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裳华》 第一章 雪夜惊魂 大凉。 隆冬已至,雪花飘飞,刚过亥时,天色漆黑如墨。 飘了一天的大雪,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照的整个大地亮堂堂的。 各户人家早已门扉紧闭,街上空荡荡的,偶尔有犬吠声回响。 原本寂静的雪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是行人踏雪的声音。两个穿着粗布短衣的男子抬着一卷破席子进了乱葬岗。 这里到处是尸体横斜,血迹斑斑,阴森可怕。只不过被雪掩盖住了,看起来还是如雪那般干净。 “你说,谁会想到这里面包裹着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呢?”一男子无不唏嘘的道。 另一个男子嗤笑一声道:“尊贵?什么叫尊贵?最尊贵的当是皇上最宠爱的芳贵妃,否则怎么会将皇后卖到春满楼?还立了她的儿子做太子。皇后可是与皇上成婚七年无所出……。” 两人一深一浅的踩在雪地上,“说起来她的性子可真够烈的,打成这个样子都不肯屈服,为了保住清白竟然自尽……。”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有人一脚踩空了,陷入一个浅坑中,那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雪花飞溅,吃了满口雪。 那卷破席子包裹的尸体也掉落在雪地。 “啊啊啊,鬼啊,快扶我起来!”男子眼睛满是惊恐,不受控制的大喊着。 另一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呵斥道:“叫什么叫,有什么可怕的,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干!” 男子声音颤抖,手指着前面,“你、你、你……。你快看!” “看什么!”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转身。 黑云卷积在天空,看不见一丝光亮,只有浓密的树影横亘在天空,形成可怕的黑影,就如恶魔的爪子一般。一阵阵阴风袭来,手中的灯笼飘飘荡荡,忽明忽暗中,照着前面一道人影。 这是一个女人,血迹斑斑的女人,身上衣衫破烂,肌肤裸露在外面,浑身上下被打的没一块好肉。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上面沾满污血,又染上的雪水,此刻已经结了冰,成了一绺一绺的,掩盖在脸上。 她的手腕下垂,显然是被挑断了手筋。即使浑身疼痛,却还是艰难的爬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向这两人,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血印子,在这个雪夜中实在是触目惊心。 中年男子看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扔下灯笼就拼命的往回跑,“诈尸了,有鬼啊,有鬼啊……” 那个陷入雪坑的男子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吓得几乎不会动了,使劲踢蹬着脚,最后手脚并用终于爬了起来。声音凄厉的喊着,“有鬼,有鬼啊,救命——” 女子步履蹒跚的又前行了几步,终于还是栽倒在地。 她的呼吸薄弱,手往前伸着,口中喃喃道:“父亲,你对我何其不公,萧承泽,你对得起我……。” 雪花还在飘落,一片一片飞落在季裳华的身上,渐渐地,掩盖了她的身体。她脑海迷茫,意识涣散,只觉得光影交替,分不清是过去与现在,梦中与现实。 她勉力撑开眼睛,不想就这样死去。 蓦地,她想起幼时,那时母亲还未过世,她仍旧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尚书府嫡女。 母亲是大凉有名的才女,经常将她揽在怀中亲自教她写字,她看着母亲的手握着她的,在宣纸上写下‘裳华’二字,这是她的名字,季裳华。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 “我的女儿这样聪慧美丽,正如盛世中辉煌盛开的花,耀眼夺目。” 这是她名字的寓意。 可是,花还未绽放开来,就被人折了下来,渐渐凋零枯萎。 季裳华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洁白的雪花落在浓密的羽睫上,又渐渐融化成水,结成冰。 季裳华的身躯渐渐僵硬起来,仅存的一点意识也消退了,雪花乱舞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人影,是母亲和大哥,他们是来接她了吗……。 ……。 夜越来越深,雪越来越大。 就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刻,两匹马疾驰在路上,后面那个人提着一个灯笼。 突然,马儿一声嘶鸣,前面的男子勒马停下。 “主子?”护卫疑惑道。 男子没有说话,护卫这才发现前不远的雪地上趴着一个死人。 男子一双凤眸雪亮,声音如冰似雪,没有一丝感情,缓缓道,“埋了吧。” 第二章 被弃嫡女 “萧承泽,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这七年我是怎样对待你的?你忘了吗!我不顾哥哥的反对嫁给你,为了帮你,我甚至不惜将周家拖下水,到头来却换来周家被抄家的下场?!” 一个男子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颌,明黄色的龙袍更衬的他面容俊逸非常。他面露嘲讽,就像在捏着一直蝼蚁一般,“你应该感谢你有一个辅国公府的外祖家,不然你以为朕会娶你?亏得你饱读诗书,难道不知道‘功高盖主,兔死狗烹’的道理吗?所以,朕除去周家完全合情合理,朕容许周家存在这些年,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德了。还有,朕由始至终爱的不过是芳华而已,当初迎娶你是迫不得已,让她空等这些年,是朕委屈了她。” 闻言,季裳华笑不可遏,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她委屈?于氏害死我母亲,鸠占鹊巢。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还害的我落魄至此,她委屈?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萧承泽一把将她甩在地上,眸光没有一丝柔情,是啊,她怎么忘了,他的柔情全给了季芳华了。“你乖乖待在冷宫,朕还能给你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朕不念往日情分!” ……。 光影变幻中,一个中年男子满脸威仪的出现在她面前。 “父亲,我也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只把我当成给季芳华铺路的石子,当成你争权夺势的垫脚石,对待季芳华如珠如宝,对我只是利用,你对我何其不公!母亲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却负心薄幸,你对得起她吗?” 男子面容冷漠,冷笑道:“付出?是我逼着她嫁给我了吗?是她不顾周家的反对偏要嫁给我,所谓为我付出都是她自愿的,要怪只怪她太蠢,这么容易就被我的表面迷惑!至于你?你说得对,我不过是看在你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才对你有好脸色罢了!” ……。 情景又转变到一座冷宫,外面下着雪,破败的门窗这挡不住严寒,寒风吹来,吱吱作响,就像人的呜咽。 一个身穿艳丽宫装,头戴凤冠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声音娇俏如出谷黄莺。 “姐姐,我说了,一切终将属于我,当初你千方百计阻止我亲近皇上,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姐姐,既然你生不出龙子,就不要占着皇后的位置了。你放心,我会好好替你照顾陛下。哦,你还不知道吧?你之所以嫁给陛下七年无所出,是因为我母亲早就在你的药里下了避子的东西,怎么,是不是很惊讶?你真以为皇上会喜欢你,他喜欢的不过是你背后的周家势力罢了!” 季裳华想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一双眼睛恨恨的盯着她! “姐姐,既然开不了口,就不要说话了。我再告诉你,你大哥季维之听闻你被废后的消息,竟要当堂刺杀陛下,敢刺杀一国君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是你连累了他。” 所谓刺杀,根本就是诬陷! “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陛下明日就要为我举行封后大典了,我的儿子便是大凉的太子,至于你——”她抬起季裳华的脸,“姐姐可是大凉倾国倾城的美人,想必春满楼的宾客会十分喜欢的……” …… “给我狠狠地打,一直打到她肯接客为止!贵妃娘娘说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尊贵的皇后了,不必有所顾忌!” ……。 “不,不要,不要!”季裳华拼命挥舞着手臂,她只觉得浑身置身于一个摸不到的幻境之中,一会冷似寒冰,一会热如火海,全身难受得紧。 难不成这里是死后的地狱?因为她为了帮萧承泽夺嫡做了太多坏事,所以下了地狱被惩罚? 不,她后悔了,她不该嫁给萧承泽,她不该被于氏表面的慈和迷惑,她不该拖累周家……。 “不要,不要,我错了,大哥,我错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快醒醒,白苏,这怎么办?” 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梦如幻又极尽真实。 突然,眼前的黑暗被光明代替,她只觉得眼前的光亮的刺眼,却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是两个女子,这分明是……。繁缕、白苏。 她不是死了吗?难道是在地狱和她们见面了? 她揉了揉眼睛,“死了还能见你们最后一面真好。” 突然头顶传来‘咦’的一声,“小姐这次真是烧的厉害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繁缕着急道,“小姐,你总算醒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哎,您怎么那么傻,下着雪,池塘里结着冰呢,您就往里面跳,奴婢知道您是担心二少爷,可是人家根本就不领情,继夫人还说是您克了二少爷,不顾您的身体,连夜就把您往庄子里送,老爷和老夫人也相信两人那道士的话,任由您生着病来庄子里。” 白苏打来热水,为季裳华细细的擦着额头和手,这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呆呆的望着两人的动作,眼前十分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见季裳华兀自发呆,繁缕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轻声道:“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刚要将手缩回去,突然被季裳华拉住了。她疑惑,只听见季裳华似喃喃自语道:“是真的,是真的……。” 繁缕回头看着白苏,“小姐在说什么?什么真的?” 白苏也茫然的摇摇头。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吵嚷生声传来,季裳华问,“怎么回事?” 繁缕恨恨道:“还不都是这农庄的婆子,见小姐被送到这农庄上,就愈发大胆,不把小姐放在眼里,现在又缠着连翘要小姐随身带的贵重东西,可我们匆忙被送来,哪里有这些?” 闻言,季裳华记了起来发生了何事。 她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个偏僻的农庄,尽是残垣断壁。屋子墙面剥落,门窗破旧,勉强能遮挡风雪,只有一张床和吃饭的桌子,床头放着一面四分五裂的铜镜,实在是寒酸至极。 季裳华苦笑,以季家的身份地位能找到这样一个农庄还真是不容易啊。 她为何会到此处来,自然是拜于氏所赐。自于氏进门到扶正,一直表现的让人挑不出错,要怪也是怪季鸿茂独宠她,可是她面上却是十分谦卑的模样,就连刻薄的老夫人都十分满意她。被扶正后,更是对季裳华关心备至,渐渐地,季裳华便相信了她,将她的一双儿女当成亲弟弟妹妹对待,是以,才会跳下水去救季荣之。 老夫人十分溺爱这个孙子,听从了于氏的提议请道士看看风水,查看为何季荣之无缘无故会落水。后来便算出是因为季裳华的八字与季荣之相克,是以才会将季裳华送到这里来,完全不管落水发热的季裳华。 这一家人是何等狠心啊。 只不过,季家到底怕周家知晓,便封锁了消息。 季裳华突然想到什么,声音急切,“现在是什么时候?” 繁缕笑道:“小姐,您已经睡到午时了。” “不,我不是问这个!现在是哪一年?”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繁缕奇怪道:“康庆四十二年,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季裳华舒了口气,她果真是重生了。现在是康庆四十二年,她才十四岁,没有爱上萧承泽,一切都还来得及。 既然她能够重生一次,定然要手刃仇人,让那些所谓的亲人付出代价! 想起‘亲人’,季裳华面色一冷,她不由想起了前世季鸿茂的绝情,作为一个丈夫,他负心薄幸,作为一个父亲,他狠心无情。前世她落到那个下场,何尝没有他的推波助澜!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科举落第的穷书生,是母亲被他的才华所吸引,不顾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反对嫁给了他,季鸿茂也借着周家平步青云,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可是,最后却冷落母亲,宠爱于氏,母亲为了不让外祖父和外祖母担心,一直隐忍不发,最后却落得早逝的下场。 还帮助萧承泽在夺位后害周家灭族! 受人恩惠却恩将仇报,这种狼心狗肺之人竟是她的父亲! “小姐?”繁缕见她神色有异,轻轻唤道。 季裳华反应过来,眸光一暗,“让连翘进来!” 第三章 再见连翘 季裳华的表情和神态没有丝毫温度,竟是隐隐透着恨意。 这不太对啊,连翘是小姐极为信任的人,甚至繁缕和白苏都要排在她后面,怎地今日小姐像是对连翘十分厌恶呢? 白苏没敢多问,就出去将连翘唤了回来。 “小姐,您叫我?”连翘笑容满面的走进来,看起来倒像是为季裳华的苏醒而高兴。 季裳华没有言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平日季裳华从未仔细看过连翘,今日一看,她不由心中暗自冷笑。 季裳华性子温婉,对下人也极好,是以便免了贴身丫鬟的凡俗礼节。可是繁缕和白苏坚持说礼不可废,季裳华没办法,只好随她们去了,可是连翘却是极为听话,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向她行过礼。 以前她没注意,今日一看,才发现连翘眉宇间有着压抑的不屑,是在嘲讽季裳华太蠢吗,如此就相信于氏了,蠢到她在季裳华的药里下了避子的药物,季裳华都没有怀疑是她做的。 亏得她将连翘放在最信任之人的位置上,原来她一早便是于氏的人了。 繁缕和白苏见到她对连翘的信任毫无怨言,依旧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不,是拼尽性命保护她。 在嫁给萧承泽后,一次次面临多少危险,都是繁缕和白苏舍命相救,最终为她而死。 是她欠了她们,季裳华暗自叹息,这一世她定要让她们有一个好的结局和归宿。 想到在这些,季裳华的面容和声音瞬间冷淡下来,对连翘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连翘一愣,季裳华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是连翘无用,小姐仅剩的银两首饰都被那两个婆子抢走了。” 季裳华好像并没有主意到她未自称‘奴婢’,因为生病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慵懒,却是别有韵味,“既如此,就别再僵持了,她们要就给她们吧。” “小姐!”繁缕惊呼,“都给了那俩婆子,那您怎么办,您还生着病呢。” 依照季裳华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可是连翘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她也假意劝说季裳华不能这样做。 季裳华坚持道:“你们不必多说了,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 是夜。 天空洒下细碎的星光,在这个冬夜,尤其是这个荒芜的农庄,更显得十分凄清。 连翘端着一碗药进屋,一开门,刺骨的冷风就吹进来,白苏忙走过去紧紧掩住门扉。 季裳华半倚在床上,身上被微微潮湿的被子包裹起来,即便如此,也是不能很好御寒的。这一点,季裳华并不十分在意,这些痛苦和前世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况且,她也没打算认命的长住这里。 “小姐,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吧,喝完以后快些休息身子才能好的快。”连翘殷切的笑笑,和往日很是不同。 白苏接过去,就要喂季裳华服药。季裳华摇摇头,亲自接了过去,瓷碗靠近唇畔,却是又停了下来。 连翘看了心中未免着急,但是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紧盯这季裳华的动作。 “你每日都亲自替我熬药,辛苦你了,连翘。”季裳华展颜一笑,眼尾上扬,似乎有说不尽的妩媚,又带着几分冷然。 连翘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姐,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姐,这药就要凉了,您快些服用吧。” 还真是一个忠心为主的奴婢啊。 季裳华唇畔扬起一抹嘲讽,而连翘因为过于激动,没有注意到季裳华神情的变化。 她看着季裳华缓缓将瓷碗靠近唇边,就差一点,马上就要喝下去了。 她的眼睛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只要季裳华喝下去,她就完成夫人对她的交代了,届时夫人定会给她许多好处。 可是,下一刻,她高高悬在半空的心就跌落了下去,眼睛里的笑意也变成的惊诧。 季裳华又重新将碗放了下来,皱眉道:“这药闻着就苦,我最怕吃药了。” 连翘暗道季裳华真是麻烦,但还是脸上带笑道:“小姐,良药苦口,这都是为了您的身体啊,您快喝吧。” 季裳华动了动嘴唇,叹了口气,哀怨道:“不行,我实在是喝不下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闪,似染上了星芒,“不然这样,连翘,你去问一问那婆子有没有蜜饯。” 季裳华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她也不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自身都难保了,还要蜜饯。连翘吞吞吐吐道:“但是,那两个婆子……”那两个婆子怎么会这样好说话。 季裳华不以为然道:“今日我们送了这些财物给她们,怎么连几个蜜饯都讨不到吗?你先去试试,实在不行就算了。” 连翘见季裳华执意如此,只能退下。 连翘一走,季裳华的笑容就落了下去,眼中寒芒乍现,对繁缕道:“将这碗药倒掉。” “倒掉?!”繁缕大惊,“小姐,您现在还病着呢,为何……。” 季裳华盯着这碗药,笑容凉薄,“这药里,藏着世间最可怕、最恶毒的东西。”譬如,人心。 “小姐……。” 季裳华神色郑重,口吻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按我说的去做。” 繁缕一时委委屈屈的闭了口。 白苏起先也是不能理解季裳华的作为,但是过了片刻便想到了什么,“小姐,您是怀疑连翘吗?” 季裳华语气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事,“我不是怀疑,我是肯定她背叛了我。” 季裳华居然会怀疑连翘,这是令白苏和繁缕最不敢相信之事,毕竟之前季裳华对连翘的信任是有目共睹的。 季裳华自是明白她们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以前是我识人不清,把连翘放在你们之前,你们可曾怨我?” 两人一愣,然后慌忙跪下道:“小姐言重了,奴婢不敢。” 季裳华让她们起身,见两人眸中突然多了些感激与喜悦,不由心下愧疚,她拉着两人的手道:“今后,你们就是我最信任、最亲近之人。” 这话,分明就是把老夫人李氏和季鸿茂都排除在外了。但是,细想之下,也可以理解,毕竟季家人对季裳华的冷漠绝情是都看在眼里的。 繁缕和白苏又要跪下,却是被季裳华拦住了。 “奴婢定会拼死保护小姐。” 季裳华笑笑,她怎么会要她们拼死保护呢,这一世是她想要护住她们啊。 白苏不解道:“小姐,您为何要突然怀疑连翘呢,毕竟她一直对您尽心尽力,并未露出破绽。” “这个……。” 刚一开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响亮的声音。 “要蜜饯?没有!还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尚书府嫡女?有药吃就不错了,还吃出花样来了。蜜饯?我呸,也不看看你还配不配!” 第四章 又生一计 这个婆子可真是嚣张,季裳华虽说被送到农庄上来了,可到底是尚书府嫡女,而且还是周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只要周家在一天,说不定季裳华哪天就被接回去了,届时她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这婆子像是半点不惧怕这些,好像是笃定了季裳华不会重回季家一样。 这只能说明一点,于氏已经设计好季裳华永远回不去了,所以,这婆子才会肆无忌惮的羞辱季裳华,想必也是经过于氏授意的。 白苏皱眉,而繁缕已经气不能自控,“小姐,这真是太过分了,一个老奴,也敢这样对待小姐!”语罢,便要出去找那俩婆子理论。 “站住。”季裳华面容平淡,没有丝毫不忿之色。 白苏急忙将繁缕拉回来,“哎呀,你脾气还是如此暴躁,还是先听小姐说罢。” 季裳华轻轻看了繁缕一眼,淡淡道:“繁缕,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发怒是最没有用的,你明白吗?” 繁缕垂头,语气依然带着压抑的愤怒,“奴婢知道,可是……。” “傻丫头。”季裳华语气带着些微安抚,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声音极轻极轻,“我不在意的事,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没过多久,连翘就回来了,脸上是明显的委屈,她低着头,似乎有些愧疚,“对不起小姐,连翘没有完成交代的事情,请小姐责罚。”她根本就确定季裳华根本不会责罚她,但为了展现对季裳华的忠诚故意这样说。 果然,就听季裳华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也是我的不是,明知道那婆子会为难于你,还是让你去做。所以,你刚出去我就后悔了,便把这药喝下去了。” 喝完了?连翘泫然欲泣的眼睛是一闪而过的惊诧,瞟了一眼残留着药汁的瓷碗,虽然暗骂季裳华多事,但还是放心来。 这碗药里放了慢性毒药,会让季裳华的身体慢慢虚弱下去,最后卧病不起。等过一段时间她死了,可是半点也查不到别人身上。 季裳华自然知道连翘的心思。前世便是这样,她被送到庄子上后身体就越来越差,却是查不到病根,她一直以为是环境恶劣所致。后来周家得知了她被送到这里来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去找季鸿茂理论,虽然季鸿茂和李氏不同意,但迫于周家人的权势地位,不得不把季裳华接回去了。 外祖母和两位舅舅为季裳华多方寻找名医,最后机缘巧合认识一位江湖游医,将季裳华的身子调理好了。 这对于于氏来说定然是极其失望了,咒骂季裳华命硬。可是对于季鸿茂却是一件喜事,这自然不是因为他转了性子开始喜欢这个女儿了,而是因为他发现季裳华有很多值得利用的地方,比如她的美貌和背后的周家,可以助他攀龙附凤,扶摇直上。 之后便开始对季裳华愈发好了,像是因为良心发现要弥补季裳华,而季裳华也是相信了,并且喜极而泣,季鸿茂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 她是多么愚蠢,竟然就这样信了他,甘心情愿被他利用。在爱上萧承泽后哭着闹着非他不嫁,不听大哥的劝阻。 现在想来,这一切并非不在季鸿茂和萧承泽的计划之中,可怜自己当初就那么上钩了,赌上了自己和周家……。 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她最亲的人在一步步算计她。 想到这些,季裳华心中恨意汹涌,总有一天,她要让害她之人付出代价,这自然也包括季家那些亲人。 这可是要报仇必须先想办法回去,她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这里的‘恶奴’。 连翘连声道:“谢小姐不怪罪。” ……。 又过去了一段时日,这些日子季裳华每日都会喝下连翘亲手熬的药,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连翘看了心中未免着急,怎么会这样呢?虽然药效不会明显到直接让季裳华一病不起,但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啊。 难不成季裳华没有喝下去?她摇摇头,不会,季裳华一直很信任她,怎么会怀疑她呢…… 看来,她需要去找刘婆子和张婆子商议一下,这个计策已经不可行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大雪初霁。 季裳华一袭朴实素衣,站在门外看着天空,庭院寂寂,树上时有细雪飘落下来,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清冷的阳光落下,照的整个大地荧光闪闪。 她的睫毛染上了一层金色,轻轻眨动着,一双清艳妩媚的眸子带着几分朦胧之感。 白苏笑吟吟道:“小姐,今日天气总算和暖一些了,不然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这外面的天气比之屋里真算是温暖了。 两人走在路上,四周是枯木农田,大雪覆盖青苗,大地白茫茫一片隐隐于天空相接。 虽然天寒地冻,但是胜在空气新鲜。 路上的人看见季裳华走来,纷纷观望,他们也听说这里来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 还有人围在一起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着什么。 “哎,快些回去吧,孙家那位少爷又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搓搓手道。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如临大敌般散开。 “在……。在哪里?” 中年男子的双手交叉在袖口,扭着身子指指后面,“就在那里,快走吧,别让家里的女孩出来了。” 不多时,人便匆匆散开来,脚步急切的回去了。 有位好心的妇人在走过季裳华身边时,好心提醒道:“这位姑娘,快些回去吧,你长得这样好看,小心被那个孙少爷带去……。” 语罢,深深叹了口气走了回去。 白苏疑惑道:“小姐,这个孙少爷到底是什么人,我看这里人都很怕他。” ……。 屋内。 几个火盆正烈烈燃烧着,白色的墙壁也被映红了,整个屋内暖洋洋的。 三个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烤着火,刘婆子饮下一大碗茶,“连翘姑娘想到什么主意了?” 想到这些时日白费力气,却是无法达到目的,连翘就一肚子气,好在如今又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我听闻有位孙少爷可是这里的一方恶霸?” 第五章 审问连翘 刘婆子顿时明白连翘要做什么了,眼中精光一现,“是啊,这孙老爷是这里的一代富商,这里的良田也大部分是孙家的。可是年过半百,却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不争气的,不喜欢读书也就罢了,还整日惹是生非、斗鸡走狗,尤其喜好美人,整日往那青楼跑。青楼美人看腻了,就越发喜欢良家女子,这府里被抢去的女子都要数不过来了……。” 语罢,还捏着帕子笑了几声,帕子染上粗制脂粉,浓烈的味道熏满房间。 连翘嫌弃的皱皱眉,刘婆子却是没有看见,继续说道:“季家这位小姐的容貌可是没几个人能比得的,想来那孙少爷听说了定会……。” 刘婆子和张婆子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连翘唇角勾起,看着火盆里的炭火。 张婆子谄媚道:“连翘姑娘可是夫人面前的红人,该怎么做您拿个主意?” 连翘一双杏眼扬起,染上三分得意,口中却道,“嬷嬷这是说哪里话,夫人也是极其看中你们的,否则怎么会派给你们如此重要的差事呢?只要她一死,你们也定会跟着高升的。” 两个婆子一听,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正是她们想听的,任谁也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京都城里可是要比这里热闹多了,在季府当差捞到的油水肯定比现在多。说不定还可以求求夫人,将她们的丈夫儿子一并带去,还可能为儿子娶个水灵的小丫头呢。 一想到这些,想到美好的将来,她们就想迫不及待的实施计划,将季裳华置诸死地。 连翘悠悠道:“既如此,就劳烦你们去联络那位孙少爷了,我初来乍到,和孙少爷也不熟识。” 两个婆子连忙道:“是,姑娘,一切就交给我们了。事成之后还请姑娘为我们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老奴定会感激姑娘的。” 连翘笑道,“嬷嬷这是说哪里话,这不是我该做的吗?” 心里却暗暗鄙夷,届时夫人会怎么‘奖赏你们’还是两说呢。 ……。 这几日,季裳华都没有出去,一是因为她听了那妇人的提醒,她虽不惧怕,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是,这几日她总感觉有人在农庄外探头探脑,但却是什么都没没发现,这让她感觉很不安。 再加上她已经在防备连翘,知道连翘和那两个婆子定会有下一步行动,是以,一切还是谨慎为好。 这天傍晚用过晚饭,连翘照例为季裳华端了茶水来。这茶盏做工并不精细,茶叶也是最次的一等,茶水不是很清澈,甚至有茶叶的碎末漂浮在上面。 季裳华摇了摇茶盏,这待遇和在季家比起来可真是天上地下啊,最起码在季家于氏为了装作慈母的样子给季裳华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是在这里可是明目张胆的苛待了。 季裳华并没有立刻喝下去,连翘以为季裳华嫌弃,笑道:“小姐,这茶都凉了,虽说这茶比不得季府的,但是现在也只能将就着了。” 其实,她那俩婆子也想过为季裳华换一壶好茶,哄着她喝下去,可是却被连翘拒绝了,突然换了好茶叶,季裳华不起疑才怪呢。 季裳华笑容明媚,恰如冬日里的暖阳,她放下茶盏,另取过一只茶杯斟了一杯茶,递给连翘道:“你忙了这半日,定是口渴了,喝杯茶吧。” 连翘似乎被吓到了,忙摆手道:“小姐,这……怎么能劳烦您呢?” 季裳华黛眉微挑,又将茶盏递进了一分,“你我主仆多年,你对我向来忠心,我们就像姐妹一般,怎么就劳烦不得了?” “小姐,奴婢……”她不由自主的将自称换成了奴婢,不知为何,季裳华虽然还是一样的温柔,浅笑嫣然,可是莫名觉得瘆人。 她想要说她不渴,可是话未说完,就听季裳华叹息一声道:“难不成,你是嫌弃这茶?也对,你们平日在季府用的茶可是比现在不知好多少倍,到底是我这个主子没本事,让你们受委屈了。” 季裳华这话听着软软的,可是却不容人拒绝,否则就是对她这个主子不满。 “这……。”连翘伸出手去,不想接,却是不得不接。 这里虽然不是毒药,但却是能让人困倦昏睡的药,她如果喝下去,不但不能看着计划实行,而且还会露出破绽,难道就要因此功亏一篑吗? 她的手明显有些微的颤动,季裳华看在眼里,没有言语。 连翘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只能找个理由回房歇着了,这里有刘婆子和张婆子看着,计划应该会顺利进行吧。 可是手到了茶盏边上,只听‘啪嗒’一声,茶盏突然碎了一地,声音清脆,茶水迸流。 是季裳华突然松了手。 连翘却猛然惊醒。 季裳华笑道,“瞧你,接个茶,竟如此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有毒呢。” 连翘看着面前明艳的笑脸,陡然一惊,试探道:“你……。你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连翘,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季裳华语气十分轻柔。 连翘努力大着胆子,“小姐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繁缕和白苏在一旁看着,白苏冷着一张脸,繁缕却是忍不住怒意,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是怎么算计小姐的,还不想承认吗?” 连翘已经去了慌乱,她背后可是于氏,季裳华再如何还敢杀了自己不成?思及此,她冷冷道:“你们到底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季裳华半点不在意,“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只有用自己的方式让你明白了。” 连翘惊的瞪大了眼睛,季裳华到底要做什么! 只听季裳华云淡风轻道:“去取几块炭火来,我这里虽没有,但是厨房总该有,总要让连翘满意才是。” 第六章 春风一度 看季裳华的表现,是要来真的了。 繁缕冲着连翘嗤笑一声,就去厨房取了炭火来。 只见那炭火烧的红彤彤的,徐徐飘着白烟,甚至可以听到炭火崩裂的轻响。 连翘顿觉头皮一紧,明明是寒冷的屋子,可是却有一种全身被燃烧的错觉。 她不由自主的往后躲避,可是却被白苏和繁缕一把抓住,拿了绳子捆绑住手脚。 季裳华满意的颔首微笑,“这天气冷冽,只怕连翘受不住,白苏,还是给她加加温吧。” 白苏用火钳夹起一块燃烧着的炭火,“是,小姐。” 语罢,便一步步走向连翘。 连翘这下可真是怕了,强装的镇静抛到九霄云外,她额头冷汗直流,染了柳眉细黛,眼睛和面容上满是惊惧之色。 “大小姐,你……你是疯了吗?你就不怕夫人知道了?” 季裳华眉眼清冷,语气嘲弄,“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她喟叹一声道,“白苏,动手吧。” 眼看着炭火一步步靠近她的脸颊,其中的惊惧恐怖难以言说,她不要,她真的要忍受这种痛苦吗? 炭火已经要贴在她的脸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脸上细小绒毛被烧到的声音。 “不,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关键时刻,她闭上眼睛喊出了这句话。 白苏停止了动作,转身询问季裳华。 季裳华轻轻摆手,“看来,连翘有话要说呢,既如此,就给她一个机会吧。” “是。”白苏立刻退了回去。 看那炭火离开了自己的脸,连翘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刚刚离开了鬼门关。同时她对于季裳华又有了新的认识,没想到季裳华看似温婉柔弱却是有一颗如此狠毒的心肠,原来于氏是看错她了!只怕她回去,于氏的日子没有那么顺利了。 只是为何季裳华之前没有表现出来,难不成都是装的? 季裳华见她一双低垂的眼睛灵活转动,不由暗自冷笑,“你现在自身难保,多思无益,有什么话还是快说吧,毕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连翘咬碎了一口银牙,“是……” 季裳华放下茶盏,收敛了笑容,“既如此,那你就说吧,记住,我要听实话——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这句话带着十二分的警告。 “……。是。” 连翘便把于氏交代她除掉季裳华的事和此次计划全盘托出。 原来,果真如季裳华所料,因为季裳华没有喝下连翘准备的毒药,连翘无法向于氏交差,便和那两个婆子商议要利用孙家那个恶霸,玷污了季裳华,然后闹到人尽皆知。再杀掉季裳华,造成季裳华受辱自尽的假象。负责联络孙志的人就是刘婆子和张婆子,经过商议,今晚孙志就会过来,所以,连翘就在她的茶里下了使人昏睡的药物。 若是一切水到渠成的话,那么季裳华就真的完了,就算她不自尽,她的名声也毁了,就会成为被人唾弃的对象。那么,于氏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手段不甚高明,却很有效果,用在女子身上,一用一个准。 可是如今么,既然季裳华知道了,自然不会让她们得逞。 连翘看着季裳华平静的眼睛,颤声道:“大小姐,我可是全部都说了,这下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季裳华黛眉微蹙,做思考状,“放了你?你不会跑去告密吗?” “大小姐……” 季裳华轻蔑的瞥她一眼,对白苏道,“看在她还算是诚实的份上,先将她关起来吧。” 白苏了然,拿了帕子便堵住了连翘的嘴,连翘挣扎不过,只能闷哼。然后,便被白苏拖下去了,透过门的缝隙,眼角余光恨恨的盯着季裳华。 季裳华掂了掂从连翘身上搜出来的药,对繁缕道:“繁缕,你想办法将这药下到那两个婆子的茶水中。” 繁缕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低声笑笑,“放心吧,小姐,奴婢知道该如何做。” ……。 天渐渐黑了,月亮也只是朦朦胧胧一个影子,照不见冬夜的景色。 北风吹拂,所过之处,无一不寒。 孙志穿着厚厚的冬衣,翻墙而入。 他早就听说这里来了一个绝色美人,但是季裳华不出门,他一直无缘得窥,只能想的心里发痒。 谁知前两天,有人主动联络了他,告知他可以一亲美人的机会,他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一想到那个美人立刻就会被他据为己有,他不由搓搓手,大力拍了一下身边小厮的头,吩咐他去找季裳华住的房间,这一点,刘婆子已经告知他了。 孙志一路寻过去,终于找到了刘婆子所说的房间,推开门,是一片漆黑。而且床上的人也没有醒来,看来果然是药效所致昏睡了过去。 他将小厮赶走,掩上门。摸着黑走过去,看见靠窗的床榻上影影绰绰一个人影,不对,好像是两个。 孙志一讶,随后又是一喜,看来那婆子办事不止牢靠,而且懂得她的心思,这多出来的人,应该是季裳华身边的丫头吧,那也是个清秀的小美人,刚好一起享用。 思及此,他笑的嘴都要裂开了,轻手轻脚的摸到床榻,触摸上那温热的身体,他抢过无数美人,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得到高门小姐。 他心里一阵狂喜,急切的解开那人的衣裳,只觉得有一阵阵香气袭来,更加使人迷醉。 虽然在黑夜中看不真切,可是他偷偷看过季裳华和她的丫头,不用说,必然都是如凝脂白玉一般的肌肤……。一颗心飘飘然没有着落,只能用力抱住身下的美人…… 刘婆子和张婆子本来吩咐丫头倒茶来,不知为何,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且一夜未醒,睡梦中只觉得身上十分沉重,好像有人在碾压着自己。醒来后,更是浑身软绵无力,头昏脑涨。 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衣衫尽褪,发现两人居然同睡一屋,并且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上看到了惊讶和惶惑。 刚要开口,就听到身边呼吸沉重,且口里咕哝着什么。 不由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们串通一气计划玷污季裳华的孙志! 两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身上没有衣服,只觉得更加寒冷。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第七章 好戏一场 或许是孙志太过得意忘形的昏了头,又或许是昨夜太过餍足,他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直到今晨才醒来。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投射进来,孙志下意识眯起眼睛,用手臂去遮挡双眼,另一只手则揽上左侧之人的腰肢,笑的懒洋洋,“既然你跟了我,那就是我的人了,放心,我定不会亏你。改天我就派人去尚书府,向季大人提出纳你为妾……。” 他睁开眼睛,眼眸含春的望着身侧之人,突然脸色大变,话音戛然而止! 再看另一侧,他更是惊怒不已。只见这两个人衣衫尽褪,面容平庸,气质粗鄙,分明是个半老徐娘!不,连半老徐娘都不如! 这是向他告密的刘婆子和张婆子,可是,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床上,不应该是季裳华吗! 他此刻已经来不及惊讶,只觉得怒火直冲天际,二话不说就给了两人各一巴掌,直打的唇角流血。 没想到他竟然抱着两个老女人风流了一夜,想想就觉得恶心,他越想越气,恨不得打死这两个人才好,于是更加用力的对两人拳打脚踢。刘婆子和张婆子哪里比得上男人的力气大,况且又怕被人发现,只能小力挣扎着。可是,孙志不会留情,不一会这两人就被打的掉了牙齿,歪了鼻子,肿了眼睛,只能哀呼求饶。 “孙少爷,饶命啊……。”刘婆子痛呼。 孙志又狠狠踢了她一脚,她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关键时刻,孙志又是一脚,让她清醒过来。 “竟敢耍我,害我睡了你们两个这样的老女人,呸,真是恶心到想吐!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刘婆子求饶道:“孙少爷,我哪里敢戏耍您啊,我们的确要让您得到美人的,可谁知出了意外……。” 孙志吐了她满脸口水,“意外?明明是你们办事不利!” 张婆子连滚带爬,抱住孙志的腿,“孙少爷,你要相信我们,您是什么人啊,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耍您啊,是季裳华,季裳华设计的!” 刘婆子也,忙附和道:“是,是,都是季裳华,一定是她提早得到了消息,故意陷害您……” 孙志眼珠一转,随后又是一脚,“那也是你们愚蠢,走漏了风声!” 他又打了一会,方解了心头之气,只要一想到和这两个老女人一夜春风,恨不得将她们大卸八块! 终于,他停止了拳打脚踢,此刻两人已经是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身上也满是脚印和淤青。 两人以为自己死里逃生,可是她们想错了。孙志急匆匆穿上衣服,叫了小厮进来,“给我继续打,我去找那个女人算账!” 竟敢算计他,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他不但没能成功抓到季裳华,反而看见了农庄聚集了上百人,都围着院子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什么。 见到孙志衣衫不整的出来,都用复杂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先是静了一瞬,然后又议论开来。 “以前只知道这恶霸喜欢强抢民女,没想到还有这种癖好,竟然喜欢半老徐娘。” “哎,谁知道呢,这有钱人家的花样就是多,说不定吃惯了大鱼大肉又想试试糟糠之粮呢。” 又有一人笑着道:“吴秀才,这是不是该用‘一树梨花压海棠’形容?” 另一人笑的鄙夷,“你这就不懂了吧,他又不是老牛吃嫩草,这句诗不合适。” 周围的人都哄然大笑。 这些幸灾乐祸的嘲讽和讥笑全部传入孙志耳中,他气的肺腑都要爆炸了,额头青筋暴起,怒喝道,“闭嘴,都给本少爷闭嘴!”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怒骂。 他想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可是却想起了昨晚是来偷香窃玉的,只带了一个小厮,根本无法教训这些人。 与此同时,房间内又有惨叫不断传来,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就在这时,从人群中挤过两个中年大汉,不由分说就冲进屋内,众人一愕,随后反应过来,这不正是刘婆子和张婆子的丈夫嘛!给自己丈夫扣了绿帽子,这出戏有得瞧了。 不过片刻,就看见那个小厮被丢了出来,里面是更加惨烈的求饶。 这些人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又怎么知道自己睡了两个粗使婆子?!孙志暗道不好,着了某些人的道了,这个人必定是季裳华无疑! 这个可恶的女人,让他丢尽了脸面,此事已然惊动全村的人,也必定会传到京都城内。这会让孙家彻底沦为街知巷闻的笑柄,父亲一定会打死他的! 思及此,他越发决定不会放过季裳华那个女人。 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只觉得人影攒动中,一个美人正言笑晏晏的看着她,那绝色的容貌,妩媚的眼睛,勾魂摄魄一般吸引着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半边。 是季裳华! 转瞬之间,他又记起自己是要找季裳华算账的,匆匆上前走了几步,指着季裳华道,“你这个女人,是你算计我!” 所有人都朝季裳华望去,季裳华悠然一笑,恰如冬日指头一枝红梅,艳丽而不失清冷。 她越众而出,面对孙志毫不慌乱,眉梢挑起,“你这句话我听不懂,我从未认识你,更未曾与你结怨,又为何要算计你?难道我是逼着你来到我季家的农庄,又逼着你玷污了农庄的嬷嬷?” 这话的确有理,毕竟谁也不会看上两个粗使婆子吧,若非是孙志自愿,谁会逼着他做下此事? 众人纷纷点头,季裳华说的没错。 孙志本就是个鲁莽之人,只知道横行霸道。闻言,气的就要拽过季裳华打人。 白苏和繁缕一下子拦在孙志面前,白苏面如寒霜道:“你可要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尚书府的嫡小姐,辅国公府的表小姐!” 孙志半点不怕,梗着脖子道:“尚书府?她可是被季家赶到这里来的,还当自己多么尊贵?我今天不只要打她,还要将她抢回孙家呢,你能这么办?” 季裳华笑的依旧温和,“我如今可见识到什么是不讲理了。明明是你侮辱了刘嬷嬷和张嬷嬷,使她们丢了贞洁,被人唾弃,反倒恶人先告状,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话分明是讽刺他睡了两个老女人! 围观之人又是一阵大笑。 “你——”孙志就要拨开白苏和繁缕,拽出季裳华。 手还未伸出去,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喝道:“孽障,还不滚回去!” 第八章 惩治恶奴 敢用这口气怒吼孙志的,除了孙家那位老爷,也没有谁了。 果不其然,孙志看见自己的父亲孙合,就立刻缩了脖子住了口。 他讪笑了两声,“爹,你怎么来了?” 孙合重重哼了一声,不经意看了一眼季裳华,“我若是不来,还不知你要闯下什么滔天大祸呢!” 孙志无法无天惯了,孙合见多了也不会怎么管他,但这次却是鲜少严厉斥责的一次。他有些摸不到头脑,“爹,我怎么就闯祸了?” 这个儿子真是没脑子,辨不清利害事实,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了,竟来找季裳华的麻烦,做了别人的手中的那把刀!若计谋得逞也就罢了,偏偏被季裳华算计了,足可见季裳华不是那般柔弱女子。 虽然她不为季家喜爱,但凭借着辅国公周家的势力,想要翻身也是指日可待,而自己不过是一介商人,如何能得罪周家! 是以,在接到有人递进来的消息后就匆匆赶来了,那个传信者是谁,不问可知。 思及此,他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狠狠道:“快些向季小姐道歉!” 父亲竟然要他向一个算计他的女人低头认错?!孙志十分不情愿,但是一看到自己父亲威严的神态,下意识觉得腿软,想反驳的话也没敢说出来,只能垂头丧气的走到季裳华面前,旁边还有白苏和繁缕警惕的看着他。 他像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似的,“对不起了,季小姐!” 季裳华微微一笑,十分大度,“无妨,孙公子也是无心之失。” 哈,是无心之失,无心黑夜进入农庄,又无心睡了两个婆子。 孙志面上浮现羞窘之色,挤过人群到了孙合身边。 孙合对季裳华道:“至于那两位嬷嬷,孙家会做出赔偿的。老夫就先带犬子回府了。” 季裳华淡淡道:“您走好。” 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她在这里无依无靠,不宜将人得罪的太死。孙合能这么做也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也说明了孙合是一个精明强干之辈,知道事无定数,不能因为庇护自己的儿子而为难季裳华。 说来也好笑,身为季家嫡女,受了委屈不能依靠季家门第,反而别人怕的是她的外祖周家。她对季家早就是彻底失望了。 孙家父子刚走,就看见刘婆子和张婆子的丈夫提着她们气冲冲走了出来,一把将她们摔在地上,因为化雪的缘故,脸上沾满泥土。 再加上身上衣衫凌乱伤痕累累,那样子实在是滑稽好笑。 一男子怒声道:“竟做出如此不守妇道之事,将刘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即日起,我要休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这刘家你也不必回了,我会亲自送休书过来的!” 张婆子亦是得到同种待遇。不管她们怎么苦苦哀求,都于事无补,只能吞下满口血,将这笔账记到季裳华身上。只要她们向于氏说明此事,于氏定不会绕过季裳华! 季裳华又岂会不知这两人的心思,她只是对她们颔首微笑,并不担心的样子。 一大早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众人在议论纷纷中都散去了,仿佛意犹未尽,不知道这件事会有几个版本流传开来……。 刚回到孙家,孙合就吩咐人将孙志痛打三十板子,让他长长教训,孙志在承受痛苦之余又对季裳华的恨意加深了一层。 农庄。 季裳华来到一间阴暗逼仄房间,看着面前被捆绑着、堵住嘴巴的张婆子。 夜晚,依然是天寒地冻,可是今夜的景色极美,满天繁星点缀夜空,一轮满月高挂树梢,寒梅依旧立雪中,静谧而又安然。 冷风吹来,张婆子不由浑身哆嗦。 季裳华使了个眼色,白苏立刻将张婆子口中的抹布取了下来,张婆子大口大口的呼气,又在吐着什么,想必是抹布的味道不好闻吧。 季裳华仔细打量了张婆子一番,笑道:“张嬷嬷,是不是没想到我会立刻吩咐人将你绑起来?是不是好奇连翘去哪里了?张嬷嬷也是季家的老人了,想一想就明白其中关节了。” 自早上被人拽起,她只被披上一件外衣,是以现在冻得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却很是有神,“是你,是你事先控制了连翘,得知了我们的计划,布置了这一切,是你通知的我夫家……。” 季裳华俯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轻柔,“嬷嬷可是贵人多忘事,你今早已经被休离了,这件事全村的人都知道。” 是啊,全村人都知道她是与人苟且被休的,真是丢人到了极点! 张婆子大怒,“都是你害的,你……。你就不怕夫人知晓?你敢对我做什么,夫人不会饶过你的。” 没想到季裳华只是淡淡一笑,极尽嘲讽,“不放过我?你以为你是谁,于氏会为了你一个老奴来惩治我这个季家嫡女?要知道,于氏在众人面前一直表现的贤良仁慈。再者说,你这样办事不利,你以为以她的性格,会轻易原谅你?只怕会为了守住秘密杀你灭口吧。” 张婆子冷笑,“你胡说,别想要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季裳华嗤笑,“你以为你配我费这个心思吗?你现在可是落在了我的手里,我完全可以杀掉你。” 张婆子心知季裳华所言非虚,大声道,“可是你没有,证明我对你还有用,所以你不会杀我!” 季裳华微笑道:“的确。” 张婆子见季裳华承认,有些得意。 可是季裳华接下来却道:“若是刘婆子为了自保,将一切都推到你头上呢?若是她写信告知于氏,说你早就背叛了于氏投靠了我,你说于氏知道了会不会杀了你?” 最后一句话,张婆子听出了阴气森森的感觉。 季裳华这话分明就是威胁她,实在是可恶狡诈。 “你以为刘婆子会如你所言那样做吗!” 季裳华风轻云淡道:“她不会做,但是我可以做。我可是亲自去你们房间搜查了一番,搜出了你们和于氏传信的信物,而你们和连翘又被我控制了起来,于氏不可能知道事实真相。” 季裳华这话分明是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张婆子面色大变,看着季裳华依旧柔弱的身躯,绝美的容颜,竟是有如此毒辣的心肠! 她咬咬牙,“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第九章 深夜大火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请你帮我送封信罢了。”季裳华轻轻巧巧道。 送信?张婆子一怔。 季裳华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站立在窗边,似敛尽了一身月华,“你只要回答应或是不应。” 张婆子咬牙,“我有得选吗?” “的确没有。”季裳华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事后——”张婆子抬头。 “我不会亏待你的。” 季裳华走出门前丢下这句话,是啊,她绝不会‘亏待’她。然而,张婆子却没有听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 两日后的午夜。 农庄的人都在熟睡,突然听到一阵尖叫,“走水了,快来救火!” 所有人都被惊醒,院子里已是一片混乱。 一开始是柴房着火,后来大火慢慢蔓延到整个院子。 季裳华不紧不慢的披衣起身,和白苏繁缕趁乱离开房间。 只见外面已是火光冲天,北风呼啸,火借风势愈燃愈烈,吐着火舌直喷树干,只一瞬,干枯的大树就被点着了,又接着蔓延。火势越来越大,逐渐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人们纷纷起身来这里救火。 众人一边嚷嚷着救火,一边就看见大火渐渐吞噬着一排排屋子,连城一片火海。只听见瓦砾爆炸的声音,瓦片如雨点般接连砸下来,众人惊呼,纷纷躲避。 突然有人喊道,“哎呀,不好,季小姐还在里面!” 有人跃跃欲试想去救人,却终究又站在原地,毕竟火势那么大,一不小心就会葬身火海。 农庄的丫鬟小厮更加不会了,季裳华不过是个被丢弃的嫡女,死在这里刚好合乎于氏的心意。 人们望着冲天大火,看见夜空被照的亮如白昼,温度热的灼人。 不由为季裳华感觉可惜,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这怎么会突然走水呢? 突然,于后方走来一个素衣女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眉眼生辉,面容更加耀眼夺目,那一副清冷的神态似隔绝于尘世之外,仿若九天之外的仙子突然降临凡世。 众人都吃了一惊,随后反应过来,这个人分明是本该葬身火海的季裳华,怎么,她没在房间? 看他们一脸疑惑,季裳华也故作讶异,“怎么突然起火了?” 白苏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这该怎么办,小姐不过是觉得心神不安,我们便陪小姐出去看看,怎么回来就着火了?” 看到三个姑娘无助的模样,立刻有人安慰道:“或许是冬季天干物燥,有丫鬟不小心打翻了烛火所致吧。” “烛火?”繁缕想了想,惊呼,“糟了,连翘和张嬷嬷刘嬷嬷呢?!” “是啊。”白苏带着哭腔,“小姐,难道她们……。” 季裳华很是担忧,突然发现了什么,眸光一凛,“你们看,刘嬷嬷和张嬷嬷的房间烧的最旺!” 季裳华这样一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陷入了沉思,季裳华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在于寻仇?而且仇人是刘嬷嬷和张嬷嬷。可是谁会与她们结仇呢? 一个名字浮现在火海中,孙志! 也只有他行事最无法无天,也只有刘嬷嬷和张嬷嬷在前两天狠狠得罪了他。 季裳华厉声吩咐农庄的小厮道:“你们去四处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季裳华鲜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看起来是真的被激怒了,小厮听了忙不迭的领命而去。 不多时,奉命搜寻的小厮就回来了,还带来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 季裳华道:“搜身!” “是。” 黑衣男子挣扎,却是怎么也挣扎不开,片刻后,小厮拿着一块腰牌,递给季裳华。 借着火光,季裳华将那腰牌看的清清楚楚,这分明是孙家的腰牌! 幕后主使果然是孙志! 那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孙志长带的小厮孙二。 孙二被人牢牢架着,季裳华走到他面前,拿着那块腰牌,诘问道,“你是孙府人,为何会偷偷摸摸这副打扮来到季家农庄,你就是纵火者吧?” 孙二想否认,但看着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眼睛里燃烧着火光,他张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心里想的是他怎么这么倒霉,少爷两天前接到一封信,今日就派他来烧死季裳华,原本计划进行的很成功,他先看到了一阵热闹,谁想到他准备翻墙而出的时候就被人抓住了,真是人赃并获!他如何向少爷交代! 他哪里想得到一切都是季裳华设计的,她是利用张婆子给孙志送信,说要一不做二不休烧死季裳华,孙志果然派人来了,结果中了计。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季裳华不过是要借着这场大火除掉连翘和刘婆子张婆子,然后再将此事闹到京都,引起京都之人的注意。 还有一个目的,是拖孙志下水,当然,孙志不过是个诱饵,她的目的不在于此……。 第十章 夜不成寐 折腾到天快亮,大火终于扑灭了,整个农庄一夜之间成为一片废墟,还滚滚冒着黑烟,烧焦的味道刺鼻的很。 而孙二也被人牢牢看管起来了,等到天彻底亮了就去上报京兆尹。毕竟孙家富甲一方,不能上门直接拿孙志,还是交由京兆尹为好。 对此,季裳华嗤之以鼻,即便证据确凿,还是免不了官商勾结,只怕白白让这些人劳烦了。 季裳华终究还是愧疚的,是她利用了这些朴实之人的同情心,只能等以后再报答他们了。 在灰烬眼掩埋处,有三具被烧焦的尸骨,正是连翘和刘婆子张婆子。季裳华容色憔悴,垂眸看着这三具尸骨,没有言语,在外人看来,是她伤心过度了。 连翘、刘嬷嬷、张嬷嬷,下了地狱你可不要怨我,若非你们帮助于氏欲害我性命,我又岂会先下手为强?连翘,你前世背叛我,如今我们算是两清了…… 白苏是全然参与季裳华计划的,是以她明白季裳华不会为她们的死伤心,她假意安慰季裳华道,“小姐,您不要太伤心了,也是她们命不好,连翘也是被两位嬷嬷连累了啊……” 繁缕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转,也十分伤感道:“小姐,以您的处境就是想为她们报仇也是十分困难的,连翘向来对小姐忠心耿耿,想必会体谅小姐的难处的。”繁缕看了看满是废墟了农庄,担忧道,“可是今晚我们住哪里?” 季裳华:“这……。” 以目前的情况,倒是可以告知季家,说不定还可以回府,可是现在不是好时机。 周围的村民听了,都没有开口,毕竟他们不是那等富贵人家,家里住的地方也是将将够一家人用的,实在无法接济季裳华主仆三人。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道:“不然,就委屈小姐住我老婆子家吧,我只和一个孙女相依为命,还空出一间屋子,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挤一挤。” 季裳华正求之不得,怎么会拒绝呢,她感激道:“多谢婆婆了。”再一瞧,老人身边果然有一名小女孩,大概十一、二岁多的模样,此时正好奇的看着季裳华。见季裳华看过去,她裂开一张嘴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十分可爱。 这个老人一头银丝,面容苍老,一双眼睛却很是明亮,精神矍铄。明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太太,可是却让季裳华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但是对季裳华好像并无恶意。 季裳华暗道自己多疑,与自己无关之事还是不要探究为好。 季裳华就这样跟着这个老人回了她家,后来她知道这个老婆婆夫家姓云,丈夫和儿子早逝,只留下这个孙女与她相依为命。 …… 第二日,就传来了消息,京兆尹派人来拿人了,丝毫不顾孙合的苦苦求情。 所有人都拍手称快,以为孙志这个恶霸就要受到惩处了。可是只有季裳华知道,一切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过不了多久孙志就会被放出来。 季裳华并不担心,横竖她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 她此刻关心是另外一件事。 这几日,京都到处在流传大凉与北疆的战事,除了议论议论,赞扬一番常胜将军晋王世子和沙场老将辅国公,照例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横竖也打不到这里来,这也证明了他们对于晋王世子和周家的信任。 可是季裳华却是极为担心。 前世这个时候,舅舅可是被皇上斥责了,而且在战场上被人暗箭射伤,最后由她那个庶出的二舅舅接替了大舅舅的位置……。 “季姐姐,你怎么了?”小姑娘凑到季裳华面前道。 季裳华正在发呆,突然听到她的呼唤,回过神来,“怎么了?” 云雁眨巴着一双眼睛,以手支颌,白嫩的脸蛋鼓起,“我见季姐姐一直坐在这里不动,以为你睡着了呢,怕你着凉,想让你去屋里睡。” 季裳华见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她的脸,“多谢雁儿关心了,婆婆呢?” 繁缕看了不由想到,小姐啊,你比人家不过大了两岁,怎么像是大人在逗小孩子的模样……。 云雁指了指不远处,“诺,我奶奶在那里晒草药呢?” 季裳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人在那里拨弄着竹筐里的草药,那手指极为灵活白皙,神态极为认真。 “莫非婆婆还懂得医术?”季裳华惊疑。 云雁一笑,就现出一对梨涡,她颇有些小孩子家的骄傲,“是啊,我奶奶医术很好呢,我听过什么‘活死人肉白骨’,我奶奶要厉害的多呢。” 季裳华心中疑云大起,面色却是十分好奇的模样,“既如此,为何我之前从我听过婆婆的大名呢,不只是我,这村子这些年来所有人都不知道……” 云婆婆依旧翻弄着药草,微风吹来,带来阵阵药草香。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照耀下来,使她们都沐浴在阳光下。季裳华透过薄雾般迷蒙的阳光,有些恍惚,有一瞬间,她觉得那清冷阳光下的人竟似潋滟出无边风华来,她甚至觉得那个背影也透出卓然的气质。 仿佛这种气质是她天生就该有的。 季裳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然后摇头失笑,怎么会,这明明就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嘛!她正等着云雁的回答,就听云婆婆头也不回的喊道,“雁儿,去帮奶奶倒盏茶来。” 云雁立刻停止了和季裳华的交谈,站起身乖巧道:“嗳。” ……。 夜里,季裳华想起周家,怎么也无法安睡。人多床窄,她又怕翻身吵到繁缕白苏,索性披衣起身,悄悄去了院子。 第十一章 夜遇世子 屋外,冷月照孤影,霜华落满地。 季裳华的身影在月色下映照出来,有种凄然之感。 大凉与北疆的战事还在僵持着,人们只知道敌弱我强,北疆拒不迎战,却不知大凉在这场战争中已处于弱势。 相比于大凉冬季的寒冷,北疆可是真正的苦寒之地,大凉军队虽是勇猛善战,但是也无法完全适应。而北疆利用大凉的弱势,只守不攻,与大凉两厢僵持。很快,大凉就没有的军粮,但是作为大凉内部的长官并不能让大凉军队和北疆知晓,否则只会动摇军心,给北疆趁虚而入的机会。 是以,大凉需要有人悄然离开北疆回大凉收购粮食。可是,没想到大凉内部出了叛徒,粮食收购也颇为困难。半个月后,在大凉将士筋疲力乏之时,那叛将将大凉无粮的消息透露给了北疆,北疆趁机向大凉发起了进攻。那次战争,大凉损失惨重,还丢了三座城池。 皇上龙颜大怒,明知道作为主帅的辅国公周正清并不是造成此后果的源头,却还是以‘贻误军机’为名斥责了他,好在有晋王世子萧承佑为他求情才幸免于撤职贬官,但仍要夺回三座城池以戴罪立功。 辅国公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事实上他也觉得自责。 但就在战场之上,他带领众将士与北疆作战之时,被暗箭所伤,险些要了性命。主帅受伤,自然无法再担任此职,便由二舅舅周正明接替了他主帅的位置。 这些都是听表哥周子祺说的。 现在想来,有很多值得怀疑之处。大舅舅是个骑射高手,箭术高明,怎么会不小心被人暗箭所伤呢。能这样轻而易举伤到大舅舅之人,定是与大舅舅极为亲近之人,且收益者也值得怀疑。 记得周正明成为主帅之后,大舅舅身边那位参军不久后也升职了……。 这一切难道不是有人策划吗?目的就在于让大舅舅失去陛下的信任,掠夺大舅舅的爵位,幕后之人是谁,一想便知。好在周家两位表哥也不是冲动无脑之人,在最后关头没有让周正明的谋划得逞。 今生,为避免大舅舅免遭此祸,她必须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在外面待了很久,使得她的心情平复下来。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季裳华转身回房。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树影摇动,一个黑影飞掠过去,季裳华吃了一惊,将将回身之际,那个黑影就出现在她眼前。 “你——”季裳华刚一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转瞬之间就被掠到一处低矮的草屋之后,大片的黑影将两人笼罩住,那人穿着一身窄袖常服,带着夜的寒凉,再加上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之气,使人不敢靠近。 季裳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狭长湿润的凤眸,似闪着冰雪的寒芒,雪亮非常。 被人捂住嘴巴,季裳华困难的呼吸着,她只觉得那只宽大的手掌带着茧子,俨然是常年习武之人,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正如他的人一般。 她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手心,黑暗之中,她看见他别过脸去,略有些不自然。 这人,原来也知道不好意思,方才二话不说劫掠她的时候可是自然的很呢。 又过了片刻,他终于放开了她,季裳华可以隐隐感觉到他放松的神色。 感觉到有道视线传来,男子回头看向面前那双质询的眼睛。 他立刻退开一步,歉疚道:“在下无意得罪姑娘,请恕罪。” 季裳华的笑容掩在黑暗之中,这个人可真是有意思,先对别人无礼又真诚的道歉。 “公子倒是守礼之人。” 这就是故意嘲讽了,他不可能听不出来。不过他能说什么呢,毕竟是他无礼在先。 季裳华见此,明白了他不是那等恶人,只是他到底是谁呢? “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男子不欲多透露,简洁明了,“路过而已。” 季裳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骗鬼鬼都不信,谁大晚上路过民宅里,显然是翻墙而入。但此人是习武之人,应该是飞进来的吧。 只不过此人来历不明,还是不要得罪得好,人家不想说她也不会问。 “在下送姑娘回去,方才实在是对不住。”男子虽用着商议的口吻,可是季裳华却听出了不容置疑。 怎么,难道怕季裳华不回去偷偷盯着他? 这次还真是季裳华想多了,他真的只是愧疚想送她回去而已。再者,就算季裳华要盯着他,也要有那个身手啊。 他不过是习惯了用这种语气和其他人说话罢了。 季裳华想要说‘不必了’,可是看到男子已经走出了黑影。借着月光,她分明看到了他的容貌,这不是晋王世子萧承佑吗? 她先是一愕,随后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平静下来。 男子显然也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脚步一顿,一时无言。 两人没有说话,对视片刻。季裳华笑意朦胧,如月华映面,“臣女见过世子殿下,没想到臣女能在此处见到本应在边关的殿下。” 萧承佑面色不改,“能在此处见到季小姐,我亦是深感意外。” 季裳华笑容凉薄,“世子虽不是身处内宅之人,但也是聪明绝顶,仔细想想,自然会明白臣女为何会出现于此地。”她话音一转,带着三分试探一分笃定,“世子此来,是代替大舅舅来收购军粮的吗?” 这下,萧承佑面色一变,这件事及其隐秘,季裳华远在京都怎么会知晓。 季裳华前行几步,一袭素色衣衫蒙上了一层黑影和三分月光,依旧是容颜绝色,气质高华。 她面容莹白如玉,一双眸子生动而妩媚,流淌着醉人的秋水。明明在笑,却是清冷异常。 “世子无须多想,大舅舅是臣女的亲人,臣女是不会害你们的。” 萧承佑没想到季裳华话如此直接,深舒一口气,“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是略作猜想罢了。” ‘猜想’?还‘略作’?这分明是敷衍他的话。这种军机大事岂是一个闺阁女子可以猜到的? 可是季裳华分明是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反而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你与我说这些要做什么?” 季裳华看着他慢慢道,“殿下,此事宜早不宜迟,恐迟则生变,还是早些找到卖家为好。” 萧承佑颔首,“这个我自然知晓。” “恐怕现在收购粮食有些困难吧?” 第十二章 危机解决 冬季并非是产粮的季节,有很多商人都趁这个时候囤积居奇,牟取暴利,怎么会贱卖给他呢? 萧承佑道:“的确。”但一时也找不出其他办法,难不成他要以权势压人,逼人卖粮给他? 季裳华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她也心知萧承佑不是找不出办法解决此事,可是等他找到办法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届时一切都晚了。 季裳华清浅一笑,眼尾上扬,明明是最寻常的动作,却是媚意横生,但又无一丝轻浮。季裳华是大凉第一美人,只一双眼睛便生的极好,就算再冷的人也不禁为她赞叹。 萧承佑毕竟是少年持重,性情冰冷,眼神只是有一瞬间的停滞,便恢复了平日的冷漠。 只听季裳华道:“世子,非常之时要用非常手段。” 萧承佑略有好奇道:“不知季小姐有何高见?” 季裳华知道他这样问并非是相信她,只是道:“世子不好奇我为何会住到这里吗?” 不是不好奇,是萧承佑早就发现了,但是他根本没有管别人闲事的兴致,见季裳华出此一言,自觉此事另有隐情。可看如今季裳华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反而成竹在胸的模样,心知一切并非会那么简单。 他没有询问,季裳华却是明白他这是要听自己说下去的意思了。 于是,季裳华便将她在农庄这些时日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她亲手设计刘婆子张婆子和连翘之死,但是她相信以萧承佑的敏锐定会全然知晓。 她不知道萧承佑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狠毒阴险,这些她统统不在意,她要的只是周家的平安。而做成这一切需要萧承佑的帮忙。 “所以,你觉得以孙志的性命相要挟,孙合就会将粮食全部卖给我吗?”萧承佑的口吻辨不出情绪。 季裳华淡淡一笑,“殿下为人君子,不愿过分为难那些商户,可若是换成别人来就不一定了,比如——征粮。” 萧承佑瞬间了然,若是他以个人的名义悄悄收购粮食,那些商户定要与他周旋一番,收购有很大难度。可若是以国家的名义征粮,那么他们可是一文钱都拿不到。不过是变相的强取豪夺罢了。 其实不过是唬一唬孙合罢了,为了绝对的保密,萧承佑不可能告知任何人。 说白了,季裳华的意思就是要以此威胁孙合,使他不得不低价售出粮食,顺便救出孙志。 见萧承佑沉思,季裳华继续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独子孙志。不出所料,过几天京兆尹定会大事化了,将孙志放出来,殿下可要快些行动啊。” 这就是要萧承佑悄悄去京都去威胁京兆尹了。萧承佑心道,这个女子真是狡猾的很呢,他常年处于战场,以往只是对她的容貌和才名略有耳闻,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你要什么?”萧承佑道。 月华下,映照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姿,俊美绝伦的脸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剪影,更衬的他五官如雕刻般俊逸分明。整个人如冰做的一般精致,冰冷又充满诱惑。 这就是同意季裳华的提议了。 季裳华看着他,神色坦然又满是真诚,“我不过是请殿下帮忙为大舅舅送封信罢了。” 萧承佑点头,“举手之劳罢了。”他思索片刻终究还是问了,“你早就料定这一切会发生,所以设计了这一切,孙志不过是诱饵,你要钓的是孙合这条大鱼。”准确的说,是他这个‘渔翁’得利了。 季裳华不置可否,“臣女早已言明,不过是猜测罢了。不过,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容臣女再多说一句,请殿下留意大凉军中之人。” 萧承佑无奈笑笑,看来从她口中是得不到真相了。“多谢提醒,我自会留意。” 事实上,他并非是一人前来,只是觉察出路上有人跟踪,便让他的亲信引开那人,借机除掉,他自己则来到此处,为躲避跟踪,他跳入这户人家,恰好看见似乎正在赏月的季裳华……。 “请殿下亲自将这封信送到大舅舅手中,务必让他当场看完。” 季裳华说的郑重其事,萧承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擦觉的异样光芒。 ……。 果不其然,萧承佑说明来意,孙合一口拒绝卖粮食给他,后来萧承佑便对他加以威胁,孙合虽然不愿,但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同意了。他不会不知萧承佑说‘征粮’有恐吓的意思,但他最看重他那个不争气儿子的性命。 他并不知道萧承佑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一定威胁了京兆尹,所以京兆尹才会拒绝他以金钱收买,要处决孙志。 由此可见,来此收购粮食之人必然身份不简单。 儿子虽然成功从京兆大牢捞出来了,但是却将孙合气的不行,都是这个儿子,若非因为他,他怎么会低价将所有粮食卖给别人!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看来定要好好管教这个儿子了。 此刻,他还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季裳华计划好的,原因无二,季裳华不可能未卜先知会预料到战场会缺少军粮。 很快,萧承佑就带着自己亲信偷偷押着粮食悄悄回了战场,临走时取了季裳华让他转交的信。 终于解决了周家眼前的危机,季裳华松了口气。 在此期间,京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现在人人都在议论,户部尚书府的继夫人谋害原配嫡女。原本季荣之落水,季裳华舍身相救,可是却被于氏请来的老道士说是季裳华的八字克了季荣之,在季裳华生病的时候就送到了荒凉的城郊农庄自生自灭。 不久前农庄一场大火差点使季裳华丧命,说不准就是于氏吩咐人干的。 还有人说那老道士就是被于氏收买的,目的就在于季裳华出府。若果真如此,那么于氏之前对季裳华的疼爱都是假的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季大小姐如此容貌气度才情,定是为人嫉妒才被人构陷。” “那季大人呢,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送到乡下受苦?” 另有人小声道:“哎,你知道什么,听说季大人一直偏爱继室所出子女,对季大小姐不闻不问呢。未免传出去,一直瞒着,若不是那场大火,咱们还不知道呢?” “没想到身为千金小姐,这日子也过得那么惨。” “……。” 第十三章 是下马威 在持续的流言蜚语中,季鸿茂无奈,终究还是和李氏商议将季裳华接回府中。 于氏听闻,自然又是好一番咒骂,但在季鸿茂面前还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季鸿茂安抚了一番后,第二日就派人去接季裳华回府。 黄昏时分,天气渐凉,一轮新月挂在半空,疏影横斜于月上。门前细流缓缓流淌,竹篱茅舍,一片安详和谐。 季裳华帮着云婆婆将草药收拾到屋内,就与她说了明日要离开之事。 在这里住的这些时日,云婆婆并不因为她是尚书府小姐就对她多加照顾,反而会让季裳华帮忙做些事情,季裳华是十分乐意的。或许,云婆婆怕她觉得亏欠,故意为之。 对此,两人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 云雁被云婆婆打发去习字,只与季裳华面对面坐在桌前,季裳华心中明了,云婆婆是有话要对她说呢。 这几日,季裳华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不确定,明日她即将回去,有些话必须要说了。 “婆婆有什么话直言便是。”季裳华微笑道。 云婆婆亲手执起茶壶斟满两杯茶,轻轻推到季裳华面前一杯,那一连串动作十分优雅,点亮了这昏暗的房间,与这个偏远小院有些格格不入。 季裳华也不禁好奇,这个云婆婆到底是什么来历,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婆婆笑容清雅,如雪山之上一枝雪莲,明明身在凡尘,却又似远离俗世。“果然数个玲珑剔透的孩子。” 季裳华没有言语。 她微微叹气,继续道:“云雁那孩子自小父母双亡,那时她尚在襁褓,我一是心软,二是一个人太孤独,就将她带了回来,这一养就是十二年。” 她露出怀念的神色,还有些怅惘,不知想到了什么。 季裳华想,或许,云婆婆也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吧。 对于云雁的身世,季裳华并不觉得惊讶,这一点她早有猜想,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婆婆心地善良,云雁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会感激您的,她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闻言,云婆婆抬眸看她一眼,唇角的笑容略显失落,“可是,我现在要离开了。” “离开?”季裳华黛眉微蹙。 云婆婆颔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然而她下句话却让季裳华彻底惊住了,“不知你可否替我照看这孩子?” 季裳华犹豫了一瞬,她并非不想,只是她所做之事太过危险,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如果再加上一个孩子…… 云婆婆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大可安心,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季裳华不解,那分明是个小女孩,如何能有自保的本事?