还能是谁? 第638章 一心为你 “公子?”女子娇柔的轻唤,眉眼和语气中皆流露出些许疑惑。 凤七寻对她报以歉意的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栀鸢姑娘,我看到了两个相熟之人,想要上前打个招呼。” 栀鸢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倚栏而立的赫连沣,男子气质孤傲,冷峻的容颜仿若万古不化的冰山。她复又把目光转移到凤七寻的脸上,后者精致的五官亦让人惊艳,不禁感叹果然人以群分。 “无妨,公子只管去便可。”栀鸢垂眸道。 凤七寻略一颔首,不顾一旁臻儿的眼神阻拦,沿着楼梯快步走到了赫连沣面前。彼时的赫连沣正将全部心思放在屋内的打斗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的存在,直到凤七寻径直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微微一怔。 凤七寻下巴微扬,睨着男子的眸中隐有不悦。 “你怎么会在这儿?”赫连沣问道,继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微微皱起,“你这是什么打扮?不伦不类的像个什么样子?” “你别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也别管我穿成了什么样子,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凤七寻问完后,不待赫连沣出言解释,目光便停驻在了他身旁衣着大胆的女子身上,强压着气恼道:“呵…我说近来怎么早出晚归、活不见人,原来是到这里逍遥来了!也对,这听霜阁的确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好地方!” “姐,你误会姐夫了,我们是有要事在身……”听到她的冷嘲热讽,赫连沣没有多大反应,倒是一旁的凤柒陌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解释道。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好巧不巧的把凤七寻的怒火引了过去。 凤七寻走到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冷哼道:“好你个凤柒陌,你姐夫不学好也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他学坏?当初太后还有摄政王同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这娶了茜儿还没多久,你就跑来这烟花场所?” “姐…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真的是过来办事的!”凤柒陌急忙推了推赫连沣,“姐夫,你快解释解释啊!” 赫连沣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是直接拿眼睇了一下屋内被制服的几人。凤七寻好奇的转头看去,只见几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人被一群兵士押在了地上,皆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你们……真的有正事?” 瞧见凤七寻终于相信了,凤柒陌连忙点头:“对啊!我和姐夫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抓他们的——其实这说到底也是为了你!” 凤七寻挑眉,“为了我?” “这些人都是殷丞相的党羽,殷丞相因为通敌谋反之罪,被判了抄家灭族之后,这些人便沉寂了下来,但是皇上继位后,他们又蠢蠢欲动起来,意图颠覆朝纲。这些人狡猾的很,每次密谈都约在不同的地点,我们接连埋伏了数日,才终于当场抓住了他们!” 凤七寻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问道:“我知道你们这是为国效力,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想要周游列国吗?姐夫不把这些潜藏的威胁除掉,怎么能安心的同你离开离都,周游列国呢?” 凤七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赫连沣这几日早出晚归,都是为了能无后顾之忧的离开。她不由得低垂了头,脸上尽是愧色。 凤柒陌看了两人一眼,“行了,这些人我带去天牢就行,你们回去吧!”说罢,便吩咐兵士把那些人挨个捆了起来,向楼下走去。 “对不起,我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了你,我简直太无理取闹了!” 赫连沣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无限宠溺,“该道歉的人是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模样。” “我哪有吃醋?” “还狡辩!刚才是谁咋咋呼呼的,活像是一个妒妇!” “我没……唔!” 凤七寻蓦地瞪大了双眼,竟是赫连沣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上了她的唇。照理说,这种大胆的行为在青楼也算不得什么,可关键是凤七寻穿的是一身男装! 回府的路上,想起刚才的情景,凤七寻就忍不住双颊通红。那些男男女女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那模样活像是吞了一嘴的绿头苍蝇,可偏偏某人还心安理得的揽过她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听霜阁。 凤七寻想,大概明天一早,岐王爷有龙阳之癖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离都城。 “你真的愿意陪我周游列国?我还以为你那天没听到我说的话呢!” “耳朵没听到,但是这里听到了!”赫连沣牵过凤七寻的手,放到自己跳动的心脏上,深情的道:“你说过的话,你想要做的事,我都一一记在了这里。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便出发,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凤七寻重重点了点头。 阳光灿烂的夏日,凤七寻和赫连沣坐上了准备齐全的马车,迎着清晨微凉的风,沿着城外宽阔的大道缓缓驶去。这一次,他们同样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这一次,心上没有了负担,身后没有了追兵,他们可以尽情的游玩。 马车内,凤七寻后靠在赫连沣怀里,歪着头思考道:“你说,咱们首先要去哪里呢?去尧国好不好?听说尧国的花朝节可好玩了,而且还会选出百花仙子,我好想去看看!” “花朝节不是在春天吗?现在才是夏天……” “对啊,花朝节是在春天,还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呢!”凤七寻不无失落的道,不过她很快又振奋了起来,“那——去北戎怎么样?北戎一年一度的骑射大赛就要到了,我们可以瞧一瞧,而且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灵儿了,听说她做了娘亲,还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呢!” “好。” “接下来我们还可以去燕云国,听说燕云国有冰灯节,整个国家到处都挂满了冰灯,一定特别美!”凤七寻兴奋的提议。 无论她说什么,赫连沣都微笑着,一一说好。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安儿一起带出来?他一个人在府里肯定很孤单……”想到安儿被孤零零的留在了岐王府,凤七寻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他还小,不适宜四处奔波,而且现在正是学习和成长的时候,不能荒废了学业!”赫连沣言之凿凿的道。 “说的也是。” 凤七寻重新靠回赫连沣身上,继续心安理得的看着记录各地轶闻的书籍,挑选着她想去的地方。 马车渐行渐远,而女子的笑声不断,清脆的声音里在在都是幸福的模样。 第639章 北戎之旅(上) 莽莽无际的大草原上,身形矫健的少年策马奔腾,朝着一只仓惶逃跑的野鹿拉开了弓箭,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射猎心切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野鹿下垂的肚子,以及它近乎哀求的眼神。 就在少年胜券在握的时候,斜刺里蓦地射出了一个石子,好死不死的打在了他的羽箭上,将射向野鹿的箭生生断成了两截,野鹿见状,快速奔逃进了密林中。 少年打马上前,睨了一眼折断的箭矢,顿时看向不远处的不速之客,眉眼之间尽是不悦的光芒。 “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破坏本王子的射猎?”他厉声喝问。 只见一辆灰布马车缓缓停下,里面伸出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掀起了同色的车帘,接着便探身跳下来一个相貌冷峻的男子,目光轻移处在在是睥睨天下的凛然之气。他抬眸睇着马上的少年,削薄的唇微勾,“都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果真有几分勒桑当年的样子!” 听到勒桑两个字,少年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人,怎么敢直呼我父汗的名讳?” “我是什么人,等到见过你父汗之后,你自然就知道了!”男子淡声道。 少年闻言冷笑,“哼,笑话,我父汗是北戎的汗王,岂是随便谁想见就能见的?识相的赶快报上来名讳,不然休怪本王子不客气!” 男子不仅被少年的话吓到,反而轻笑了起来,回头对马车里的人道:“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啧,着实是没有安儿懂事啊!” 原来这马车里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游到北戎的凤七寻和赫连沣,而在他们对面骑在马上、张扬跋扈的少年,就是勒桑的儿子——龙凤胎其中之一的伊措王子。伊措瞧见两人窃窃私语,认定他们定没有说什么好话,于是更加气恼的道:“大胆!” “伊措,出什么事了?”男子的询问声传来,身着锦绣汗服的勒桑骑马上前,一眼就看到马车前长身玉立的男子,顿时眸光一亮。 伊措没有注意到勒桑的表情,只顾着禀报道:“父汗,这个人放跑了孩儿的猎物,你快让人抓住他,孩儿要把他带回去狠狠教训一顿!” 勒桑似是没听到他的话,翻身下马后径直走上前,同赫连沣相视一笑,接着便朝着他的胸口狠狠打了一拳,“你怎么突然来了?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怎么?不欢迎?” “盼都盼不来的人,怎么会不欢迎呢?走,回城去!” 瞧见两人熟络的模样,伊措急忙上前,疑惑的目光游走在两人之间,“父汗,你们……” 勒桑搭上他的肩膀,介绍道:“伊措,见过我的好朋友——大凛朝的岐王爷!” “岐王爷?!”伊措吃惊的张大了嘴,“你就是战神赫连沣?!”他难以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赫连沣好几眼,目光崇敬却也略带些失望,“你真的是岐王?” 勒桑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什么真的假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赫连沣则弯下腰,平视着仍旧半信半疑的少年,笑道:“我这个岐王爷没有三头六臂,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他直起身,轻抚着少年的头,“战神也是人,更何况我如今也不是什么王爷了,只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 “怎么回事?”勒桑皱眉问道。 “七寻想要周游列国,我便辞了官陪她到处走走。”赫连沣轻描淡写的道。 他说的轻松,但是听的人却不觉得简单,勒桑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世间之人,能毫不留恋的抛下功名利禄的少之又少,赫连沣着实值得他敬佩。 “好了好了,咱们回宫去,灵儿若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很高兴!”勒桑覆上赫连沣的肩膀道。 北戎皇宫,听到消息的韩灵儿早早的迎候在宫门外,张望的神情中充满期待和喜悦,身旁模样可爱的小女娃歪着脑袋问道:“母后,还要等多久呀?” “琪琪格乖,他们马上就到了!”韩灵儿轻抚着小女娃的脑袋,安抚道。 说话间,只听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勒桑率领打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回来了,身旁是骑在马上的英武少年,队伍末尾跟着一辆马车,赶车的男子神情冷傲,面容俊毅,一身墨色的袍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母后,是父汗,父汗回来了!”小女娃拉着韩灵儿的手,一脸雀跃的高喊道。 韩灵儿急忙迎上前去,先是向勒桑施了一礼,“汗王。”继而目光悠悠的看向队伍最后面的马车,只见灰色的帘幔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容颜绮丽的女子,眸光轻转间迤逦出了数不尽的绝代芳华。 韩灵儿看得焦急,却又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不好直接跑过去。 看出了她的心思,勒桑颔首道:“想过去就过去吧!你是我的王后,还能有人胆敢说你什么不成?” “多谢汗王!” 韩灵儿曲了一下身,便快步朝凤七寻走去,“七寻姐姐!” “灵儿!”凤七寻笑着迎上前,瞧着一身北戎服饰的韩灵儿,昔日调皮可爱的女子,如今已经成为北戎最尊贵的王后,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和威仪。 “七寻姐姐好生无情,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北戎呢?”韩灵儿故作埋怨的道。 凤七寻挽过她的手臂,和她并肩向宫里走去,边走边道:“北戎和大凛相距何止千里,岂是说来就能来的?你倒是有情,也不回大凛瞧瞧我们!” “我也想啊,可是伊措和琪琪格都还年幼,我哪里走得开?”说着,韩灵儿便牵过小女娃的手,笑着道:“你还没见过琪琪格吧?琪琪格,快见过七寻姨娘!” “琪琪格见过七寻姨娘!”琪琪格行了一个标准的汉人礼仪,然后便直盯着凤七寻瞧,“七寻姨娘长得可真好看,比草原上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好看!” 凤七寻弯下腰,捏着琪琪格的小脸道:“这小嘴可真甜,怪讨喜的!哎,上次我们离开的时候,勒桑还是王子,你们也还没成亲,这次来,你们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是啊,你不也是吗?怎么没把安小王爷一起带过来?”韩灵儿不无遗憾的道:“早就听闻安小王爷天纵奇才,一直想见见来着。” “怎么连你也跟着唤他安小王爷了?叫安儿就行!他还小,习武和读书都不能落下,等长大一些了再说吧!” “也是,既然见不到安儿了,你和王爷可一定要多住些时日,住的少了不准走!” “好好好,依你,都依你!” 第640章 北戎之旅(中) 晚上自然是为赫连沣和凤七寻举办的接风宴,只是北戎的宴会和大凛略有不同,不是在宫廷殿宇里面,而是设在茫茫的草原上,点燃篝火,一大群人不分身份的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谈笑风生。抬头便可看到幽蓝的夜空,繁密的星星,让人的心情格外愉悦。 凤七寻换了一身北戎的装束,五颜六色的衣衫,或艳红和翠绿的珠串,还有一头细长的麻花小辫,别有一种异域的风情和美丽。 “都说女子的韶华易逝,可是你让我深刻明白了,什么是青春永驻。”韩灵儿由衷的道。时隔十年,比起昔年的倾城绝艳,她的容颜似乎没有半分褪却,反而像是一壶珍藏的美酒,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的醇香流长。 “要说青春永驻,他才是吧!”凤七寻睇了一眼同勒桑把酒言欢的赫连沣,明明已近不惑之年,可这个男人好像还是最初的模样,不曾有半分更改,甚至和年龄相差了十岁的勒桑坐在一起,说是兄弟也无不妥。 “你们都是被上苍眷顾的人!” “什么你们我们的,是咱们!”凤七寻握住韩灵儿的手,眉眼弯弯的调笑道:“瞧你一副羡慕不已的模样,莫不是勒桑对你不好?” “怎么会呢?他对我很好,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王后,只不过……”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韩灵儿脸上露出了几许忧色,“你也知道,北戎幅员辽阔,部族众多,每个部族都在勒桑的统治之下,也仰仗着他的庇佑。其中总不乏野心之辈,难免想要巩固和他的关系,以求部族的繁荣和稳定,所以总会提出将貌美的女子嫁于勒桑,结姻亲之好。” “他同意了?” “没有。”韩灵儿摇摇头,略显庆幸的道:“他说此生唯爱我一个女子,旁的人他不想要,也不会要。” 凤七寻一脸不解,“这不是很好吗?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韩灵儿叹息了一声,侧身靠上了女子的肩头,幽幽的道:“我也说不上担心,只是觉得北戎的部族,到底比不得大凛朝的地方州府来的忠心,靠姻亲维系也是历来的传统,我怕勒桑这么极力抗拒,可能会导致政权不稳,我不想他为了我……” “政权可不是靠娶一两个女子就能维系的,勒桑有能力更有魄力,他既能坐上汗王的位子,便能坐稳它,你只管放心吧!”凤七寻宽慰道。 “可是……” “别可是了,他是你的夫君,如果连你都不相信他,他岂不是很伤心?”凤七寻自顾自倒了一杯马奶酒,咂巴了两下道:“这酒的味道不错!” 韩灵儿隔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望向前方面容英武的男子。他刚冷的面容唯有在察觉到她投过去的目光之时,才会报以温柔的笑容,瞬间便坚定了她的心。 “你说的对,我理应相信他的!” 凤七寻笑了笑,为她最后的坚决感到欣慰。 “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姑娘,能否和我跳一支舞呢?”醇厚的男声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凤七寻抬眸,只见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站在桌案前,身着北戎的武服,左肩直腰间缠绕着一条厚厚的虎皮,露在外的手臂孔武而有力,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这位可是我们北戎最勇猛的武士,叫亚桑,他也是伊措的骑射师父,年纪轻轻便能徒手撕裂一只猛虎,比起当年的勒桑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韩灵儿眼神戏谑的介绍道,却故意没有说明凤七寻的身份。 凤七寻扬头看着目光炯炯的少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长相虽没有大凛男子的俊美,却自有草原壮汉的粗犷和豪迈,尤其是他的目光异常清澈,像是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泉,让人很难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韩灵儿眨巴了一下眼睛,“亚桑从来没有主动请过哪个姑娘跳舞,你可是第一个!还不快去!” 在她的怂恿下,凤七寻站起身,不自觉的朝着亚桑伸出手去。 就在亚桑微笑着快要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另一道清冷的声线从旁传来,伴随着男子固有的冷傲气息,“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是属于我的!” 亚桑循着声线望去,只见一个看似儒雅清俊的男子缓步走来,修长的身形却掩饰不住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者之气,不是传说中的护妻狂魔还能是谁? 只见赫连沣缓步走到凤七寻身旁,手臂强制性的揽上了她的纤腰,眼神倨傲的望着略显惊讶的亚桑,仿佛在宣示自己的独占和所有权。 凤七寻拗不过赫连沣的霸道,只好对亚桑抱歉的笑了笑,后者识趣的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真是片刻都大意不得,我才一会儿没注意,差点就要被别的男子趁虚而入了!”某人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眯着眼道。 凤七寻撇着嘴,不满的抗议道:“趁虚而入?赫连沣,你不觉得自己的用词很不恰当吗?人家只是单纯的想要和我跳一个舞而已,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这么不堪了?” “单纯吗?我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赫连沣挑眉问道。 “你——你这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凤七寻转身背对着他,双臂环胸,一脸气恼的道:“我始终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能反映他的内心,亚桑的眼神很清澈,所以他的内心也一定很单纯,很善良,他绝对不像你说的那么心有城府!” “好好好,他心无城府,我心有城府行了吧?我城府很深行了吧?”赫连沣扳过她的肩膀,放软了语气安抚道:“是,他单纯,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和你跳舞,单纯的想要和你认识,单纯的表露自己的爱慕……” 听他越说越离谱,凤七寻生气的打断道:“赫连沣,你这话什么意思呀?” “什么什么意思?”赫连沣被她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继而问道:“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知道,北戎的男子向女子请舞,是求爱的表现。如果女子答应了,就表示她也中意这个男子,从而答应了他的求爱。” “什…什么?!” 