可是,当她后来见识过云雁的身手和医术时就明白云婆婆说的话了。 现在她看着云婆婆的笑容,温和又莫名让人心安,不由点点头,答应了。 “婆婆为何突然要离开?” 云婆婆风轻云淡道:“遇到些麻烦事罢了,不足为惧。” 其实她又何尝想离开呢,毕竟她好不容易找到藏身之所可以安静生活。她当初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只是易了容在京都乡下生活,可没想到十二年之后还是被人发现了足迹,不曾想这么多年了,那人还是不死心。那么,她只能继续逃离了。 季裳华轻啜一口茶,点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不代表以后都会一帆风顺,这个玉牌你拿着,或许可以帮到你什么。”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块碧色刻木芙蓉的玉牌交给季裳华。那木芙蓉雕刻的栩栩如生,上面带着几点露水,似乎可以闻到清幽的香气。 一看便知,这并非凡品。 云婆婆此言这分明就是知晓季裳华要做的事情了,这块玉牌就是对季裳华答应照看云雁的酬谢。 季裳华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婆婆为何会选我照顾云雁?” “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再者,别人也不一定愿意。”云婆婆笑了笑。 季裳华:“……。”所以,一切都是碰巧? ……。 翌日一早,季家就派人来接人了,而云婆婆昨晚就走了。 不知云婆婆到底怎么和云雁说的,难得的是,云雁没有哭闹,乖乖的答应和季裳华去季府。 马车外观十分华丽,木材尚好,纹路清晰,车顶的流苏随着马车的行驶轻轻晃动。 季裳华一路都在闭目养神,不知在思考什么,云雁则扒开车帘的一角,看着京都城内的繁华景观。白苏还算沉稳,繁缕则是高兴的眉飞色舞,太好了,小姐终于苦尽甘来重回季府了。 苦尽甘来吗?不,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一路上,看到是季府的马车,都有人在围观,偷偷议论,仿佛在说,看,季家那位不受宠的长女回来了。 两个时辰后,就到了季府门外,季裳华在白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起头,看到头顶匾额上书写的‘尚书府’三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竟觉有些刺眼。 季裳华垂眸,跟着引路的丫鬟进入府内,她脊背挺直,双手交叉在小腹,行动时裙摆微动,轻移莲步。端的是端庄高贵,气韵天成。 虽然是一袭素衣,却丝毫不影响容色,反而多了些弱柳扶风、清雅动人的味道。 今日她回来,全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显然于氏想让她难堪,但这也必定在季鸿茂和李氏的默许之下,因为他们已经认定,京都流言一事季家丢尽了脸面,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季裳华。 季裳华微微一笑,这是下马威吗?但她绝不会惧怕,既然有人举剑,她应战便是了。 尚书府的牌匾是如何挂上去的,她定会让它如何掉落! 穿过花园,进入内院,不多时就来到了上房。一路走过抄手游廊,两边都有丫鬟侍立着,见到季裳华都纷纷行礼,只是那动作很是敷衍。 季裳华神色从容,并不在意。 来到一处名为‘宁心堂’的门前,在外面守着的小丫鬟看了季裳华一眼,面露不屑,挑起帘子,“请大小姐在此处稍等,奴婢去向老夫人通报。” 季裳华唇角轻勾,慢慢道,“无妨。” 第十四章 薄情父亲 李氏并没有马上让季裳华进去,而是那个丫鬟出来回禀,李氏正在午睡,季裳华不想等的话可以先回院子。 这话分别就是有意刻薄季裳华,如果她真的就这样回去了,就是不孝,不回去的话就要在这里吹冷风,李氏这是想办法给季裳华气受呢。而且,还让季裳华有苦说不出。 季裳华面上并未有不愿之色,反而笑的谦和,“祖母既然在休息,就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我就在这里等一等吧,很长时间不见她老人家,我甚是想念,真想马上见到祖母。” 丫鬟翠竹面色一变,她本以为季裳华被送去农庄会埋怨李氏,再加上现在的故意为难,她定会心中不忿,可是季裳华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反倒是十分孝顺的模样。 她确定,季裳华一定是装出来的,待会老爷来了有她好看。 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李氏还没有‘醒’,季鸿茂却是来了。看见季裳华在此处等候,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皱眉道:“怎么在这里等候?” 季裳华行礼,然后道:“父亲,祖母正在午睡,女儿在这里等祖母醒来。” 季鸿茂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看季裳华,一如往常的乖巧,笔直的站立着,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容气魄。他越看越觉得厌恶,也好,就应该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他刚想说,‘既然老夫人休息,那他就先回去了’。这时,翠玉从屋里出来,道:“大小姐,老夫人醒了,听说您一直在外面等着,怕您冻坏了,让奴婢请您进去呢。诶,老爷——”她像是才发现季鸿茂在此,“原来老爷也来了,外面冷,快进去吧。” 季裳华心中冷笑,李氏是怕是听到了季鸿茂来的动静才吩咐翠玉来通报的吧。李氏对于她这个孙女不喜,对于唯一的儿子倒是全心全意。 李氏穿着青皱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端坐在榻上。见到季鸿茂,立刻面露喜色,吩咐小丫鬟给季鸿茂送去手炉和毯子,坐在她下首的凳子上。 但是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落了下去,低头啜了口茶,淡淡道:“回来了。” 季裳华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孙女见过祖母。” 李氏这才正眼打量这个孙女,只见她虽是一袭素衣,却不减姿容绝色,生的是眉目如画,艳色楚楚,只是却比之从前有些不同。虽然她此时跪在地上,但仍是不卑不亢,身上那股子尊贵气质是与生俱来一般,不容人侵犯。 李氏暗道,怎么去了农庄回来,整个人变化那么大?到底是母亲出身好,教出的女儿教养也好。 想到周家,她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气,一拍桌子,怒声道:“你可知错!” 季鸿茂在一边喝着茶,没有说话,很显然李氏的话就是他想说的。 季裳华对于这对母子的自私绝情已经领教过了,对于她们的审问毫不慌张。“裳华愚钝,不知所犯何事?” “哼,你敢说你不知道,京都城内那些流言难道不是你传出去的?目的就在于逼我们接你回来!” 季裳华神色冰冷,面上却是惊讶,“什么流言?裳华并不知晓。” “行了,别装了,除了你谁还会这么做?”季鸿茂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冷沉。 “父亲……” 季裳华还未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笑声,“听说裳华回来了,我就立刻赶过来了。”丫鬟打起帘子走进来,看见跪着的季裳华,很是不解,“呦,这是怎么了?” 只见来人穿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袄,下着翡翠撒花褶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钗,金色刻牡丹花步摇,身量苗条,眉眼风流,打扮的秀丽辉煌,金光闪闪,浑身散发着一种富贵气息。恨不得将所有金银玉器全部戴在身上才好。 这正是于氏。 季鸿茂是个文人,不知为何会喜欢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女人,这只能说明于氏手段厉害,哄得住季鸿茂。 她一进来,就忙去李氏身边伺候着,那叫一个殷勤备至,极大地满足了李氏的虚荣心,比之那个出身勋贵的周氏不知道好上多少。 李氏这样想着不禁对于氏多了几分笑脸,顺带将季裳华做的好事说了一遍。 于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季裳华,“裳华,这是真的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可是有损季家名声的啊。快向你父亲和老夫人认错,我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 转而对李氏求情道:“老夫人,您就原谅裳华吧,她也是想家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句句为季裳华求情,句句煽风点火。 果然,李氏看向季裳华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喜。 好一个继母,你以为我还会像前世一样乖乖上钩吗? 季裳华竟露出几分委屈,“多谢母亲为女儿求情,可是此事真的不是女儿做的。” 李氏眼皮一跳,没有言语。于氏连忙道,“哎呦,裳华,你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老夫人还能将你怎么样?横竖不过是教导你几句罢了,你又何必撒谎呢,你是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最不喜子女不思悔改了。” 季裳华没有看她,而是对季鸿茂道:“父亲,您真的认定是我做的吗?敢问证据呢?” 证据?季鸿茂手一顿,他此事只凭猜测,哪里有什么证据? 他冷哼一声,“这还需要证据吗?” “父亲,既无证据,女儿便不会认罪。敢问父亲,你凭什么以为女儿有那个本事去散播谣言呢,女儿不过一个弱质女子,身边也只有三个丫鬟罢了,怎么有能力策划这些?” 季鸿茂冷冷道:“你不会,但不代表周家不会。” 季裳华自嘲一笑,“周家?要知道女儿被送去农庄的消息无人知晓,若周家果真得到了消息,怎么会不上门找父亲说理呢?” 是啊,周家人可都是不好惹的护短性子,从前便怕季裳华受委屈特地来警告季鸿茂,季裳华被送去庄子这么大的事,这次周家怎么会不来人呢? 季鸿茂陷入了沉思。 季鸿茂哪里知道,京都的流言是季裳华请萧承佑的人散播出去的,就当是他对她的报答。季裳华料定周家闻听流言会来找季家算账,是以特地请萧承佑派人送了封信给周家,让他们不要冲动。 季裳华趁热打铁,眼睛里竟隐隐有泪光闪现,“父亲可知,裳华不久前在农庄差点被一场大火烧死?” 季裳华就定定的看着季鸿茂,好像在说,女儿差点葬身火海,你做父亲的不知道关心女儿,反而将女儿当犯人审问。 季鸿茂的脸色一时青白交错,这件事他自然听说了,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儿,但是也没想过要她死,总归是不关心就是了。 于氏没想到季裳华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此事,只能暗骂这个小贱人狡猾。 季鸿茂听了季裳华的话有些讪然,“听闻大火一事与孙志有关,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女儿差点丧命,不知关心女儿反而怪责女儿得罪了别人,还真是个好父亲啊,狠心绝情到了极点! 第十五章 嫡庶之分 季裳华低着头,眼睛里慢慢涌上一层寒意。再抬起头,只剩下悲伤。 “得罪他?女儿会无缘无故得罪他吗?女儿在府中这些年,父亲应该知晓女儿不会是随意惹是生非之人。” 季裳华这话说的也不错,毕竟季裳华性子温婉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否则也不会冒险去救季荣之了。 于氏眼睛在季鸿茂和李氏身上转了一圈,叹气道:“是啊,这也怪不得裳华,孙家那位少爷的荒唐性子是人尽皆知的,裳华又长得如此美貌……。” 这话分明是在说,季裳华在农庄时出去乱逛,招蜂引蝶了。 季裳华又岂会让她如意,她打断道:“母亲说的是。裳华去农庄之前病一直未好,是以到了农庄从不敢出门。倒是连翘那丫头经常出去为我拿药,许是被孙志看到了……。” 季裳华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到连翘头上,“不知为何,竟然和两位嬷嬷……。”她没有说下去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于氏死死地盯着季裳华,脸上露出钢刀一般冰冷的笑容,“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裳华如此懂事,怎么会无端惹上这种麻烦,说起来还是孙志太无法无天了,竟敢做出这等事。” 季裳华垂眸低声道:“就是可怜了连翘了,若非是为了保护我她就该逃出火场了……。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女儿就心有余悸。” 于氏心里气的要死,但是却不能好好收拾这个丫头一番,实在是憋屈。本来,季裳华应该死在农庄的,可偏偏连翘暴露了,不但如此,还被季裳华不费力气的除掉了,实在是白费了她这些年对她的栽培! 她连忙走过去,拉着季裳华的手安慰道:“连翘忠心护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这样的忠仆,我们季家是不会亏待她的。”她笑吟吟的对李氏道,“老夫人,您说呢。” 李氏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是这个理。” 她又岂会不明白于氏的心思,虽然她没想过杀了季裳华,但是对于于氏的作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一次次却被季裳华躲过了,看来这个孙女委实有几分本事,再看看季裳华的容貌,她不禁想到,或许这个孙女以后大有用处? 这样一想,她看向季裳华的目光不由热切起来。 面对这样的目光,季裳华对这个老太婆又多了几分厌恶。又打着利用我的心思,你以为我还会乖乖上当不成? 李氏别有深意的对季鸿茂道:“裳华也是受了不少委屈,你也别揪着这事不放了,让她回去吧。” 季鸿茂点点头,知道李氏是有别的想法。便道:“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了,你就先回去吧,只是你二弟……。” 季裳华立刻道:“父亲放心,女儿会离二弟远远地,不会克到他的。” 李氏也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还算识趣。 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季裳华说这句话的目的,季裳华既然不会和季荣之走近,那么日后季荣之出了任何事都怪不得她了…… 繁缕先带着云雁会院子安顿了,白苏陪季裳华走在花园,陪季裳华说着话,“那位云雁小姑娘还真是天真无邪啊。” 季裳华深有感触,“是啊,那也是因为有人对她真心疼爱。” 白苏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触碰到了季裳华的伤心事,刚要安慰几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那声音悦耳,却是隐隐多了几分尖锐。“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克了二弟的大姐。” 季裳华望过去,只见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从对面的长廊走了过来,领头的那个身穿一袭朱红色秀桃花罗裙,头上戴着做工精致小巧的金钗,两鬓簪着镶嵌珍珠的珠花,鹅蛋脸,杏仁眼,脸颊粉嫩,朱唇轻启,看着便十分讨人喜欢。 她看起来的确是可爱的,但是于云雁比起来,多了几分伪装。 这正是季家的三小姐季菀华,生母是珍姨娘,总是喜欢跟在季芳华身后讨好,一有机会就帮着季芳华刻薄季裳华,只是季裳华从前性子温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做事原则,全都忍让过去了,没想到对方却得寸进尺。可是,现在么,季裳华是不会再忍让了,有些人不会因为你的忍让而退后的! “原来是三妹,你是来迎接我的吗?”季裳华笑道十分悠然。 她本就容貌绝俗,这样一笑,花园里的风景顿时黯然失色。 季菀华最嫉妒的就是季裳华的这张脸。闻言,她指着季裳华道:“是你克了二弟,害他落水生病,怎么还有脸回来?” 季裳华眼睛弯起,竟多了几分戏谑,“是祖母和父亲派人接我回来的,怎么,三妹对祖母的决定有意见?” “那定是你使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季菀华气急败坏。 季裳华可不会再让着她一分一毫了,不过她看她火冒三丈的样子十分有趣,打定主意再戏弄她一番,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娇柔,如出谷黄莺,季裳华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菀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大姐说话。” 季裳华脊背一僵,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这样才能让她保持冷静。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对方轻移莲步走过来。 只见来人身穿身穿一袭杏色襦裙,外穿一袭同色大袖衫,绣着灼灼桃花。腰束玉带,更显腰肢纤细不堪一握。发上绾了一个飞仙髻,斜插一支桃花簪和一支步摇,金色流苏垂下,闪着细碎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五官清秀,此时不施粉黛,更显明眸皓齿,清新雅致。 虽然她的容貌比不上季裳华的冠盖京华,但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别有一番味道。尤其是她的‘善良’,时常让人升起想要保护的冲动,尤其是男人。 前世就是这样柔弱善良的好妹妹,害死了她的亲人,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大姐,你回来了,三妹不懂事,希望大姐见谅。”季芳华十分愧疚的模样。 季裳华淡淡一笑,“无妨,作为嫡长女,我怎么会和庶妹计较呢,二妹实在是多虑了。” 一句话点明了嫡庶。 而季芳华却是表情微滞,随后便是无尽的恼恨,季裳华分明是借着嫡庶来讽刺她是半路出家的嫡女。这个大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以前她可是任由人欺负的。 第十六章 群芳争艳 季裳华看着她,眉目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前世她总是在想,为何季芳华容貌不如她,出身不如她,才情不如她,她却还是输给了季芳华。 如今,她看明白了。这样柔弱善良的性格有谁会不喜欢呢,最重要的是季芳华看起来就如同纯洁的莲花,不染纤尘。而季裳华之前很温婉,可是为了帮助萧承泽夺嫡,也慢慢变得心机深沉,萧承泽见惯了这样的女子,久而久之也就厌烦了,反而喜欢季芳华这样‘单纯’的人。 可笑,她为萧承泽做了那么多,手染鲜血,最后却是落得一个‘毒妇’的罪名,为她这个好妹妹做了嫁衣。 季芳华的手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只等着季裳华为她一路披荆斩棘,然后除掉季裳华上位。季芳华,才是一直被保护的那个。 季鸿茂、萧承泽,一个个都在保护着她,这何其不公! 可是,这世上何曾有过公平呢?既然她得不到公平对待,那么她只好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了……。 “季裳华——”季菀华似看不到季芳华难看的脸色,“你别太过分!” 季裳华笑着挑眉,“哦,是我这个处处忍让你的嫡姐过分,还是你这个不敬嫡姐的人过分,三妹,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的行为,放在任何人家都是要受到惩罚的,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向来注重体统规矩的书香门第。” 这句话也是对季芳华说的,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得意的忘乎所以! “你……。”季菀华恶狠狠的盯着她,然而,季裳华说的句句在理,她不明白,这个最受欺负的大姐什么时候如此能言善辩了?一句嫡庶有别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季芳华皱眉,“行了,三妹,你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季菀华一下子换了脸色,委屈道:“二姐,你为何也这样说,我说的哪里有错,明明就是她克了二弟……。” “三妹,这不能怪大姐,分明是二弟不小心,况且大姐自己也舍身相救了。”季芳华打断道。 都这个时候了,季芳华还不忘展现一把自己善良大度。 季裳华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温柔,“二妹果然是最明事理之人。” 她居然就这样应下来了?!季菀华怒声道:“真是不要脸!” “三妹!”季芳华不赞同道。虽然她也很想大骂季裳华,可是这毕竟是在府中,一个尚书府小姐如泼妇般破口大骂像什么样子! 季裳华像听不懂一般,“三妹是在说谁不要脸?” “当然是你!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吗?!” 季裳华本想说什么,突然余光一瞥,竟泫然欲泣道:“三妹,我不知何处得罪你,竟然这样对我。本来与你姐妹相见我心里十分高兴,可是没想到得到的是你的羞辱,我本想提醒你作为季家的女儿要注重规矩,可是你却误会了我用嫡庶压你……。” 季菀华没明白季裳华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看到季裳华这种受气的模样就得意,她冷哼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不就是有个嫡女的身份才处处得意吗?可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府中唯一的嫡女,二姐姐现在也是嫡女呢。” 她这句话不正是无意中说了季芳华是庶女变嫡女吗,季芳华虽然嘴上不说,但最是在意这一点,她听在耳中下意识觉得季菀华在嘲讽她这个嫡女位置来路不正,不禁把这个口没遮拦的三妹也怨上了。 季裳华暗自好笑,面上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季菀华没有察觉出来众人看她的眼神,继续道:“父亲和祖母还不是厌恶你?若不是因为你是周家的外孙女,你以为你还能在季家住的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于有些人来说,季菀华这话分明在说季鸿茂惧怕周家的势力啊。季鸿茂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这也是他不喜欢季裳华的原因。 季裳华心里满意极了,心道,好三妹,你可要再接再厉啊。 “三妹,我们是姐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季菀华扬起脸,“怎么,我说的没错吗?二姐善良,不忍心说破罢了,不然你问问静瑶和梦玉,看我说的对不对?!” “三妹!”季芳华几次三番给季菀华使眼色,可是季菀华根本看不到,此刻正转身对洛静瑶和李梦玉说话呢。 这两人一个是于氏的侄女一个是李氏的侄孙女,皆是寄居在季家。 季裳华对于李梦玉不甚了解,只知道她一直安静默然的,至于洛静瑶可是一直在打着嫁给大哥的主意呢,这其中不乏有于氏的挑唆。 可是大哥并不喜欢这个无才无德还爱慕虚荣的女子,一直都是拒绝她的示爱的,可是不知为何,在一次宴会上,大哥被人发现和她……。没办法,大哥只好娶了他。大哥向来洁身自好为人敬佩,那次的事情可是大哥身上抹除不去的污点。 最后刺杀萧承泽的那把匕首,不知是怎么到了大哥身上的,想必也是亲近之人,那么,与洛静瑶定是脱不了干系! 季芳华面色一沉,恨铁不成钢。这个三妹委实愚蠢,洛静瑶和李梦玉是寄居在这里的,怎么好回答这个问题。 洛静瑶是季芳华的表姐,自然也同样怨上了季菀华,李梦玉则是为难道:“菀表妹,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吧,裳华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老爷和老夫人听了会生气的。” 此言一出,季裳华转身看了看李梦玉,心道,原来她一直小瞧这个表妹了。若她真的要为季裳华说话,何必要等到这个时候,分明是发现了什么,要表现自己吧。 季菀华气的满脸通红,“李梦玉,你怎么也替她说话?这样不要脸的……。” 眼见季菀华如此失态,季芳华气的扭过脸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够了!季菀华,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平日教的你那些都白费了吗?!” 第十七章 庶妹受罚 季菀华一愣,随即看清来人,顿时惊呆住了,再看众人一副惶恐的模样,才发现只有自己没发现季鸿茂的到来,那么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岂不是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季鸿茂的耳中? 她顿时惊慌失措,然后下意识看向季裳华,看见季裳华也在回望着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似嘲似讥。 即使她再傻,也恍然大悟,她上当了!是季裳华算计了她,故意引她说出那些令季裳华难堪的话!真是狡猾! 她顿时火从心气,指着季裳华破口大骂,“季裳华,是你算计我!你这个贱……” 越说越不像话!季鸿茂的面色阴沉,如同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情景。“你没有听懂我说的话吗?!” 季菀华控诉道:“父亲,你要相信女儿,是大姐设计了我!” 季裳华眼中是一闪而逝的冷芒,看着季鸿茂慌忙解释道:“父亲,女儿刚刚回来哪里敢惹事?这里发生的一切妹妹和表姐都是看到的,女儿万万不敢扯谎。”她一脸焦急的看向季芳华,“二妹,你都看到了听到了是不是?” 若是季芳华说没有听到,那么她就是帮着季菀华一起欺负季裳华,事实真相季鸿茂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不可能当着季鸿茂的面说谎。如果她说听到了,就等于是站在了季裳华这边,季菀华可是孤立无援了。季芳华自诩和季菀华姐妹情深,季裳华倒要看看她怎么选! 季芳华暗道季裳华狡诈,竟然让她陷入两难之地。她的手在宽大的袖中紧紧地握住,面上却是指责的对季菀华道:“哎,三妹,事实到底如何我们都是看到的,你又何必狡辩呢,难道你忘了要‘敢作敢当’吗?” 季菀华不敢置信的看着季芳华,“二姐……。” 季裳华垂眸微笑,果然如此,她就知道,季芳华为了在季鸿茂面前维护自己完美的形象会选择‘帮助’她。这个二妹,骨子里的虚伪可是一点都变不了。 季芳华摇摇头,似是怜悯似是生气,“三妹,你就向大姐和父亲道歉吧,相信大姐大度,父亲仁慈,定会原谅你的。” “二姐,父亲,我没有……。真的是季裳华……。” 话未说完,就听季鸿茂呵斥道:“我虽年纪大了,可是眼睛没瞎耳朵也没聋!对着嫡姐出言不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更别提还不知有错!这么多年学的规矩都丢到哪里去了?!” 被季鸿茂这样疾言厉色一顿训斥,即使她心中再不甘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仍旧怨毒的盯着季裳华。 季裳华心里清楚得很,今日季鸿茂教训季菀华并非是为了她这个嫡长女,而是因为季菀华触犯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虽然这个父亲自私自利又冷血偏心,但她还是可以利用一番的不是么。 季芳华生怕失去季菀华这个愚笨的帮手,忙劝说季菀华道:“三妹,快向父亲和大姐道歉。” 季菀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硬生生逼了回去。她的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好半天才一步步移动过去,对着季鸿茂道:“父亲,是我错了,是我不懂礼数,请父亲责罚。” 季鸿茂没有说话,亦没有看她,双唇抿的紧紧地。 季菀华无法,只得又向季裳华道:“对不起了,大姐,我无意冒犯,请大姐原谅。” 季裳华忙走过去挽住她的手,“都是自家姐妹,你又是无心之失,何必自责,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 季菀华看着季裳华的双手,眼睛里似要流出毒液来,一字一字道:“多谢大姐。” 季芳华趁机向季鸿茂求情,语带哀求,“父亲,三妹也是年纪小不懂事,您就从轻处罚吧。” 季鸿茂看了看自己最喜欢的女儿,目光又从季菀华身上略过,冷冷道:“既然年纪小不懂事,就请教养嬷嬷去教导一番吧,顺便多抄写几遍女戒,静静心。” 季鸿茂走远后,季菀华再也忍不住,冲到季裳华面前,“季裳华,现在你可满意了吧!” 季裳华报以一笑,十足的挑衅。 季芳华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季裳华,有不甘有忌惮,她拦住季菀华道:“好了,三妹,当心被父亲听到又要罚你。” 提到季鸿茂,季菀华心中那团火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熄灭了,只是还残留着灼人的热度。 季裳华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那动作随意,却是说不出的慵懒妩媚,“是啊,三妹,二妹提醒的没错。二妹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好意’。” 最后两个字,说的别有深意。 季菀华一怔,下意识看向了季芳华,分明也是想起了方才季芳华出卖她一事。 当着她的面季裳华就敢挑拨离间!季芳华气的头晕,又不得不想办法安抚季菀华。她笑的温和无害,“三妹,这里天冷,我们回去吧。”回头对季裳华道:“大姐,请便。” 李梦玉对季裳华友善一笑,也跟着离去了。 季裳华看着远处天空,白云飘荡,一只风筝挂在树梢,飘荡的弧度越来越大,不见那细细的绳线。 即使花园有花朵争艳,还是觉得寂寥萧索,又是一阵风吹来,那只风筝突然从树上掉了下来,飞向了别处。 季裳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伸出手接住一片落花,“开始起风了。” 黄昏时分,原先裳华院的丫鬟枫荷端来了饭菜,“小姐,该用膳了。” 语罢,抬脚便走,对季裳华没有多少敬畏。 繁缕看了一眼,皱眉,对枫荷道:“怎么只有这些?” 枫荷斜睨她道:“这就要问厨房了,我只是去拿饭的,不清楚。” 季裳华走了过去,安然落座,看了一眼这饭菜,可真是‘丰盛’啊,一碗飘着几粒米的米粥,两碟青色小菜,看不见有一滴油。这是明目张胆的克扣啊,怎么,难道于氏连戏也不想演了吗? 季裳华突然笑了,看来季芳华定时将今日中午发生的事告知了于氏,于氏这是为她的宝贝女儿出气呢。 繁缕一时摸不清季裳华的心思,“小姐,她们这样对待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季裳华眸光略过枫荷,低头盯着碗里漂浮的米粒,笑道:“这饭很不错啊,不然你尝尝。” 这样的饭菜下人都不会吃,小姐居然还说不错?繁缕还要言语,就有宁心堂的丫鬟来,“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季裳华执着竹筷的手一顿。 第十八章 兄妹见面 一路上,季裳华脚步沉稳,寒风袭来,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低头抚平,掩住了眸子里的激动。 虽然知道这时候季维之还活得好好的,仍然是那个惊才绝艳的尚书府公子,可是她仍旧是想要快些见到他。 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但这次显得格外的长。为了不让外人看出异样,她只能缓步前行。 刚走到宁心堂外,季裳华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是李氏的。 听起来倒是真心欢喜,这也的确是真的。李氏虽然不重视家中的女儿,却是很重视家里两个仅有的孙儿。况且,季维之不过十八,却已经是才名远播,再加上他是尚书府嫡子,背后还有个辅国公府做靠山,自然更让人趋之若鹜。 季鸿茂也深深明白这一点,才对季维之格外重视,这使得于氏非常嫉妒。 翠竹看见季裳华,态度比之上一次恭敬许多,她打起帘子,“大小姐。” 季裳华笑着望她一眼,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却是异常冰寒。翠竹触及到她的眼神,下意识低下头去。 只见帘子一动,季维之就笑着迎了上去,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剑眉皱起,“怎么瘦了那么多?”他语气带着责备,眼睛却是看着白苏,似在责备白苏没有照顾好她,“怎地穿的如此单薄,冷不冷?我听说了你的消息,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这一刻,季裳华想哭,她尽量笑着注视季维之。有多少年她没有听到这样的关怀了?前世大哥被她连累惨死,如今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否则会让李氏和季鸿茂以为她在故作委屈。 她看着眼前的人,一袭月白色衣袍,身材颀长,剑眉星目,容貌俊雅,温润如玉。与季鸿茂的精明完全不同,季维之的眼睛十分温和,浑身散发着文人风骨,颇有君子之风。季裳华看到他,莫名就觉得心安。 季裳华摇摇头,“我不冷。” 季维之明显不信,“我可是听说你当时发热,就被送到农庄去了,这才没多久,身子怎么就好了?” 季鸿茂面色有些难堪,季维之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他知道季维之心里不是不恼怒的,怪他瞒着他这个大哥就将季裳华送走。可是,他毕竟是父亲,所以季维之才会忍住不发问他。 哼,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以为翅膀硬了,敢对他这个父亲不满。 洛静瑶在看见季维之的那一刻,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她主动和季维之打招呼,可是季维之只是出于礼貌回应了一下。洛静瑶心有不甘,但苦于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 此时,她看到季维之如此关心季裳华,知道季维之最为在乎的就是这个嫡亲妹妹,她自以为机会来了,便笑道:“这都是裳华表妹心善,不顾自身安危救下了荣表弟,是以才会感染了风寒。” 闻言,季维之似笑非笑道:“那为何会被连夜送到农庄呢?” 洛静瑶仿若没发现于氏给她使眼色,立刻道:“是玄一道长说裳华表妹的八字克了二表弟,所以……” 季维之接过话去,“既然裳华有这个本事克了二弟,怎么现在才被玄一道长看出来?既然裳华有如此大的本事,又怎么会生病呢?又如何会差点命丧火场呢?” 季裳华暗自叹气,她就知道,大哥定会为她理论,只是,现在还不是和季家翻脸的好时机。她偷偷拉了拉季维之的衣袖,可是季维之根本就不理会她,兀自道:“敢问玄一道长是谁请来的?” 于氏自季维之出现,就知道季维之定不会放过她,她咬牙,面上还维持着慈母的笑容,“是我以为家中哪里风水不好,为了求个安心,就请了玄一道长来,没想到是因为裳华……” “哦,刚好就查到了裳华头上了是吗?所以,你们就不顾妹妹还生着病将她送走?”季维之用着质问的口气。 季芳华简直是恨透了这兄妹俩,明明都是他的妹妹,可是季维之心里只有季裳华一个。她走上前笑道:“大哥,你是在责怪母亲吗?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玄一道长是京都人人信服的道长,难道大哥以为道长在说谎吗?”她眉眼携着一抹嘲讽,看着季裳华道,“况且大姐向来关心二弟,为了救二弟可以舍命,自然也是同意去农庄上的。大姐,你说是不是?” 季维之已经隐约有些怒气了,他还要继续争辩,就听季裳华先他一步道,“自然如此,母亲对我视如己出,我自然是要报答母亲的。” ‘报答’二字,于氏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不禁眉心一跳。 季芳华依然是一副和善纯洁的模样,“大哥,你看大姐都如此说了,这件事真的不怪母亲。” 季维之少有的面露厌恶,“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母亲执掌中馈,处理府中事务面面俱到。对待我和妹妹一向如亲生子女,怎么会因为道长一句话就任由妹妹去农庄自生自灭呢,原来是妹妹太善良了。” 他口口声声唤季裳华‘妹妹’,好像他只有季裳华一个妹妹似的。 季芳华脸色一变,生生忍住了。罢了,就让这兄妹两个再得意一段时间,以后有他们好看! 屋子里顿时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季鸿茂虽然对长子不满,但是他到底理亏,没有斥责季维之。李氏像是没看见这一场争论,只是安然的品茶。 季鸿茂轻咳一声,“维之,你就这样回来了,事先也不派人递个消息。” 季维之虽然读书多了,但也不是书呆子,他早就将季鸿茂的自私自利看透了,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不能忤逆不孝。 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毫无感情,“儿子已经向林祭酒请过假了。一是回来看看妹妹,二是——”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是舅舅从边关送来的信,让我交给妹妹。” 这是在季裳华意料之中之事,她微笑接过,快速打开来看。 给季裳华的信不送到季府,反而送到国子监。季鸿茂愈加恼恨,这分明是周家那个老匹夫有意给他难堪! 季维之故作不满道:“舅舅可真是偏心,白白让我送信,却是只写给你一个人的。” 季裳华露出小女孩的俏皮,“怎么,大哥妒忌我吗?反正舅舅就要回来了,届时大哥亲自去问舅舅不就好了。” “辅国公要回来了?”季鸿茂猛然站起身,显然是十分震惊的。 季裳华笑容淡然,“是啊,父亲,舅舅信中说了,北疆大败,大凉军队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实际上,信中还写了军中叛将之事,果然查出了通敌之人和意图谋害府大舅舅的参军。 可是,看季鸿茂如今这模样,怕是失望至极了吧? 第十九章 清理庭院 季裳华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头如云秀发,细白如瓷的面孔。眉如远山含黛,脸际常若芙蓉。 琼鼻高挺,齿如含贝,红唇微翘。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半含秋水,有种醉人之感。眼尾微微上翘,清艳中带着几分妩媚。 发上绾了一个飞云髻,只斜插一只白玉海棠花发钗,简单而又大方。 身上穿着月白色苏绣长裙,外面是一件月白色外裳,上面是用红色丝线绣的红梅暗纹,一直从袖口延伸到腰际。腰缠紫色玉带,更显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身姿纤柔,似弱柳扶风。 整个人素雅而不失高贵,清丽而不艳俗。风姿绰约,气质高华。 放眼整个大凉,无人与她的风姿相比拟。 她伸出纤细的手慢慢抚上铜镜。重生这些时日,她一直不敢照镜子,因为一看到自己的样子,就会想到前世自己的惨死。 出身名门,才貌双全,好好一手牌还是被她打烂了,到底是她太愚蠢,被那些人骗得团团转。今生既然重生一次,她为何要放过他们?不止如此,她更要护好周家和大哥。 她闭上眼睛,手抚上心口处,今生,这里永远都会是冰冷无情的……。 季裳华自起身就一直坐在镜前发呆,繁缕走上前,小声道:“小姐,该用早膳了。昨晚老夫人说了,昨日小姐刚回来,一路车马劳顿肯定是累了,所以今晨就不必去宁心堂请安了。” 镜中美人嘴角轻勾,略过几分嘲讽。 李氏这个人她是再了解不过了,她怎么会好心免了自己的请安呢? 李氏出身贫寒,好不容易靠着儿子当上了大户人家的老夫人,怕人家说自己是暴发户,总想摆世家大族的谱,总是说要注重规矩。明明是借着周家才得以有季家的今日,却还恨着周家。 季裳华自然知道她的虚荣心,所以自是去请安的,如果她不去,恐怕李氏就要背后说她摆大小姐的谱了。 就在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吵嚷的声音,先是小声争吵,然后声音愈发大了。 其中好像还有白苏的声音。 “外面怎么回事?”季裳华问道。 繁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群懒奴,让她们做点事推三阻四的,不听白苏的吩咐,这不,还和白苏吵起来了。” 白苏是季裳华身边最受重用的丫鬟,那些人可真是不把季裳华放在眼中。 繁缕为季裳华簪上一直白玉钗,撇撇嘴道:“昨日小姐让我去书房找夫人留下来的书,可是书房全是灰尘,催了好几遍也无人打扫。” 季裳华面无表情,看起来无悲无喜。“看来她们眼里果真没有我这个主子。” 繁缕深有同感,“是啊,小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事实上,若没有于氏撑腰她们未必敢这样。 季裳华深深明白这一点,既然敌人都挑衅到门口了,不出手还等着什么? “繁缕,你去……。” 话音未落,只见帘子一掀,枫荷直接跑了进来,指着繁缕道:“小姐刚回来,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你可倒好,到屋里躲清闲来了。” 竟完全无视了季裳华。 繁缕一怔,随后怒气冲冲道:“我哪有躲清闲,我是来伺候小姐的,反而是你,每天清闲得很!” 枫荷一噎,对季裳华道:“小姐,你来评评理……。”她是于氏安排进来的人,笃定了季裳华会因为于氏不敢拿她怎么办。 没想到季裳华直接斥责道:“够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枫荷,你一进来就指着繁缕责骂,可曾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枫荷没想到昨日还在默默忍受吃食克扣的季裳华会如此训斥她,先是一惊,然后道:“大小姐,我不是有心的,实在是繁缕……” “你在府中多年,又是母亲送来的人,张口就自称是‘我’,还不对主子行礼,这是季家的规矩还是母亲教你的规矩?”季裳华冷着脸道,一瞬间就变得十分威严。 枫荷一下子被吓住了,猛然跪倒,连声道:“奴婢不敢!” “你不敢,那就是母亲教你的?” 枫荷连连摇头,“不……” 季裳华清浅一笑,眸中似有清水荡漾,清艳动人,媚惑众生。“我就说呢,母亲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不懂尊卑不敬主子的奴婢,看来我是该教教你这季家的规矩了。” 就是要用枫荷杀鸡儆猴了。 不管枫荷如何求饶,季裳华还是吩咐人将她带下去按照家法处置了。 那打板子的声音响彻庭院,还夹杂着枫荷的哀戚求饶声。 那声音凄惨,使得众丫鬟婆子浑身一抖,顿时停止了争吵,院子一下子变的一片死寂。 季裳华用过早膳,就去宁心堂请安。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她,然后迅速低下头。 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畏惧。只是还有人在想,季裳华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她就这样惩治冷枫荷,只怕于氏不会绕过她吧?也好,待会她就会倒霉了。 季裳华眼睛略过她们,淡淡道:“方才谁在院子争吵,不听白苏的吩咐?一律赶出去吧。” 这个院子不干净的东西她一定要清理干净! 语罢,就径直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宁心堂,除了被罚禁足的季菀华,季家所有的少爷小姐都在,包括昨日未见到的季家四小姐季云华。 “裳华给祖母、母亲请安。”语罢,季裳华就立于一旁。 于氏在看见季裳华的那一刻眼神就变得阴冷起来,盯着季裳华,拉过季裳华冰凉的手道:“裳华刚回来,昨日定是累了,怎么还来请安了呢,老夫人都已经准许你不来了。” 季裳华笑着抽回手,“多谢母亲担心了,裳华身体并无不适。再者,晨昏定省是家中子女应该做的,裳华自然要来,否则会被外人说我们季家没有规矩。” 于氏笑的有些勉强,对李氏道:“老夫人,裳华果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点了点头。 于氏看了李氏一眼,对季裳华道:“听说今晨你处置了院子里不少丫鬟婆子,可是那些人用着不顺心?”她没有刻意提起枫荷,生怕被人说枫荷的背后之人是她。 果然来了,消息传的如此之快,裳华院的眼线可真是不少! 第二十章 看望二弟 季裳华叹了口气,故作恼怒道:“哎,母亲有所不知。我只以为她们都是些好的,谁知我刚回家不久,她们眼里就像没我这个人似的。枫荷本是母亲精挑细选送给我的,没想到也这样没有规矩。进了屋子就大吼大叫,居然都不知向我行礼。我不过是训斥了她几句,她就开始顶嘴,口口声声说她是母亲的人,我不能处罚她。我一时气不过,便责罚了她,母亲若是生气,就请责罚女儿吧。” 于氏一口气堵住说不出话来,季裳华这话虽然软软的,可是却暗藏机锋。她怎么会为了一个奴婢责罚季裳华,否则传出去会让外人说她纵容奴大欺主,于她的名声也有损。 于氏锋利的眸光一寸寸划过季裳华的肌肤,面上却还要装的慈和。“裳华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我既已将人送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丫头,想如何责罚都随你,母亲怎么会为了一个丫头生你的气呢。” 得到于氏的保证,季裳华似是放心的舒了口气,“那女儿就不必担心了,多谢母亲宽容大度。其实我今日责罚她们不只是因为他们不敬主子,更重要的是她们意图挑拨我们母女感情。万一她们的话被有心人传出去了,知道的会说是奴婢没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亲挑唆的呢。母亲对我这样好,我怎么能任由外人污蔑母亲呢。” 季裳华黛眉微蹙,似是很无奈的模样。于氏恨不得立刻上前划花她的脸才好,没想到季裳华就敢明目张胆的打她的脸,她还找不到理由反驳。 果然,季裳华知道她的弱点,知道她最在意什么,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她只能忍住怒气道:“这件事裳华做得对,只是如今裳华院少了这些人,还是快些补齐的好,过几天……。” 她刚要说过几天在找人牙子来,为裳华院重新安排一些人,就听季维之道:“妹妹年纪小,所以识人不清容易被人骗,作为兄长,我实在放心不下,如果妹妹要挑人,还是我去为妹妹参详一下吧。” 这就是杜绝了于氏在裳华院安插眼线的可能。 既然季维之都这样说了,于氏怎么有理由拒绝,她咬碎了一口银牙,笑道:“看到你们兄妹情深,这我就放心了,既然维之这样说,那就劳烦你了。” 看到于氏吃瘪的模样,季裳华心里十分痛快,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我倒要看看,你慈母的形象还能维持到几时? 少顷,便有丫鬟进来道:“老夫人,二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李氏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这都几时了,才过来。虽然他溺爱这个孙子,但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坏了府中的规矩,这规矩可是她定下来的呢。 若是平日,李氏早已‘心肝心肝’的将季荣之招呼到自己身边了,可是今日却是没有。 熟悉李氏的人早就看出李氏有些愠怒了,季裳华如此,于氏亦是如此。 于氏连忙笑道:“老夫人,昨晚荣之背书有些晚了,是以今日我便没有叫他起身,老夫人千万不要怪罪荣之。” 本来听见季荣之因为读书才起晚了李氏有些心疼,可是又看见于氏这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她便又有些生气,淡淡道:“让荣之进来吧,外面冷,别冻坏了。” 于氏眉眼有些得意,她就知道,李氏最是疼爱这个小孙子的。 只是却不着痕迹的看了季裳华一眼。 “裳华就先告退了。”季裳华慌忙道,好像生怕自己克到了季荣之。 李氏对于季裳华的识趣颇为满意,呡了口茶道:“你先去吧。” 季维之也随着季裳华一起告退出去。 就在掀帘子出去的那一刻,与季荣之刚好打了个照面。那眼下的乌青,倒真是一副彻夜苦读的样子。 季荣之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挤过季裳华就走了进去,很是无礼。 季维之及时扶住季裳华,转身对季荣之道:“怎么如此不懂礼数。” 季裳华微微一笑,“二弟不过是太累了,一时没有注意到我也是有的。” 这么大的人怎么会注意不到?季裳华分明是在为不懂事的弟弟开脱。 季荣之根本不理解季裳华的‘苦心’,不理会季裳华,就向李氏行礼撒娇,却没看见李氏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 …… 第二日,季裳华仍旧按时向李氏请安。 请了安就安静的站在一旁,也不多话。那模样十分淡然恬静,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她吸引过去的。 李氏将茶盏放到紫檀木桌上,突然放空了,茶盏顿时坠落下去,眼看就要掉落到脚面上。 “祖母小心!”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季裳华抢先一步将茶盏稳稳托在手心,滚烫的茶水洒下来,季裳华连忙退开来,生怕烫到了李氏,而自己的手却已经红肿了。 李氏忙对左右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大小姐被烫伤了吗?!” 众人这才手忙脚乱的的去看季裳华,有丫鬟赶紧为季裳华上药包扎。 李氏竟出奇的有些动容,她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担心季裳华,“你怎么这样傻,就这样接住了,看看这手烫的……” 她没看见季裳华眼中的嘲讽,只听季裳华强笑道:“我有什么要紧,只是怕祖母受伤。” 李氏叹了口气,“你啊……”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季裳华可不会以为她会被自己感动良心发现,说不定会要利用季裳华的孝顺,谋划着如何让季裳华心甘情愿被利用呢。 因为季裳华的相救,得到了以前没有的待遇——李氏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那一刻,季裳华看到了季芳华眼中的嫉妒。 于氏自然又说了许多好话来赞叹季裳华有孝心,或是说些逗趣的话让李氏开心,丝毫不顾及尚书府夫人的形象,能为了博老夫人一笑牺牲至此,难怪李氏会得季鸿茂和李氏的喜欢了。 只是不知道一会她还能不能笑出来。 季裳华故作担忧道:“今日二弟还未来宁心堂,想必是昨晚又彻夜苦读了,天气冷,二弟年纪又小,千万不要累到了……。” 话未说完,李氏却是明白了,万一病了怎么办?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梦玉却是说话了,“若是姑祖母担心荣表弟,不如去看看?” 去看看,那怎么得了?于氏狠狠剜了季裳华一眼,心道都是你起的头! 她忙阻止道:“怎么能劳累老夫人呢……。” “无妨。”李氏却是摆了摆手道,“我还没有老到动不了的地步,况且,我也很久没去过荣儿的院子了,冬天冷,也不知他的屋子够不够暖和,下人伺候的周不周到。” “老夫人……”于氏还要阻止,可是李氏已经吩咐人搀扶她起身了。 她刚要偷偷吩咐人去季荣之那里报信,而季裳华却走到她身边,笑道:“前两天下了雪,路滑,女儿扶着你走。” 一行人走进院子,看见院子里除了两个洒扫的婆子竟然空无一人,可是屋内却是传来了激烈的声音,好不热闹。仔细一听,也不像是读书声……。 于氏心里发急,斥责婆子道:“没看见老夫人来了吗?还不快去通报二少爷!” 然而,李氏却一抬手道:“不必了,我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第二十一章 聚众赌博 于氏眼看就拦不住了,只能跟着李氏进去。 季裳华跟在最后面,犹豫了一瞬,“祖母,我就不进去了吧……。” 这个时候,越发显得季裳华有自知之明,怕克了季荣之。 李氏没有言语,算是同意了,由翠玉和秋嬷嬷扶着进去了。 于氏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去看季裳华的反应,她只觉得这件事来的突然,像是被人算计好的。 季裳华微笑着看众人走过去,由翠玉推开门,霎时间,入目的情景惊呆了众人,而屋里的人亦是如此。 天哪,她们看到了什么,原本该因为劳累过度而在榻上休息的季荣之,居然在和院子里的小厮吃酒赌钱,怀中还搂着娇滴滴的美人,不是季荣之身边的丫鬟又是谁呢! 李氏眼神呆滞了一瞬,随后就回过味了,她狠狠敲了一下拐杖,“你们在做什么!” 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季裳华并没有走上前去劝说李氏。看吧,这就是你溺爱的孙子,现在看到他如此这般,你要如何呢? 季荣之本来和一众小厮玩的正尽兴,突然看到李氏和一行人进来,就像突然见到鬼一般,吓得手足无措,慌忙扑倒在地,声音颤抖,“祖母,母亲……。” 李氏气极反笑,颤巍巍的抬起拐杖,指着于氏道:“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我倒不知,什么时候聚众赌博也算是彻夜苦读了?!” “老夫人,我……。”她猛然回头如饿狼一般盯着季裳华,那眼神很明显在说,都是你设计的! 她闭了闭眼,慌张道:“老夫人,荣儿一直乖巧懂事,一定是这帮下人挑唆的!” 这就是要这些小厮和丫鬟背黑锅了。这些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以头触地,“老夫人,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氏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又看看浓妆艳抹的丫鬟,更加恼怒,她气的手都在哆嗦,指着于氏道:“受人挑唆?老婆子我还没傻,分明是你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直瞒着我,分明是你没教好自己儿子!” 于氏将季裳华恨到了极点。 众所周知,季荣之是她的命根子,而季裳华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设计了这一出!好,真好啊! 因着这事暴露的突然,季荣之之前的机敏全都不见了,只是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于氏看了不免心疼,她心急如焚道:“老夫人,荣儿向来乖巧,今日做出这反常之举定时有原因的。” 季芳华立刻明白于氏指的是什么,她灵机一动,“祖母,母亲说的是,那天玄一道长不是说了么,是大姐克了二弟。” 季裳华离得不远,刚好听到这句话,她并未慌张过去辩解,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只听李氏冷冷道:“玄一道长?玄一道长那些话是怎么来的,我想你们比我清楚吧。” 闻言,季芳华和于氏的表情一僵,怎么会?上次季荣之落水李氏二话不说就将季裳华送去了农庄,这次怎么会偏袒季裳华? 季裳华却是明白的很,想必是昨日季鸿茂和李氏的谈话起了作用。 既然周家没有出事,那么他们留着季裳华还有其他用处。 季芳华惊呼道:“祖母,分明就是大姐……。” 李氏冷冷瞥她一眼,“哦,你如此肯定?” 季裳华适时走过去跪下,抬头望着李氏,眼睛里蓄满泪水,“祖母,要说上次二弟落水母亲说是我克了二弟,我也就认了,可是这次的事情裳华是无论如何不敢认的。试问孙女如何能控住这些下人带着二弟做下这些?难道是我收买了这一众人吗?要知道我刚刚回家,如何有时间设计这些?若这次的事情母亲逼着我认下,说句母亲不爱听的话,是不是以后二弟不学无术、科举落第也要怨怪我?” 李氏低头看了季裳华一眼,给秋嬷嬷使了个眼色,秋嬷嬷立刻将季裳华扶了起来。 李氏拉着季裳华的手道:“放心吧,祖母也不是那等随意就冤枉你的人。”她重重哼了一声,“有些人,明明自己教不好儿子,却还赖在别人头上。” 当初季荣之出生之时,于氏还没有被扶正,李氏就提出过要将季荣之抱到自己身边养,可是于氏不乐意,还哄着季鸿茂劝说李氏放弃,李氏不愿和自己的儿子起争执,便勉强同意了。这件事一直视李氏心里的一个疙瘩,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李氏又想起了当年的不快。 季裳华用袖子擦擦眼角,掩住了眸子里的冷嘲。不会冤枉人?这个老太婆是忘记了之前如何对她的吗?若不是我有利用价值,今日等待我的还不知是什么呢。 “老夫人……。”于氏嗫嚅道。 李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从今日起,荣之就不用你照顾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得带坏了我的孙儿!” 于氏最恨别人提起她的出身,李氏能说出这句话,看来真的因为这件事厌烦她了。 可是没了季荣之相当于带走了她半条命,她怎么能甘心? 她突然想到了季鸿茂,是了,季鸿茂素来爱重她,定会帮着她的。 可是李氏下句话如同一盆凉水直浇心头,也浇灭了她的希望。 “此事,我会知会鸿茂的,你就不必费心了。”李氏是前所未有的态度强硬。 季裳华擦了擦眼泪,扶住李氏的手臂,“祖母当心气坏了身子,母亲也不是有意的,她向来疼爱二弟,怎么会任由二弟……。”她没在说下去,却是看了一眼散落满地的银子、酒杯和花枝招展的丫头。 李氏越想越气,原以为季荣之是季家的希望,可是如今,都被于氏给教坏了。她狠狠瞪着于氏,“从今日起,就由我安排的人来照顾荣之吧,相信鸿茂那里也会同意的。” 这就是要将今日发生的事告知季鸿茂了。 于氏无法,只得笑道:“是。”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季裳华回眸笑看了于氏母女一眼,明艳而又温柔…… 第二十二章 意图报复 季鸿茂下了朝就步履匆忙的赶回了碧秋院,显然已经从李氏处得知了此事。 于氏见到季鸿茂,刚要辩解几句,想着等哄住季鸿茂就让季鸿茂去老夫人处求求情将季荣之还交给她抚养,可是看到季鸿茂铁青的脸色,她的心‘咯噔’一下,嘴嗫嚅着,讪笑道:“老爷,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鸿茂并未回答她,大声道:“当初你坚持要将荣之放在自己身边养,我为了你同意了。可是如今呢,你就将荣之教育成这个模样吗?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吃酒赌钱,还和丫鬟厮混一起,这就是将荣之交给你的后果!” 于氏本就委屈,听见季鸿茂的话,眼泪扑簌簌便落了下来,声音哀戚,“老爷,妾身怎么会将荣儿教成这个模样呢,一定伺候的人将荣儿带坏了。” 季芳华见此也上前道,“父亲,此事与母亲无关啊,谁知道老夫人会突发奇想去二弟的院子,是季裳华,是季裳华挑拨的!” 季鸿茂面色更加难看了,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人不该去荣之的院子了,你的意思是荣之赌钱是对的,撒谎是对的,错的是老夫人无意间发现了?” “父亲……。” 于氏慌忙制止季芳华,哭着道:“老爷,芳华绝非是这个意思,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溺爱这个儿子,才让他迷失了自己,做出这种事。但请老爷念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就请原谅他这一回吧,我向老爷保证,他再也不敢了。” “是,就是你的错!”季鸿茂冷哼一声,“是你太纵容他!你不要将自己说的如此无辜,你敢说他的所作所为你不清楚吗?可是你还是选择瞒着我,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后果!” 季鸿茂向来爱重于氏,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的训斥她。季芳华咬咬唇道:“父亲,父亲,二弟年纪小,容易沾染上不好的东西……。” “年纪小?”季鸿茂猛然转过头,声音冷冽,“他今年已经十二了,难道还小吗?自己不思上进还找别的原因!维之这个时候已经是颇有才名而且考取秀才了!” 季维之,又是季维之!虽然季维之是周氏所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季家的儿子,即使季鸿茂再怨恨周家,也还是悉心培养他! 为什么,明明周氏早就死了,她还是无法摆脱她的阴影! 到底如何才能除掉那兄妹两个?! 于氏知道此时要先哄好季鸿茂,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她猛然跪下,哀哀啼哭道:“芳华,你别再说了,是我错了,我太溺爱荣之了……只盼着老爷和老夫人能够消气……。” 季鸿茂一直知道于氏年轻时是娇柔的,现在也是慈和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面露卑微的哀求他。到底是他年轻时宠爱的女人,他看了她一会,叹气道:“你起来,这像是什么样子。” 于氏拒绝了他,擦了一把眼泪,“不,此事的确是我的错,只要老爷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她倒是聪明,没有说‘只要老夫人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若她真的那么说了,恐怕几个月别想起来了。 季鸿茂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罢了,这件事就过去了,只是荣之那里,你以后就少管吧,母亲总不会害了荣之。” 这就是原谅她了,于氏就知道季鸿茂舍不得她苦苦哀求。只不过,李氏那里恐难讨好……。 季芳华赶紧将于氏扶了起来。 “还有——”季鸿茂神色郑重的警告她,“今日早朝,满朝文武已经得知北疆败于大凉的喜讯,过不了多久,辅国公就会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了,裳华那里,你就少插手吧。” 季鸿茂这是何意,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于氏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在半空,“老爷……。” 季鸿茂语气深深道:“我虽不管后院之事,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若非我不喜裳华,你以为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惹怒周家对你没好处。” 其实他又何尝想受周家掣肘呢,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除掉周家……。 季鸿茂刚走出碧秋院,于氏就发疯似的将桌子上的茶盏和摆放的花瓶全部扫落在地。 她的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恨恨道:“又着了那小贱人的道了!” 怪不得,怪不得季裳华对于她的苛待无动于衷,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只要周家一回来,季鸿茂必定会改变态度!她还真是小看她了,这才多少时日,就被季裳华几次三番算计! “那个贱人也不知怎么了,自从去了农庄就处处与我们作对,却偏偏每次都会得逞。”季芳华看着于氏的怒容道。 于氏嘴角挂上一抹阴冷的笑,“不过是个十四岁的丫头,我不信她能斗得过我!周家这次打了胜仗,宫里除了给赏赐外一定会举办回朝宴,届时你可要好好准备才是,不要被那个贱人压你一头。” “嗯。”不知想到了什么,季芳华脸色微红,低下了头。 ……。 裳华院。 季维之笑着走到季裳华身边坐下,“说吧,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早就在你的计划之内?” “哪有,大哥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能力。”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 季维之顿觉好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关于大舅舅为何会独独给你送信的事你就蒙混过关,今日又是不承认。小小年纪,脑子里装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累又如何,只要能保护好你们,我什么都乐意做。”季裳华在心里默默道,“前世一直是你护着我,今生就换我吧,只要能铲除敌人,即使以后手上沾满鲜血又何妨?” 她扬起脸,微微一笑,“我再累也没有大哥累啊,大哥为了我回来,只和林祭酒请了两天假,明日就该回去读书了吧。” 还是不准备说实话。季维之无奈的摇摇头,“我经常不在家,顾及不到你,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若有难处,可以去找舅舅。” “知道了。”季裳华笑容娇俏,实则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大哥没有深问。 就在这时,便听到丫鬟说李梦玉前来看望季裳华。 “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季维之站起身道。 此时,刚好李梦玉走进来,与季维之相遇,李梦玉微微施了一礼,低头道:“大表哥。”竟是没有如洛静瑶一般看向季维之时目光炽热或羞怯……。 第二十三章 回朝之宴 “这是今年外祖母派人送来的顶级云雾茶,表姐尝着可还好?” 李梦玉轻嗅,不无羡慕道:“色绿香浓、味道醇美,果然是难得的好茶,老太君真是心疼表妹。” 香雾缭绕中,季裳华的笑容似乎带了几分朦胧之感,“我这里还有,表姐既然觉得好,不如带走一些。我去农庄之前,我还准备照例分给二妹一些呢,可惜啊,发生了那件事,便没有送给她。如今我回来,见到表姐,才想起这些茶叶。” 李梦玉生的不如季裳华艳盖京都,也不如季芳华清丽可人,但也是个秀气的美人,身上有一种沉静默然的气质,倒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 季裳华看似在说一件极为普通之事,可是李梦玉却是听的很明白,否则她又怎么会在今早提议李氏去看望季荣之呢,这分明是不着痕迹的推波助澜啊。 李梦玉没有推却季裳华的好意,她笑了笑,“如此,我真是有口福了。” 李梦玉啜了一口茶,“我和静瑶自小寄居在这里,与府中姐妹也是一起长大。这次你回来,本想和静瑶一起来看看你,可是静瑶说有其他事情,所以我就自己来了,表妹可不要嫌弃我不请自到。” “怎会,这府中少有像表姐一般关心我之人,表姐肯来,我很高兴。”季裳华道。 不管李梦玉的主动示好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人家来了,她自然要笑脸相迎。 李梦玉仍然是眉目柔婉,“表妹过谦了,表妹是季家嫡女,自然都很关心你。自表妹这次回来,老夫人和老爷对表妹的疼爱更胜从前呢。” 这些都是因为季裳华自身聪明和利用价值吧。 这才是李梦玉向她示好的真正原因。 季裳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今日之事表妹受委屈了。”李梦玉面露愧疚,“若不是我提议老夫人去看看二表弟,老夫人也不会发现那件事,夫人也不会将一切推到你身上。” 季裳华‘无妨’的笑笑,“这与表姐有何关系,你事先也是毫不知情的,不是吗?再者,二弟自己做下的事早晚都会暴露,就算今日祖母未发现,以后也会发现。” 李梦玉眼睫一颤,微笑道:“表妹没有怪我就好。” ……。 李梦玉一走,季裳华维持的笑容便落了下来。 繁缕张望着院门口,皱眉道:“表小姐到底来做什么,就说了一会话就走了?”在她看来,不就是客气的闲聊了一会,没什么有用的内容。 季裳华意有所指,“这位表姐,也是个通透人啊,今日她一是邀功,二是示好,我总不好装作不知道。” “啊?”繁缕惊愕,她站在这里听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季裳华说的意思。这拐弯抹角的谈话,她可学不来。“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呢?难不成她也喜欢大少爷,来讨好您?” 季裳华也在思索,“你看她见到大哥时像爱慕大哥的模样吗?” 繁缕摇摇头,李梦玉见到季维之的时候都是低着头,而且话很少。 季裳华突然轻笑一声,“她毕竟是祖母的侄孙女,谁知道祖母的心思到底如何呢?” 若为了季府的前途计,李氏是不会让季维之迎娶一个孤女为妻的,可是如果李氏出于照顾李梦玉的心思呢?这个还真是猜不透。前世在季维之无奈娶了洛静瑶之后,李梦玉就嫁给了礼部侍郎吴家的公子做正妻,以李梦玉的身份背景能嫁到吴家,也是她的本事了。 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季家是难得的安静,季菀华被压着在院子学习规矩,季荣之在禁足,于氏和季芳华也没有来报复季裳华,只不过和珍姨娘一样,见到她时有压抑的怨恨。 这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让季裳华感到诡异。 还有来自各方的嫉妒——这是因为季鸿茂和李氏莫名开始对季裳华好了,季鸿茂特地将季裳华叫到书房促膝长谈了一番,主要是为了弥补和季裳华的父女感情,大大感动了季裳华一把。 李氏也三不五时的派人请季裳华过去与季裳华闲话家常,看起来的确是父亲宽宏,祖母慈爱,其乐融融。 一个月后,宫里来了旨意,辅国公率大军班师回朝,明日举办回朝宴,各官员可以携带家眷出席。 季裳华和季芳华是季家嫡女,自然有资格参加。 为此,李氏特地拿了压箱底的首饰送给季裳华,让她宴会之上定要佩戴,还送了明艳的布料为季裳华量体裁衣,好像生怕季裳华会被其他府邸的小姐比下去。 马车前,季裳华身披月白色绣红梅大氅看着季芳华到来,那头上的珠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晃花了她的眼,这是属于她母亲的,如今却在季芳华头上戴着……。 她脸上笑容越发明媚,在阳光下有种噬骨的冷意,总有一天,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全部都要还给我! “大姐,我们上车吧。”季芳华装扮清丽,如一枝荷塘芙蓉,纯净美好。 可是仍旧比不得倾国倾城的季裳华,艳而不俗,气质天成。 于氏心中恨意翻滚,面上却笑道:“芳华就劳烦裳华照顾了。” 她是不可以参加宴会的,像京都这些人家,世家大族也好,官宦之家也罢,没有几个会将妾室扶正,可是季鸿茂却这样做了,她这样去参加宮宴只会徒惹笑话,况且她身上也没诰命。——这是季鸿茂亲口对她说的。 季裳华笑的愈发温柔,“是,母亲。” 看在于氏眼中则是对她的嘲笑,好像季裳华在说,看吧,就算你夺走了属于我母亲的位置又如何,骨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想要改变这一点,只能靠她的女儿季芳华了,希望这个女儿能争气。 一路无话,马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一个时辰后,终于有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老爷,老夫人,到了。” 宫门前停了很多装饰华丽的马车,一派热闹景象。季裳华由白苏扶着下了马车,就吩咐她和繁缕在马车里等。 关于一个月前季家发生的事传的满城风雨,如今看到季裳华的到来都纷纷观望,一开始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然后就被季裳华的容貌吸引。 这引得季芳华妒意横生。季裳华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扶着李氏跟着引路的宫女走进宫内。 周围是各府官员和家眷,总有人会停下和季家一行人寒暄,当然,主要是因为季鸿茂。季裳华目不斜视的行走,就像没注意到一般。 李氏暗暗点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表妹!” 第二十四章 再遇世子 随后又传来一道声音,“我嘱咐你的又忘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再者,你如此莽撞,万一吓到表妹怎么办?” 这显然是说笑了。 季裳华只觉得这两道声音十分熟悉,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这不正是周家两位表哥吗。她早就知道今日会和周家人相见,没想到在路上就见到了。 原本死去的亲人全部出现在她面前,她内心非常激动。只不过她还是矜持一笑,“我才不会这么不经吓呢。” 周子祺和周子扬两兄弟先向季鸿茂和李氏见过礼,周子扬对周子祺挤挤眼睛道:“看吧,表妹都这样说了,只有你大惊小怪。” 季裳华失笑,没有理会他们的故意逗趣,转而对左侧之人道:“大舅母。”她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冷意,“二舅母,二舅舅。” 二夫人冯氏一把拉住季裳华的手问这问那表示关心,季裳华只是客气而又疏离的回答,冯氏落得个自讨没趣。 国公夫人郑氏面上闪过一分鄙夷,脸上堆起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听说你之前病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她抚摸着季裳华的手,皱眉,“怎么手如此凉?” 这话分明是对季家人说的,像是在质询季家是否亏待了季裳华,和季维之的做法如出一辙。 季裳华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笑道:“我一向如此,就算是夏季手也是凉的,舅母不要太过担忧。” 郑氏满是不同意的神色,她回头对郑子琪道:“子祺,改天请顾太医为裳华诊治一下吧,毕竟是女孩子,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难道季家就请不起太医吗?这是故意挤兑季鸿茂呢。 这个大舅母,脾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强势。 果然,就看见季鸿茂面上有些难堪,李氏也有些不悦。 周子扬想要笑,却是被周子祺暗地阻止了,周子祺朗声道:“是,母亲。” 李氏到底不敢与周家对上,她只是声音冷淡道:“还是不劳夫人费心了,裳华是季家的女儿,我们总不会不管她。” 郑氏抿唇一笑,“老夫人说的是,我也是关心则乱,是我逾距了。” 李氏眼皮一跳,这话可实在是不中听。逾距?郑氏是在说季家阻止她关心季裳华吗?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郑氏十分礼貌道:“我与裳华久未见面,有好些话要说,不知老夫人是否允许裳华和我一起去宴席之上?” 李氏袖子微动,再如何忍耐,还是一分不忿,“我们季家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裳华暂时就交给夫人了。” 语罢,季家人就先行一步而去了,周正清眸光微闪,对季鸿茂一拱手,看着季鸿茂离去。 郑氏拉着季裳华的手,“你大舅舅也想见见你呢,可是却被陛下提前召进宫中了……。” 季裳华随着周家人来到宴会,之后就和季家女眷汇合了。 季芳华语气微酸,“大姐可算是来了,我以为国公夫人太过想念你不肯放你回来呢。” 季裳华道:“二妹猜得不错,大舅母的确是舍不得我回来,只是我毕竟是季家女儿,若是不回来,怕是被有心人议论呢。” 这有心人就是指季芳华了。 季芳华冷笑,“大姐还真是为季家着想的好女儿。” 季裳华笑的惬意,难得的没有反驳。 季芳华只觉得一巴掌像打在棉花上,本想着给季裳华添点堵,可是人家根本不接招,不,是不屑于接招! 她只觉得心中愤懑难平,看着季裳华那张盈盈笑脸更觉得刺眼,她一甩袖子,便走去另一边和其他小姐闲谈了。 因着有关季裳华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是以,众人对季家这个倾国倾城的大小姐更加好奇了,只不过没有人主动前来与季裳华交好罢了。季裳华对此毫不在意,也好,她落得清净。 各府人都陆陆续续到了,少顷,就听有人高声通报道:“晋王世子到……” 宴会突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来人。 萧承佑身材修长挺拔,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恰如临风玉树。多年的行伍生涯让他多了几分内敛的强悍之气。 更何况生的又是美如冠玉,轮廓俊逸,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英挺的剑眉,一双狭长湿润的凤目漆黑雪亮。又似乎深若潭水,一眼望不到底。下巴处有一道浅浅的美人弧,更加丰神俊朗。 他阔步走来,身穿一袭白衣、腰缠玉带,更增添了几分儒将气质,乍一看明明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可是他身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凌冽之气是无法忽略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却是浑若天成。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令人心折。 众人似乎都看呆了,这样的男子不只是女子欢喜,就算是男子也会嫉妒吧…… 寂静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喃喃道:“竟然是晋王世子……” “是啊,世子不只是文武双全,更是大凉第一美男子,人品贵重,这样的男子不知道谁能配得上……。” 萧承佑继续朝这边走来,所过之处似乎可以听到繁花盛开的声音。 眼看越走越近,众小姐又激动又是害羞,想看又不敢看。 在路过季裳华身边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停了下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而萧承佑不过是对季裳华略一颔首,便走了过去。季裳华亦是回礼,很是坦然。 现在她们可是完完全全呆滞在原地,她们看到了什么?向来冰冷漠然的晋王世子竟然主动和季裳华打招呼,虽然只是略一点头,但是足可以让人艳羡。毕竟,之前没有任何女子能得到这种待遇。 世子这一点头,足可以迷惑人的心智,瞬间,天空上似有千百朵烟花齐齐炸开,璀璨耀目。 然后,季裳华便收到了无数嫉恨的目光,季裳华无语,这晋王世子的魅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大概萧承佑自己也没想到吧。 此时,距离宴会开宴还早,皇帝以及各宫妃子皇子们还没有到来,季裳华看着宴会上曾经的相熟之人,听着人声鼎沸,只觉得有些发闷,便想着一个人出去走走……。 第二十五章 故人相见 虽然正值冬季,但御花园景观丝毫不显萧索,各种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无一不美。水流清澈,怪石嶙峋。金黄的琉璃瓦似乎可以映照出错落有致的景观。 徐清止走到一处凉亭附近,这里泉水叮咚,在山石的碰撞下四下飞溅,苍松翠柏点缀其间,景色宜人。清风袭来,落英缤纷,随着枝头掉落的雪花飘荡在季裳华的身边,只觉得这情景如一副画,美不胜收。 此时她只是一个人,远离了人群,觉得十分清净。深呼一口气,她准备倚阑而坐,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凉亭外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原来季家大小姐也来参加今日的宴会吗?” 季裳华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走了过来。这名女子身穿一袭嫣红色华服,裙摆迤逦在地,上面是用各色丝线绣成的牡丹花,富贵精致,娇艳欲滴。生的也很是娇媚,瓜子脸,大眼睛,柳叶眉,只不过这尖锐的表情和口气破坏了这美感。 这正是长平公主,而她身边还站在一名女子,不是季芳华又是谁呢? 长平公主正是二皇子萧承泽一母同胞的妹妹,生母宁惠妃颇受皇帝宠爱。 前世她身为长平公主的嫂嫂,可是长平却对她半点尊重也无,时常在她面前摆公主的架子刁难她,可是为了萧承泽她全部忍下了,然而对方却得寸进尺……最后她被废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宫,长平更是来落井下石。 季裳华顿时了悟,季芳华向来和长平公主交好,想必是对长平说了什么,长平才来找她的麻烦。 季裳华嘴角一勾,尽显妖媚,又有几分嘲弄,施了一礼,“臣女见过殿下。回殿下,臣女身为季家嫡女,自然是要来参加今日宴会的。” 长平眸光鄙夷的划过季裳华的脸,嗤笑道:“参加宴会?我看你是来招蜂引蝶的吧?长着这样一张脸,天生就是一只迷惑男人的狐狸精!” 季裳华看了季芳华一眼,看来这个好妹妹是把方才发生的事全部添油加醋告知长平了。 她低眉浅笑,再抬起头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公主说的是,我至少可以靠着这张脸,总比某些人没有的好。” “你——”长平公主大怒,“简直是厚颜无耻!” 季裳华好整以暇道:“臣女听闻惠妃娘娘饱读诗书,贤淑知礼,颇受陛下赞赏。公主身为娘娘的女儿,由娘娘教养长大,竟然说出这等令人不忍聆听之言,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让人在背后议论惠妃娘娘教女不严,就是陛下也会受到牵连。” “你、你、你……。”她又惊又怒,季裳华不是向来柔婉贞静吗,怎么敢对她如此说话?! 她只是怒指着季裳华,如果她再开口,可真是要连累母妃了。季裳华的嘴巴可真厉害,只一句话,就让她说不出话来。 季芳华在长平身边有些尴尬,是她撺掇着长平公主来针对季裳华的,可是如今长平吃瘪,那么也有她的原因。 “季裳华,你无礼!” 季裳华微微一笑,“殿下,‘无礼’两字臣女万不敢当,敢问臣女方才说了什么无礼之言了吗?” 口出秽言的明明是长平,难不成长平敢将自己的所言所行再说一遍吗? 长平:“……。”季裳华的确没有!失礼之人一直是她自己而已! 所以,明明是季裳华占了上风,错的还是自己? 她正考虑着用什么罪名和手段教训一下季裳华,就听到身后有一道愠怒的声音,“长平,你又惹事!” 饶是季裳华,也不由一惊,但看清来人时,她却死死地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手心都不肯松开,她早就知道今天会见到他,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此人身穿一袭墨色锦衣,金色的丝线绣着青竹暗纹,外面披着一件银白色狐裘大氅,正在风中翻滚着。面容清俊,眉眼温和,头束玉冠,举止沉稳从容,细看来竟是个俊美的谦谦君子。 这赫然是二皇子萧承泽无疑!皇帝颇为喜欢的儿子。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来,身体似僵住了一般不能动弹。她的心一瞬间变的冰凉,不由想起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冬季,她来宫中看望姨母周贵妃,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一片盛放的红梅,她一时兴起,便走去梅花树下赏梅,可是一阵风吹来,树上的雪花飘洒下来,眼看就要打湿了她的衣衫,关键时候,一只手将她拽了回去,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萧承泽。 她仍记得当时,他眉眼温柔的望着她,“小心。” 她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温柔的漩涡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青年男女相互爱慕,他对她柔情以待,提出要请陛下赐婚,她含羞而应,期待着和他举案齐眉的那天……。 可是,后来呢?周家全族被灭,血流成河,她被废后,卖入青楼,大哥以刺杀皇上之罪被斩首……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那种鲜血淋漓的记忆,她永远无法忘记。 季裳华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自己重新清醒过来,动了动疼痛冰冷的双手,她低头行礼道:“臣女见过二皇子殿下。” 萧承泽虚虚抬臂,声音温和,“免礼。”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季裳华起身道:“谢殿下。” 萧承泽见季裳华始终没有抬头,剑眉皱起,对长平道:“你们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我不过是和季小姐闲聊几句罢了。”长平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兄长,她知道,二哥看起来温润如玉,实际上很是冷肃。 萧承泽挑挑眉,转而问季裳华道:“季小姐,果真如此吗?若是长平有什么无礼的举动,还请多多包涵。” 季裳华终于抬起头,一双眸子顾盼流转,直视着他,“殿下多虑了,公主的确是与臣女说笑而已。” 第二十六章 暴戾皇子 萧承泽颇感意外,他明明听到了长平气急败坏的声音,季裳华却是从容淡定,还说是两人在‘说笑’,实在是有意思。看来,传言与事实有些不同啊。 季芳华见萧承泽来了竟主动与季裳华说话,对自己视而不见,心中升起许多不满,但更多的是对季裳华的怨恨,为什么,只要有季裳华在的地方,所有人第一时间看到的都是她?不就因为她有一个原配嫡出的身份和得力的外祖家吗? 季芳华好像生怕萧承泽不相信,也道:“二殿下,确是如此,我们的确是在和公主说笑。” 从头到尾季芳华都是看笑话的姿态,何来‘我们’,想必是要借机表现自己吧?顺便让长平以为季芳华是在维护自己。 萧承泽这才正眼看季芳华,见她虽不如季裳华的绝色倾城,但也是别有韵味,她今日一袭杏色素衣,五官清丽,略施脂粉,恰如荷塘一枝随风摆动的粉荷,一副纯洁之姿。再加上这样柔弱善良的个性,这样美妙的声音,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萧承泽眼中闪过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眸光从三人身上一一略过,在心中迅速权衡利弊,最后定格在季裳华身上。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众太监和侍卫路过,他只得作罢,笑道:“原来是本殿多虑了,既然无事,那本殿就先行去宴会上了,宴会就要开始了,季小姐还是不要耽搁得好。” 季裳华施了一礼,“恭送殿下。” 萧承泽从他身边走过,不知为何,看到季裳华的目光他觉得莫名的不舒服,感觉就像是冰冷的刀尖划在他的脸上……。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也走吧。”长平冷哼一声,对季芳华道。 “二妹妹。”季芳华本来跟在长平身后,季裳华却小声叫住了她,余光一瞥,笑道:“二妹妹,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要知道我们虽然姐们不合,可是在外人看来我们都是季家人,若是你轻举妄动,丢的可是季家的脸。” 和风一般的言语,却是郑重的警告。季芳华下意识看她一眼,然后便是满不在意的一笑,季裳华以为她会那么傻吗,就算要害季裳华也定不会留下把柄或牵连到季家。思及此,她道,“大姐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的事就不必大姐你操心了。” 季裳华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眼睫一动,没有言语。 季裳华又一人漫无目的行走,一路上的景色都极其优美,可都是只觉得越往前越是荒凉,直觉的,她不能在继续前行了。是以,便想转身回去。 一阵阴风吹来,她裹了裹身上的大氅。 只是匆匆一瞥,她似乎看见一个宫女正急色匆匆的往一处假山处走去,一边张望着四周。奇怪,这里很少有人来,这个宫女怎么会出现在此呢。 季裳华不想多作探究,横竖宫中见不得人的交易太多了,万一招惹到某些贵人就不好了。 她刚要回去,只觉得一个大力,那人身手极快,一瞬间就将她带到了别处,只觉得风声过耳,再一睁开眼,她面前便多出了一个人。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那人嘴角是一抹邪肆的笑容,却是冰寒入骨! 季裳华一下子被人劫掠到这里来,有一瞬间的迷茫,听到这道声音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第一时间想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面前之人飞扬的眉,高挺的鼻梁,红红的薄唇。一双明眸含春的桃花眼,却也透着冰雪的冷冽,周围有着淡淡的红晕,嘴角噙着一抹醉人的笑,果真是面赛桃花,风流潇洒的一个美男子,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下去。 他身穿一袭红色锦衣,红的刺目。衬的肌肤是傅了粉的白,袖口的金色滚边流动着熠熠光华。寒风袭来,红衣烈烈飞扬,尽显放荡不羁、夺人心魄。 徐清止的心像是突然停止了跳动,这个人她自然见过,正是六皇子萧承焕,皇室有名的纨绔子弟,听闻性格最是风流放荡、暴戾。 这个六皇子不是皇室中最不学无术的一个人吗,为何会这么快就发现自己?还有那个宫女,是他发展的势力吗? 可是萧承焕显然不打算给季裳华思考的机会,不,或许是防止季裳华耍花招。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双手,放在季裳华的脖子上,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尽管季裳华心中很是紧张,面色却很是镇静,实话实说道:“殿下,臣女不过是路经此地而已,不知道何处得罪了殿下,更没有听到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吗?”萧承焕眼睛一眯,眼角勾起,极尽邪魅。 季裳华淡淡道:“臣女原本离此处有一段距离,且又无武艺傍身,如何能听到这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呢?殿下何必为难臣女?” “宁杀错,不放过,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萧承焕慢慢道。 季裳华忍住心中的怒意,尽量恭敬道:“殿下,我是真的没有听到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再者,我不过是个弱质女流,也对您的谈话没有兴趣。” 萧承焕明显不打算放过他,他笑容玩味道:“即便如此,可是你打扰到了我,就该死。” 季裳华知道他名声在外,既说得出自然也做得到。她是何其有幸,竟然能在此时此刻碰到这个人! 她的后背是坚硬冰冷的石墙,那凉意层层漫进她的心里……。 她尽量平静道:“殿下,臣女事先并不知道您在这里,所以无意经过,若有打扰,请您恕罪。但我毕竟是朝中尚书的嫡女,您要杀我恐怕不妥吧。” 萧承焕此人不止乖张暴戾而且性格扭曲,最喜欢看人做垂死挣扎,所以才没有立刻杀了季裳华。况且如今季裳华发现了与他会面的宫女,就等于发现了他的谋划,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季裳华也心知自己发现了这位皇子什么秘密,也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是她不甘心,重生一次她还没有报仇,她不能死! 她心念急转,这时,只听萧承焕道:“放心,我的人会做的干干净净,不留把柄。”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隐隐有种切肤之痛,“可惜了,这京都第一美人——” 第二十七章 云雁解救 声音如春风拂面,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萧承焕就这样高高在上的看着她,逼视着她,好像手中捏着的是一只蝼蚁,随时都可以捏死。 他觉得,这甚为有趣。 季裳华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即使下颌处传来阵阵疼痛,她也不会求饶,只是一双眼睛盯着他,透着顽固执拗。 季裳华冷眼瞧着他道:“殿下乃一国皇子,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女子,未免有失身份。” 季裳华的态度很是坚决,可是一双眸子却是波光潋滟,好像可以看到水波在其中荡漾。萧承焕看着她不施粉黛却白皙如玉的脸,啧啧叹道:“真是个聪慧的美人,这个时候了还想到试一试这激将法,可惜,段数太低。” 似有若无的,他的手慢慢滑下去,初时温柔,最后狠狠扼在她的脖子上,饶是季裳华有心理准备,还是痛得皱起了眉头。 “不要妄图耍花招。”他迫使她抬起头,使她面对着他。“你知道,我最讨厌喜欢在我面前耍小花招的人,对待这样的人,我只会比对其他人更加残忍。” 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边,隐隐有种缠绵诡谲的味道:“你说,我该用什么法子处置你?” 季裳华强忍着心中的惶恐不安,冷声道:“殿下,你与其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还不如想办法对付二皇子呢。” 闻言,萧承焕猛地抬起头,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似燃起了火焰,“你这话什么意思?” 季裳华面色沉静如水,“就是殿下您理解的意思。” 这一瞬间,萧承焕变得异常凶狠可怕,好像是嗜血的妖魔一般,但是他掐住她脖子的手却是微微松动,“看来你知道的很多。”继而,他忽然低低笑了出来,可是季裳华却听出了残忍的感觉,“原来是我小看你了,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放过你呢?” 季裳华故意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笑的安然道:“不多,不多,刚好可以自保而已。” 其实这话她完全在说谎,前世她一直在帮着萧承泽对付太子,对于这个皇室纨绔没有多做了解,至于她死后关于萧承焕的事情她更无从得知了。可如今,发生了此事,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同是皇室子弟,要谋划的不过是夺嫡罢了,都是在演戏,都带着面具。只不过萧承泽的面具是仁德,萧承焕的面具是放荡不羁罢了。 这也不难理解,萧承焕的生母身份尴尬,且又早逝,没有家族庇佑他。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将自己伪装成这个样子。说起来,倒也是个可怜人。 突然看到季裳华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怜悯。萧承焕一皱眉,但是转瞬又变得狠厉,“说!”他知道季裳华是个狡猾的人,他不是不想杀了她,只是在没弄清楚季裳华知道他什么事情之前,他还不能灭口。 季裳华面对他要杀人的表情依然从容不迫,“殿下,我对您的秘密并没有什么兴趣,您又何必咄咄逼人,您只要知道我不会出卖您就是了。” 闻言,萧承焕有些错愕,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出卖他?难道她不该将他的事情告知太子或萧承泽以换取利益吗? 他此刻哪里知道,季裳华只知道他要夺嫡,根本不知道他的具体谋划,一切不过是季裳华为了逃命欺骗他而已。 只不过,季裳华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季裳华微笑道:“殿下,如果我说,我知道更多关于二皇子之事呢?” “你——”此言一出,萧承泽可是真正的震惊了,“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季裳华趁机推开她脖子上的手,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抚平略微凌乱的袖口,“再清楚不过了。” “季裳华……”萧承焕刚要再追问,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风声,好像有人经过这里。 侍卫木阳立刻道:“殿下,属下去追!” 萧承焕自然会同意,今日之事定不能传出去一丝风声!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他突然身体发软不能动弹了,只能歪倒在石壁上,缓缓滑落下去。只闻到一股异香窜入鼻孔,接着看到的是面前言笑晏晏的美人,不,是两个。 另外一个也算不得美人,却是个天真的小女孩。 季裳华笑的温柔,“好在你赶来的及时。” 云雁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姐姐,他该怎么办?” 这次换成是季裳华成为掌控者了,她亦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叹息道,“他毕竟是大凉皇子,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这分明是故意这么说的,以云雁的本事,若真要处置萧承焕,也不是没有办法。 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萧承焕算是明白过来了,他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可是这小女孩的武功之高也实在意外,更何况竟还擅长用毒。 “你方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她发现你不见,然后来救你。”萧承焕咬牙切齿,第一次怒形于色。 季裳华眉梢微挑,“不错。” “你想怎么样?” 季裳华唇角的笑意消失了,她上前对他施了一礼,“殿下,臣女方才说的句句属实,臣女的确对殿下的秘密不感兴趣,更不会出卖殿下以换取好处,还请殿下相信。”她声音变得低小却认真,“关于二皇子之事,也是真。殿下只需知道臣女与您有共同要对付的人,所以不会害您就够了。时间不早了,臣女该回宴会上去了。” “至于这解药——”季裳华看了一眼云雁。 云雁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半个时辰后,药效会自动消失的。” 季裳华点点头,“臣女告退。” 那一刻,萧承焕脸上是愤怒,还有不解…… 刚出了假山,季裳华就面色一沉,“你是怎么跟来的?” 她方才与萧承焕说那些话的确有拖延时间的意思,但她是为了用萧承泽的秘密与萧承焕做交易,而不是为了等云雁来救她。 云雁不是在季家等她回去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怎么进出宫门不被发现的?!又是怎么救了她的?!她早就察觉到云婆婆不是一般人,只是没想到云雁小小年纪会有这些修为。 云雁低头缠绕着头发玩,声音是小女孩的甜美,“我就是坐马车来的啊。” 马车?季裳华了悟,看来她一早便藏在马车的暗格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要知道皇宫守卫森严,她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来吧。 “就这样进来的啊,谁让他们笨,没有发现。”这话,云雁小姑娘说的合情合理。但季裳华却是明白,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武功奇高。 闻言,季裳华生出一种无力感,“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总不能是来这里玩的吧,直觉的,这与云婆婆有关。 云雁却笑嘻嘻道:“听说皇宫有许多好吃的,我想过来吃。” 季裳华:“……。” 木阳追了很远都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才发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然后就立刻赶回来,却发现自家主子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之后便得知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木阳,记得去查一查,季家嫡女季裳华,还有……。她身边那个小女孩。” 第二十八章 暗潮汹涌 季裳华似笑非笑道,“你利用了我,却只字不想透露,当我是傻子吗?” 云雁绞弄着手指,低声道:“真的没有什么嘛。” “好。”季裳华转身就走,“既如此,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就当从未认识过。” “诶,姐姐。”云雁一急,忙追上去,扯住季裳华的袖子,“别啊,不要丢下我,你走了谁照顾我,你忘了你答应我奶奶的。” 季裳华却是不相信,“以你的身手和本事,还用得着我照顾吗?”语罢,便又举步而行。 眼看着季裳华的的袖子从她手中滑落,云雁更是心急,她又追上去,语气十分可怜,“我这么小,又没有家人,奶奶也走了,饭都没得吃了……。”说着,竟小声呜咽起来,“我没有家了,你也要赶我走……”竟是越说越委屈。 季裳华无奈,终究是停下了脚步,突然,她觉得好笑,这丫头,脸说变就变。 只不过……。看她哭的样子,倒是挺真实的,难道不是在演戏?别怪她多疑,关键是她古灵精怪的,季裳华不敢轻易相信。 小丫头仍在哭着,像是在故意引起季裳华的同情心,眼泪如雨水般淹没了季裳华。 哭的如此伤心?看起来的确是真的……犹豫了一瞬,季裳华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别哭了,我不赶你走就是了。” “真的?”云雁抬起哭花了的脸,哽咽道。 “真的。”季裳华肯定道。 得到了季裳华的保证,云雁立刻破涕为笑,“太好了!” 季裳华摇头,到底是个小孩子。也罢,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只要不危害到她,留在她身边又何妨。更何况,今日还是她救了自己。 “只不过有一点——”季裳华故意板着脸道,“行事小心,不许闯祸。” “知道了。”云雁连连点头,生怕季裳华不要她了。 见她如此,季裳华莫名有些心疼,柔声问道:“你奶奶走之前,还对你说了什么?” 云雁眼睛转了转,思考了一会道:“奶奶说了,让我跟着姐姐,会一辈子衣食无忧,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一辈子……季裳华疑虑顿生,她为何要照顾云雁一辈子,难道—— 季裳华看着她那双纯洁无暇大眼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覆上她的额头,“云雁,你……。” 嘱托了云雁几句,她就回去宴会上了,一路上她都在想关于云雁之事,云雁说,只要她不做错选择,会一世荣华,保云雁衣食无忧的,云婆婆是凭什么如此笃定呢? 季裳华想的头都痛了也想不到答案,索性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 宴会之上,众人或是笑着寒暄,或是与相熟之人坐在一起交谈,或是相互追捧,好不热闹。 季裳华走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季芳华皮笑肉不笑道:“大姐先在才回来,可真是让我和祖母担心啊。” 季芳华这句话引来了许多千金小姐的注目,不知道又在构思什么故事了。 季裳华报以一笑,“不过是觉得有些闷,出去透透气罢了,劳烦二妹挂怀。想必我去农庄那些时日,二妹每天也是这样为我担心的。” 这话分明是在奚落季芳华,有了京都那些谣言,谁都知道季裳华是生着病去的农庄,季芳华若果真担心季裳华怎么会不为她求情或者去农庄看她? 季芳华面上有些窘迫,季裳华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意图揭开她伪善的脸孔吗? “你……。”季芳华想要扳回一局,季裳华却是淡淡道:“二妹,现在宴会就要开始了,陛下很快就要过来了,我们还是安静些吧。” 季芳华轻哼一声,却还是十分优雅的饮下一盏茶掩住心中的怒意。 不多时,就听见有小太监喊道:“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噤声,跪下行礼。 皇帝道了声‘平身’,就带着一众妃子皇子们落座了。 “这次北疆落败,周爱卿可是大功臣啊,来,朕敬你一杯。” 周正明忙起身,十分惶恐道:“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应尽职责,不敢居功。” 皇帝虽然已经年老,但仍然可见年轻时的影子和威严,一双眼睛很是精明。他摆摆手,大笑道:“周爱卿太过谦虚了。” 周正清看了季裳华一眼,转瞬移开,仍笑道:“回陛下,臣确实不是谦虚,大凉大胜,晋王世子有大部分的功劳啊。” 果然,皇帝更是龙颜大悦,举起酒杯,看着众人道:“好,都有功,你们是大凉最大的功臣,都该赏!” 现在皇帝正在心头之上,可是不知为何,季裳华觉得皇帝的笑容有些勉强。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各个皇子都长大了,心思必然不少……。 这次周正清没有再推脱,笑着敬了皇帝一杯酒,而萧承佑,从头至尾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是一个人低头饮酒,四周到处是对他的恭维,然而他理都没理。不经意间与季裳华探寻的目光相碰,他对她点了点头。 少顷,便有歌舞来至宴会,只见众美人蹁跹而入,薄纱轻衣,舞动腰肢,水袖扬起。 罗衣叠雪,宝髻堆云。歌喉婉转,声如枝上流莺,舞态翩跹,影似粱间凤转。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遮楚馆。高低紧慢按宫商,轻重疾徐依格调,筝排雁柱声声慢,板拍红牙字字新。 皇后笑道:“今日的歌舞倒是新鲜,不知是谁编排的。” 徐贤妃生的眉目精致,艳丽夺目,声音如婉转莺啼,“皇后娘娘不知道吗,这是柳淑仪亲自编排的舞曲呢,娘娘您说该如何赏赐呢?” “这就要看陛下和太后的意思了。”其实她本来想等着皇帝开口的,想趁着这个好日子让皇帝给柳淑仪提一提位分,可是却被徐贤妃这个多嘴的给破坏了。 这使她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她回头看了一眼皇帝,不知道皇帝会怎么想。 只见皇上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仍旧笑着观看歌舞,皇后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失望,看来今日的目的无法达成了。柳淑仪一向听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宁惠妃的目光隔着歌舞不经意间在人群中逡巡着,听着皇后与贤妃的谈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借着广袖遮挡住了。 只听皇帝道:“柳淑仪确实是有心了,赏赐绫罗百匹,黄金百两吧。” 季裳华凝神一看,只见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出列谢恩,虽然她的容貌不及贤妃的娇媚,惠妃的淡雅,身上却有一种宁静的气质,在这个皇宫中很是少见,也难怪可以分得一杯雨露了。 季裳华低头饮茶,很是沉默,仿佛在这个大殿是最不起眼的存在。难得的,季芳华也没有找麻烦。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焦急喊道:“不好了,长平公主晕倒了!” 季裳华也不由得一惊,猛然间,看到季芳华嘴角的笑容—— 第二十九章 谋害公主 一国公主在宴会上昏倒,这绝不是件小事,将宴会上的人全部惊动了。更何况宁惠妃和二皇子皆是炽手可热的人物,所以众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向宁惠妃和六皇子示好。 男子自然不可以凑近去看公主,但是众夫人和小姐具都借机靠近。而季裳华在经过最初的惊讶后,反倒是稳坐如山,这样平静的反应倒是让季芳华产生的疑虑。 最担心长平公主的自然是宁惠妃,听见自己的女儿突然晕倒,立刻便派人叫太医来。 很快,就有宫女引着太医来到了宴会,太医院院判刘太医生的鹤发白须,医术高明,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请他来给长平诊治断不会有错。 刘太医进入大殿先给皇帝行了礼,皇帝只是点了点头,那模样,没有一点为长平担忧之色。 “回禀陛下、娘娘。”诊断之后,刘太医起身道:“公主此乃中毒之症。”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谁又敢在皇家宴会上下毒?又有谁会下毒针对一个公主?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之时,宁惠妃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中毒?什么毒?可有解?” 刘太医沉吟片刻道:“什么毒微臣也不好确定,不过微臣尽力解毒便是。” 这就是有救了。宁惠妃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猛然跪倒在皇帝面前,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如一只沾露芙蓉,好不柔美。“陛下,长平这孩子从未与人有怨,为何会遭此毒手,请陛下为长平做主。” 皇帝亲自将宁惠妃扶起,声音冷沉道:“爱妃莫要担忧,朕自是要查明事实,为长平做主的。” 闻言,宁惠妃忍不住又流淌出眼泪来,像是怕惹皇帝厌烦似的,又马上用锦帕擦掉了。“臣妾谢陛下。” 皇后见此,冷哼一声,发上的凤凰发钗随之摆动。这个女人,惯会装柔弱装可怜,可是偏偏皇上喜欢她这个模样,连带着也十分宠爱萧承泽,这一点,太子是永远也比不上的。 偏偏宁惠妃又有一个十分得力的娘家宁国公府,这使得萧承泽和太子的皇位之争更胜一筹。 可是这后宫的妃子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呢?她的目光在各位妃子的面上扫过,不经意间落在正悉心照顾安阳公主的周贵妃身上。好在周贵妃没有儿子,否则她会是太子最大的威胁。既如此,那周贵妃便是最值得拉拢之人,将周贵妃拉人自己的阵营,也就代表着将辅国公府收入了太子的羽翼……。 但是她试探过多次,周贵妃却只是和她打太极,既不拒绝又不答应,真是难缠。若是从辅国公出着手,也颇为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却偏偏辅国公没有女儿……。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见皇帝突然道:“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皇后查明吧。” 皇后一怔,随后道:“是,陛下。” 宁惠妃一双眸子盈光闪闪,满是希冀,她盈盈拜倒,“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眸中是一闪而过的厌恶,笑的和蔼道:“本宫也是长平的嫡母,她被人所害,本宫自然和你一样着急,就是你不说,本宫也会查明真凶的。” 转而对刘太医道:“刘太医,是否能查明长平所中何毒?” 刘太医点点头,“不知公主接触或服用过什么东西?” 长平公主最信任的菱女官声音楚楚道:“今日一早,公主就来到宴会上了,一直都好好的,可是在饮了一杯酒后,没过多久就晕倒了……” 刘太医道:“微臣需要验一验那杯酒。” “给刘太医。”皇后瞥了一眼菱女官。 不多时,刘太医回禀道:“此酒有毒。” 这并不算意外,左右不过的公主接触之物。 宁惠妃又惊又急,“到底是谁要害本宫的女儿?!” 二皇子萧承泽连忙走过去安慰宁惠妃,同时对皇后道:“劳烦皇后娘娘查明此事。” 其实,他不是没怀疑过是皇后做的,但是又被他否决了,他能想到的,其他人定然也想得到,毕竟皇后和宁惠妃的明争暗斗众人心知肚明。 可皇后会愚笨至此吗? 季芳华和季裳华同样安然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这一幕,季芳华看着前方,突然轻笑道:“大姐觉得会是谁下的毒呢?” 季裳华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同寻常,仍是十分淡然,她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妹妹希望是谁下的毒了。” 季芳华这才转头看她,“都说大姐蕙质兰心,聪慧过人,果然不错。只是这份定力旁人就有所不及,希望之后大姐还能如此从容才好。” 季裳华已经对她的做法有了大致猜想,季芳华的目标果然是自己,可是她会为了陷害自己给长平下毒吗,就算她想也不会有那个本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长平配合她演戏,那么,长平中毒一事也不一定是真了……。 她这样嚣张,是笃定自己不会翻身了吗?看来她们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致自己于死地呢。 那边,皇后已经派人将宴会之上的宫女全部带了上来,一一搜查。 “这是什么?”突然,自一个宫女的身上搜出了一个小瓷瓶。菱女官执着瓷瓶询问。 刘太医道:“是否可以让微臣查验一番?” 菱女官连忙递了过去。 少顷,刘太医道:“回禀陛下娘娘,这确实是酒中毒药!” 闻言,皇后眉心蹙起,萧承泽指着那宫女道:“说,是谁指使你做的?”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跪倒:“奴婢,奴婢……” 台上这出戏正热闹,各位皇子及各宫妃子都静静地看,没有幸灾乐祸,亦不见焦急担忧。 台下的季裳华也像是看戏的,她幽幽一叹,“妹妹不觉得这戏码太拙劣了吗?”是啊,人证物证都是刚刚好,这不是太简单了吗? 季芳华眉眼一动,波光流转,“无论是否拙劣,只要有用就好。”人证物证俱在,看季裳华哪里逃。 “还不快说!”皇后怒道。 果然,就听见那宫女以头抢地道:“奴婢,奴婢也是受人指使,是季小姐收买了我谋害公主……”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季家为何要害长平公主? 萧承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皱眉道:“是哪个季小姐?” 宫女抬起头,手指颤抖着指向宴席上的一个位置,然后迅速低下头。 是季裳华,竟然是季裳华!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季裳华身上,似乎是不敢相信,谁也想不出季裳华为何要谋害长平公主,难不成是受季鸿茂指使不成?这未免有些可笑。 季鸿茂听见竟然牵扯到了季裳华,顿觉心下难安,他也相信季裳华没有胆子做出此事,可是要脱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的谋害公主也好,被人陷害也罢,他顾不得许多,只想着别连累到季家。 他立刻起身跪倒:“陛下,娘娘,微臣向来恪尽本分,不曾与人结怨,更不会无缘无故指使人毒害公主,请陛下明察!” 不是他指使的,就是季裳华自作主张了?季鸿茂实在隐晦表达这个意思吗? 季裳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父亲啊父亲,你还是一如往常的自私狠心啊,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就这样直接舍弃我了,可知我也是会寒心的。 季裳华没有急着狡辩,没有震惊,她此刻平静的就像被指认下毒的不是她。 萧承泽见此情景,亦是狐疑,他眯了眯眼,再次问宫女道:“你确定?” “是……。是……” “她为何要谋害长平?” 宫女小声答道:“奴婢并不清楚,奴婢只是按照季大小姐的吩咐做的,是她用金银收买了奴婢……。” 宁惠妃虽然对于宫女的话觉得奇怪不解,但是害她女儿的嫌疑人绝不能放过,她怒声道:“季裳华,现在你有何解释?竟然敢谋害一国公主,该当何罪?” 季裳华行至大殿中央,行礼道:“娘娘,此乃宫女的一面之词,不可全信,臣女没做过的事断不敢承认。” 宁惠妃怒极反笑,“你敢不承认,那么,你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 季裳华淡淡道:“并无。” “既无证据,那么,你为何不认?!” 季裳华抬头,看着宁惠妃愤恨的脸,“惠妃娘娘,臣女与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谋害公主?就算是我做的,会这么轻易让人查出来吗?为何不让宫女将证据处理的干干净净?皇后娘娘,您明察秋毫,怎么会看不出其中关窍?” 皇后一怔,她没想到季裳华会对她说这番那话。不过转念一想,她和宁惠妃向来不对付,周贵妃又是季裳华的姨母,帮了季裳华不刚好能向周家示好吗? 再看周贵妃,她只是略带担忧的看着季裳华,她与季裳华的关系,在这个场合并不适合为季裳华辩解。而季裳华回以一笑,周贵妃看明白了,是让她安心的意思。虽然她不明白季裳华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但是看到季裳华从容镇定的模样,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宁惠妃正在气头上,她怒斥道:“巧言令色!本宫的女儿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就算要害你,会用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吗?!” 菱女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奴婢记得,季大小姐在御花园与公主起了争执!” 第三十章 夜来之香 “哦,是吗?”宁惠妃这话虽是对菱女官说的,但却是看着季裳华。 季裳华道:“确有此事,但是……。” “原来这就是你的动机!季裳华,你好大的胆子!”宁惠妃打算直接扣季裳华一个死罪。 “娘娘,臣女确是与公主起了些争执,可是臣女绝不会为此就要害死公主。”季裳华道。 宁惠妃还要说什么,就听皇后道:“惠妃,只不过是女孩家的争执,就认定了季小姐会害人,这未免太草率了吧。” 宁惠妃冷冷一笑,“所谓人心隔肚皮,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知书达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恶事。况且,又有宫女巧儿指认,与季裳华脱不了干系。” 虽然她对此事尚且存疑,但是既然皇后想要帮着季裳华借以拉拢周家,就别怪她狠心无情了,为了让皇后不痛快,她也要置季裳华于死地。 她不是没存过拉拢周家的心思,但是一直未能成功,况且经过今日一事,她与季裳华只能是仇家了。 明明是为了长平公主审问季裳华,可是现在么,竟成了后宫之争,众人心知肚明,却是乐得看热闹。 皇后呡了一口热茶,眉眼不动,“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要知道很多表面的证据都是被人故意摆在那里的。” 这就是暗指宁惠妃设计陷害季裳华了。 “皇后娘娘此言何意?!”宁惠妃面色一变。 “惠妃难道听不明白吗?” 宁惠妃冷冷道:“既然皇后娘娘认为季裳华是被冤枉的,那么就请找到证据吧。否则,那就是死罪!” 皇后方才与宁惠妃争吵的时候很有底气,可是现在却很是为难,要证明季裳华的清白何其困难?! 她不由看向了季裳华,季裳华只是沉默的跪在地上,却是不卑不亢,那身上的气质很多公主郡主都有所不及。 这时,季裳华抬起头,眸光坚定,“皇后娘娘,请允许臣女自证清白。” 皇后眼前一亮,竟涌现出惊喜之色,“好,你要怎么自证清白?惠妃,你没有意见吧?” 宁惠妃虽然对于季裳华的决定感到吃惊,但还是道:“既然季小姐有办法自证清白,那么自去便是。” 众人听的面面相觑,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季裳华要如何改变局面呢? 季裳华道:“臣女想请皇后娘娘另请一位太医来。” 另请一位太医?刘太医可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季裳华竟是不相信刘太医的诊断吗? “季小姐是信不过老夫吗?”刘太医气的手一抖。 季裳华淡淡一笑,语气十分尊敬,“并非是信不过,只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宁惠妃怒声道:“季裳华,你大胆!”她总觉得季裳华平静的有些诡异,难不成季裳华真的找到了什么破绽? 皇后却抬手阻止道:“惠妃,既然说了要给季小姐自证清白的机会,你就好好看着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果真季小姐是真凶,那么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来人,去请顾太医来!” 顾太医是太医院院使,虽然年轻,但是医术最为高明,所以皇帝才会破格任用他。听说顾太医曾是一名江湖游医,纵情山水,性情古怪。不知为何,会甘愿接受朝廷的招揽被禁锢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 少顷,就见一名男子步入大殿。他长得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如暖玉般温润晶莹,黑发服帖在身后。微风吹来,他的白衣轻轻扬起,就如雪山之巅的仙人一般,深呼一口气,似乎可以看见雪花融化。他的气质儒雅却又幽冷,想要接近又不敢靠近,否则,就是对他的亵渎。 明明已不再是那等年轻男子,可是依旧有那么大魅力,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顾太医先行了礼,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随意,但是他们具都以及习以为常,是以倒都是不在乎这一点。 皇后对着这么俊美的男子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请顾太医为长平公主诊治。” 顾太医一转身,便看见跪在一旁的季裳华,季裳华礼貌的对他颔首一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向性情孤高的顾太医竟然多看了季裳华两眼,在看到季裳华腰间的那块玉牌时,他眼神一滞,便移开了目光。 顾太医为长平公主诊断了一番,又检查了一下那杯残酒,然后道:“回禀陛下、娘娘,公主殿下并非中毒。” “不可能!”菱女官突然惊呼道,“这杯酒……。” “确实有毒。”顾太医云淡风轻道,“可是,公主并未服用。” “怎么会?顾太医……。”宁惠妃想要说顾太医定时被人收买做假证,可是她没敢说出来,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信。以顾太医的性情,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 可若长平果真不是中毒,那么就是刘太医被收买了?这一刻,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季芳华看这剧情反转如此之快,不由握紧了酒杯,长平公主确实是假装昏倒,毒酒是用来陷害季裳华的,刘太医也是事先被收买的。原本以为事情布置的天衣无缝,没有谁会怀疑刘太医。可是谁会想到季裳华会另要求另请太医,若是别的太医倒也罢了,就算他们查出来长平公主没有中毒,怕得罪宁惠妃也未必敢说出来,可偏偏这个人是顾太医。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到底该怎么办? 皇后看见宁惠妃难堪的脸色,有些得意,“顾太医,那么公主为何会晕倒呢?” 顾太医没有立即回答,他表情仍是漠然,“菱女官佩戴的香囊倒是别致,可否让在下一观?” 虽然菱女官心下忐忑,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不好拒绝,不得已将香囊解下来。 顾太医先是观察了一会香囊,又凑近鼻尖嗅了嗅,然后便打开了,只闻更加浓郁的香气涌了出来。 “这是夜来香制成的香吧?” “是……。”菱女官心猛地一跳,好像接下来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下一瞬,就听顾太医道:“这就是罪魁祸首了。” 看见众人面露不解,顾太医难得好心情的给他们解释,“夜来香香气浓郁,又极容易得到,是以很多人都会焚烧夜来香放进香囊。可是,这种香闻多了就会导致昏迷。” 这香囊是菱女官的,一般宫女所用皆是廉价的香,她又每日贴身伺候公主,公主身娇体弱,自然会突然晕倒了。 菱女官没想到事情绕来绕去她竟成了罪魁祸首,连声道:“不,不是我,是公主中了毒……” 顾太医打断道:“毒?银针能验出的毒都是剧毒,若公主果真饮了毒酒,还有命在吗?” “这……。”菱女官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这正是最大的漏洞,可是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指认季裳华的宫女和刘太医身上,是以便忽略了这一点,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在季裳华身上。 思及此,事情或许已经明了了,可是为何要牵扯到季裳华身上呢?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到宁惠妃身上,意味不明起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宁惠妃算是全都明白了,想来是长平看季裳华不顺眼想要陷害季裳华,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承泽不由暗自恼恨这个妹妹,真是愚蠢,这下好了,将季裳华得罪透了,打乱了他的计划。 长平本来是装晕,现在却是不得不晕了,顾太医既然给了她‘夜来香’这个台阶,她只能就着下去了。 皇后心中暗喜,面上还要装作严肃,“既如此,那么,巧儿,你又为何指认季小姐收买了你毒害长平?” 第三十一章 自食恶果 巧儿支支吾吾,“奴婢……。奴婢……。是菱女官吩咐女婢指认季小姐的。” 菱女官一慌,眼泪也不住的流下来,猛然跪倒,“奴婢……”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更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就是拆长平公主的台,过后宁惠妃绝不会饶过她。所以,现在事情只能有一种真相,那就是她身上夜来香气的香囊害公主晕倒的,事后还想栽赃在季裳华身上。 实际上这些不乏季芳华的挑拨,可是她不能出卖季芳华,不然季芳华就会将事实全部说出来,届时事情一样会暴露。 看着季芳华捏着酒杯的手已经泛白,还有些细微的颤抖,季裳华盯着她那种纯洁无暇的脸,笑盈盈道:“妹妹觉得这出戏如何,没有让妹妹失望吧?” 季芳华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和季裳华斗口舌,面上已经显现出怒色,低声道:“大姐果然好本事!” 季裳华明明可以直接拆穿长平公主是装晕,可是却没有,她就是要看看她们陷入两难,看着自己掉入自己挖的陷阱里! 再者,长平到底是皇室公主,若真的将她陷害季裳华的事情当众拆穿,那事情可就闹大了,目前的情况,还不是好时机。 前面,皇后严词诘问道:“怎么,还不想说实话吗?!” 宁惠妃见事情也没有了转机,现在最重要的事解决此事,那么只能让菱女官顶罪了。她也道:“平日本宫对你不薄,念你在宫中多年才放心将长平交给你伺候,你为何要害她?!” 菱女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道:“是奴婢看到御花园季小姐和公主起了争执,公主一直闷闷不乐,奴婢在公主身边伺候多年,自然看不得公主受委屈,就打算给季小姐一个教训……” 皇后冷冷看了宁惠妃一眼,“长平宫里的奴婢也太没有规矩了,竟然自作主张管起主子的事情了。这是教训吗?这分明是要人命啊,不知道这宫里的婢女是不是都像菱女官一样这样有能耐?” 这分明是指桑骂槐,是在说宁惠妃想要季裳华的性命。 偏偏宁惠妃还不能反驳,只想快些结束此事,免得时间长了牵扯到长平身上。她对皇帝道:“陛下,您看呢?” 皇帝淡淡瞟了一眼宁惠妃,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情,“原来是你对她们太宽宏了,才让她们忘了什么是上下尊卑。这次敢自作主张陷害别人,下次还要做出什么事?” 宁惠妃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是臣妾的错。” 一直没有言语的太后突然开口了:“既如此,就将那两名宫女带下去杖毙吧,并且晓谕六宫,让她们做事都警醒着点,看谁还想步这两人的后尘。” 菱女官和巧儿被吓得浑身发抖,一边喊着‘饶命’一边被拖了下去。 众人见此,除了惊诧,再无其他表情,更不会有怜悯,左右杖毙一个宫女算不得什么大事。 顾太医瞥了一眼因为担惊受怕而吓得面如土灰的刘太医,眉毛一挑,“连公主是否中毒刘太医都没有诊断出来,看来刘太医真是年纪大了。” 明明是冬季,刘太医额头上却起了层层汗珠,“陛下,微臣,微臣……。”终究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皇帝声音面色沉沉,声音辨不清喜怒,“顾太医说得对,刘太医在宫中多年,尽职尽责,今已年老,今朕特赐你告老还乡。” 皇帝没有治他的罪,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连忙叩首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太后看着台下,道:“行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哀家乏了,先回宫了。” 送走太后,宁惠妃也待不下去了,对皇帝道:“陛下,臣妾想去照顾长平。” 皇帝点点头,“去吧。” 在路过季裳华身边的时候,她停驻片刻,一双美眸冰寒如刀,一刀刀划着季裳华那张脸,好像要将季裳华碎尸万段。“季小姐今日受委屈了,改日本宫会派人送上礼品作为补偿的。” 季裳华忙道:“娘娘言重了。” 没过多久,宴会就散去了,季裳华和周家人告别之后,便走出宫门。刚好看见顾太医在路上驻足。 “今日之事多谢您了。”季裳华施了一礼,在旁人看来她在谢过顾太医为她洗脱罪名。 “我相信今日就算没有我,你也能靠自己解决,只不过由我出面更为合适。”顾太医虽然依旧是一副疏离漠然的模样,但是与对待别人相比却算是温和了。 事情之所以能解决的那么顺利,一是因为菱女官心虚,二是长平公主的晕倒必须有个理由,是以菱女官才会痛痛快快的招认。夜来香制成的香多了会使人昏迷,但效果也不会那么快。季裳华知道宫女喜欢佩戴这些,是以才想到了此方法扣菱女官的罪名。 季裳华微笑道:“原来,云婆婆让我找的人就是你,真的多谢。” 顾太医摇摇头,“就算没有这块玉牌我还是会帮你。” “为何?”季裳华不解,顾太医怎么看都不会是主动帮助陌生人的人吧。 顾太医没有回答,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怅惘。却是问道:“你见到她时她还好吧……。” 走出宫门,季裳华上了马车。掀起车帘,望着远处的天空。天空一碧如洗,飘荡着几缕流云。整个皇宫金碧辉煌,只是宫门便如此气势磅礴,金色的琉璃瓦映照在上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耀目的光芒……。 这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是人人都想往里面挤。季裳华轻轻一笑,带着些苦涩,如果不是为了复仇,这皇宫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而今日才不过是刚开始而已,想到今日遇到的萧承泽,她闭了闭眼,道:“走吧。” 第三十二章 各自谋划 “还不跪下!”刚回到季府,季鸿茂就风风火火的来到碧秋院,满脸怒容。 季芳华身体一抖,下意识的腿就软了下去,垂头跪倒。 于氏看见季鸿茂刚一回来就往碧秋院跑,以为他是想念自己,便匆匆理了理头发,扭着水蛇腰,满是欣喜的走出来,可是入目的情景却是让她呆住了。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上前拉住季鸿茂的袖子,焦虑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是芳华做错了什么吗?” 季鸿茂冷冷的将袖子从于氏手中抽出来,重重哼了一声,“你问问你这个好女儿做了什么?!” 季鸿茂既然如此愤怒,想必是季芳华做的事情定然超出了季鸿茂的底线,她看着跪在地面的女儿,一阵心疼,问道:“芳华,你到底做了什么惹你父亲生气?” 于氏边说边给季芳华使眼色,季芳华偷眼望着季鸿茂的侧脸,眼睛里难掩惊恐,犹豫了一阵,还是低声将事情叙说了一遍。 于氏听完也难免震惊,没想到季芳华居然会如此大胆,竟然敢撺掇着长平公主陷害季裳华,若是成功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得不偿失!恐怕还会被宁惠妃迁怒,一个不好便会连累整个季家,也难怪季鸿茂会动怒。 季鸿茂越想越气,在大厅来来回回踱步,走了好几圈,终于停下道:“也不看看自己自己几斤几两,竟敢擅自做主!” 季芳华现在也是无比悔恨,想哭又不敢哭。只不过她最恨的不是自己撺掇长平陷害季裳华,而是没有将事情布置的天衣无缝进而除掉季裳华。 于氏也将季裳华在心里又骂了千百遍,在她看来,季芳华或许莽撞,但是季裳华没有乖乖掉进圈套就该死。她看着季鸿茂,乞求道:“老爷,芳华已经知道错了,索性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你责骂她几句也就罢了。天这么冷,地面如此凉,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然后柳眉皱起,对季芳华道:“芳华,还不快给你父亲认错。” 自计划失败,季芳华就料到了季鸿茂的反应,季鸿茂虽然自私但也不是傻的,定然猜到了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她虽心有不甘,不得不认错:“父亲,女儿知错了,都是女儿的自作聪明,差点酿成大错。女儿不求父亲能原谅,希望父亲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女儿更是罪加一等……” 季芳华泪眼朦胧,满是愧疚。季鸿茂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既然知道错了那最好,我希望你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要因为一时之气乱下决断,凡事都要为我们季家考虑。”口口声声都是季家的荣誉,完全不考虑季裳华差点背上谋害公主的罪名。 他挥了挥手,示意季芳华起身。 于氏连忙扶起季芳华,“还不谢过你父亲。” 季鸿茂不耐的摆摆手,“罢了,记住这次的教训,不可再犯!”语罢,便拂袖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于氏看了,情急之下唤道:“老爷。” “还有何事?”季鸿茂转身。 于氏笑的有些不自然,“妾身为让小厨房特意准备了老爷喜欢的菜,老爷不留下吗?”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季鸿茂一走,母女两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冷沉,季芳华恨恨道:“都是那个贱人害我!没想到她竟如此狡猾,怎么去了一次农庄变化如此之大?!” 于氏淡淡看她一眼道:“季裳华的确狡诈了许多,但是芳华,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季芳华顿时哑口无言,“我……。这次是我大意了……” 不过,若是有机会她还是会除掉季裳华,没有了季裳华,她的路才会顺畅许多。 于氏自然瞧出了她的心思,轻嗤一声道:“放心吧,母亲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的。” 季芳华眼睛一亮,“母亲想到什么办法了?” 于氏没有多言,她接连犯错,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弥补过错,别让季鸿茂与她离心! ……。 回到季府,季裳华陪着李氏回了宁心堂,在宁心堂陪李氏说了会话,就回到了裳华院。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季裳华见繁缕和白苏窃窃私语,不由好笑道。 繁缕神秘一笑,凑上前道:“小姐,我们在说方才碧秋院的事呢,听说老爷在夫人那里发了好一通脾气,后来就拂袖而走了。看她们平日得意的样子,还不是被老爷骂了。” 季裳华点点头,继续低头看书。窗外的树影透过窗纸透落在她如玉的面容之上,随着她的动作来回移动,越发安静祥和。 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愕和幸灾乐祸,十分悠然平静。 繁缕道:“怎么小姐一点都不高兴呢?” 季裳华微微一笑,如冬季暖阳,明媚和煦,“意料之中之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她不过是太过了解季鸿茂的为人和本性罢了,这种人,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谁威胁到了他的利益他自然会被触怒。 白苏却表现出忧虑,“可是,这样一来,她们定还会找小姐的麻烦。” 季裳华毫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必害怕。” 她没有多做解释,浅浅一笑,“听闻二弟被禁足在院子读书一个月,很是安静,好像真的改过自新了?” “据说是这样。”繁缕道。 “我看——未必吧。”前世,季裳华已经见识过这个二弟的本性了,被于氏溺爱太过,后果就是整日游手好闲混日子,季鸿茂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皆是无用。这样的人会改过自新,真是天方夜谭。 而他偏偏是于氏的命根子,定会拼死护着他。这以后的日子,可热闹呢。 “这几日,让院子里的人都警醒着些。”于氏定会有下一步行动。 白苏和繁缕对视一眼,“是。” “哦,对了。”季裳华又道:“修竹院,你们可有认识的人?贴身伺候的也罢,不起眼的下人也好,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就行。” …… 翌日,宁心堂。 今日休沐,季鸿茂没有去上朝,和众人一般,一早就来了宁心堂请安。 在看见季裳华的那一刻,他的脸有一丝裂缝,不由想起了宴会之事,他万万没想到,自小就懦弱温婉的女儿竟然有这等本事,可以轻松的化险为夷,还让长平公主有苦说不出。 或许他一直都小看了这个女儿,有这样的美貌和智慧,以后会大有用处。 季裳华只当没看见他探究的目光,给于氏李氏请了安,就被李氏拉着做到身边了。 宴会上发生的事李氏已经完全了解,又对于氏多了一层厌烦。这个女人,真是教不好孩子! 李氏拉着季裳华的手,貌似很关切道:“你的手太凉了,改天请太医来看看为好。”她没有说请顾太医,毕竟顾太医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 季裳华知道她定然想起了大舅母挤兑她的事,还有利用季裳华讨好周家的原因。心中暗笑,口中却感激道:“多谢祖母挂怀,不过是小病罢了,没有什么的。” 李氏不赞同道:“哪有这个道理,否则传出去会让人以为你没了亲生母亲被季家忽视了。” 季裳华不好推脱,“既如此,孙女就不辜负祖母的疼爱了。” 李氏笑着点点头,“这才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于氏看的越发嫉恨。终于忍不住,她笑的悻悻然,“老夫人,妾身已有一个月未见到荣儿了,天越发冷了,担心丫鬟们伺候不周,请求老夫人准许妾身去看看。” 李氏闻言冷哼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我会苛待你的儿子吗?他也是我的孙子,修竹院的人都是我派去的,会照顾不好他吗?” 于氏知道如今李氏不待见自己,连忙解释道:“自然不是。只是,我毕竟是荣儿的母亲,许久未见,未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老夫人不要生气。” 李氏垂眼呡了口茶,没有言语。 于氏又是尴尬又是为难,便求救般的看向季鸿茂。 季鸿茂轻咳一声,道:“母亲,您就答应她吧。” 既然儿子都为这个女人求情了,李氏也不好拒绝,不情不愿道:“那好吧,一会你就去看看吧。” 于氏立刻表现出感激与欣喜,连连谢过李氏。但在略过季裳华的时候,眸光闪过一抹阴鸷,好像一只亮着毒牙的毒蛇,要将季裳华吞灭殆尽……。 修竹院。 于氏得了允许便急切赶来了,她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小厮、陪读等退下。 季荣之看见于氏就像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扑倒了于氏怀里,带着哭腔道,“母亲,你总算来了,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吧,我真是受不了了……。” 第三十三章 阴谋乍现 于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短短一个月,季荣之就瘦了许多,想来是受了不少苦。 她爱怜的摸了摸季荣之的脸,劝说道:“荣儿,你再忍忍吧,过段时日老夫人和你父亲就会放你出来的。” “过段时日是多少时日?”季荣之扯着于氏的手臂来回摇晃,“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那些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他一点都不想看! 于氏被她闹得头疼,愁眉苦脸道:“荣之,你别这样,老夫人也是为了你好啊,我们家是书香门第,家中只有两个儿子,你父亲就指着你们光耀门楣呢,若是你……。你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了,你父亲会被人笑话的,你看季维之因为才华,到处受人赞扬,你可不能被他比了下去,这以后继承家业……。” 于氏还未说完,季荣之就不耐烦的打断她,“我都说了,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不想学!”说着,作势就要将书案上的纸墨笔砚打翻。 于氏生怕动静太大传到李氏的耳朵,忙安抚他,“好好好,不学不学,母亲不再逼你了,那你告诉母亲,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当然想要去喝酒赌钱看美人了。但这话季荣之不敢说,他一把甩开于氏的手,“这你就不要问了。”他哭丧着脸,“母亲,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每天被人禁足在屋子里监视读书悔过,他都快要疯了,越发想念之前和那群朋友肆意玩乐的日子,可惜那种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于氏看季荣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难道:“这……。母亲并不能做主……。” 季荣之一听,立刻脸色大变,于氏的话可是彻底断绝了他的希望! 他不明白,之前他一直胡闹除了于氏府中没人能发现,怎么就突然被老夫人逮个正着呢?! 于氏生怕他气狠了,意图劝服他,“荣儿,你再忍一忍,哪怕是你装一装,老夫人看你是真心改过了,就会放你出来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是啊,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呢?季荣之顿时气馁下来,可心里仍然有一股火,“母亲,到底是谁害我!” 于氏咬牙,“还能有谁,还不是你的好大姐!” “是她!”季荣之恨不能现在就冲去去杀了季裳华,“母亲,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一双儿女全都因为季裳华受委屈,于氏能放过她嘛。 于氏连声道:“放心,放心,就是你不说我也会替你报仇的。” 母子两个又说了一会话,于氏便出来了。 在门外守着的心腹秋嬷嬷不禁摇头,真是慈母多败儿,这样下去于氏如何靠这个儿子对付季维之兄妹? ……。 这一日,雪后初晴。 站在凉亭之上,遥望远方,风景秀丽,皑皑白雪,与白云相应,天地之间更是白茫茫一片。傍晚时分,树梢亭台闪动着夕阳余晖,这个冬季越发寒冷。 几株红梅立于雪中,暗香幽冷。季裳华伸出手指拨弄着梅花,道:“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是啊,小姐,过不了多久,大少爷就要回来了。”繁缕捏着帕子笑道。 想到季维之,季裳华清冷的面容染上一抹笑意,季维之是她唯一值得留在季家的理由了。 “那边准备好了吗?” 繁缕道:“放心吧,小姐。” 季裳华好奇道:“哦,是谁?” “是修竹院负责喂马的小厮顺子,二少爷身边已经有了得用的人,他又不会投机取巧,所以一直负责喂马。偏偏二少爷这段时日被禁足了,便用不到马了,他的日子也就更加清闲了。这个职务本就油水不多,他家还有一个妹妹和生病的母亲等着他养。所以奴婢告诉他,只要他办成了这件事,就让他妹妹来我们这里。”繁缕就像一个等着表扬的孩子,笑的有些得意。 季裳华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我就知道,把事情交给你准没错。” 繁缕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那么,小姐,下面我们该做什么?” 季裳华面容冷艳,一双眸子妩媚而冰冷,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 季鸿茂本来歇息在于氏的碧秋院,突然,整个季府传来一阵躁杂,原来是李氏和季鸿茂同时做了噩梦。 李氏当即就晕倒了,季鸿茂则满头大汗,听说李氏的事情,立刻披衣起身吩咐人去请太医,而他自己则一直想着那个噩梦,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烦躁的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于氏眸光一闪,上前关心道:“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老夫人和您一起被噩梦吓到,您到底梦到了什么?” 季鸿茂重重叹了口气,一甩袖子,“我也不知为何,经梦到有人用巫蛊之术诅咒我和老夫人,还有鬼怪来索命,就在我们家,十分可怕。” 于氏装作惊讶的模样,尖声道,“怎么会?!”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用帕子捂住口,压低声音道:“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些脏东西!” 季鸿茂不安道:“我怎么知道,只是这些时日家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于氏也不胜唏嘘道:“是啊,没想到连老夫人都病倒了,是不是家中真的有小人作祟?”于氏试探的瞟向季鸿茂。 这边这说着,李氏的寝屋传来阵阵呓语,好像十分痛苦恐惧。 季鸿茂立刻走了进去,大声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丫鬟看季鸿茂发火,惶恐不安的跪下,“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临近年关,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时候,可是季家却接连有事发生,饶是季鸿茂也不由心急,所谓鬼神之说、巫蛊之术,他本不相信的,可是现在他也不免有些怀疑。 于氏见季鸿茂的反应,心中暗喜,面上故作担忧道:“老爷,你说要不要……。”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黑影飞身过来,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朝着季鸿茂刺来! 于氏大惊,奋不顾身的挡在季鸿茂面前,“老爷,小心!” 季鸿茂没想到于氏竟然会为他挡这一剑,心下感动的同时忙喊护卫救人。好在护卫来得及时,刺客见人多势众转身飞走,于氏幸免于难,但仍是吓得魂不附体,摊到在季鸿茂的怀里。 季鸿茂难得恢复了年轻时对她的温柔,责备道:“你真傻,怎么能挡在我面前呢?” 于氏笑着安慰道:“我不过是出于本能罢了,老爷的命比我重要的多。” 季鸿茂听了愈发感动,同时愧疚于前些天对她的冷落,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老爷,可看到刺客跑到哪里去了?万一刺客伤到孩子们……”于氏声音虚弱道。 这时,有护卫跑来,禀告道:“回老爷,好像看见刺客逃去北面了。” 北面,可不是裳华院和落雪院么。于氏眼睛里闪过一分不易察觉的冷芒,面色急切道:“你们还不快带着人去,万一伤到了大小姐和三小姐可怎么好?!” ------题外话------ 第三十四章 凭空消失 裳华院。 入夜后,季裳华就没有安睡,在听到碧秋院传来动静,她只是在黑暗中披衣坐起,吩咐白苏和繁缕小心观察。 突然,白苏从外面小跑进来,“小姐,我好像见一群人往北边跑过来了,说是有什么刺客,听说夫人为了保护老爷差点受伤,好在刺客看见府中护卫太多,不好下手便逃走了,现下已经逃到这边来了。” 黑暗中,看不见季裳华的笑容,她勾起唇畔,冷笑道:“刺客?逃跑?季家不过是文臣,那些护卫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刺客如何会被吓走?” 繁缕道:“小姐的意思是……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季裳华轻笑一声:“这边是我和三妹妹的院子,你说,她们要针对是谁呢?” “小姐……。” 黑暗中,季裳华的声音显得十分空灵,就像从地底之下传出来的,冷意似能沁入骨髓“不必怕,该来的总会来的。”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几人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万分急切,正一点一点的靠近裳华院。 突然,就有人大声喊道:“快,刺客跑去大小姐的院子了!”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个黑影破窗而入,白苏和繁缕惊呼,“小姐!”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名刺客却‘噗通’一声掉落在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季裳华来不及解释,吩咐白苏和繁缕将血迹掩盖住。对云雁道:“谢谢你了,云雁。把他带走,可以吗?” 她是怕云雁力气小,一个人抬不动。云雁点点头,“好啊,姐姐。”她觉的半夜做这种‘惊心动魄’的事还挺好玩的。 “好。”季裳华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回来给你糖吃。” 云雁拽着黑衣人从后窗跳出去,这时,就看见无数火把照亮着整个裳华院。 就听外面有人喊道:“裳华,方才有刺客逃到了你的院子,现在为了你们姐妹的安全,我们需要带人搜查一番。”这声音,是于氏的。 季裳华对白苏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灯就被点亮了,白苏走出来。疑惑的看着这些人,“老爷,夫人,这是……” 季鸿茂不耐的挥挥手,“裳华呢,让她出来。” 白苏心有疑虑的模样,看着院子里这些男子,“现在已经是子时了,小姐已经熟睡,还未起身……。” 火光的照耀下,于氏面容有一分得逞的笑,但还是十分急切道,“还不快叫醒你们小姐,这万一……。” 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万一那刺客藏到了季裳华的寝屋借以威胁季府或者玷污了季裳华呢。 季鸿茂虽然也是如此想的,但是皱眉不语,显然是十分焦躁了。 于氏看了面露不悦的季鸿茂一眼,催促道:“快些吧,伤到你家小姐你担当得起吗?” 如此迫不及待啊,是笃定了季裳华的院子会查出窝藏刺客吗?更甚者,是季裳华派遣的刺客刺杀季鸿茂。不,或许,还会搜出其他东西……。 白苏看这个阵仗,忙道:“好……” 话未说完,那些护卫就分散了整个院子搜查了。少顷,就看见季裳华睡眼朦胧走出来,因着于氏催促她没来得及梳头,只是穿好了衣物,但仍不减姿容绝色,甚至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媚惑。 她脸孔一半被照亮,一半掩映在黑暗之中,她平静的环顾四周,“父亲,这是怎么了?” 于氏急忙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才放心道:“你没事吧。” 她不给季裳华回答的时间,就立刻吩咐丫鬟婆子道:“还不进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刺客?” 只听‘呼啦啦’一阵,那些婆子丫鬟就进去了寝屋。 季裳华故作惊恐,“刺客?父亲,怎么会有刺客?” 于氏暗自得意,心道一会有你倒霉的时候。却还是万分悲痛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季裳华无比震惊,“祖母怎么样?怎么突然就魇着了呢,太医请来了吗?” 于氏用手帕擦擦眼泪,“是啊,我和你父亲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眼睛还探究这看着季裳华,“这段时日季家可是接连出事啊。” 她这是什么意思,暗指季裳华是祸根吗?也对,一切事情都是季裳华回来之后发生的,难保不被有心者怀疑利用甚至借机陷害。 季裳华状若无意的附和道:“是啊,很奇怪。” 又过了很长时间,裳华院仍然是乱糟糟一片,一拨拨负责搜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搜到了没有?” 护卫道:“未曾。” 又有一拨人回来,于氏又问道:“刺客搜查出来没有?” “回禀老爷、夫人,未曾见到护卫的影子。” 紧接着一拨两拨、三拨……以及负责搜查寝屋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皆是失望的摇摇头。 于氏不可置信道:“竟然没有?刺客明明就飞往这边来了。你们可细心的查了,万一伤到大小姐,你们可是要负全责的。” 众人齐声回答道:“回夫人,的确没有看到刺客。” 怎么可能?她明明都安排好一切了,怎么就没有搜到呢?她有些不甘,“那么,其他的呢?” 她咬重了‘其他’两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低下头,“并无。” 于氏心中一阵气恼,涌上了一股挫败感,她辛苦布置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这一晚,怎么到头来一场空呢?她猛地看向季裳华,却看到季裳华正对着她笑,如此温柔,又如此诡异! 季裳华后怕道:“幸好是虚惊一场,不过还是谢谢母亲和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于氏恨不能拉过季裳华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她到底还是忍住了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既如此,那我们就放心了,现下我们要再去你三妹的院子看看。” 季裳华暗自冷笑,跟随众人一起去了落梅院。结果也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搜出来。这一点,于氏自是清楚的。 于氏见目的未达成,就提议季鸿茂先回去。 突然自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好像是外院,外院住着的可是季荣之。 于氏心下一颤,惊叫道:“还不快去看看!” 这个时候,当然是她的儿子最重要! 很快,一行人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修竹院,却见到所有的丫鬟小厮婆子倒在地上。季鸿茂吩咐人去探探鼻息,都还活着。 立刻有婆子抬来一担水,对着一小厮就浇了下去。 冬季十分寒冷,况且那人又未下死手,是以,那小厮一个激灵,立刻连滚带爬的起身。 于氏指着他大声喊,丝毫不顾及尚书府夫人的形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少爷呢?!” “二少爷他,二少爷……”小厮结结巴巴。 季鸿茂猛地踹他一脚,怒声道,“都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看看!” 众护卫立刻涌了上去,踹开了门,却看见里面的人一样昏倒在地,他们马上搜查整个房间,却是没有季鸿茂的半个影子。 “不好了,二少爷不见了!” 第三十五章 继母吐血 好好一个大活人竟然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她一个踉跄,差点仰倒。 季裳华在后面扶住她,微微一笑:“母亲,小心。” 那一刻,她突然目光恐惧,就像看到鬼一般盯着季裳华。 “母亲,您不要忧思太甚,事情的经过还没有了解,您不要自己先倒下了。”季裳华轻声安慰道。 多么真心的话啊,可是听在于氏耳中却是无比恶毒。 季鸿茂面色更加阴沉了,他怒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少爷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是如何照看的!” 正说着,府中其他姐妹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匆匆赶过来了。季芳华看着院子和屋子里昏倒满地的人,无不震惊道:“父亲,这是……。” 季鸿茂没有言语,倒是季裳华十分好心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季芳华本就惊诧于季裳华的安然无恙,如今又听见自己弟弟凭空消失的事情,更是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几近于喃喃自语,目光空洞,看着季裳华,“不,这不可能……。” 季裳华也很是悲愁的模样,“是啊,我也是无法接受,谁知它就这样发生了。”她转头对季鸿茂道,“父亲,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二弟的下落,看这样子,二弟应该是被人强行掳走的。” 季鸿茂点点头,追问那小厮道:“你说!” 小厮一个哆嗦,滚到季鸿茂的脚边跪下,“回……。回老爷,那人的武功奇高,不消片刻,便将整个院子的人都打晕了,并且带走了二少爷。临走时,好像听见刺客喊了一句话……。” 小厮没敢说完,偷偷抬眼看着季鸿茂。 季鸿茂大声道:“说什么?!” “是……。是,老爷。”小厮低头,声音怯怯道:“那刺客说,他是来救二少爷出去的,看起来是和二少爷相识之人……。” 季裳华状似不解,问道:“救二弟?季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何来‘救’?”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这个孽障!”季鸿茂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也显现出来了,显然是气狠了! 于氏顾不得其他,步履蹒跚的走过去,哀求般扯住季鸿茂的袖子,“老爷,您先不要生气,事情到底如何还没有搞清楚,您不能妄下定论,错怪了荣儿。” 季芳华也忙道:“是啊,父亲,二弟虽然调皮,却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怎么会串通刺客逃离季家呢。” 季裳华垂眸一笑,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栖上两道黑影,“父亲,母亲和妹妹说的是,您不能错怪的二弟。现在,我们是要找一找刺客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季裳华这话说的没错,季鸿茂显然同意了。