凤七寻吃惊之余,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怂恿她和亚桑跳舞的韩灵儿,只见后者早就别过头望向其他地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第641章 北戎之旅(下) 这时,在对面等候赫连沣许久,却不见他回来的勒桑走上前来,察觉到弥漫在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息,不由得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赫连沣把事情的始末言简意赅的说给了勒桑,后者闻言轻笑了几声,上前揽过韩灵儿的肩膀,故作严肃的道:“你说你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胡闹?”虽说是责怪的话语,却让人听不出半分责备的语气,反而有一种浓浓的宠溺和纵容,让本就没有生气的凤七寻顿时破了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告诉你呀,下不为例,若是再敢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她鼓着腮帮子道。 “我哪里是捉弄你,我这是在给岐王爷表现的机会!你没看到他刚才霸道的模样,不知道引得多少未婚女子春心大动呢!”韩灵儿不服的回嘴。 “好了!”勒桑拍了拍她的肩膀,“分明是你胡闹,理由倒是一个接一个的!也不怕伊措和琪琪格见到了,跟着你有样学样?” 韩灵儿撇撇嘴,不再继续争辩。 勒桑转而看向赫连沣二人,略带歉意的道:“这件事亚桑也有责任,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他年少气盛,做事难免冲动了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听勒桑的语气,总觉得他和亚桑似乎并不只是汗王和下属的关系。果然,他补充道:“忘了说,亚桑不仅是伊措的师父,还是我叔父的儿子,我的堂弟!” “原来如此,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们就更不会多做计较了,你说是不是?”赫连沣转头看向凤七寻,眯起的狭长眸子总让人心生不安。 “嗯?”见她不说话,男子眉毛轻挑。 凤七寻见状,急忙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赫连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对勒桑道:“时候不早了,今晚的接风宴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的盛情款待!”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们舟车劳顿,是该好好休息休息!我这就让卫兵送你们回住处。”说话间,他便招手唤来一名北戎将士,吩咐道:“你带一队人送岐王爷和王妃回别苑。” “是,汗王!” “有劳。”赫连沣对着勒桑略一颔首,揽着凤七寻的纤腰转过身,随士兵离开了。 回去的一路上,凤七寻的心底颤动着一阵阵的不安,总觉得以赫连沣素来专横强势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对这件事善罢甘休。可是偷瞄他的时候,他又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愠色和不满。这不仅没让她心安,反倒加重了她的不安——这般平静的他,莫名让人觉得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本着不敢面对就逃避的原则,凤七寻一进房间,就嚷嚷着“好累呀!累死了!我要先去睡了!”一类的话,连看都不敢看赫连沣一眼,径直迈开步子朝内室走去。殊不知后者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她刚一有所动作,就被人攫住了手腕,继而一个用力带进了怀里,牢牢的禁锢了起来。 “你…你…你这是做…做什么?”凤七寻低垂着眼,结结巴巴的问道。 男子低沉且好听的嗓音自头顶幽然响起,“这么旖旎而美好的夜晚,若是只用来睡觉,岂不是太浪费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凤七寻咽了一口唾沫,“做…做什么?” 男子纤长的手指挑起了她额前的一绺秀发,轻嗅了一下,俯身附在她耳畔道:“自然是做有趣的事情了,比如……进进出出?” “……”进进出出?亏他想的出来,分明就是想要她嘛! 凤七寻小心的抽出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的秀发,陪着笑脸道:“你刚才不是说时候不早了,应该休息了吗?咱们还是……休息吧!” “那不过是用来搪塞勒桑的话,你也信?再者说了,我就算真的累了,做那些事的力气还是有的!”赫连沣戏谑的一笑,轻描淡写的道:“今天见了琪琪格,我突然发现生一个女儿也不错,不如……我加把劲儿,咱们再生个女儿吧!” “生个…女儿?” 凤七寻表面上只表现出了些许疑惑,心里早就不知道涌起了多大的波浪——啊啊啊啊啊,生孩子是随口说说的事情么?你说生就生,合着真不是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然后再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孩子啊!虽然她也没怎么拉扯,一切都是交给奶娘和下人,可是生孩子的人是她,疼的死去活来的人也是她呀! 所以面对着赫连沣期待的小眼神,凤七寻狠心的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总不能说她不想生吧?这样的话,赫连沣一定能找出成百上千个理由说服她生。凤七寻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因为安儿说过呀,他不想再有一个孩子,来分享我们对他的爱。你那么喜欢安儿,一定不想让他难过对不对?”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赫连沣皱眉思考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不以为意的道:“他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屁孩子,他说不让生就不生了?他若是想要这天下,我难不成还要把宸儿赶下来,把皇位双手奉上给他不成?孩子的话,多半是说着玩儿的,做不得数!”说罢,他便急哄哄的凑上前,想要同凤七寻好好亲热一番。 凤七寻急忙捂住他亲过来的嘴,垂死挣扎道:“安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别看他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向来认真,而且从来不开玩笑的!” 赫连沣扒拉开她的手,一脸郑重的道:“好,就算他是认真的,就算他铁了心不想让你再生一个弟弟妹妹来和他做伴,那又如何?我才不在乎他的想法呢!我就想再要一个女儿,今晚就要!” 语毕,他再不肯多言,直接把凤七寻按倒在一旁的花梨木桌上,大手不安分的在她柔软的身体上游走了起来,唇边挂着得逞的笑。 “喂!”凤七寻双颊通红的推拒着他,强压着即将脱口而出的娇吟,“去内室…若是被人撞见怎么办?” “撞见便撞见了,我同我娘子亲热天经地义,谁敢说什么?”赫连沣满不在乎的道,接着便让她翻身伏在了桌上,从背后抱住她,嗓音沙哑的道:“我一定让你明日下不了榻,省的再被旁的男子垂涎觊觎。” “赫连沣你…啊——”凤七寻的抗议全都被淹没在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吟中了。 第642章 猛巴大会(上) 猛巴大会是北戎一年一度的盛事,更是北戎族人最期待的时刻。猛巴大会多在秋天的时候举行,一方面是为了庆贺丰收,另一方面则是竞技较量,通过摔跤、骑马、射箭还有狩猎等比赛,选出新一年的北戎第一勇士。 北戎第一勇士不仅会受到族人的崇拜和敬重,还会受到汗王的器重以及大量的封赏,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任意选择自己心仪的姑娘,不论那个姑娘是出身平民还是皇族,都会得到汗王和父母的应允,乃至族人的祝福。 “亚桑是上一年的北戎第一勇士,打败了许多实力强劲的对手,才摘得这个桂冠。他当时只拿了汗王的封赏,并没有挑选令他心动的姑娘。族人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说亚桑是展翅高飞的雄鹰,他不会为任何一个姑娘停驻,唯有广阔的天空才是他最终的追求!”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灵儿突然顿了顿,目光揶揄的睇着凤七寻,“可是上次的篝火晚宴,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伸出了邀约之手,七寻姐姐的魅力可真是不减呀!”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上次故意捉弄我,我怎么会被赫连沣……”想起那一夜的放浪,凤七寻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你被岐王爷怎么了?嗯?说说看嘛!”韩灵儿明知故问,笑得一脸戏谑。 “……你明知故问!” 韩灵儿故作出恍然的表情,“哦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岐王爷折腾的不轻,以至于连床都下不了。怪不得我派侍女去请你喝茶,却被回了个你抱恙在身,想来定是暖玉温香,让岐王爷爱不释手了!” “你还说!”凤七寻瞪圆了眼睛。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你该同我急眼了!”韩灵儿眸光流转,不经意间瞧见从不远处大步走来的魁梧男子,呶了呶嘴道:“瞧,你的爱慕者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不顾凤七寻的阻拦,迈着小碎步溜远了。 凤七寻也想若无其事的走开,奈何身后已经响起了男子醇厚的嗓音,“王妃娘娘。” 她缓缓回过头,笑容尴尬的道:“是你呀,有…事吗?” 亚桑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弯身行了一个礼,“王妃娘娘,那晚真是抱歉,是亚桑鲁莽,不知道娘娘已经婚配,故而唐突了娘娘,还望娘娘不要介意!” 凤七寻连连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别看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却在暗自着急,想着道歉也道完了,怎么还不走?这要是让赫连沣瞧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惩罚”她了!只可惜亚桑到底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并没有看出来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其实我也不介意!”亚桑挠着头,笑容憨厚的道。 凤七寻顿时一头雾水,脱口而出问道:“你不介意什么?”或者应该说,他有需要介意的事情吗? “自然是不介意娘娘已经婚配的事情了!你放心,我一定还会夺得北戎第一勇士的桂冠,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娘娘一起跳舞了!”亚桑一脸笃定的道。 “哈?” “娘娘,您就等着我吧!” 亚桑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继而不由分说的抱了凤七寻一下,心满意足的向不远处的弟兄们跑了过去。 凤七寻被他的话搅得云里雾里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刚才亚桑竟然毫无预兆的抱了她,而且还说什么让她等着他,等着他做什么?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道:这孩子是不是傻?难不成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等他获得了北戎第一勇士的称号,他挑选的心仪的姑娘就会同样心仪他? 这么说的话,亚桑所心仪的姑娘——是她?! 正当凤七寻被思想简单的亚桑整的叫苦不迭的时候,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她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赫连沣。只听后者幽幽的道:“看来我的妻子的确魅力不减当年,竟能把北戎第一勇士迷得神魂颠倒,呵,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更高兴呢?” 男子的声音低沉,仿佛沉到了井底,在在都是萦绕周身的冷寒,让人浑身战栗。 凤七寻机械性的转过头,果不其然的瞧见了黑着一张脸的赫连沣。他穿了一身墨色的骑马装,手上还牵着一匹通体黑亮的汗血马,墨色的发无风自动。 “你……也要上场?” 赫连沣望着不远处,身形魁梧的男子正旁若无人的对凤七寻招手憨笑,凤七寻则是一副哑然的表情。 “别人都已经这么挑衅了,我若再不出战,岂不是失了我大凛朝赫连家的颜面?”简短的一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说罢,他便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睨着表情赧然的女子,一脸的志在必得,“我会让那个四肢发达没头脑的愣头青知道,谁——才是世上最勇猛的男人!而你,注定是且只能是我赫连沣的女人!” 望着男子骑在马上的挺拔背影,凤七寻不由的感叹,亚桑还真是赫连沣的克星,他的存在仿佛能惊醒赫连沣所有的戒备! “唉,平日里也没见他这么小题大做呀?”她歪着头自言自语道。 “那还不是因为平日里围绕在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威胁,而且你也不会看旁的男子一眼,更别说是毫不吝啬的称赞了,可是如今你却对亚桑出言维护,岐王爷自然会把他当做情敌了!” 凤七寻侧眸看向身旁的女子,“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远离危险是人和所有动物的本能,刚才这里很快就要变成战场了,我自然要逃了。如今战争结束了,我可不就回来了嘛!” 凤七寻撇了撇嘴,轻嗤道:“见风转舵!你刚说什么情敌?” “亚桑啊!岐王爷分明是把亚桑当做情敌了,而且还是劲敌,不可小觑的那种哦!”韩灵儿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情敌?亚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明明很欣赏亚桑啊,还说他目光清澈,心思单纯。这换成是谁,听到自己的妻子这般夸赞别的男子,都会产生危机感的好不好?” “你是说……天呐!”凤七寻恍然大悟,急忙解释道:“我是欣赏亚桑没错,可那只是单纯的欣赏,再无其他了!我怎么可能会对亚桑……沣是误会了,我说怎么这几日他一直怪怪的!不行,我得去找他解释清楚!” 韩灵儿拉住她,“不急,等先看完这场难得的比试再说!我敢打赌,你肯定没见过真正骁勇善战的岐王爷是什么模样!” 凤七寻被她说动了,不由得退回到座位上,目光专注的盯着赛场。 赫连沣,赛场上的你会是怎样一番所向披靡呢? 第643章 猛巴大会(下) 如果说什么样的比试最让人酣畅淋漓,那一定莫过于旗鼓相当的较量了。亚桑和赫连沣,一个是翱翔天空的苍鹰,一个是驰骋草原的猎豹;一个是后期之辈中的新秀,一个是战场上唯我独尊的元老——这两人的比试无疑是最令人期待的场面。 战鼓敲响,号角吹起,两个人两匹马犹如离弦的剑一般,“嗖”的飞了出去。 骑马的比试讲求的是稳和变,稳是指稳住身下飞奔的骏马,免得跌下马来;变则是指自如的变换动作、身形,既要躲过对方的袭击,又能出其不意的袭击对方。 凤七寻只知道赫连沣身手极高,却从不曾真正的见他出手,尤其是参加这种光明正大的比试。马上的他眉头微凛,薄唇紧抿,身体微微弓起,一边专注着身下的马儿,一边身形灵活的闪躲着亚桑不时袭来的长枪。旁人只当他手忙脚乱,只有真正的武功高手才能看出他的游刃有余——他不是不出手攻击对方,而是不轻易出手,但是一旦出手,便是重创。 相对于赫连沣的沉稳中有灵活,亚桑则靠的是一股子狠劲儿和拼劲儿,招招凌厉,直逼对手的要害之处,却并不会置人于死地,一时间倒也势均力敌,起码和传闻中无往而不利的战神相比,不会让人觉得相形见绌。 “我就说这会是一场难得一见的比试吧!”韩灵儿得意的道。 “的确难得!除了在战场之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勇猛的岐王爷呢!”勒桑从旁附和道。 凤七寻赞同的点点头,平日里的赫连沣冷则冷矣,却是极少动用武力,就算需要动手教训旁人,也轮不到他出手,所以比起武夫这个称呼,他似乎更像是一个文士,羽扇纶巾,挥斥方遒。 骑马比试之后,还有摔跤、射箭、射猎等诸多较量,赫连沣都以略微的优势险胜亚桑,成功摘得了第一勇士的桂冠。 瞧着他翻身跳下马,意气风发的走了过来,凤七寻从位置上起身相迎,一脸好笑的问道:“前几日还说人家是毛头小子,今儿个就比试上了,你这算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么?” 赫连沣做出手摸胡须的样子,摇头晃脑的道:“非也非也,老夫也不是非要和他一般见识,谁让他老惦记着你这个老太婆呢?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凤七寻娇笑着捶了他一拳头,嗔道:“你说谁是老太婆?我有那么老吗?” “你都说我是老夫了,你是我的妻子,不是老太婆还能是什么?”赫连沣笑眯眯的问。 被他拿她的话噎住了她,凤七寻只好妥协道:“好吧!我是老太婆!就算我是老太婆,那亚桑也不是贼嘛!哪有你那么说人家的?” “他的确不是贼,他比贼还可怕!贼如果看中了什么东西,顶多惦记个一两天,见没戏也就放弃了。不像他,估计得惦记你一阵子了!”说着,赫连沣还回头忘了亚桑一眼,却见到后者同伙伴们结束了谈话,憨笑着朝这里走来。 “不好,贼来了,咱们赶快走!”赫连沣急忙抓住凤七寻的手腕,意欲离开是非之地。 凤七寻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走到近前的亚桑。 亚桑这次却没有同她说话,而是向赫连沣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目光诚恳的道:“岐王爷果然技艺超群,亚桑甘拜下风!” “言重了,我不过是侥幸险胜于你,是你承让才对!”赫连沣回礼。 “王爷莫要打趣亚桑了,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我心里明白得很——王爷若有一项险胜于我,可以说是侥幸,但是每一项都险胜于我就是刻意为之了。能将分寸把握得如此精准,王爷的功夫定然深不可测,亚桑佩服!”亚桑由衷的道。 其实更让亚桑钦佩的是赫连沣的气度,他分明有实力大败于他,却偏偏选择了险胜,为的便是不让他、不让北戎难堪,而亚桑一开始的想法却是一定要胜过赫连沣,并且要稳赢,好让赫连沣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么一想,亚桑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深了。 “以前都是亚桑不自量力,还望王爷能够既往不咎。” 赫连沣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道:“只要你不再惦记着我的爱妻,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追究的!” 凤七寻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 亚桑则垂下了头,黝黑的面孔通红了起来,“只要王爷才能当之无愧的配上王妃,亚桑断然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亚桑告辞!” 亚桑离开后,凤七寻狠狠掐了赫连沣一下,气恼的问道:“你说话一定要这么直白吗?” “你不是说他心思单纯,我如果不表达的这么直白,我怕他理解不了!”赫连沣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再次让凤七寻无言以对。 猛巴大会结束后,两人便向勒桑和韩灵儿辞了行。 邺城门外,韩灵儿握着凤七寻的手,一脸的依依不舍:“怎么不多住些日子?你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说着,她就眼眶一红,泪珠毫无征兆的滚落了下来。 “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终归是要离开的!”凤七寻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笑着道:“不哭了,若是想我们了,飞鸽传书给我们,我们再来叨扰就是了!” 韩灵儿含泪点了点头,“嗯!” 勒桑上前揽过女子的肩膀,对两人道:“祝你们此行顺利,若是有任何难处,只管传信给我!” “好!”两人齐齐点头。 灰布的马车穿越草原,穿过密林,从北戎直奔极北的冰雪之国——燕云。快要走出沙漠的时候,凤七寻让赫连沣勒停了马车,两人下了车,并肩坐在漫漫的黄沙上,望着泣血的夕阳缓缓落下,仿佛迟暮的人生渐渐消弭。晚霞映红了天与地,美得绮丽。 凤七寻靠上赫连沣的肩膀,微微闭上了双眼,“好想就这样和你一起到老……” 男子握住她的手,目光出奇的坚定,“会的,我们会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其实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执意要和亚桑比试呢?你该知道,我对他只是欣赏而已。” “你就认为是我心胸狭窄吧!我容不下你对旁的男子的关注,哪怕只是欣赏也不行,你心里的英雄只能是我!” 他大抵也是不安了吧! 相隔了十余年的岁月,他已近不惑,而她却不过双十芳华,他怕她终究会被年轻的男子吸引,他怕有一天她会嫌弃他的年长…… “你是我的英雄,无论以前、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是我心里唯一的英雄!”女子坚定的道。 第644章 燕云之行(上) 时隔数年再次走在饶京的十里长街,凤七寻心头蓦然生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身旁还是那一身白衣欺霜赛雪的男子,纯粹的洁白仿佛能与天地融为一体。只不过彼时他只是代帝理政,如今却是稳坐龙庭,面上的淡漠比原来更浓重了几分。 