他吩咐季府的护卫道:“你们都再仔细找一找!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听到这句话,众人哪里有不卖力的呢,立刻领命前去。 于氏母女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季芳华走到季裳华身边,小声道:“季裳华,又是你对不对?你到底要作什么?!” 季裳华挑挑眉,笑的嚣张挑衅,“哦,二妹何出此言?明明想置我于死地的是你们才对啊,我现在不过是反击而已。至于我到底想做什么,二妹接着看就好了,我向你保证,一定是一出好戏。” “你——”季芳华气的心都在颤抖。 季裳华淡淡道:“二妹还是不要言语了,省些力气吧。”省些力气哭吧。 季芳华不明白她这句话,还要询问,就看见有护卫过来,后面的人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物什。 护卫不敢抬头看季鸿茂,声音也颤抖起来,“回老爷,我们确实没有搜查到关于刺客的蛛丝马迹,但是……但是却查到了这个……。” 季鸿茂瞥向后面的人,后面的护卫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将那物什交给季鸿茂。 谁知季鸿茂看了,立刻面色大变,猛地将那物什丢到了地上! “父亲,您还好吧?”季裳华关心道。 季鸿茂却是指着地上的东西,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头上也沁满了汗水。 季裳华狐疑上前,弯下身子亲自将那东西拾起来。她用手把玩着,皱眉道:“这两个娃娃长好奇怪,怎么上面插满了针?咦,这不是父亲和祖母的生辰八字吗,怎么会……。” “给我!”季鸿茂怒道。 季裳华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 “给我!”季鸿茂又重复了一遍。 “啊,是,父亲。”季裳华立刻双手奉上。 季鸿茂郑重警告道:“今天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他冷哼一声。 不用说完,大家就明白过来,齐声保证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而于氏却是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最后听到的是季芳华的尖叫声。 宁心堂。 于氏还是被强行弄醒了,她浑身瘫软的跪在季鸿茂面前,哀求道:“老爷,这件事真的不会是荣之做的啊,他哪里有这个胆子……” 季鸿茂怒极反笑,“他没有这个胆子?他都敢瞒着我吃酒赌博和丫鬟鬼混,怎么会没有胆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既能一直帮他隐瞒之前的事,那么这次的事你是不是也早就知晓呢?!” 于氏摇着头,大呼冤枉,泪水涟涟。然而,这次的泪水却换不来季鸿茂的半刻心软了。 她扑过去死死地抱住季鸿茂的腿,“老爷,老爷,您就信我一次,荣儿绝不会作出此事!” 季鸿茂将她一脚踢开,指着她道:“不是他,那就是你了?” 于氏当即喷出一口血来,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她还是又爬了起来,“不,不是的。”她像疯了一般磕着头,磕的头都肿了,很快就渗出了血。 季芳华见此,也跪下来,阻止于氏的行为,“父亲,这件事一定与母亲和二弟无关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对,有人陷害……。” 闻言,季鸿茂表情一滞,皱起了眉头。 季裳华当然知道季芳华想要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她叹了口气道:“可是,修竹院近来一直严防死守,谁会有本事将手脚动到修竹院呢?况且,院子的人又是祖母一手安排的,难不成有人会背叛祖母?可是祖母现在突然病了,也无法亲自审问……。” 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季鸿茂,李氏已经被巫蛊之术吓病了,而且她没那个本事将手脚动到修竹院。 想到被吓病的李氏,季鸿茂怒道:“陷害?谁会陷害他?有你这个做母亲的照顾着,谁陷害得了他?如今我已经不能估算他还有多大的胆子了?他还会作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 此时的季荣之正处于京都最大的青楼春满楼,乐不思蜀…… 第三十六章 李氏发怒 原本季荣之在自己寝居安寝,突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他吓得尖叫起来,可是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掳走了。 原本以为是有人要杀了他,可是却没有,还将他带到了这里,给了他一笔银子就离开了。他先是惊诧疑惑,可是一想到自己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又可以享受这快活的生活,便把仅有的疑虑抛诸脑后了,还以为是于氏安排的人救他出去呢,是以玩的更加尽兴了。 可是,他却不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季府。 季鸿茂终究没有相信于氏的辩解,派人将她送回了碧秋院,让她好好在院子养病,实际上于氏的确病的不轻。 昨晚虽然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但是李氏依旧没有醒来。 季鸿茂坚持要在宁心堂守着,生怕李氏有一点闪失。万一李氏不小心去了,那么他就要丁忧,届时他的仕途可就堪忧了。 季裳华自然是瞧出了他的心思,却是故作不知,劝说季鸿茂回去休息,而她自己则守了李氏一夜,对此,季鸿茂对这个女儿倒多了几分感动,但也仅止于此了,这样只会更好利用这个女儿。 ……。 裳华院。 季裳华被连嬷嬷劝回来休息片刻。 此时的季裳华发髻微微散乱,形容憔悴,眼下一片乌青,眼底充满细细的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 白苏和繁缕见了很是心疼,原本李氏就对小姐没安什么好心,不懂小姐为何还要对她那么好,季芳华可是早就回去休息了呢。 季裳华的笑容掩不住面色的苍白,“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样才可以取得祖母的信任,才可以更好的打击于氏母女。” 白苏为季裳华盖上锦被,“小姐,您先睡一会,养养精神吧。” 季裳华摆摆手,问道:“云雁呢?” 白苏一指门外,“诺,正在自己一个人玩耍呢。” 透过门窗,可以看见门口的梅花树下,一个朦胧的身影,清风吹拂,梅花的花瓣悠悠飘落在她的身上,隐约可闻欢快的笑声。 季裳华不自觉的扬起唇畔,声音是没有刻意的温柔,“待会她玩够了,就让她进来吧,小心着凉。” 白苏微微叹气,“没想到云雁这样可爱的女孩竟是个……痴儿。” 季裳华又何尝想得到呢?她不过是那次在宫中才发现此事罢了。她之前只以为云雁是天真活泼,没想到,她只是停留在十二岁的天真。 但与之形成强烈不符的是她的身手,想必云婆婆的身手更是厉害。只是,云婆婆与云雁的关系还是值得怀疑的,季裳华不信,云雁真的是她捡来的孩子。 “小姐,顺子的妹妹该怎么安排?”繁缕问道。 季裳华笑了笑,“你来安排就好。”她想了想,“再替他的母亲请一位大夫吧。” 昨晚发生的是事情是季裳华一早安排好的。 原本她收买顺子不过是为了盯着修竹院的动静,等找到机会好心‘放’季荣之出去,让季鸿茂以为季荣之偷偷逃跑。 同时,因为她防备着于氏有下一步行动,是以一直吩咐白苏和繁缕紧紧盯着裳华院的动静,终于在一天夜里发现有人在裳华院鬼鬼祟祟,最后发现了在修竹院出现的小木人。这份大礼定是于氏送给她的,所以她自然要将这个送还给她了。 于是她便让繁缕告知顺子务必要将这个埋在修竹院。 接着,就发生的昨夜之事,还有季鸿茂遇刺。季裳华知道这必然是于氏的手笔,想将刺杀季鸿茂的幕后指使栽赃到自己身上。是以,季裳华便临时改了主意。 她让云雁掳走季荣之,并且留下一句话,误导众人刺客是于氏派去的。 现下最担心季荣之的就是于氏了,可是,她自己尚有病在身,心有余而力不足。季鸿茂恼怒归恼怒,但那毕竟是他的儿子,必会费心寻找了。若是他知道季荣之现在正沉浸在温柔乡不忍离开,不知道脸要黑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里季裳华心中就十分畅快,季鸿茂明明不喜欢季维之兄妹,但因为季维之才名卓著,又有辅国公府做靠山,不得不费心培养季维之。但他偏心的季荣之又不争气,被于氏养成这副德行,他对于季荣之是浓浓的失望,对于季维之不喜却不能弃,别提多憋屈了。 季鸿茂现在只能指望这季维之这一个儿子了……。 “小姐,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呢?”白苏知道季裳华设计了这一出,不会只有这一个目的。 季裳华已经十分困倦了,她终究是抵不过强烈睡意,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含着一抹微笑,喃喃道:“自然是夺回属于我母亲的一切了……。” 白苏不明白‘救’季荣之出去和夺回夫人的一切有何关系?再一看,季裳华就沉沉睡去了,便笑着为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老夫人,您终于醒了,快,快去叫大夫来看看。”连嬷嬷一脸激动。 李氏只觉得浑身难受的紧,头昏沉沉的,她睁开沉重的双眼,“我这是怎么了?” 连嬷嬷到底是伺候李氏多年的人,对于李氏不可谓不忠心,她擦擦眼角的眼泪,“老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昨夜您突然就病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老爷和大小姐很为您担心。” 李氏听到了这话的异乎寻常,神色微动,“刚才你说裳华?” “是啊,老夫人,大小姐可是在您身边守了一夜呢,方才奴婢才劝她回去歇息一会。” 李氏点点头,继而问道:“夫人和二小姐呢?” “这……”连嬷嬷为难的看看李氏,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她说了,李氏只会更生气吧。 李氏见连嬷嬷这样,岂有不明白之理?她心中没来由生气一股火,挣扎着就要起身,“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连嬷嬷一惊,连忙阻拦李氏起身,“老夫人,这……。” “我还没有这么不中用!那个女人做了什么,你说实话!” “这……。”连嬷嬷无法,将季荣之和于氏的所作所为如实说了一遍。 李氏听完气的两眼发直,胸口剧烈起伏着,不住的咳嗽,怒骂道:“这个女人,纵容子女不学无术也就罢了,竟然还教导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第三十七章 与虎谋皮 李氏这一怒,惊动了季鸿茂。 季鸿茂看着连嬷嬷和众丫鬟们,脸上是明显的怪责,“老夫人怎么了?” 连嬷嬷道:“方才老夫人醒了,只不过,只不过听了昨晚发生的事,又……”她没有说完,看看季鸿茂难看的脸色,又看看昏睡过去的李氏。 季鸿茂没有言语,李氏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定是她逼着连嬷嬷说出的真相。 跟随而来的季芳华看着季鸿茂的神情变化不定,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季鸿茂又迁怒到于氏那里,而她自己也会遭受责骂。 “大姐呢?”季芳华意图转移话题。 连嬷嬷看着她慢慢道:“大小姐照顾了老夫人一夜,今晨才被奴婢劝回去歇息。” 季芳华一愣,她没想到季裳华竟然会守李氏一夜,原本想问起迟迟未到季裳华,给她扣一个不孝的罪名,可是却被明晃晃的打脸了。 她听出了连嬷嬷话里的深意,脸上有些讪然,勉强笑道:“原来如此,大姐真是孝顺。” 连嬷嬷道:“二小姐说的是,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季芳华讨了个没趣,但碍于季鸿茂在场只能忍受,她笑道:“既然大姐回去了,那今日就换我在这里照顾祖母吧。” “这……。”连嬷嬷看着季鸿茂,想讨个主意。 季鸿茂皱眉道:“宁心堂有这些丫鬟婆子,你就不必在这里伺候了。虽然昨晚之事与你无关,但是老夫人看到你难免会想到于氏,万一又晕倒了就不好了。” 她这样低声下气的求着在这里伺候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被拒绝了,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她的手在广袖下紧握,咬着牙不让别人看出她的不忿,笑道:“是。” 季鸿茂只觉得更加心烦意乱,“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连嬷嬷,要好生照顾老夫人。”季荣之还未找到,他不能耽搁。 …… 春满楼是京都最大最有名的青楼,不只是因为里面各色美人众多,更因为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谈吐风雅。除去身份,很多名门千金皆是有所不及。 京都秦楼楚馆众多,竞争亦是激烈,但无一家敢找春满楼的麻烦,想来是因为春满楼背后的靠山不容小觑。 下午的时候,季裳华看过李氏,便坐着马车来了京都繁华的大街。 此时的春满楼门外,站着一个男子。他身穿一袭月白色衣袍,广袖飘飘,发束玉带,手持折扇,玉面朱唇,风流可人,显然是一名翩翩浊世佳公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妩媚多情,看一眼,似乎就能把人的魂勾了去。 此时还不是晚上,但春满楼仍然是热闹非常。只是门口便布置的华美艳丽,红色丝绸在风中悠悠飞扬,一个个美人或浓妆或但抹或慵懒或妖娆,如花般竞相绽放。 忽听得里面传来阵阵掌声,夹杂着琴声铮铮,美人娇笑,想必定是艳色满园了。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几个姑娘见季裳华生的相貌出众又举止文雅,想必出身富贵,纷纷围了上来。 季裳华秀眉一挑,眼尾微扬,竟是说不尽的邪魅倾城,“我找你们老板。” 姑娘们听闻此言,具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季裳华扯下攀附在她手臂上的手,附耳在一艳妆女子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女子眼底闪过几分愕然,便去了。 此时的二楼雅间上坐着一名红衣男子,边饮酒边掀开粉色纱帘往楼下望去,不经意间,看到了那抹纤细而熟悉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侍从匆匆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嘴角轻勾,眼中闪过玩味的笑容。 季裳华,你还真是有意思,也好,今日我就会会你……。 季裳华被安排在雅间等候,隔绝了一切声音。 想到那个男人,她心里不是不害怕的,那个男人实在是有让人恐惧的气势,残忍暴戾,杀人不眨眼。可是,为了报仇,她甘愿见这个人,甚至与他谈条件。 正这样想着,就看见门突然被推开了。 季裳华一愕,那人仍旧是一袭张扬的红衣,肌肤雪白,艳盖女子。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他的眼睛周围有着淡淡的红晕,却更显风流邪肆。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张媚惑众生的脸孔之下有着一颗多么狠辣的心肠。 季裳华一时怔在原地,他笑着挥挥手,那侍从掩门退下。 他一点一点靠近她,最后在她面前停下:“我以为,你是愿意见到我的,季小姐。” 即使雅间布置的很是和暖,但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到来,季裳华仍旧觉得寒冷入骨。她不愿泄露自己的不安紧张,强自镇定,行礼道:“臣女见过六殿下。” 萧承焕笑看她一眼,从她身边略过,一撩袍子,坐下来,“季小姐果真是好本事。” 他的双手纤长白皙,骨骼分明,亲自执起茶壶斟了一杯茶。 季裳华见他没有露出要杀人的表情,心下稍安,“不过侥幸罢了。” 她知道以萧承焕的本事,必定一直派人盯着她,也知道季家发生的事,更会知道她有意将季荣之带到了春满楼来‘享受’…… “是啊,侥幸,这一侥幸,就察觉了春满楼是本殿的产业。”萧承焕语气意味不明。 季裳华道:“殿下,臣女说过,绝对不会出卖你。” 萧承焕看着她,随意抚平宽大的袖口:“那么,今日你见本殿要做什么?” “合作。” 合作?萧承焕一惊,继而突然笑了。他站起身,耀目红衣随着他的动作飘动起来。 “且不说你有没有成为本殿盟友的资格,就是上次宴会你对本殿做的事,你以为本殿会饶过你——季裳华。”他虽然还在笑,可是一双眼睛却爆发出强烈的狠意。“你知道那么多本殿的秘密,现在又无人保护你,不是杀掉你最好的时机吗?” 这一瞬间,季裳华只觉得冷意袭来,直要冻僵她。 这个人,她并不了解,只知道他的敌人和自己一致,所以想要以身犯险,与虎谋皮。 季裳华看着他走过来,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可是她还是咬牙坚持住了。她动了动僵冷的手指,微笑道:“殿下不会。” 下一刻,只见红衣一闪,萧承焕就来到了她面前,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呼吸可闻,她甚至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正微微眨动。 “哦,为何?”他灼热的呼吸似乎要喷洒在她的耳畔。 这个距离太近,季裳华想要退后,可是却被人一把拽住了,她能感觉到一只手正扣在她的腰间。 她不能退缩,强做平静的直视着他,如果,忽略掉她耳根处的红晕的话。 “凭二皇子两个月后会遇刺够不够?” 第三十八章 再遇渣男 萧承焕的眸子褪去了戏谑,完全是一派震惊之色,遏制住季裳华的手也紧了三分。“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季裳华淡淡道:“就是您现在听到的话。” 两人对视片刻,萧承焕没有说话。良久,他松开她,退后一步,嗤笑一声,“这又是什么计谋?缓兵之计?” 他承认季裳华有些小聪明,并且比其他贵族女子有意思,但她信口就将萧承泽的事情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季裳华明白她的话不足以令人信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知道殿下并不完全相信我,毕竟事情发生于半月之后,有待验证。不然这样,我们就赌一个最简单的,后日会连续下三天雪,如何?” 季裳华看着他,神情笃定。 萧承焕微怔,突然心念一动,“既然你这样保证,本殿就信你一次,但若是后日没有……。” 季裳华道:“臣女相信以殿下的手段,臣女无论如何都是逃不过的。” 萧承焕眉眼微垂,略过季裳华含笑的脸,不由神情微凝。 大凉风气虽不是很严苛,但亦不会很开放,大户人家的小姐总会被娇养在家中,除了参加宴会或是寺庙拜佛几乎是足不出户。做的最多的不过是绣花看书罢了,是以大凉的女子多是容貌秀雅,娇柔温婉的。 季裳华亦是被娇养在家中的女子,只是她与其他女子分明是不同的。自那次宮宴过后,萧承焕就派人盯着季府的动静,对于季裳华的所作所为全然知晓,他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狡诈大胆的女子……。不只是对敌人毫不手软,对于他这样暴戾名声在外的人都敢接近。 季裳华是京都第一闺秀,容貌自不必说,身段也是柔弱拂柳。今天她却是一身男子装扮,本就妩媚纤细的她,竟然也多了几分迷人的英气来,愈发显得她气质天成,与众不同。 美人在骨不在皮,不得不承认,季裳华无论是皮或是骨都生的极美。 萧承焕唇畔勾起,瞥她一眼道:“你与萧承泽有何仇何怨……。” 话音未落,就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萧承焕眸光一凛,大喝道:“谁!” 来人被吓得差点跌倒,看见里面暴怒的人,声音颤抖道:“奴婢,奴婢方才为这位公子上茶的时候忘记了取走托盘……。” “拖出去!”萧承焕厌恶道。 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叩头,“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季裳华摇摇头,这个女子着实是无辜,她只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却不知萧承焕意在杀人灭口,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这也足以说明了萧承焕的个性,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若非季裳华有利用价值,早就和她的下场一样了。 木阳进来就将她拖走了,所过之处留下两道血印子,一直延伸到门口。那是女子手指扒在地砖上留下的血迹。 季裳华毕竟不是爱乱杀无辜之人,见此,她心中略过些许不忍,道:“殿下何须如此,让人给她喂下哑药,再送去别处不是更好吗?” 萧承焕缓缓踱步到她面前,笑容邪恶,“成大事者最忌讳有妇人之仁,我以为季小姐也是一样的。” 只这一句话,季裳华似乎可以闻到嗜血的味道,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暗自叹气,手指微颤,轻声道:“是……。” “你还未告知本殿为何要与我合作?你和萧承泽有仇吗?”萧承焕语带探究,“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季裳华无从解释,难道她要说她是重生之人吗?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沉默半晌,她道:“二皇子的野心相信殿下早已知晓,恐怕他还要拉拢周家来图谋大业。可是周家保的是大凉江山,不会为任何一方利用。就算拉拢不到周家,二皇子有宁国公府的支持,登上大位仍有胜算,届时定会除掉周家。为了周家免遭屠戮,臣女只好这样做。至于有关二皇子之事,臣女得知缘由未免荒谬,还是不要说的好。” 闻言,萧承焕只是凝视了她一瞬,竟是没有逼迫,轻笑道:“既如此,本殿就等着你的话灵验。” 季裳华虽不明白为何他没有逼问,但还是松了口气,道:“若是灵验,臣女可否请殿下的人帮一个忙。” 这就开始谈交易了,季裳华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啊。 萧承焕挥挥手道:“说。” “殿下身边能人众多,臣女想请殿下借臣女一个善于赌博之人,且此事不可泄露……。” …… 从春满楼出来,季裳华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急急回到了马车之上。 虽然她和萧承焕已经达成了交易,却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繁缕见季裳华终于来了,忙迎上去,“小姐……” 季裳华面色有些憔悴,摇摇头道:“什么都不必问,先回去吧。” 马车行驶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季裳华由两人伺候着换了女装,又重新绾发,才回到了街道之上。 繁缕见季裳华神色郁结,眼睛转了转,道:“小姐,前面便是翰文轩了,好些时日没有出府,肯定又有了新书,您要不要去看看。” 季裳华睁开眼,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 日光西斜,人影散乱,寒风吹佛,酒旗漫卷。 茶馆酒肆林立,贩夫走卒高声吆喝,配合这人流如织,还是这样繁华热闹。 抬头一看前面,正是‘翰文轩’三个大字。 思索了一瞬,季裳华笑道:“也好,去看看吧,听闻翰文轩的墨宝是最好的,大哥一定很喜欢。” 白苏和繁缕见此,亦觉得欣喜,便扶着她下了马车。 季裳华算得上是女子中的常客,掌柜的见了,立刻笑着上去。 “前几天小店又找到了几本孤本,小姐要不要瞧一瞧。” 季裳华微笑着点头,掌柜得了回应,便去亲自取来。 季裳华的目光随意观察着翰文轩的书籍和墨宝,突然神色一顿,继而笑容惊奇的走过去,伸手欲触摸那方古砚。 这时,掌柜恰好拿着书走来,季裳华笑问道:“张掌柜,这方古砚……。” 掌柜立刻道:“不好意思,这方砚台已经被人定下了。” 季裳华面上闪过些微失望,原本是想要送给季维之的,可是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张掌柜见此,笑道:“不然,您再看看别的?” 季裳华笑着摇头。 刚一转身,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人,透过金色的阳光,看见他面容清俊,眉眼温和,气质温润从容,不正是二皇子萧承泽吗? 季裳华没想到会在此遇到他,一时怔在原地。 只见来人越走越近,嘴角噙着一缕温暖的笑,道:“既然季小姐想要,就将此砚送给小姐吧。” 第三十九章 婚事之说 季裳华有一瞬间的神思恍惚,胸口就像反复火燎一般难受,她知道,这是因为恨。 看着那人温润无害的笑容,她只觉得无比讽刺。萧承泽是皇室有名的谦谦君子,温文如玉,心胸宽大为人仁慈。 这也是当初季裳华会喜欢他的原因,不只是她,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为他倾倒吧。即使有大凉第一美男子的萧承佑和妖孽天成的萧承焕,他的光芒依旧没有完全被掩盖住。 季裳华定了定心神,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既是公子一早就定下的,小女子不好带走。” 虽然这是一方难得的上好古砚,就算萧承泽想要,派个人来取不就好了,何必亲自来? 思及此,季裳华了悟,看来盯着季家的不只萧承焕一人啊。身为户部尚书的季鸿茂的确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对象,可是周家么,自然更有价值。 如果季裳华所料不错,季鸿茂早就暗中成为了萧承泽的支持者,他今日会出现于此必是因为季裳华。 萧承泽挥挥手,掌柜的就悄悄退下了。一时之间,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萧承泽笑道:“季小姐无须推辞,二皇子府古砚很多,也不缺这一个,既然季小姐喜欢何不拿去,就当是我给小姐的赔礼吧。” 季裳华突然觉得好笑,对于他今日来的目的是一清二楚了。她看了一眼那方古砚,似是不解,“赔礼?” 萧承泽面上染上几分愧疚,“是,赔礼。上次宮宴长平一时冲动做下了伤害小姐之事,虽然与我无关,但他毕竟是我妹妹,我仍是要代她向你道歉。她也是被我和母妃惯坏了,又是受人挑拨,还请小姐不要与她计较了。” 身为皇子,竟然肯放下身段,还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再加上这样的样貌气度,换成一般人早就动心了吧,不愧是大凉的‘贤王’。 但季裳华早就对他的真实面目了解的十成十,见他如此惺惺作态,只会觉得厌烦,或许,还有些心痛……。 这样的温柔,她曾经拥有过,可是后来,任由她被卖入青楼,将她残忍杀害,屠周家满门的亦是他! 她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仍旧平静道:“殿下言重了,众所周知,陷害臣女之人乃是菱女官,又与公主有何干系?公主亦是被蒙在鼓里,臣女自然不敢怪罪公主。” 萧承泽讶然,正常情况下的女子难道不应该对他的道歉半推半就,然后害羞的说不出话吗?可是季裳华分明是想和他划清界限啊。 从见季裳华第一面开始他就觉得季裳华在躲避他甚至厌烦他,他只觉得自己多疑,自己与她无怨无仇她为何会厌烦自己?可是现在看来,季裳华的确是不想与自己接近。 可是他不想就这样算了,季裳华是个极为有用的棋子! 他忍住心中的不快,“话虽如此,但也有长平管教不严的原因,母妃也因此误会了你。季小姐就收下吧,不然,就是还在怨怪长平和母妃了。” 这话说的,好像当时谁都误会季裳华,而他却信季裳华似的。 季裳华将他的虚伪尽收眼底,为难道:“可是惠妃娘娘已经派人送过礼物去季家了。” 萧承泽以为她有所松动,朗声笑道:“母妃是母妃,本殿是本殿,你安心收下便是。” 季裳华心中冷笑,面上是感激之色,行礼道:“既如此,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前世你欠我那么多,今生我收你一方古砚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着,季裳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又道:“天色不早了,臣女该回府了,殿下请自便。” 萧承泽侧开身道:“季小姐自去便是。” 看着季裳华拾级而下,萧承泽面上慢慢露出一个温和又诡谲的笑意……。 出了翰文轩,白苏和繁缕已经在门外等了,见季裳华出来,便接去她手中的书和砚台。 “小姐,已是傍晚了,老夫人还病着,我们快回去吧。”白苏到底年长些,思考问比较成熟。 季裳华点点头,提着裙角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扬长而去,一品楼上的人露出一抹深思。 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光,只能看见他俊美的侧颜和坚实挺拔的身躯。 恰好,季裳华掀开车帘一角,往楼上望去,却只是看见楼上帘招…… “逾明,看什么呢,我和你说话呢。” 萧承佑,字逾明。在大凉,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互唤表字,想来这个少年和他关系很好了。否则依照萧承佑冷漠的性情,也不会受人邀约。 而坐在他对面之人,正是怀宁候府的世子郑羽,和萧承佑一样是一名武将。 萧承佑转过身,面无表情道:“无事。” “无事?”郑羽狐疑的望向窗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哎,这不是季家的马车吗?” “嗯。” 郑羽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要不要这样啊,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然后幽幽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那些小姐喜欢你什么,简直能冻死人。” 萧承佑略带嫌弃的瞥他一眼,十分优雅的饮了一盏茶。 郑羽突然笑了,“你这次回来,陛下是不是要为你赐婚?” 见萧承佑冷冷的眼神,他又笑嘻嘻道:“我是猜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陛下又这样重用你,自然会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了。不过,看你这神情,不会是真的吧。” “我拒绝了。”萧承佑道。 郑羽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指着他道:“什么,你竟然拒绝了?你敢拒绝陛下的赐婚?!” 萧承佑还是沉默,那表情似在说,我就拒绝了,多大点事? 郑羽嘴角微抽,道:“是哪家小姐?” 萧承佑只是看着窗外。 郑羽敛去了嬉笑之色,看着他试探道:“不会是……。季裳华吧?” 萧承佑冷冷瞪他一眼。 郑羽仍旧不怕死的道:“季裳华诶,多少人家争相求娶的女子。虽然她父亲只是个二品尚书,但她却是周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做你的正妃也算够格,你竟然还不愿意……。” “聒噪!”还未说完,就被萧承佑打断了。 郑羽悻悻的摆摆手,“好吧,我不说了,你这样的人,就活该每天抱着冰冷的兵器在军营睡觉!” 此时的季裳华还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差一点就被定下了……。 第四十章 欠债不还 回到季府后,季裳华先去看望了李氏。 来到内室,见李氏精神恹恹的歪在床上。 季裳华状若十分担忧,连忙走过去,“祖母,您怎么坐起来了呢,您现下觉得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自得知了季荣之做下的事后,李氏一直阴沉着脸,如今看见季裳华,难得露出一个亲切却苍白的笑容,“裳华来了。”她无力的招招手,让季裳华坐过去,拉着她的手道:“难得你还念着我。” 哈,现在开始念及季裳华的好来了?难道已经忘了如何偏心于氏一双儿女之事了吗? 对于这位祖母的亲近,季裳华心中不屑,口中却道:“祖母,我们都很担心你,尤其是父亲。虽然母亲病了,但是……” 李氏一下子沉了沉脸,冷声道:“别和我提那个女人,我本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纵容子女做出那种事!” 季裳华垂眸,劝道:“祖母,依裳华看,二弟年纪这样小,怎么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呢?” 李氏冷冷一笑,“就算不是他做的,总会有人教他做的。我还听闻,那掳走他的刺客说是来救他的?什么时候我门季家成为了龙潭虎穴,竟容不下一个孙子了?” “这……。”季裳华犹疑不定,似乎还想要替于氏母子辩解。“总要找到二弟才能确认。” 李氏却是颇为嫌恶道:“行了,不要再替那两人求情了。裳华,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对待这样的人完全不必!” 见李氏有发怒的迹象,季裳华只能道:“是,祖母。” 季荣之失踪两天,按照往常,李氏早就派人焦急寻找了,可是现在么,虽然还是想尽快将季荣之找回来,但是对待季荣之却没有以往的疼爱了……。 少顷,听外面有人道:“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李氏皱皱眉,“不见。”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让站在外面的季芳华听的清清楚楚,瞬间一张脸就写满了难堪,原来经过这件事,李氏已经对她也厌恶了吗? 季裳华冰冷的眸光划过门外,笑着劝解道:“祖母,二妹向来对您极为孝顺,况且此事到底与她无关,您这样可使会伤了二妹的心的。”语气竟是带着撒娇。 外面的季芳华一张脸青白交错,狠狠的绞弄着帕子。 李氏沉默了,继而拍拍她的手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既如此,连嬷嬷,就请二小姐进来吧。” 虽然季裳华更有价值,但是季芳华也不差,也是她季家费心培养了十几年的,不能因为她的迁怒与她离了心才好……。 季裳华如此会演戏,依旧是那么柔弱善良,不管曾经于氏如何对她,可是这分明有些熟悉…… 季芳华想到,这不是曾经的自己吗? 她不禁咬牙,好一个季裳华,这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她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快步过去,竟然跪下给李氏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哽咽道:“祖母。” 这两个字,含着十二分的难过和愧疚,饶是季裳华也不由吃惊,转而,她暗自一笑,这个二妹,也算是能屈能伸…… ……。 春满楼不只是秦楼楚馆,而且还是经营赌博,来这里的宾客大多数有钱人家的公子,有时候美人看腻了,也会与人赌钱作为消遣,也有赌上瘾的。 这是季荣之在春满楼的第三日了,季家人还未找到他,他觉得奇怪的同时又觉得庆幸,只祈祷季鸿茂再晚些时候找到他才好。 今日,刚下过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从早到晚,没有要停的迹象,外面是一片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寒风凛冽,许多贩夫走卒都早早归家了,连街道都清冷了许多,而春满楼内却暖意洋洋。 二楼雅间内,季荣之本就喝了酒,在红烛的映照下,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我又赢了。”季荣之得意的笑笑,“说好了,罗公子,若是今日我赢了,你就把雪芙姑娘让给我。” 那个被称作罗公子的男子看着怀里搂着的美人,笑道:“好,一言为定。这局若是你再赢的话,雪芙姑娘就是你的了。” 怀中女子娇羞一笑,低下了头。 季荣之看了雪芙一眼,笑容里是势在必得,“这一局,我压五百两,罗公子,请吧。” 旁边立刻有人劝道:“五百两,季公子是疯了不成?万一输掉了……。” 季荣之毫不在意,对罗镜挑衅一笑,“罗公子,你呢?” 罗镜轻笑道:“既然季公子出五百两,我也不能落于下风,我压六百两。” 季荣之极为自信,因为之前那几局,大多是他赢,这最后一次,必定也是他!所以他压下了自己全部的银两,只等着人财两收。 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他居然输了! 季荣之猛地站起来,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睛道:“这……。这不可能!” 罗镜笑道:“季公子,难道只允许你能赢就不许别人能赢吗?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总不想赖账吧。” 季荣之额头鼻尖都沁出了汗水,若是他敢赖账,恐怕不但会在京都抬不起头,还会传到季鸿茂那里。 他又坐了下去,擦了擦汗:“我……。才不会赖账。” 罗镜笑着摇摇折扇道:“那就好。”他一个眼风,就有仆从将季荣之的五百两收了起来。 好似颇为遗憾道:“看来今日季公子无法抱得美人归了。” 季荣之不想失了面子,勉强道:“谁说的,胜负还未分,我们再来!” 有人好心劝道:“季公子,再输下去您就没有银子了。” 一个‘输’字激起了季荣之的怒火,他一把甩开那人,大声道:“不用你管!罗公子,我们再来!” 他之前就经常和人一起赌钱,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他不相信他还会输! “季公子,我又赢了。”罗镜朗声道。 季荣之没想到自己又输了,急的汗湿脊背,脸色通红,可是看着罗镜的笑脸,他越发不甘,咬牙道:“再来!” 如此,一次两次三次……一直赌到天明,其间他也赢过几次小的,可是大多数是输的,而且输的及惨! “再来!”季荣之双目赤红。 罗镜抖了抖季荣之写下的那些欠条,挑眉笑道:“季公子,您先把这些账结了再说吧。” 看到那些借据,季荣之立刻面色大变,不知不觉,怎么一夜欠下这么多银子,就算季家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怎么,季公子拿不出银子?拿不出银子你赌什么?” “我……我现在没有银子。”季荣之结结巴巴,着实被吓到了,他只觉得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着,退不能退! 罗镜褪去了一直挂着的笑容,眸光突然变得冷厉,“你想欠债不还?不知令尊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替你还?” 第四十一章 智夺嫁妆 这一句话,季荣之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要传到季鸿茂耳中那还得了?季鸿茂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现在是又惊又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冷汗淋漓,而周围那些人,都在看他笑话! 罗镜手执扇柄轻敲手心,“季公子,这赌债我是去找季大人拿呢,还是找京兆尹?” 季荣之腿脚发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不要,不要……。” 周围人看着季荣之吓得一滩烂泥样,都嗤嗤笑了。 罗镜道:“季公子二者总要选其一吧。” 其实,这个时候季荣之已经察觉出自己上当了,对方一开始是故意放水让自己赢钱,却在自己志在必得的时候再赢了他,他不甘心突然就这样输掉,再加上旁边有人蓄意激他,本就喜欢赌钱的他自会继续赌下去,其间他还是赢过几次小钱,但那是罗镜引他入局的手段。 可是,就算他知道这些又能如何?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再者,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是偷跑出来的,根本不能声张。 眼看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进退不能。 他只能哀求道:“请罗公子宽限几日……” “几日?”罗镜似笑非笑。 季荣之咬牙道:“就三日!请罗公子给我这个机会!” 罗镜没有说话,俯视着季荣之,良久,他勾唇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未免季公子逃掉,有什么事吩咐我的人就好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呆几日吧。” 季荣之如蒙大赦,可是转而又很为难,三天,只有三天,他该找谁? 季鸿茂那里绝不能被他知晓,老夫人那里更不可以……。只能找于氏了。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希望,是了,母亲向来溺爱他,定会想方设法救他的! 下定了决心,他对罗镜道:“请罗公子为我母亲送个信,但是……。不可令家父知晓。” …… 宁心堂。 季鸿茂正劝说着,“母亲,虽然荣之做错了事情,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总不能不管他,我知道您还生气,有什么事情要等找到荣之再说啊。” 李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也气季荣之,但那毕竟是她疼宠了十几年的孙儿。 思及此,她微微叹气道:“有没有线索?” 季鸿茂眉头深锁,“京兆尹已经找了好几日,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季裳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她是最清楚这件事的人,恐怕季荣之现在正写信给于氏了吧?季荣之在春满楼的消息之所以没有被泄露出去,自是因为春满楼是萧承焕的产业,保守这个秘密是轻而易举之事。至于那个和季荣之赌钱的罗镜,自然也是萧承焕的人。 季芳华忍不住道:“祖母,父亲。芳华有个提议,不知是否可行?” 季鸿茂淡淡看她道:“讲。” 季芳华道:“若二弟是自己逃跑的,以他的能力,必定出不了京都,我们怎么会找不到?依女儿看,二弟极有可能是被人劫掠走的。”话说到此处,她锋利的眸光略过季裳华,“可是找了几日终无结果,或是被人掠去了京都外也未可知?大舅舅是生意人,走南闯北,认识一些人,或许可以派人给大舅舅递个消息,请他帮忙寻找。” 季芳华说的大舅舅是于氏同父异母的兄长,只不过于氏是于家庶出的女儿。 于家世代为商,商人在大凉的地位本就低,于氏又是庶女,可想而知她在于家过的什么日子。好不容易当上的二品大员的夫人,自然是扬眉吐气了,在于家的地位顿时提高了许多,恐怕于家还要费心讨好她呢。 是以,季芳华说请于家帮忙,于家必会同意。 季鸿茂沉吟片刻,“那就试试吧。” 季芳华立即道:“那女儿这就去告知母亲,让母亲送信给大舅舅。” 季裳华有意给季芳华添点堵,轻声道:“荣之也是我的亲弟弟,若是二妹实在担忧,我也可以去求求外祖母,看在我的面子上,外祖母也会答应的。” 于氏鸠占鹊巢,周老太君恨死于氏了,如何会帮季家寻找季荣之?季芳华明白季裳华是有意为之,冷声道:“不必劳烦大姐了。” 季裳华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手足无措,道:“祖母,我说错什么了吗?怎么二妹这样与我说话?” 李氏面色微愠,真是没有气度!对季芳华道:“既然你要去请于家帮助,就去吧!” 季芳华面色一僵,道:“是……。” …… 碧秋院。 季芳华带着怒意闯了进去,“母亲,母亲,我觉得二弟的失踪定是与季裳华脱不了关系……。”她突然面色大变,“母亲,你怎么了?” 于氏本就病着,加上四处寻不到季荣之,她身体更加虚弱,此是正面色惨白的跪坐在地上,摇摇欲坠。 季芳华快步过去要扶起她,“母亲,您这是为何?” 看见是季芳华,于氏双眼无神的转动了一下,低头看着地上一张皱巴巴的纸张。 季芳华心下惊疑,亲自拾起了纸张,发现,这正是一封信。然而这不是最令她意外的,最令她震惊的是信上的内容。 她看着信,不敢置信道:“信上说,二弟欠下赌债七百万两!这怎么会?二弟现在何处?” 于氏无力的站起身,闭了闭眼道:“春满楼!如今人已经被扣下了。” 季芳华顿时压低了声音,“该如何救出二弟,这七百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于氏摇摇头,“此事,决不可让你父亲知晓,否则你父亲定会大发雷霆,还会第一个舍弃你二弟。” 是啊,此事不只涉及到一笔季家拿不出来的钱财,更涉及到季家的名誉,季鸿茂这样看重名声的人只怕会气的发疯! “可是,这么多赌债,如何能还清?” 于氏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无可奈何道:“先看看我们还有多少银子了。”这就是要动用自己的私房钱了。“看来,要动用周氏的嫁妆了。” 周氏是周老太君的爱女,虽说当时她并不愿周氏嫁给季鸿茂,但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是以,出嫁时的嫁妆极为丰厚。但自周氏去世后,这些嫁妆就落在了于氏之手,准备着一辈子不还给季裳华,李氏和季鸿茂也没有提起过。 季芳华不放心,“万一被老夫人和父亲知道了……” 于氏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先救出你弟弟再说吧。” 于氏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和周氏的嫁妆,却只是凑够了赌债的一半,但是春满楼那边催的急,她只好先送去,却只能远远望季荣之一面,再回去凑另外一半。 京郊一所别院,季裳华清点着于氏送来的财物和周氏的嫁妆。 她随意拾起一张店铺的地契,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于氏,我说了,属于我母亲的东西我会全部夺回来!” 第四十二章 做小伏低 “小姐,您早就料到夫人会这么做?”繁缕问道。 季裳华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白茫茫的天地,微笑着伸出手,几片雪花飞入手心,片刻后便融化成水。 连着下了三日雪,整个京都已被大雪覆盖,此时天空已经放晴,阳光透过淡淡的白云也变的寒冷起来。房檐的积雪还未融化,窗前的梅花被冰雪凝冻着,似乎仍透出清冷的幽香,青翠的竹子也变成白玉般洁白。 季裳华看着从树上簌簌而落的雪花,意态悠然道:“是,从一开始我让季荣之失踪便不只有一个目的。我之所以一定要劫掠季荣之,一是打击于氏,二是让季荣之陷入赌瘾,向于氏求救。于氏向来溺爱这个儿子,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季荣之。但是因着季荣之的不学无术和那晚的巫蛊之术,父亲已经厌烦了这个儿子,若是知道了季荣之欠下了七百万两的赌债,你觉得父亲会怎么样?只怕恨不得从未有过这个儿子吧。 于氏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只会隐瞒父亲,自己想办法凑足这七百万两。那么,母亲的嫁妆,便是她第一个选择了。” 繁缕一下子明白过来,赞叹道:“小姐果真是深谋远虑!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将二少爷的行踪和欠下巨额赌债之事透露给老爷吗?” 季裳华摇摇头,“暂且不必,更何况,还有一半赌债呢,我倒要看看,她可以为了季荣之儿子做到何种地步。” “小姐,您这是何意?” 季裳华离开窗前,欲走出去,白苏赶忙为她拿来大氅。 “等着瞧吧,好戏总不会这样就落幕。” 于氏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她虽然也不喜于家,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再不乐意也会去做。 前世因着于氏的关系,于家投靠萧承泽成为了皇商,为萧承泽的大业提供了一定帮助,于家那位颇有才名的公子于鹤轩也得以入朝为官。表面上和季维之是好友同窗、正人君子,实则是个虚伪小人,暗地里没少给季维之使绊子,尤其是萧承泽大业将成、季芳华入宫为贵妃后。 既然是与萧承泽有关之人,季裳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缓步走出门外,道:“走吧,好不容易拿回了母亲的嫁妆,我们要去巡视一番。”现在的店铺都是于氏安排的人,接下来,季裳华还有许多事要做。 ……。 “果然是下了三日雪。”他的肌肤如雪一般白,嘴角是一抹邪魅的笑。 一袭刺目红衣,与苍茫白雪形成鲜明对比,在寒风吹拂下烈烈飞扬。 “殿下说什么?”木阳疑惑主子为何自言自语似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萧承焕转身,收了笑容,语气悠闲,“不过是和人打了一个赌罢了。” 闻言,木阳知趣的没有多问。 “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回殿下,今晨罗镜前来禀告,事情已经办成了,季夫人已经将近一半的赌债送往了春满楼,因着时间紧急,是以有不少庄子和铺子,全部抵押给了罗镜。现如今,已经到了季大小姐手中。” 虽然不明白萧承焕与季裳华有何交易,但主子吩咐的事他都会无条件执行。 萧承焕突然轻笑一声,“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终于知道季裳华为何一定要求事成之后只给季荣之三天时间了,目的就是为了不给于氏时间卖掉周氏的产业,这样,季裳华才能完整的拥有周氏的嫁妆,顺带坑了于氏不少银子。 他见过不少名门千金,比季裳华出身高的有许多,能与季裳华容貌比肩的未必没有,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会算计的女子。只是,她对付于氏说得过去,她为何一定要对付萧承泽呢,他可不会信她当初那套说辞…… 思及此,他道:“仔细盯着二皇子府的动静。”想了想他又道:“还有太子——” 木阳恭敬道:“是。”他抬头,迟疑道:“殿下,雪路难行,您今日还要去凌霄寺吗?” 萧承焕面色一凝,竟是突然间没有了平日的满不在乎,“去,自然要去。”今日,是可是母妃的忌日……。 只不过,没有人会想着吧,包括那个英明的父皇。 …… 虽然送去了一部分赌债,但是于氏仍然不可以见一面季荣之。看债主嚣张的模样,显然背后有靠山,而且对季家发生的事了若指掌,笃定了于氏不会声张。 季芳华看着慌张无措的于氏,冷声道:“母亲,你有没有觉得此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蹊跷?”说实话,她第一个就怀疑过季裳华,可是季裳华怎么会有本事认识罗镜?她心中反复推敲,仍是不能确定。 连续多日的烦忧,于氏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似是很疲惫,闭了闭眼道:“现在管不了这些了,罗镜只给了我们两天时间,必须将另一半赌债送去,否则就会将此时宣扬的人尽皆知!” “可是,我们实在拿不出那些银子了,就是季家几辈子也凑不足……”季芳华也是愁眉不展。 于氏沉默半晌,深舒一口气,似下定了某种决心,“现在陪我去见你父亲,我们去于家——” 自从她坐上了尚书夫人的位置,于家人就对她一直巴结讨好,可如今,她竟要去做小伏低求那家人,真是丢人到极点,都是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惹的祸! 于家作为商人,虽然外表富丽堂皇,又有数不尽的银钱,但到底不是士人出身。于鹤轩虽然有才名,但因为出身经常被人诟病,于科举也有阻碍。 但是,想要摆脱商人出身,于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于鹤轩身上了。 于家家主于槐生的高大魁梧,精明的眉眼,长长的胡须。 他捋着胡须道:“鹤轩,明年八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了,你要好好准备,于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我们于家虽然外表富贵,但到底受那些士大夫家族瞧不起。这几年,你在京都颇有才名,也能使你仕途顺畅些吧。” 于鹤轩生得面目俊朗,身材颀长,一双眼睛虽然如朝露般温润,但仍旧有着商人的精明谋算。 他笑道:“是,父亲。林祭酒虽然是官宦世家,但对于有才之人一视同仁,再加上季维之的引荐,我也算是跟着占了不少好处,得到了多位大儒的指点。” 于槐一愣,“季维之?季尚书府那个季维之?” 第四十三章 卖女救子 于鹤轩道:“是。” 闻言,于槐略有惊诧道:“他居然肯帮你?” 话音刚落,就听自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季维之不但没有因为大姑母的原因而对你心生厌恶,反而愿意与你交好。果真如传言那般为人光明磊落,行事有君子之风,难怪会备受推崇。” 丫鬟忙打起帘子请她进来,她由着丫鬟伺候着脱下大氅,接过手炉。“大哥与他交好的确有益。”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于鹤轩的嫡亲妹妹于绮岚。 也是生的明眸皓齿,容貌秀丽。虽然出身商门,但身上难得没有庸俗小气,反而是一个十分端庄大气的美人。 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的。 于鹤轩笑道:“妹妹来了,方才听你所言,似乎对季维之这个人颇为欣赏。” 于绮岚坐下,微笑道:“抛开其他不谈,季维之这个人的确是个值得交往的君子,不是吗?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华,皆是万里挑一。难得的是,不恃才傲物,谦虚谨慎。大哥不这样认为吗?” 于鹤轩朗声笑道:“妹妹言之有理。” 于槐听到兄妹俩的谈话,不禁疑惑道:“鹤轩,你还没有说季维之为何要摒弃前嫌帮你?” 于绮岚笑容柔和,“父亲,方才我们已经说了,季维之为人君子,同样是爱才之人。再者,大哥从未与他有过矛盾,何来摒弃前嫌之说?” 看着女儿巧笑嫣然,于槐顿时明白了。与季维之有嫌隙的是于氏而已,严格来说与于鹤轩毫无干系。季维之又是心胸磊落之人,自然不会无辜迁怒。 思及此,于槐道:“是这个道理。而且,季维之与辅国公府的关系很是密切,你与他成为同窗好友百利而无一害。” 于槐的夫人乔氏突然开口道:“听你们如此说,季维之这个人还真是不错,无论是才华人品还是出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于绮岚道,“不知他可否定亲,我们岚……” 她刚要说“我们岚儿虽不是名门千金,但也是气质端庄,才貌双全”,于鹤轩却是一下子瞧出了她的心思,道:“母亲,您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季维之是季家嫡子,也是季家荣耀的继承者,他的婚事定不能随意定下。” 乔氏眼中的希望之火一下子熄灭了,不甘不愿道:“我们家的女儿除了出身,哪里就比不上那些名门千金了?” 于绮岚到底是沉稳大方,闻言,只是毫不在意,淡淡一笑。 “母亲,当初您和父亲还隐晦和大姑母提过要与于家联姻呢,您可记得当时大姑母是何反应?” 什么反应?当然是拒绝了! 想到这里,乔氏就一阵恼怒,冷笑道:“真以为自己坐上了尚书府夫人的位置就有多高贵了?还不是低贱的庶女出身,小妾扶正,若非是为了于家前途,我才不愿意让鹤轩娶那个半路出家的嫡女季芳华!” 她这话其实恼羞成怒的成分更大些,不过是气恼于于是的拒绝罢了。若真要论起来,于家的儿子还不一定能配得上季芳华呢。 于绮岚说这话就是告诉乔氏,连季芳华都不会与于家联姻,更别提季裳华和季维之了。 于鹤轩只是静静饮茶,不置可否。虽然于槐作为他的父亲,却从未能看出他的心思。 大厅里一时沉默了。少倾,便有丫鬟来禀报,季夫人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乔氏一听是于氏来了,按下怒意道:“请季夫人进来吧。”她现在是既讨厌于氏,又不得不讨好于氏,于氏可不是当年那位不起眼的庶女了。 于氏心中忐忑,面上却强作镇定,端着尚书夫人的架子,缓步走进来。 乔氏不得不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去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于氏环视了一下大厅,笑容有些不自然,“今日我来,是有些事情与大哥商议。” 于氏向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少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于家人微微差异,于槐道:“有什么事坐下来谈吧。” 丫鬟们上了茶,便侍立一旁。于氏眸光微闪,道:“不知大哥可否屏退左右?” 对于今日于氏前来的目的,于槐已经了悟,恐怕,是件大事啊。 于槐挥退了丫鬟,“有什么话,夫人现在可以放心说……” 没想到,于氏接下来的举动彻底震惊了于家人。 只见于氏突然跪下了,神情哀凄,语带恳求道:“求大哥救救荣之吧,只要你愿意,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这下,几人真是不解了,于氏此为为何? 还是于鹤轩最先恢复了平静,于绮岚主动扶起于氏,于鹤轩道,“大姑母这是做什么,可真是折煞我们了,快些起身吧,地上凉。” 可是于氏执意不肯,向来自鸣得意的她竟然眼圈都红了,“大哥,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要您答应,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的。” 于绮岚无法,只能放弃。乔氏却是很得意,语气尖酸道:“夫人会有什么事情求到我们这呢?” 于氏没心情理会乔氏的嘲笑,突然哭了,“请求大哥借我四百万两银子!”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从于家回来,于氏便将于家人的话告知了季芳华。 季芳华勃然大怒,当场便打碎了一只白玉瓶。 她又惊又怒,“母亲,二弟是您的儿子没错,可你不能为了救二弟而牺牲我啊!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 于氏急忙制止她,“小声些,不要被你父亲听到——” 季芳华目光冷漠,带着几分自嘲:“您都要为了二弟卖掉我了,还不许我发泄不满吗?我知道,无论二弟如何不学无术,闯了多大的祸,他都是你最疼爱的儿子,我什么都不是!” 这话可谓是诛心,平心而论,于氏很疼爱季芳华了,但季荣之毕竟也是她的亲儿子啊。 于氏又是心急又是心疼,低声道:“母亲也不愿意啊,只是你大舅舅借我们银子的条件就是与于家联姻,我也是不愿意的……” 季芳华冷笑道:“是啊,因为银子,说来说去您还不是要把我卖了?” “芳华,母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于家虽然趁虚而入,但季荣之也是一表人才,才华出众——” 季芳华大喊道:“我不听,我不要!您知道我是要嫁给……” 于氏连忙捂住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 季芳华甩开她的手,“我不管!我不要和于家联姻,于家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心,为了依傍季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停止了大喊,喃喃道,“是了,于家不过是为了和季家联姻而已,只要是季家的女儿——” 第四十四章 兄长归家 季芳华一把抓住于氏的衣袖,双眸似覆盖了重重寒冰,“是了,只要是季家的女儿,于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和季家联姻,以季裳华的出身,不是更好吗?” 季裳华?季芳华是疯了不成?且不说周家不会同意,就是季鸿茂和李氏也不会同意季家嫡女嫁去商户,即使于鹤轩才貌双全。 季鸿茂可是一直打着利用季裳华为他仕途出力的心思呢。 思及此,她扯开袖子,为难道:“话虽如此,可是你父亲那里……让尚书府嫡女嫁去商户本身就是个笑话……” 季芳华笑容带着几分阴险,“如果是大姐心甘情愿的呢?戏文里不多的是这种戏码吗?年轻小姐爱慕青年才子,不顾父母反对与之私奔……” “你是说——”于氏道,“可是事情哪里会如此简单,如今季裳华心思诡谲,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软弱可欺的人了。” “母亲,一切事在人为罢了。总之,我不会为二弟牺牲的,不然,就是鱼死网破!” 季芳华表面一直是温温柔柔的,从未像今日一般直接爆发出强烈的狠意。 于氏看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复又想到,季裳华给她们制造了这么多麻烦,是时候给她点教训了,或许,芳华的提议还不错? 两日后,于氏终究带着另一半赌债去了春满楼,换出了季荣之。 于氏真想好好打骂一顿季荣之,让他长长教训,可是看到季荣之出来的那一刹那,她又舍不得责骂了。 看到季荣之憔悴的面容,蓬乱的头发和惊吓的表情,显然是吃了不少苦。 罢了,一切日后再说吧。 而季芳华见到多日不见的弟弟,没有一点热情和关切,反而是面色冷淡。于氏心中苦涩,看季芳华的态度,显然是怨上了季荣之。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修复母女姐弟关系的时候,季荣之是顺利救出来了,可是该找个什么理由重回季家呢? 更让她不安的是,当初她收买刺杀季鸿茂的刺客哪里去了? 原本是为了将季鸿茂遇刺一事栽赃到季裳华身上,怎么变成季荣之被人“救走”了? 想到这样麻烦,她更加烦躁,想着因着合作关系,让季荣之去于家住几日,然后找个合理的理由让季荣之回到季家。 季荣之一反往常,竟然乖乖听话了,想来这这日子着实吓得不轻。只是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能不能移? 就要到新年了,季家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一片愁云惨雾,再加之季荣之和刺客还未找到,季鸿茂更没什么好心情了。 不久后,季维之便从国子监回来了。 刚去宁心堂见过李氏和季鸿茂,季维之就急匆匆赶去了裳华院。 季裳华早就听说了季维之回来去了宁心堂之事,此刻立刻笑着出门迎了上去。露出小女孩才会有的天真俏丽,“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季维之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又握了握她的手,皱眉道,“手如此凉,快些进去。” 季裳华皱着一张小脸,“大哥,是你的手太凉了。” 随从季兴从小便和季维之一起长大,闻言弯腰笑道:“大小姐,你不知道,今早天还没亮,少爷就起身了催促小的快些收拾,好早些回家。方才刚见过老夫人和老爷,就急忙来看您了。” 季裳华看着季维之风尘仆仆的模样和带着冷意的衣衫,却是对季兴道:“既是如此,你就该趁那个时候为大哥寻个手炉来,怎么能让大哥受冻?” 季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看看季维之,支支吾吾道:“是……是小的疏忽了……请大小姐责罚……” 没想到季裳华突然抿唇一笑,哪里有半点恼怒的样子? 季兴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季维之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季兴道:“放心吧,裳华在与你开玩笑,不会真的责罚你的,你先回去吧,吩咐人整理一番院子,我在这和妹妹说会话。” 季维之的声音和眸光在看着季裳华的时候皆是十分温和。 季兴摸着脑袋笑了。 繁缕和白苏相视一笑,不觉感到欣慰。小姐自落水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是更加聪明沉稳了,但到底不符合十四岁该有的性格。也只有在季维之面前,才会展现出小女儿家俏皮的一面吧。 繁缕笑道:“大少爷放心便是,大小姐自一个月前就计算着您回家的时间,前几日便亲自去浮风院监督着人打理呢。” 季裳华笑嗔道:“就你多话。” 繁缕轻笑着退下了。 季维之心下欣慰,看着她道:“正值寒冬时节,你身体又不好,你又何必操劳,交给下面的人不就好了?” 季裳华眉眼微扬,“横竖我在家中无事,做些事情又有什么?还是说大哥嫌弃我做的不好?” “你啊。”季维之似是拿她没办法,继而认真的看着她,语有深意道:“你确定,你在家中无事可做?” 季维之无奈的笑笑,这丫头还想瞒他,季荣之的事情他已经全然知晓了,必是与她脱不了干系。想到若非是她聪明,早被于氏算计了,他不由担心。 正色道:“真是让人不放心,万一于氏……” 季裳华知道他又要多问,到时候她必定又要解释许多。忙道:“大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季维之知道她要转移话题,乐的配合,挑眉道:“哦?什么礼物?” 季裳华唤了一声“白苏”,白苏立刻将一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匣子拿了出来。季维之见此,也不由好奇,在季裳华的示意下亲自打开,不由面露惊叹之色。“妹妹,这是哪里买到的?这古砚可是极为难得。” 季裳华见他欢喜的模样,心下高兴,道:“还是翰文轩,我也是偶然看到,想着大哥定会喜欢,便买下来了。” “可是,这方古砚很是难得,定会有人争相求卖,你是如何得到的。” 季维之小心观察着这方古砚。 季裳华不在意道:“自然是费了一番功夫,但只要能得到就好。”她才不会说是免费从萧承泽手中拿到的,否则大哥又要多问了,她又要绞尽脑汁的说谎。 季维之明显还要问什么。 季裳华却突然扯住他的衣袖,看着他无奈道:“大哥,你的袖子被磨破了都不知道,穿在身上会让人笑话的。” 那神态,那口气,哪里是像妹妹对兄长的,看起来倒像是…… 繁缕心中唾弃自己,呸呸,她在想什么,明明是大少爷和大小姐兄妹情深。 季裳华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前世她欠季维之良多,好不容易重来一次,自然要全力补偿他。前世她已经二十二岁了,现在全然忘了自己的实际年纪只有十四岁…… 季裳华吩咐人取来针线,道:“还是我为大哥缝补一下吧。” 季维之唇角微翘,没有拒绝。罢了,她想做就让她做吧。只是作为妹妹对于兄长的关心事无巨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屋子里一片温馨氛围。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是树上还是银花朵朵,倒也是美不胜收。庭院寂寂,小鸟时来啄食。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照见季裳华温柔认真的侧颜…… 白苏和繁缕都知趣的没有打扰,正好洛静瑶听闻季维之回来,便找了个理由去宁心堂,却被告知季维之来了裳华院。她不得不耐着性子陪不冷不热的李氏说了会话,便心情激悦紧张的来到裳华院,美其名曰看望季裳华。 谁知,还未到正屋门口,就透过窗纸看到这一幕,不由觉得格外刺眼,虽然她知道两人是兄妹—— 但是,季维之对她从来都是冷淡疏离的态度,哪里有对季裳华十分之一的温和? 第四十五章 落花有意 季维之低头瞧她,见她心无旁骛,仿佛心中只有这一件事而已,不由道:“我既是你兄长,本该是我照顾你才对,怎么成了你照顾我了?” 季裳华并不抬头,只是语带调侃道:“大哥是舍不得我劳累吗?这也好办,大哥早日为妹妹娶个好嫂子,自然有人照顾你,我就不必费心了。” 季裳华本意只是开玩笑,再者,季维之前世娶了那样一个女人,最后还被枕边人联合别人害死,今生季裳华希望他能娶个好妻子,永远幸福。可是,不知怎么,季维之却是脸色微红的别过脸去,低声道:“妹妹又胡说了。” 季裳华察觉出了什么,看看缝好的袖子,咬断丝线,“大哥……”她刚要说什么,却是突然眼神一瞥,又看着季维之,一双眼睛灵动的眨了眨,道:“大哥,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急什么?难道—大哥果真有了意中人?” 季维之没发现背后的窗纱外面,神色微窘,假意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见此,季裳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一副不准备放过他的样子,继续追问,“快说嘛,是哪家的小姐,我认不认识?” 见季维之还不准备说实话,她便不依不挠,最后季维之实在受不了了,小声道:“你是认识的……” 季维之以为她还要问到底是谁,可是季裳华却是没有。她知道洛静瑶在外面听着,就是故意让她听到的,却是偏偏不告知她是哪家的小姐,让她又急又怒。 如果洛静瑶知道了季裳华是故意在耍她,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不过,现在她在外面听着这兄妹俩的谈话,也是够她气的了。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足以与季维之匹配,却偏偏还是不甘心。她知道以季维之的人品不是在意出身的人,可她又没有才学,一无是处,嫁给季维之没有什么希望。好在,季维之之前一直没有定下婚事,她想着等她求求姨母于氏,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可是,没想到,季维之这么快就有了意中人!那她岂非是白费心思? 这样想着,她脸色变幻不定,似纠结似悲愤。 白苏从茶水间过来,看见站在窗外的洛静瑶,几不可察的皱皱眉,故意惊讶道:“原来是表小姐,您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小心受凉,我现在就去禀告小姐。” 洛静瑶吓了一跳,然后便有些恼羞成怒,但是想到季维之还在,便生生忍住了,笑道:“这就进去了。” 季裳华和季维之自然也听到了白苏和洛静瑶的对话,纷纷起身,却并没有去迎接。 少顷,洛静瑶便走了进来,面容羞涩道:“表哥,表妹。” 季裳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瞬,只见她今日的穿着打扮颇为素净。一袭杏色衣衫,下面系着一条杏色绣红梅襦裙,外穿白色绣兰草外裳,腰间盈盈一束,更显身姿窈窕。面上略施粉黛,肌肤白皙,眉若柳叶,红唇微抿。发上只随意插了一支碧玉雕刻的玉兰花,簪着几个花钿,乍一看倒是清新雅致的一个人。 这倒像是季维之的喜好啊。 看来,这位表姐,今日是有备而来。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以前季维之没有意中人的时候尚且对她不假辞色,如今他有了喜欢的女子了,自然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果然,季维之只是客气的唤了声‘洛姑娘’,便没再说话了。 洛静瑶有些失落,她费心打扮一番,却没有得他另眼看待,真是过分! 季裳华像是没看到她的脸色一般,示意丫鬟上茶,请她落座,笑道:“今日表姐这么有空来了?” 洛静瑶拂了拂耳边的头发,低头歉然道:“自表妹归家,我还未来看过你,今日才来,表妹不会怪我吧。” 丫鬟上了茶,就退下了,季裳华道:“表姐这样说就是见外了,表姐在季府生活多年,也算是一家人了,何须如此客气?” 其实季裳华本就是客套话而已,她本就另有心思,这下她想多了,以为季裳华是在嘲笑她的寄居身份。 她只能笑道:“表妹这话说的及是,是我与表妹见外了。” 又红着脸季维之道:“表哥这次年假多长时间?” 季维之客气道:“和往年一样,一月。” “表妹平日总是念叨着表哥,这次表哥回来,可要好好陪陪表妹。” 季维之微微颔首,笑看了季裳华一眼,“这是自然的。” 洛静瑶:“……”油盐不进! 季维之也不是傻子,知道洛静瑶前来裳华院的目的,又坐了一会,起身对季裳华道:“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和洛姑娘闲谈了。” 对于自己的兄长,自是十分亲切熟悉的,季裳华并未起身相送,目送季维之出了门口。 洛静瑶看着季维之的身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季维之心悦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季裳华见她心神不属,提醒道:“表姐,茶凉了,还是换一杯吧。” 洛静瑶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是。” 隔三差五的,洛静瑶都会来看望季裳华,好几次都与季维之不期而遇。季裳华心中了然,面色却不动声色。洛静瑶,你当年为了嫁给我大哥不惜毁我大哥名声,后来还害他殒命,这笔账,我可是还记得呢……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过了二十天,三日后就是新年了。 过了这些时日,李氏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于氏可没有那么好了,日日为季荣之烦忧,她不知该找什么理由送季荣之回来,难不成要说刺客良心发现将他送回来的? 最后还是秋嬷嬷给他出了个主意,可以随意收买一个人,充当那晚的刺客,掳掠季荣之是为了向季家要银子。 于氏觉得此主意不错,便迅速安排了这件事。 今日一早,就哭喊着闯进宁心堂,一来就噗通跪在李氏面前,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李氏不悦斥道:“身为尚书府夫人,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李氏顾不得别人像看疯子一般的眼光,尤其不敢看季裳华。 她将手中的信递给季鸿茂,大哭道:“老爷,您可要救救荣之啊。” 季鸿茂快速看完信,一把拉起于氏,“这封信你是在哪里得到的?!” 第四十六章 红颜知己 “就是今晨,我本想再去修竹院找些线索,突然,一支箭飞了过来,箭头上就插着这样一封信。”于氏用锦帕擦擦眼泪道。 李氏也拿过信看了,顿时惊的手脚颤抖起来,语气焦急道:“当务之急,应该先告知京兆尹,然后再凑足赎金,救出荣之。”不得不说,虽然季荣之做了许多错事,但是李氏还是舍不得这个孙子,若是换成季裳华被绑架早就被舍弃了。 季鸿茂唉声叹气,沉吟不语。 季裳华不由觉得好笑,于氏自导自演的本事可真厉害,只是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大过节的,季家却是在解决这些糟心事,虽然有些困难,却还是用一天时间凑足了十万两银子,希望能在过年那天接季荣之回来。 就在季鸿茂打算悄悄与京兆尹去救季荣之的时候,突然,季家门口有人大吵大闹,门口小厮前来禀告,说是一个女子自称是二少爷的红颜知己,正在门口哭闹,不愿离去。 于氏暗道不好,可是偏偏无法阻止。季家众人去了门口,只见很多人早已将门口团团围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中间那位哀声哭诉的女子却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却是有一种风尘气息,像是从哪个青楼里出来的姑娘。 季鸿茂看着看热闹的这群人,怒气冲冲的指着她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无故来季府闹事!” 这名女子一见是季鸿茂,哭的声音更大了,脸色的胭脂水粉也花了,黏在脸上活像个女鬼。她当着众人的面一下子跪下,声音大的似乎要让方圆百里都听到,“季老爷,我是季府上二少爷在春满楼的红颜知己,贱名故梦。他已经为我赎身了,而且我如今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什么?季家二少爷,小小年纪,还未娶妻就先纳妾,而且居然还是个青楼女子!季家不是自诩书香门第,家风清正吗,怎么会纵容家中子弟做出这种败坏门风之事? 季鸿茂脸上的肌肉隐隐抽搐着,一半是气愤,一半是难堪。若是季荣之现在就在他面前,他恨不得一掌打死他才好! 可是,方才于氏分明说季荣之被人绑架了啊。 看着季鸿茂怀疑的眼睛望着自己,于氏心沉了沉,声音也有几分心虚,她怒指故梦道:“你胡说八道,我儿子才不是那等不正经的人,更不会和你这等青楼女子鬼混!你说,是谁收买了你来败坏季家的名声?!” 这时候还不忘拖整个季家下水,她是笃定了季鸿茂最在意季家的名声。所以,即使季荣之有错,也会关起门来解决,不让外人看笑话。 故梦磕了一个头,“夫人,我虽是个青楼女子,却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不是您可以随意侮辱的。今日我所言句句属实,是二少爷与我情投意合,替我赎身,承诺纳我为妾,我才将身子给他。” 说到此处,她神色更加可怜悲凉,右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小腹,泪水涟涟,“可是一个月前,他突然离开了,我怎么也等不到他,以为他不要我了,便打算独自离去。但我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故梦贱命一条无所顾惜,可怜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啊,他是二少爷的亲生骨肉,您的亲孙子啊。” 于氏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你——厚颜无耻。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谁知道你肚子里的贱种到底是不是我儿子的!” 故梦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得痴痴的笑了,笑声里是自嘲和悲怆,“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户人家的门风吗?明明是你家儿子招惹了我,却死不认账。若是你不信,尽管请季荣之来对质,或者去春满楼找证人。若是你还随意诋毁我,我宁愿一头碰死在这里!” 一头碰死,那怎么得了?恐怕第二日就会有御史参季家一本,家风不正,逼死人命! 听这话,真像个贞洁烈女一样。 周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劝说道:“是啊,怎么说她也是个清倌,又有了季家骨肉,还是把她迎进府吧。” “是啊,难不成您真忍心看着她们一尸两命?还是快些请二公子出来吧。” “……” 于氏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头疼,这时,她突然察觉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看向她,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只听季鸿茂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似对她说的,又似问故梦,“你是说一个月前?” 故梦停止了抽泣,“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可正是季荣之失踪的时候啊。若是故梦所言果真属实,那么,他就要考虑一下于氏所言的真实性了,以及这一个月来,那个逆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季裳华站在后面,冷眼旁观这出闹剧,冰冷的眉眼却渐渐升起一抹讥笑,她太了解季鸿茂了。恐怕季鸿茂已经察觉到他的好夫人隐瞒了他什么,既如此,自然要回府解决…… 果然,就听季鸿茂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未可知。既然你口口声声与荣之相识,就进府详细查明此事吧。” 然后就有丫鬟来带故梦进府。 于氏只觉得腿软,只能由秋嬷嬷扶着进去,在路过季裳华身边时,冷冷的看了一眼季裳华,只是那眸光中除了恨意,还有忌惮。她可以肯定,今天的事情和季裳华脱不了干系! 季芳华忍不住走过去低声质问道:“大姐,今日之事是你安排的吧。” 季裳华十分之无辜,“二妹,你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季裳华,你别再演戏了,我敢肯定,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也是季家的女儿,败坏了季家的名声于你有何好处?” 季裳华突然嗤笑一声,“季家的女儿?”季鸿茂何曾将看做女儿,不过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罢了,还打着兔死狗烹的心思! 季芳华怒道:“你笑什么?!” 季裳华只是不理她,径自前行。 季芳华还要追上去,季维之却拦在她面前,出口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你这样和嫡姐说话的吗?” “大哥——”季芳华不忿。 季维之看了看门外还在指指点点的人,警告道:“注意自己的身份。”然后便快步追上了季裳华。 季维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季裳华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大哥要问什么,等一会,大哥就会全部明白了。” 一行人来到了宁心堂,早有人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李氏。 李氏当即暴怒,一盏茶直接扔到于氏脸上,幸好身边的秋嬷嬷反应及时,于氏只是磕青了额角,染了一身一脸茶水罢了。 于氏自知理亏,跪下不言。 李氏怒极反笑,打量了一眼狼狈的于氏,又逡巡到故梦身上,冷笑一声,“你来说!若有不尽不实之言,就移交官府惩处!” 第四十七章 事情暴露 故梦的确是与季荣之相熟,也的确是个清馆,可是这身孕么——就是假的了,一切都是季裳华安排的。 其实她完全可以早就派故梦过来演这场戏,之所以等到现在,不过是想要在新年给季鸿茂和李氏添点堵罢了。 故梦便将在春满楼关于她和季荣之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氏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就要派人去春满楼打听一番。 于氏听说‘春满楼’三个字,吓得一个激灵,若是现在去春满楼,那季荣之欠下巨额赌债之事很可能会暴露!届时她私自动用周氏嫁妆一事也会被发现! 思及此,她有心阻拦,“老夫人,老爷,这个女人明显是想看上了我们季家的门第,想要借机进府,她分明就是说谎,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啊。” 季芳华也在旁边附和道:“是啊,祖母,父亲,依女儿看,一切都是被人设计好的,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被人制造出证据来。” 季裳华突然道:“父亲,母亲和二妹所言不无道理。只不过,今日发生的事全京都知晓了,若是不去查证,只怕会被人胡乱揣测,于我们家名声更加不利。” 名声?现在季家的名声都被季荣之丢尽了! 季鸿茂不再犹豫,立刻吩咐人去春满楼查看。 于氏知道这一去事情定然无法挽回,但是也没有理由阻止,只能暗骂季裳华狡诈,她已经可以预想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被派去的小厮就回来了。 “回禀老爷、老夫人,小的已经仔细询问过了,二少爷……。二少爷。”他偷眼看了看于氏,又小心的看了看机季鸿茂紧绷的脸,不得不壮着胆子道:“一个月前,二少爷的确在春满楼住了段时日,也一直由故梦伺候着……”话说到此处,季鸿茂已经隐忍不了勃发的怒意了。 什么被人绑架要赎金?分明是于氏要名正言顺隐瞒他事实的手段!她早就知道季荣之在春满楼! 他疾步上前,一把拉住于氏的衣裳,一下子将她甩到地上,那神色,就像是在仇人一般,完全忘记了往日的温情。 于氏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惶恐,季鸿茂居高临下的指着她道:“好啊,我们都在为了救那个逆子费尽心思,原来却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还要做出什么大胆之事,一并说了吧!” 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这幅情景惊到了。最终,一个小厮硬着头皮道:“老爷……小的……还有事情要说!” 季鸿茂只是盯着于氏,道:“说!” “是,老爷。小的先是听春满楼的老板亲口所说,又向其他宾客打听了……。二少爷为了与人争夺春满楼的头牌雪芙与人赌博,输了……。输了七百万两!”说完这句话,两个小厮就不由自主的跪下了。 “那他又是怎么被放出去的呢?欠了这么些赌债,总不能一笔勾销了吧?”季鸿茂眼神阴鸷,看着于氏一字一字道。 小厮更是惶恐不安,以头伏地,声音颤抖道:“听老板说,是夫人用五天时间,凑足了银两,亲自分两次送去的春满楼……。因为期限太短,有很多铺子都没有卖掉,就直接抵押给债主了!” 季鸿茂皱眉,“铺子?什么铺子?” “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店铺的地契似乎不是季家的,但对于债主来说不在乎这个,只要能还上赌债就好……。” 不是季家的? 李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那极有可能是周氏的嫁妆!众所周知,周氏嫁过来的时候嫁妆多么丰厚,足够季家用不少年了,竟然一夕之间全部送给别人了! 她身体摇晃,站起身,用拐杖指着于氏,对季鸿茂道:“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夫人、好儿子干的好事!” 李氏虽然看起来是个心思端正的老太太,实际上极为爱财,现在周氏那么一大笔嫁妆没了,她可不是要肉痛么,甚至比毁了季家的名声还心痛。 季鸿茂穿着黑色靴子的脚一步步走向于氏,而于氏一步步后退,最后被逼到了墙角,再无退路,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季鸿茂。 他以为季鸿茂会大发雷霆甚至打她,可是都没有。季鸿茂反而平静下来,声音不辩喜怒,“七百万两银子,周氏的嫁妆怕是还不够吧,说吧,剩下那笔赌债,你是如何还上的。” 于氏再也支撑不住,迅速滚起来,跪在季鸿茂面前,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哀哭道:“老爷,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是我管教荣之不严,让他闯下了大祸,可是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能不救他,而且,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季鸿茂一甩袖子,表情也十分冷酷,“我的儿子?我宁愿从未有过这个儿子!” 从前他有多重视这个儿子,如今就有多厌恶这个儿子。 在场的人哑口无言,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就连季芳华也是被吓得忘记了给于氏求情。实际上,就算她求情,也只会被于氏牵连被季鸿茂厌恶而已。 于氏,现在你该体会到我前世受过的苦了吧,被亲生父亲和祖母厌弃,这种滋味也该让你的儿子尝一尝! “老爷——”这一声,于氏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透着十二万分的乞求和绝望。 季鸿茂不耐道:“说,剩下的银子是从哪里拿到的?” 其实季鸿茂已经隐隐猜到了,但他还是要听于氏亲口说。 于氏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流淌下来了了,她一直在哭,此时脸上已经是脏污不堪了,“是…。于家。” 季鸿茂才不会相信于槐那样精明的人会轻易答应她,继续问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 于氏自嘲一笑,“能有什么条件,左不过是请老爷在科举和仕途上多提携一下于鹤轩罢了。” 她还不算傻,没有说出同意于季两家联姻之事。 “那个逆子呢?是不是在于家?” 于氏苦笑,“老爷既然都知道,又何必问我?” 第四十八章 除夕之夜 这一切终于都真相大白了,于氏也供认不讳。 她不敢再狡辩季荣之不是被刺客救走的,因为刺客还没有找到,无凭无据。还有一个更坏的结果,就算刺客被找到了,却说出了是她收买他刺杀季鸿茂,以陷害季裳华一事,那么,后果只会比现在更严重。 所以她只能咬牙全部认下! 于氏被季鸿茂下令禁足在碧秋院,对外只说病了,管家权也被李氏收回,先交由珍姨娘掌管。 姨娘自然是欣喜异常,她虽然一直跟在于氏身边,但也是经常看于氏的脸色。这下好了,她和菀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很快,季荣之就被从于家悄悄接了回来,季鸿茂却是看也没看这个儿子一眼,就吩咐人将他关进了祠堂,静心思过。 季荣之赌博欠下巨额赌债之事是瞒下来了,可是另一件事的流言蜚语却充斥这整个京都。 这自然是季荣之纳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妾一事,并且这个女子已经有了身孕。 “哎,真是家门不幸了,一向清风朗月的季大人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儿子……” “你们懂什么,现在的季夫人可是妾室扶正,教出这样的儿子有什么奇怪的,还是大公子的人品教养好啊。” “……” 如今的季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再加上这样的流言,即使季鸿茂想处置了故梦也不能够了,只能请了大夫确认她真的有了身孕,然后安排在府中住下,一切等孩子平安降生在说吧。 浮风院。 季裳华正在用那方古砚研磨,疏落的树影透过窗子滑进来,投影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越发显得她神色平静,就像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季维之从她身后绕过来,轻轻抽走她手中的墨条。季裳华也不惊讶,只是转过身笑望着他。 “怎么了,大哥?” 季维之见她毫不心虚,无奈的捏了捏她的琼鼻,语气却透着宠溺,“你啊……”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丫头,竟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算计了这一连串的事,最后还能让于氏有苦说不出,真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聪慧。 季裳华见他这样的表情,决定‘坦白从宽’,“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就是大哥你想的那样了,从两个月前季荣之和小厮赌钱吃酒被发现,我就计划好了后面的一切了。可是,那刺客真的不是我派来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突然就想到了让刺客‘救走’季荣之的主意。 我早就想找个机会放季荣之出去了,于是便收买了修竹院负责喂马的小厮。可是却无意间发现了于氏意图陷害我使用巫蛊之术,然后我就将这些统统还给他的儿子咯。这样,父亲和祖母只会更厌弃他。” “可是,你是如何让刺客带走季荣之的呢?刺客总不会乖乖听你吩咐吧?”季维之问道。 “你还记得我从农庄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吗?是她帮了我。”她看着一脸迷茫的季维之,笑道:“大哥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武功如此高强,横竖她绝不会伤害我就是了。” 季维之叹了口气,“多一个人保护你这自然是好事,不过,你还是要小心。” 他继而道:“那么,这巨额赌债……” “是真的,怪只怪他太爱赌博,控制不住自己,被我利用了。刚好,我可以拿回母亲的嫁妆,顺便多要些补偿。” 所谓补偿,就是除却周氏的嫁妆,于氏另外凑足的银两了。 季维之还是不放心,“那这些你都安排好了吗?” 季裳华笑笑,“放心吧,大哥,母亲留下的东西,我都安排好了,没人会知道那些店铺落入了我手中。” 季维之是全部都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出连环计? 季维之点点头,“你分明可以用其他办法揭破这一切,为何还要让故梦来演这一出戏呢?你就不怕故梦假怀孕之事被发现,届时会连累你?” 季裳华笑的嘲讽,“没什么理由,就是想给父亲和祖母这两位亲人添点堵。”他们不是最注重名声吗?那她就要毁了这一切,横竖他们从未将她看做亲生女儿。“也顺便为母亲出口气。至于假怀孕被发现,可惜啊,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季裳华此刻的神情虽然带着冷意,但是分明又有一丝落寞和悲伤,季维之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莫名的觉得心疼,道“裳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可鲁莽,要时刻保全自身,若是你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向母亲交代?” 季裳华一怔,“大哥不怪我?” “怪你什么?” “我没有和你商议便自作主张,还不顾你是季家的儿子败坏季家的名声。”机裳华认真的看着他。 季维之摇摇头,“你做这一切的目的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我,我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你的苦心?父亲对于我这个儿子岂是真心喜欢,不过是因为我能是唯一可以为季家争得荣耀之人罢了。” 还存着利用周家的心思—— ……。 经过昨天的打击,李氏又病了,却还是关心故梦肚子,在昏睡之际还吩咐人好好照顾故梦——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是个青楼女子所出,但到底是她盼了许久的曾孙,大不了等孩子一生下来就悄悄处死故梦。 两日后,便是除夕,季家却没有多少过年的喜庆,府上的主子下人都不敢欢声笑语,一片沉闷气氛。 晚上,本该是守岁的,可是季裳华却去碧秋院见了于氏…… 第四十九章 威胁于氏 正值除夕,整个京都都洋溢着喜庆,到处张灯结彩,放眼远眺,可以看到围墙之外都是亮堂堂的。火树银花,红灯挂满,红绸招展。 季裳华由白苏打着灯笼,缓缓来到碧秋院。季家的新年气氛虽然不太浓厚,但是碧秋院才是最清冷的地方。 守着院门的婆子正在屋里吃酒,突然听到季裳华过来的消息,吓了一跳,连忙出来开门。 在她们看来,如今的季裳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大小姐了。这才多长时间,于氏就落到了这幅田地,不管到底与季裳华有没有关系,如今的季裳华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 两个婆子堆起一个殷切的笑,看了看天色,“这会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季裳华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会意,递给两人一人一锭银子。 季裳华粲然一笑,“今夜是除夕,我想着母亲这里太过冷清,特来看看母亲。” 婆子看着手中的银子,心花怒放,忙闪开来,“大小姐请便。” 正屋,有两个丫鬟正在门口守着,突然看见季裳华来了,顿时一惊,“大……大小姐……” 季裳华微微一笑,“我来看看母亲,母亲可还好?” 两人还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季裳华也不理会,径直进了屋内。 厚重的帘子挂着,偶尔飘荡几下。屋子里很安静,可以听到隐约的从墙外透过来的欢笑声。 季裳华亲自掀起帘子,进了内室。一眼就看见于氏坐在塌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白绣梅花的小袄,下面系了一条素色裙子,连外袍也没有穿。 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她已经心力交瘁,脸色苍白。听见脚步声,她才转过头来,动了动空洞的眼睛。 “母亲,你身子可还好?”季裳华声音婉转清冽,如清泉石上流,在这样一个寒冷的除夕之夜,更显空灵。 于氏猛然回头看她,眸光似有千万火把齐齐燃烧,恨不能将季裳华吞噬殆尽! “你来做什么?!”她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季裳华像是没看到她要吃人的眼神,不经意的环视这房间,闲闲道:“我能来做什么呢?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 于氏冷笑一声,看她?是来看她死没死吧。 “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走吧!” 季裳华道:“母亲何必着急赶我走?二妹尚且没有来看看母亲,我来陪母亲说说话,不好吗?” 闻言,于氏的气势一下子削减下去,眼睛里涌现出悲凉。季裳华知道,她定然是想到了季芳华吧。 季裳华继续道:“母亲也不要生气,人么,都要为自己着想,为了不引起父亲的不满,二妹只能忍住对母亲的思念,不来看望您了。” 于氏知道季裳华这话有挑拨离间的目的,但还是觉得心凉。 “你到底来做什么?!” 季裳华为自己续了一杯茶,“不过是来与母亲叙叙旧,回顾一下往事罢了。” “你是要……”于氏突然就明白了季裳华此行的根本目的。 这时,几只烟花在天空齐齐炸开,璀璨夺目,照亮了季裳华的红衣和生动妩媚的眉眼。 于氏就直直的看着她,似乎忘记了作何反应。季裳华鲜少打扮的如此艳丽,今夜她穿了一袭红衣,面上薄施粉黛,再配上那样淡然的笑容,瞳仁深深,竟有一种凄婉的色彩。 “是啊,我是来帮你回忆一下我母亲的,于应兰。”季裳华看着她。 于氏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就像疯魔了一般。 笑着笑着,她停止了,眉宇间是挑衅之意,“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 季裳华并没有因为她的大胆承认而怒形于色,只是语气冷凝,“可是,我想,你比我知道的更多,不是吗?” 经过了初时的惊慌,于氏现在已经变得镇定,“你以为,我会乖乖告诉你?别做梦了!季裳华,你以为你就这样打败我了吗?我不过是教子不严罢了,并没有其他罪名,总有一天,我还会东山再起的。” 季裳华勾勾唇角,“我自然知道,你不会认输的,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告知我母亲病去的真正原因。所以,我也没打算和你好好商量。” 于氏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季裳华的表情十分天真,说出的话却是带着恶毒,“母亲,如今二弟被关进祠堂静思己过,而父亲已经厌弃了他,你说,若是二弟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父亲会不会为他伤心呢?那天父亲说他宁愿没有这个儿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你威胁我!”于氏勃然变色。 季裳华把玩着茶盏,“算是吧。” “季裳华,你敢!即使老爷厌弃了他,但还有老夫人!”于氏大怒道。 季裳华幽幽叹了口气,“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如今祖母病重,怕是顾不得二弟那里了。再者,故梦已经怀有身孕,也算是给祖母留下一条血脉了,也就不会为二弟伤心太久了。” 于氏没想到季裳华竟然如此嚣张,竟然扬言要杀了季荣之。她虽知道季裳华有威胁她的成分在,但还是为季荣之担心。 “怎么,想好了吗?要不要说?”季裳华道。 于氏无法,为了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将真相和盘托出。 “走吧。”听完于氏的话,季裳华仍旧是从容镇定。 于氏觉得奇怪的同时,又急急前行了几步,“荣之……” 季裳华没有回头,“只要他安守本分,他自然会活的好好的。至于你——”季裳华,回眸一笑,冷意横生。 她现在是不能除掉于氏的,更何况,让她活着受折磨,看着季芳华得到报应,看着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全部付之东流,不是更好吗? “如今,管家的可是珍姨娘,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话,季裳华就出了房间。 方才在与于氏谈话的时候,季裳华一直强做平静,出了碧秋院,她才敢暴露自己真正的情绪,只觉得浑身似在冰雪中浸泡过一般僵冷,不受控制般颤抖着。 “小姐,你怎么了?”白苏扶住她。 月色下,季裳华就僵直的站立着,衬得她一张脸毫无血色。 白苏见她没有回答,也不敢开口。 良久,季裳华低下了头,睫毛颤了颤,“回去吧,去看看我的好父亲和好祖母……” 第五十章 上元佳节 春节过去,很快就是上元节了。 季维之前段时间已经回了国子监,最初季裳华还有些不舍,好在上元节季维之还是会回来的。 于氏在碧秋院“养病”,倒是安安静静,李氏的病好好坏坏,现在已经恢复了些,最得意的却是珍姨娘。 这些日子,季裳华作为一个孝顺孙女一直尽心照顾李氏,将李氏感动了一番。今日上元节,便让季维之带着府中姐妹出去逛逛。 今夜的京都,自然是一派繁华景象。 明灯错落,园林深处映射出璀璨的光芒。人潮汹涌,马蹄下尘土飞扬;月光洒遍每个角落,和满城灯火交相辉映,远远的点缀着天际。 大街小巷箫鼓喧腾,人影攒动,条条路上幽香阵阵,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河上画舫布置的十分华美,倒映在河水中,流光溢彩。 马车停下,季裳华下了马车,季菀华等人也纷纷走下来。 街道上,许多夫人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来看花灯,或者去猜灯谜,皆是十分高兴。 季家最小的女儿季云华也难得出来了,仍是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 云雁却是欢快的不得了,像一只出笼的鸟一般迫不及待的到处跑,还要带上跟在最后的季云华。 季裳华失笑,提醒道:“不要乱跑,小心。” 云雁走马观花般的到处看,似乎是眼花缭乱了。 一路上蹦蹦跳跳,她到了一个摊子前,摊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具。云雁随意拿起一只小兔子戴在脸上,对季裳华道:“姐姐,我喜欢这个。” 白苏轻轻一笑,不用季裳华吩咐,便付了银子。 云雁心满意足,又窜到别的摊子,大多是吃的玩的,季裳华都有求必应。 她对云雁这样好,季菀华看了不禁眼红,忍不住道:“大姐真是善良,不但收留一个孤女,还对她这样好。” 灯火阑珊处,季裳华看着前面的人影,淡淡道:“这样心思单纯的女孩,我自然喜欢,既然喜欢,自然要对她好。” 她这是何意?是在说季菀华心思不纯?季菀华想要反驳,季裳华已经走开了。 “大哥,你在看什么?” 季裳华跟随季维之来到一处猜灯谜的摊位。 季维之笑道:“妹妹,你过来看这个灯谜。” “明月半依云脚下,残花双落马蹄前。”季裳华轻轻读了出来,“大哥觉得呢?” 季维之本就生的眉目俊朗,红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更添了几分柔和,“妹妹心中也有答案了,是吗?” 摊主道:“若是两位能猜对,这盏兔子灯就是二位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道:“熊。” 摊主笑呵呵道:“两位真是聪明,这盏灯就送你们了。” 季维之又拿起另外的灯谜看,这时,一抹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人群中。季裳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正越过人群朝这边走来,看起来没有发现季维之兄妹。 待那人走进,季裳华才看清来人,原来是林祭酒的掌上明珠,京都才女林琼箫 第五十一章 心生嫉妒 前世,季裳华听过林琼箫这个人,但并没有太多交集,只知道她温良娴雅名声在外且饱读诗书罢了。 再看季维之,已经又将注意力集中于字谜上了,只是分明又有几分故作平静。季裳华有一瞬间的了悟,最终什么都没说。 不多时,那抹身影便到了这里,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 这下,季裳华可不能装作看不到了,一边看着灯谜,一边对季维之轻声道:“大哥,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她面上带着几分玩笑之意,“虽然不熟,但她毕竟是你老师的女儿。” 季维之面上有几分异色,幸好有灯火相应,让人不易察觉。他道:“妹妹毕竟是女儿家,还是你去吧。” 季裳华微笑着应下了,现在她可是明白季维之的心思了,只是这样害羞如何能让人家姑娘明白呢? 季裳华转身,恰好,林琼箫也看到了她,步履优雅的走过来,客气道:“季小姐。”又看了看后面的季维之,“季小姐也和令兄一起来看上元夜的灯会吗?” 季裳华点点头,“林小姐怎么孤身一人?” 林琼箫道:“家母正与友人寒暄,我不便打扰,便独自逛逛。” 季裳华难得主动道:“既如此,林小姐何不与我们一处行走?” “这……”林琼箫有一瞬间的犹豫,但看到季裳华一脸真诚,又道:“既然季小姐热情相邀,我也不便推辞了。” 从始至终,林琼箫谈吐动作皆是淡然优雅,落落大方。没有因为彼此并不相熟而感觉局促。 她的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但却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秀雅端丽,眉目婉约,气质沉静,浑身散发着一种书卷气,着实让人喜欢。 不止是季裳华在暗中观察着林琼箫,她亦是在观察季裳华。 这个少女,虽然是尚书府千金,但是身上没有任何骄矜之态,容貌绝色甚至是妩媚,却并没有流于艳俗,反而是气质端庄平和。 看起来倒是个很好相处之人。 季裳华微笑道:“林小姐来的刚好,我和大哥正在猜灯谜,却是被难住了,早就听说林小姐才学出众,不知可否帮忙?” 林琼箫有些诧异,笑道,“季小姐过誉了,季小姐才是才貌双全,我早有耳闻。” 这话,她说的极为平淡,没有任何恭维之意。 但她还是去看了那灯谜。 季维之侧身,给她让了位置。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狸狗仿佛,既非家禽,也非野兽; 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林琼箫放下灯谜,对季裳华笑道:“季小姐果真没有答案吗?” 季裳华看看季维之,眸子闪过几分狡黠,“我才疏学浅,比不得大哥,或许大哥知道吧。” 大哥,我可给你机会了,你可要好好表现…… 季维之自然是看出了季裳华的心思,感叹自己妹妹的心思玲珑,知道她的好意。 虽然有些窘迫,但尽量神色自然道:“不知林小姐的答案是否和我的一样?” 林琼箫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各自把答案写在纸上?” 季维之欣然应允。 摊主立刻拿出了纸笔,只一会时间,两人俱都将答案这下了。 谜底正是“猜谜”二字。 季裳华看着两人,只觉得在这繁华的上元夜,灯火阑珊处,站在一起很是相配,她自己心中也生出一种十分宁静慰然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道:“林小姐和大哥真是有默契。” 她的笑容和语气没有玩笑之意,倒像是很认真的在说自己的感受。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林琼箫却觉得她还有别的意思,面前不觉有些发热,没有言语。 季维之轻咳一声,随意看着周围。 不知为何,洛静瑶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分外刺眼,“郎才女貌”四个字一下子跃进脑海,不由心中升起些许嫉妒,手指在袖下也握紧了。 她犀利的目光一寸寸划过林琼箫那张温婉的脸,小声对李梦玉嘀咕道:“不就是会猜几个灯谜么,有什么了不起?” 李梦玉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表妹这话可不要乱说,林小姐的才名在外可是人人皆知,表妹这话只会让人觉得你没见过世面,贻笑大方。若是表妹不服,也可以去猜一猜,说不定也可以名扬京都。” “你——”其实洛静瑶这话不过是出于嫉妒,其实没多大气势,更不敢去猜灯谜了,“李梦玉,你凭什么这样与我说话,你不过与我一样,是寄居季家罢了,又比我高贵多少?” 李梦玉面色微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倒是个能忍的。 洛静瑶见她没有反驳,心下得意,看着她道:“既然你如此看低我,请问你是精通诗书还是琴棋?亦或是有足够高的身份?”她冷哼一声,“你的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以为和季裳华走近了就能得偿所愿?我看,你是白费力气了。” 若有似无的,她看了一眼林琼箫的方向。 李梦玉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冷冷道:“表妹的口才越发好了,也罢,我说不过你,不与你争论。只是,表妹别只顾着盯着别人,还是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姨母吧。” 闻言,洛静瑶面色难堪极了,李梦玉在提醒她,她是依靠着于氏才得以进入季家,若是于氏倒了,她寄居在这里还有好吗?更没有机会嫁给季维之了。 李梦玉可不一样,她的姑祖母可是老夫人。 洛静瑶甩甩帕子,“李梦玉,你别太过分!” 李梦玉看着前方两个和谐的人影,“表妹,还是少说几句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被人听到了惹人笑话。” 季裳华不是没察觉到两人的动静,只是懒得理罢了,这一世,洛静瑶绝没有机会嫁入季家! 洛静瑶气闷,甩开李梦玉也走到这边,竟是主动对林琼箫道:“林小姐果然才华出众,今日相见实属幸运。” 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人和自己打招呼,而且……似乎这个人还对她有些敌意。林琼箫看着季裳华,不解道:“这位是……” 季裳华暗道洛静瑶愚蠢,刚要开口,就被洛静瑶抢先道:“我是季维之的表妹,洛静瑶。” 林琼箫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道:“原来是季公子的表妹,失敬。” 见林琼箫仍旧是面色不改,洛静瑶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难受极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林琼箫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恐怕看出了什么吧。她只觉得有些好笑,看了看季维之,季维之露出一个十分讪然的神情。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两排穿着华丽的侍卫手持刀剑驱赶着人群。 “快闪开,闪开!” 行人连连后退躲避,让出一条道。可是人太多,仍有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被侍卫责打。 “快滚开,滚开!” 那些人连滚带爬的起来,有的不小心撞翻了摊子。 后面,是一顶通体艳红的轿子,布置的极为华丽奢侈,轿子的四个角挂着明亮的灯笼,车顶上的流苏挂着铃铛,即使轿子抬的极为平稳,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春风吹拂,帘子一角微微扬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孔。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突然抬头,对季裳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季裳华一愣,随后明白过来,这样的大胆不羁唯有萧承焕一人而已! 今日各皇子公主都应该陪皇上在宫中参加宫宴,也只有萧承焕敢不去了。 只不过,他今晚出来没有别的目的吗? “妹妹。”季维之唤道:“怎么了?” 季裳华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六皇子的排场真大。” 季维之皱皱眉,“的确,这样的贵人我们可是离得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季裳华看着前面的轿子,早就来不及了…… 这时,突然听到白苏道:“云雁呢?她跑去哪里了?” 季裳华这才回过神来,四处张望,“你们没有看到她去哪里吗?” 白苏和繁缕摇摇头。 就在几人正着急的时候,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怒喝:“谁准许你在这里挡道的,惊扰了贵人!” 第五十二章 元夕杀戮 “放开我,快放开我!”被制服的少女挣扎着。 这声音十分熟悉,季裳华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她没有犹豫,就打算上前去。 季维之一把拉住她,担心道:“裳华。” 季裳华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她不能不管云雁。 云雁虽然会武功,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况且,现在又是天子脚下,对方又是皇子,为人暴戾的萧承焕,不能轻易招惹。季裳华虽然与他有交易,但是云雁可是狠狠得罪过他。 她不能让云雁处于危险之中。 思及此,她已经挣开季维之,快步走了过去。季维之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跟上。 来到事发的地方,已有很多人离得远远的观看,没有人敢上前,亦不敢议论,只是为这个小姑娘感觉惋惜。 只见有七八个黑衣侍卫拿着刀剑制服住了云雁,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云雁似乎对此感到不解,蹙眉道:“你们干嘛不让我走,快走开。” 一个脸上有疤的黑衣大汉凶恶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知道轿子里坐的是谁吗?冲撞贵人不说,还敢这样说话?看来该给你个教训!” 语罢,这几个侍卫便紧紧围了上来。 云雁仍是疑惑天真的模样,“你们干什么?再不让开,小心我打你们啊。” 周围的侍卫哄然大笑,似看傻子一般看着云雁。 被嘲笑的云雁急了,奶奶说了,遇到有人欺负她,不必忍让,直接打过去,反正没有几个人会是她的对手。 “我真的动手了!”云雁再次道。 刀疤男子也道:“别耽误主子行程,快点处置了她!” 云雁见这些人扔不退让,看来是动真格的,就作势要用武功打倒这些人。 季裳华心下微急,在这样的场合,不宜动手!万一被人查到云雁来自季家就不好了! 她来不及想太多,急急喊到:“住手!” 侍卫没想到有人会敢来阻止,而且还是个女子,不由停下了动作,围观之人也不约而同的望向这个不自量力的女子。 季裳华脚步沉稳,对着轿子施了一礼,道:“因事发突然,我这位妹妹又是初来乍到,无意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可否不要与她计较,放过她一次?” 云雁一见是季裳华,立刻对她招手道:“姐姐,你快看这些人,不让我走!” 季裳华低声斥道:“不要开口!” 这时,轿子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季裳华又道:“请贵人高抬贵手。” 还是没有动静。 众人都看着季裳华,有不解有嘲弄。可是季裳华仍是维持着一样的表情动作,没有退让的意思。 再看她的穿着打扮,显然出自富贵人家。 可是,六皇子可从未因为这个原因就放过一个人。 侍卫就要将季裳华赶出去,“快滚开。” 这时,木阳来询问发生了何事,看到了季裳华,一抬手道:“先住手!”他看了一眼云雁又看看季裳华,“我去请示主子。” 然后便走回轿子旁,隔着帘子不知说了些什么。 少倾,轿子里传来一道声音,徐徐缓缓,如春风掠过春水吹到人的耳畔,又有几分慵懒。 “哦?放过她?理由?” 是啊,从未有人能从六皇子手中逃脱,这个女子凭什么要求六皇子放过她? 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姑娘连同季裳华都要倒霉了。 只听季裳华道:“我妹妹也是无心之失,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您大人大量何必与她计较?” 轿子里传来一声嗤笑,“小女孩?”显然是想到了那次宫宴被云雁制服一事了。 季裳华真诚道:“是。我妹妹不懂事,不识得贵人身份,我愿意代她给您赔礼,她日后定不会再犯。”看起来倒是为现在的事赔礼,但实际上是为宫宴那次的事。 并且季裳华在求他,看在两人有合作关系上,放过云雁。 周围人不禁想,季裳华是疯了么,还是在做梦?竟然以为求求情就可以被放过? 季维之也想开口,可却被季裳华以目止之。而季菀华和洛静瑶则是幸灾乐祸,巴不得季裳华被处置了。 就在所有人等着季裳华倒霉的时候,突然听到轿子里的人道:“胆子可真不小。” 季裳华沉默。 风轻轻吹拂,轿帘扬起。月华倾泻下来,可以看看她看似谦卑恭谨的则颜。 仿佛过了许久,他道:“既如此,就饶过她一次,既然知道她不懂事,还是要看好为好,尤其是——像今夜这样热闹的场合。” 这话,季裳华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像是在警告,不或许是提醒…… 她收起惊讶,低头又施了一礼,“是,多谢贵人网开一面。” 果然就看木阳挥挥手,那些侍卫便放开了云雁,云雁一下子扑到季裳华面前,叫了声,“姐姐!” 季裳华的声音听不出波动,淡淡道,“先离开这里吧。” 其他人看到季裳华和云雁竟然被这样轻易放过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由啧啧称奇,但是看当事人都若无其事的走了,也就纷纷散去了。 季维之看了看远去的队伍,对季裳华道:“妹妹,六皇子怎么会如此痛快的放人了?” 季裳华无所谓的笑笑,“大概是因为他那样尊贵的人物不屑于和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吧。” 是吗?季维之脸上明显写着不相信。 季裳华却在思考萧承焕方才的话,难道今晚会有危险发生? 她立刻道:“大哥,我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还是先回去吧。” 季维之看看天色,“妹妹是累了?”还是被方才的事吓到了?“若你想回去,我们就回去吧。” 季裳华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季菀华等人听说这就要回去,不由觉得扫兴,不情愿的答应了。 季裳华对季维之道:“大哥,要不要去和林小姐道个别?” 季维之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林小姐……” 话音未落,就看见从前方传来阵阵呼喊声,惨叫声和哭声。 一批批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刀剑,骑着马,毫不留情的朝人群挥舞着。 人们急忙逃跑,只吓得连滚带爬,摊子也撞翻了,不要了。 但是仍然有很多人难逃杀戮! 惨叫声充斥着整个上元夜,血染了一地。 马儿一边跑,马上的人大喊道:“快追上!不要让人跑了!” 一时之间,很多人皆被踏于马蹄之下! 季裳华心中骇然,追谁? 猛然间,一个人影恍惚出现在眼前,萧承泽! 难道说,这一世萧承泽的计划提前了?那么萧承焕又做了什么准备? 她来不及思索这些,因为那些刺客已经朝这边飞奔而来了。 季裳华大惊失色,“小心!快点离开!” 季家的小姐们皆是花容失色,只有季裳华还算是镇定指挥着一切。 人群纷纷涌来,还一边嚎叫着,有的被绊倒,有的被杀,都被冲散了。 眼看着林琼箫被落在后面,季裳华对季维之喊道:“大哥,快把林小姐带过来。”她又道:“放心,我有云雁!” 云雁护着季裳华等人勉强远离危险,但仍是免不了众人被碰撞,还要后退。只听季裳华大喊道:“大哥!” 原来是有个刺客挥舞马鞭就要打到林琼箫身上,季维之下意识挡在她面前。 眼看着季维之就要受伤,云雁飞身上去,一脚踹开了刺客,拉着林琼箫和季维之快步过来。 季裳华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季维之划破的袖口,好好看了一番,确定他的手臂不过是小伤才安心。 林琼箫又是愧疚又是感激,行礼道:“多谢季公子出手相救,是我害你受伤……” 季维之不在意的笑笑,“举手之劳罢了。” 季裳华见此倒是觉得季维之这伤也许……还算及时? 林琼箫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受,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惊叫,“表哥,救我!” 第五十三章 功亏一篑 是洛静瑶! 而她身后是一条河。 “表哥,快救我!”洛静瑶挥舞着手臂。 季家众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刚刚才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事,万不可再出什么大事了,而这洛静瑶口中喊着的季维之,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季维之没有动,不是他不想帮助洛静瑶,实在是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季裳华心中冷笑,对季维之道:“不要管她!” ‘不要管她’这几个字吓得洛静瑶身体一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体已经在快速下滑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并且把季裳华骂了千百遍的时候,就听季裳华又道:“云雁!” 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风声,洛静瑶被一个大力捞了回来。 她吓得腿脚发软,勉强才站立住。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小命就没了,好在季裳华没有太见死不救。不过,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也是不可饶恕的。 在看季维之看着林琼箫关切的眼神,她不由眼眶发热。 季裳华见此,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口气带着三分嘲讽,“表姐,我们刚刚逃离了杀戮,表姐还是小心为好,不然下次我反应不及时,就救不了你了。” 洛静瑶偷偷瞪了季裳华一眼,只能诺诺称‘是’,看起来着实是被吓得不轻。 李梦玉好心走到洛静瑶身边,搀扶住她颤抖的身体,看着她道:“表妹,我扶你,天黑了,千万要小心。” 此刻的洛静瑶已经没有了与她斗嘴的心情,满眼都是那一对璧人,冷冷扯开她的手。 原本她是计划着掉入河水,季维之也不好见死不救,届时季维之沾了她的身子不好不对她负责,那么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季维之留在季家。可是没想到季维之竟然没有,反而被季裳华察觉了她的意图,还暗暗警告了她,着实可恶! 再看看季维之身边的林琼箫,她更是对生出了恨意,她更加不会轻易放弃的! 季裳华懒得理会她,走到林琼箫身边道:“林小姐,你还好吗?可有哪里伤到了?” 林琼箫对季裳华已经没有了初时的疏离,表情和语气是满满的感激,她摇摇头道:“我没有大碍,倒是令兄——”她看了一瞬季维之又转过头,“还是尽快回去包扎一下伤口为好。” 季裳华道:“林小姐一人回去我们也是不放心的,不知道林夫人现在何处?我们一起去找找吧。” 提到林夫人,林琼箫也很是焦虑,她没有推辞,就跟随季裳华一起沿着来时的路寻找。 就在寻找的途中,一个中年妇人突然疾步走了过来,扑倒了林琼箫身上,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琼箫,你没事吧,母亲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林琼箫也是很激动,看着自己母亲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忙道:“母亲,您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您呢,有没有受伤?” 林夫人摇摇头。原来她正与几位友人在一处安静之地闲谈,那些黑衣刺客并没有寻到那个地方,等到听到前方传来的惨呼,才惊觉发生了事情,于氏便沿路寻找林琼箫。 林琼箫看着想起了季裳华和季维之,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对林夫人介绍自己的救命恩人。 林夫人听说是季裳华救了自己女儿并且季维之为此受伤的时候,又是一番感谢,不经意间观察着季维之。心道,人人都说季家大公子不仅才华出众而且人品也好,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竟屈尊要对季维之和季裳华行礼,“两位救了小女,我实在是感激不尽,改日定会登门道谢。” 季裳华及时托起林夫人的手臂,季维之道:“林大人乃是我的恩师,这点小事何须挂怀?” 看季维之一脸谦虚,林夫人对他更加欣赏了。 季裳华看到这一幕,很是满意,对林夫人道:“天色不早了,夫人还是和林小姐快些回去吧,虽然此时刺客已经去了别处,但路上还是要小心。” 林夫人点点头,林琼箫又对两人淡淡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看着林琼箫和林夫人远去的背影,季裳华舒了口气。看着方才还繁华热闹的上元夜一瞬间就变成这般狼藉,破碎的花灯,还有那地上的鲜血,远处躺着的尸首……。无不在昭示着方才经过了多么危险的一刻。 不管是萧承泽的计划提前,还是有萧承焕的推波助澜,这都太残忍了! 她突然生出一种疲惫感,“我们快些回去吧。”想来这件事马上就会传到御前了……事情到底如何,明天自会见分晓。 元夕杀戮一事显然已经传遍了京都,李氏在府中一直担心,看见季维之等人都安然无恙,才放心下来,双手合十说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又吩咐人摆上香案去小佛堂拜拜佛祖。 从小佛堂出来,李氏道:“你父亲在宫中参加宫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她叹了口气。 季裳华知道,现在这件事必然已经传到了宫中,季鸿茂定不会太早回来。 她安慰道:“祖母,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天色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李氏的确精神有些颓靡,她拍拍季裳华的手道:“不必了,你们姐妹也受了惊吓,都回去休息吧。” 季裳华低声道:“是,祖母。” 李梦玉看了一眼洛静瑶,道:“要说最受惊吓的当是静表妹,好不容易逃离杀戮,又差点落水。情急之下表妹便向表哥呼救,当时表哥没有反应过来,幸好有裳华表妹,及时救了她。静表妹回去可要好好休息才是。” 洛静瑶瞪她一眼,心道都是你多嘴! 李梦玉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李氏是何等精明的人,会听不出其中的门道?本来她就厌恶了于氏,连带着也不喜欢了洛静瑶,更别提她还想将这种手段用到季维之身上! 是以,她便没好气道:“既如此,就回去吧!”眼不见心不烦! 洛静瑶扭着帕子,委委屈屈道了声“是”。今日真是弄巧成拙! …… 果不其然,这件事传到了宫中,而本应进宫参加宫宴的二皇子也受了伤,刺客明显是趁着上元节好动手!皇帝龙颜大怒,立刻派人彻查此事。 最终抓到了五名刺客,却是不管如何审问都不开口,最后终于有一名刺客受不住刑松了口,却说是受太子指使趁乱刺杀二皇子,还交出了太子府上的信物! 皇上当即就将太子关起来审问,搜查太子府,不知为何,却从太子长史的房间搜出了与二皇子来往的书信,字字句句皆是指明是二皇子收买他偷了太子的信物,又收买刺客陷害太子。 太子见事情有了转机,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还是哀呼冤枉。 这下事情可真是扑朔迷离了,皇上无法,只得将太子和萧承焕都禁足宫中,等候查明真相。 萧承泽本就受了伤,看到事情变成这样,气急攻心,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萧承泽拳头握紧,狠狠拍在床板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谋士夏言见此,也不由摇头叹气,“原本是算好了皇上不喜太子,想要替皇上找个理由处置太子,可没想到……” 萧承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满是刻毒,“不只是这个原因。” 这段时日,太子为皇帝做了几件差事都不错,看起来皇上似乎对太子有所改观了。 还有,他前些时日隐隐感觉有人盯着二皇子府,甚至还察觉到有人捉住了他什么把柄! 所以,他才会提前行动,没想到居然会败的如此之惨!太子平庸无能,他是了解的,到底是谁洞悉了他的计划,帮了太子?! 第五十四章 登门造访 萧承泽恨不能捶胸顿足,夏言生怕他牵扯到了伤口,连忙道:“殿下小心身体!” 萧承泽沉默了,此刻他身上的伤远远比不上心里的惋惜来的痛! “这次不但没能让太子受罚,反而折了这么多死士!”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些可都是他安排宁家暗中培养的! “还有父皇那里……定然对我起了疑心!” 夏言不敢开口,这种结果他又如何不知道呢?二皇子一直是皇室中的“贤王”,而且是风度从容的,可这次他居然被牵扯了进去,再想摘出来就难了。 实际上,若不是有人暗中相逼,二皇子也不会这么快就行动。 “你认为,太子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关于这次的行动?”萧承泽忍着怒气道。 夏言道:“殿下,您的意思是,太子早就知晓了您的计划,故意让您误会他抓住了您的把柄,逼您提前行动,实际上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来个请君入瓮?” “难道还有别的解释吗?”萧承泽眸光阴冷,“本殿倒是不知,这个太子皇兄什么时候开始长脑子了!” 夏言同样不解,“殿下,现在要查明我们的计划是如何被泄露出去的?” 原本他们的确在找机会布置萧承泽被太子刺杀一事,但决不是现在,而且事情极为隐秘,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还有太子长史房间与萧承泽的书信又如何被翻出来的?! “先生认为二皇子府上有奸细?”萧承泽眯了眯眼。 夏言低头,“这……属下也不过是猜测。” 二皇子私下的手段,夏言清楚,故而二皇子府有奸细恐怕可能不大。 他们此刻哪里想得到,是季裳华将他们的计划透露给了萧承焕呢…… 萧承泽动了动身子,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脸色也瞬间惨白,“此事慢慢查吧,如今要想一想该如何脱罪!” …… 季府。 季裳华正在临帖,得知了事情的最终结果,一滴墨倏忽落在宣纸上。 她神色有些怔然,看向窗外。过了上元,天气也渐渐变暖了。暖阳普照,春风吹拂,柳枝新发,外面叽叽喳喳,许多鸟雀都出来觅食。 良久,她叹了口气,放下了笔,“是六皇子啊。” 是啊,从上元夜遇到他,听到他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不就产生怀疑了吗?如果她所料不错,是自她那次春满楼提醒了萧承焕后,萧承焕就为今天做准备了。是他逼着萧承泽提前行动的。 只不过,想起上元夜的杀戮,她还是心有余悸。虽然她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看到那么多人无辜枉死或是受重伤,仍是于心不忍。 但这又是不可避免的,前世,没有萧承焕的暗中逼迫,萧承泽为了达到目的同样死了很多人。只不过上一次他计划成功,太子被罚,这一次却是惨败! 思及此,她突然轻笑了两声,似嘲似讥。 白苏不明白季裳华为何突然发笑。她道,“小姐,自从昨晚您斥责了云雁,她就一直躲在房间不出来,要不要奴婢唤她来?” 因着云雁不听话乱跑,所以季裳华有些生气,再加上刺杀一事,季裳华就忘了这回事了。现在经过白苏提醒,她才想起来,淡淡一笑道:“她吃饭了吗?” 白苏抿嘴笑了,“这个,小姐就放心吧,她是不会饿到自己的。” 季裳华饶过书案,“走吧,我去看看她。” 云雁本来在吃点心,突然听得脚步声,立刻将点心藏了起来,再一看是季裳华,便别过脸去,一脸的不高兴。 只不过,嘴角的芝麻却是多了几分滑稽可爱。 季裳华坐到她身边,低头看她:“怎么,还在生气?” 云雁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还是不打算理她。 季裳华看着白苏为她擦去唇角的芝麻,笑道:“我当时的确是生你的气,但是出于对你的担心。你想想,你的确是武功高强,但万一对方比你武功更高呢?届时我又救不了你,那该怎么办?再者,上元夜太热闹,你走丢了回不来了又该怎么办?” 季裳华的声音很好听,轻声细语娓娓道来,莫名就让人的心安稳下来。 云雁缓缓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纯净清澈,看着季裳华,“真的吗?” 季裳华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自然是真的。” 云雁这才转幽怨为喜悦,“我以为你是真的气我,又想像上次一样不要我了。” 季裳华笑道:“如果还有下次,那可就不一定了。” 闻言,云雁急了,连声道:“放心吧,姐姐,我以后保证会听话,不会再乱跑了!” 季裳华秀眉微挑,“这可是你说的哦。” 幸好她与萧承焕有交易,否则以萧承焕的秉性会轻易放过云雁吗?再者,云雁性子太跳脱,有利有弊,还是要适时提醒她一下。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云婆婆为何要将云雁交给她照顾?又为何笃定了云雁跟着她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呢? …… 于氏被关了一个多月,还是被放出来了,年下迎来送往的多,总不好让珍姨娘一个妾来做当家主母该做的事。 故梦安安静静的养胎,季荣之还是被关着,于氏的管家权也没有被还回来,不过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上元节过后,迎来的的第一波客人是于家。 这一日,李氏正吩咐人一定要仔细照顾好故梦肚子里的胎儿,就听到有人来报,于家上门来拜访了。 李氏面色一沉,显然是想到了于氏联合于家隐瞒她季荣之赌钱一事。但到底替季荣之还赌债的也是于家,总不好将他们拒之门外,便晾了他们一会又派人将他们请进来了。 但于氏却是心中紧张,于家人登门恐怕不只有单纯拜访一个目的,恐怕是要催促她早日兑现承诺的! 很快,乔氏便带着她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来了宁心堂。 乔氏面上是十足讨喜的笑,让人看着着实讨厌不起来。 她领着三个儿女对李氏施了一礼,“正是年下,来看看老夫人,老夫人身子可还好?” 李氏也换上了一副慈和的笑脸,吩咐季家姐妹给乔氏见礼,又吩咐人给几人看座上茶,“亏得亲家夫人还惦记着我,我这身体还算硬朗。” 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于鹤轩和于绮岚兄妹……以及那个不学无术的于家二子于鹤鸣,笑道,“亲家夫人这三个孩子生的好啊,尤其是大公子,我虽然老了,但还是听过他在京都的名声的。” 乔氏听完李氏的夸赞,似乎受宠若惊,实际上她也的确觉得骄傲。但她还是道:“老夫人谬赞了,鹤轩虽然有些才学,但到底是比不上季大公子的。” 李氏啜了口茶,抬眼道:“夫人太过谦虚了,今年秋闱,令公子定会高中的。” 乔氏自又是谦虚一番。眼睛瞥了一眼季芳华,最后不知怎么又定格到季裳华身上,快速转过眼神,笑道:“季家几位小姐也都是极好的,不愧是书香门第,季大人教导有方啊,我们绮岚若是比得过她们一半就好了。” 李氏心中不屑,口中却道:“哪里?依我看,于小姐也是端庄大气的一个女子,夫人再这样谬赞,她们可要自满了。” 第五十五章 相谈甚欢 乔氏道:“老夫人作为长辈直接唤他们名字就好了,如此实在是折煞他们了。” 李氏也赞同道:“亲家夫人也是一样的。”顿了顿又道:“我们两家毕竟是亲戚,不要太疏远才好。”却是绝口不提赌债之事,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乔氏面露喜色,“正是这个理呢,只是怕老夫人觉得我们人多躁杂。” “夫人思虑太多了,我老了,不经常出去走动,巴不得你们时常来,好陪我解解闷呢。”李氏笑呵呵道。 乔氏心里很是满意,谦虚道:“只要老夫人不嫌弃我们,我们必定时常登门拜访。绮岚只有两个兄长,家中没有姐妹,倒是可以和府中姐妹时常走动走动。” 李氏淡淡颔首,“夫人说的极是。” 乔氏眼中精光一闪,一拍手道:“看我,今日本来给各位小姐带着礼物呢,和老夫人聊得太尽兴就忘了。”她眼神往后一瞥,道:“莹儿。” 那个叫‘莹儿’的丫头立刻招呼另一个丫头捧出好些礼物来,看起来装点的很精致。 于氏神色略微不自然,小心看了一眼李氏道:“怎么好让嫂子破费?” 乔氏笑道:“不过是些讨女孩子欢心的小礼物罢了,不值什么的。” 可是于氏却察觉到了那眸光中的灼灼热度,她下意识手一抖,“那就多谢嫂子了。” 乔氏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姑嫂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妹妹这样未免和我生分了。” 于氏不尴不尬的笑笑,将耳边的鬓角拂了拂。 而李氏好像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静静喝茶。 季菀华和季云华接过各自的礼物就坐回座位了。反而是季芳华被乔氏拉着手,看起来倒是很亲近。“说起来我也有小半年没有见到你了,半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她突然才想起似的,“对了,怎么不见荣之?” 于氏立刻心中一紧,果然看见李氏面色一僵。 这乔氏绝对是故意的!就是要借机提醒她和于家的约定,否则她就会捅到老夫人那里去! 于氏强自平复心绪道:“荣之感染了风寒,正在自己院子养病,不宜出现在这里。” 乔氏心中很是得意,面上是无限惋惜,“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他?” 于氏忙道:“还是不要了,万一过了病给你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再者,他作为晚辈应该亲自去府上拜访才好。” 乔氏遗憾道:“也只能如此了。” 季芳华自然也看到了两人平静下的暗潮汹涌,对乔氏已经起了厌恶之心,她才不会嫁入于家。 看来有些事需要尽快实施了。 季芳华好心提醒道:“大姐,舅母给你的礼物,快些接过去吧。” 季裳华可没有要和于家攀亲的意思,对乔氏行了一个晚辈礼,笑容带着客气疏离,“多谢夫人了。” 乔氏丝毫不觉被落了面子,她本就是个生意人,对这种现象已经习以为常了。她看着季裳华,眸光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艳,口中是毫不吝啬的赞美,“怪道人人都说季家大小姐是京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才发现果真是名不虚传,瞧这身段模样气度,不愧是老夫人的孙女,尚书府果然是教女有方。” 一边说一边拉着季裳华的手看上看下,那热情绝不亚于对季芳华的。 而季芳华看到这一幕,除了嗤之以鼻,还有嫉妒。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不刚好吗?她就不用太费力气了。 李氏暗暗皱眉,“夫人过奖了,裳华夫人曾经也是见过的。”用得着这样夸张的表情和语气么。 乔氏这才放开季裳华,笑道:“那是小时候,如今我可是有几年没见过裳华了,乍一见实在是惊艳至极。” 李氏点头道:“这孩子喜静,平日都不露面的,也难怪夫人没有见过。” 说着,招招手,示意季裳华到她身边去。“难得的是这孩子心性也好,对我也是极为孝顺的,对于照顾我可谓是尽心尽力。” 那模样,好真的有多么喜欢这个孙女似的。 季裳华对于李氏的心思一清二楚,面上含羞道:“祖母,哪里有您这样夸自己孙女的?” 李氏笑容满面,脸色的褶子堆了起来,“夫人也不是外人,再者我说的也是实话,想必夫人不会笑话我这个老太婆的。” 一屋子的人都附和的笑了。 从始至终,于家兄妹都没有说一句话,很是谦恭有礼,除了于鹤鸣眼睛一直不受控制的乱看以外……。 亲戚登门,自然是要留饭的,或是热闹一天。 是以,乔氏等人陪李氏说了会话,就请了戏子来唱几出戏热闹一番。 于绮岚和于鹤轩行走在最后面,于绮岚看着前面引路的季裳华姐妹,小声道:“兄长觉得,这位季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鹤轩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望着前面的倩影。 正是年下,季裳华不好穿的太过素净,是以今日便身穿一袭淡紫色衣裙,外面是同种颜色的外衫,袖口是用银线绣的白梅暗纹。疏落的阳光映下,隐约可见梅枝流动的光芒。她肌肤本白,本不需要擦粉,今日略施粉黛,更衬得她的肌肤就如冬天的雪一般,在阳光下莹莹闪光。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姿绰约,清丽脱俗。一举手一投足,皆是赏心悦目。 只是,除了这些,也看不出别的了…… 思及此,他淡淡道:“除了相貌倾城,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于绮岚又道:“那么,季芳华呢?大哥决定了,就是她了吗?我看人家好像不太乐意呢。” 于鹤轩苦笑道:“妹妹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难道还有比季芳华更好的选择吗?”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关于家和姑母的交易,势在必行。” 于绮岚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可不认为季芳华会乖乖听话…… 前面,李氏由连嬷嬷搀扶着,穿过花园,路过一排排的院子和房间。 “这就是裳华的院子了吧?”乔氏望着院门口上方甚为显眼的三个字“裳华院”。 李氏道:“正是。” 乔氏赞叹道:“我虽然不懂,但却觉得这三个字写的极好。” 一直没有开口的于绮岚面露欣赏,询问道:“不知这三个字出自谁手?” 季芳华笑道:“表姐不知道,这可是大姐亲手所书呢。” 对此,于鹤轩倒是没想到的。 这三个字用笔匀而藏锋,内刚劲而外温润,结体妍丽,点画华滋遒劲,宽绰秀美,却又不失潇洒飘逸。 显然是外柔内刚,想肆意洒脱而又不能。 怎么看怎么不像出自于一个柔弱温婉的女子之手。 第五十六章 春心萌动 他不由对季裳华起了几分好奇。 再看季裳华一派淡然,只是微笑道:“夫人过誉了,不过是因着母亲自幼教导,闲来无事多写了些打发时间罢了。” 倒是个不骄不躁的性子。 于绮岚眸光含着不舍,看着上方的字道:“我平日虽也喜欢和大哥探讨书法,却是远不及季小姐,不知有时间可否向季小姐讨教一番?” 季裳华这才注意到于绮岚,方才她一直没有言语,在一群人中显得很不起眼,但是当她站出来时却没办法不令人注意,那一派端庄明丽难以让人忽视。说话是也是温和有礼,看似和季裳华有亲近之意,却没有丝毫刻意的恭维。 于家人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季裳华笑道:“于小姐这话裳华可是万不敢当,裳华自然是欢迎于小姐时常来季府的,只是这‘讨教’就不必了。” 于绮岚也没有再谦虚,“既如此,我以后就多多叨扰了。” 乔氏对这个沉稳的女儿向来很放心,暗暗点头。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就到了北苑,这里搭建了一个戏台子。从前的时候李氏和于氏倒是很喜欢看戏,但是近几个月季家正逢多事之秋,便都没有了心情,这里已经几个月没有来过人了,今日于家上门才派人仔细清扫。 煦暖的阳光照耀着,和柔的东风吹拂,阁楼上高卷起帘拢,看到杨柳垂条,碧绿的嫩芽冒出来,院子里本来静悄悄的,一行人过来,似乎惊到了院子里的黄莺,迅速飞了起来,翅膀略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丫鬟引着众人上了阁楼,阁楼的对面刚好就是戏台子。 相互谦让了一番,便具都落了座,连嬷嬷拿来戏本给李氏,李氏道:“让夫人先点吧。” 乔氏赶忙推辞,“老夫人,您是长辈,自然应该由您先点。再者,您看的戏比我们多,眼光自然是比我们好。” 其实李氏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想来乔氏也不会真的先点的。 李氏笑道:“既如此,那老婆子我就不客气了。” 众人聚在一起看戏,左不过是图个热闹,是以具都点的是场面热闹的或是大团圆的戏罢了。 前几出戏皆是李氏点的,此刻戏台上上演的正是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只见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先是以裙钗面目出现,改换男装后瞬间多了许多英武爽朗的风姿。只听锣鼓云板丝竹嘈嘈切切响起,一个头戴绒冠身披铠甲、手持银枪的女子出现了,粉面含威,英姿勃发,一招一式不紧不慢。随着节奏的加快,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那女子的动作亦随之加快,迎来一阵喝彩声。 李氏等人具看的很尽兴,季裳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前面的戏台,神思远去了。 很快,一出戏便唱完了,李氏对乔氏道:“换于夫人吧。” 季菀华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道声音,立刻清醒了,揉了揉双眼,悄悄看了看周围,发现李氏没有注意到她,才松了口气。 乔氏似乎看到了这一幕,笑道:“不然先不用了,我看,孩子们都乏了……。” 李氏微不可察的皱皱眉,笑道:“也是,你们都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在这里枯坐着了,陪客人去逛逛吧,我陪夫人再看会戏。” 季菀华如蒙大赦,但是仍不敢表现的太欢呼雀跃,毕竟客人还没有动身,她可不敢先走。 见没有一个人动,李氏又道:“鹤轩三个和她们一起去吧,你们陪着我们几个实在是闷坏了。” 季菀华的一双眼睛不由期待的望着于鹤轩兄妹,过了片刻,于鹤轩起身行礼道:“是,老夫人。” 出了阁楼,走了几步远,季菀华才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再不想看戏了。” 众人都没有言语,谁不是呢?只不过没有像季菀华一般发牢骚罢了。 几人越走越远,隐约可听见戏台上的云板又响了起来。 故事大概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与一落魄书曲意相通,情投意合,但遭到父亲反对,连夜与之私奔,小姐与书生同甘共苦,最后书生功成名就的故事。 这故事流传下来成为一段佳话。 季菀华驻足,侧耳倾听,‘咦’了一声道:“这故事可是比方才祖母点的有趣多了,这是哪出戏?” 洛静瑶轻嗤一声,“居然连《凤求凰》也不知道,表妹还是多读点书吧。” 听到洛静瑶带着嘲讽的话,季菀华面色通红,急道:“我……我乐意,与你何干?” 洛静瑶轻哼一声道:“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问,我是怕你惹人笑话。” “你一个闺阁女子看这些风月戏文才是惹人笑话!”季菀华反驳道。 洛静瑶一噎,瞪他一眼,愤愤的扭过头去。 这时,于绮岚笑道:“菀华,其实《凤求凰》也不算是风月戏文吧?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世人皆知,流传久矣,且为人赞美,是以才会被编成戏文。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裳华,裳华饱读诗书,总不会骗你。” 季裳华不明白于绮岚为何会将话头引到她这里,她淡淡道:“于小姐说的是。” 季菀华接连丢人,有些不服气,“我就是没读过几本书,所以不知道这个故事,大姐懂得多,倒是可以为我讲讲?” 众人皆看着季裳华,季裳华突然觉得好笑,她们当她是说书的吗?讲的还是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这对于一个闺阁小姐恐怕不妥吧。 她眼尾微挑,一双清艳眸子波光流转,顾盼神飞,“既是众人皆知,我可不敢在众人面前卖弄,若是三妹确实好奇,史书里有记载,我可以找到让丫鬟为你送过去。” “季裳华——”从季裳华的话里,季菀华可以听出不屑的味道,她气的直想跺脚,但碍于人多,只能忍下。 于鹤轩看到这一幕,不经意间勾了勾唇角。 他只以为季裳华是个柔婉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还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于鹤轩笑容和煦道:“三表妹无须气恼,各有所长罢了。”看起来倒像是打圆场。 季菀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冷瞥了一眼季裳华,“大表哥说的是。” 她也没想到于鹤轩会替她解围,再看看于鹤轩一表人才又谦和有礼,果然和传闻一样,是个人品才学皆不错的人,只是除了身份……。 不知不觉,她已经思绪飘远了。 季芳华眼睛一转,道:“听闻大表哥擅长抚琴,今日天气正好,不知可否为我们弹奏一曲?” “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季裳华。 季裳华始终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于绮岚虽不知季芳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是道:“大哥,既然是表妹的提议,你也不好拒绝吧。” 于鹤轩犹豫一瞬道:“既然表妹提议,那我就献丑了。” 少顷,就有丫鬟抱了一尾琴来,放置于凉亭的石桌之上。 于鹤轩对众人笑笑,掀起袍子坐下。春风吹来,他一袭白衣微微扬起,发上的发带亦随之舞动。只见他眸光如朝露般温柔,凝视着琴弦,英挺的剑眉,高高的鼻梁,俊朗的容貌,温润的气质,不得不让人称赞。 季裳华也不得不承认,于家人的确都有一副好皮囊。 他一双手在琴上翻飞,琴音随之流泻出来,散入春风,落入人的耳朵,仿佛春风都变得醉人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季菀华似乎看呆了……。 第五十七章 变故突生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抚掌赞美,季芳华道:“半年不见,表哥的琴艺又有进益了。” 于鹤轩起身笑道:“表妹谬赞。” 季芳华看看一直沉默的季裳华,又看看季菀华,道:“三妹,刚才这首曲子正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定情之曲。” 季菀华仿若一直沉迷在曲音中,听到这句话,才猛然回过神来,面色微红道:“原来如此吗?”这话却是看着于鹤轩说的。 季裳华眸光闪过一抹似笑非笑,她要看看于鹤轩会怎么回答。 于鹤轩的声音徐缓清越,如微风过耳,“确是如此,当年卓文君因一曲《凤求凰》与司马相如互生爱慕之心,卓文君不嫌弃司马相如家徒四壁,不顾自己父亲的反对与之私奔,甘愿做一对贫贱夫妻。卓文君更是素衣荆钗,两人不顾世俗眼光当垆卖酒。当时巴蜀两地形势不稳,司马相如凭借一支生花妙笔,以一篇檄文,晓以大义剖析利害,并许以赏赐,消除了危险局面。汉武帝大喜,拜其为中郎将,持节出使西南边陲,对蛮夷进行宣抚。后来司马相如荣耀回归,当地官员百姓皆是夹道欢迎,一时风光无两,也着实让岳父风光了一把,觉得女儿慧眼识英才。两人的爱情故事更是受人赞美,流传至今。” 季菀华低头道:“原来如此,多谢表哥为我解惑,这个女子的确令人佩服。” 季芳华道:“不止如此,更应该庆幸的是她的眼光,不是吗?只要是有才之人,总有扶摇而上之时。” 闻言,季菀华神色微动,笑道:“的确如此。” 季裳华突然很想笑,讲这个故事的最终目的,她似乎可以察觉到了……。 可是,故事的最后,怕是不尽如人意吧? 季芳华对季裳华道:“我看大姐好像并不十分赞同?” 季裳华扬眉道:“哦?二妹何出此言?” 于鹤轩道:“大小姐有话但说无妨。”那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而季裳华却是看透了他的虚伪,想起前世他对季维之背地里的算计,便轻笑一声道:“既然公子要听,那裳华也不好推却了。”她眼睛略过仍神思不属的季菀华,道:“公子只说了其一,但未说其二。司马相如一开始的确为卓王孙不喜,但是后来却也得到了很多帮助,不管卓王孙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还是迫不得已。再者,虽然后来司马相如飞黄腾达,与卓文君的故事传成一段佳话,但是多年后却因无子而欲纳妾。 卓文君当年为了他付出了所有,无论是在钱财还是感情上,而后来他却改了心意,这恐怕——不太地道。” 这样说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除了些许怅惘,似乎还有些恨意…… 她们不知道的是,季裳华想到了季鸿茂还有萧承泽……。 当年母亲就是被季鸿茂的才华吸引,感叹他怀才不遇,不顾父母反对和世俗眼光嫁给了季鸿茂,助他飞黄腾达。可是后来呢?却还是被厌弃,季鸿茂明明知道母亲是被于氏害死的,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抵世上女子总是痴情,而男子多薄情。夫妻只能同贫苦,却不能共富贵……。难道这种事情还少吗?只不过女子还是抱着心中那点希冀,以为全心付出会换来对等的感情。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的,女子只能从始至终的付出,而男子却可以以各种理由负心薄幸! 正如前世的她,也是一样的。即使后来萧承泽纳了许多美人进府,她仍然告诉自己要大度,这是为了大业,也是因为她没有为他生下子嗣。即便后来季芳华进宫成了备受宠爱的芳贵妃,她也依然在自欺欺人,他还是爱她的……。 于鹤轩看着季裳华有些不解,她看起来有很多伤心事,可她身为季家千金,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为何会露出这种神情? 又联想到她的书法,人都说字如其人,而他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子了。 季芳华没想到季裳华会有这种言论,皱眉道:“大姐这话妹妹不敢苟同,最终司马相如不是又回心转意了吗?” 季裳华笑容淡若云烟,“是,的确回心转意了。可是这感情却已经变了,司马相如虽然被卓文君的诗文感动,于心不忍,可是这份感情的挽回未免太卑微了,这难道不是卓文君求来的吗?即使两人又重新在一起了,可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即使前世她对萧承泽纳妃表现的很大度,但是心里也还是有隔阂的,之后再面对萧承泽的时候再也没有发自真心的笑过……。即使有,也不过是刻意的讨好罢了。 于鹤轩思考了一瞬,“这世上男子并不全是这样……。” 季裳华笑了笑,没有言语。 季菀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于季裳华的言论大抵是听不到的,就算有,依照她对季裳华的憎恶,怕只会更加不以为然吧。 季芳华见此心中气恼,这和她预想的结果完全相反。 正常情况下的女子不应该对这个故事的主角心生敬佩吗?然后对温文尔雅又文采斐然的男子心生好感。可是季裳华完全没有,反而对这种故事嗤之以鼻,这根本就不正常! 她哪里想得到季裳华是重生之人,已经被这种经历伤透了心呢? 季芳华心有不甘,她时间不多,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不是没想过由季菀华顶替她嫁入于家,可是于家定不会同意!再者,她恨得是季裳华,当然更想看季裳华倒霉了。既然这种办法不成,只能用其他手段了…… 于绮岚看看周围,问于鹤轩道:“大哥,你有没有见到二哥?”现在可是在季家做客,万不能让于鹤轩闹出事情来。 于鹤轩这才发现自己的二弟不见了,“怪不得我觉得身边如此安静,你可瞧见他去哪里了?” 于绮岚摇摇头。 于鹤轩想要去别处寻找,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大…。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季裳华转身,黛眉微蹙,“发生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丫鬟大口喘息了一会,方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是云雁……云雁打了人!” “谁?”云雁虽然心智不全,但绝不会随意动手! 丫鬟却觑了一眼于鹤轩兄妹,“是……于二公子……。” 几人相视一眼,季裳华仍旧是面色平静,“现在呢?她们人在何处?” 丫鬟道:“在花园的荷塘边……已经有人去禀告老夫人和夫人了……” 动作倒是挺快! 季裳华眸光闪过几分阴冷,“到底发生了何事?!” ……。 到了荷塘,就看见李氏和于氏赶来了,走在最前面,步履急切的则是乔氏。 还未走近,就听见乔氏大呼出声,快步跑过去,一把推开身边的丫鬟婆子,扑在于鹤鸣身上,“我的儿,是那个大胆的把你打成这样的?!”乔氏疯了一般朝身边丫鬟吼道。 此时的于鹤鸣一张俊脸已经变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尽是脚印,实在是滑稽可笑。 腕骨好像也……断了一只。 于鹤鸣的小厮哭丧着脸,指指那边的云雁,“是,是她!” 云雁见季裳华来了,连忙跑到季裳华身边,一张小脸满是愤怒,“姐姐,我没有故意要打他,是他先欺负人!” 乔氏抬起头,指着云雁道:“她叫你姐姐?!” 季裳华安抚似的拍拍云雁的手,上前一步道:“是,云雁是我义妹。” 李氏听了季裳华的回答皱起眉头,义妹?她怎么从未听说,裳华这个丫头太自作主张了! 这时,就听乔氏大声道:“好啊,我倒是不知道我儿何处了得罪你的好妹妹,要将他打成这个样子?!” 第五十八章 继母反击 “哼,那是他该打!”云雁秀眉拧起。 乔氏顿时怒火更盛,指着云雁,看着李氏道:“老夫人,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这就是季家的待客之道吗?!” 被乔氏这样指骂,李氏面色更加不虞,连带着对季裳华也有了意见,“夫人放心,此事季家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然后看向季裳华道:“裳华,你身边这个……” 话音未落,就听乔氏哭喊道:“交代?如何交代?你看我儿现在的模样……”一边说,一边抱着徐鹤鸣,小心翼翼触碰着他嘴角的鲜血。 “活该!”云雁恨恨道。 季裳华对她摇摇头,“先不要说话,听我的。” 云雁低声道:“是,姐姐。”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有没有生气。 于绮岚是知道自己二哥的德行的,想必是做出了什么惹人恼火的事,但这毕竟是他二哥,季家人将他打成这个样子未免有些过分了! 再看看痛哭流涕的乔氏,她就忍不住想要理论,于鹤轩却是制止了她,走到于鹤鸣身边观察他的伤势。 “不知可否先为舍弟请大夫?” 还真是能沉得住气。 于氏忙到:“自然应该先请大夫,来人,先扶于公子进客房……” 然而,乔氏却死死抱着徐鹤鸣,“不必了,让大夫直接来这里就好了!” “这……”于氏为难的看看李氏。 李氏淡淡道:“听于夫人的。” 看乔氏这架势,今日必须要讨个说法了。 乔氏轻轻一碰,徐鹤鸣就痛呼出声,那只断掉的手腕晃荡着。 乔氏更加心痛,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咬牙切齿,“季大小姐,你的好妹妹将我儿打成这个模样,该如何处置?或许,我不介意禀告京兆尹!” 李氏眼皮一跳,禀告京兆尹,那还得了?真传出去季家可会成为全城的笑柄了! 她也不想想,自从季荣之的事情发生了以后,季家已经成了全京都的笑柄了。 她这下可淡定不了了,“夫人稍安勿躁,我们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然后便阴沉着脸对左右道:“来人,还不快将那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给拿下!” 语罢,就有几个婆子要上前去捆绑云雁。 季裳华拦在云雁面前,神色凛然,“慢着!” 季裳华平日皆是温婉娴雅,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冰冷无情,不容置疑。 李氏微怒,敲了敲拐杖,“裳华!”今日季裳华是怎么了,怎么如此不懂事? 