而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另一旁并肩走着她最爱的人,藏青色的锦袍犹如泼墨般,衬托着他愈发冷贵的气息,卓尔不群的样貌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只是他掌心的温暖却始终独属于她一人。 街上也不再只有裹着白袍的燕云国人,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各国人民,或游历或经商,原本略显冷清的饶京也热闹繁茂了起来。 “我以为……燕云会一直封闭下去。”凤七寻启唇道。犹记得上一次她来的时候,燕云国民的目光中,在在都是强烈的好奇和排拒,仿佛她的出现会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一般,而如今他们对陌生的异国之人居然也能笑脸相迎了。 “人尚且不能隔绝于这个世间,更何况是一个国家,与别国来往通商是早晚的事。” “女帝就同意你这么做?”她固执的封闭燕云国数十年,应该不是为了让凤柒云一朝开放的吧! 凤柒云淡笑了笑,“她不是一个会对别人的决定指手画脚的人,如今既然是我在执政,一切自然是我来决定!” “那朝臣不会反对吗?” “我有办法不让他们反对。”凤柒云说的轻描淡写,却无法掩饰其中的艰辛。一众大臣跪在殿前三天三夜,屡呈奏折劝他收回成命,要不是女帝那一句“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一往无前的坚持去做”,他恐怕早就放弃了。 知道他对此不愿意多言,凤七寻也不多追问。恰巧她被一个贩售手工冰灯的摊子吸引,忙不迭的跑过去,对着一个个精雕细琢的冰灯爱不释手了起来。 “……你以前似乎不爱帝王之位,也不喜权谋之术。”望着女子笑逐颜开的模样,男子站定后幽幽问道。 “现在也一样。” 凤柒云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走上前去,对挑选好冰灯的凤七寻道:“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吧!她想见你好久了!” “想见我?”凤七寻指着自己,一脸好奇的问道:“谁啊?” “去了便知道了!”凤柒云随手丢给了小贩几个铜板,率先向前走去。 一行三人在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前停下,目光穿过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院中种植着常青的松柏和摇曳的梅竹,极是错落有致。 从外面看这小院并不大,但是随着凤柒云推门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是别有洞天。院中只有一排房屋,其余两面都是透明的玻璃花房。花房的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妇人。与其说是老妇人,倒不如说是中年女子,因为她除了头发全白以外,脸上竟不见一丝皱纹,犹如童颜一般。 瞧见女子走出,凤柒云快步走上前去,淡淡的唤了一声:“云姑。” “公子来了。” 凤柒云点点头,向被唤作云姑的女子介绍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见我远在大凛的妹妹吗?这次她又来了,我便特意带了她来见你!”他又转而向二人介绍,“云姑是宫里的老嬷嬷,我初来燕云的时候,一直蒙受她的照拂,如今她年老出了宫,我便经常过来看她。” “不知客人远道而来,云姑失礼了,两位里面请。” “云姑客气了!”凤七寻淡笑道。 云姑并没有带他们进屋,而去来到了玻璃花房中。 凤七寻原以为花房里会栽种各式各样的花草,进去了方发现,里面只种植了一种植物——六角荷。蓝紫色的花朵一蓬蓬、一簇簇的攒聚在一起,清幽淡雅,别具情趣。 “请坐。”云姑伸手示意花房中央的矮桌,待众人坐下后,便每人倒了一杯香味浓郁的花茶,微笑着道:“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公子常常向我提起姑娘,说姑娘蕙质兰心,明媚而不张扬,是一个极沉敛的女子,所以我便说想要得见姑娘一面。当时不过随口一言,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见到了。” “是兄长谬赞了,七寻受之有愧!”凤七寻脸色微红的道。 “姑娘谦虚了,依我看,公子所言非虚,姑娘着实相貌不凡,气质亦非凡俗之人可比。”云姑说话不疾不徐,却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 凤七寻环顾四周,不解的问道:“云姑为何要种这么多桔梗花呢?” 云姑看了一眼盛放的花朵,浅笑着道:“桔梗又唤六角荷,还有一个名字是白药,性温和,可以利肺,亦可祛痰。燕云国气候常年寒冷,风寒高热者不在少数,其中又多咳嗽,桔梗便可入药医治。” “原来小小的桔梗花,竟还有如此大的学问,七寻当真是孤陋寡闻了!” 云姑指尖轻触着桌上瓶中的桔梗,轻笑了笑道:“你不曾学医问药,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这么说,云姑也懂得医理了?”凤七寻好奇的问。 “略通皮毛而已。” “云姑早些时候,也曾担任过宫中的医官。”凤柒云解释道。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云姑依旧温婉的笑着,重新给几人添了些新茶,“多喝些花茶,对身子好,这燕云的气候也是愈发寒冷了!”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喝茶又何尝不是如此,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然西陲,殷红色的晚霞笼罩了整个小院,平添了几许别样的风采。 凤七寻等人站在小院门前。 “真是打搅云姑了!” “姑娘客气了,我这小院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们若是还想来,我随时欢迎。” 凤七寻点了点头,“多谢云姑,那我们先告辞了!” “慢走。” 凤七寻略一颔首,率先转身沿着回去的路走去,赫连沣则紧跟其后,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亦或是把所有的表情都藏匿了起来。 “你没有看错人,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只可惜美人纵倾城,奈何心已有所属。”云姑温温吞吞的道。 “云姑说笑了,七寻是我的嫡妹,她的幸福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凤柒云幽幽的说完,拱手行了一礼,继而大步离去。 第645章 燕云之行(中) 相传世间最美的绝色,除了倾国倾城的佳人,便唯有这燕云国的冰雪之境了。那是一座完全由冰砌成的城堡,通体透明,美轮美奂。白日的时候,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如彩虹一般七彩的光芒,璀璨而耀目。 夜晚的时候则更加犹如仙境——城堡内的每一处光亮不是燃烧着蜡烛,而是摆放着如孩童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五米一个玉龛,百米一尊冰雕。冰雕有花草树木,也有飞禽走兽,更有燕云传说中的神鬼佛仙,每一个都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置身于冰雪之境中,仿佛真的身处九天之上。 “燕云国的冰雪之境,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凤七寻不由得赞叹,琉璃般的眸子里在在都是冰堡耀目的华彩。 “没有令你失望就好。” 凤七寻转身望着白衣翩然的凤柒云,兴奋的道:“怎么会失望呢?简直是超乎我的想象!没想到世间竟真的有这般无与伦比的宫殿!” “你既然这么喜欢,不如就住在这里好了!”赫连沣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凤七寻嗔了他一眼,“这冰堡固然美,但是只能用作观赏,若真是拿来住人,岂不是暴殄天物?而且这么冷的地方,谁能住得下去呀?”说着,哈出来一口热气,搓了搓双手。 赫连沣见状上前,紧了紧女子身上的狐氅,顺势把她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里,语气满是宠溺的道:“知道冷,还不多穿一些!” “我已经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了!”凤七寻不满的撅起嘴。 这时,一声女子清脆的呼喊传来,“云哥哥!” 凤七寻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瞧见了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身着火红色的锦袄,上面绣着朵朵盛开的牡丹,蹦蹦跳跳过来的时候像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让人的心里温暖了起来。 少女很快来到三人面前,一把挽过凤柒云的手臂,再次声音甜甜的唤道:“云哥哥!” “棠儿,大庭广众之下不得失礼,快松开!”凤柒云推拒了几下,见到少女始终不肯松开,便只好任由她去,同时对凤七寻二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是女帝的义女,我的表妹燕墨棠,平日里随意惯了,你们莫要见怪。” “义女啊……”赫连沣若有所思的道。 凤七寻则瞧着黏着凤柒云不撒手的少女,不由揶揄道:“真的只是表妹吗?” “当然了!”凤柒云急忙开口。 瞧着他那么急切的想要澄清和自己的关系,燕墨棠不悦的皱起眉,同时抬眸睨向站在凤柒云对面的凤七寻,却不觉一怔——世间怎么能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呢?肤如凝脂,青丝如墨,精致的眉眼如画,哪怕是一个极其寻常的动作,都能勾勒出数不尽的千般诱惑,万般风情。 燕墨棠眸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敌意。 “云哥哥,她是谁呀?” “她是凤七寻,是我的……妹妹。” 燕墨棠松开抓着凤柒云手臂的手,缓步踱至凤七寻面前,下巴微扬的睨着她,语气不善的问道:“原来你就是大凛朝的第一美人,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庸脂俗粉而已。” “棠儿,不得无礼!”凤柒云皱眉轻斥。 凤七寻倒没怎么生气,犹自笑着道:“七寻的确是庸脂俗粉,比不得公主天香国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燕墨棠虽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是和凤七寻相比,却难免稍逊一筹,所以凤七寻这话说出来,不仅没有平息她的怒火,反而让她的心情愈发不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第一美人,你们大凛朝就是这么个礼仪之邦吗?” 凤柒云板起脸,“棠儿!” 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打破了三人之间逐渐僵持的气氛,只见面容俊冷的男子伸手揽上了凤七寻的肩膀,语气平淡却不乏威严,“我们大凛朝当然是礼仪之邦,只不过内子让我给宠坏了,我若欺负她可以,旁人……休想让她受半分委屈!” “你…你们……”燕墨棠疑惑的目光游走在两人之间。 赫连沣挑眉,“怎么?公主只知晓内子是大凛朝的第一美人,却不知她已嫁做人妇了吗?” 凤柒云似乎也明白了燕墨棠生气的缘由,于是解释道:“这位是大凛朝的岐王爷,而七寻是他的王妃。” 燕墨棠闻言,顿时一脸懊恼,暗恨自己没有弄清楚情况就胡乱发火,但是她一向性子孤傲,从不肯轻易认错,于是嘴硬的道:“都怪燕云国消息闭塞,我不知道这些不是我的错!” “嗯,是我们的错,没有早些告知你!” 赫连沣看似郑重,其实暗含调侃,直把燕墨棠气的瞪圆了眼,“你!” “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就不要再针锋相对了!”凤七寻握住赫连沣的手,转头看向远处的冰堡,“我们再过去那里看看!” “好,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待两人走远之后,凤柒云才皱眉问道:“不是在宫里处理政要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听到有客来,所以过来瞧瞧咯!”燕墨棠漫不经心的道:“再说了,朝廷的事情本该由你来处理,交给我算什么?” “只是这几日而已……” “你是想一心一意陪她吧?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你别忘了,她身边的人不是你,她心里的人更不是你,你只是她的哥……”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凤柒云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哥哥!”说罢,便大步朝前走去。 “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燕墨棠在他身后大喊。 凤柒云顿住脚步,近似冷酷的道:“那也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兄妹关系。” 望着男子决绝离开的背影,燕墨棠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眉眼悲伤的道:“我不要…我不要只和你做兄妹!我爱你!我爱你呀!”她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着冰面,“我那么那么的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呢?” 深夜的冰堡依旧热闹非凡,但是深夜的小院却冷清异常。鹤发童颜的云姑曲身蹲在花房中,专注的侍弄着花草,把长歪的花枝扶正,把枯萎的花叶剪掉,表情极是认真。 蓦地,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启唇道:“……你还是来了。” 第646章 燕云之行(下) 伴随着云姑的话音落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花房之中,月光透过厚厚的玻璃,在男子身上洒下柔和的光芒,却依旧更改不了他面容里的冷若冰霜。 云姑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轻掸去了身上的泥土,抬眸望向容颜冷峻的男子,“我知你会来,却不知你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云姨……”男子轻启薄唇,吐出的却是另一称呼。 云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唤我云姑吧!云姨……已经死了,那些过去的前尘往事,我也早就遗忘了。” “你真的忘了吗?或者说,你真的忘得了吗?”男子环顾四周,夜晚的桔梗花开得尤其美丽,“六角荷生于南国,在北方极难存活,更何况是在极北之地的燕云了!你这般费尽心血,栽种了一地的六角荷,当真只是因为它可以入药吗?” 云姑扬起头,眸子里多了几分倔强,“不然呢?我莫不是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不成?” “或许吧!我只知道六角荷是师父最爱的花……你若当真忘了一切,又何苦种植这繁多的六角荷自我折磨呢?” 云姑交叠在一起的双手缓缓握紧,片刻后便又松开来,微笑着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已经二十年了……”她慈爱的目光逡巡过高大英挺的男子,“你的模样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当时只觉你气质不凡,却不曾想你竟是大凛朝的皇子。” “我也没想到,昔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鬼娘云姨,竟然会是燕云国未来的女帝!”赫连沣眉目清冷的道。 “我可以不做这个女帝,我可以一辈子都是鬼娘,是他负了我,他负了我!” “师父从不曾有负于你!对你,他问心无愧!” 云姑摇了摇头,“他说会来找我,所以我等,我等了他二十年,等来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其实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他不会来,可我还是傻傻的等着他,等着他对我的爱可以战胜他对江湖的责任和道义,呵,我终究是太傻太自信了,我一个人又怎么敌得过成千上万人的江湖呢?” 她环顾着四周的六角荷,自嘲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封闭国门吗?我是为了待他日后不会出现的时候,好给一个借口和安慰罢了。可尽管如此,我还心存着渺茫的希望。如今你来了,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该泯灭了!” “他不是不愿来,他是来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他的武功,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他吗?” 望着面前眼神颤动的女子,仿佛二十年的时间都不曾消弭她的爱意半分,然而那些爱太沉重,沉重到怕是要无处安放了。 “他死了……师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同鸢尾楼一起化为灰烬了!”赫连沣叹道。 云姑身子一颤,失力的跌坐在地,喃喃着道:“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他不会死的!他的武功无人能及……” “师父是自焚而亡的。他既不愿伤害你,又不能有负于江湖,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来平复你在江湖上掀起的血雨腥风,只为护你一世周全。”赫连沣蹲在云姑面前,“师父原是不让我们师兄弟告诉你这些的,他宁愿你恨他怨他,也不愿你因为他伤心落泪,可是他是我们的师父,我们如何忍心他蒙受冤屈呢?”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那我这二十年的等待算什么?”云姑咬着嘴唇,泪水混合着鲜血流下,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骗子!”她大喊道:“他就是个骗子!”说过要随她浪迹天涯,说过要同她双宿双栖,说过……呵,他说过太多太多,却原来都是为了哄骗她离开。 望着近乎歇斯底里的云姑,赫连沣站起身,悄然离开了花房。有些伤痛,只可以自己慢慢痊愈或者溃烂,旁人就算想帮忙,也不过是有心无力。 回到别苑的时候,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赫连沣料想凤七寻已经睡下,便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向内室走去。 “去哪儿了?”女子的声音蓦然响起,直把他吓了一跳。 赫连沣缓缓转过身,伴随着烛火的燃起,看到了坐在桌旁一脸倦意的凤七寻,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哀怨和愀然。 他走过去坐下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去哪儿了?”凤七寻再次问道。 赫连沣摸了摸鼻子,眼神游移的道:“就出去随便走了走。” 凤七寻半信半疑的皱起眉,倾身凑近他嗅了嗅,语气笃定的问道:“你去了云姑那里?不,应该说是——女帝那里!” “你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哪有寻常的老嬷嬷出了宫,还能过的这么惬意的?更何况桔梗这种花多生在南方,长途跋涉的运来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钱财那么简单,她一个老嬷嬷哪里有那份能耐呢?再加上大哥对她的态度恭敬有余,亲昵不足,分明是怀着敬佩的,放眼整个燕云国,能够让大哥敬佩的人,除了燕云女帝还有谁呢?” 对于她逻辑严谨的推理,赫连沣不由得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道:“我的小七还是这般聪慧,什么事情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少奉承我,快说,你到底去云姑那里做什么了?” 赫连沣上前揽过她的肩膀,轻叹了一声道:“不过是去了了一桩心愿罢了。” “什么心愿?” “是关于我师父的——他原是佛门中人,得道高僧,深的江湖中人的尊敬。然而情之一字本为劫,遇不上还好,遇上了便是万劫不复。昔日的燕云琅还不是燕云国的女帝,而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血腥杀手鬼娘!” “鬼娘?就是那个誓要杀尽天下负心汉的鬼娘?” 赫连沣点点头,“对,其实这说到底还是要怪你父亲。” “呃……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凤桓对燕云眉始乱终弃,致使她心灰意冷,最终难产而死,所以燕云琅才会立誓杀尽天下负心人。 “世间男子多薄幸,鬼娘杀的人也多,难免被人四处讨伐、追杀。师父心怀慈悲,便想要化解她和想要杀她之人的干戈,更想要度化她,却不曾想鬼娘没被他度化,他却一不小心爱上了鬼娘这个真性情的女子。后来,他让鬼娘回了燕云国,然后一把大火把自己和两人曾经生活过的鸢尾楼焚烧殆尽!追杀鬼娘的人以为两人都死了,这才作罢!” “除了我和师兄,没有人知道鬼娘没有死,更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燕云国的女帝!”赫连沣幽幽的道:“如今将一切据实相告,我总算无愧于师父了!” 第647章 燕云之行(末) 送走了凤七寻二人,凤柒云本打算即刻回宫,处理被他荒废了数日的朝政,却不想没走出几步,便瞧见燕墨棠快马加鞭的疾驰而来,娇俏的面容上尽是惊慌,“不好了,云哥哥,大事不好了!” 凤柒云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迎上前去,“怎么了?” 燕墨棠跳下马,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不知所措的道:“女帝她……离开燕云了!” “离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凤柒云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问道。 “大概是昨夜吧!今早我过去小院,想看看她,却发现小院中空无一人,只有这封信放在花房里的矮桌上,而她房间里被褥叠放整齐,且没有余温。” 