季裳华上前,施了一礼,“祖母,裳华并非有意拦阻,只是云雁虽然性子活泼,却也不会随意打人,再者,云雁从未与二公子见过,更不会结怨,为何要找二公子的麻烦?难道不应该查明吗?” 乔氏冷声道:“巧言令色!即便如此,也应该处置了动手打我儿子的贱人!” ‘贱人’两个字明显激怒了季裳华,可是她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夫人,还请你谨言慎行!你这般呼喊只会失了身份。”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个……”看着季裳华冷漠的眼睛,‘贱人’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难道她不该付出代价吗?!” 季裳华淡淡瞥她一眼,那眼神暗含嘲弄,就像上位者在看一只蝼蚁一般。原以为乔氏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原来也不过如此,这么快本性就露出来了。 季裳华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夫人,我说了,待查明真相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夫人这样阻拦,迫不及待的要处置云雁,难道是因为心虚?毕竟您家二公子的‘好’名声也是人人皆知的,您一早便猜到了事出有因,必定是因为他做出了见不得人之事才被打,是以为了掩盖二公子的罪行便急于给云雁定罪。” 众人没想到季裳华竟然也有如此言辞犀利的一面,不由惊住了,于氏却心中暗喜,“裳华,你怎么能这样与于夫人说话,快向夫人道歉。” 季裳华并不理会她,却是知道,此事与于氏脱不了干系! 乔氏心中的确是这样想的,但一下子被季裳华说出来有些恼羞成怒,她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就扑向季裳华,眼看一巴掌就要打过去,季裳华正准备闪躲,却发现一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鹤轩,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护着这个女人?!”乔氏不敢置信道。 季裳华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眼睛里的情绪,于鹤轩竟然会帮她,这下可有意思了。 于鹤轩先转身,歉然道:“对不住,季小姐,家母一时冲动。”然后又扶住乔氏劝说道:“母亲,虽说二弟被伤我也很是担心,但是季小姐说的话不无道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该查明。” 乔氏不禁停止了哭闹,这个儿子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今日这样做又是为哪般?难道他看上了季裳华? 这样嚣张的女子,她绝不会同意!再加上季裳华的身份,那她岂不是要像供奉菩萨一般供奉着季裳华! 如果季裳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会嘲笑她一番,您老真是想多了,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不成?谁家的女子都要由得你挑选? 可是于氏对此倒是颇为满意,乔氏越讨厌季裳华越好,届时她嫁进于家还有好日子过吗?想想就觉得心里畅快。 季裳华微笑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季菀华也没想到于鹤轩会帮助季裳华,难不成他也喜欢季裳华?她刚刚对一个男子心生好感,难道就要拱手让人了吗? 季裳华接着道:“既然公子也这样认为,那么就开始查吧。祖母,您觉得呢?” 李氏口气冷淡,挥手道:“你们看着办吧。” 季裳华知道这个老太婆对自己产生了不满,主要是因为自己不受她控制了。她现在可没有心情去安抚她,只是对云雁道:“云雁,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云雁早就想说了,她拉着季裳华的袖子,怒视着于鹤鸣道:“我当时在这里玩,突然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于是便顺着声音寻找,却在那边的假山里看见他正在欺负一个女孩子,无论哪女子如何求饶他都不肯放过她,不一时气愤,便要救那个女子。我记着姐姐对我的叮嘱,所以一开始并未动手,可是他根本不听的,还让他的随从打我,我便还了手……。” 只是这一还手,于鹤鸣付出的代价就不是一般的惨烈了…… 乔氏一听,果然是因为自己儿子好色而被人教训,脸色难看极了。于氏问道:“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呢,现在何处?” 季芳华提醒道:“方才云雁不是说了吗,在假山处。” 于氏点头,便吩咐人去假山寻找。不一会,就有几人拖着一个女子来了,那女子衣衫凌乱,满脸泪痕,吓得瑟瑟发抖,被婆子拎过来一把丢在地上。 于氏也不拐弯抹角,劈头问道:“于二公子是否欺辱了你!” “没,没有……”女子道。 云雁急了,“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所见……。” 季芳华眸中闪过一抹得意,“既如此,你为何这样害怕?” 女子看看云雁,神色惊慌:“是……是因为看见她打人……。被吓到的。” 乔氏提着的心,猛然放下,再次指责道:“季大小姐,现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于氏捏着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季裳华,我看你该怎么解决,既然动不了你,那么我就设计你身边的人! 第五十九章 神医来了 她早就想好要报复回来,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而这次于家人上门拜访,让于氏心生一计。季裳华的确不是那么好算计的,但是可以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是以,她便将目标定在云雁身上。 所谓被欺辱的丫鬟自然是她安排的,她知道于鹤鸣此人好色,所以便让这个丫鬟引诱他,且故意引起云雁的注意,依照云雁的性格,自然会上当。然后,等审问这个丫鬟的时候便可以反咬一口,就连季裳华也难以脱身。 再加上于鹤轩伤势如此严重,乔氏不恨死季裳华才怪,就连季鸿茂和李氏也会对季裳华升起不满,就是为了季家的名声,云雁也会被处置。 不得不说,于氏这个办法虽然简单,但是极为有用,季裳华最是在意身边的人,如此一来,便能打击季裳华。 于氏假惺惺道:“是啊,裳华,事到如今你总不会还要包庇这个丫头吧,你看看鹤鸣……”说着,似不忍心再看,别过脸去。 季裳华自重生后第一次涌现出想要将于氏立刻千刀万剐的念头,以往无论于氏如何算计她都不会怕,因为她有不被于氏谋害的自信。可是,于氏竟然将手伸到云雁身上,那么她绝对不能容忍! 看着季裳华冰冷的眼神,那个丫鬟不由打了个寒颤,身体也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 她举步前行,一双绣鞋纤尘不染,上面的珍珠也微微颤动着。虽然笑容清浅,但莫名有一种残忍的感觉。 “哦,果真如此吗?二公子并没有欺辱你,云雁也不是因为要救你而还手打了二公子?” “是……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是实话?万一你说的是假话,被我查出来,可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季裳华微微俯身道。 莫名的,丫鬟觉得季裳华此言非虚,万一真的查出来了,那她……。 季芳华见此,心下微慌,“大姐,你这是做什么,是恐吓她吗?” 季裳华眼底结了一层寒冰,起身道:“二妹多心了,我不过是确认一下罢了,她这样恐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虚呢。” “还不是被云雁吓得!”乔氏抢先道,“现在快些处置了那个丫头吧!” 就在这时,大夫请过来了,乔氏顾不得礼数,站起身,一把拉住大夫的袖子,“大夫,您快看看我儿子吧。” 大夫点点头,放下药箱为于鹤轩诊治起来。 少顷,大夫起身,乔氏迫不及待道:“大夫,我儿如何了?” 大夫看看于鹤鸣,不禁摇头叹气:“身上的伤养上三两月倒是能恢复,只是这手腕……。”怕是接不上了。 闻言,乔氏一颗心瞬间坠入谷底,尖叫着扑向云雁,云雁的身手岂是她能比得上的,立刻就闪开了,乔氏一下子扑倒在地,那样子,真是狼狈…… 于绮岚疾步上前扶起乔氏,“母亲,你怎么样?”转而又怒视着季裳华,再不复方才的温婉端庄,“大小姐,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想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于鹤轩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皱皱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季裳华反而十分平静,眼睛在这些人脸上略过,一时之间,众人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时正值二月下旬已近三月,花园的山茶和迎春花已经绽放开来,紫的、黄的、白的……。缀满了枝丫,围着小道延伸到远处,散发出清甜的香气。春风吹来,沁人心脾。 季裳华余光一瞥,计上心来。 于氏,既然你想通过对付云雁拖我下水,那么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就在乔氏要继续问罪的时候,季裳华却道:“哦,果真接不上了吗?” “难道大夫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乔氏恨不得现在就打死云雁才好。 谁知季裳华却状似怜悯道:“真是可惜了。” 于氏也道:“是啊,裳华,不是我们不通人情,你看看二公子现在的模样,若是饶过云雁岂非没有天理了?” 季裳华温声道:“母亲说的有理,这二公子的伤势,我也是愧疚的,若是二公子就此失去一只手——” 乔氏怒道:“难道你能还我儿子一只手吗?!” 季裳华道:“我不通医术,自是不能。但若是顾太医呢?” 乔氏一愣,顾太医?传闻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可是寻常官宦人家都请不到,她怎么可能请到? “周家和顾太医有些交情,我倒是可以请大舅舅帮忙试试。”季裳华‘好心’道。 乔氏心中又升起希望,竟是激动的站起身,“果真?” “勉力一试。” 于氏没想到季裳华会这么做,生怕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忙道:“裳华,没有把握的承诺可不要轻易对于夫人许下,这万一不成——夫人岂非要失望了?” 季裳华微笑道:“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母亲不希望二公子的手能治好吗?” 当然不希望!这样每次看到于鹤鸣的断手,于家人只会更恨季裳华。而且,她知道季裳华诡计多端,怕季裳华请顾太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氏很是赞同,“既如此,裳华,你就去安排吧。”能挽回一点是一点吧,总不能季家刚和于家借了四百万两银子就结仇吧。 于氏只能祈祷着孤冷的顾太医不肯来,然而她终究是失望了,顾太医竟然真的来了! 只见从前面飘来一个白衣男子,俊朗的容貌,清冷的眉眼,卓然的气质,整个人就如雪山之巅的谪仙一般遗世独立,不是顾太医又是谁呢? 众人纷纷与顾太医见礼,顾太医只是略一点头,直接行至季裳华面前询问道:“伤者何处?” 季裳华微笑道:“是于二公子。”她引着顾太医到于鹤鸣那边,施了一礼,“劳烦太医了。” 顾太医颔首,二话不说,便抬起那只断掉的手腕检查起来,“是如何伤的?” 李氏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怕乔氏说出什么来,便想抢先一步说话,可是还没开口,云雁就急急道:“是我看见他调戏婢女,被我打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着云雁,口没遮拦! 见顾太医似乎不解,云雁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将她看到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李氏差点气的仰倒。她却不知道,这些话都是季裳华教给云雁的。 顾太医仍是拧着眉,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与我何干? 李氏急于要岔开话题,“顾太医,这二公子的手……” 顾太医好似没听到这句话,转身四顾,又轻嗅了几下,“这是什么香气?” 第六十章 又要晕了 顾太医没来由的一句话,让众人摸不到头脑,于氏看看周围的花,笑道:“顾太医,是花香啊……” 顾太医狐疑道:“是花香吗?” 看顾太医认真的模样,李氏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是啊,顾太医,这……。有哪里不对吗?” 顾逸清默然,然后又仔细给于鹤鸣诊脉,面容越发冷峻。 乔氏见此,以为自己的儿子没救了,声音颤抖道:“顾太医,鹤鸣他……” 顾逸清向来说话直接,“令公子中了麝香。” “什么?麝香?”乔氏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顾逸清冷冷道:“难道我连这个都会诊断错误吗?既如此,就另请高明吧!” 乔氏情急之下想拉住顾逸清,但又不敢,只能乞求道:“对不起,顾太医,是我说错了话,可是鹤鸣为何会中了麝香……。” 于氏更加震惊,她并未让人给于鹤鸣下麝香啊,“顾太医,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顾逸清冷声道:“原本这与我无关,但是身为大夫,我又不能昧着良心不据实以告。”他转身摘了一朵山茶花,“这上面被人下了麝香。” 李氏皱眉,“这又如何?” 顾逸清斜睨了一眼于鹤鸣,“这麝香可是有催情的功效。” 催情?还是被下在了山茶花里?众人互相看看,似乎可以猜到于鹤鸣被打一事另有隐情。 最焦虑的莫过于于氏了,她隐隐感觉此事是被人算计好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派人将麝香下到山茶花里! 顾太医为何要说谎! 下意识的,她想到了季裳华…… 李氏却是明白了什么,想必是有人故意将麝香下到山茶花里,让于鹤鸣做下欺辱丫鬟的丑事,可是方才那丫鬟却说没有人指使她……她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于氏。 如果事情果真是于氏设计的,那她真的是罪无可恕! 乔氏也察觉到自己的儿子怕是被人算计了,怒极反笑,“难道季家就是这样算计客人的吗?我可真是不敢来了呢。” 于氏生怕得罪了乔氏,那她的计划和她对于家联姻的许诺会暴露,她忙道:“嫂子,你先别着急,先查清楚再说……” 乔氏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于氏。 季裳华疑惑道:“可是这个婢女却是说没有被二公子……。” 徐鹤鸣本就风流好色,再加上中了有催情之效的麝香,怎么可能不会欺辱她?可是她为何不承认呢?到底为何要说谎? 李氏的眼睛跳跃着火光,狠狠敲着拐杖道:“你到底有没有说实话!” “我……。我……”婢女支支吾吾,她的确是经过于氏的授意引诱于鹤鸣,于鹤鸣的确也上钩了,可是山茶花里到底有没有麝香她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该说什么,却是知道她今日一定难逃责罚,不,或者是死!因为不管是于氏为了灭口,还是李氏为了季家名声都会选择除掉她。 就在为难之际,顾逸清竟是直接将她发上的一朵紫色山茶花拿了下来,观察了一会道:“果然,这花蕊里也是掺杂了麝香的。” “不,这不可能!”婢女惊呼一声。 顾逸清神色冷淡,对请来的冯大夫道:“我的话你不信,就让这位大夫看看吧。” 面对这位年轻俊美的神医,冯大夫也有些微紧张,但还是仔细查验了这朵山茶花,甚至还尝了尝,他猛然抬头道:“顾太医所言不差,这花蕊里的确有麝香。” 这下,不只是婢女,就连于氏也懵了,怎么会,她没有吩咐过婢女用麝香啊,就算顾太医说谎,冯大夫也不可能的。 季裳华趁人不注意是对顾太医点点头。 这事自然是她安排的,顾太医不过是配合她罢了。她在吩咐白苏去周家的时候,便将一切计划都让白苏转告给周家,再由周家信得过的人转告顾太医。至于那麝香,也是季裳华叮嘱顾太医定要带来的,顾太医便趁人不备将麝香洒进山茶花少许。实际上,有麝香的山茶花也不过被触碰的两朵罢了。 就算由冯大夫再次检查也不会露馅。 事实上,除了于氏也根本没有人会怀疑顾太医。 乔氏再也忍不住怒气,快步走到婢女面前,扬手就给了她好几个耳光,打的婢女脸都肿了起来。 “贱人!”乔氏还觉得不解气,一边怒骂一边又要打。 这可真是有失形象。 于鹤轩及时阻拦了乔氏,“母亲,您别气坏了身子。” 乔氏喘着粗气,“别拦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人,她竟然这样算计你弟弟!若不是她,鹤鸣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李氏虽然鄙夷乔氏泼妇一般的行径,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就让乔氏出口气吧,就算打死这个婢女也没什么。 于氏生怕婢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想要快些阻止乔氏的行为。季裳华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婢女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无论如何也难逃惩罚,想必你的父母也会对你的行为感到不耻的。”然后,对李道:“祖母,您说是不是?” 李氏自然道:“的确!” 听季裳华提到了自己的父母,那婢女眼睛豁然瞪大,季裳华这话是在威胁她,若是不说实话,她自己不但难逃一死,她的父母同样如此!就算季裳华不动手,于氏为了斩草除根定然也会,所以她根本没有退路! 她恍然大悟,大声喊道:“是夫人,是夫人指使我这么做的,目的就在于对付大小姐!” 于氏一慌,指着她骂道:“胡言乱语什么!”又神色惊慌对李氏道:“老夫人,您千万不要信这个丫头说的啊,她是自己活不成了,想多拉我一个垫背的。” 李氏的眼神似要将她冻僵,“哼,那么她为何不攀咬别人,独独攀咬你!” “我——”于氏还要强做辩解。 李氏已经继续审问婢女道:“你接着说,记着,我要听实话!” 方才于氏的话分明是要她自己一个人承担罪责,婢女看于氏一眼便道:“是夫人收买我勾引于二公子,故意让云雁看见,云雁心思单纯,必会为我打抱不平,将于二公子打成重伤后便由夫人事先安排好的人去回禀您,届时我不承认被二公子欺辱,云雁就会被处置,便会成功打击大小姐!” 于氏又急又怒,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你胡说——老夫人,我……。”话未说完,身体一个踉跄,就要晕倒。 可是,却有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是季裳华! 她骇然失色,季裳华声音十分好听,清泠轻柔,可是于氏却知道比毒药还要狠毒! “母亲,小心。” 第六十一章 有苦难言 于氏本来想通过装晕逃过责难,没想到季裳华一下子就看清了她的举动,阻止了她的行为! 见李氏面色阴沉,她心中的紧张不安不断蔓延开来,小腿都在打哆嗦。 “母亲,你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季裳华一双眸子宛如秋日寒江,朦胧醉人,却又冰寒入骨。 于氏恨极了季裳华,却只能强做平静道:“我没事。” 季裳华松开了她的手臂,语气深深道:“母亲没事就好,这件事,还等着您来解决呢?” 恐怕等着被解决的才是于氏吧? 于氏听出了她话里的恶毒,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李氏怒气没有削减,“行了,于氏,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件事你认还是不认?!” 于氏嘴唇蠕动着,“妾身……” 季芳华最是不想于氏倒下的人,于氏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若是再倒下,她的前途可就完了! 她慌忙道:“祖母,此事不能只听那丫头的一面之词,母亲定然是被陷害的!” 那丫鬟摇头道:“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夫人设计好的,收买我的……” 季芳华恨不得马上堵上她的嘴,大声道:“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奴婢插什么嘴?!如此没有规矩的奴婢就该拖下去处以家法!”完全顾不得自己善良柔弱的形象了。 季裳华故作不解道:“祖母,听二妹此言,恐是还不相信顾太医和冯大夫之言。” “大姐,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不信顾太医和冯大夫,我是说这个丫头在陷害母亲!” 季裳华十分困惑,“原来是这样啊,只不过,她为何要陷害母亲呢?麝香如此昂贵,她又是如何买到的呢?” 是啊,一个丫鬟如何买得起麝香?除了于氏送的,还有别的解释么? 季芳华脸涨得通红,她又被季裳华逼到了死胡同! 这件事分明已经查的明明白白了,可是这母女俩还意图狡辩,实在是恬不知耻! 李氏冷笑道:“行了,先将于氏带回院子吧!” 于氏知道知道这次自己彻底输了,等待她的恐怕是更大的惩罚,于家不会原谅她,季鸿茂更会彻底厌恶了她! 季裳华看着于氏被拖下去,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如今,于氏可是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 于氏刚要被带下去,乔氏却疯了一般扑过去,“此事,我儿子是受害者,你们季家要怎样处置害我儿子的人!”她的眼睛似乎沉着些许血腥,。 季芳华知道救不了于氏,但也不能放过季裳华,她道:“舅母,此事母亲或许有错,但将二表哥打承重伤的是云雁啊。” 乔氏神色一僵,然后是满面怒色的看着云雁。 季裳华早就料到云雁躲不过去,便道:“可是,云雁并不认识二公子,不是吗?” 乔氏不想放过云雁,怒道:“可打伤我儿子的就是她!今日,必须惩治了这个丫头!” 云雁状若委屈的摇摇季裳华的手,一双眸子晶晶发亮,染上了几点泪光,“姐姐,我不知道欺负那个丫头的人是谁。奶奶说过,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我看见有人欺负我们府上的丫鬟就生气了,想管一管。谁知,你们都说我做错了。原来京都的人家和我们乡下不一样,原来季家的人是可以被人随便被外人欺负的。姐姐说让我好好学习季家的规矩,原来这就是季家的规矩。 姐姐,云雁错了,以后云雁遇到有人再欺负季家的人,绝不多管闲事了…… 奶奶说过,只有欠别人东西的才忍受别人的欺辱,是不是奶奶教我的是错的?” 云雁一张小脸十分之无辜,季裳华忍住笑意,故作为难,“这……” 于氏本来要晕了,听了云雁的话,眉心狠狠一跳,云雁这话看似随口胡说,实则暗藏锋芒! 她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季家人是可以被人随意欺辱还不敢还手吗?更恶毒的是,她指明了季家因为欠于家银子而忍受徐鹤鸣的行经! 李氏如此爱面子的人,如何能忍受?如何能将云雁交给于家处置? 乔氏自然也听清明白了云雁的话,她发誓,她真的没有仗着季家欠债而为所欲为,她只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出口气!可现在看李氏的反应,她知道,恐怕不能够了。虽然于家对季家算是有恩,但毕竟于家也有求于季家。 一口恶气上不来下不去,乔氏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疼。 李氏明明面上阴云密布,却是语气平和,“于夫人,这次的事情我们两方都有错,于氏不该为了对付裳华利用二公子,但二公子若不是被美色所诱也不会吸入麝香,况且,云雁并不识得二公子,若换成其他人,也会收到同种待遇。” 虽然这话说的客气,但是乔氏听出了话里的强硬。 可是,真要这样饶过云雁吗…… 她正犹豫不决,就听季裳华道:“倒是忘了问顾太医,二公子的手还有救吗?” 顾太医淡淡道:“我还没有检查完,并不确定。”语罢,便又抬起那只手腕。 只听一声哀呼,徐鹤鸣痛的冷汗直流,额头青筋暴起。 季裳华微笑道:“于夫人,顾太医医术高明,想必二公子的手还有救。” 乔氏微怔,看着季裳华。只觉得那双眼睛十分美丽,微微一笑,便透着千般柔情万般妩媚,引人沉迷。但又似一汪井水,深不见底。她心头一颤,瞬间明悟过来。 威胁!季裳华在威胁她!若是她不放过云雁,徐鹤鸣的那只手就别想要了! 好一个季裳华,小小年纪,心机如此之深,于氏先下手为强居然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敢威胁她! 纵然不甘心,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先暂时妥协? 思及此,她道:“幸而有大小姐请来顾太医,才能救鹤鸣。说起来此事鹤鸣也有错,当然最该受惩罚的是……于夫人,与云雁并无直接关系的……” 季裳华惊讶道:“夫人这是原谅云雁了吗?” 乔氏咬牙道:“是……” “夫人真是善良仁慈,我代云雁谢过夫人了。” 乔氏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氏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心情也好了不少,“夫人放心,于氏虽为季家人,但我们也不会偏袒的。” …… 最终,徐鹤鸣的腕骨被接好了,于家人也回了于家。 “走吧,我们去送送顾太医。”季裳华道。 季裳华追上正慢步行走的顾逸清,见他回头望她,知道他必然在等她,便笑道:“今日之事多谢顾太医了,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第六十二章 狠心绝情 看到季裳华,顾逸清有些动容,仍旧是语气漠然,“无需言谢。” 顾逸清这样的人不屑于说谎,亦不屑于与人说客套话,季裳华知道,他这话是出自真心。 只是,他到底为何会帮助自己呢?联想到那次宫宴,他说过就算没有那块玉牌他依旧会帮自己。难道是因为他与周家有些交情的缘故?可这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 她笑了笑,“因为帮我,两次麻烦你配合我说谎,实在是对不住。” 顾逸清寒冰般的面容有了些许裂缝,似乎还有些玩笑之意,“我身为一个医者,就是要治病救人,我帮助你说谎,不也是救人吗?” 季裳华微怔,随后一丝浅浅的笑意自唇畔渲染开来,顾逸清这话说的也不错,否则她又如何从长平公主和今日的算计里讨得好处呢? “太医说的是。” 顾逸清走在前面,又回头道,“周老太君近日身体不太好。” 季裳华顿时有些担心,随后又觉得诧异,这向来孤高清冷的顾太医是不是太热心了些?竟然会主动告知她周家之事。 她忙道,“外祖母病了?严重吗?” 顾逸清道,“只是有些不舒服。”顿了顿他又道,“是老太君年龄大的缘故,你不必担忧。” 季裳华这才放心,看来她是该抽个时间去周家了,只不过李氏会不乐意吧? “顾太医与周家交情匪浅吗?”季裳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顾逸清冷玉般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季裳华可以感觉到他的眸光停滞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盛开的春花,像是在回忆什么,“我与周家是旧交。” 语罢,又举步前行,出了正门,也没有道别,便上了马车。 季裳华看着马车疾驰,扬起一地灰尘,若有所思。 …… 送走了萧承佑,季鸿茂就立刻赶去了碧秋院,他一脚就踢开了门,看着满面寒霜的季鸿茂,于氏被吓得心惊胆战! 看样子,季鸿茂已经得知了她做的好事。 “我以为你已经吸取了教训,再不敢做出出格之事,可是今天,你又让我大开眼界。”季鸿茂怒极反笑,眸光犀利,如一只老鹰,紧紧盯着于氏。“为了达到目的,你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于氏膝行至他面前,抱住他的脚,泪水涟涟,哀求道:“老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原谅我这次吧……” “知错了?原谅你?”季鸿茂笑的令人毛骨悚然,附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记得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 于氏吃痛,却不敢喊痛,她能感觉到季鸿茂的风雨欲来之势。她仰头看着他,“老爷,这次我真的知错了……这是最后一次,相信我……” 季鸿茂一把甩开她,掸了掸袍子,冷笑道:“你以为我是恨你为了对付季裳华而利用徐鹤鸣?我告诉你,不是!我最厌烦你的是,没有那个本事还要自作聪明,结果呢,反被算计了,不但没能害到别人,还得罪了于家!要么不做,要么就让人抓不到把柄!可你呢,哼,愚蠢至极!” 于氏浑身瘫软在地上,目光空洞,面如死灰,是啊,这样看来她的确愚蠢,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季裳华会如此狡猾! 季鸿茂还在继续说:“还有,我早就警告你季裳华还有用,你还要去招惹她,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明知道季裳华已经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女儿了,怎么可能会乖乖被利用?季鸿茂还打着这个主意,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于氏有心提醒他一下,“老爷,万一季裳华不听……” “你以为我与你一样蠢笨吗?”季鸿茂不耐的挥挥袖子。 “老爷……” 季鸿茂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厌恶,“哼,你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不可饶恕,就是为了安抚于家,也不能轻易饶过你,从今日起,你就继续在碧秋院待着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去!” 语罢,便拂袖而去。 于氏看着季鸿茂的袍角自手心抽离,感觉自己的心也在寸寸被吞噬,疼痛不已。 季鸿茂这一走,她就完了,真的完了…… 她步履蹒跚的追过去,可是刚追到门口,就被两个护卫拦住了,“夫人,老爷吩咐了,您要好好在院子里养病。” 护卫都派来了,这次季鸿茂是铁了心要惩治她了,真是绝情啊。完全忘了年轻时候的温情蜜意。 可是,一个眼睁睁看着原配妻子被杀却无动于衷之人,又会有多少真心? 借助周家扶摇直上却要灭了人家家族的人,会有良心吗? 所以,于氏,想要再靠季鸿茂翻身,是不可能的了。 于氏眼睁睁看着碧秋院的大门被关上,匍匐在地,眼睛里是刻骨的怨毒,季裳华不过回府几个月,就将她逼到如今的境地,还真是有本事啊。 …… “小姐,我去打听了,老爷回府后就去了碧秋院呢。”繁缕吃吃笑着。 季裳华没有抬头,“看来,父亲对于母亲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呢。”她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白苏为季裳华续满茶,笑道:“此事虽然是夫人主动算计小姐,但幸好小姐临时想出了主意,结果可是意外之喜呢。” 午后,天气又逐渐凉了,风透过窗子的缝隙漏进来,也带来阵阵幽香。季裳华深吸一口气,泛凉的指尖又掀起一页书。 “既然她自找上门,我自然要成全她。” 只不过,她不会趁机杀了她,死了很容易,痛苦的活着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 “差点忘记了。”季裳华突然道,“抽个时间让故梦小产吧。” 两个丫头不解,季裳华费尽心思安排故梦进府,只有这个作用吗? 季裳华笑容凉薄,“她毕竟是祖母,我自然不能做大逆不道之事,不过时不时给她点刺激,还是可以的。”让她有了希望,然后再失望,不是很好吗?她每天欢喜盼望出生的孙子如果没了,不知道要如何痛心呢。 李氏和季鸿茂这两个忘恩负义之人,受这些惩罚是应该的! 还有萧承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西北边陲饥荒一事传到了京都,皇帝下令赈灾,这自然需要国库和户部出银子了,而季鸿茂作为户部尚书,也要参与此事。 前世,这个事情原本交由萧承泽办的,萧承泽做的很好,而且皇帝很是满意。可是如今因着上元节刺杀一案,萧承泽计划失败,被牵连进去,禁足府中,这赈灾一事自然轮不到他了。 这一次,萧承泽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萧承泽不是可以被轻易打倒的人,他绝不会认输,必会想到其他办法为自己脱罪。 她思索片刻,“过两天,我们出府。” 白苏有些顾虑,“小姐,现在出去怕是不好吧。”于氏和季芳华可是恨极了季裳华呢。 季裳华淡淡一笑,“无妨,我自有打算。” 第六十三章 偷偷出府 “娘,现在我们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季菀华得意道。 珍姨娘扬起眉眼,下巴微抬,“哼,以前我总是在她面前做小伏低,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吧。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季裳华呢,让我渔翁得利。如今这于氏倒了,管家权也到了我的手中。” 季菀华不屑的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大姐如此有能耐,出手如此之快。这才几个月,就将于氏逼到了绝境。” “之前有季芳华,你只好避其锋芒。如今于氏失势。”珍姨娘正色道,“菀华,你也该表现表现自己,于你的婚事也有利。” 提起婚事,季菀华面色一红,手搅弄着帕子,低声道:“是……” 珍姨娘在心里盘算着,季菀华虽是个庶女,但到底也是二品尚书的女儿,于婚事上还是有不少机会的…… “菀华,你可知如今最受宠的皇子是谁?” 季菀华闻言一愣,脸上褪去红色,“娘说的是二皇子?可是因为刺杀一事……” 珍姨娘笑了笑,“傻孩子,二皇子一向深得圣宠,又一直顺风顺水。怎么会这样就被击倒了呢?” “那您的意思是……”季菀华隐约猜到了珍姨娘的意图。 “傻孩子,你虽然是个庶出的,但若以后二皇子……你怎么也会封个妃位的。” 季菀华面色一变,退后一步,“不,我不要!” 珍姨娘皱眉,“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二皇子府可是人人都想进的……” 季菀华冷笑一声,“二姐同样也想嫁进二皇子府,而且谋求的是正妃之位,若是他以后真成了二皇子妃,我作为二皇子的妾,岂不是还要看她脸色?” 珍姨娘顿了顿道:“季芳华虽然勉强成了尚书府嫡女,但还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子正妃的。” “侧妃也不行!”季菀华大声道:“娘,你别想着我可以进皇子府争得荣耀,我不愿意。皇子府女人何其多,不只有正妃还有侧妃,以及各官员送进去的女儿,我如何斗得过她们?难道娘想看着我早早就香消玉损吗?” 珍姨娘没想到季菀华会拒绝,看起来态度还这样坚决,“菀华,这也不一定,也许你能分得二皇子的一份宠爱呢,这样一来,你父亲也算是个二皇子府联姻了,他也会更重视我们母女……” “娘,我不过是个庶女,于父亲并没有什么用!”季菀华打断道。“我不会听你的!” 看着季菀华因为着急而面色潮红,珍姨娘叹了口气,看来她的打算落空了……二皇子府她不想去,那官员呢?依季菀华的出身,还是可以嫁进普通官员家做正妻的,最好那户人家是二皇子的人。 思及此,她又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你,但你的婚事也该提前打算了,过几日我就给你父亲说说此事。你父亲之前最重视季芳华,现在又多了一个季裳华,可不能把你忘了,你父亲在朝中同僚众多,肯定能打听到合适的。” 季菀华有些心烦意乱,“娘,我不愿意。”都是些宦官世家,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商户之家。 这下珍姨娘奇怪了,察觉到了季菀华的异常,“菀华,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她有自己的想法? 季菀华咬咬牙,直说道:“你考虑的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珍姨娘讶然,“难道你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季菀华迟疑,最终还是点点头。 “是谁?” 季菀华顿时有些羞赧,小声道:“是……于鹤轩……” 于鹤轩?怎么会是于鹤轩? 珍姨娘眉头紧锁,过了一会才道,“不行!”见季菀华要开口,她又道:“于家毕竟是商户,你父亲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再者,你嫁去于家能有什么前途?” 季菀华支支吾吾,但还是坚持道:“以于鹤轩的才华,要金榜题名步入仕途是迟早之事。”最重要的是于鹤轩生的一表人才,性格温润,她自然会心动。 珍姨娘毕竟比季菀华见识多些,道:“事情哪有你说的如此容易?以为步入仕途就会一帆风顺吗?若果真如此,于家又为何会费尽心思向季家靠拢,还不是想你父亲能在仕途上对于鹤轩多多提携。” 季菀华道:“既如此,因着这个原因,我进了于家,于鹤轩也会对我好的。” “你……”珍姨娘突然说不出话了,真是鬼迷心窍了。 于鹤轩虽然才貌双全,但到底与季家门第不合。 “不行!”珍姨娘拒绝道。 季菀华顿时着急了,扯住珍姨娘的袖子,“不,我不要,我就是觉得于鹤轩好!娘,你就帮帮我吧……”季菀华不断哀求。 珍姨娘无奈,不得不打击她道:“就是你看上了他,也要于鹤轩愿意啊,他自然要娶一个对他帮助最大的季家女儿。” 闻言,季菀华面色微变,突然就想起了季裳华,是了,于鹤轩看上的似乎是季裳华。可是,季裳华可是才得罪了于家…… 她态度又强硬了起来,“我不管,我是绝对不会听你,我就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不要妄图利用我的婚事!” …… 翌日,用完早膳,季裳华就准备出府。 看季裳华一身男子打扮,白苏知道,季裳华是不打算征求李氏同意了。再者,因为云雁的事情,现在李氏对季裳华也颇有微词,还是不要再惹出事端了。 繁缕为季裳华系上发带,她自己也是一身男子装扮。道:“小姐,后门的小厮已经被奴婢打点好了,您可以放心出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季裳华笑着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小姐,现在我们就去吧。”繁缕低声道。 “好。” 就在这时,季裳华看了眼窗外,只看见风吹影动,似乎掠过一个人影。 “小姐……”白苏也注意到了。 季裳华神色冷淡,抬手阻止。 …… 很快,主仆三人便出了府。 这个时候,京都正是热闹的时候,尤其是各种酒楼戏院,但最热闹的就是春满楼了。 季裳华巡视了一家珠宝铺子,因着之前母亲的嫁妆都落入了于氏手中,所以季裳华在接受这些铺子的时候将人全部换了,现在全部是她信得过的人。 她正随意在街上逛着,路过春满楼时,她脚步停了片刻,就打算继续前行。 一个护卫打扮的男子拦在了季裳华面前,态度倒是十分恭敬,“季小姐,我家主子请您过去。” 他唤她季小姐?季裳华明悟,看来他的主子是相识之人。 “你家主子是?” 护卫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虽然语态恭敬,却是不容拒绝。 季裳华微笑道:“请带路吧。” 很快,季裳华就被带到了一处河畔。天气渐暖,冰雪融化,绿水荡漾。河上漂着几艘画舫,但最引人注目的当是河心那艘,画舫布置华美,美丽的红绸子在风中飘荡,丝竹管弦之声从里面传出来,还有美人的娇笑声。 其中有一人,一袭刺目红衣,正慵懒的靠在美人怀里,举酒欲饮。不是萧承焕又是谁呢。 护卫立刻跑过去,在萧承焕耳边说了什么。萧承焕望了过来,眼神似醉非醉,又有些戏谑之意,竟对着季裳华招了招手。 一个装扮艳丽的女子俏声笑道:“公子,我家主子请你过去呢。” 第六十四章 皇子落水 季裳华虽是一身男子装扮,却是生的面色白皙,容貌秀丽,神态举止皆是优雅,她今日一袭白衣,玉簪绾发,步态从容,端的是一副倜傥风流之姿。 这里莺莺燕燕众多,具都扬着锦帕围了上来,带来一股呛人的脂粉香。 季裳华侧身,便躲了过去,在触到萧承焕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在场美人都掩唇笑了,一个身穿绯色衣衫,容颜娇媚、杨柳细腰的女子又迎了过去,娇笑道:“呦,公子还害羞了。” 萧承焕看着这一幕,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季裳华在经过最初的不适应,内心已经恢复平静,她伸出纤纤十指,将那双嫩白滑腻的手从她手臂上拿了下去,莞尔一笑,却是对萧承焕道:“您请我上来不会是让我欣赏美人的吧?” 萧承焕笑容有几分玩味,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懒懒道:“有何不可?” 季裳华的眼睛十分清澈,河水倒映在其中,她淡淡一笑,似乎就可以看到碧波荡漾。 闻言,她眼尾微扬,“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打扰了您的雅兴,一边看美人一边闲谈,也是一桩妙事。” 季裳华这话似在开玩笑,又好像是很认真的提议。 萧承焕一怔,随后哈哈大笑,手掌一推,那美人就离开了他的怀抱。瞬时,歌舞声和丝竹声全部停了下来。 方才还举止妖媚的女子具是站在一边,看看萧承焕又看看季裳华,不知道该做什么。萧承焕褪去了笑容,挥挥手道:“都下去吧。”然后又看着站在船头的季裳华道:“季……公子离得太远了,还是过来坐吧。” 季裳华行了一礼,“多谢公子。” 季裳华脚步轻盈,小心的坐到了萧承焕的下首。离得太近,她似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檀香气息,与酒香混杂在一起,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却是出奇的好闻。此刻,他正懒散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春风袭来,他的衣袍扬起,偶尔,袍角会划过季裳华的手背,袍子是用最好的绸缎制成的,温和细腻,像微风拂过一般。 看起来,这是个行为举止无不潇洒风流的美男子,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可季裳华却是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就像越是有毒的动物,外表都是颜色艳丽的……她应该离他远远地,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上了他的船,除非死,否则别想下去。 正思考着,又丫鬟道:“公子,请用茶。”季裳华抬起头,丫鬟已经下去了。 季裳华微笑道:“敢问公子请我来有何要事?” 萧承焕饮下一杯酒,笑道:“难道季公子不清楚吗?” 季裳华心里隐隐察觉到一些,但是萧承焕此人的心思她不敢确定,“我的确不清楚,您还是指点一二得好。” 萧承焕抬臂,将酒杯放下,似是随口一问,“你觉得他可有翻身之可能?”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萧承泽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您比我更为了解他的为人,又何必问我呢?” “哦,依你之见,他很快就会翻身了?” “预料之中的事,不是吗?”季裳华笑意深深。 萧承焕看她一眼:“说下去。” 季裳华清楚他的心思,无非是试探她罢了,接着道:“二皇子得以翻身,也是陛下所期待的不是吗?” 萧承焕勾勾唇角,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哦,只是因为他深得圣宠?” 季裳华垂眸浅笑,继而眉稍微挑道:“若果真深得圣宠,为何太子还稳坐储君之位?宋皇后的母族虽然势力庞大,但是宁家也是势均力敌,皇上不喜太子,想要让二皇子取而代之也并非不能,但却迟迟不动手,这分明就是为了制衡。这样一来,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亦或是各大家族,都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 这次刺杀一案,明显二皇子无法将自己摘干净,于太子而言则是占了上风。若此事果真查出是二皇子蓄意谋划,以陷害太子,那么整个朝堂乃至民间都会知道二皇子是个假仁假义之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是觊觎太子之位。那么,他可是彻底完了。届时太子就会一家独大,原先看好二皇子的人都会投靠太子,原本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这绝对不是陛下想看的。 殿下,你我都清楚,陛下是个极为睿智之人,人人都说二皇子是个清风霁月之人,心怀天下却不慕大权,可是陛下真的会信吗?所谓圣宠,不过的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罢了。” 季裳华仍旧是笑容平和,语音和缓,完全不像是在讨论国家大事。 萧承焕眼底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激赏,道:“依你看来,此事,本殿不必出手了?” 季裳华毫不避讳,“殿下,以二皇子的心机,若您真想出手,也未必能达到目的,再者——”她笑了笑道,“这也绝非殿下的真实想法是吗?毕竟于您而言,坐山观虎斗要比一家独大要好。” 萧承焕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道:“好,好,季公子果真是眼界独到,与本殿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之前只以为季裳华不过有些小聪明,如今看来的确有几分本事。 季裳华微微一笑,“殿下谬赞了,我说的这些于您而言根本不足为道。” 萧承焕轻笑一声,“自入冬以来,西北边陲之地便发生了饥荒,过了两个月才传到京都和御案前,陛下又惊又怒,原本赈灾一事是要交给二皇兄去办的,可这次他没有这个机会了。这事交给晋王世子,倒也合适。” 的确,因为饥荒,民不聊生,百姓苦楚,烧杀抢掠之事时有发生,甚至会有人趁机挑起叛乱,萧承佑作为一名将军,由他去主持赈灾最为合适。 只是,原先皇上就没有想过吗? 季裳华也没有多想,“这下,二皇子可是亏大了。” 萧承焕看着东流的碧水,微微一叹,“这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哪里有可惜的资格?”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嘲讽,季裳华觉得惊奇,她总觉得萧承焕此话有其他意思,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正在沉默间,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声音,有一个蓝衣男子,正在河畔张望着,对守在那边的护卫道:“那边画舫上的可是六哥?” 护卫互相看看,然后道:“我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还是请回吧。”没有得到六皇子的允许,他们不敢随意放人进去,即使这个人看起来与六皇子颇为熟稔。 男子皱眉,“到底是不是啊?” 季裳华在画舫之上看的清清楚楚,站起身道:“是七殿下。”她对萧承焕道:“殿下,我先行一步了。”虽然她现在是男装,但毕竟见过皇室中人,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萧承焕看她紧张的模样,似乎心情大好,语带戏谑道:“季公子无需紧张,七弟不一定会认出你来。再者,世人皆知本殿放浪形骸,不但喜欢美人,这清秀的公子……” 季裳华面色一红,这……。分明是登徒子行径! 季裳华不自然的笑道:“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玩笑?本殿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就在这时,就听见‘砰砰’的脚步声,七皇子萧承烨已经带着人推开护卫走了过来,护卫顾忌他的身份不敢动手。 眼看七皇子越走越近,季裳华可是真的着急了,这下,她只能由着萧承焕高大的身躯遮挡住自己,不让七皇子看见她的容貌。 而萧承焕却是越靠越近,眼看季裳华就退到了甲板的边缘,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推拒,只听‘噗通’一声,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萧承焕居然……。落水了! 第六十五章 直接杀了 落水的动静很大,莺莺燕燕全都惊到了,但是没有得到萧承焕的允许也不敢出来看,只是偷偷探头望着外面。 此时,萧承烨刚好行至离画舫不远的河畔,只需画舫靠岸就可上来。他也听到了画舫传来的动静,脚步顿住了。 季裳华不敢回头,看着碧清的河水,红色的衣角漂浮在上,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她有些慌乱,她并未用很大的力气,再者萧承焕是个男子,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推下去了。 如今,她只能祈祷萧承烨快些回去。 萧承烨也蒙了,问道:“这可是公子的画舫?” 季裳华正在思索,没有立刻回答,更不可能回头。 萧承烨生的剑眉星目,英俊挺拔,却是生的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事实上也确是如此,他性格爽朗,为人真诚,与萧承泽装出来的完全是两样,在皇室中也算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素日和萧承焕的关系还算不错,当然,前提是他从不知萧承焕的真实面目。 他剑眉皱起,等着季裳华的回答。 过了片刻季裳华才道:“这的确是在下的画舫,不知公子为何会来此?” 竟不是六哥的画舫?萧承烨观察了一瞬,可这风格的确和六哥的很像,而且他方才恍惚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 他指指河水道:“公子,适才我好像看见有一人落水了。” 季裳华背对着他,声音平和道:“许是公子看错了吧,这里并没有人落水。” “是吗?”萧承烨狐疑道。 “的确如此。”季裳华看着远方,就像是在欣赏风景。水天一色,烟波浩渺。 “可是,方才我仿佛看见一个红衣男子。”萧承烨还是有些不相信。 季裳华笑道:“红衣男子?公子只怕是看错了吧,我这里并未有其他男子,莫非,公子说的是——”她斜望向画舫里,对一名红衣女子招招手,“公子说的莫不是她?” 红衣女子略一惊讶,便婷婷袅袅走到季裳华身边,声音娇俏如婉转莺啼:“公子……” 季裳华一把搂过女子纤细的腰身,十分亲昵的模样,也不回头,“这里美人众多,或许是公子眼花了?” 看到眼前的情况,萧承烨也有些不确定了,再看看季裳华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俨然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公子,难道这艘画舫的主人真的是他? 但他也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出游,总不能再质询人家。 思及此,他只能道:“既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打扰了。” 季裳华淡淡道:“无妨,公子请便。” 看着萧承烨离开河畔,季裳华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低头望着清澈的河水,只见波光粼粼,水波荡漾,没有其他动静。季裳华很是惊疑,四下搜寻着。 突然,水花扬起,季裳一惊,下意识后退,却看到一个红衣男子跃至她面前,季裳华定睛一看,正是萧承焕。 他身上的衣袍湿漉漉的,脸上也有些许水珠,头发也湿了,有的粘在脸上,有的服帖在肩膀上,样子的确是比方才狼狈了一些。此时,他正看着季裳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但却让人觉得……魅惑。 “之前威胁本殿也就罢了,这次推本殿落水的也是你,季裳华,你可真是大胆啊。”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季裳华有些惊慌,片刻后才心绪平复下来,笑容和缓道:“殿下言重了,臣女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将殿下推落水中?” 季裳华直接否认,她可不要背这个黑锅,不管萧承焕是认真的还是出于逗弄她的心思。 闻言,萧承泽竟是轻笑一声,“即便如此,你难道没有推我吗?” 季裳华一噎,这人怎么如此胡搅蛮缠,明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还这样说。她漠然道:“殿下明知臣女不是有意为之为何还要为难臣女?若果真殿下这样认为,臣女再如何辩解也是无用。” 季裳华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无趣,萧承焕看她那副端庄肃然的模样莫名想笑。就在这时,有婢女已经准备好了衣物请他去换,他又看了一眼季裳华便去了。 片刻后,萧承焕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依然是一袭红衣。季裳华行礼道:“臣女还是要谢谢殿下的。”她知道,以萧承焕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她轻轻一推就落水,应该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吧。否则,七皇子就会立刻看到他了,虽说不一定会认出季裳华,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好。 萧承焕挑起眉头,“哦,本殿还以为你会对我颇为不满呢。” 季裳华看着他,沉默了,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猜到了。 季裳华没有接他这句话,“殿下,七皇子事后必会问起今天的事情……” “他什么都不会知道。”萧承焕敛去了笑容道。 季裳华点点头,“臣女……还有一事请殿下帮助。” 萧承焕一双桃花眼似流动着潺潺春水,眼尾挑起,“你这买卖做的还真是划算,说吧。” 季裳华面上第一次出现窘迫之意,“臣女想请殿下查一个人。” “哦?何人?” 季裳华道:“我那继母的远房表哥,一个四处游走的生意人,名叫韦封。” 萧承焕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找到之后呢?” 季裳华笑了,三分讥诮七分冷意,“直接杀了便是。” 季裳华说的很轻巧,感觉杀死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没有任何不忍。 之前她去威胁于氏的时候,于氏只说是趁着母亲生病体弱,故意在母亲房间燃烧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无色无味,若是体弱之人使用,便会慢慢死去,轻易查不出原因。而这种香不易得,并非是出自大凉。 而于氏的娘家多有做生意之人,经常走南闯北,认识的人也多,能得到这种稀有的香料并不奇怪。那个帮助于氏的人就是她的一个远房表哥韦封。 对于这样的人,季裳华认为最好并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到以后直接杀掉。但于氏也不是傻子,想必早就想办法通知韦封了,若是季裳华想要通过收买一些组织找到韦封怕是不那么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请萧承焕帮忙了…… 韦封只是第一个,绝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些害她母亲和兄长之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出来的时间长了,季裳华就要回府。 此时的季府,季家几位小姐正聚在宁心堂看望李氏。 “这天气乍暖还寒,祖母就感染了风寒,我们就一起来看看祖母。”季芳华脸上写满关切。 虽说李氏已经厌恶了于氏,但看到季芳华这样关心她的模样也不好板着一张脸,她神情有些疲惫,“你们有心了。” “照顾祖母是我们姐妹该做的。”季芳华端着一碗药亲自伺候李氏服下。 季菀华不屑的撇撇嘴,原先有个季裳华,现在季芳华也会做样子了,还真是李氏的好孙女。 珍姨娘偷偷对季菀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该好好表现表现。 季菀华不得不隐藏起心中的不耐,正打算说话,就听洛静瑶惊讶道:“咦,裳华表妹不是最为孝顺吗?怎么今日到现在都没有来?不会是不高兴了吧?” 说的显然是云雁打人一事,虽说事情被压下去了,但云雁到底惹了祸,季裳华亦有管教不严的责任,再有,就是随意就认一个孤女为义妹。李氏现在对季裳华的确有些不满,如今听到洛静瑶提起,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季芳华垂眸道:“或许是这几日大姐是太累了吧。” 第六十六章 兴师问罪 看似在为季裳华说话,实则在告诉李氏季裳华因为云雁一事对李氏产生了不满。 李氏没有说话。 洛静瑶又瞪大了眼睛道:“可是我派丫鬟去瞧过,裳华表妹没有在院子啊。” 洛静瑶向来不喜欢那个才貌样样都比自己好的表妹,是以不放过任何机会落井下石,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派人去过季裳华的院子,如何知道季裳华没有在裳华院呢,这一切都是她配合季芳华演戏罢了。 至于季芳华如何得知季裳华偷偷出府,不问可知。 季菀华听到此处眼前一亮,故作惊讶道:“不在自己的院子又在何处?” 季芳华淡淡道:“许是大姐去别处散心了吧,她是我们的大姐,总不会不知分寸的乱跑,想必还在府中,三妹若是不放心可以吩咐丫鬟去找找。 闻言,季菀华立刻失了兴趣,撇撇嘴道:“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季芳华似是早就料到了季菀华会这么说,给李氏递过一只蜜饯,很是安静沉默。 李氏听到这几人的对话,皱了皱眉,没有去接蜜饯,对连嬷嬷道:“既然她们姐妹今日都在,也不好独独少她一个,你去裳华院将她请过来吧。” 竟是让连嬷嬷亲自去。 连嬷嬷明白李氏的意思,领命去了。 过了好一会,连嬷嬷都未回来。李氏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轻哼一声道:“怎么今日如此难请?”素日在李氏身体不适时季裳华总是尽心尽力照顾,只是今日没来,李氏就不乐意了。 季芳华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劝慰道:“许是大姐真的有其他事要忙,所以耽搁了,您身子不好,不要着急。” 季菀华拽着帕子,冷笑一声,“一个闺阁小姐,能有什么要紧事?难道其他事比祖母的身子还要重要吗?” 虽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听在李氏耳中很是舒服。 李梦玉一直静静的坐在季菀华旁边的绣凳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季裳华这样聪慧狡猾的人会授人以柄吗? 就在李氏已经等的着急的时候,连嬷嬷才回来,可是却不见季裳华的身影。 洛静瑶心中得意,率先问道:“连嬷嬷,大表妹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连嬷嬷看着李氏道:“回老夫人,奴婢亲自去裳华院看了,大小姐确实没有在院子里。” 李氏情绪看起来没有波动,问道:“哦,那别处呢?”连嬷嬷既然这么久才回来定是去了别处寻找。 连嬷嬷垂首道:“奴婢也吩咐人去各处寻找了,皆是不见大小姐,常用的贴身丫鬟也不在。” 季菀华失望的心又兴趣高涨起来,“这么说大姐的确没在府中?大姐素来最是懂事,怎么在这个时候出府,而且也没有禀告祖母知晓。” 季芳华不赞同的看季菀华一眼,“三妹,别乱说话,许是大姐真的有急事。” “就算事情再紧急也不能越过祖母去啊。”季菀华高声道。 听起来多么义正言辞啊。 她这句话正是李氏心中所想,不管季裳华是出于什么原因擅自出府,但这就是没有将她放在眼中。现在她完全忘记了季裳华之前是如何孝顺她的了,再加上云雁一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季裳华不受她控制了。 思及此她冷声道:“小姐有没有出府不只有贴身丫鬟知道吧,连嬷嬷,你现在去将裳华院的其他丫鬟带过来。” 被带来的是裳华院的三等丫鬟翠蓉。 李氏直接问道:“你可知大小姐去了何处?” 翠蓉跪在下面,低着头,诚惶诚恐的模样,“回......老夫人,奴婢不在里面伺候,并不知晓大小姐去了哪里。” 李氏猛地将药碗磕在床头的木几上,“胡说八道!你身为裳华院的丫鬟,小姐每日出入院子,你岂会不知她去了何处?!” 丫鬟吓了一跳,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奴婢......奴婢......” 洛静瑶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志得意满:“竟敢在老夫人面前撒谎,你有几个胆子?还不说实话?” 李氏面容冷凝的看着她,显然是同意洛静瑶的说法。 “奴婢不敢!”翠蓉急急道。 “那就说实话。”李氏声音冷沉。 季芳华没有言语,正如同一个旁观者。 翠蓉眼睛偷偷略过季芳华,瞬间移开了,磕了一个头道:“回老夫人,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大小姐到底去了何处,只知道她带着白苏和繁缕一早便出府了。” 确定了季裳华的确偷偷出府,李氏又吩咐道:“去门房那里询问一番,大小姐朝哪个的方向去了。” 很快人就回来了,却说门房并未看见季裳华出府。 洛静瑶惊呼,“怎么会?难道大表妹会飞天遁地不成?” 珍姨娘思考片刻,犹豫道:“老夫人,恕妾身大胆猜测,大小姐既然是偷偷出府的,想必不会走正门,老夫人不若派人去后门看看?” 李氏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点头道:“去后门再打听一下。” 很快,负责跑腿的小厮就回来了,只不过身后在拉扯着一个人,正是负责看管后门的小厮。 不是只让他去打听一下吗,怎么将人也带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氏不悦道。 “回老夫人,小的听从吩咐去后门打听,可是刚开口询问就看见他面色一变,说话也支支吾吾,推三阻四,怎么问都不说实话,小的就将他带来由老夫人裁夺。” 李氏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然后询问看门的小厮,“你可知大小姐去了何处?” 小厮抬头,眼神带着慌张不安,然后迅速低下头去,“小的......” “别企图蒙骗我。”李氏截断了他的话,“我已经什么都知晓了,如今不过是问你一些具体细节,你若是不想被赶出府,就如实说来!” 小厮更加慌张,他好不容易有了如此轻松的差事,如何舍得离开?事实上,后门比不得正门,正门经常出入许多贵人,是以经常会得到打赏,他虽然羡慕,但也没有办法。 就在昨日,有个俏丽的小丫鬟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偷偷放她家小姐出府,他虽然担心会被发现,但在金钱面前他还是答应了。可就在今晨,又有一个丫鬟来到他这里,同样是用银子收买他,银子却是多了足足五倍。丫鬟要求今日他来这里演一场戏,事成之后还会有银子赠送,他便欣然答应了。 现在他被带来这里,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便道:“是......是.....大小姐是收买小的,要求小的不要将她的行踪透露给别人......” 听到此处,李氏已经掩不住愤怒了。 洛静瑶继续煽风点火:“不过是出一次府,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呢,即便从正门走,也能出得去吧。” 李氏满是皱纹的眼角折射出强烈的阴鸷,看向小厮。 小厮顿觉头皮发麻,继续道:“小的好像看见大小姐和两个丫鬟都是身着男装......” “好像?” 小厮不敢隐瞒,又改口道:“是,就是身着男装!” 听完这番话,李氏已经掩藏不住勃发的怒意,“我素日倒是不知她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此偷偷摸摸,到底去做什么?!” 季芳华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十分懂事的模样,她连忙为李氏顺了顺气,“祖母,您当心身子,或许大姐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等大姐回来您再仔细问问就是了。” 李氏的怒气没有丝毫消减,“好,今日你们都不许走,我倒要等等看,看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面对这样的李氏,众人具都沉默了,个个屏气敛息,实际上内心都在偷笑吧,终于等到季裳华倒霉了。 等到足足有一个时辰,季裳华还是没有回来,茶水都换了好几壶了,就连一心等着要看好戏的季菀华都觉得不耐烦了。反观李氏和季芳华,都很有耐性。 终于,有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小姐来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李氏的脸色。 李氏放下茶盏,茶盖轻触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个静默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 “请进来吧。” 这下众人全部来了精神,期待着接下来的戏码。季芳华紧握着双手,掩饰住心中的兴奋。 少顷,季裳华便进来了,她身穿一袭水蓝色衣衫,走起路来裙据轻轻颤动,行礼道:“祖母。” 李氏并没有立刻叫她起身,只是垂眼看了她一会,才道:“起来吧。” 季裳华感觉到了李氏态度的冷漠和异常,刚要落座,就听李氏淡淡道:“我们可是恭候你多时了,今日在外面玩的可尽兴。” 季裳华站起身,看看周围,众人皆是瞧着她,那感觉十分奇怪,季裳华似乎不明所以,道:“祖母,今晨给您请过安后裳华就回了院子,不知祖母此言何意.....” “行了,不用演戏了。”李氏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身为女子,你要出府为何不向我禀告?难道你忘了季府的规矩吗?” 第六十七章 跳梁小丑 季裳华仍是一副茫然的模样,眼睛一一在所有人身上扫过,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但最镇定的却是季芳华。 看来,这个好妹妹也变得沉稳了,不用说,她便知道季芳华定是来告状了。 面对李氏压抑的不满,季裳华面上略带不安,“裳华不知道祖母为何这样说,不知道祖母是从哪里听到的传言……。” “传言?原来你以为是传言吗?”李氏瞥她一眼,又低头吹了吹碧青的茶水。 “这……”季裳华似乎是摸不透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还有些心虚。 季菀华的伸出一只手轻按在双唇上,嗤笑道:“大姐,你还是说实话吧。” 季裳华一愕,“三妹,你这话我听不懂……。” “大姐,难不成祖母是来请你喝茶的吗?”季菀华下巴一抬,神情倨傲道。 李氏眸光冷凝,不理会这对姐妹的对话,吩咐左右道:“去,将那个丫鬟和后门的小厮带进来。” 不过片刻,丫鬟和小厮就被带进来了,尤其是当季裳华看见小厮时,表现是无比震惊和慌张。但她还是强笑道:“祖母,您这是……。” 李氏没有回答她,冷声道:“你们两个,将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两人偷偷望了季裳华一眼,迅速低下头去,分别将之前招供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小姐,小的不是故意要背叛您的,实在是在老夫人面前小的不敢不说实话,您就饶过小的吧……。”语罢,猛地给季裳华叩了一个头,看起来很是害怕季裳华的样子。 季裳华后退了一步,指着小厮道:“你……你胡说什么?” 李梦玉语气尖刻道:“大表妹,证人都来了,你还是不承认,有什么意义吗?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实话实话,说不定祖母还能原谅你。你用银子收买这个小厮,他可是全部交代了,还看见你们主仆三人皆是身着男装。” 季裳华似乎是不敢相信,怀疑目光略过小厮和李梦玉。 “怎么,大表妹不信?”李梦玉眼神一指,“不信,你看那边,就是从小厮那里搜出来的银子。” 季裳华将信将疑,却还是走过去看了,只一眼,她就惊的用袖子捂住了嘴巴。 众人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李氏重重哼了一声,“说吧,你偷偷出府到底去做什么了?女扮男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猛地跪下,眼睛涌上一层雾气,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良久,她都没有回答,李氏已经失去了耐心,“怎么,还不想交代?!” 甚至已经有人在开始恶意揣测,季裳华是不是在外面解结识了什么男子,偷偷出去幽会了?这万一要传出去可不得了,季裳华的名声可是全完了,但这也是她们所期待的。 季裳华垂着头,眼睛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忍者不让眼泪流出来,“祖母,我不能说……” 李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随手就抄起一个引枕朝着季裳华扔了过来,可是她年纪大了,又身体不舒服,是以并未能扔的很远,引枕掉落在门前。 季芳华暗道可惜,竟然没有砸中。 李氏又躺在榻上,急促的呼吸着。 季裳华却很是焦急,“祖母,就算您生我的气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李氏别过脸去,不想多看她一眼。 “大姐,就是因为你祖母才被气成这个样子,你就别在这里假惺惺关心祖母了。”季菀华语气尖酸。 李梦玉也道:“是啊,裳华,你还是快说实话吧吗,你看看姑祖母被你气的……。” 季裳华看着这一幕,还是摇摇头,不肯说实话。 “母亲,这是怎么了,是谁惹您生气了?” 就在这时,丫鬟打起帘子,季鸿茂走了进来。看见地上掉落的引枕,再看看满面怒容的李氏,眉间染上几分愠色。 他责怪丫鬟道:“你们是怎么照顾老夫人的,让她生这么大的气?” “老爷……。”丫鬟互相看看,齐齐跪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菀华忙道:“父亲,这事怨不得这些丫头,都是大姐她惹祖母不快了。” 季鸿茂不解,季裳华向来懂事,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李氏生气? 他刚要开口询问,季菀华就开口说话了,把方才发生的事告知了季鸿茂,当然,其中少不了添油加醋,其他人也是心照不宣。 “哎,想不到大姐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看看祖母……。”季菀华忧愁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季芳华道:“父亲,你也别怪大姐,大姐素来恪守规矩,这次一定事出有因,您千万不要冤枉了大姐。”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季鸿茂的表情,期待着他的雷霆之怒。 然而——并没有,季鸿茂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 这,怎么会……。 “母亲,这……。”季鸿茂要说什么,可是却被季裳华抢了过去,“父亲,您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规矩,惹祖母生气了。” “裳华,你——”季鸿茂伸出手,又落了下去。 此言一出,季芳华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季鸿茂叹了一口气,对李氏道:“母亲,您别生气了,此事也怨不得裳华。” 闻言,李氏立刻转过头去,眸光定定的望着季鸿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她做的是对的?” 看李氏要起身,季鸿茂忙道:“自然不是!” “那你到底为何这么说?” 季裳华生怕季鸿茂说出什么来,“父亲,祖母,这件事错的本就是我,您要罚就罚我吧,不要再追究了。” 经季裳华这么一说,李氏更加想知道季裳华到底去做什么了,她冷笑道:“我今日偏要知道,难不成我在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威信了吗!” “父亲——”季裳华乞求的看向季鸿茂。 “好了!”季鸿茂打断她,耐心对李氏道:“母亲,这件事我是最清楚的,真的不怪裳华。” 闻言,李氏坐直身子,“你说什么?” 季鸿茂解释道:“就是我让裳华出府的。”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季菀华满脸错愕,她正等着看季裳华的笑话呢,现在这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安正常路线走啊。 再者,若是季鸿茂让季裳华出府,为何不光明正大走正门? 季芳华惊疑目光看向季裳华,季裳华却回以她一笑,端的是一笑倾城,哪里有半分惊慌不安? 这一刻,季芳华知道了,她上当了! 季鸿茂看出了众人的疑问,道:“我让裳华出府,是去凌霄寺祈福祷告。最近我们季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裳华就向我提议去凌霄寺拜佛,可是母亲您身子不好禁不起折腾。再者,又不好兴师动众,否则京都之人都会知道咱们季家发生了什么事,这绝对是不可以的。还是裳华聪慧懂事,想出了这个办法,虽然女扮男装不合规矩,但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点头答应了。” 此言一出,方才所有指责季裳华的人,都是一派惊愕之色,尤其是季菀华和李梦玉,面色写满了难堪,她们没想到季裳偷偷出府的原因竟是这样!那么方才她们的落井下石真是一场笑话,如跳梁小丑一般。 “为何这件事不告知我?”李氏表情和口气很是别扭。 季鸿茂看了一眼季裳华道:“她是怕你还在生她的气,怕你以为她是在刻意做样子,所以不让我告诉你们。” 李氏想说的话全部被堵在喉咙里,顿觉尴尬,轻咳几声,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连嬷嬷轻声提醒她,“老夫人,大小姐还跪着呢。” 李氏这才想起来,嗔怪道:“连嬷嬷,我老糊涂了也就罢了,你比我年轻,怎么也不记得这些,快,去吧裳华扶起来,跪了这么久,肯定累了。” 季裳华没有表露出委屈,只是听话的起身。 李氏拉招招手,让季裳华坐到她身边去。她拉着季裳华的手,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又是爱怜又是责怪,“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告诉我呢,我是你祖母,即便当时因为云雁生了你的气,也不会很久的。你怎么这么傻,一个人承担……。” 季裳华低下头,明明委屈的想哭,却是隐忍着,更是让人心生不忍。“是,祖母,是裳华错了,不该隐瞒祖母。” 李氏见她没有因此心生不快,很是满意,她摸了摸她的头,微微叹气道:“你啊……。” 第六十八章 反客为主 原本都等着李氏对季裳华兴师问罪,可没想到最终结果竟是这个样子,那他们这样兴师动众真是白费力气了,真正的雷声大雨点小。 季芳华明明气得不能自已,却不得不忍住,她现在知道自己上当了,季裳华定是在心里嘲笑她呢。 事实上的确如此。 季裳华几次三番算计于氏母女,以至于现在于氏在季府没有了立足之地,季芳华自然是记恨季裳华,恨不得抓住季裳华的一切把柄打倒她,是以,季裳华一直防着她,也是趁机在给季芳华下套。 她故意让偷偷出府的事被人偷听到,以泄露给季芳华,然后再派白苏收买后门的小厮,这一切自然有人禀告给季芳华,季裳华只是作不察,等着季芳华的行动,果然季芳华没有让她失望,再次收买小厮,再要李梦玉配合引出话题,才有了今天这出戏。 而方才季鸿茂说的都是真的,这样她既可以顺利成章的出府办自己的事,又可以给季芳华挖下陷阱。 如今看见季芳华吃瘪,她觉得心中舒畅,但她还可以做得更彻底一些。 想到这,她抬起头,犹豫不定道:“谢祖母不怪罪,只是裳华还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李氏问道。 “这……”季裳华看看小厮,“方才裳华一时心急,没有看清楚,现在才恍惚觉得,那里面的银子并非是我送给他的……” 这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了,李氏疑云大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季裳华站起身,缓步走到小厮面前,淡淡瞥他一眼,又踱步到他旁边一个黑木匣子前,拿出里面的银票,仔细观察道:“祖母,方才裳华没有看清,现在才发现,这银票是汇丰钱庄的,而我给他的银票却是正通钱庄的。” 说着,便有丫鬟捧着银票给李氏和季鸿茂看。 季鸿茂点点头,“确是如此。” 小厮猛然抬起头,惊呼道:“不,这不可能,这些银票就是大小姐给我的……” 季鸿茂大皱眉头,对季裳华道:“裳华,你怎么说?” 季裳华摇摇头,“父亲,这真的不是我的银票。” 季菀华却是不信,“大姐,既然是父亲准许你出府的,那么关于收买小厮一事,父亲自然不会责怪你,你又何必再扯谎呢?毕竟到底是不是你的还不是凭你一张嘴?” 季裳华笑了,“三妹,我说这些并非是空口无凭,我从未在汇丰钱庄存过钱,不信,父亲可以派人去汇丰钱庄打听一番。” 看季裳华这样笃定的神情,就连季菀华也不禁怀疑季裳华说的是真的,毕竟这种事情是真是假只要一查便知。 小厮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还是大呼冤枉,“老爷,老夫人,这银票的的确确是大小姐的!” 这一瞬间,季芳华的脸像失了血色一般,变得苍白,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人注意到她了。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银票,怎么会不是季裳华的呢,她就是知道季裳华用的是汇丰钱庄的银票,所以同样用汇丰钱庄的银票收买小厮……现在季裳华否定了这银票是她的,接下来她还要做什么? 她哪里想得到,这银票是季裳华花重金从汇丰钱庄的老板那里拿到的,顺便用银子赌上老板的嘴,反正收买老板的银子都是于氏的,她可是不心疼。用这母女俩的银子设计害她们,这感觉——还不错。 季裳华毫不慌张,“父亲,既然他还是一口咬定这银子是我的,父亲还是派人查一下吧。” 季鸿茂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还是派人去了。 半个时辰后,派去的人回来了:“回老爷,老夫人,小的仔细打听了,大小姐的确没有在汇丰钱庄寄存过银子。” 闻言,小厮立刻瘫倒在地,他为了钱财答应别人揭穿大小姐,可是事到如今却是演变成这样,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他肯定不会被季家轻易放过的! 都是他太贪心,听了那人的安排。 季芳华见此,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季裳华慢慢道:“父亲,这下您相信了吧。” 季鸿茂点点头,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但有一件事尚有疑虑,“裳华,既然你是奉我之意出府,那么收买小厮也没什么可怪罪你的,你为何要查明这些银票的出处呢?” 