凤柒云皱着眉头打开信,上面是工整且刚劲的楷书,的确出自燕云女帝之手。她说,她要独自去找寻一个逝去的故人,去还一段也许穷尽一生都无法还清的情债。她还说,人这一生不过匆匆数十载,该抓住的东西要抓住,而该放手的事务也要放手,执念太深终究只会乏于心,困于情,而后不得善终。 “云儿,是我太自私,苦等着一段不可能的感情,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你。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帝王之位和权谋之术,所以从这一刻起,我还你自由,你想要继续留在燕云也好,想要离开这里浪迹天涯也罢,都随你。这燕云国的帝位,自有合适的人来继承。” 凤柒云摩挲着信的落款,不由得眼眶微润。他转头望向凤七寻离去的方向,马车虽然渐行渐远,但是此时去追应该还能追的上。 男子攥着信的手缓缓握紧,眸中是一派挣扎和犹豫——他虽已理政多年,但始终是代君之位,此时放下还来得及,可是他走之后,燕云一国终将落在另一个更加纤瘦的肩膀之上。 “云哥哥……”飘扬的衣角突然被一滞小手抓住,女子声音怯怯的央求道:“云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棠儿…棠儿撑不起整个燕云……” 凤柒云回过头,温润的眸光落在了含泪的女子脸上。她微扬着头,往日骄傲的面容上有期待,有哀伤,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失去他的恐惧。 他抬手拭去女子眼角滚落的眼泪,笑容浅淡却也不乏温柔,“我不走…云哥哥……不走。” “云哥哥!”女子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哭泣了起来。 凤七寻轻抚着女子的秀发,缓缓闭上了眼,在心底咽下了一声叹息。 也许,这便是他的宿命罢…… 昔日的女帝本应是燕云眉,可是她满心满眼的儿女情长,宁愿抛弃一切,也要和所爱的男子远走高飞。如今时过境迁,佳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海誓山盟亦不过是荒冢上的野草,于无人时随风飘摇。 他是她唯一的孩子,纵然记忆中从未有过她的模样和笑颜,但他始终觉得,他的到来是一种宿命,用来偿还母亲所欠下的一切。 你大可安眠于地下,这天下——自有我来守护一世。 傍晚的霞光映红了海面,入目的是粼粼的波光,入耳的是滔滔的海浪声。游船静静的航行在海上,凤七寻斜倚着栏杆,望着水天一色处的纯白。偌大的冰雪燕云渐次变远,最终化作视线中的模糊一片。 赫连沣从身后环住她的纤腰,同她一起遥望着燕云国的方向,软声细语的问道:“怎么了?莫不是舍不得?” “舍不得是自然的……”凤七寻垂下眼睑,幽幽的道:“是不是人越成长,越容易悲伤呢?我总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遇和别离都是有限的,每相聚一次便少一次,谁也不知道哪次道别会是人生的最后一次。” 赫连沣用下巴抵着她的肩窝,“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格外珍惜每一次相聚,珍惜和彼此在一起的时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你说得对,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赫连沣松开她,背对着大海靠在栏杆上,瞧着些许释然的凤七寻,皱眉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相聚别离的理论,所以才不乘马车,改坐船的吧?” “那倒不是。”凤七寻学着他的模样,也背靠在栏杆上,“燕云到尧国,陆路的话必定要经过大凛。先不说荼雅和岑王他们会留我们在离都,叙旧聊天什么的,但就凭你岐王爷的身份,那些听到风声的地方官员,肯定巴巴的等在沿途,要尽地主之谊设宴款待,这一来二去,得耽误不少时间呢!” “我已经不是王爷的身份了……”赫连沣提醒道。 凤七寻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轻哼道:“这只是你这么认为,那些地方官员们可不会这么想。皇室的血统,王爷的身份,哪里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再说了,就算你觉得自己不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官衔没有了,威望还在嘛!”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赫连沣不禁轻笑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行了吧?他们爱巴结,便让他们巴结就是了,不过耽误些时日而已……” “打住!这耽误的可不是一些时日,而是一两个月呢!我可还等着看尧国的花朝节呢!可不能就这么耽误了!” “花朝节什么时候不能看?又不急在这一次!” “你不知道花朝节三年一举办么?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我还要等上三年呢!” “呃……”赫连沣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他总以为尧国的花朝节和北戎的猛巴大会一样,是一年一举办的,怪不得凤七寻这么着急,原来是怕错过好时候呀! 他揽过女子的肩膀,温言道:“你若不想应付那些个地方官员,咱们不应付便是了,何苦非要坐船,这般折腾自己呢?” 凤七寻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没觉得坐船是折腾自己呀?”她再次看了赫连沣一眼,发现他脸色似乎比平日里要白了一些,不由得揶揄道:“你该不会是晕船吧?” “……”赫连沣急忙摇头。 “真的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堂堂岐王爷,怎么可能会晕船呢?”他别开眼,心虚的道。 凤七寻见状扑哧一笑,“原来你真的晕船呀!没想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岐王居然晕船,怪不得你从来不打水战呢!” 赫连沣故意板起脸,“闭嘴!不许胡说!” “不,我就要说!岐王爷晕船!岐王爷晕船!啊——赫连沣,你挠我痒!” “谁让你不住口,看我怎么收拾你!”说话间,赫连沣又伸手探向她的腰间,引得女子一阵躲避和求饶。 海面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打闹声和开心的笑声。 第648章 尧国之旅(上) 地域真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明明前几日你还穿着狐皮锦裘,感受着漫漫冬日的严寒和凛风,连出门片刻都要拿上鎏金的暖手炉,可是不过短短月余,便换上了轻纱罗裙,欢呼雀跃的如同山野间最曼妙的精灵。 置身尧国京都的街道上,感受到的是和饶京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气候的原因,饶京的百姓多是一种冷淡漠然的姿态,就算是热情起来,也让人感觉不到太多的温度。云都的百姓则恰恰相反,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明媚的如同春日的暖阳。街道两旁亦是摊贩密集,叫卖着、吆喝着,招呼着南来北往的客商行旅。 许是临近花朝节的缘故,街上的摊贩兜售的多是和花有关的东西:花灯,绣花的手绢、头纱还有团扇,女子们所穿的衣裙也是五颜六色,上面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朵。就连整个云都城,似乎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凤七寻轻嗅了一下,顿觉神清气爽,“哇,都说云都繁华富盛,繁花似锦,果然不假!” 除了贩卖物品的店铺、酒馆还有饭庄以外,云都随处可见门面华丽的教坊,教授女子诗书礼乐。无论多么骄纵蛮横的千金小姐,只要被送进教坊里,不出月余,定能出落成知书达理,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不出分毫偏差的大家闺秀。这般神速的效果,其中的手段之非常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寻常时候,百姓和官宦自然不会把女儿送去教坊,但是每逢花朝节,每个教坊都是宾客盈门。试问,谁不想自己的女儿能够当选花神女呢? 凤七寻和赫连沣随便寻了一处茶馆落座,一边品着云都独产的花茶,一边听着大堂中说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话。 也是他们运气好,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正是今年花朝节的比试规则,以及热门人选。 花朝节的比试分为八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子选择自己擅长的项目报名,先通过第一轮的筛选,选出样貌出众、体态轻盈的女子进入初试;初试便是从每一项中选出最出类拔萃的三名女子,共二十四名女子进入复试;复试同样采取同类较量的方法,最终选出八名女子参加终试,角逐花神女之位。 “今年的热门人选有三,一是当朝相国的独女慕容嫣,容颜娇美,温婉贤淑,一手箜篌弹奏的如同天籁;二是国师的首徒姬宛冰,人如其名,是一个冰山美人,精致的面庞好似上苍的鬼斧神工,更是习得一身好书法,笔走游龙,铁画银钩;这第三嘛,则是镇国将军褚云横的爱妻言笑笑,呃…这个言笑笑生得虽然算不得天香国色,但是倒也清秀可人……” 瞧着说书先生从一开始的滔滔不绝,变成了后来的言匮词乏,凤七寻不由得轻笑道:“这言笑笑究竟是什么人呀?就连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竟然都拿不出词来形容她?” “言笑笑……呵,大概是世上唯一能够镇住褚云横这只猛虎的奇女子吧!”赫连沣轻抿了一口茶,忍俊不禁道。 凤七寻挑眉,一脸八卦的凑近他,“你见过?” 赫连沣摇摇头,“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不过等到花朝节的时候,自然就瞧见了!” 凤七寻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是。” 喝完茶之后,两人便去了花朝节比试的报名处,当真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真可谓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不过她们在看到凤七寻过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投来了艳羡的目光,间或夹杂着敌意,大概是认为她也是来报名的吧! 果然,凤七寻刚一站定,便又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美妇上前,细致的打量了她一圈后,笑容可掬的问道:“姑娘可是来竞选花神女的?啧啧啧,瞧这姿色,岂是凡俗女子可比?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来奴家的教坊,奴家定保证让姑娘一举夺得花神女的桂冠!” “不用了,我无意于花朝节的比试。”凤七寻微笑拒绝。 “为什么呢?”美妇顿时不明白了,疑惑而又惋惜的道:“以姑娘这天人之姿,若是不参加花朝节,岂不是暴殄天物了?要知道,这当选了花神女,可不只是赚了个名头那么简单,没准儿还能进得皇上的眼,入宫为妃呢!这可是寻常女子陪龙伴驾最好的机会!” 凤七寻早就听闻,如果哪个女子当选了花神女,她所在的教坊亦能大获封赏,所以许多教坊都在到处拉拢他们觉得有胜算的女子,没想到居然让她给碰上了,而且瞧着对方的意思,似乎不打算轻易放弃。只是这美妇到底那只眼睛瞧着她是寻常女子了?她分明是大凛朝的岐王之妃,大富大贵的命格,哪里用得着靠区区一个花朝节陪龙伴驾呢?更何况那条真龙还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尧帝帛渊。 她不悦的皱眉落在中年美妇的眼里,却变成了被说动后的犹豫和权衡,后者暗暗一喜,准备加把劲儿说服凤七寻。 “姑娘,不是秦姑我夸大,以姑娘的姿色,再加上我素锦坊的授习,莫说是入宫为妃了,只怕是母仪天下也不在话下吧!要知道,咱们尧国的新君可是尚未立后呢……” 秦姑还想巴拉巴拉的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幽幽传来了男子悦耳的低沉嗓音,“我不过是去买了个点心的时间,你怎的就被人纠缠上了?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凤七寻抬眸,眸光在睇见男子的瞬间,迤逦出了缱绻的笑意。 秦姑见状回过头,照着出声之人瞧去,却不由自主的怔在了原地。世间怎么能有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呢?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庞,眉若叠嶂的远山,狭长的双眸深不可测,而微抿浅扬的唇角却不经意流露出了惑人的浅笑,长身玉立,风姿翩然。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凤七寻上前挽过赫连沣的手臂,半是埋怨半是嗔怪的道。 赫连沣狡黠的一笑,变魔术般拿出一支翠玉的簪子,“刚才路过兜售玉饰的摊位,瞧见这个簪子做的别致,便买来给你了!可还喜欢?” 凤七寻接过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你的眼光哪里会错?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赫连沣转而看向望着他出神的秦姑,皱眉问道:“这位是?” 第649章 尧国之旅(中) 秦姑这才反应过来,继而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尴尬的笑了笑,即刻说明了来意。不过不等赫连沣回话,她便自顾自的道:“见到公子之后,奴家总算明白姑娘为何无意于花朝节的比试了——有这般卓尔不群的郎君在侧,眼里哪还能容得下其他呀!” 赫连沣略一颔首,“过奖了!” “不过……”秦姑拉长了语调,顿了顿道:“这赢得了花神女的称号,除了名头和得蒙圣宠的机会以外,还有千两黄金的奖励呢!虽然二位瞧着并非贫乏之人,但是银两这种东西怕是无人会嫌多的吧!姑娘不妨考虑一下!” 赫连沣揽过凤七寻的纤腰,霸道的把她扣进了怀里,笑着拒绝道:“不必了,我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是千两黄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了区区千两黄金,就让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呢?” 千两黄金犹不放在眼里?这该是富可敌国的家世吧!秦姑不由得对赫连沣更加刮目相看了。 “这怎么能算是抛头露面呢?花朝节乃是尧国盛事,参加的人除了待字闺中的女子以外,已有婚配嫁娶的夫人也不在少数,就说那个镇国将军的夫人,不也是参加了花朝节吗?她那般资质平庸都可以参加,夫人又有何不可呢?” “秦姑这是说谁资质平庸呢?”暗含着愠怒的嗓音自背后响起,让秦姑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战,心道今天怎么这么不顺?难道黄历上写着不宜出门吗? 她缓缓转过身,对上一双瞪圆了的铜铃眼,咽了一口唾沫,问候道:“褚…褚将军,你怎…怎么会在这儿?” 某人双臂环胸,一脸倨傲的质问:“这云都还有本将军不能在的地方吗?” “不,不,不是,奴家不是那个意思!”秦姑急忙摇头否认。 褚云横上前两步,逼视着目光惶恐的秦姑,温和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却无比狰狞,“那你是什么意思?”他轻拍了拍秦姑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道:“秦姑,这老话说得好,晚上莫要说鬼,白天莫要说人,你一说人,这人就来了!” “将…将军饶命,奴家绝无贬低夫人之意啊!”秦姑离开跪了下来,心惊胆战的道。 褚云横大手一挥,沉声道:“好了,本将军向来不喜欢听人解释什么,说了便是说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大不了你以后见了本将军,记得绕道走就行了!”说罢,便眼神冷戾的瞥了秦姑一眼,“还不快滚!” “是,是,奴家告退…告退!”秦姑战战兢兢的急忙起身离开了。 望着秦姑仓惶逃离的背影,凤七寻不由得头疼了起来。这谁惹下的烂摊子,就该由谁收拾掉嘛,怎么反倒丢给他们了?真是你不找麻烦,自有麻烦找上你呀!瞧着这个自称是将军的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她不禁抓紧了赫连沣的手,无奈的眼神好似在说:怎么办?好像是摊上事儿了! 赫连沣报以一个安抚的微笑,继而挑眉看向对面横眉怒目的褚云横,伸出手道:“师兄,好久不见!” 褚云横睨着他半晌,方大步上前,无视他伸出的手,直接给他来了一个大熊抱,“你这个家伙,来尧国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瞧着两人熟络的模样,凤七寻这才恍然想起,赫连沣似乎说过,他的师兄是尧国的镇国将军,以阴险狡诈、残忍嗜血著称的杀神褚云横,而刚才秦姑对那人称呼似乎是褚将军?可是这个……望着哈哈大笑的褚云横,凤七寻实难把他和哪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杀神联系起来,看来传闻不可轻信呐! 赫连沣亦拍了拍褚云横的背部,“以你在尧国布下的情报网,只怕是我一踏进尧国的边境,消息就已经传到你的耳朵里了吧!” 褚云横挑了挑眉,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嘛,这谁知道呢!” 赫连沣轻哼了一声,对他的不置可否笑而不语。后者转而看向一旁凝眉的凤七寻,眼中顿时一片惊艳,“这位想必就是弟妹吧!”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凤七寻一遍又一遍,连连赞叹道:“啧啧啧,大凛朝第一美人的称号果然不是盖的,师弟好福气!弟妹可真是美得犹如天仙化人呀!”说话间,他便习惯性的想要挑起凤七寻的下巴细细端详,却被旁边蓦然射来的凌厉视线阻住了动作。 褚云横讪讪的收回手,撇撇嘴道:“不就是碰一下嘛,看你小气的!” “碰,自然是可以碰了,只不过……谁若是哪只手碰了我的女人,我就剁了他哪只手!”赫连沣轻描淡写的说。 “呃……” 褚云横摆摆手,“瞧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得了,不碰了!我可不想成为独臂将军!”他再次上前勾过赫连沣的肩膀,拍着胸脯道:“既然来了云都,怎么说都得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吧!一切吃穿住行,包在我身上了!走,跟我回将军府!” “我们的行礼还在客栈……”凤七寻提醒道。 “早搬去将军府了!” 赫连沣瞥了他一眼,“还说不是一早便知道了?你这次过来,该不会是特意来寻我们的吧?” 褚云横挑眉,“我要不亲自来,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吗?” 看着从一见面就开始斗嘴的两人,凤七寻忍不住掩唇轻笑,引得路人一阵侧目,尤其是路过的男子,眼中无不流露出惊艳的目光。 “不准笑!”赫连沣皱眉。 褚云横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他道:“你还是向以前一样专横霸道!怪不得世人传言说大凛朝的岐王爷是醋坛子呢!哈哈哈,醋坛子!哈哈哈哈!” 赫连沣眯眼瞧着乐不可支的褚云横,面无表情的道:“再笑,你再笑试试!” 褚云横立刻止住了笑,“不笑了,回府!正好丫头一个人在府里,每天吵着无聊没意思,弟妹来了正好和她作伴!” 彼时的凤七寻只觉得,言笑笑大抵是一个同韩灵儿和昔日的荼雅一般活泼可爱的女子,或者更调皮些,却不曾想后者真的让她大开眼界,并且再次印证了传闻不可轻信的道理! 第650章 尧国之旅(下) 凤七寻一行三人是步行去镇国将军府的,一来是她想多感受一下云都热闹的街巷,二来是将军府位于云都最繁华阜盛的地区,又适逢花朝节,店铺摊位琳琅满目,乘坐马车进入多有不便,而凤七寻二人初到云都,总不好让他们从后门进去吧! “我这个人向来喜闹不喜静,所以你们只好多担待些了!” 褚云横爽朗的笑着,引着二人来到了一处门庭宽阔的府邸。青瓦朱墙,高门阔院,府前的石柱足足有两人合抱之粗,门前还立了两尊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衬着上方匾额上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十足。 见到他们到来,门前一身铠甲的守卫立正问候:“将军!” 褚云横得意的向二人挑了挑眉,“怎么样?我这镇国将军府有没有给你们一种回到大凛的感觉?” 的确,大凛的房屋和宫殿多是红墙琉璃瓦,讲求的是气势恢宏;尧国的建筑则更偏向于江南水乡的惬意和娴雅,颇有几分风景如画的诗意之感。褚云横的府邸完全是按照大凛朝的建筑风格来建造的,在周围白墙黑瓦的江南建筑中独树一帜,很是惹眼。 赫连沣却是不买他的账,轻嗤道:“这么大张旗鼓的建造形似大凛的府邸,也不怕被人怀疑怀有二心。” “你,你你你,你小子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我现在可是有功之臣,是尧帝最信赖的部将,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怎么可能被怀疑呢?” 赫连沣不同他争辩,抬脚迈进了将军府,凤七寻也同褚云横略一颔首,紧跟着走了进去。 府内不出意外的同大凛朝的建筑类似,假山喷泉,小桥回廊还有草木扶疏处的青石曲径,在在都是印象中最熟悉的模样。然而不待凤七寻好好欣赏府里的风景,便突然听到一声强烈的巨响,位于主道旁边的小屋的窗子炸裂了开来,一阵黑烟汹涌而出。 “小心!” 赫连沣大喊了一声,一把将她护进了怀里,同时目光戒备的望向发生爆炸的房屋。只见浓烟滚滚处,跑出来了一个满脸乌黑的人,头发像是炸开的蘑菇一般堆积在头上,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更分不清是男是女。 “什么人?”赫连沣厉声斥道。 那人闻声望了过来,在看到赫连沣身旁的褚云横之后,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褚云横,你这么快就回来啦!”听声音居然是一个女子! 赫连沣闻言,同惊魂未定的凤七寻一起,齐齐的望向一脸尴尬的褚云横。后者陪着笑脸,不禁汗颜道:“见谅,见谅……” 女子这才注意到赫连沣二人的存在,刚想开口道歉,却被某男惊为天人的容貌镇住了,不由得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被炸坏了?