季裳华眼底闪过一丝冷嘲,却是语气温和道:“父亲,我这么做是为了剔除府中一些居心不良之人。” 季鸿茂显然不解她这话的意思。 季裳华看着他,言辞恳切道:“父亲,我明明给他的不是汇丰钱庄的银票,他却坚持指正就是我的。并且,这些银子足足比我给的多了三倍,我如何拿得出这些银子?再者,我当初收买他时,请他务必保守秘密,可是他却就这样出卖了我。即使他是不得已说了实话,可是这样轻易就出卖主子的人,值得信赖吗?难道不是居心不良?” 季鸿茂略一震惊,然后想到,季裳华说的也不无道理,今日这小厮可以出卖季裳华,那么以后会不会因为外人的收买而出卖季府…。 他越想越深,看向小厮的眼神也渐渐阴沉起来。 季裳华眸光淡然,“父亲,这不过是裳华的猜测罢了,现在要查明的是这么多银票的出处。他既然敢将这么多赃银拿出来,说不定还会有更多……” 季鸿茂深以为然,看着小厮,立刻吩咐道:“去,再将他的房间仔细搜查一番!” 立刻有护卫小厮领命前去。 季芳华死死地攥着衣摆,怕自己忍不住露出噬骨的恨意,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事会与她有关,可是已经没办法阻止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负责搜查的人回来了。 “回老爷,经过搜查,小的在他房间搜出了这个。”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的脸上皆是露出好奇的神色,争相望去,发现被带回来的是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好像还露出一个角,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在季鸿茂的示意下,包裹被打开了,里面不是别的,正是一包裹银票,皆是汇丰钱庄的!还有几张夹杂在其中,是正通钱庄的,看来季裳华并未说谎。 季芳华脸色更见苍白,站起来时身体已经有些摇晃了,她岂会不认得这些银票,正是她吩咐丫鬟给小厮的! 这些银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季鸿茂勃然大怒,“说,这些银票哪里来的?你总不会再说是大小姐送你的吧?!” 小厮见事情已经暴露,看看季鸿茂暴怒的样子,他不敢再狡辩了,竟然哭了出来,连连磕头,“老爷……这些银票的确……不是大小姐的……” “那是谁的!” “小的也不知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是一个丫鬟负责和小的联系的…。” “她收买你到底让你做什么?!” 小厮哭道:“让小的帮助她家主子演一场戏,在老夫人面前揭穿大小姐偷偷出府之事……。” 李氏这才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怒气又上来了,“说,联系你的丫鬟是谁!” 小厮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他心里也是格外紧张,想要将功赎罪,又怕季家不会饶过他。既然如此,那么他死了也要拉住一个垫背的! 思及此,他的目光在屋里的丫鬟中扫过,一个绿衣丫鬟不经意的往后躲,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眼睛瞪大了,指着她道:“是她!” 第六十九章 送上大礼 这声音很大,使人猛地一震,尤其是那个绿衣丫鬟在退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木几,只听‘哗啦’一声,桌子上的两盏茶跌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还冒着白烟,在这个微冷的初春散发出清幽香气。 季鸿茂面色一冷,呵斥道:“还不去抓住她!”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就将丫鬟捉拿住了。 此时,绿衣丫鬟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呆呆的望着前方,几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季裳华的笑容还是那么柔和,“我记性不好,不知道这是谁的丫鬟?或者是哪个院子的?” 季菀华惊叫一声,然后迅速捂上嘴巴,“哎呀,大姐,这你也忘了不成?这不是二姐身边的丫鬟佩环吗?二姐常带在身边的。” 虽然季菀华不喜欢季裳华,但是季芳华倒霉她一样乐见其成。如今季芳华的丫鬟被牵扯进来,那么必定也和季芳华脱不了干系,这个二姐可是一直和季裳华不对付呢。 季裳华笑笑:“自从农庄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二妹了,所以还真是忘记了她是二妹的丫鬟。” 季菀华扬眉道:“那有什么,现在认识了不就行了。”她突然一拍手道:“她可是构陷大姐之人呢,大姐的确该好好认识她。” 对于季菀华的那点小心思季裳华是一清二楚,不过是墙头草罢了,虽说蠢笨了些,但也不是很坏,季裳华不会对付她,亦懒得理会她。 季裳华转身对季鸿茂道:“此事还要由祖母和父亲定夺。” 眼睛略过季芳华,季鸿茂面色阴晴不定,亲自审问道:“你为何要收买小厮陷害裳华?”想了想猜道:“有没有人指使你!”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季芳华和季裳华的争斗他并非全然不知,加上这丫鬟又是季芳华的人,他总不能装作不知。 “奴婢……奴婢……。”她只觉得一股彻骨寒意从脊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然后层层渗透到五脏六腑,浑身似浸泡在冰河一般。 “还不说吗?!”季鸿茂眼底一片凛冽。 其实他内心也很纠结,他不想损害任何一个女儿,毕竟这两人于他的利益还有很大的用处,但是现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糊弄过去,而且还会寒了季裳华的心。可是再审问下去,季芳华就会受罚了…… 季芳华的心快速跳动着,观察着佩环的一举一动,生怕佩环会出卖了她。 佩环跪伏在地上,泪眼朦胧,“奴婢,奴婢……”她摸不透季鸿茂的心思,亦不敢出卖季芳华。 季裳华对李氏道:“祖母,她虽然是二妹的丫鬟,可是裳华相信以二妹的人品必不会做出陷害嫡姐之事。但府中人人都知道佩环是二妹的丫鬟,若是不审问清楚,恐怕会让人议论,于二妹的名声也有损,所以为了还二妹一个清白,也该严加审问。总该让她吐露出是谁在背后指使。” 对于被人利用一事李氏很是愤怒,她同意了季裳华的看法,道:“既然她不说实话,就请家法吧!” 季芳华再也不能强做镇静了,她猛然站起身来,“祖母,虽然我也想听实话,但是用刑未免会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季裳华微笑道:“二妹此言差矣,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对她太温和了她还以为我们不能拿她怎么样呢,这样一来,我们府上的规矩岂不是要让这些人给坏掉了?” 季芳华气闷,冷笑道:“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大姐也会有如此狠心的时候。” 季裳华一笑,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子就变得妩媚横生,“二妹,如今府上接连出现两个欲构陷主子的下人,二妹难道觉得不该严惩吗?二妹心地善良固然好,但是出现了这样背叛主子的奴婢也该略施惩罚,否则外人知道了只会说我们府上没有规矩,以致于奴婢也敢爬到主子头上来。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家是书香门第,风清气正,最注重这些,为了我们季家的名声,就是父亲也会同意的。” 最后一句话,季裳华隐含着几分嘲讽。 季芳华没想到季裳华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时候,而且句句在理,她一句话也无法反驳。可她担心的是,万一佩环受不住刑,将一切和盘托出怎么办? 季鸿茂无法,也只能同意李氏的做法。 少顷,就有人将佩环拖下去了。没过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打板子的声音,和来自女子的闷哼,再就是大声哭喊了。 屋里很是沉闷,没有人说话,都听着来自外面的叫声。每一板子都像是打在季芳华的心上,每声惨叫都让季芳华的心狠狠一颤,当然,这不是她为佩环担忧。她的脑袋急速运转着,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想法跃进脑海! 她望着厚厚的帘子,佩环,看来我只能牺牲你了…… 打了二十板子,声音戛然而止,有小厮进来:“老爷,老夫人,佩环愿意招认了。” 李氏轻轻呡了一口茶,淡淡道:“带进来吧。” 此时,佩环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染红了她的绿衣,进来后仍旧发出破碎的哀呼,显然是十分痛苦,疼的手指死死扣着地面,不住的颤抖。 看起来真的很惨,小姐们很是不忍心,扭过头去,季裳华亦是。 前生,佩环可是跟随季芳华进宫的丫鬟,因为季裳华失宠,她见到季裳华也是趾高气昂,没少仗着季芳华欺辱她。她落到现在的下场,季裳华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季芳华看到季裳华演戏,面目扭曲了一下,这个大姐可真的有本事! “说吧。”李氏道。 佩环不敢狡辩,看看一边的季芳华,一咬牙,狠狠心道:“是二小姐,都是二小姐指使我这样做的!以便抓住大小姐的把柄好对付大小姐!那些银子全部是二小姐的,让后门的小厮谎称是大小姐送他的!” 季芳华的帕子飘落在地,她顾不得捡起,‘嚯’的站起身,怒指着佩环道:“你简直是是胡说八道,我怎么会陷害自己的大姐!分明是你受了别人的指使意图挑拨我们姐妹感情!” 季裳华柔声道:“二妹,你太激动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 季芳华突然就哭了出来,端的是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带着十二分的委屈,“大姐,我是怕你误会我,我是你的妹妹,怎么会害你呢?只怕是有人想让我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季裳华黛眉微蹙,“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她是你的贴身丫鬟……。” 季芳华眸光闪过一分狠毒,盯着佩环,冷声道:“佩环,我察觉出了你对大哥的心思,便想劝阻你,可是你口头上答应,心里可没有放下。我以为你是年纪大了,在季府待久了,想到或许你嫁人了就好了,便想着求祖母给个恩典,放你出府嫁给秋嬷嬷的孙子,你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不乐意的。没想到你转头就背叛了我,你以为你与背后之人合作就能如愿以偿跟了大哥吗?我告诉你,大哥洁身自好,怎么会纳你为妾?痴心妄想!” 季芳华三言两语就想将自己摘出去,还牵扯出了不在季府的季维之。听起来是佩环想嫁季维之不成,而背叛季芳华。 听见此事牵扯出了季维之,李氏情绪产生了波动,“是这么回事?” 佩环疼的满头大汗,声音低哑,“不,不是的,我没有……” 季芳华赶紧道:“这个时候了还敢狡辩,毕竟此事牵扯到大哥,若非是迫不得已,我会将这些说出口了吗?!” “二小姐,你是要卸磨……。”佩环不可置信道。 话未说完,就听见季鸿茂打断道:“好了,都别再说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这个丫鬟痴心妄想,因为芳华的劝阻心生怨恨,意图报复,才有了今天的事,再拖下去严加审问!” 只一句话,就给佩环判了死刑,这就是杀人灭口! 季鸿茂的心思,季裳华还是了解一二的,一则,是为了季家的名声,二则,是不想因为此事让季芳华受到惩罚。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自身的利益。也有偏心的成分在,毕竟季芳华才是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女儿,不像季裳华,因为老道士的一句话就将她送到了农庄。 看着佩环被拖走,众人皆是唏嘘不已,这事情反转的也太快了吧。再看看季裳华,仍是姿容绝色,行止优雅,没有任何不忿之色。 季裳华和季芳华两个当事人清楚,季鸿茂可不是傻子,恐怕事后季芳华免不了一顿责骂。而李氏那里,定会因为季芳华对她的利用而心生厌恶…… “小姐,老爷也太偏心了!”出了宁心堂,繁缕就小声抱怨道。 季裳华摇头,笑容清浅。不在意的人又何必在意他是否偏心呢?再者,季芳华今日损失也不小…… “好了,别埋怨了。”季裳华点了点她的额头,举步前行。 繁缕立刻跟上,嘀咕道:“我就是为小姐感到不平嘛……” 白苏跟在季裳华身边,“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二小姐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季裳华面容清冷,“等一个消息。”这一次,她要送于氏一份大礼! 十日后,白苏捧着一只锦盒从外面赶来:“小姐,这里有份礼物,不知道谁送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清纯土豆新文《先婚后爱:狂宠小蛮妻》 这是一篇暖宠文,一对一,无误解,无小三。 季晴儿:重案组组长,做事雷厉风行,生活却大条,一次出任务意外身亡。 欧阳晴:集团千金大小姐,性格温顺,典型的乖乖女,却在婚礼当天被人暗算,成为植物人。 命中注定,当她变成她。 唐禹哲:t市最多金的黄金单身汉,各个名媛都想嫁的钻石王老五。表面是龙阳集团总裁,外表冷峻,不易近人;实则m国特工首领,手段毒辣。 人人都说欧阳集团的大小姐和龙阳集团总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t市出名的模范夫妻,可实际上是爱狂撒狗粮的一对‘狗男女’。 第七十章 秋后算账 季裳华接过锦盒,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随意问道:“看见人了吗?” 白苏摇摇头,“门房只说是有人送礼物给小姐,等奴婢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只看到一个背影。” 季裳华点点头,没有多问,“打开吧。” 白苏捧着锦盒,由繁缕打开,只听一声尖叫,吓繁缕得退后半步,手指着那个锦盒,惊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因着有盖子的遮挡,白苏没有看见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由也好奇的转过锦盒,同样吓得面色苍白,“这……这……。” 震惊之下,锦盒差点掉落在地,幸而白苏还算沉稳,及时扶住了。 季裳华显然也看见了锦盒里的东西,表情却是毫无波动,神情依旧是冷漠平静。 锦盒里,赫然是一颗人头,脖子的断裂处是干涸的鲜血,脸上也有喷洒的血迹,因为时间过长,紧紧黏贴在面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明显是死不瞑目并且充满震惊。 季裳华让云雁接过锦盒,免得白苏和繁缕会更加害怕。 繁缕目瞪口呆的看着季裳华观察这个人头,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不害怕吗……” 季裳华笑了笑,“我知道你胆小,还是下去缓缓吧。” 繁缕求之不得,也不推辞,就逃也似的下去了。 白苏舒了一口气,仍是不敢靠近,“小姐,这会是谁送来的呢?” “这个么……”季裳华眸光一瞥,发现这人头的下方竟然压着一封信,沾染着斑斑血迹。她亲自取出来,拆开看完,唇角微微勾起,“我知道是谁了。” 这个人头的主人,正是于氏的一位表哥——韦封。 这封信交代了在何处找到的韦封以及什么时候杀掉的他…。六皇子的手下行事果然快。 季裳华抖了抖信封,一只绿色的玉佩从里面掉落下来,云雁反应极快,一把就接住了,“姐姐,你看。” 季裳华看着这枚玉佩,突然轻笑出声,将信叠起,“带着锦盒,我们去看看母亲。” ……。 于氏被关在碧秋院,每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出去,亦不言不语,实际上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时间一久,人们似乎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一样。 是以季裳华来探望于氏的时候,丫鬟婆子们都很是惊愕。 季裳华吩咐白苏打点好碧秋院的人就进到了于氏的寝屋,刚一进去,就觉得这个房间十分昏暗,冷嗖嗖的,似乎还泛着潮气。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房间的门窗紧闭,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透不进来一点光亮,也难怪会如此阴冷。 季裳华四下寻找着,发现地上有一只灰扑扑的影子,一动也不动。 季裳华眉眼含着动人的风情,走到椅子前,看见上面落满了尘土,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实际上也不过是半月而已,这足以可见于氏的日子过得有多么凄惨。 季裳华笑了笑,“母亲,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何还要故作不知呢?” 于氏蓦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盈盈浅笑之人,声音竟是出奇的平和,“你又来做什么?我这里已经没有你要知道的秘密了。” 才不过半月,于氏好像就老了十岁,面容已经没有了光彩,脸上和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眉,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季裳华看着她,“母亲误会了,这次我可不是来问你有什么秘密的,我来是给你送礼物的。” 礼物?于氏怔住了,显然不解季裳华的话。 季裳华往后看了看,白苏就捧着那只锦盒上前来,季裳华眉梢挑起,“给她吧。” 白苏捧了这一路,终于可以放下这只人头了,得到季裳华的吩咐,立刻‘扔’给了于氏。 于氏不知道季裳华在打什么主意,狐疑的接过,在季裳华温柔的注视下打开来。 紧接着,这个院子就听见从屋子里传出的尖叫声,只不过因为有季裳华的吩咐没人敢进来。 “这……。这……。”于氏一把将锦盒推到一边去,那颗人头骨碌碌从锦盒里滚出来,滚到了于氏的脚下。 于氏又尖叫起来。 她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季裳华,一点点的往后退,这屋里本就昏暗,她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美人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向她索命的恶鬼! 季裳华也随着她的后退而逼近她,“这个礼物,母亲可还满意?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呢。母亲躲什么?见到老相识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你……。”于氏打着哆嗦,她已经被逼到了榻前,再也无法往后退,“你是如何……”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找到他的吧。”季裳华接过话去,“母亲的打算的确很好,想办法提前通知他,不让我找到,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不,不!”于氏摇着头,目眦欲裂,“不会的,他不会被你找到的,你是故意来骗我的……” 季裳华喟叹一声,“原来你竟是不信吗?这也不奇怪,你们毕竟感情深厚,不相信这个噩耗也可以理解,可是,母亲,你还是接受现实得好。” “不,你就是骗我的,找了个死人的人头来打击我!” 季裳华风轻云淡道:“我的确是来打击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有骗你。”她一伸手,白苏就递给她一封信和一枚玉佩,“这个,你总该认得吧。” 季裳华将玉佩丢给她。 于氏摩挲着玉佩,眼睛里终于燃烧起了怒火,“你…。你竟然……。” 季裳华冷笑一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狠辣,“怎么,现在相信了?敢配合你害死我母亲,他就该死!” 于氏被这气势震的说不出话来,气的浑身颤抖。 季裳华也不看她,双手交叠在小腹,缓缓在房间行走,气质端庄娴雅,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她红唇轻启,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她转身笑道:“还真是一个痴情人呢,即便早已娶妻生子,依旧对你念念不忘,为你送上可以害人的香,又为你找刺客刺杀父亲以陷害于我。” “你——”于氏指着她,“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枚玉佩也就罢了,是韦封的贴身之物。但这首诗的却是韦封与她定情时所写,季裳华是如何知道的? 季裳华嗤笑一声,“当年你与那韦封情投意合,可惜啊,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你为了荣华富贵,在他出去学做生意之时嫁给了父亲。等他回来,你便向他哭诉,是你兄嫂逼着你嫁给我父亲的,利用他为你办事。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过是因为心里念着你,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罢了,如今他落到这种下场,可是被你连累的。” “季裳华,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落到这种下场,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于氏很害怕当年之事传到季鸿茂的耳朵。 “你说我要做什么?于氏,你以为你死了就算完了吗,你欠我和我母亲良多,以为只凭一死就可以赎罪吗?”季裳华敛去笑容,微微俯身,声音轻柔道。 于氏想推开她,可是季裳华轻巧的闪开来,她扑了个空,就这样扑倒在地上。 季裳华看着她凄惨的样子,居高临下道:“你说,若是父亲知道了你的往事,会不会怀疑二妹和二弟的身世?” 于氏惊骇非常,“季裳华,你不要胡说八道,芳华和荣之就是你父亲的血脉!” ------题外话------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诗经。出其东门》 翻译:漫步城东门,美女多若天上云。虽然多若云,非我所思人。唯此素衣绿头巾,令我爱在心。 漫步城门外,美女多若茅花白。虽若茅花白,亦非我所怀。唯此素衣红佩巾,可娱可相爱。 这里面有的字作者菌自己也不认识……(捂脸) 第七十一章 突然疯了 季裳华的表情很是天真无辜,“我也是相信的,可是父亲此人心思重、好猜疑,他怎么认为我就不敢确定了。” 闻言,于氏颓丧的爬起来,跪在季裳华面前,褪去了她的外强中干,哭着乞求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为了季家夫人的身份地位害死了你的母亲,可是这一切与芳华和荣之无关啊,是我,都是我的错,她们毕竟和你是血缘至亲,你就不能放过她们吗?” “放过他们?”季裳华就像听到什么笑话,“凭什么?” 于氏哑口无言。 “我就算想放过她,季芳华可是从未想过要放过我呢。她对我做过的事,我还不至于忘了。这十几年来,哪一天我不是在你们母女的算计下度过的?!” 前世,她一直把季芳华当做最好的妹妹,可是,在背后捅她一刀的也是这个好妹妹,她从头到尾都是在为季芳华做嫁衣,最后周家灭族,兄长被杀,现在居然求她放过季芳华,简直是可笑之极! “季裳华,你太狠毒了!”于氏忍无可忍。 季裳华唇畔浮起一抹诡谲的笑容,“那又如何呢?” “季裳华,当年害死你母亲季鸿茂也有份,你为什么独独抓着我们母女不放?当年季鸿茂为了得到周家的提携,用温和的假象欺骗你母亲嫁给他,助他飞黄腾达。但在成功之后,每次看到你母亲,他都会想到当年的落魄和周家对他的冷嘲热讽,所以他是恨你母亲的!”于氏自嘲一笑,眼睛里有泪花闪现,“我不过是他手中的刀罢了,他这样精明的人岂会不知有人要害你母亲,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你母亲死去!你这样报复我,对你的好父亲又当如何呢?” 季裳华转过身,手掌在袖子里握紧,冷冷道:“这你就不必不操心了。” 于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季裳华,难道你敢弑父吗?” 季裳华走到门前,又转过头回以一笑,“你觉得呢?” 这一刻,于氏看见了她眼中的残忍。 “哦,还有一件事。”季裳华道,“云雁。” 云雁从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季裳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指指那边的人头,“云雁,交给你了。” 云雁笑着点点头,上前去拔出腰间软剑,只见寒光一闪,只一会那个人头的脸就变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云雁俏皮一笑,将人头踢到于氏怀中,“诺,送你了。” 于氏又惊叫起来,也顾不得害怕了,用手捧起来扔了出去。 “走吧。”季裳华道。 于氏惊恐的声音自后面响起:“那个刺客……” “在我手中。”季裳华的脚步顿住,回眸一笑,“不过,你猜,我留着他做什么?” 语罢,就转身离去,只留着于氏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她不知道季裳华到底还要做什么,只能一个人胡乱猜想。 出了碧秋院,云雁皱着小脸,“姐姐收拾了坏人,还不开心吗?” 季裳华莞尔,“为何这么说呢?” 云雁低着头想了想,“我不知道,虽然看着姐姐在笑,可是我觉的姐姐一点也不开心。” 季裳华微怔,然后揉了揉她的发顶,“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白苏看着云雁可爱的模样也笑了,“小姐,您就这么承认了那个刺客在您手中,就不怕她告知别人?” “别人,季芳华吗?”季裳华抬头看看天色,“季芳华还没有那个能耐,再者,让于氏知道刺客在我手中只会更加惶惶不安,等待死亡的滋味比直接死去要痛苦多了……” 看到季裳华并不为此事担忧,白苏也放心下来,但是想到于氏说的关于老爷害死夫人那些话,小姐该如何处理呢?毕竟,那是她的父亲…… 虽然此时季裳华表现的没有任何异常,但在季裳华身边久了,她知道季裳华是个情绪不外露之人,不知道季裳华心里有多么难受呢。 三日后,季府到处传着一个消息,于氏竟然疯了。据说是接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每晚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久而久之精神就崩溃了,以至于疯癫了。 季鸿茂和李氏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惊讶了一瞬,然后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异常平静。对外只是说,于氏病情严重,只能待在院子里养病,轻易不出来。也警告了季府的下人,不可再有流言传出。 裳华院里,繁缕等人正谈论着这件事,云雁一边啃着苹果一边道:“整日里抱着人头睡觉,不疯才怪呢。” 繁缕连忙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不要再提那两个字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季裳华失笑,“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害怕呢。” 繁缕一阵后怕,“小姐,您知道我是最胆小的,哪里能和云雁比……。” 云雁骄傲的笑笑,“就是。” “可是,这疯的也太快了吧,她做了那么多恶事,也没见被鬼吓疯过。”繁缕绣着帕子,随口道。 季裳华轻轻一叹,道:“这位继母啊,是怕我将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说出去,准备装疯卖傻呢。” 繁缕抬起头,“小姐,您将这些偷偷传到老爷耳中不更好吗?” “不必,我觉得就让她这样惶惶度日挺好的。” 几人正谈笑着,就有宁心堂的丫鬟进来禀报:“大小姐,来客人了,老夫人请您去见客呢。” 几人停止了说笑,季裳华神态懒懒道:“哪个府上的客人?” 丫鬟垂首道:“是于家。” 于家和季家唯一的联系就是于氏了,现在外面人人皆知于氏正病着呢,于家是上门探病的? 果然就听丫鬟道:“现下于夫人去了碧秋院看望夫人。” 季裳华道:“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服就去。” 季裳华过了石桥,远远地望着,看见迎面走来一位白衣男子,正是于鹤轩。至于那个被打伤的于鹤鸣,自然是在家中养病。 既已遇见,也不好装作看不见,两人互相微笑颔首,季裳华客气道:“于公子是来陪于夫人来看望母亲的?” “是。”于鹤轩依旧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听闻姑母病的严重,是以便从国子监请了一天假。”他好像看出了季裳华疑问,这样解释道。 “公子和夫人不怪我们?”她说的自然是于鹤鸣被打一事。 于鹤轩没有半分犹豫,依旧是和颜悦色,“虽然当时我母亲的确是生气,但毕竟姑母和父亲是亲兄妹,如今见她病重,对她的那点怨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季裳华微笑道:“于夫人果然是大度之人,既然夫人不怪罪了,那裳华就安心了。” 当时在季家发生了那件事,本以为乔氏不会再上门了,亦会和于氏彻底交恶。如今看来,乔氏也着实是能屈能伸。 两人相谈甚欢的情景,远远地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眼底不由闪现出一抹怨愤之色。 丫鬟春柳轻声提醒道:“小姐,老夫人正等着呢,我们快些过去吧。” 季菀华瞬间回过神,瞪了她一眼,然后迈步上前,离前面一双人影越来越近。 “大姐怎么在这里?”她像是才看见于鹤轩一般,轻呼一声道:“原来于公子也在这里,菀华失礼了。” 于鹤轩笑如和风,“无妨。” 只这一笑,季菀华便忽而红了脸,忙低下头,感受着醉人的春风拂过脸颊。“大姐,我是不是打扰你和于公子闲谈了?” 明知故问!不过,她来的也算及时,否则她和于鹤轩单独行走太尴尬了。 季裳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只见她身穿一袭桃红色襦裙,同色绣桃花外衫。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眉如柳叶,容貌俏丽,样子娇羞,也是很讨人喜欢的。虽然性子骄横了些,到底心机不深,那点小心思很容易就被看了出来。 季裳华乐得成全她,笑道:“三妹说哪里话,于公子和我都是要去老夫人处的,既然三妹也来了,不如我们就一起吧。” 季菀华掩住心中的激动,矜持一笑道:“好。” 就在转弯的时候,季菀华突然身子往后一仰,惊呼一声:“大姐,快扶我!” 季裳华走在最前面,如何能救她? 眼看着季菀华闭上眼睛,认命的等着摔倒,却有一只手及时伸了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起来。 季菀华站稳,还未反应过来,那只手就立刻收了回去。 “在下救三表妹心切,无意得罪,还请见谅。”于鹤轩面上很是愧疚,拱手道。 季菀华呆愣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季裳华看着这一幕,唇角染上三分笑意,好心提醒道:“三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于公子救了你?” 季菀华猛然惊醒,脸颊飞起两片红云,“谢表哥出手相救。” 于鹤轩下意识看了季裳华一眼,忙道:“举手之劳而已。” 季裳华对春柳道:“你家小姐方才吓到了,还不快扶着她?”又对季菀华道:“这里是石路,三妹还是小心得好。” 明明是善意的提醒,可是季菀华怎么莫名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她再抬头望去的时候,季裳华已经带着丫鬟远去了…… 第七十二章 命丧黄泉 她脑子里再次闪过方才两人站在一起说笑的情景,虽然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可是还是觉得刺目,再想到方才扶住他时于鹤轩迫不及待的解释,好像生怕和她沾上一点关系,她顿觉气馁,连带着看季裳华也愈发来气。 也不知道季裳华有没有看出来她是故意装作要跌倒的样子,以便引起于鹤轩的注意……。 “三妹好些了吗?”见季菀华跟上来,季裳华笑问道。 季菀华本就心虚,听见季裳华这样问,就感觉季裳华是在嘲讽她,不由道:“大姐方才在和大表哥聊什么?” 季裳华脚步不停,看着前方道:“不过是遇见了,随意寒暄几句罢了。” 季裳华这话说的自然是真的,可是季菀华只觉得季裳华是在敷衍她,轻哼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大姐何必如此小气?” 季裳华觉得这话新奇,挑眉道:“三妹这话我倒是不懂了。” 看季裳华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季菀华只觉得季裳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只觉得无论在什么时候季裳华都压自己一头。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淡然宁静,可是却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冷冽和高贵,让她不由自主就心生敬畏。 但她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人人都说大姐是京都第一闺秀,才貌双全,而大表哥亦是如此,你们两人自然会有很多话可以说。” 简直是越说越离谱!不过是见过几次面,季菀华就能被于鹤轩迷的晕头转向,于家大公子果然是很有魅力。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换成其他女子也会为之倾倒吧。只不过,季裳华提看清了他的真实面貌而已。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道:“三妹,你年纪尚轻,闲来无事不如多练习一下女红刺绣,或者多读一读女则女戒,还是少看些话本子吧。” 少女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穿,季菀华便有些恼羞成怒,本想大声反驳,但是又怕在于鹤轩面前影响自身形象,只能跺跺脚跟上去了。 ……。 于鹤轩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风姿绰约的女子,神思复杂。就在这时,季芳华出现在他身边,“表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于鹤轩的思绪被打乱,怔愣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表哥想好了吗?觉得我的提议如何?”在远处一座凉亭,季芳华问道。 于鹤轩苦笑一声,“表妹别再拿我开玩笑了,大小姐是什么人,我如何配得上她?” 季芳华道:“京都人人皆知你的大名,大表哥又何必妄自菲薄?” “远的不说,就是季大人和老夫人也会反对的。”于鹤轩想了想道。 季芳华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表哥只说愿不愿意?” 于鹤轩愕然,季芳华是哪里来的自信笃定了季裳华会嫁进于家?他摇摇头,“我自是仰慕大小姐的风采,只是我也很有自知之明……” 得到了于鹤轩的回答,季芳华扬眉笑道:“大表哥,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只要你愿意,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你是说——”于鹤轩突然明白了季芳华的想法,拒绝道:“不行,这太冒险了。” 季芳华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焦虑,她站在阑干前,看着花园里那池荷塘,“表哥,你的心思我早就了解,又何必在我面前伪装呢?” 于鹤轩面色一变,“你——” 季芳华打断了他,“大表哥,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要和你合作罢了。说实话,我不想嫁进于家,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你们于家要的不过是和季家联姻,借以和季家绑在一起,这对于于家的将来大有助益。既如此,又何必非我不可呢,季裳华不是更好的选择吗?她可是周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你娶了她可是有数不尽的好处的。” 季芳华看着他,等待着于鹤轩的回答。 于鹤轩又岂会不知其中的道理,只是要得到季裳华恐怕会比登天还难吧。而且季裳华也不会轻易上当,否则于氏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二表妹,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姑母的主意?”于鹤轩问道。 季芳华道:“我的主意,母亲也是同意的。” 于鹤轩犹豫了,季裳华的确是个各方面都极好的女子,只是看起来虽然温柔,但心性却是捉摸不透,她真的会乖乖上钩吗?“我想一想。” 季芳华也不催促,“也好,只是大表哥要记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鹤轩点头道:“不知姑母那里,表妹是如何打算的?如今姑母可是病的不轻。”他的话若有深意。 其实他们都知道于氏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季芳华要如何救出于氏呢。 季芳华躲闪过他探寻的目光,道:“父亲那日将我狠狠训斥了一顿,目前对我很不满,我不能再轻举妄动了。”言下之意就是说,不打算救出于氏了。 于鹤轩瞬间了悟,有这样的女儿,不知于氏知道了作何感想,但这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吗?于氏这个人狠心自私,连带着教出的女儿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季芳华升起三分鄙夷。 宁心堂。 乔氏体态微丰,穿着一身莲青色衣衫,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加之皮肤白净,看起来慈眉善目。她凝望着从前方走来的季裳华,笑道:“有这样一个孙女,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啊,多亏了裳华请来的顾太医,鹤鸣的手才保得住。” 李氏也笑道:“夫人不怪她就好。” 乔氏暗道自己说错话了,那日的事情怎好再提呢。眼看着季裳华已经走过来了,李氏皱眉,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穿的如此素净,不知道要见客吗? 今日季府的小姐除了季裳华和季芳华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季裳华穿着一袭淡蓝色衣裙,发上也只带戴着一支碧玉簪子,虽然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绝色姿容,可未免素净过头了。 乔氏原本想要赞美季裳华几句,可看到季裳华这样的装扮,原本准备好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她本来对季芳华说过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也不好再对季裳华说一遍。 倒是打扮的最为艳丽的季菀华,反而有一种‘一枝独秀’之感。 季裳华给乔氏见了礼,然后乖巧的站在李氏面前,乔氏不是该讨厌她的吗,怎么她感觉乔氏今日看她的眼神热切了许多呢,就算是演戏也不用演到这种地步吧?或者,于氏和她说了什么? 乔氏的眼光从季裳华身上移开,问道:“方才我去看望了小姑,见她病的实在是严重,好像精神也不太好了,不知得了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李氏叹了口气,放下茶盏,“请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是忧思过甚所致。” 众人一听,可不是忧思过甚吗,整天想着如何掌管季府大权,如何除掉原配嫡女。现在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前些日子,令公子在季府受伤,没想到夫人还能摒弃前嫌来看望于氏,实在是令人敬佩。”李氏继续道。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乔氏,还是嘲讽她。 乔氏的笑容有些微凝滞,然后迅速扩散成一脸忧愁,“到底是血缘至亲,即便她做错了什么,终究是我夫君的妹妹,所以今日夫君一早就催促我来看她了,只愿她能早日康复,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季裳华心中暗笑,不愧是母子,和于鹤轩说的话差不多,还都是同样宽容大度的模样。 “只是,苦了芳华那孩子了。”乔氏无不惋惜道,“说起来,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老夫人可曾为她看好的人家?”万一于氏死了,季芳华来不及出嫁,还要守孝三年,季裳华虽说是原配所出,亦要如此。 李氏心中冷笑,“还不急,裳华还没有定下来呢。” “裳华还有半年就及笄了,也该提早打算了。”乔氏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季裳华身上。 若是季裳不出嫁,是会耽误其他姐妹的婚事的。 李氏心中不悦,小姐们的婚事可是随意能议论的?而且还是当着小姐的面,这个乔氏到底再打什么主意?不过她有句话说得对,季府姐妹的婚事是该提早打算了,不知道于氏还能坚持多久。 看来,等季鸿茂回来还应该好好商议一番…… 乔氏在季府用了饭,又陪李氏说笑了一会,便回去了,也算是宾主尽欢。 但是季裳华总觉得哪里不对,乔氏今日来真的只是简单的探病吗?但是今日又在有意无意提起季芳华和季裳华的婚事,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在暗示想要与季家联姻,这恐怕不太可能,季鸿茂和李氏就会极力反对的。 “这几日,碧秋院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白苏道:“并无,夫人每日都是疯疯癫癫的,待在屋子里也不出去,难道小姐在担心什么吗?夫人现在这个模样恐怕也做不出什么来。” 季裳华翻开一页书,却是没有读,只是用手指摩挲着书角,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沉默良久,她抬首道:“唤云雁过来。” 几日后的一个午夜,自季鸿茂的院子再次传来一声尖叫,一下子惊醒了季府的所有人。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于氏为季鸿茂当剑,手臂受了伤,汩汩流着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袍。 这件事自然惊动了李氏,急忙派人请府医来,又吩咐护卫立刻捉拿刺客,可是这次刺客的身手和上次不同。这次的刺客武功极高,护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快去看,刺客朝哪个方向去了?”李氏呼喊道。 一个护卫道:“老夫人,刺客好像朝东面去了。” “还不快去追!”李氏拄着拐杖,气喘吁吁道。 护卫立刻领命前去,实际上去了也不过是送死罢了,李氏是被吓糊涂了吧。 府医很快就拎着箱子赶来了,在李氏的催促下为季鸿茂包扎伤口,劝说道:“老爷伤势不轻,还是回屋歇息吧。” 在烛火的照耀下,季鸿茂的脸色苍白,却还是抬手阻止道:“不必,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想要我的性命。”转而吩咐小厮道:“你现在就去禀告京兆尹,请他来捉拿刺客。你们在府中四下搜寻,切勿惊动了刺客。”顿了顿他道:“尤其是东面。” 李氏就这一个儿子,看他受伤,自然是担心的不得了,“鸿茂,你就听大夫的话,回去歇息吧,你看你的手臂…。” 季鸿茂道:“母亲还在这里,我真怎么能回去歇息,再者,我今天就要看看刺杀我的人到底是谁,是否和上一次是同一个人!” 语罢,便起身跟在护卫后面去了东面。 已经是丑时了,夜幕笼罩,万籁俱寂,碧秋院漆黑一片。月亮也被黑云遮挡住了,掩藏起来不肯露面。只听见风飒飒吹过,带来阵阵凉意,林间的鸣虫也在高声鸣叫着。 于氏睡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响动,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一会是周氏,一会是季裳华,一会又是那血淋淋的人头,一直在她眼前徘徊交替,这实在是一种折磨,这样下去她迟早会真的被逼疯的。 今日她见了乔氏,乔氏又提起要将季芳华嫁到于家之事,季芳华是绝对不会愿意的,是以,她就向乔氏提起了季裳华……。 突然,听见风声阵阵,窗户大开,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于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尖叫起来,黑衣人拔出剑贴在她的脖子上,低声威胁道:“别喊,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于氏惊恐的瞪大眼睛,连连点头。“你…。你是谁…。” “我是谁?”那黑衣人突然低笑出来,那把剑也在黑夜中闪动着寒芒,他慢慢移着刀尖,贴在他的脸上,“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竟是拿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半张脸上的疤痕,笑的狰狞,“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将我忘掉了,我可是一直记得你呢。” 于氏立刻将他认了出来,这不正是她上次收买的用来刺杀季鸿茂的刺客吗?她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季裳华手中吗?季裳华为何要放他出来? 她有一连串的疑虑,但来不及思考,就感觉脸上传来一阵疼痛,然后就有温热的血流了出来。 于氏惊恐万分,又无法躲避,“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已经给了你银子了,为何还要找我麻烦?” “银子?!”黑衣人又将剑送近了几分,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你可知,因为为你办事,我被人抓起来了?你可知,我在里面受得是何种折磨?” 于氏往墙角缩去,可是根本是徒劳无功,她自然知道抓走他的是季裳华,虽然她不知道季裳华对他施加了什么惩罚,但显然这个人将一切都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于氏紧紧咬着牙关,“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算完了?我为你办事,听你的话去刺杀季鸿茂嫁祸给季裳华,你目的达成了,高高兴兴过着自己的日子,我却要受折磨!” 的确,他被季裳华抓起来的时候没少受罚,季裳华用尽各种办法折磨他,后来他更是被人彻底废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男人了,这种屈辱他如何能人受得了?他找不到害他之人,自然要把这一切算到于氏头上。 “我现在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做什么!”于氏痛呼道。 “我要你死!” 虽然于氏现在已经是生不如死,可是她还不想死,只能哀求道:“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能放过我……”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大哥都为了你被人杀害了,你凭什么还能活的好好的?!你不是和他感情深厚吗,为何不陪他一起去黄泉?!” 黑衣人口中的大哥正是韦封,就是韦封派这个黑衣人来帮助于氏刺杀季鸿茂的。 于氏又想起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以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不……不……” “当初和我大哥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如今却不愿意和他共赴黄泉,真是枉费了我大哥对你的一片真心,帮你害周氏,助你陷害原配嫡女……”他残忍的笑了,“若是季鸿茂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于氏生怕会牵连到她一双儿女,“不,你不要胡言乱语,我的确和他有过一段往事,但荣之和芳华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黑衣人又笑了两声,隐约可见那道狰狞的刀疤,“你和我解释没有用,关键是季鸿茂信不信。” 于氏小心的看着脖子上的刀,“季鸿茂怎么会信你一个刺客的话?毕竟你无凭无据,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已经知道了!”一道暴怒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只听“哐当”一声,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老……老爷……”于氏顾不得事情暴露,哭道:“老爷快救我!” 门外,站着的不只是季鸿茂,还有一群被惊呆的护卫。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他们分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季鸿茂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知道周氏是怎么死的,但没想到上次他被刺杀也是这个女人设计的,目的就在于陷害季裳华。虽然他不见得有多么喜欢这个女儿,可他的性命因此受到了威胁,于氏是不可原谅的,更别提她还背叛了自己。 当然,这所谓背叛不过是他自己臆想的罢了,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允许妻子在嫁给他之前还和别的男人情意绵绵过。 “原来,你这个女人,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些事情!” 那黑衣人并未因为季鸿茂的到来而选择逃跑,反而挑衅的笑了笑,“怎么,季大人现在才知道?” 方才因为急于要找于氏算账,差点忽略了这个人。借着火把,他看清了这个黑衣刺客,“两次刺杀我的人都是你?” “没错。”黑衣人仰头道,“第一次是你的好夫人让我做的,这一次是我为了替我大哥报仇!就是因为你们,我大哥才命丧黄泉!” 季鸿茂现在恨不得立刻打死这个女人才好,他两次被杀都是因为她! 黑衣人正准备飞身上去,夺取季鸿茂的性命,他的速度很快,剑尖直指季鸿茂的喉咙,就在这时,京兆尹已经带着人破门而入,一边喊,一边就有人冲了上去。 黑衣人大吃一惊,不得不收起剑,转了方向破窗而出。 京兆尹一挥手,“还不快去追!” 脱离了被杀的危险,季鸿茂也是心有余悸,再看看跪坐在塌上的于氏,他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在这夜里,可以清晰的听见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 “原来,从前是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不过是在后院掀起点风浪罢了,今日我才见识到你的本事。”他的话语异常平静,手下却又用了力,于氏吃痛皱眉,不敢呼喊,亦不敢求饶,“说,季芳华和季荣之和韦封有没有关系!” 他果然怀疑了!于氏连忙解释,“老爷,你不要听那个刺客胡说,他是为了报复我故意为之的,芳华和荣之肖似老爷,怎么会不是老爷的血脉?” 其实,季鸿茂也愿意相信于氏的解释,毕竟她嫁给他这些年,就算想和别的男人苟且也没多少机会。可是,一想到于氏未出嫁时和韦封有过一段往事,他心里就觉得膈应,想不怀疑季芳华和季荣之也不行…… “原来这些我竟是一直被你瞒着,也不知你一直都没和他断了联系,既如此,你为何不早说,我也该成全了你们这对有情人!” 于氏从塌上滚落下来,跪在季鸿茂面前,拉扯着他的衣袖,“老爷,你不要这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绝对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苟且之事,你千万不要迁怒芳华和荣之……” 季鸿茂甩开她,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令人厌恶的脸,“吩咐下去,夫人病情加重,从今往后只在院中养病,不再见客!” 他的目光冷嗖嗖的在这群人面上扫过,“若走露一点风声……” 众人具都跪下,“老爷放心!” 季鸿茂没再说什么,拂袖而去,这一动,手臂便传来剧烈的疼痛之感,身边的随从连忙扶住他,“老爷,您受了伤,还是回去吧。” …… 季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一晚上就传遍了京都,好在季鸿茂和李氏下了封口令,京兆尹也只知道有刺客闯进,是以,关于事情的真相并没有传出去,但是在季府还是可以听到一两句流言的。 “小姐,听闻夫人疯的越来越厉害了,病情也越来越严重了。”繁缕笑嘻嘻道。 季裳华正在修剪花枝,闻言不过是微微一笑,如今,于氏做的事情可是彻底暴露在季鸿茂和李氏眼前了,她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不疯才怪呢。 至于那个刺客,也是季裳华派去的,她在抓住那个刺客后的确折磨了他一番,但想到留着他还有用,便让云雁给他下了毒,让他为她办事,所以才会有了那晚的刺杀。 “解药可送去了?”季裳华道。 “已经放在了关押他的地方,他自会找到。”白苏笑道。 “二妹那里有何反应?” 白苏低声道:“说起来还真是奇怪的很,碧秋院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小姐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 “到底是我小看了季裳华!”季芳华在得知那晚的事情后,就才想到了一切都是季裳华设计的,“她突然设计了这么一出,实在是让我措手不及。” 丫鬟珠玉试探道:“如今夫人正在受苦,小姐是不是要想办法救出夫人?” “救什么救!”季芳华心烦意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现在父亲似乎认定了母亲背叛了他,这几日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目前看来,父亲显然是恨透了母亲,我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去触父亲的霉头?!” 只要于氏一天活着,季鸿茂就会记得于氏“红杏出墙”之事,那么季芳华就会受到牵连。 珠玉不敢言语了,讷讷的站在一边。 又过了好久,季芳华终于停下了脚步,对珠玉道:“准备食盒,我去看看母亲。” 自于氏失势,季芳华鲜少来碧秋院看望她,今日才是第二次迈进碧秋院。 “夫人,二小姐来了。”丫鬟面对于氏是显而易见的不屑与鄙薄。 自于氏被关进来,她经常可以看见这种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她依旧是疯疯傻傻的样子,丫鬟轻嗤一声,便出去了, 少倾,季芳华就进了屋子,巡视良久,才发现于氏在何处。 此时,于氏正坐在床榻上,在这么阴冷的房间,却是衣衫不整。她乱发掩面,看不见容貌,只能听见似癫似狂的笑声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俨然是疯掉的模样。 季芳华将珠玉留在了外面,亲自捧着食盒到床榻前,拉开了于氏的被子,“母亲,是我。” 于氏仍旧是不理她,自顾自的大笑着。 季芳华柔声道:“母亲,没必要演戏了,我来看你了。” 闻言,于氏停止了大笑,抓着被子的手也慢慢放下,透过乱发的缝隙,她看见了面前的女儿。 “芳华,你终于来了……”她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脏污不堪的手拉住季芳华的袖子。 季芳华几不可察的皱皱眉,终究还是没有躲开来。分外温柔道:“是,母亲,我来了。” 于氏看到她像看到救星一般,“芳华,快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都是季裳华那个贱人将我害成这样!” 季芳华道:“放心吧,母亲,我会替你报仇的。” 闻言,于氏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 季芳华点点头,“是。” “那我何时可以出去?” 季芳华的笑容一僵,“母亲,不用很久,很快,你就会出去的。” “你……你如何劝服你父亲的?”于氏不敢相信,季鸿茂已经恨透了她,怎么会放她出去? 季芳华扯开她的手,“这个稍后再说。”她打开食盒,“母亲饿了吧,我给您带了些吃的。” 这样一说,于氏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她声音哽咽道:“好,好。” 季芳华摆好饭菜,扶着于氏坐下,亲自为她布菜,“母亲,快吃吧。” 于氏不疑有他,便拿起筷子,可是又顿住了,“芳华,季裳华那个人很是狡猾,你到底准备如何对付她?” 季芳华微笑道:“母亲,你现在要养好身子,这些事就不必劳烦你了,只要你相信,我会替你报仇的。” 于氏狐疑的望着她。 季芳华又垂眸为她夹菜,“母亲,快吃吧,不然待会就凉了。” 于氏点点头,不再多问,看着女儿带来的食物,觉得欣慰了许多。 季芳华转动着手中的筷子,注视着于氏,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和愧疚。 于氏好像真的是饿极了,风卷残云般享用着食物,她又猛的灌下一杯水,道:“关于你和于鹤轩的婚事……” 然而,话音未落,她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如火烧一般,下一刻,她就喷出一口血来。 她疼的说不出话来,才发觉这饭菜有毒!难道有人要害死她,所以趁季芳华不注意在饭菜下了毒? 可等她艰难的抬起头,却看见了季芳华微笑的脸,在这个黑夜,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下,竟是异常诡谲。 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芳华,你……” 季芳华站起身,“母亲,你放心吧,我会替你报仇的,你要记得,是季裳华害死的你。” 她知道,于氏已经不可能翻身了,而且身体也不好了。纵使她能苟延残喘,也不过是痛苦的活着罢了,而且还会连累季芳华被季鸿茂厌恶。是以,她便提前送她一程。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真心的伤怀,“母亲,我为你用的是鹤顶红,只是痛苦这一会,马上就过去了,你就安心去吧,我会为你报仇的。” 于氏瞪大了眼睛,手指指着她,大概她也想不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儿会对她痛下毒手吧。 只是一会,于氏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季芳华走过去,用帕子为她擦干净嘴角的鲜血,唤了声:“珠玉。” 珠玉进来,看见面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季芳华面无表情,声音冰冷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明白吗?” 珠玉被季芳华这个模样吓坏了,下意识点点头…… 第二日,府中传出消息,于氏昨晚悬梁自尽了! 季裳华执笔的手一顿,“自尽?” 白苏点点头,“是。” 季裳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氏这样的人,在经过这么多次打击后。不惜装疯卖傻也不会死去,怎么会甘愿自尽呢? “父亲和老夫人知晓了吗?” 白苏道:“是,老爷和老夫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如今人已经被救下了,大夫过来看了,已经死透了。” 季裳华忽而轻笑道:“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谁会想到好不容易当上季府夫人的于氏不过几月就这样死去了呢。 “现在府上要准备丧事了吧?” 白苏道:“按照规矩,应该是。” …… 于氏的丧事办的很是隆重,季裳华看到季鸿茂的时候他是一脸哀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爱重这个妻子呢。 人人都在议论季家夫人命薄,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了。 此时的季府一片缟素,每个人脸上都是无限悲痛。李氏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流出的泪水,对前来吊唁的夫人道:“我这个媳妇,虽然出身不高,但却是很能干,将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对我也是极为孝顺,怎么一场大病就去了呢。” 赵侍郎的夫人忙安慰道:“老夫人节哀,这生老病死也是不可预知的,您这样伤心,季夫人走的也不会安心的。” 旁边又有一名夫人道:“就是苦了贵府几位小姐了,没有了母亲。” 这样一说,李氏可是真伤心了,原本打算着等季裳华及笄后就把他嫁出去,可是如今是不能够了。 这个于氏,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这时候死,打乱了她的计划! 季裳华和季芳华并立在一起,她看着着府中忙乱的人群,神情悲哀,语气淡淡道:“二妹可要节哀,不要伤心过度,否则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放心不下的。” 季芳华唇角掀起一抹冷笑,“多谢大姐关心,这下大姐该称心如意了吧。” 季裳华没有理会她这话,只是道:“可惜啊,母亲临死都没能见上二妹一面,也不知九泉之下能否瞑目。” 闻言,季芳华的眼前闪现出于氏死不瞑目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变得煞白,道:“我也为此感到伤心,只是谁会想到母亲会想不开……” “是啊。”季裳华接着道,“母亲一向坚强,就这样去了,实在是意想不到,再者,母亲精神也不好了,如何能想到‘悬梁’的办法呢?” 季芳华一袭素衣,不施粉黛,更显楚楚可怜之态,路过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不禁摇头,惋惜这样的美人要守孝三年才能出嫁呢。 季裳华微笑道:“二妹不必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二妹年纪还小,三年后也才十六,不会晚的。”轻叹一声,她惋惜道:“只是不知道别人是否等得及?” 季裳华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刺一刺季芳华,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试探。 季芳华终于忍无可忍,“大姐,如今母亲刚去,你说这些话合适吗?” “二妹何必生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季裳华丝毫不觉愧疚。 “你——”季芳华生怕季裳华察觉出什么,装作恼怒的样子走了。 季芳华刚走,季裳华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问云雁道:“可曾发现什么?” 云雁歪着脑袋,“除了角落里那颗发臭腐烂的人头,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她真是悬梁自尽?” 繁缕道:“也许她真的不想苟延残喘,就这样死了呢,而且还能让小姐为她守孝三年。”提起这个,繁缕就气恼,再过三年小姐就十七了,成了老姑娘了,如何嫁个好人家?于氏死了还要祸害人,真是可恶! 季裳华从来都没想过要嫁人,于氏现在死了,或许是件好事? 季家办丧事,自然来往很多贵人,第一个让人意外的贵人就是二皇子萧承泽。 原本萧承泽被卷进刺杀一案等待宣判,可是就在半月前,事情却有了反转。 原来,就在二皇子禁足期间,突然中了剧毒,险些殒命,是顾太医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二皇子虽然犯了错,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于是皇帝就下令彻查此事,竟然查出是二皇子最信任的内侍下的毒,也难怪二皇子毫无防备的就喝下去了。 那内侍被关押起来审问,重刑之下吐露了实情,他竟是太子安插在二皇子身边的眼线,多年以来,取得了二皇子的信任,如今下手毒害二皇子是为了让人以为二皇子畏罪自杀。还招供了太子安插在二皇子府上的其他眼线,足足有四十余名!有丫鬟有内侍,以及妾室,皆是二皇子最为亲近之人。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紧接着,御史中丞谈安和上书弹劾太子,列举了他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私开煤矿等十多条罪名,虽然有的证据不全,但都有迹可循。 其中有一条是贪官污吏贪墨赈灾款项,证据皆指向太子。而且当时这个案子是派二皇子去查的,如今想来,是太子怕二皇子查出什么来,而将屠刀举向二皇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和太子脱不了干系,难道当初二皇子果真是被冤枉的? 皇帝下令再次提审太子长史,却发现早已去无踪迹,这是畏罪潜逃吗? 皇帝大怒,下令让禁军逮捕,却没有任何痕迹。 季裳华当时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惊讶,这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的也太快了吧。 况且,她前世在萧承泽身边,从未知道二皇子府中有那么多太子的眼线,相反,那些都是他极为亲近之人。他这样就舍弃了,无非就是想取得皇帝的信任,至于毒酒,自然是真的,因为顾太医不会说谎。 萧承泽对别人狠心,对自己同样如此,这次他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些关于太子的罪供有真有假,但萧承泽一开始的打算绝不是用在这里,此次若不是为了脱罪,他何须牺牲至此?! 只不过,让季裳华意外的是,萧承泽竟然将谈安和这样的老顽固都收为羽翼了。 前世,季裳华从不知道。他隐藏的可真够深的! 可是他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还不得已放出了太子的这些把柄,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可如今他竟然来季府,难道是不打算隐藏了吗? 季裳华并不想见到这个人,一见到他就会想起前世之恨。她想躲开来,终究不能如她所愿。 “见过二皇子。”季裳华不得不行礼道。 “免礼吧。”萧承泽虚抬手臂道。 季裳华低着头,一副不安的模样,“臣女告退。” 萧承泽却是笑道:“季小姐很怕本殿吗?” ------题外话------ 继母终于死翘翘了。 第七十三章 捉鬼除妖 “殿下乃是皇子之尊,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心生敬畏。”季裳华低眉顺眼的样子。 萧承泽一袭绛紫色华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气质仍旧是温文尔雅,却是难掩与生俱来的尊贵,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 就比如他的野心,无论如何用温润的外表伪装,最后还是会被揭穿。 萧承泽笑了笑,“季小姐无须拘谨,难不成本殿是吃人的妖怪?”萧承泽想用说笑来拉近彼此的距离。 季裳华配合的笑笑,“殿下说笑了。” 见她似乎缓解了紧张,他又道:“我还以为季小姐还为那次宮宴之上发生的事生气呢。” “臣女自认为不是小气之人,再者,臣女也收下了殿下看中的古砚,自然没有再生气的道理。”季裳华十分恭谨道。 萧承泽点点头,看着她盈盈如玉的侧颜,道:“季夫人去世,季小姐节哀。” 季裳华心中涌起无限嘲讽,口中却感激道:“多谢殿下关怀。” 面对季裳华的刻意疏离甚至是冷漠,萧承泽皱眉,以往,他温润如玉的形象总是能迷倒一大群姑娘,再加上他的身份,更会有许多女子对他趋之若鹜,可是季裳华却没有,反而避他如蛇蝎,他几次三番示好,都没有任何效果,虽然容貌出众,到底是太无趣了些。 他本就对季裳华没有对少了解,注意到她的原因不过是她季府嫡女和周老太君嫡亲外孙女的身份罢了,可是当他在听说季家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后,觉得必定和季裳华脱不了干系,他便对季裳华起了三分兴趣。在他看来,出身和容貌固然重要,但也要有足够的智慧,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足以和他匹配,所以他才将目光定在季裳华身上。 看季裳华这样,他突然不想再兜圈子,若是季裳诚心躲避他,他再如何做也是徒劳无功。他突然靠近了他,轻声道:“季小姐可感觉委屈?” 季裳华本想告退,忽而听他转了话题,不由微愣,然后道:“殿下何出此言?” 萧承泽看着她,“季家的继夫人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季小姐不觉得委屈吗?想来这些年过的也不轻松。” 若是换成其他人可能听不懂,但是季裳华却立刻明白过来了,她轻轻一笑道:“无论是否轻松,这些年也这样过来了不是吗?” 萧承泽似乎是认真思考的样子,“季小姐说得有理,这几个月来季家发生的事情虽然防守严密,但还是会走露些风声的,季小姐果真与一般女子不同,这样的杀伐果断倒不像是季家人,反而颇有周老太君年轻时的风范。” 周老太君也是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不爱红装爱武装,年轻时还跟着老国公上战场杀敌,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季裳华和她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季裳华低眉浅笑,“殿下谬赞了,臣女万万不敢和外祖母相比。” 萧承泽眼底闪过温和的光辉,道:“季小姐想过以后该当如何吗?” “殿下何出此言?”季裳华似乎不明所以。 “季夫人这一走,你可是要守孝三年的,季小姐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吗?”女子的青春有限,三年过后,即便季裳华仍旧是倾城绝色,难免在婚事上有难。“毕竟季夫人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她守孝不觉得的委屈吗?” 季裳华没想到萧承泽会问的这样直接,他是不打算伪装了吗?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自断臂膀,看来真是急了。 季裳华眼中的嘲讽化为浅淡的笑意,“殿下此言差矣,臣女万万不敢觉得委屈,世人以孝为先,我又岂会因为区区三年的守孝而不甘?” 听这口气,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青春将要浪费了,难道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承泽身边有无数女子,妩媚的有之,冷淡的有之,娇俏的有之,但终归都有一点相同,那便是她们同属男人的附属品,必须依仗男子才能活下去。可是季裳华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一点,不在意一个女子的婚姻有多么重要,他甚至猜不透季裳华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不气馁,季裳华再特别,终究是个女子罢了。“季小姐出身、容貌和才华皆是出众,难得的是聪明果决,我很是欣赏你,我们很是相像,难道你不觉得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求婚吗?还将自己的利用之心和野心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思及此,季裳华轻笑道:“殿下,您失去过亲生母亲吗?” 季裳华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萧承泽不由愣住了, 季裳华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您幼时受过什么欺辱吗?您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舍弃过吗?没有,都没有。”季裳华不理会他的错愕接着说了下去,“您说的对,若论起出身,才貌,我的确足以匹配你,但是你想过没有,其实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殿下您出身高贵,从小就备受陛下和太后喜爱,还有惠妃娘娘的疼爱,您从没有体会到被亲生父亲和祖母舍弃的滋味,您所谓的那点不平,不过是看不上太子不如您却占据着储君之位罢了。而我则是因为从小就被继母陷害,被亲生父亲舍弃,才不得不开始学会算计。所以,殿下,您想多了,我们并不合适。” 萧承泽还是觉得惊愕,他没想到方才还温婉娴静的季裳华会说出这些令人咋舌的言论,如此的果断和犀利。 更没想到季裳华竟然就直接拒绝了他,他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股气愤,没有人,从来没有那个女人胆敢拒绝他,可是季裳华做的这样直截了当,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他忍住怒意,“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吗?” “我自然相信。”季裳华笑了,“您既然敢表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与我说这些,自然是出于真心,只是,臣女与殿下真的女不合适。再者,臣女还有孝在身,殿下与臣女说再多也是枉然。” 萧承泽温和的眸光多了几分阴鸷,“只要你点头,我自然有让你不必守孝的办法。” 用前世的办法得不到,开始转换策略了。季裳华冷冷一笑,“多谢殿下好意,不过臣女觉得还是不必了。” 真是冥顽不灵!萧承泽原本可以请求皇帝赐婚的,可是皇帝好猜疑,再加上他最近被卷入和太子的斗争中,皇帝难免怀疑他的用心。是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季裳华倾慕于他的假象,可是现在看来根本就行不通! 他唇角凝起一抹笑意,“既如此,就恕本殿冒昧吧。”语罢,便拂袖而去。 不远处的季芳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并未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得二皇子对季裳华有很明显的亲近之意,要知道二皇子虽然是皇室中的谦谦君子,但也不会主动向一个女子示好,他如今这样做,是看上季裳华了吗? 她的眼中似乎含着一抹冰刀般锐利的光芒,一寸一寸切割着季裳华的肌肤,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季裳华在园子里走了走,又回到了丧礼之上,看见季芳华正哀哀啼哭着,看起来伤心欲绝,好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而乔氏和几位夫人正轻声安慰着季芳华。 看见季裳华回来了,季芳华掩藏住心中的恨意,擦擦眼泪道:“大姐,方才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季裳华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淡淡道:“不过是出去走走罢了。” 闻言,季芳华略感抱歉道:“是,大姐一直在这里,想必是累了,是该去别处走走歇息一会。” 这话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有些人却听出了其他意思。当下就有人小声议论,“到底季裳华不是于氏的亲生子女,于氏死了无论如何都是伤心不起来的。” 还有人说,“这是人之常情,任谁也不会对继母掏心掏肺,能出现在丧礼上已经不错了。” “……。” 面对这些人的胡乱猜想,季裳华只是淡淡瞥他们一眼,并不在意。 接下来的两天,季芳华一直表现的十分安静,十足的因为母亲去世而伤心过度的好女儿的形象,也没有故意和季裳华作对。 转眼已经到了出殡的日子,这一日,众多宾客都来了,仆人当着季府之人的面要将于氏的尸体抬进棺材。 棺材里放了许多陪葬品,即使季鸿茂已经厌烦了了这个妻子,为了面子这些仍旧要做的。 从早晨到现在,季芳华一直在哭,哭的嗓子都哑了,季裳华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于她而言,已经没有必要装作什么孝顺女儿了,就算装了别人也不会信,何必白费力气。 看季芳华哭的如此惊天动地,也不知是为了于氏的死哀哭,还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悲痛。 于氏身上被打理的很干净,化了妆,穿上了寿衣,被抬进了棺材。季裳华似乎是不舍得与于氏告别,一直低着头,用帕子擦拭着眼泪。 然后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看见了没,还瞪着眼呢,据说试了好多次,怎么都合不上。” “是啊,怎么看怎么觉得死不瞑目……。” “这于夫人不是悬梁自尽吗?有什么不甘心的……。” 听着众人议论,季芳华不是不心虚,不是不害怕,只是她万万不能表露出来。她暗暗祈祷,母亲,我是你女儿,就算是我杀了你那你也不能来找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季裳华,你要报仇就去找她吧…… 很快,棺材盖就盖上了棺材,季芳华这才敢抬头去看,看着寿衣的衣角消失在她眼前,她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季裳华一直在后面观察着季芳华的一举一动,总觉得季芳华今日和以往有些不同,按理说,自己亲生母亲入殓她不该去看最后一眼吗?为什么表现的很是害怕? 很快,封棺就完成了,就到了真正要出殡的时候。 抬棺材的人喊着号子,抬起棺材,季家人全部都哭了起来,可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棺材才离了长凳,又重重落了下去,再抬,却是纹丝不动。 大家一个个稀奇不已,这是什么怪事,难不成是季夫人不想走? 季鸿茂大皱眉头,下令道:“再抬!” 仆人得了吩咐,使出全身的力气,脸都憋红了,终于将棺材抬了起来。可是没有走几步,怪事又发生了。 