我怎么好像看见了天神?哇,太他妈的帅了!” 似是害怕女子再吐出什么惊人的话语,褚云横急忙上前,笑容满面却又咬牙切齿的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要去接贵客回来府上住,所以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安分一些……你莫不是把我的嘱咐给忘了?” 女子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道:“我怎么就不安分了?这不过是一些小实验,没有什么杀伤力的!” “没有杀伤力?”褚云横质疑的目光逡巡在女子身上,乌漆抹黑的脸和被炸得蓬成一团的头发让他的眉头愈发皱紧,“你都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还说没什么杀伤力?是不是非得把你炸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了,才叫有杀伤力?” 面对他当众的严厉指责,女子轻哼了一声,生气的别过头,不再理会他了。 褚云横一脸无奈的看向赫连沣二人,讪笑着道:“瞧我这师兄当的,还说要尽地主之谊呢,结果一进门就让你们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惭愧!惭愧啊!” “你我既是师兄弟,何必那么客气!”赫连沣轻笑道,戏谑的目光悠悠的落在了女子身上,好奇的问道:“这位该不会就是鼎鼎大名的将军夫人言笑笑吧?” “将军夫人不敢当,你叫我言笑笑或者笑笑都可以。”女子微扬着下巴,缓步走到赫连沣面前,视线在他冷峻的容颜上流连半晌,方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是褚云横的师弟?传说中的战神?大凛朝的岐王?” “如假包换!” 言笑笑略一点头,继而看向赫连沣身旁的凤七寻,眸光中不出意外的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喂,褚云横,她该不会是你的师妹吧?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师妹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是我的弟妹,我师弟的妻子——凤七寻!” “凤七寻……”言笑笑咀嚼着这个名字,恍然道:“哦哦,就是那个离都第一美人,哇,果然是名不虚传!”说话间,她又仔细打量了凤七寻好几遍,继而不住的咂舌,“啧啧,瞧瞧这张脸,简直就是颜值巅峰的节奏啊!” “颜值…是什么?”凤七寻歪头问道。 言笑笑的表情一顿,笑着解释道:“颜值啊,就是很漂亮很美丽的意思!我这是在夸你呢!” 凤七寻淡然一笑,“夫人过奖了!” “不要叫我夫人,都把我叫老了,叫我笑笑就可以了,这样显得亲近!” 言笑笑上前,亲昵的挽过凤七寻的胳膊,对着站在不远处的褚云横道:“喂,褚云横,都说人以群分,你说你的师弟帅的这么人神共愤,你怎么就这副德性呢?是不是小的时候很呆萌,长大了以后给长裂了呀?” 凤七寻闻言扑哧一笑,抬眸看向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褚云横。后者干脆大步上前,指着有恃无恐的言笑笑,沉声道:“丫头,你给我过来,过来我跟前解释一下,什么叫长裂了?嗯?” “长裂了嘛就是……”言笑笑顿了顿,指着旁边藤上的两个葫芦道:“就像这两个葫芦一样,那个上小下大,表面光滑且均匀的就叫长得好,而旁边那个歪歪扭扭,还开了一口子的就是长裂了!” “你!你居然说我是歪葫芦!” “是你非要问的,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没想到你长裂了不说,智商还受到了压制,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不得不承认,言笑笑的确有把人逼疯的潜能,只见褚云横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拽过她的手腕,眼睛圆睁的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今儿个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厉害!” “啊——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言笑笑立刻大声嚎道。 第651章 尧国之旅(末) 望着互相打闹的两人,望着褚云横紧紧攫住了女子的手腕,而身形娇小的女子分明没有和他抗衡的实力,却犹自撕咬挣扎,玩得不亦乐乎,凤七寻突然觉得,所谓的幸福无非就是你在闹,我在笑,如此温暖过一生。 赫连沣不知何时揽上了她的肩头,看向打闹的两人的目光含笑,语气幽幽的道:“其实各国乃至江湖上那些关于师兄的传闻也不完全都是假的,以前的他的确残忍、冷酷、嗜血而又好战,也曾使过诸般难以启齿的手段来坑杀他国的部将,他就像是一座生存在极寒之地的冰山,从内而外都是极致的冷,冷到了骨髓和血液。也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才会有片刻放下令人畏惧的杀神面具。” 凤七寻侧眸看向启唇轻言的男子,他的眸子狭长而幽深,让人本能的相信他的所言非虚。 “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般比我更冷酷无情的师兄,究竟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又是什么样的女子会为他动心用情,如今我总算知道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只要能努力走进他的心里,他便能任由她胡闹、蛮横甚至无法无天。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在无形之中、一点一滴的改变着以前的自己,直至变成对她无限包容的男人!” 赫连沣的感慨说的是褚云横和言笑笑,却也无意间听进了凤七寻的心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切的冷酷和伪装,不过是冰封了自己的心罢了……敞开心胸,去爱和被爱,温暖了心爱的人,亦温暖了自己,冰山亦可融化成绕指柔情。 世界远比想象中的更仁慈,累世经年,它总会赐予一个对你视若珍宝的人常伴左右,无论曾经的你经受了什么样的创伤,无论曾经的你是何等连自己都嫌弃的自己……哪怕昔日的我对世界心怀怨恨,如今有你相陪,一切苦难皆可释然。 心在某一刻豁然澄明了起来,凤七寻微笑着轻倚在男子肩头,眸光中迤逦出了万千的华彩和光芒,盛如朝霞,更胜朝霞。 察觉到旁人的注视,打闹的两人停下了动作,但是褚云横握着女子的手却并未松开。 “罢了罢了,师兄弟本不是外人,我亦不怕你见笑,是我把这丫头宠坏了!”可是他从未后悔过对她的宠爱。 褚云横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而后笑看向赫连沣,“你们暂且回房间休息,晚上定是要设宴款待的,届时我们不醉不归!” 赫连沣轻点了一下头,随着上前引路的下人,向东部的别苑走去,身后不时传来女子或狡辩或求饶的声音,逗趣却也温馨至极。 说是晚宴,其实不过是四个人的月下闲谈,男女分开,两人一桌。 褚云横在一番胡天海地的乱扯之后,终于把话题转到了自己的疑惑上,“这次来尧国,你真的不打算觐见一下……皇上?” 赫连沣挑眉,持着酒杯的手微顿。 褚云横轻咳两声,解释道:“我是说,你既是助他夺位的恩公,又是大凛朝的岐王,于情于理似乎都该见他一面,你们进入尧国的消息,我既能知道,皇上想必也不会没有听闻吧!” 赫连沣放下手里的酒杯,淡声道:“我早已卸去王爷一职,如今的赫连沣不过一介平民而已,哪里有资格得蒙尧帝的召见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 “哪里有那么多可是?你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我便是不见他,他又能拿我何妨?况且……”赫连沣偷瞥了一眼邻桌的凤七寻,压低声音道:“我可不想带着自己的女人,去见一直觊觎她的男人,而且还是在这个男人的地盘上!” 褚云横撇了撇嘴,叹道:“得,去还是不去,你决定了就行,我多管什么闲事?来,喝酒!” “喝!说好了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谁要是认怂了,谁就是龟孙子!” 他们这边是酒兴正酣,凤七寻这边却是如坐针毡——言笑笑打从一坐下,就不停的盯着她瞧,那炙热的眼神都快在她身上灼烧出几个窟窿了。 要不是知道言笑笑和褚云横的关系,凤七寻真的怀疑前者是不是对她存了别样的心思。 “笑…笑?你能不能不这么看我?我…瘆得慌!” 言笑笑闻言收回了目光,却一把握住了凤七寻的手,“七寻,你去参加花朝节吧!我来做你的经纪人,为你鞍前马后,等你拿下金奖,把奖金分我一半就行了!” “哈?” “怎么,你不愿意?那四六分也行,你六我四!”瞧着凤七寻还是一副皱眉的表情,言笑笑狠狠的一咬牙,“三七分也可以,你七我三,不能再低了!” 凤七寻仍旧云里雾里,“你说什么呢?” “俗话说的好,有钱不赚是傻蛋!像你颜值这么高的女神,就是为花朝节而准备的啊!七寻,你要相信我!我虽然是学化学的,平常总该捣鼓些火药炸弹什么的,但其实我的梦想是做一个王牌经纪人!专业不对口没关系,我有的是一腔热情啊!”说着,言笑笑便大力的捶着自己的胸膛,接着便引起了一阵咳嗽。 凤七寻急忙起身,拍打着她的背部,“你没事吧?” 言笑笑一边摇头,一边握住凤七寻的手,目光乞求的望着她,“七寻,我知道你很善良,像你这么心地善良的人,一定不会忍心拒绝我的请求。” “可是……”凤七寻面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花朝节毕竟太过招摇,而他们此行只想安稳的游玩,并不想惹出大的风浪。 言笑笑见状,急忙挤出了极低眼泪,言辞恳切的问道:“七寻,你难道真的忍心泯灭一个少女美好的梦想吗?嗯?” 凤七寻咬了下嘴唇,勉为其难的道:“好…好吧。” “阿萨!”言笑笑立刻喜笑颜开,“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哦!” 凤七寻木木的点了点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给出卖了一般。 一旁的褚云横收回目光,语气同情的感慨道:“完了,你家的小媳妇被我家的鬼丫头给忽悠了,你就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赫连沣不在意的轻笑,“不过是烂摊子而已,收拾就收拾呗,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第652章 花朝节(上) 凤七寻原以为言笑笑不过是一时兴起,待热情一过,自然会把花朝节的事情抛之脑后,所以她才会勉强应下她的请求,然而她到底错估了后者的毅力和耐心——自从决定竞争花神女的桂冠之后,言笑笑先是替她报了名,接着便是从服饰到妆容,甚至小到发髻和簪环,她都要一一经手,丝毫不会马虎。 面对这般执着和认真的言笑笑,凤七寻反倒为自己最初的草率感到了深深的惭愧。 对凤七寻来说,花朝节的筛选自是不在话下,单凭她倾城绝艳的容貌和弱柳扶风的身段,就足以让诸多女子自惭形秽,故而顺利进入初试,并且很快成为除了慕容嫣和姬宛冰以外最大的热门人选。 初试和复试的项目,凤七寻选的是下棋对弈。别的不说,但就是上一世和今生数十年的习练,她的棋艺早已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说是已臻化境。莫说寻常家的闺秀,就是当世的棋艺大师,也未必会是她的对手,以至于到后来的复试,她的对手轮空,直接进入终试。 瞧着从比试中淡笑走出的凤七寻,言笑笑立刻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七寻,你可真是才貌双全,不仅人长得倾国倾城,连下棋都这么厉害!给你三十二个赞!” 凤七寻轻笑,“熟能生巧罢了。” 她蓦地想起刚才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竟先后遇到了慕容嫣和姬宛冰两个所谓的劲敌。前者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温温婉婉,浅笑嫣然,不过一个眼波缱绻,便能让人凭空生出爱怜和眷恋;后者则是眉目清冷,神情高傲,颇有一种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睥睨之感。 言笑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想什么呢?” 凤七寻回过神,眉头轻蹙的道:“我只是在想……最后的角逐!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方式较量了!” “换自然是要换了,终试没有项目限制,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技艺进行表演。不出意外的话,慕容嫣肯定会选择弹奏箜篌,她那一曲凤凰吟可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响,听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姬宛冰的话,应该会选择舞剑,清冷的气质配上绝妙的剑法,必然能赢得满堂喝彩!” 瞧着向来态度轻送的言笑笑都一脸严肃,凤七寻也跟着担心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并没有多少胜算了?”毕竟她擅长的也不过是弹琴和舞剑,而且那一项和对方比起来,似乎都相差甚远。 言笑笑拍拍她的肩膀,一脸自信的道:“先不要灰心嘛!这终试还没开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只管养精蓄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惊艳全场,把那些个莺莺燕燕全都给比下去!” 别看言笑笑平日里莽莽撞撞,但是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能莫名的让人安心。 凤七寻点点头,“好,一切听你的!” 宫外的花朝节进行的如火如荼,宫里的御书房内却是一派肃杀,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侍立四周的宫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桌案后面色紧绷的帝王,然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尧帝帛渊正在批阅奏折,一个个折子上白纸黑字,在在都是要他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免得尧国江山后继无人的劝谏,让他越看越是怒火中烧。他执笔的手缓缓用力,放在奏折旁的手也慢慢握紧成拳,终于一声脆响,竹制的狼毫笔断成了两截,而他一把将桌案上的奏折悉数挥在了地上。 “尧国真是无事可奏了是吧?以至于这群大臣们闲着没事做,都开始操心起朕的后宫和子嗣了是吧?” 侍候的宫人见状,立刻跪了一地,高呼道:“皇上息怒!” “息怒?”帛渊冷哼了一声,拂袖冷笑道:“朕怎么息怒?你们倒是同朕说说,朕要不要封后纳妃关他们什么事?朕还这么年轻,子嗣是早晚的事,何愁江山后继无人?难不成他们是在担心,朕没准儿哪一天就突然暴毙了吗?” 宫人们吓得哆哆嗦嗦,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 “滚!都给朕滚出去!”帛渊厉声吼道。 宫人们立刻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怒到了极致,重重的一圈砸在了墙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墙壁,而他的指节处血肉模糊。 年长的仕官推门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立刻丢开了怀抱着的卷轴,疾步走到帛渊面前,目光关切的道:“皇上万不可这般伤害自己呀!皇上!” 帛渊指着一地的奏折,“伤害?呵,这些小伤算得了什么?那些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朕,那才是真正的伤害朕!可偏偏朕又不能处罚他们!” 仕官扶着他坐下来,继而捡起地上的奏折,还有丢到地上的卷轴,温言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无奈,朝臣亦有朝臣的考量,立场不同,利益也不同,怪不得亦怨不得……” “和公公,你知道吗?朕现在真怀疑,当初决定夺取皇兄的帝位,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被称作和公公的仕官摇了摇头,看向帛渊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皇上还有其他几位皇子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大皇子天生痴儿,小皇子又生性怯懦,至于二皇子——为人君者,残暴有余,体恤爱民之心不足。这不是夺取还是不夺取皇位的问题,而是事关生死的问题,皇上这么做不止是拯救了自己,也拯救了天下人!” 他把那些卷轴放到桌案上,并且一一展开来,竟都是一些美人的画像。 “这些都是花朝节中德才相貌出众的女子,老奴让人一一画了画像,皇上大可以瞧瞧看,若是不喜官家千金,选一两个中意的民间女子陪伴左右,也未尝不可……” 帛渊摆摆手,本想直接拒绝和公公的提议,却不想在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精致的五官,出尘的气质,还有那时时萦绕梦中的浅笑,在在都是他最眷恋的模样。 “这些都是参加花朝节终试的女子,皇上若是觉得画像恐有不实,亦可亲临现场,观看她们终试之时的比试。” “……好,朕要去看。” “那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准备车舆銮驾。” 帛渊抬手,幽幽的道:“不用,朕想微服去,不需要惊动任何人。” “是,老奴遵命。” 第653章 花朝节(中) 花朝节终试那一日,天朗气清,云淡风疏,明媚的日光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比试台四周早已座无虚席,人们情绪高涨的议论着即将开始的赛事,以及热门的人选,其中最受看好的莫过于突然涌出的黑马——将军夫人的远房堂姐言筱筱。 之所以化名言筱筱,并且编了个远房堂姐的身份,是因为以凤七寻的知名度,恐怕报出名字没多久,就会被人识破身份了吧?到底是大凛朝的岐王妃,如此堂而皇之的参加尧国的花朝节,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所以改名换姓这种笨办法,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比试场的后台,一个个容颜或绮丽或娇柔的女子都在精心的上妆,已上好妆的女子则在联系着准备表演的才艺,模样认真的可爱。 许是由于褚云横镇国将军的身份,凤七寻和慕容嫣还有姬宛冰被安排在了一间房屋中准备表演事宜,慕容嫣就坐在她旁边上妆。 梳理发髻的时候,慕容嫣侧身坐着,柔若水波的眸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凤七寻如画似仙的容颜上,眼底氤氲起一种叫做嫉妒的小情绪,不过很快又逝去了。 她轻牵唇角,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声音柔柔的道:“嫣儿听闻姐姐是有夫之妇,这陪龙伴驾想来是不大可能了。姐姐若只是图那千两黄金,尽可以放弃这次比试,嫣儿来给姐姐便是了,也省得姐姐一番劳心劳力,最后还未必能得到!” 不等凤七寻回答,便传来了一声冷哼,接着响起了女子清凌凌的声音,“用钱来解决问题还真是你的一贯作风,果然不愧是慕容相国家的人,总爱在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丝毫不留情面的嘲讽显然激怒了慕容嫣,后者眉目不悦的睨向出言不逊的女子,“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好方法,管它是用钱还是用人。姬宛冰,我警告你,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还有……你一个道家之人,尊崇的是淡泊名利,居然也跑来争抢花神女的称号,还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姬宛冰随手挽出了一个剑花,冷笑道:“我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其实我也不想过来一争,只不过我师父他老人家见不得有人在尧国一家独大,所以派我过来,挫一挫你们慕容家的锐气!” “你!” 瞧着争辩不下的两人,言笑笑一把扳过凤七寻的头,“别理会她们,她们向来争斗惯了,水火不容的,咱们可不夹在中间当馅饼。你只管好好准备便可,既然慕容嫣想要用钱收买我们,就表明我们有赢面!” 凤七寻点了点头,收回了放在两人身上的目光。 终试很快正式开始,姬宛冰是第一个上场的。凤七寻虽然没有在观众台上看到她的表演,但是从旁边依然见识到了她出神入化的剑法——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分明是杀人对敌的剑法,却偏偏被她舞得美不胜收,令看者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 慕容嫣纵然也感慨于姬宛冰剑法的美妙,却因为立场不同,只能暗地里咬牙切齿,将手里丝质的绢帕搅得面目全非。 紧接着上场的便是慕容嫣了。 正如言笑笑所料,慕容嫣表演的是箜篌曲凤凰吟,声音空灵若山谷回响,似泉水潺潺,又像是百种雀鸟当空鸣叫,却无繁杂聒噪之感。静听之下,仿佛连心境都缓缓趋平,好似风浪过后的海面,水天一色,波平如镜。 接下来的表演亦是有曲有舞,并且着实可圈可点,只是和她们二人的表演相比,总是逊色了很大一截。 凤七寻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挑战,如果可以一鸣惊人,定能获得满堂喝彩,那花神女的桂冠恐怕也就不出其右了,可若是反响平平,只怕是会从高空跌落地面,端的是云泥的差别。 临上场前,言笑笑紧握着她的手,“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凤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这已经不是一个比试那么简单了。她想赢,她要赢,她要以最辉煌的姿态展现给世人。 广阔的表演台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古琴声,幽幽远远仿佛梵音的低吟浅唱,让原本交谈议论的观众瞬时安静了下来。琴音渐息,身着金色薄纱的女子成群涌出,面向观众站成了一排。为首的女子戴着纯金打造的发冠,手臂和脚腕上亦是金色的环,纹着最远古的佛教图腾,精致的面容犹如菩萨临世,带着普度众生的良善。 古琴声再次高亢的响起,伴随着笛声、琵琶声还有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箫音。一众女子或伸展或弯曲着纤白的手臂,挽出形状优美的花结。她们时而动作一致,时而分散开来,像旭日、像流云、像天边的晚霞散发出最耀目的光彩。 望着台上观众们如痴如醉的模样,后台的言笑笑轻牵唇角,漾开了一个得意的笑。这千手观音的舞蹈,可是她绞尽脑汁才拼凑完整的,唬住这些个没见过世面古代人,绝对不成问题! “啦啦啦啦,看来这千两黄金是非我莫属了!”她打了一个响指。 比试结束,凤七寻的千手观音舞让人叹为观止,无疑获得了最高的赞誉,赢得了新一届花神之女的称号。姬宛冰倒是自然洒脱,上前和她握了一下手,由衷的道:“这一舞当真是我见过最美轮美奂的舞蹈,输给你,我心服口服!恭喜!” “谢谢!” 比起姬宛冰的洒脱,慕容嫣就有些愤愤不平了,直接在结果宣布之后,就乘坐马车离开了现场,还差人传了一句话——“这次是你侥幸,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谁给你传的纸条?”言笑笑好奇的凑上前来。 凤七寻把纸条攥成了团,摇头道:“没什么,人们呐,总喜欢把别人的成果归结为命运的眷顾,却从来都看不到别人的努力。” 言笑笑点点头,“嘛,蛮有道理的!好了,别说什么人生哲理了,颁奖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奥斯卡的金像奖最终花落谁家了呢?哇,是凤七寻!哈哈哈哈!”她狂笑了几声,突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不对,应该是言筱筱!哈哈哈!” 第654章 花朝节(下) 这是凤七寻第一次体会到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站在宽阔的台上,环顾四周皆是热情欢呼的百姓,男子眼中多流露出惊艳,女子眸底则藏匿了不能言表的艳羡乃至嫉妒,嫉妒上苍是何等的不公平,嫉妒为何有些人相貌平平,而有些人却生得花容月貌,如斯倾城。 身着华丽彩衣的女子款款走上台来,绮丽的面容犹如空谷的幽兰,婀娜的身段牵起了多少人不由自主的遐想和旖念。她手捧着一只琉璃金冠,上面镶嵌着七彩的宝石,在日光的折射下散发出迷离的光彩。 “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不假,这一届的花神女真是让我自叹弗如。”女子声音婉转,不愧是上一届夺得花神女称号的女子。 凤七寻略一颔首,矮身让女子为她戴上了金冠,“姑娘客气了。” 热烈的欢呼声再次传来,她透过一层层的人群,澄澈的眸子不经意间的落在了一人身上,蓦地一怔,然而待她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一群情绪高昂的陌生百姓。 “怎么了?”言笑笑上前问道。 凤七寻摇摇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在哪里?”言笑笑四下张望,却并没有瞧见或熟悉或异样的面孔,于是揽过女子的胳膊,笑着道:“看来你是太紧张,以致于都产生幻觉了,这里哪有什么认识的人,全都是想要认识你的人!嘿嘿嘿!走,拿了大奖,咱们说什么都要好好庆祝庆祝!” 凤七寻点点头,随她离开了表演台。 她离开后,坐席上的百姓也都纷纷起身,陆续离开了观众席,然而其中有一个人仍旧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目光痴痴的望着凤七寻原来站立的位置,竟是被她以为成错觉的那个人——妖冶的面容雌雄难辨,微挑的丹凤眼不动声色便能缱绻出惑人的光芒,周身更是流露出寻常衣衫难掩的清贵乃至高高在上的气质,端的是人中龙凤的身份。 身旁年老的随从上前,“主子,花朝节结束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瞧着男子眷恋的目光,老者幽幽叹道:“主子若是当真喜欢那女子,老奴想办法把她带来,只是已有婚娶的妇人入宫怕是会招致口舌,老奴建议主子还是另谋别苑供她居住的好。” 帛渊闻言苦笑,比吞吃了黄连还要苦涩的感觉从心底漫至喉间,最后冲上眼眶,让人莫名的想要潸然泪下。他长长的呼出去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她不是一个会接受强迫的女子,以前不是,现在更不会是了……” 犹记得最初的时候,他觊觎她的美貌,对她下了合欢散,想要逼她就范,然而她却抬手捅了自己一刀,快且狠,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刻,那把染了鲜血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喉间,用行动告诉他——她誓死不屈服。 如今的她倒是少了几分当年的倔强,只是眉眼之间满满的幸福,却比昔日的倔强更能刺痛他的眼和心。他是浪子轻浮,一心雪月风花,可是当那颗心不知不觉遗落在某个人身上之后,彼时游戏花丛的模样却再也回不去了。 “主子若是不想强迫于她,大可以用普通的方式接近、认识,像个寻常的男子一般去追求自己喜爱的女子,相信以主子的身份和相貌,任何一个女子都恐难拒绝吧?”老者衷心的建议道。 帛渊轻轻的摇了摇头,“罢了,回宫去吧……那些想要充入后宫的女子,想来便让她们来罢,人多了,也许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是,老奴明白了。” 帛渊想,大抵是他一生招惹的女子太多,以致于遭到了报应,或许凤七寻的出现就是上苍对他的惩罚,任他纵有千般本事、万般手段,在她面前却都化为了虚无。她有心爱的人,很爱很爱,爱融进了骨血,而那个人……不是他。 离开之后,凤七寻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于是又匆忙的返回了比试的地点。此时早已人去座空,只剩下粗布麻衣的杂役在收拾座椅和台子了。 “我明明…看到他了的……”凤七寻眉头微蹙的低喃。 “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莫不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男子大步上前,轻柔的揽过她纤细的身躯,狭长的眸子里尽是关切,“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凤七寻摇摇头,“没有丢东西,只是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帛渊,就站在那儿!”她伸手指着东北方的位置,疑惑的道:“可是一转眼却又看不见了。” “那就是看错了,人这么多,难免看走了眼!”赫连沣抬手拢了拢她被吹乱的青丝,温声安抚道:“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帛渊是久居深宫的皇帝,每天日理万机,哪里有空闲来看这些繁杂琐事呢?” 凤七寻觉得他说的有理,便没在细纠这件事,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赫连沣回头看了一眼她所指的位子,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小七,不要怪我对你说谎,只是有些人,不见反而比见到了更好。 “沣?”女子疑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赫连沣应了一声,疾步上前牵起她的手,“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够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嗯……暂时还没想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不如去邕南吧!这里距离邕南不远,正好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想带你去我曾经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看看。” 凤七寻停下脚步,“邕南?” 赫连沣点点头,“虽然传闻中的邕南是一个贫瘠之地,但其实它只是没有离都那么繁华罢了。邕南的百姓淳朴且善良,你去了一定会喜欢上那里的!”他扳过凤七寻的肩膀,目光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不瞒你说,我曾想过,如果哪天你累了,不想再到处周游了,我们就回到邕南,在那里安家定居,颐养天年,或许等安儿长大些了,也可以把他接过来。” 似乎瞧着凤七寻迟迟没有反应,赫连沣的眸色稍暗,“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凤七寻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说:“我愿意,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身处何方,无论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愿意!” 赫连沣再无话,只是轻覆上了女子娇嫩的唇,把所有的感情都揉在了深情的一吻中。 第655章 鬼医情牵(上) 有句话说的很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江湖本就是一个争斗密集的地方,而且接连不断,比如以前声名鹊起而如今却恶名昭彰的逍遥鬼医。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逍遥鬼医的名头又重新响彻江湖,不过不同于以前的悬壶济世和被传得神乎其技的医术,现在的逍遥鬼医在江湖人眼中,是一身白衣却心思阴暗的恶人,是容颜俊秀却采掠花草的淫贼,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公敌。然而他出神入化的功夫和狠辣血腥的手段,却在整个江湖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但凡他到达的地方,必然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草木葱茏的密林中,面容俊逸的男子整理好身上胜雪的白衫,轻瞥了一眼衣不蔽体、气息全无的女子,唇边漾开了一丝阴诡的笑容。他从怀中抽出一条丝质的帕子,俯身盖在了女子的私密处,丝帕上朱线绣制的逍遥二字如鲜血般醒目。男子的眸色阴沉,蓦地收起了笑容,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了不堪入目的现场。 男子没有走出多远,便瞧见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抱剑倚靠在树旁,妖冶到极致的面容,酥媚入骨的眼神,玲珑有致的身形……毫无疑问是足以掀起男子原始冲动的尤物。 他停下脚步,眯眼打量着数步之遥外的女子,眼底泛起了占有的光芒。不过他也不傻,这平白无故出现的女子定然不寻常,一切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敢问姑娘是……” 不待他把话问完,红衣女子便开了口,柔哑的嗓音仿佛软进了骨子里,“你就是传说中医仙再世的逍遥鬼医?” 男子“唰”的一声摇开了折扇,“正是在下,姑娘这是来寻医问药,还是想找我治病救人呢?先说好,我的诊金可以不便宜呢!” 女子闻言冷哼了一声,二话不说便拔剑刺了过去。 男子侧身躲过她的袭击,皱眉道:“呵,看来是来寻仇的。”说罢,便集中精神和女子你来我往的打斗了起来。 原以为这般声名狼藉之辈,武功应该强不到哪里去,至于江湖上的传言,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夸大其实罢了。然而几番过招下来,女子却觉得越来越吃力,甚至有些招架不住。到后来,她更是连连败退,最终被男子一掌击中肩膀,直直的撞在了树上。 男子合起折扇,手法极快的点住了她的穴道,顺势用扇柄挑起了她的下巴,“啧啧啧,又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不过你的姿色可比刚才那个强多了,想必玩弄起来也一定很销魂。不得不承认,你真是我见过的长相最是美艳妖娆的女子……” 顿了顿,男子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眯眼问道:“说起美艳,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你该不会就是以惑人之术名动江湖的媚娆吧?” 红衣女子闻言表情微动。 男子勾唇一笑,“看来是了。呵,真不知道我逍遥鬼医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媚娆姑娘的青睐,可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呀!”说话间,他便凑近媚娆的颈间,长长的嗅了一口气,表情如痴如醉的道:“这美人儿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媚娆对着他那张恶心的脸轻啐了一口,冷声道:“就凭你也敢自称逍遥鬼医?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么破坏他的名声?” 男子抹去脸上的口水,一把捏住媚娆的下巴,“你说什么?你说我冒充逍遥鬼医?” “难道不是吗?你这个冒牌货!” 男子闻言冷笑,“这么说,你见过真正的逍遥鬼医了?” 媚娆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恶狠狠的道:“何止是见我过,我们还认识呢!他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人,岂能让你这等渣滓败坏了名声?” “渣滓?呵,真是一个很贴切的形容呢!”男子后退了一步,眸中含着冷笑,“我的确是一个渣滓,一个江湖败类,可是那又如何呢?我现在顶着的可是逍遥鬼医的名头,别人要找也只会找逍遥鬼医寻仇。既然已经被你识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确不是逍遥鬼医,至于我的真实身份,想必你也不会陌生——在下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幻字!” “慕容幻?”媚娆总觉得这个名字听来有些熟悉,细想之下才恍然想起,“玉面阎罗!你是玉面阎罗!”江湖杀手排行榜上的第七名,玉面阎罗慕容幻,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仿佛读懂了她的表情,慕容幻转了一个圈,挑眉笑道:“如你所见,我并没有死,只不过在逐月令的追杀下,有些无处可逃而已,所以我只好换张面孔,换个身份苟且偷生了!” “那你也不应该……” “不应该选逍遥鬼医吗?”慕容幻替她说出了下面的话,冷笑道:“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同样的,最危险的方式也往往最安全,试问有谁能想到,竟然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假扮逍遥鬼医呢?” 慕容幻低声轻笑,似乎在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好了,既然我的秘密你全都知道了,我就更不能留你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你是祭月阁的人,而我又对祭月阁恨之入骨,但是我极是怜香惜玉,像你这般媚入骨血的女子,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太痛苦。” 说罢,他便掏出一个瓷瓶,从瓶中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喂进了媚娆的嘴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只是燃情散而已。它会让你浑身无力,却又奇特的保持着极其清醒的意志,然后看着自己任由我摆布,予取予求……”似乎想到这样绝色的美人,很快就要臣服在他的身下,慕容幻得意的狂笑了起来。 媚娆缓缓闭了闭眼,眸光凌厉的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好了!不然哪怕我有一丝机会,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都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还这么垂死挣扎,啧啧,真是太不聪明了!”慕容幻一边伸手去解媚娆的束腰,一边笑容淫*邪的道:“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后悔刚才的话,然后抱着我不舍得放手的!” 就在慕容幻即将一逞兽欲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男声:“连小爷的女人都敢碰,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呢?” 第656章 鬼医情牵(中) 这般嚣张的语气引得慕容幻皱紧了眉头,然而待他转过身,看到来人只是一个扮相招摇的俊俏公子时,便不由得心生轻蔑。 “你的女人?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就说她是你的女人?”慕容幻挑眉质问。 俊俏公子同样挑起眉,漫不经心的道:“我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小爷我看中的,那就是我的女人!” “呵,好狂妄的口气!” 慕容幻不认得来人,可是媚娆却对他再熟悉不过,于是故意板起了脸,沉声道:“封青越,你走!这不是你该管的闲事!” 是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闲散的封青越,而他的功夫如何也是众所周知的——别说是慕容幻了,他恐怕在媚娆的剑下都过不了三招。 听了媚娆的话,慕容幻微眯起了眼,“哟,你们原来认识呀!” 媚娆故作嫌恶的别开脸,冷声道:“不过是一个死缠烂打的花花公子罢了,谁会认识他啊!你让他走,我不想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慕容幻轻笑了几声,表情了然的道:“原来是追求者啊!也对,像媚娆姑娘这等绝色的美人儿,自然是不乏裙下之臣了!不过小子……”他抬眼看向抿紧了唇的封青越,“既然媚娆姑娘都发话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依我看你还是乖乖的离开吧!” 封青越固执的上前一步,微扬着下巴问道:“我要是不走呢?” 慕容幻上下打量了封青越一番,只见对方唇红齿白,身形瘦长单薄,怎么看都不像是习武之人,而更像是常年醉心于烟花柳巷的浪子,以至于连精力都被掏空了。于是,他看向封青越的眼神便愈发不屑一顾了。 “你若是不走的话……我虽然对实力悬殊的打斗不感兴趣,而且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估计也不禁打,但是你要是想坏我的好事,我不介意把你的命留在这里。” 封青越闻言轻笑,“说我的口气狂妄,你也不见得多谦虚嘛!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抢我的媚娆?” “我?呵,记住了,我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逍遥鬼医,小心惹恼了我,我让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逍遥鬼医?” 封青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只是看在慕容幻眼里却错看成了震惊和恐惧,“害怕了吧?害怕了就赶紧给我滚!”说罢,便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就在他以为封青越已经识趣的离开了的时候,后者突然幽幽的问道:“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慕容幻不耐烦的转过身,“什么奇怪的味道?”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是沉石草,又好像不是……” 慕容幻嗅了两下,的确闻到了一种咸咸腻腻的味道,而且还有些刺鼻。 “什么沉石草浮石草的,你要是再不离开,小心我要了你的命!”他沉下了脸色,语气不善的斥道。 然而封青越还是一副从从容容的模样,反问道:“你不是逍遥鬼医吗?连是什么药草的味道都闻不出来吗?” “你!” 封青越的屡屡阻挠,终于惹怒了慕容幻,后者这才正视起他来,暗想此人或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换成你问我了吗?”封青越撇了撇嘴,眼神颇为轻蔑的道:“你连本尊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居然就敢冒充,还真是可笑呢!” “什么?你的意思是……”慕容幻一脸震惊的问道:“你是逍遥鬼医?” “猜得不错,不才正是逍遥鬼医。”封青越咧开嘴一笑,继而抽出别在后腰的折扇,摇开来至于胸前,只见上面逍遥二字刚劲有力,铁画银钩,居然和慕容幻手中的折扇一模一样。 慕容幻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平静,面露阴狠的道:“就算你是真的逍遥鬼医又如何?我可听说了,逍遥鬼医不过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你若是真的逍遥鬼医,那定然不会是我的对手。啧啧。我本不想杀你的,可是现在你自动送上门来,我就不得不出手了!等除掉了你们二人,世上再无人知晓我是假冒的了!哈哈哈哈哈!” 慕容幻仰天大笑了几声,提起媚娆掉在地上的利剑,一步步朝着封青越走了过去。 “封青越,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的,你快跑啊!封青越!”媚娆着急的在身后大喊。 然而封青越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喊声一样,依旧微笑着看着渐渐逼近他的慕容幻,俊秀的容颜上一派风轻云淡。 就在慕容幻举剑刺向他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身体一僵,竟然一动都不能动了。他暗道一声不好,抬眼才发现封青越脸上不知何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封青越缓步上前,一把弹掉了慕容幻手里的剑,继而绕着他周身走了一圈,摇着头道:“啧啧,这就是轻敌的下场——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很容易对付吧?我的确不会武功没错,那是因为以我的医术,根本不需要武功那种多余的东西。” 慕容幻浑身僵硬如石,只有一双眼珠可以自由转动,恶狠狠的盯着封青越。 “现在你应该猜到沉石草的作用了吧?那就是——让中毒之人像是沉入海底的巨石一般,浑身僵硬且动弹不得!” 封青越轻拍了拍慕容幻的肩膀,笑眯眯的道:“放心吧!这沉石草的药效没有个把时辰是解不开的,而且我已经通知那些寻仇的江湖人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来这里。到时候他们看到被辱杀的女子,还有身处现场不远处的你,自然就会明白事情的始末!届时也自会有人昭告武林,还我的清白。” 说罢,封青越便大步上前,解开了媚娆的穴道,同时接住了浑身瘫软的她,语含关心和责备的道:“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居然就敢亲自找上来,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我做这件事情之前,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死算得了什么,总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一世清名被这个败类毁坏……”媚娆艰难的道。 她若不够资格爱他,那便倾尽一生护他安好,纵使付出性命、万劫不复又何妨? 第657章 鬼医情牵(下) 望着怀中面色苍白且又浑身无力的女子,封青越忍不住一阵阵后怕:若是他刚才晚来一会儿,或者说压根儿没有出现,媚娆该是会经历和先前那个女子一样的地狱吧! 他拨开媚娆被汗水湿透的青丝,皱眉怨怪道:“傻丫头,我的一世清名算得了什么,哪有你的性命来得重要?更何况清者自清,我封青越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旁人的污蔑和非议,你这么做是何苦呢?” 媚娆勉强的摇了摇头,“你这么才是何苦呢?我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的身子,不值得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刚才若是被慕容幻察觉了你的用意,你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我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倒是你……谁说你是残花败柳之身了?看我不用一瓶鹤顶红喂死他!”封青越一脸愤怒的道。 媚娆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旁人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平白无故喝下你给的鹤顶红?” “你忘了吗?我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逍遥鬼医,就算鹤顶红不能用,我还是会有千种万种的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所以以后谁若是再敢说你是残花败柳,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得!我说值得便是值得!” 这是媚娆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些情话就算不是甜言蜜语,还是能让人温暖到骨子里。眼眶中莫名涌上了一股子酸意,似乎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体味感动的滋味,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充斥在了全身。 察觉到媚娆的异样,封青越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媚娆想要回答,却发现一开口就是媚人的呻吟,而她的面色也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亦是急促了起来。别说是封青越了,就连普通人也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媚娆也想起来了,慕容幻刚才喂给了她一颗红色的药丸,名唤燃情散。 “燃…燃情散……” “燃情散?”封青越闻言皱眉,继而起身走到慕容幻面前,在他身上下下上上抹了一通,却一无所获。 慕容幻露出了得意的眼神,好像在说:找不到了吧?我可是从来不会把解药放在身上的,要是想拿解药,先放了我呀? “……不能放了他,我…没关系……”察觉到慕容幻的意图还有封青越的打算,媚娆及时出声阻止,但是那种烈焰焚身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媚娆!” 封青越大喊了一声,快步冲到她身边,抱起她径直朝密林深处走去。 “我是逍遥鬼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是逍遥鬼医,我一定可以救你的!我是逍遥鬼医,我一定可以……”他一边四下搜寻药草,一边不停的碎碎念着,不知道是在说给媚娆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祸不单行,药草还没有找到,天空突然炸起了一声响雷,倾盆大雨兜头浇了下来,不过片刻便把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封青越抱着媚娆,找了一处山洞躲了进去,并把她放在了放着干草的地上,“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找草药,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媚娆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把…把我…丢…丢到雨里…” 明白她的打算,封青越断然拒绝道:“不行!虽然这也是熬过毒性发作的方法,但是对人本身伤害极大,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强行淋雨的话,我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一不小心伤了肺腑,别说是我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未必能救得活你!” “那就给我——”媚娆突然失声大喊,继而喘息着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女子,你若是当真想救我,就要了我,要了我啊!” 封青越僵直着身体,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因为燃情散而蜷缩成一团的媚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打湿了她的青丝和衣衫,勾勒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 燃情散,让人的身体备受煎熬,却让人的意识无比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封青越垂下眼睑,声音极淡的道:“我知道了……” 他终是解开了身上的衣衫,又动作轻柔的褪去了女子的衣裙,宽大而温暖的手掌一寸寸的爱抚过女子娇嫩的身体,在她身上点燃了星火般的激情。互相拥抱,彼此纠缠,像是缠绕的藤蔓般交缠。一下下的冲撞,一声声的低吼,一句句的吟哦,都将两人带去了云端和天堂,带去了幸福的彼岸。 缠绵过后,解了毒的媚娆沉沉了睡了过去,封青越则在洞中寻了些许干柴和稻草,升起了一个火堆,烘烤着两人被淋湿的衣服。此时天色已暗,火光映红了女子的娇颜和肌肤,上面点点咬痕让封青越不由得别开了眼。 一声嘤咛响起,女子幽幽的醒转了过来。 想起方才二人的缠绵,想起自己的承欢和索求,媚娆难得的红了脸。 “你……” “我……” 两人齐齐开口。 “你先说吧!”封青越做了个请的手势。 媚娆点点头,眸子没有直视封青越的双眼,而是望向哔哔啵啵燃烧的火堆,“你放心,今日这件事……我们就当从未发生过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强行要你负责,还有……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封青越闻言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什么叫当做从未发生过?你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莫不是还想要逃离我的身边不成?” 媚娆错愕的抬起头,“可是你不是……”不是对凤七寻一往情深吗?这句残忍的话,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以前的确倾心于七寻,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现在的幸福,所以我离开家,遍江湖的寻你,便是想要问你一句……” 封青越朝媚娆伸出手,目光深情的问道:“媚娆,你可愿意做我封青越的妻?” 媚娆捂住了嘴,眼泪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而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我愿意做你的妻子,此生此世,一心一意,矢志不渝。 第658章 十年(上) 春去秋来,草木枯荣了一年又一年,时间仿若掌心的细沙,握得再紧也敌不过悄无声息的流逝。似乎只是弹指一挥的瞬间,周遭的景色和建筑还恍若昨日,然而身旁的人和事却分明已桑田沧海、地覆天翻。 彼时咿呀学语的稚童赫连宸,如今早已成长为英明睿智的少年帝王,笔墨落下间便可指点江山。昔日温婉威仪的太后荼雅,也成为了大凛朝最尊崇的女人,朝臣信服,百姓敬仰。 又是一年的隆冬,梅园的白梅开得繁盛,仿佛落雪挂在枝头,却犹自飘来阵阵沁人心扉的清香。身着华贵凤袍的女子屏退了伺候的宫娥,独自一人立于园中,双眸出神的望着盛放的梅花,心底蓦然腾起了一阵阵感伤。 十年,竟已经十年了。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肌肤虽然白皙如初,却到底比不得当年的滑腻紧致,就连光滑的眼角在微笑时,都会浮现出些许的细纹。 “到底……是老了么?”她低声呢喃。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在铺满了一地的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女子缓缓转过身,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身朝服的硬挺男子,线条冷硬的容颜上难掩岁月的沉淀和风霜。却原来,他也老了。 女子心下微怔,以前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他总是遥遥静静的望着,不肯离开却也不会接近,只是用那双盛满了一汪深情的目光凝望着,看得人不禁赧然。 男子走到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躬身行了一礼,“臣,参见太后娘娘。” “摄政王不必多礼。”荼雅睇着赫连岑的面容,听着他近乎疏离的语气,心底的哀伤便如冬日的雾气般弥漫开来。她自嘲的一笑——这些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既要辅佐宸儿坐稳这个江山,那就注定要抛下不容于世的姻缘。 “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太后娘娘恩准。”赫连岑再施一礼,不待荼雅开口询问,便径自道:“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皇上亦是治世明君,臣觉得是时候让圣上独理朝政了!” 荼雅心下一颤,“王爷的意思是……” 赫连岑单膝跪地,“臣斗胆,恳请太后恩准臣辞去摄政王之任!” “你要走?” 赫连岑垂下头,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荼雅转过身,闭了闭眼道:“摄政王若是想要请辞,应该去找皇上。哀家不过是后宫之人,岂能随意应允你的请求?” “正是皇上命臣来请求太后,皇上说如果太后准许了,他自然不会有异议。” “这……” 荼雅犹豫了,为难了,十年以来默默守护,似乎已经让她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开心还是难过,无论笑还是哭,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感同身受。而如今,他是倦了,累了么? 是啊,任是多么强大的人,任是多么不可言说的爱意,在日复一日的漫长等待中,都会有耗尽的一天吧! 荼雅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好残忍,比当初的赫连煜更残忍,可是要她就这么放赫连岑走,却又是千般万般的不舍。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梅园深处的暖阁里,一身绛紫色龙袍的少年玉立在窗边,望着园中一跪一立的两人,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只是那温润的眉眼却和当年的赫连煜如出一辙,不是当今的圣上赫连宸还能是谁呢? 赫连宸身后还有一个稍微年长的少年,同样的容颜清俊,卓尔不群,只是比之他的温润和柔和,更多了几分冷酷和桀骜,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眸子,总泛着些许的寒芒,可不就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安小爷么! “哎,你这不是在为难太后娘娘么?”安儿用嘴呶了一下对峙的二人,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为难,朕只是觉得这个决定只能有母后来做。”赫连宸单手紧抓着窗棂,目光幽幽的道:“十年了,朕看着母后和王叔相爱却又互相折磨十年了。以前朕总觉得,母后是父皇的女人,应该从一而终的爱着父皇,可是后来,朕从纤儿姑姑那里听说了些母后和王叔的事情,才发现原来感情远比我能想象的复杂和艰难。” “哟哟,都还没过成人礼呢!就开始张口感情,闭口感情了,你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快,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安儿撞了一下他,目光戏谑的问道。 “我哪里有什么心仪的姑娘?你别乱说!”赫连宸脸色微红的驳斥。 “看看看,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忘了用朕这个称呼!” 赫连宸说不过能言善辩的安儿,只好通红着脸斥道:“你休要继续胡说八道,不然以后就不要进宫来了!” “别啊,我可是好不容易从邕南过来一趟,你不让我进宫,那我还不如不来呢!” 这边开始了打闹,可荼雅那里却依旧岑寂一片。 赫连岑见她久久没有回复,于是开口道:“娘娘不说话,臣就当娘娘应允了,臣多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告退!”说罢,他便起身缓缓后退。 “站住!”荼雅厉声喝道,抬起头时已是双眸含泪。 赫连岑一脸错愕,“娘娘……” 荼雅快步走到他面前,抬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接着便是一拳又一拳的捶下,“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对不对?是,我是迟迟不肯同你在一起,可是你又知道这十年来,这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是如何过来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时无刻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我是太后,我身后是尚且年幼的宸儿,我面前又是大凛朝的江山…我没得选……” 女子哽咽着,抽泣着,似是恨不得把这许多年的积怨都发泄在赫连岑身上。她知道他的痛,知道他的苦,可他是否知道她的隐忍和思念? 赫连岑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把她扯进了怀里,迭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打破所谓的伦理纲常,而不是想一个傻子一样,只是选择守护!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你打我好了!” 荼雅摇着头,伏在男子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此后,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传出了一个流言,说当朝摄政王仗着自己手握兵权,功高震主,逼迫太后下嫁于他,并让皇上尊称他为亚父,堂而皇之的享受着太上皇的待遇。 慈安宫里,荼雅替男子斟了一杯茶,眸光嗔怪的道:“这样真的好吗?你一直以来的清誉就这么被败坏了?我就说不该同意宸儿的做法,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结果还不是想了个馊主意出来!” 赫连岑握住她倒茶的手,微笑道:“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清誉不清誉的,不要也罢。” 第659章 十年(中) 大抵是邕南距离京城太过遥远的缘故,凤七寻数次说要回京聚会故人都未能成行,而这一拖便是十年,以至于荼雅频频来信,一面相邀她回京叙旧,一面又责备她着实无情,离京这么长时间都不想念京中旧人。 凤七寻细看着最近寄来的这封信,上面除了日常的寒暄,便是关于京中的大事——摄政王自恃手握兵权,强行让当朝太后下嫁于他。 瞧着她一边读信,一边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赫连沣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这般好笑,也说来给我听听?” 凤七寻把信收起来,轻笑道:“是你那好侄儿终于转守为攻,抱得美人归了!” “哦?”赫连沣挑眉,心道只懂得在背后默默付出的赫连岑居然也转了性子,真是难得,难得呐! “荼雅信上说,如今的离都城到处都是关于赫连岑的流言蜚语,有说他功高震主、目中无人的,也有说他贪图美色、慕恋权势,迟早不得善终的,更有不少女子觉得他痴心痴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其实说白了,不过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嗯,总算不枉费岑儿苦苦守候了十年之久。” 乍然听到赫连沣提起这两个字,凤七寻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是啊,竟然已经十年了!也是时候回去离都瞧瞧了!” 犹记得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是两个无所顾忌、准备周游列国的人,而现在同样的乘坐马车回京,凤七寻膝畔却多了一个熟睡的女童。粉嫩粉嫩的脸颊,小巧而精致的五官,尤其一双睫毛卷翘如同蝶翼。女童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头上扎了两个羊角辫,打扮和模样皆和小时候的凤七寻如出一辙。 是的,她到底是抵不过某人的软磨硬泡,在定居邕南的第二年再次有了身孕。这下可把赫连沣高兴坏了,每天都让大夫一天两次的把脉,还在她身边安排了聪明伶俐的丫环,时刻伺候着。不仅如此,他还见天儿的去庙里求拜,巴巴的盼着凤七寻能生下一个女儿。 相对于赫连沣的热情和激动,咱们的安小爷可就郁闷多了,逮着空就盯着凤七寻的肚子瞧,俊秀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直到凤七寻郑重的允诺他,无论生下来的是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妹,都不会抢去对他的半点宠爱的时候,他才稍稍放了心。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假的,不过你能这么安慰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安儿托着下巴,无可奈何的道。 尽管口口声声说着不希望有人来夺走原本属于自己的母爱,但是凤七寻分娩的时候,安儿的紧张却一点都不亚于赫连沣,甚至整个人都趴在窗户沿上,试图透过模糊的窗子,看清楚房里的情景。 后来在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中,岐王府的小郡主顺利诞生。 赫连沣喜笑颜开,高兴的大设了三天的流水宴款待前来恭贺的百姓,美其名曰与民同乐,说到底还是把自己当做了一方的霸主,什么辞官全都只是说给凤七寻听的。他给刚出生的小郡主取名和熙,赫连和熙,寓意光明、明亮,希望小熙儿能长成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 自从有了小熙儿,赫连沣的偏爱就愈发明显了。他常常面容严厉的教导安儿,让他勤学武艺多读书,却时时刻刻对小熙儿笑脸相对,尽管后者根本看不懂他眼里的宠溺和喜爱,他仍乐此不疲。 安儿对此自然多有不满,经常在习武的间隙,眉眼不屑的轻瞥赫连沣一眼,嗤道:“堂堂的一国王爷,竟然这么重男轻女,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凤七寻每次都是报以一笑。 想起安儿,凤七寻心道他现在应该已经身处离都的皇宫了吧!在邕南的时候,安儿嘴里总是念叨着宸儿怎么怎么样,一副很是想念的样子,后来一听说要回京,他便立刻收拾好了行装,先他们一步,快马加鞭的向离都进发了。 凤七寻轻拍着熟睡的女孩的背,眉头轻蹙的道:“说实话,我真是有些不放心,这邕南距离离都何止千里,安儿一个人骑马前往,未免太冒险了吧?”说着,还眸光怨怼的睇了在车中闭目养神的赫连沣一眼,嗔怪道:“都怪你,说什么男儿自当多磨练,安儿若是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 赫连沣缓缓睁开眼,表情揶揄的道:“你以前对他不是挺严厉的吗?他小的时候,自己跑着跑着摔倒了,你都不带让人扶他的,怎么现在长大了,你反倒担心起来了?” “那能一样么?小时候他再怎么跑,也是在我的视线范围里的,可如今……别说是视线范围了,他都跑出你的势力范围了!” 赫连沣上前揽过她的肩,安抚道:“什么叫势力范围?这整个大凛朝都是我们赫连家的势力范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再说了,你真以为我没派人暗中保护他吗?” 瞧着某人狡黠的眼神,凤七寻恍然想起,自安儿出发后,她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修罗司了。 她不由得白了赫连沣一眼,“早说嘛,害我这么担心!” 许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了,躺在凤七寻膝畔熟睡的小女童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察觉到身处前行的马车中后,和熙一脸迷茫的问道:“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赫连沣一把抱过睡眼惺忪的女娃,先是吧唧一声,在她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继而笑眯眯的道:“熙儿醒啦!咱们要去京城了!” “京城?”熙儿顿时瞪大了溜儿圆的眼睛,“那……京城好玩吗?” “好玩!非常好玩!京城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而且还有很漂亮很漂亮的皇宫哦!熙儿想不想去?” “想!”熙儿响亮的回了一声。 赫连沣满意的点点头,“好!” 熙儿甜甜的笑了,继而皱着小鼻子问道:“爹爹,到京城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哥哥了?” “哥哥?安儿?”赫连沣皱起了眉头,用食指刮了一下熙儿的小鼻子,“怎么?熙儿这么快就想哥哥了?” 熙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赫连沣这下可郁闷了,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安儿总是对熙儿不冷不热,可是熙儿却偏偏爱黏着安儿,反而对他这个当爹的不怎么理睬,真是怪事! “熙儿!”赫连沣抱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是喜欢爹爹,还是喜欢哥哥?” “哥哥!”熙儿想也不想的回答。 赫连沣顿时心碎了一地,却又不甘心的再问:“真的?你确定?” “哥哥,哥哥,哥哥!”熙儿连叫了三声,直让赫连沣心灰意冷,反倒是一旁看热闹的凤七寻笑的愈发开怀了。 第660章 十年(下) 马车经过花红柳绿的江南,抵达离都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中早已飘起了片片雪花。这对于从来没有见过下雪的熙儿来说,简直惊为天象。她连马车都不坐了,吵嚷着下车走路,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天空飘旋而下的六瓣冰晶。 城门前早早就有迎接他们的人等候着了,每一张都是最熟悉不过的面孔——荼雅、赫连岑、赫连茜、凤柒陌,居然还有远在北戎的勒桑和韩灵儿。而他们身旁,无一例外的都站着样貌出众的少男少女。 熙儿眼尖的瞧见了人群中的安儿,撒欢的跑了过去,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高兴的道:“哥哥,熙儿好想你呀!” 安儿推开她,皱着眉头轻斥:“你是傻子吗?不知道来了离都天会冷吗?也不知道多穿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妹妹?”嘴上说着严厉的话语,可手上却快速的解下了身上的狐裘,不由分说的裹在了小女娃的身上,还替她带好了帽子,只露出了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熙儿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哥哥真好,熙儿最喜欢哥哥了!” 赫连沣只觉自己的心口处又莫名的中了一箭,捂着胸口望向凤七寻,郁闷的道:“到底是谁说的,女儿是爹爹前世的情人,她这分明是移情别恋了!”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快步上前,同张开双臂的荼雅拥在了一起,“十年了,荼雅,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们!” 荼雅轻抚上她的背,略带责怪的道:“想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合着我这太后的面子,都请不动你了!” “哪里的话?” 凤七寻轻剜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一旁的赫连岑,正要同他也拥抱一下,却被某人抢先挡在了前面。 “女子抱一抱也就算了,男人还是不要抱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凤七寻撇了撇嘴,抬眼间对上了赫连茜含笑的眉眼,“茜儿,好久不见。”视线不由得下移,落在了她微隆起的腹部,惊喜的道:“你……怀孕了?” 赫连茜点点头,一脸羞赧的道:“都已经算是第三个孩子了,柒陌非说想要个女儿。”说话间,便眼神嗔怪的看了身旁笑嘻嘻的凤柒陌一眼。 “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人不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嘛!”凤柒陌振振有词的说。 “就你有理。” 赫连茜睇了一眼左右两旁面容相似的两个男孩,“快,唤姑母。” “姑母好!”两人齐齐问候。 凤七寻弯身,轻抚上两个孩子的脑袋,笑容满面的道:“这就是泽阳和泽轩吧!长得可真是俊俏,以后定都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多谢姑母夸奖。” 凤七寻赞赏的点点头,起身走向笑望着这里的韩灵儿,“没想到你们也过来了,着实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惊喜!” “我是好久都没回离都了,所以想回来瞧瞧看看。”韩灵儿侧眸睇了勒桑一眼,“估摸着他也是想念荼雅了,便一起过来了!” “过来了好,过来了就一起聚聚,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韩灵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比起凤七寻一再的寒暄,赫连沣的表达就简单的多了。他直接同勒桑击了一掌,然后双手交握,互撞了一下肩膀,一切的情意均在不言中。 他们之间都是故人相见,可是那些孩子们却是初初相识。赫连宸瞧着长相极是可爱的熙儿,好看的眉头习惯性的拧成了疙瘩,心道:这怎么就成了他最年轻的姑母了呢?分明是个比他还小上好几岁的丫头嘛! 似乎看出来了他的纠结,身形略高的安儿上前搭上了他的肩膀,漫不经心的道:“熙儿再小,那也是你的姑母,这辈分可是乱不得的!就像我——不过年长你几岁,还不照样是叔侄关系?来,快叫一声叔叔来听!” 赫连宸睨了他一眼,一把拍掉他的手,轻哼道:“叔叔?你可是第一个敢把手臂搭在朕肩膀上的人,居然还敢戏弄朕,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呐,说好不拿权势压人的,你这么就不好玩了!”安儿睨了一眼犹自乐着的熙儿,“你说是不是,熙儿!” “是!”熙儿脆生生的回答,“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安儿满意的点点头,继而眼神得意的睇着赫连宸,好似在说:看,有个妹妹多重要呀!你说什么她都赞成! 对于他红果果的炫耀,赫连宸只能暗暗咬了咬牙,因为若论斗嘴,他似乎从来没赢过安儿,如今更是一对上熙儿那双清澈的眼睛,他连反驳的话都想不起来了,谁叫熙儿长得这么好看又可爱,任谁都不忍心对着她大小声。 有这种想法的何止是赫连宸一人? 早在凤七寻等人边走边聊的时候,凤柒陌家的双胞胎兄弟就不时的回头看熙儿,想着用什么方法可以和这个漂亮的小表妹搭上话。还是哥哥凤泽阳有主意,在走过长街的时候,趁机从小摊贩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 “熙儿表妹,吃糖葫芦。”凤泽阳凑到熙儿跟前,一脸殷勤的道。 熙儿盯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她接过男孩手里的糖葫芦,甜甜的笑道:“谢谢表哥!” “不客气,你吃,你吃。” 熙儿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立刻高兴的手舞足蹈,“好甜啊!哥哥你也尝尝!” 安儿立刻摆出一副嫌恶的姿态,“我都已经是大人了,才不会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你吃就行了!” 熙儿扁扁嘴,“不吃拉倒。” 弟弟凤泽轩见状,有样学样的买了一个面人儿送给熙儿,同样讨得了小女娃的欢心,一口一个表哥,叫的他心里美滋滋的。 许是因为年长的缘故,伊措和琪琪格自动走在了后面,极少同前面的几人搭腔。琪琪格瞧着快一路了,伊措始终黑着一张脸,不由得轻嗤道:“一个小丫头儿,就把你迷成这样了,真是没出息!” “我哪有?”伊措瓮声瓮气的道。 琪琪格竖起一双柳眉,眼神倨傲的质问:“你敢说你黑着一张脸,不是因为他们都在竞相讨好赫连和熙?你敢说你不喜欢赫连和熙?” “是又怎么样?熙…熙儿长得很好看嘛!”伊措底气不足的道。 “哼,熙儿长得好看,她哥哥长得还好看呢!”琪琪格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琪琪格立刻换上一副轻蔑的模样,“我说你昨个儿还因为一个猎物,死活和安少爷过不去呢!今儿个就看上人家妹妹了,没出息!真没出息!” “你!” 瞧着身后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凤七寻等人的心情都莫名的更加高兴了。岁月如梭,时光荏苒,十年之后的相聚的确弥足珍贵。 第661章 十年(末) 这应该是十年以来相聚的人最多,也最全的一次年夜饭了吧!大家围坐在暖阁里,透过半开的菱花窗,望向灯火繁盛的离都。各色的烟火在幽蓝的夜空炸响,绽放出华美的光彩,在漫天飘飞的雪花中,缱绻出美轮美奂的景致。 这场晚宴没有君臣之别,没有国与国的差距,有的只是一群许久都不曾团聚的故人旧友,大家举杯畅饮,侃侃而谈,暖阁中尽是轻松而愉悦的气氛。 无论是年长还是年幼的孩子,似乎都不甚热衷谈天说地的宴席,而早早的把自己裹成了圆圆的一团,跑到雪地中或嬉笑打闹,或者围绕点燃的烟花,欢快的奔跑。 “都说过年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看来着实不假!”荼雅收回放在赫连宸身上的眸光,这个一向严肃认真的少年帝王,在那群单纯而无忧的孩子面前,也露出了极少见的笑容,纯真的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童。 “那是自然了,一到过年就由着他们玩,由着他们闹,不开心才怪呢!”赫连茜接下了她的话茬,继而一脸艳羡的看向凤七寻,语气极是羡慕的道:“我瞧着那几个小子,似乎都甚是喜欢熙儿,一个个都对她的争相讨好。不过这熙儿着实生得俊俏,应该是像极了姐姐小时候的模样吧!怎么看都是一个美人胚子!” 不待凤七寻开口,赫连沣就揽过她的肩膀,目光不无得意的道:“那是自然,熙儿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七寻,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的假的?王爷连七寻姐姐小时候是什么模样都记得?”韩灵儿趁机揶揄,“该不会是在七寻姐姐儿时,你就对她一见倾心了吧?” “是又如何?像我家爱妻这般倾城绝艳的美人儿,不早点下手怎么行呢?”赫连沣毫不害羞的道。 “哈哈哈哈” 其他人闻言,纷纷爆出了大笑,惹得凤七寻俏脸一红,狠狠掐了赫连沣一把,“大家别听他胡说八道,撒起谎来,人都没个正形了!” 勒桑不赞同的摇摇头,“我瞧着王爷说的没错,以你这般倾国倾城的姿色,倾慕你的人想必不在少数,王爷若是不早些下手,这花落谁家可还真说不准呢!”说罢,便和赫连沣交换了一个眼神,举杯碰了一下。 “你…你们…你们就把我当笑料了是不是?我可要真生气了!”凤七寻故意板起了脸。 勒桑见状转移了话题,“不过说真的,咱们的熙儿小郡主的确生得极美,我瞧着伊措一瞅见她,连眼睛都移不开了。要知道,如今我们伊措可是北戎的第一勇士,向他示爱的姑娘络绎不绝,可偏偏没有他能看上眼的。现在他似乎很是中意熙儿,不如我们两国联姻,以结秦晋之好如何?” 凤七寻闻言轻笑,向身旁的赫连沣眨巴了一下眼睛,漫不经心的道:“这我说了可不算,得问一问熙儿的爹爹,看他舍得不舍得把自己的心肝宝贝远嫁北戎?” 旁人或许不太清楚,凤七寻却是明白得很,以赫连沣对熙儿的宠爱,简直巴不得把她别在裤腰带上,天天带着看着,估计连她嫁人都要细细考虑,怎么可能舍得她远嫁北戎呢? 果不其然,赫连沣一把放下手中的酒杯,断然拒绝道:“不行,太远了,不考虑!” “这……” 还不等勒桑继续劝说,坐在他对面的凤柒陌幽幽开了口,“我也觉得北戎太远了,还是离都近一些,姐夫索性让熙儿嫁到我们家来得了,泽阳和泽轩,她随便选个喜欢的,届时我们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凤七寻白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来凑这个热闹?” “有热闹干嘛不凑?这有人倒是想凑,不是也凑不成吗?”凤柒陌瞧瞧瞥了一眼置身事外的赫连岑,言外之意不言自明。 “哎,你们乱点鸳鸯谱也就算了,做什么还要扯上别人?”赫连岑不满的道。 “难道我有说错吗?要不是皇上和熙儿的辈分在哪儿摆着,你敢说自己无意要让熙儿做咱们大凛朝未来的皇后?” 赫连岑噌的站了起来,“嘿!凤柒陌,你小子欠收拾是不是?” “想收拾我?来呀?谁要是认怂了,谁是千年乌龟王八蛋!”凤柒陌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来。 “四哥!”赫连茜急忙拉住赫连岑,打着圆场道:“柒陌向来口无遮拦,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呢?”转而又眉眼严厉的瞧着凤柒陌,“你坐下!” 其实赫连岑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吓唬吓唬凤柒陌,没想到这小子吃软不吃硬,居然真的和他杠上了。这厢赫连茜给了台阶下,他就顺势坐了下来,“我听茜儿的,不和你一般见识!” 凤柒陌还想争辩,却被赫连茜拿眼一瞪,立刻乖乖的坐回椅子上。 凤七寻忍不住轻笑,着实没想到这个素来顽劣的弟弟,居然被赫连茜拿捏的死死的,不由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瞧见一个熙儿引起了这么多事,赫连沣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咂巴了两口道:“你们也都别争了,熙儿是我的宝贝女儿,一切还是要让她说了算,你们争破头也没用。她若是中意上那些孩子里的谁,我自然不会有二话,可她若是谁也不喜欢,那我可莫可奈何不是?” 众人觉得他的话说的有理,纷纷看向园中玩闹的几人,暗自猜测着熙儿会更亲近哪一个,结果却无奈的发现,熙儿最亲近的人,貌似是……安儿? 暖阁的廊下,相貌俊美的两个少年并肩而立,同样的身形修长且消瘦,只是一个眉眼温润,一个表情冷肃。 看着身着火红锦袄的小女娃撒着欢儿的乱跑,手里还拿着点燃了的烟花,玩得不亦乐乎,表情冷肃的少年皱眉提醒道:“当心脚下还有手里的烟火,不然摔倒了或者烧伤了,我可不会负责,因为那都是你自找的!” “知道啦!”女娃软软糯糯的声音远远传来。 眉眼温润的少年背部倚在廊柱上,双手环胸,似是不经意的问道:“安,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你好像很不喜欢熙儿,为什么?” 第662章 十年(终) 听到赫连宸的问题,安儿先是一怔,心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喜欢熙儿了?他明明很在乎这个妹妹的好不好?然而他向来不愿意解释和争辩,所以面对赫连宸的误解,他只是声音极淡的回答:“有谁会喜欢一个一生下来,都夺走了他父母一半甚至更多宠爱的妹妹吗?” 赫连宸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嘛,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可是熙儿似乎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儿挑眉。 “那天我出于好奇,便询问了一下熙儿,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即使你经常对她疾言厉色,大呼小叫……”察觉到安儿阴沉了眸光,赫连宸轻咳了两声,“你也别生气,你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嘛!” 安儿抿了抿薄唇,“后来呢?熙儿怎么回答的?” “她说,娘亲告诉她,在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不是为人父母的他们,而是身为哥哥的你,因为她和岐王叔有两个孩子,所以不可能全部的爱和关怀都给熙儿,可是你只有熙儿一个妹妹,所以你给熙儿的爱和关怀是全部的,你才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赫连宸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瞧了瞧安儿的脸色,只见后者表情微动,不由得抬眸望向远处和凤家的两个公子一起玩闹的小女娃。 “熙儿她……真的这么说?” “这还能有假?自是千真万确的!” 想起当日他问起熙儿这个问题时,小女娃认真回答的模样,她看似天真无邪,内心似乎有着超乎年龄的聪明和懂事。哎,岐王爷家的这一儿一女,似乎都不是寻常的孩子! 交谈间,玩闹熙儿似乎脚下一滑,大叫着向高高堆起的雪人身上栽了过去,“啊——” 安儿见状疾步飞身过去,堪堪环住了她幼小的身躯,沉声斥道:“我刚说什么了?让你当心脚下,当心脚下,你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看着小女娃渐红的双眼,他这才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于是把她放到地上,弯腰蹲在她面前,一边拍着她身上的落雪,一边温言问道:“有没有伤到哪儿?” 熙儿摇摇头,抱着安儿的脖子,朝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破涕为笑道:“哥哥对熙儿最好了,熙儿最喜欢哥哥了!” 瞧着一派温馨的两人,赫连宸撇撇嘴,“还说不关心,不喜欢,其实比谁都在乎,真是一个口不对心的家伙!” 夜深了以后,喝醉酒的、玩累了的都回房睡觉去了,剩下的人则并肩坐在皇宫最高处的塔楼,吹着夹杂了凛冽寒意的冷风,心中一阵百感交集。 “还记得十几年前,我们一起在月河山的那个晚上吗?那晚的月亮也是这么亮,星星也是这么繁密。”凤七寻抬头仰望着幽蓝的苍穹,不无感伤的道。 “是啊,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彼时陪在身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荼雅侧眸看向身旁面容刚毅的男子,微笑道:“所幸我终是遇到了此生的良人,也不枉爱恨了一场。” 赫连岑握住她微凉的手,“要知道会爱上你,早在父皇决定前去北戎的时候,我就该不顾一切的跟过去,也许就可以先于太子哥同你相遇,这样一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兜兜转转和伤心难过了!” 荼雅缓缓倚上男子的肩头,幽幽轻叹:“世事变幻无常,岂是我等凡俗之人能够预料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珍惜身边的人和已经握在手里的幸福。” “嗯。” “只是不知道封青越现在怎么样了,这一次回京都没能见上面……”想着那个时而幽默时而淡然的男子,凤七寻心底溢出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荼雅犹豫着开口道:“他似乎是娶亲了……” “娶亲?是吗?哪家的女子?品貌如何?可还端庄贤惠?”凤七寻迭声问道。 荼雅见状轻笑,语带揶揄的道:“瞧你这关心的模样,莫不是对他念念不忘,你可别忘了,这如意郎君还在身畔呢!” 凤七寻偷瞧了赫连沣一眼,只见后者阴沉着脸,眉眼之间隐有不悦,于是急忙反驳道:“你又乱说些什么?我不过是觉得自己终是欠了他的,所以难免关心了些!”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娶的是哪家的女子,只听说并非朝廷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似乎是江湖中人,样貌生得极美且眉,用封夫人的原话说就是——简直美得不像话。他成亲之后,便携妻子离开了离都,听闻是四处云游,赠医施药去了。” 凤七寻轻笑,“听来倒也不错,他向来浪荡惯了,规规矩矩的日子到底比不过闲云野鹤的生活来的轻松舒适。” “是啊,若是可以,谁不想远离朝堂和宫廷的争斗呢?”荼雅似有感慨的道。 察觉到她的心思,赫连岑提议道:“如果你想的话,等皇上亲政之后,我们也留书一封,然后骑马远走,过你想要的生活。” 荼雅笑了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瞧我,这人年纪大些了,精力总是不如从前了,不过忙碌了一日,便觉甚是乏累,我这就先去休息了。”说罢,便起身走下了塔楼。 “我陪你。”赫连岑说着,便起身追上她去。 他们一走,偌大的塔楼上便只剩下了凤七寻和赫连沣两人。 赫连沣紧了紧女子身上的青裘,语气温柔的征求:“你可累了?要不我们也下去?”说着便欲站起身来。 凤七寻抓紧他的衣衫,摇头道:“再待一会儿吧,我还不累。” 男子闻言复又坐回原位。 凤七寻向他怀中钻了钻,感觉周身都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温暖气息,微微闭上了眼睛,过往的一切如一帧帧画面在脑海急速变换,最后定格成了如今相互依偎的画面。 “能遇上你,真好;能爱上你,真好;能和你相伴一生,真,好!”她樱唇轻启,缓缓吐出了这句话。 赫连沣笑而不语。 人这一生会遇到千千万万个人,其中能和自己相识、相知、相爱、相守的却少之又少,甚至只有那么一个,错过了便要等待下一世的轮回。他很感谢上苍,让他能在有生之年遇到所爱之人,并且与之相守一生。 “我爱你——用尽我剩余的所有生命。”男子凝望着女子的睡颜,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