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风力之大,吹的棺材摇摇晃晃,抬棺材的仆人也是七歪八倒,最后连人带棺皆是倒在地上。 风沙扬起,众人纷纷遮挡住脸。周围的白幡也随风飘舞着,这样的场面分外诡异。 “就算是闹鬼也应该是晚上吧,怎么大白天的就出这种怪事?”有人这样议论道。 季裳华身形单薄,被风吹的踉跄了一下,白苏和繁缕连忙扶住她。繁缕看着天色:“好好的天怎么说刮风就刮风,这风还挺大。” 季裳华站稳了,观察着这一切,什么鬼神,她自己就是恶鬼转世,怎么会怕这些。她语气淡漠道:“不必担心。” 繁缕:“……。”好吧,她相信小姐,从那次韦封的人头就可看出,小姐的胆子有多大。 那边的人群已经一片沸腾,风一直在吹,没有要停歇的迹象,有人呼喊道:“大白天的出现这种怪事,难不成是季夫人有冤屈,不肯走?” 其他人虽然也觉得害怕,但这毕竟是白天,看看这稀奇事也没什么,不禁道:“是啊,季老爷,季夫人或许是真的有话要说呢…。” 寃?有什么冤枉的,他差点被戴了绿帽子,差点被刺客杀了,他才寃呢!可是这些话无法说出来,看着这般情景,季鸿茂脸色十分阴沉。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人,一身宽大的道袍,长长的胡须,清瘦的身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京都有名的玄一道长。 对于这个人,季裳华是十分熟悉的,当初就是这个老道士一句话,季裳华就被送到了乡下。如今看见老道士又来了,季裳华知道,准有没有什么好事!而且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老道士是冲着她来的。 众人一看就他来,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玄一道长来了,玄一道长来是为了今日出殡的事吗?” 玄一道长拨开人群,走到棺材前,观察了一会,面色肃然道:“季夫人这是死得冤枉,不想走啊。” 玄一道长都这样说了,人群中更加热闹起来的,议论道:“玄一道长都这样说了,看来季夫人的死的确另有隐情啊,季大人,还是再细细查明吧,不能让季夫人死不瞑目啊。” 季鸿茂被吵的头疼,虽然他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目前发生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哭的最为痛苦的季芳华扑倒季鸿茂面前,“父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看今日发生的事,难道不该再仔细调查母亲的死因吗?” 季鸿茂看看周围的人,此事已经人人皆知,看来今日不能下葬了,他对季芳华道:“那你先回去,既然你母亲的死另有隐情,只能再查一查了。” 季芳华掩唇而哭,:“多谢父亲。” 混乱的人群中,她对玄一道长使了个眼色。季裳华,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我看你如何躲得过去! 季芳华的确收买了玄一道长,她要求玄一道长算出哪一日会有大风,哪一日就实施计划。巧的是,今日就有大风,是以才会有今日一出戏。至于棺材为何抬不起来,不过是她收买了抬棺材的仆人罢了,为的就是让人相信于氏的死另有隐情,以栽赃到季裳华身上。 母亲,既然你死了,就再最后为女儿付出一次吧,这不只是为我报仇,也是为你自己报仇…… 季鸿茂不太信鬼神之说,李氏却是相信的。她本来在自己房中休息,听连嬷嬷说了外面发生的怪事,忙出来看看。 她问玄一道长:“道长,您既然来了,就帮我们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玄一道长却摆摆手道:“我只是个道士,并非仵作,怎么能帮您呢?” “您可以帮忙看风水啊。”在李氏看来,于氏就是想不开自尽的,如今季府不得安宁,定是哪里的风水不好,让玄一道长看看就好了。 况且,于氏自尽身亡这件事不能说出去,是以绝对不能请仵作! 见自己母亲强烈要求,季鸿茂也不能不同意,便道:“既如此,就请道长不要推辞了。” 看着众人期盼的目光,玄一道长勉为其难道:“好。” 很快,院子里就摆起了香案,做起了道场。玄一道长头戴香叶冠,手拿桃木剑,一边走动一边在空中挥舞着,风很大,他的道袍和胡子飞扬起来。香炉里烟雾缭绕,纸钱伴着白幡漫天飞扬。 众人看着玄一道长做法,都不由从之前的看热闹,变得认真起来,看着玄一道长严肃的神态,都跟着担忧。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玄一道长终于停止了动作,他收回桃木剑,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李氏看玄一道长面色凝重,不由也跟着着急起来,“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风水不好吗?” 玄一道长摇摇头,转过身,叹了口气道:“与风水没有关系。” 李氏微怔,又急道:“到底为何?” “恕我直言,恐怕贵府中有恶鬼作祟。”玄一郑重道。 “恶鬼?怎么会有恶鬼?”李氏被吓得退后一步,“道长,现在那恶鬼找到了吗?” 玄一道长道:“我现在只是确定恶鬼在府中,若想找到他到底在何处,还需要四下寻找。”他捋着胡须,“那恶鬼存在的形式很多,很可能会寄居在某个院子,也许会附在某个人身上,一般存在于阴气重的地方。” “啊,是这样。”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李氏环视一圈,“既如此,道长就帮忙看看,这府上哪里阴气重,哪里寄居着恶鬼?” 玄一道长点点头,走到香案前,点燃了一张符,晃着铜铃闭上眼睛,装模作样的念了些什么,片刻后睁开眼睛,拔出桃木剑,在空中耍了几招,而后收回,警惕的看着周围。 玄一道长的一举一动皆是严肃认真,使人的心也跟着提了上去。 李氏忍不住问道:“道长,找到了没有?” 玄一没有回答,问道:“我正要向老夫人请示,这府中的院子可以随意进出吗?” 李氏没有犹豫,“若是为了捉鬼,自然是可以的。” 得到了李氏的首肯,玄一道:“既然老夫人答应了,那现在我可以去捉鬼了。” 玄一又从身后拿出了桃木剑,伸出左手两只手指,在上面贴了一道符咒,那桃木剑好像被灌注了某种力量一般,带着玄一往前跑,众人见此,也快步跟上去。 玄一跟着桃木剑一会直走,一会转弯,一会又穿过亭台水榭,半个时辰后,几乎将整个季府都逛了一遍,现在只剩下小姐们的院子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去小姐的住处,可是别处都搜寻过了,并没有恶鬼出没,而这桃木剑仍旧要带着玄一去的地方正是女眷的住所。 没办法,玄一只好向季家各位小姐道了声失礼,便随着桃木剑的指引搜查。可是那桃木剑一进入内院,就像失去控制一般直奔裳华院! 害的玄一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是怎回事?”李氏不敢相信阴气最重的地方竟是裳华院。 一路追到裳华院的正屋门口,桃木剑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量,‘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玄一跑了这一路,仍旧是脸不红气不喘,道:“终于找到了,恶鬼就寄居在这里!” 人群中,季菀华尖叫一声,“这不是大姐的院子吗?” 有人听见了,道:“大小姐的院子怎么会闹鬼?” “道长不会是弄错了吧?” 季裳华在人群中,唇畔扬起一抹似笑非笑,再看看仍然低头垂泪的季芳华,她可算是明白了,原来今天这出戏就是针对她来的。所谓棺材抬不动,有恶鬼寄居,一早就是季芳华和老道士商议好的。 季芳华是算准了季鸿茂和李氏不会说明于氏的真正死因,更不会请仵作,所以才会请玄一来。 哈,算计的可真好!这个二妹,真是越来越张脑子了,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李氏面色大变:“道长,你确定,恶鬼就在这里?” 玄一郑重点头道:“我确定。”他看着裳华院的屋顶,似乎真的可以看见鬼魂在上空飘荡,“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将这个恶鬼捉出来!” 众人都神情紧张,不觉就离的季裳华远远的,生怕被恶鬼附身。 远远地,可以从屋里传出来打斗的声音,就听玄一大声呼喊道:“恶鬼,哪里跑?!” 霎时间,玄一就追着鬼从屋里跑了出来,“别跑!” 众人生怕会被恶鬼伤到,纷纷躲开,好在,玄一没有追到她们那边去,证明恶鬼没有找上她们。 只听玄一呼喝一声,举起桃木剑,正准备砍下去,却在季裳华面前堪堪停住了。玄一大声道:“不好,恶鬼进入大小姐的身体了。” 众人大惊失色,看着季裳华惊惧万分,“啊,竟然附在了大小姐身上!” 玄一举着桃木剑,看着季裳华,又不像是在看她,“恶鬼,你何必伤害无辜,快快收手吧,不要伤害季大小姐。”听起来像是在和恶鬼对话。 “什么?”玄一竖起耳朵,然后满面骇然,“你……说着具身体本就是你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原来季裳华竟然就是恶鬼吗? 怪不得季裳华曾经被送去过农庄,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现在又克死了继母,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着众人惊慌失色的模样,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飞离季裳华。季裳华唇角勾起,道:“道长,你真的确定我就是那个恶鬼?” 玄一道:“你不要再装模作样了,你就是那恶鬼,此时不除掉你,难道要等着你再去祸害别人吗?” 好像真的在替天行道,捉鬼除魔。 季裳华淡淡一笑,便是妩媚横生,如花香一般慢慢沁入人心,就算是恶鬼,也是个绝色的女鬼啊。 她对季鸿茂道:“父亲,我是您的女儿,难道您也相信这个道士说的话吗?” 季鸿茂眉头深锁,没有说话,这等同于默认了。 玄一冷声道:“你这个恶鬼,还是乖乖就范吧,若是不除掉你,老天爷也不会原谅的!” 从头至尾,都是玄一一个人在演戏,季芳华要做的就是哀声啼哭,还真是好本事。 这时,人群中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玄一道长说的对,除掉她,除掉她!” 紧接着,这呼喊声越来越大,非要逼死季裳华不可。 季鸿茂看向李氏道:“母亲,您说该怎么办?” 李氏握着拐杖,叹气道:“你来决定吧,到底是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看着她在我们面前死去实在是于心不忍……。” 实际上,她心中痛苦惋惜的不得了,本想着如何利用季裳华,怎么就发生了这件事? 季鸿茂对于此事是半信半疑,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舍弃这个女儿的,可是现在群情激奋……。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思及此,他问道:“玄一道长,此事是否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玄一皱眉,“难道季大人是不忍心杀掉这个恶鬼?” 季鸿茂道:“到底是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我不忍心啊。” 这话,他居然也好意思说,有这个父亲和没父亲,对于季裳华来说有区别吗? 可接下来令季裳也没想到的是,玄一竟然道:“办法还是有的,只要将这恶鬼送到佛门清净之地,就可压制住这个恶鬼,防止她再出来作恶。” 按理说,季裳华克死了于氏,应该被要求杀掉才行,可是季芳华却是没有,季芳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倒是个两全的办法,既成全了季鸿茂的仁慈之心,就可以将恶鬼送走。 紧接着,大风就停了,大家更相信恶鬼就是季裳华了。 “什么时候将她送走?”季菀华没想到季裳华也有这么一天,不禁高兴起来。 玄一本想说‘最好现在就送走’,可是却听季裳华道:“今日可是母亲出殡的日子。” 是啊,既然已经确定了季裳华是恶鬼,就不应该再放她出去,万一一会出殡的时候又引发其他怪事怎么办? 玄一偷眼看向季芳华,看见季芳华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他轻咳一声:“既如此,那就今晚午时送走吧。现在,先将她关押起来!” 恶鬼终于被被捉住了,众人看完了一场算是惊心动魄的热闹也都散去了,耽搁了这么久,要快些出殡了。 …… 裳华院。 季裳华一个人被关在寝屋,白苏和繁缕皆被关押到了别处。 门外贴着符咒,还有护卫把守,生怕季裳华会逃出去。 但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像往常一般,安静的喝茶看书。 门窗被关的死死地,鲜少有光线能透进来,借着微弱的光亮,季裳华又翻过一页纸。 “出来吧。”季裳华没有抬头,却是语音含笑。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云雁低声笑道。 季裳华指指她青色的衣衫,“我看见你的衣角了。” 云雁小鹿般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拉着季裳华的手道:“姐姐,我现在就带你出去,那些人再也找不到你。” “不行。”季裳华道。 “为什么?不是姐姐让我来救你的吗?” 季裳华失笑,“我说的救,可不是这个救法。”看云雁不明白,她也不解释了,只是附在云雁的耳边说了什么,“知道了吗?” “好吧。”语罢,云雁就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关于出殡事宜才重新准备就绪,几个身材健壮的仆人重新抬起棺材,这次没有一点怪事发生,看来玄一道长捉鬼果真是有成效。 季府众人又放声大哭起来,身上的素衣扬起,哭声震耳欲聋。 就在棺材将要出季府的时候,突然一片黑云从天空袭来,直冲向季府,眼看着就要飞入人群。 待那片黑云飞近了,才看清这到底是什么。 “乌鸦,竟然是乌鸦!” 乌鸦虽然喜欢傍晚出现,但也不会一下子聚集这么多,而且还全部冲进季府,再者,有乌鸦出现代表着霉运将要出现,可这么多乌鸦一起出现代表着什么?霉运当头吗? 这群乌鸦来势汹汹,有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避,被成群的乌鸦扫过,跌倒在地。 季鸿茂看着再次混乱的人群,这是怎么回事,出个殡也要发生这一连串的事!季家出了一个恶鬼的事已经传开了,如今还要传出一个季家招乌鸦的传闻吗? 季芳华是很震惊的,她设计的戏码可没有这一套! 那群乌鸦队列整齐,一起向前飞去,人群中有人喊道:“这么多乌鸦出现定是霉运当头的预兆,这么多乌鸦出现在季府,到底是谁要给季家招来霉运?” “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很快,众人便丢下了棺材,追着乌鸦跑,可追着追着季芳华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方向,分明是她的院子芳华院! 她暗道不好,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她的院子已经挤满了人,全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芳华院的院墙。 季芳华挤过人群,几乎是惊呆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她居然看到众多乌鸦落满了整面墙,密密麻麻的,那场景可谓是‘壮观’!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原来给季家招霉运的竟然是二小姐,你看这些乌鸦,啧啧。” “大小姐要被送走了,这二小姐也不能再留在季府了吧……。” 人群中有季鸿茂的政敌,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到季家接连发生这样的稀奇事,都笑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她捂着耳朵,大喊着。 然而,没有人会相信她。 是季裳华! 她闭了闭眼睛,到底她又小看了季裳华,明明她被关押在屋里,如何设计这一出的,就算她能设计,这些乌鸦又是哪里飞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是季裳华安排云雁这么做的。 乌鸦喜欢腐肉,腐肉的地方乌鸦多。是以,季裳华就吩咐云雁去后山的深林,寻找乌鸦最多的地方,再将乌鸦喜欢的腐肉运来,埋在芳华院的墙外,那些乌鸦自然就跟着飞来了。 季芳华不是陷害她是恶鬼吗,那她就让众人以为季芳华是招致霉运的罪魁祸首! 季家今天可真是热闹,简直比戏文里的情节还高潮迭起,天色近黄昏了,还都是想留下来看热闹,季鸿茂已经忍无可忍,“天色晚了,本官就不留各位了。”就差直接赶人了。 看来今天是无法出殡了,那么不就可以送季芳华去寺庙了吗? 季菀华越想越觉得兴奋,没注意都季鸿茂难看的脸色,道:“父亲,现在是不是该将大姐,哦,不,是那个恶鬼送走?” “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操心!”季鸿茂越想越气,丢下这句话就离去了。至于这些乌鸦,就等它们自己飞走吧。 正如季裳华所料,出了乌鸦事件,季鸿茂已经没有心情送季裳华去寺庙了,反而季芳华也被拖下了水。 深夜,云雁悄无声息的带季裳华出了府,来到了一所荒废的院落。 “姐姐,人就在里面。”云雁指指破败的门道。 季裳华捏捏她微冷的手,笑道:“今日辛苦你了。” 云雁轻哼了一声,“这些坏人总是想害人,活该。” 季裳华从袖中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火把,推门而入。 火把照亮之处,季裳华看清楚了这个房间。这真的只是一间房间,除了几根木头和一堆杂草什么都没有,墙面剥落,脏污不堪,耗子满地爬。季裳华又举着火把往上面照,不意外的,看见一个熟人,被绳子捆绑着,挂在了墙上,他的脸肿了,鼻子也流了血,眼睛一片乌青……。明显被人打了一顿。 云雁捡起一颗石子,刚巧就砸在那人的眼睛上,只听‘哎呦’一声,晕过去的人又醒过来了。 “玄一道长。”在阴影之下,季裳华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玄一刚刚醒来,在看见季裳华的时候有些迷惘。 季裳华又道:“怎么,今天刚见过,道长就不记得我了?” 玄一登时大惊,“季大小姐!”他稍微一动,身上就撕裂般的疼痛,那个小丫头下手可真狠! “道长现在怎么不叫我‘恶鬼’了?” 玄一本来正在道观睡觉,谁知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人打晕带了过来,醒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捆绑住了,而抓他的人是一个小姑娘,看见他醒了二话不说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如今看到季裳华,他是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姑娘是她的人。 明明眼前的女子容貌绝美,性子温柔,可是他却出奇的紧张,“季大小姐,三更半夜,你这是做什么?” 季裳华的面容一半在火把的映照下,一般掩映在黑暗中,微笑道:“你觉得呢?” 玄一强自镇定道:“如果季小姐绑架我是为了报复我在众人面前揭露你的真实面目,我只能说悉听尊便,我作为一名道长,驱鬼捉妖,问心无愧!” 季裳华眉宇间含着淡淡的讥诮,“哦,问心无愧,悉听尊便?” “是…。是……” “好啊。”季裳华轻轻一叹,“云雁,既然道长是如此大仁大义之人,我们何不成全了他?” “姐姐说的是。”云雁踢着石子道。 季裳华从袖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拔出来,伴随着轻轻的刮擦声,锋利的刀锋出现在他面前。 季裳华将刀刃放在他的手腕处,轻柔道:“道长法力无边,凭借着一双手斩妖除魔,今日道长不如就将这双手送给我吧。” 玄一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额头,下颌流淌到衣领中,“你……你别乱来!” ------题外话------ 腐肉引来乌鸦用了夸张的手法,这里是情节需要……。 引雪:柿子,听说大家都想你了。 柿子:我正在西北赈灾,很快、很快就回来……见裳华…… 第七十四章 所求之人 季裳华明眸微睐,笑如春风,“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成全道长的侠义之心。如今京都人知道了道长为了除掉恶鬼而不幸被杀,定然都会颂扬您的英勇就义。” 季裳华虽然在笑,可是眼底一片酷寒。玄一明明吓得身体发抖,却还是强撑道:“我既已算出你就是那恶鬼,若是我死了,全京都都会知道,定然不会放过你!” “像道长一样厉害之人都会被恶鬼所害,你以为谁会冒着被杀的风险替你报仇?难道你要指望季芳华吗?”季裳华笑道。 玄一没想到季裳知道了季芳华收买了他,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季裳华语言十分平和,“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玄一眸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惊恐,“季裳华,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裳华轻轻一叹,“道长急什么,我就是想请道长帮个忙罢了。” 帮忙,有这样情人帮忙的吗?这分明是恐吓! 玄一害怕极了,可是又不想被季裳华看出心底的软弱,“你一个恶鬼,我为何要帮你,我劝你还是放开我,兴许我还能原谅你,使你免于一死!” 还是不肯求饶啊。季裳华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一双眸子漆黑清澈,“既如此,那我只能得罪道长了。” 玄一被季裳华的眼睛看的浑身发毛,咬牙道:“季裳华,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道长,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季裳华眼底闪现着一抹幽光,“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否则待会我怕你受不住。” 玄一不明白季裳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正惊慌失措,就看见有人抬着一桶水过来,他垂首一看,竟然看见里面鲜红一片,还有大片的辣椒飘在上面,他吓得缩回脖子,冷汗滚滚而下,这分明是辣椒水! 他再次看向季裳华,发现她正盈盈浅笑的看着自己,可是他却是知道了这个女子的心有多么狠毒。将他绑来毒打一顿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想要他泡辣椒水。 本来因为惊惧过度,他已经忘记了身上传来的痛楚,如今看见着辣椒水,他下意识觉得的浑身火辣辣的疼。“你……你敢!” 季裳华抿唇轻笑,“这有何不敢?你现在可是落在了我的手中,我这样对付你有什么稀奇?” 玄一看着满满一大桶辣椒水,手下意识握紧,被季裳华的大胆吓得说不出话来。 抬水的四个婆子是季裳华临时找来的,季裳华叹气道:“既然道长仍要坚持,我也不好勉强,也罢。”她吩咐几个婆子道:“请道长洗洗澡吧。” 几个婆子皆是生的五大三粗,浓眉怒目,闻言就上去扒开玄一的衣裳,。一人拿着一只瓢子,舀了一瓢就往玄一身上泼去。玄一受了一顿毒打,身上全部是伤,一遇到辣椒水,就是钻心的疼。他立刻大叫出声,疼的浑身是汗,可是却有人将一只抹布塞进了他的嘴巴。他狠狠的盯着季裳华,痛苦的闷哼着。 季裳华微笑道:“怎么样,这滋味好受吗?” 玄一在墙上奋力挣扎着,对于季裳华是又惊又俱,不断地发出声音。 季裳华看着这个场面丝毫不觉残忍,有时候对付这种恶人,你就是要做的比他还像恶人,这样他才会向你低头。 她好整以暇道:“道长想起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了吗?” 玄一似乎是在犹豫,没有说话。 季裳华不耐道:“既如此,那就继续吧。” 说着,就有接连几瓢辣椒水泼在了玄一身上,那种入骨的疼痛只有当事人才明白是个什么滋味。 “行了。”季裳华挥挥手,那几个婆子具都停止了动作。 玄一以为刑罚告一段落,睁开疲惫的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是季裳华下句话他差点晕厥过去。 季裳华笑道:“该换个花样了,去将炭火取来” 玄一额头青筋突起,眼睛瞪的几乎要突出来,卖力的哼叫着。 很快,炭火取来了,季裳华伸出纤纤手指,亲自用钳子夹起一块碳火,伸到玄一的胸口处。 季裳华的声音轻柔好听,在这个夜里,有种魅惑之感,“早知道长法力无边,定是不怕这样的的惩罚吧。”火钳一点点靠近他,眼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襟。 他紧紧闭上眼睛,口中又不断地闷哼,好像带着几分乞求。 关键时刻,季裳华停下了,问道:“现在道长可要说什么吗?” 玄一迫切而又重重的点头。 季裳华眸光微漾,似是江水倒影着烛火。她粲然一笑,“好了,给他取下来吧。” 抹布被取下来后,玄一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劲来。他想动一动身体,可是这一动,便是锥心刺骨之痛,他又想大呼出声,但是在看见季裳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生生忍住了。 “好了,道长快说吧,记住,我的耐心有限,别企图蒙骗我。更别想着先假装答应我的条件,事后再透露给季芳华,你明白吗?” 季裳华一句话,堵死了他想好的退路,原本他的确打算这样做的,可是季裳华比他想象的狡猾多了,一下子就拆穿了他。 他咬牙道;“我明白了,你想要听什么?” 季裳华扬起唇畔,“将你知道的都交代了吧。” 玄一不敢流露出不满,看看身上捆绑的绳子。季裳华道:“来人,给道长松绑。” 婆子就要上去解开绳子,可是云雁却跑过道;“让我来。” 语罢,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云雁拿着剑三两下就将玄一放开了,接着就听见结结实实的从半空掉下来的声音。 玄一回头怨愤的看着云雁,云雁却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季裳华挑挑眉,“还不快将道长扶起来?” “是、是。” 玄一忍者伤口的剧痛坐在柴草上,“大小姐,我若是说了你真的会放过我?不会出尔反尔?” 季裳华看着她,声音轻柔如私语般:“这个是当然的,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我……。自然……。自然会说实话。” “那就开始说吧。”季裳华收了笑容,浑身散发着冷意。 玄一看着她的背影,吞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道:“是,二小姐收买的我,陷害大小姐为恶鬼……” 季裳华打断了他,“这个我已经知晓,我是问,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 玄一看着她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觉得所有伪装和谎言在她面前都是无所遁形,磕磕巴巴道:“我就只知道这些,其他的计划二小姐并未告知于我。” 季裳华语气森然道:“哦,是吗?” 玄一道:“是。” 季裳华若有所思,然后叹道:“看来,我还是没有教会道长到底该说什么。”她莞尔一笑,“云雁,还是取炭火来吧。” 玄一登时色变,“不……不要!” 季裳华拂了拂衣袖,声音没有任何波动,“道长,我已经说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明白,我明白!”玄一终于明白季裳华不是好糊弄的,只能吐露实情,“是二小姐,二小姐和我商议不必逼死你,只要将你送到凌霄寺。” 季裳华挑眉,“哦,为何是凌霄寺?” “因为,二小姐我说过几日她会劝老夫人去凌霄寺进香,届时她会再次设计大小姐……。”说到此处,他偷偷觑了一眼季裳华,“她早就和人做了交易,要给大小姐找一门好婚事,便会制造一场意外,让所有人看到你和那人发生苟且之事,而且还是在佛门清净之地,这样你的名声可是彻底完了……二小姐说了,只是杀了你太便宜你了,要毁了你的一切才好,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 闻言,季裳华笑了,这个二妹,最近总是为她制造惊喜,原来她不杀季裳华的原因在此。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啊,就这样卑贱的活着,失去所有,被所有人唾骂,果然比死了有趣多了。”季裳华无不嘲讽道。 既如此,她就等等看。 她对玄一道:“这就是她的计划了?” 玄一心信誓旦旦道:“我没有半句谎言!”然后便求道:“这下你总该放了我吧。” 季裳华却是道:“道长急什么,我还有事情要请你帮忙呢。” 玄一大惊失色,连忙摆手拒绝,他可不想再见到这个女子了。“不,我没有那个能力,大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季裳华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微笑道:“十万两银子。” ……。 季家闹鬼和霉运当头之事传遍了整个京都,而且还牵扯到了季家两个嫡女。人人都将此事当成笑话一样传扬,很快就被写成了多个版本传到京都每个角落。 尤其是季家夫人因为昨天的事情错过了出殡的好时机。 季鸿茂再大厅里来回踱步,唉声叹气,良久才停下来,对小厮道:“外面还在传吗?” 小厮低头道:“是……” 现在人人都在看季家的好戏,但总不能不出殡吧,昨天已经错过了好日子。 想到这,季鸿茂就更加来气,这个女人死就死吧,还给自己惹出这么一大摊子的事! “吩咐下去,立刻准备出殡的一应事宜,今日定要将夫人送走!”小厮赶紧照季鸿茂的吩咐去做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好了,昨天来了两次,今天又来一次,是以季府众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仆人抬起棺材,就听到季家人哭了起来,实际上不过是干嚎而已,她们的泪水早就在昨天流光了,何况今日的出殡不过是一场闹剧,因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季家的笑话。 季芳华站在人群中,她没想到季裳华终究还是没有被送走,真是功亏一篑!今日,她必须把握好机会将季裳华置诸死地,否则再等下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四下搜寻着,昨晚她又给玄一送了信,要他今日在配合她演一场戏,这个时候他应该到了。 几个健壮的仆人小心翼翼的抬着棺材,慢悠悠的走着,眼看就要到季府大门了,李氏在心中默默祈祷,求佛祖保佑,这次的棺材一定要能抬出去。 可是,她注定又一次失望了—— 几个仆人正稳稳当当抬着棺材,第一个人的一只脚刚要迈出门槛,突然听到一阵爆炸声,棺材居然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那尸体一下子从棺材里滚落出来!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的后退一步,紧接着便闻到了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纷纷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如今天气虽不是很热,但亦不是寒冷,是以尸体在放久了之后就会腐烂发臭。 季鸿茂面上是无尽的难堪,他没想到自己千万乞求的事还是发生了,于氏的棺材还是没能抬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从恶鬼还没有驱除?” “这谁知道呢,说不定季家不只有一只鬼呢?” “青天白日的连续闹鬼,难道是季家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 听着众人的议论,季鸿茂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这还能不能出殡了! 就在这时,从门外走来一老道,头戴香叶冠,长长的胡须,清瘦的身体,咦,这不是玄一道长吗?只是为什么他今日的打扮如此奇怪,将自己整张脸都遮挡住了,露出的两只眼睛一片乌青…。 这分明就是被人打了啊。 就在大家都疑惑的时候,玄一道长解释道:“我不是被人打伤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不是被人打伤的难道是自己打的自己? 只听玄一叹了口气道:“是我知道的秘密太多,老天对我的惩罚。” 天知道他气的要吐血,季裳华这一招也太损了! 季鸿茂看见玄一道长眼睛一亮,他正不知该如何解决此事呢,救星就来了。他忙迎上去道:“道长,你来的正好,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玄一道长走到香案前,拿出一张符咒,没看见他是怎么动作的,符咒就被火点燃了,紧接着就飞上天,他趁机拿起铜铃晃动着,微闭着双目,口中念着大家听不清楚的咒语。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拿出身后的桃木剑,在空中耍了几个招式就停了下来。 饶是季鸿茂也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折磨的精神紧张了,他忙问道:“道长,这到底是这么回事?”他不敢问是不是真的有其他鬼怪没有去驱除干净。 下一刻,玄一道长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我方才放佛又感觉到此处有恶鬼。” “在哪里?”季鸿茂问道。 季芳华虽然没有直视这边,可是仍旧可见几分得意的神情,她自以为自己的计划会成功,越发期待着玄一道长接下来的话。 众人正等待着玄一道长接下来要做的事,玄一道长突然举着桃木剑,指着前面一个人道:“是她!” 众人纷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人身穿这素衣孝服,身形单薄,正暗自垂泪,一派楚楚可怜的姿态,不是季芳华又是谁呢? 察觉到众人探寻的目光,季芳华才反应过来,她惊怒道:“道长,你这是做什么?” 玄一面色冷肃道:“大胆恶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季芳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玄一道长到底在说什么,明明两人都商量好了,这次将季裳华一举成擒,可为何他临时改了主意? 她一惊慌,大声怒斥道:“你这个老道士,简直是一派胡言!你先前还说大姐是恶鬼呢!” 玄一冷冷道:“原本那恶鬼只是寄居在裳华院,并没有附在大小姐身上,可是那只恶鬼太过狡猾,为了逃命竟然附在大小姐身上,谎称大小姐的身体是她的。后来我才察觉到自己上当了。现在看来,那恶鬼果真是趁机逃跑,现在我发现,恶鬼就附在二小姐身上!” 季芳华怒极反笑,“好你个老道士,竟然这样诋毁我!” 玄一对众人道:“大家看见了吗,这个二小姐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众人皆知,季家二小姐可是一个清纯善良之人!” 季芳华恨不得破口大骂,玄一已经对人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家出现了恶鬼,还不赶快抓住她!” 季家仆人也顾不得什么命令,拿来绳子就要去捆绑季芳华。季芳华没想到本来给季裳华准备的一切竟然落在自己身上,她又怕又怒,连连后退,可是她到底是个女子,哪里挣脱得开,不一会就被捆绑住了。 她奋力挣扎着,可是那绳子捆绑的极紧,只能向季鸿茂求救道:“父亲,救我,我根本不是什么恶鬼,你不要听这个老道士胡说八道!” 季鸿茂也觉得事情发生的的太突然,还没完全明白过来,便大手一挥道:“先等等,等事情的真相弄清楚再处置她也不迟!” 听到这句话,季芳华有了底气,道:“玄一道长,你听见了吧,快让人放开我!” 玄一神情不悦,冷笑道:“难道季大人不相信我吗?我为人做法这些年来,从未有过差错,今日这恶鬼也不会判断错误,二小姐就是这个恶鬼!” 人群中有人劝说道:“是啊,季大人,玄一道长可从不会胡乱抓人的,谁都知道他本领高强,怎么可能冤枉二小姐呢。” 还有人道:“昨日大小姐被冤枉成恶鬼的时候也不见季大人如此力保大小姐啊。” 季裳华?季鸿茂恍然大悟,是啊,他还有季裳华,季裳华可是比季芳华有用得多,既然季裳华是被冤枉的,现在失去一个季芳华也不算亏,况且,因为于氏的背叛,他现在着实对季芳华喜欢不起来。 “父亲,父亲一定要救我啊,我真的不是恶鬼,是那个道士联合外人冤枉我!”她见季鸿茂犹豫了,不禁的焦虑的大喊道。 她毕竟在季家生活多年,对于季鸿茂的性子也是多有了解,太明白季鸿茂自私自利的性格了,现在这种情况生怕季鸿茂舍弃了她。 她眼神慌张的到处乱转着,突然发现季裳华一身孝服站在人群,嘴角含着一抹闲适的笑,像是在嘲笑她。 季裳华悚然一惊,季裳华不是应该被关押在房间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来看她的惨状? 季裳华冲她微微一笑,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想。 季芳华恨得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了,季裳华果真是和她一样收买了玄一道长,让玄一背叛了他转而投靠季裳华!好,真好! 季鸿茂沉吟道:“玄一道长的人品和法力在京都有口皆碑,虽说我一时不能接受你就是那恶鬼,但是也万万不敢怀疑玄一道长的话。” “父亲,你——”季芳华不敢置信,季鸿茂是打算舍弃她了吗? 就在这时,突然起了一阵风,玄一警惕的拿起桃木剑,却看见风将于氏身上的掩盖的一张白色粗布吹开来,露出死不瞑目的惨状。 众人吓得立刻退后几步,而季芳华看了已经是惊惶失色。 她再次想起那日于氏中毒死去的情景,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杀了她吧,就因为这样自己可以少一个累赘,顺便还可以用来对付季裳华。可没想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反而她自己被卷了进去。 季裳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此刻场面混乱,已经没有人注意到她了。季裳华来到季芳华身后,笑道:“二妹,那可是你的亲生母亲,怎么会如此害怕?” 季芳华的心怦怦直跳,季裳华这话若有深意,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事实上季裳华不过是怀疑而已,不敢确定是季芳华做的,可如今看季芳华心虚的模样,她便确定了,没想到季芳华竟是这样狠毒,竟然连亲生母亲都下得去手! 昨夜,她已经跟着云雁头偷偷探查过了,看于氏脖子上的痕迹的确像是悬梁自尽,可是再经过进一步检查,发现于氏是中了剧毒而死! 这明显是先被人下毒害死然后做成悬梁自己的假象! 就在这时,又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于氏居然自己坐了起来,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看着人群聚集的地方。 所有人都分散开来,争相往后面跑去。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有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洪亮低沉,“我死的好冤枉,我的亲生女儿竟然害死我,我的亲生女儿害得我命丧黄泉……。” 这句话一直重复着传出,众人看季芳华的目光已经像是看杀人凶手一般。 “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生母亲!”季芳华被绳子捆着,仍旧是一边喊一边挣扎走动,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她。 即使她们不愿相信季芳华是杀人凶手,可是这尸体都亲自指认了,还能不信吗? “父亲,我真的不会杀害母亲啊,这太匪夷所思了……”季芳华这次真急了,眼泪滚滚而落,猛然跪倒。 季鸿茂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吓坏了,对玄一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玄一叹了一口气,“这是因为二小姐被鬼附身的缘故,因为二小姐被恶鬼控制,所以才会杀了自己的母亲。” 季芳华尖叫起来,“你胡说,你胡说!” “二小姐,就算你不信我也该相信季夫人吧,她可是亲口说的你是杀人凶手。因为你是被鬼附身,忘记了自己当时做了什么,所以现在才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你也是被恶鬼害的,但若是继续留你在季府,恐怕还会招来祸患!今日是季夫人,明日可能就会是老夫人和季大人!” 季鸿茂一怔,玄一的话虽然没有根据,但也不可不信,万一下一个轮到他怎么办?他无可奈何道:“现在该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季芳华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她身体晃荡了一下,就像一瞬间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差点摔倒。关键时刻,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那人微笑道:“二妹,小心!” “季裳华!”季芳华咬牙切齿道! 季裳华笑的挑衅,“二妹也不必气恼,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若是我不出手,如今被千夫所指的就是我了。” 季芳华赤红着一双眼,恨不得将季裳华啃食殆尽! 玄一道长道:“和昨日的办法一样,将这个恶鬼送去寺庙,有佛祖压制着,谅她也无法出来害人了。” “可是,这要在寺庙呆多长时间。”季鸿茂问道。 玄一掐指一算,“短则五六年,多则么,很可能一生都要常伴青灯古佛。” 季芳华一听,一辈子,那她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再也忍受不了,快速冲过去,“你这个老道士,我要杀了你!” 玄一一边跑,一边指着她道:“大家看到了吧,因为有鬼附身,二小姐已经性格大变了!” 季芳华并没有如愿捉到玄一,反而因为捆绑不便栽倒在地,她的身上尽是泥土,头发也凌乱的很,一只白花在鬓间晃着,要掉不掉的,季裳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季芳华。 玄一停止了躲闪,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不快点将这个恶鬼送去寺庙!” 有人看见季芳华凶恶的样子,壮着胆子将季芳华压制住,季芳华不断扭动着,眸光狠厉道:“季裳华,你这个贱人,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四处逡巡着,这里哪有季裳华的身影,看来这个二小姐真的是被鬼附身了,以至于失心疯了。 仆人没办法,只得在请示了季鸿茂之后将季芳华打晕了,然后马不停蹄的将季裳华送去京都香火最盛的凌霄寺。 繁缕在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欢欣鼓舞,“小姐,老爷的动作也太快了,立刻就将二小姐送走了,以后小姐再也不用担心二小姐暗箭伤人了。” 季裳华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欢喜,季鸿茂之所以舍弃季芳华,舍弃的这样干脆,还不是因为有季裳华这个女儿,失去一个季芳华总比两个女儿同时失去得好。 再者,季芳华可不是会心甘情愿认命的人。 繁缕奇怪道:“小姐,您在想什么,二小姐失势您不开心吗?” 季裳华笑了笑,看着窗外绽放的迎春花,一缕舒适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慢慢道:“等着瞧吧。” 事情果真如季裳华所料,季府的仆人急冲冲的回府禀告,说是在押解季芳华去凌霄寺的路上,季芳华借口肚子疼,逃跑了! 季鸿茂闻言大怒,立刻派人四处搜寻季芳华的下落,万一现在传出去,季家只会徒增笑柄,必须等到消息传出去之前将季芳华找回来! 消息传到萧承泽耳中的时候,他先是一愕,然后低低的笑出来,只是一双凤眼却是阴冷无情的。 “好一个季裳华,这么快就扭转乾坤了。”还害的季芳华无路可走。 夏言知道二皇子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是沉默的侍立一旁。 萧承泽执起笔来,低头唤了声‘何安’。 没有人答应。 “何安。”还是没有人答应。 萧承泽不悦的皱眉,刚要大发雷霆,就听见夏言小声提醒道:“殿下,何安已经死了……” 萧承泽轻轻一叹,缓缓放下笔,是啊,何安已经以‘谋害皇子’之罪被处死了,不只是何安,二皇子府许多亲信都被当成太子的眼线处死了。 夏言想了想,还是道:“殿下,其实您完全可以换成其他人代替何公公等人死去……” 萧承泽苦笑道:“你以为本殿没有想过吗,只是父皇是何等睿智之人,能轻易被糊弄过去吗?再者,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父皇放心,让他相信我没有夺储之心。” 话虽如此,但还是觉得惋惜。 “如此一来,殿下已经在众人面前暴露了。” 萧承泽又何尝不知道呢,就是因为如此,昨日他才会去向季裳华表明心意,可是竟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怎么这些天没有一件顺心事! “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虽然父皇现在对我有所怀疑,但是并不像对太子那般对我心生不喜,我只要日后行事小心便罢了。” 夏言道:“如今殿下羽翼有所损伤,不知是不是该想办法补救?” 萧承泽挑高了眉头,“看来先生已经有了主意了?” 夏言忙道:“属下相信,殿下定然早已想到了,只是……” “只是此人虽然受父皇重用,却是性情顽固,冰冷无情,美人金钱皆无法使其动心,实在是难以拉拢,况且,不只是我们,想必皇后那里也在极力想办法拉拢他。” 夏言也深谙其中道理,只是暗中替二皇子感到可惜,二皇子伪装多年,真实面目就这样暴露于众人面前了,而且为了取得皇帝信任不得不自断臂膀,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扼腕叹息的,好在二皇子性格沉稳…。 这时,就听萧承泽道:“晋王世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十日后,季裳华在府中虽然没有听到找到季芳华的消息,却是听说晋王世子回来了。 繁缕正在屋子里说的热闹,“小姐,您知道吗?听说晋王世子回来的时候,京都百姓皆是夹道相迎,想一睹世子之风采,更是赞叹世子的出众的容貌和卓著的功勋。尤其是那些小姐们,可是都不顾矜持的往前挤呢。”说到此处,繁缕捂着唇欢快的笑着。 白苏打趣道:“听你这样说,好像你亲自去看过一般。” 繁缕扬眉道:“我就是没去看过,也是可以想象到的,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 白苏捧来一壶茶,便为季裳华倒茶,道:“是是是,你说得对,” 季裳华听着两人的对话笑了,萧承佑无论是人品、容貌还是本领皆是万里挑一,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只是难以高攀,那群女子的心定是要碎了。 只是这样一个人,不知在萧承泽登基后的结局是什么? 皇宫。 皇帝看着面前的人,难得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起身吧。” 萧承佑仍旧是面无表情,“谢陛下。” “一路上可还顺利?”皇帝看着萧承佑送上来的奏折道。 萧承佑淡淡道:“除了一些山匪流民闹事以外,并无其他大事。” 皇帝也不在意萧承泽的疏离冷漠,点头道:“我自然是放心你做这些事的,这次你辛苦了。” 萧承泽又行礼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应尽之责。” 皇帝看着他,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生的是风姿挺拔,俊朗不凡,尤其是小小年纪已经是大凉有名的常胜将军了,在百姓和军中颇有威信。 他顿觉欣慰,道:“前不久你从边关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你安排差事就派你去西北赈灾。” 萧承佑道:“臣愿意听从陛下调遣。” 皇上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歇息几日,过几日便去左营上任吧。” 萧承泽没有推辞,亦没有多问,只是称‘是’。 皇帝叹了一口气,“逾明,今年你已经及冠了。” 说到此处,皇帝没有再说下去,看着萧承佑的目光却是另含深意。 萧承佑却是冷冷道:“是。” “上次朕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皇帝扔下一本奏折道。 若是换成别人,哪里有考虑的份,皇帝直接下旨便可以,可是因着萧承佑的脾气,皇帝不能这么做。 萧承佑仍是道:“回陛下,臣不愿意。” 皇帝再次被人拒绝,并没有龙颜大怒,语气冷沉道:“哦,为何?难道你是觉得那丫头配不上你?” “臣并没有此意,季小姐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容貌皆是出众。” 皇帝看他一眼,“哦,既然你觉得她什么都好,为何还要拒绝朕的赐婚呢?” 萧承佑抬头看着皇帝道:“敢问陛下有没有问过季小姐的意思?” 皇帝冷冷一笑:“朕的旨意,难道她敢拒绝不成?” 萧承佑道:“她自是不敢,只是臣不愿意。” 皇帝面上终于有了些怒意,“到底是何原因?” 萧承佑难得认真的看着他道:“臣不想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皇帝冷哼一声,“任何人能被朕选中嫁进晋王府应该是她的福气。”他眼睛眯起,冷意扑面而来,“还是说,你在敷衍朕?” 萧承佑语气淡漠道:“臣之所求,不过是想找一个心悦之人罢了,而不是端庄贤良的世子妃。” 皇帝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心悦之人?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心悦?” 萧承佑看见皇帝的情绪变化不定,也不担忧,只是道:“臣记得上一次陛下说臣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如今陛下又说臣小小年纪……臣着实不解陛下何意?” 石公公在一旁看瞠目结舌,这还是不苟言笑的晋王世子吗?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类似玩笑之言。 思及此,他竟然想笑。 皇帝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头去。 “你……”皇帝无奈扶额,摆摆手道:“罢了,由得你去吧。不过,你应该知道,就算朕不逼你,其他人也会为你的婚事操心的。” 这个其他人说的是太后,太后虽不是皇帝的亲生母妃,也是看顾过他几年的,他不能留下不孝的名声给世人。 萧承泽毫不在意,“臣明白。” 皇帝见他不为所动,挥挥手道:“既如此,你就先回府吧,离家这些天,也该去见见你父王母妃了。” 萧承佑抬头,身体微僵,片刻后恢复过来,“是。” 看着面前的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皇帝的神色徒增惆怅,石公公笑眯眯的递过一盏茶,“陛下,世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您不要太过操劳了,小心龙体要紧。” 皇帝执起茶盏,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性情到底像谁呢?” 石公公神色微动,弯腰笑道:“这……。晋王妃的性子是冷了些。” 皇帝冷冷瞥他一眼。 这时,就有太监来报:“启禀陛下,惠妃娘娘来了。” ……。 季家发生了这些事,闹得人心惶惶,尤其是李氏,整日里睡不好觉,每日都要去小佛堂念经,还要带上季裳华一起去小佛堂为她抄写佛经。季裳华倒是能耐得住性子,只是李氏还觉的心神不安,不顾劝阻要去凌霄寺庙烧香拜佛…… ------题外话------ 明天世子应该能见到裳华…。^_^ 第七十五章 英雄救美 宁心堂。 季鸿茂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对李氏道:“母亲,您身体不好,为何还要亲自去呢,玄一道长不是已经将恶鬼抓住了吗?若是您真的放心不下,可以派裳华去,大不了多安排一些护卫跟着。” 李氏坐在椅子上闭目,手中还转动着佛珠,“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神思安宁过,闭上眼睛就是玄一道长捉拿鬼怪的情形,被惊醒后就彻夜难眠,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她忽而睁开眼睛,看着季鸿茂道:“尤其,我有好几次梦见以前死去的人,故而一定要亲自去。一则,自己去才显心诚,二则,请佛祖保佑我们季家阖家安静,繁华昌盛。三则......三则是为了带裳华去看看周氏,这样她在天之灵总该心安一些。” 周氏死的时候,季鸿茂为了做一个好夫君的样子,特地为周氏在凌霄寺供奉了一尊牌位,每个月都会有人去凌霄寺去添香油钱。 在季裳华看来,他们做的这些不过是求个安心,自欺欺人罢了。他们以为这样做就会问心无愧吗?欠别人的迟早要还的! 听了李氏的话,季鸿茂原本想说的话化为了沉默,当年的事他的确全部知道,准确的来说,是他默许了于氏害死周氏。 他愧疚过吗?的确愧疚过,只是那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很快他这种愧疚就化为了向上攀爬的野心,消失不见。 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怪就怪当初周家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何瞧他不上,每当他看到周氏就会想起当年他的落魄之时。周氏就像他的一面镜子,照出他最落魄的一面,照出他的贫贱,和当时向那些达官贵人摇尾乞怜的情景。是以,他是厌恶周氏的。 当他得知于氏的所作所为时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他如今想到这些竟有一时的恍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有记起过以前的事了.......这足可以见这个男人多么没有良心。 “鸿茂,你在想什么?”李氏见他发愣,问道。 “是,母亲。”季鸿茂回过神来道。什么周氏,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是大凉的二品尚书,当年的凄惨人生早已过去。 若是他择对了明主,将来季家的前程真是无可限量。 思及此,他便想到了季裳华的婚事,那份希冀便被冲散了,他叹息一声道:“母亲,原本我是想在裳华及笄后就将她的婚事定下来的,可是如今于氏一死,裳华就要守孝三年,这事情可就耽误了。” 这里所谓的耽误了,自然不是因为季裳华的青春,他们才不会这么好心。他们担心的是错过了和皇子联姻的最佳时机。如今没有娶正妃的皇子虽然不少,但是哪一个比得过二皇子?三年后季裳华就十七了,还能做的上二皇子妃的位置吗?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但是这也是无法预知的事。”李氏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听你这样说,是早就为季裳华找好人家了?是哪位皇子?” 李氏明白,季鸿茂早就在筹谋此事,不会为季裳华选择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 季鸿茂看看左右,挥手示意丫鬟婆子下去,才放心道:“是二皇子,二皇子许了裳华正妃的位置。” “二皇子?”李氏又是惊叹又是喜悦,二皇子可是皇上最为喜欢的儿子,能嫁给他,就算只是一个侧妃也好,“没想到二皇子竟会许她正妃之位。” 李氏有些意外,季鸿茂虽说是二品尚书,但到底不是那些功勋世家,大多数皇子选正妃都会从公侯之家挑选的。李氏本以为让季裳华去二皇子做个侧妃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二皇子居然如此抬举季裳华。 季鸿茂低声道:“是,二皇子亲口对我说的。他看中的可不只我这个户部尚书,还有周家的兵权。” 可是拉拢周家是一回事,事后会不会兔死狗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宁家也是势力庞大,怎么会允许周家与之分庭抗礼呢? 李氏点点头,对于这一点很是高兴,可是一想到季裳华要守孝,嘴角的笑容就落了下了,脸上的褶子堆积在嘴角。 “哎,差一点,可惜啊,若是于氏不死多好。”李氏心疼的心口要滴出血来。 季鸿茂,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李氏立刻来了精神,“你有何办法?” “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用的。”季鸿茂道,“于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可以再居于正室夫人之位呢?” 李氏一愕,“你的意思是,要贬妻为妾?”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嫡母死了自然要守孝三年,可是一个区区姨娘死了,自然不必了。 “我觉得此法甚好。”李氏一双浑浊的眸子瞬间有了光彩。 季鸿茂却是有些犹豫道:“只是此法会损伤季府名誉,再者,别人会猜不到我们的真正打算吗?” 李氏有些焦虑,“所以此法并不可行?” 季鸿茂笑道:“也不是不可行,不过是要用些迂回的办法而已。” 李氏年轻时也是一个十足精明的人,她明白的季鸿茂的话,点点头,“希望我们季家能步步高升,这样我也算是对得起季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种高升,说白了不过是通过欺骗别人,再卖儿卖女所得来的罢了。 “若是季芳华还在,也能成为你的一大助力。”李氏惋惜道。 提起季芳华季鸿茂就想起于氏,他皱眉道:“从此以后,我只当没这个女儿了。” 李氏见此便没有再提,道:“眼下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就好,如今你可以依靠的就只剩下维之兄妹了。”要好好利用,达到最大的目的。“如今维之十八岁了,再过三年刚好及冠一年,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 这个老太婆,打算的真是面面俱到一个不落! 季鸿茂闻言笑笑,眉目间流露出得意的神情,“以维之的样貌才学,就算是尚公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氏察觉到了这话的不同之处,道:“这么说,你已经为维之的婚事打算好了?” 季鸿茂撩起袍角坐下,“母亲,二皇子可是有个妹妹,长平公主,今年正值舞勺之年......” ....... 一个时辰后,去凌霄寺进香需要准备的一应事宜全部都准备完毕。 珍姨娘站在李氏面前,笑的谄媚,“一切都准备好了,老夫人看着可还满意?” 李氏并不想助其曾自得之心,淡淡道:“连嬷嬷,你去检查一下。” 连嬷嬷笑道:“是,老夫人。” 珍姨娘嘴角的笑容僵住了,片刻后就融化开来,仍是笑道:“老夫人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这种事怎么能让老夫人费心呢。”实际上心里怄的要死。 李氏淡淡瞥她一眼,转身欲上马车。在她看来,虽然她厌恶了于氏,可是并不代表珍姨娘一个妾室可以自鸣得意,她要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季裳华扶住李氏,笑容甜美道:“祖母,我扶您上去。” 李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拍拍她的手道:“终究还是你懂事。” 季裳华扯扯嘴角,腼腆的笑笑,没有言语。 珍姨娘看到这一幕不禁更加来气,方才这老太婆对自己的讨好不理不睬,见到季裳华立刻换了一张脸!她以为于氏死了她能取代于氏在季府耀武扬威,可是她想多了,李氏一直在防着她呢。她的女儿终究是入不了李氏的眼。 她没好气的推推季菀华,轻声斥道:“季裳华会献殷勤,你就不会吗,,还不快跟上去!” 季菀华委屈的撇撇嘴,“好啦,姨娘,我去就是了。” 李氏刚要上马车,突然想到了故梦,回头嘱托道:“我不在府这几天,定要好好照顾故梦,不要让我的曾孙有任何损伤,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众丫鬟婆子立刻应‘是’,珍姨娘没想到自己在李氏心中的地位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更加怨愤。都怪他没能给季鸿茂生个儿子,若是他能有个儿子,那么她在府中也不必这样看人脸色! 季裳华没有忽略珍姨娘的表情,微微一笑道:“祖母,您不必太过操劳,姨娘管家也有一些日子了,这些姨娘都省得的。” 李氏叹了口气道:“真是没有一件让我省心的事。”显然又想到了于氏和季芳华的倒霉事,也不知季芳华何时能找到,现在京都人还以为季芳华真的在凌霄寺呢。 季裳华扶着李氏上了马车,自己就要去后面一辆马车,可是李氏却叫住了她,美其名曰:长路漫漫,要和季裳华聊会天,打发打发时间。 季裳华垂下眸子,亲自为李氏斟茶。茶香缭绕,在这个狭窄的马车里,香气久久氤氲不散,使季裳华的心如雨后天气一般变得空明起来。 她浓长的睫毛也被茶烟晕湿了,更显朦胧醉人。 李氏看着她,越发觉得满意,这样绝俗的容貌有谁可以得了去,想来想去只有皇家了。 季裳华将茶盏递给她,她并未身手去接,季裳华不知道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得耐心的等待。 李氏拉起她的手,露出一个称得上是‘慈和’的笑来,“那日于氏出殡,我们差点误会了你是恶鬼,将你送去寺庙,你可还怨我和你父亲?” 季裳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心道我怨你们的何止这些,你们欠我的又何止这些?偏偏还都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实在是无耻之尤!她面上却极为平静,低头道:“裳华明白,父亲是为了季家的安危,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被送走,所以裳华怎么会怨怪你们?” 李氏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又叹口气道:“从前是我们忽略了你,使你受了不少委屈,你也不怪了吗?” 季裳华已经开始明白李氏的意图了,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祖母言重了,我们都是血缘至亲,我再如何不懂事也不敢怨怪你们的。再者,父亲和祖母久不管后院之事,难免受继母迷惑,一时忽略了裳华也是有的,这是人之常情,裳华怎能记恨?” 闻言,李氏面上闪过一抹惊诧,随即似是激动似是赞赏的握紧季裳华的手道:“难为你如此会替别人着想,祖母没有看错你啊。” 季裳华似是羞赧的低头道:“祖母过奖了。” 李氏笑着拍拍她的手,“有一个如此懂事的孙女,祖母是真心欢喜啊。既然同是季家的女儿,就该互相提携,为了季府的荣耀和将来分忧。” 绕了这么远,这句话才是重点吧,就是让季裳华为季家适时作出牺牲,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和季鸿茂一个德行。 季裳华的睫毛垂下,在她的眼睑出栖下两道黑影,掩住了眸子里的一抹幽光,她乖巧道:“是,祖母。” 马车一路来到山下,正值初春,天气乍暖,气候适宜,所以前往凌霄寺烧香拜佛的人也多了起来。 山下景致和空气很好。 碧草青青,绿竹猗猗,水河清澈,碧波荡漾,因着正是早晨,凌霄寺的山色更加青翠怡人,四周被青山绿水环绕,显得更加明净。 河畔种着粗壮的杨柳,柳条随风摇摆,有的划过河水,沾上颗颗水珠。白鹭翩翩起舞,河岸草长虫鸣。 季裳华越看越觉得心旷神怡,心情也变得愉悦许多。 掀开帘子,却是发现山下已经停了些许华丽的马车,听到丫鬟的禀报,李氏疑惑的皱皱眉,“为何马车都停在此处?” 丫鬟道:“回老夫人,听说前面有贵人的仪仗,所以不便前行。” “贵人?哪家的贵人”寻常的贵人也没有那个权力不许别人进入吧。“你再去打听一番。” “是,老夫人。” 其实李氏心中已经有答案了,能用有这么大排场和行使这么大权力的人,除了皇室中人还能有谁? 很快,丫鬟就回来了。道:“老夫人,奴婢打听过了,是晋王妃来凌霄寺上香了。 众人具是明了,怪不得明明在这里烦躁的不得了,却还是不愿离去,原来是晋王妃来了,晋王妃虽然与晋王感情不好,据说已经貌合神离,但是晋王妃却有一个备受圣宠的晋王世子,晋王府的势力不容小觑,是以才会费尽心思想和晋王府搭上边,而小姐们则是为了那俊美不凡的晋王世子。 可惜,晋王妃与世子皆是心性冷漠之人,实在是难以接近。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前面的依仗也只是往前挪动了一点点距离而已,据说是晋王妃中途累了,需要歇息一阵才能上凌霄寺。 虽然众人心中着急,但是并无一人离去。 李氏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季裳华却是稳坐如山,安静的拿出一本书看,偶尔会小憩片刻。 就连李氏也不禁惊叹于她的沉稳,心思又活络起来,这样的女子不嫁进皇家真是可惜了!在看看晋王妃停留的仪仗,她越发越向往权利的好处。 就在这时,白苏掀开帘子道:“小姐,有人前来拜访。” 季裳华睁开眼睛,好奇道:“哪家的小姐?” 白苏却抿唇笑了,繁缕则眨眨眼睛道:“是林夫人和林小姐呢。”显然,这两个丫头是将林琼箫当成季府未来的少夫人看待了。 李氏听到了,问道:“林夫人,哪个林夫人。” 季裳华回答,“是国子监祭酒林大人的发妻,带着林小姐来拜访了。” 李氏点点头,又想问问季裳华是什么时候和林家相熟的,不然林夫人怎么会专门来拜访呢。 在马马车里呆的时间长了,李氏也觉得有些微不适,便下马车出来看看,顺便见见林夫人。 林夫人看见季裳华,脸上瞬间堆起一个真诚的笑来,刚要上前,就注意到了李氏,便先和李氏见了礼。 李氏笑道:“听闻林夫人是来看望裳华的,我这个老婆子没有打扰你们吧?” 林夫人连忙道:“当然没有,老夫人今天也是来进香的。” 李氏道:“好久没出府了,今天天气适宜,刚好出来看看。”她的眸光在林琼箫面上划过,瞬间移开,笑道:“这位便是令千金吧。” 没等林夫人吩咐,林琼箫就主动给李氏见了礼,那动作一气呵成,气质沉静娴雅,让人移不开眼。 “真是个好孩子,林夫人好福气。”李氏难得真心道。 林夫人立刻谦虚道:“老夫人过奖了,要我说,有季小姐这样的千金,老夫人才是有福气。” 李氏笑道:“都好,都好。”她话音一转,“就是不知我这孙女如何能得林夫人另眼看待的呢?” 林夫人看着季裳华,一脸感激和欣赏,“是这样的,上元节那日发生的刺杀一事,多亏了季小姐,琼箫才能幸免于难,季大公子也为了此事受了伤,所以我今日看到季府的马车,就过来了,一为致谢,二为拜访。” 闻言李氏很是惊诧,看着季裳华道:“维之受伤了?” “是。”季裳华道。 李氏不满的皱眉道:“为何不告知于我?” 季裳华微笑道:“大哥不想让祖母从为我们担心。” 听了这话,李氏的脸色才好看些,突然意识到林夫人还在这,立即又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没想到裳华与二位是这样相识的,这样算是缘分了。” 林夫人觉得人家的孙子为了自己的女儿受伤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夫人言之有理,还是要多谢季小姐和季公子的救命之人。” 季裳华走到林琼箫身旁,唇畔漾起一抹笑意,“夫人不要客气了,任谁遇到危险,我们总该出手相救。再者,能与林姐姐相识是我的幸运。” 面对季裳华的亲近,林琼箫有些惊讶,与她对视的时候,看见季裳华眼睛里的笑意,道:“能与季妹妹相识我亦是高兴。”虽然鲜少见到李氏,但是仍旧没有任何局促,反而落落大方。 李氏看见季裳华难得主动与一个人交好,看看林琼箫,陷入深思........ 众人又枯等了半个时辰,才得到允许可以上山,于是众人便争先恐后的带着自家小姐上山去,好像赶在前面就可以见到晋王妃一般。 季家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李氏不着急是因为她对性情高傲冷漠的晋王妃没有好感,二是她没有将季裳华嫁进晋王府的心思。 人群中,有人看见季家的人,便悄悄笑道:“听闻这季家二小姐被恶鬼附身,如今正在凌霄寺呢,你说她们今日来是不是为了看那个恶鬼的?”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又有一位小姐道:“你们听说过吗?原先季家大小姐在季家可是极为不受宠的,可是自从从农庄后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以为会继续受继母欺负,没想到最后一命呜呼的竟是继母。” “哎,这话可别乱说,季家人在后面呢。”她偷偷往后面望了望,道:“人人皆知,季家继夫人是被鬼附身的亲生女儿害死的!” “你就这么相信?大宅门里的事谁能说得准。” “.......” 繁缕看着前面的小姐,低声道:“小姐,她们在议论您呢。” 季裳华淡淡一笑,“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想议论就议论吧。”实际上,季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想不让人胡乱猜想那是不可能的。 她能感觉得到,这些夫人小姐看她时探寻和怪异的眼光。 很快,众人都进了凌霄寺,晋王妃的轿子刚好停在前面,轿子周围有许多带刀护卫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不让靠近。 众人伸长了脑袋看着前面,只见从轿子里出来一个华服女子,身材姣好,气质尊贵,光看背影便可以知道这是个冷美人,注定了无法高攀。 她身边还跟着一名女子,一袭红色华服,手上提着一条镶嵌了珠宝的鞭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她的性子倒是活泼,一下了轿子就蹦蹦跳跳东张西望。 生的也是极为漂亮,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朱唇瑶鼻,眉如墨画,一袭红衣更是衬的她皮肤瓷一样的白腻。与萧承焕的红衣不同,萧承焕使人觉得阴冷,而这个女子正像一缕灿烂的阳光,热情开朗。 季裳华自然是识得她的,正是晋王妃的爱女,益阳郡主。 也有很多人想通过讨好益阳郡主来引起晋王妃和晋王世子的喜爱,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益阳郡主虽然性子看起来活泼可爱,但也是有些矜傲的。 晋王妃一个正脸也没有施舍给众人,便带着婢女远去了。 因着要在凌霄寺住上几日,是以季家人便先在一个小僧的带领下来到一处院落,这里的院子刚好足够每人一间,李梦玉笑道:“表妹先选吧。” 季裳华也不推辞,道:“既如此,就多谢表姐相让了。” 若是再从前,洛静瑶早就对季裳华和李梦玉冷嘲热讽一番了,但是此次她没有。季府上下谁都知道于氏死了,季芳华被送出去了,洛静瑶没有被赶出去已经是万幸了,根本不敢挑三拣四,只不过心里有没有怨气就不一定了。 前世她如愿用手段嫁给了大哥,这次呢,会不会死心? 季菀华不客气道:“大姐,既然你挑过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 没有了季芳华她终于可以不用跟在季芳华身后捡她剩下的了。 季裳华道:“只要玉表姐愿意,三妹自然可以。” 李梦玉笑道:“三表妹请便。” 季菀华得意的抬起下巴,带着丫鬟去了。 只剩下季家最小的女儿季云华,瑟缩在奶娘的怀里,一双眼睛盛满不安。 季裳华暗自叹了一口气,对季云华的奶娘康嬷嬷道:“快带着四妹去收拾房间吧,若是人手不够或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人来找我。” 自兰姨娘走后,康嬷嬷便独自照顾季云华长大,季云华是个庶女,从小又没了亲娘,再加上她胆小懦弱的性格,自然会受人欺负,从没有哪个主子会给她们好脸色,也只有季裳华会时常接济一下她们,康嬷嬷对于季裳华很是感激。 她对季云华道:“四小姐,我们谢谢大小姐。” 季云华仍旧是缩在康嬷嬷怀里不出来。 康嬷嬷抱歉的看着季裳华,神情有些紧张,好像生怕季云华会惹季裳华不高兴。季裳华却是温柔道:“不必多礼,快去吧,照顾好四妹。” 季菀华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大姐还真是好心,对府中最不受待见的庶女都这样关心。” 季裳华根本上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对白苏和繁缕道:“你们在此先打理房间吧,我和云雁出去走走。” 季裳华漫步在一条小道上,这条道路是用石子铺就的甬路,两边栽种着多种树木,生的枝干高大,有许多已经长出嫩绿的新芽。沿着这条小道来到了一处溪流,周围人烟稀少,树木茂盛,小溪流淌的声音十分悦耳,季裳华刚要走近了去观看,只见一个人影闪现在她面前。 “季小姐。” ......... 一处禅房,晋王妃刚听完净空大师讲完佛经,就听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母妃。” 晋王妃看到面前的男子有些惊讶,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你怎么来了?” 萧承佑给晋王妃行了礼,晋王妃似乎很不耐的摆摆手叫他起身。 “原应该回来就见过母妃,但是军中有急事要等我处理,是以便晚了几日。今日回府看望母妃,却被告知母妃来了凌霄寺进香,便赶来了。”萧承佑这样解释道。 其实他是说了谎,皇帝早就准许他过几日再上任,怎么会有军务要他处理呢,只因为他不想回到看似华丽却冷冰冰的晋王府。 晋王府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冷笑一声道:“你是我儿子,我们虽不亲近,但你的为人秉性我还是了解的,你自小便不会说谎,每次一说谎便很容易被人发现。又何必说这些来敷衍我呢。” 向来冷傲自持的晋王世子面上竟也浮现出一抹窘迫,刚要解释,“母妃,我........” 可是晋王妃显然没有耐心听他讲,挥手阻止了他:“好了,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她沉默片刻,突然轻声笑了,“你不想回晋王府,我又何尝愿意待在那里呢。”不过是凭着心中一口气留在那里罢了。 在萧承佑眼中,自己的母妃或许是冷漠无情的,或是坚强的,但是从未像今日这般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未免有些担心,想要宽慰她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他这才发现他与晋王妃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站立在晋王妃面前,第一次觉得不安局促。 见他不说话,晋王妃道:“你今日来还有何事?” “无事,就是来看看母妃,儿子常年不在府中,不知母妃身体可还康健?” 晋王妃身穿一袭青色华服,长长的裙据迤逦在地,她面容清雅,举手投足间从容高贵,就如一直青莲,清冷却又动人。 从这一点上看,萧承佑的性子倒是和她很像。 她转过身,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我很好,你无须记挂。若无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萧承佑在原地站了半晌,才道:“儿子告退。” 萧承佑走后,崔嬷嬷忍不住道:“王妃,您这是何必呢?” 晋王妃似乎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他是我的儿子,我对他何尝没有感情,即便他......”她顿了顿道:“但是一想到箫景和那个男人对我的欺骗,使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我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晋王妃口中的箫景和就是晋王了。 崔嬷嬷也嬷嬷叹了口气,外人只觉得晋王府的女主人风光无限,却不知晋王妃的痛苦..... 季裳华原本正和云雁漫步,突然从前面越过一个人影,那人生的白白的皮肤,清秀的眉眼,锦衣华服,手持折扇。此刻正拦在季裳华面前,嘴角是一抹肆意的调笑,一副纨绔子弟的形象。 这正是延平郡王萧承信,也是孙太后的亲孙子,祁王的嫡次子。当今太后是宫女出身,在宫中经常被其他妃子嘲笑,先皇也不是十分宠爱她。好在她有机会照顾了几年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康庆帝,康庆帝在登基为帝时尊她为太后,就连孙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她的亲生儿子祁王虽说平庸无能,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有很多人巴结讨好。 “季小姐。”见季裳华明显惊诧,他又唤了一声。 见他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季裳华心中起了厌恶之心,却不得不行礼道:“见过郡王。” 语罢,便要告退。 可是延平郡王却拦在了季裳华面前,“哎,季小姐为何如此着急?” 季裳华不想让云雁出手惹上这些尊贵的人,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家中祖母正在等候,臣女必须马上回去。” “本郡王一会派人用轿子送你回去。”延平郡王不打算让开。 上了凌霄寺还用轿子,这个延平郡王果然是只知享乐的纨绔。 “多谢郡王好意,只是臣女并不需要。”季裳华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延平郡王似乎没发觉季裳华对他的厌恶,语带调戏道:“早就听说你是京都第一美人,可却是没有机会相见,今日一见才发现你比传言中更美,尤其是这双眼睛,勾魂摄魄,让人心痒难耐。” 越说越是露骨!季裳华冷声道:“郡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毕竟郡王身处佛门,还是该收敛些。”语罢,竟是直接离开了。 延平郡王这个人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尤其喜欢抢夺官宦人家的小姐。今日看见季裳华这等绝色,岂会轻易放弃,他又追上去想抓住季裳华的手臂,可是关键时刻,他被打了一掌,一个趔趄,摔倒在石子甬道上,他捂着臀部骂骂咧咧道:“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推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觉得应该是谁?”一道冷沉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他下意识睁开双眼,却是猛地一个激灵,话都说不利落了,“堂......堂......堂兄。” 萧承佑凤眸如雪般冰冷,“知道是我还不快滚!” 延平郡王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转身就跑,那架势,就像老鼠遇到猫一般。季裳华见状突然觉得好笑,看来这位晋王世子,在皇室中的人缘不太好啊。 季裳华施了一礼,“多谢殿下世子出手相助。” 萧承佑身姿挺拔,轮廓分明,在阳光在照耀下如精致的雕像一般,他慢慢道:“无须多礼,季小姐帮过我,我帮你这种小事是应该的。” 季裳华眼眸清艳,“世子已经帮过我了,因为世子愿意帮忙,大舅舅才免于被暗箭所伤。” 萧承佑一愣,然后道:“无论你怎么说,终究你对我的帮助大,若非是你提前洞悉一切,这场战争也不会如此顺利。” 他也没忘记季裳华从未透露过她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萧承佑并不是喜好美色之人,但是季裳华却是他认识的女子中最聪慧特别的,再加上皇帝有意赐婚于他,不由对她多注意了几分。 经过慎重的思考,他还是决定不将皇帝的想法告知于她。 “再者,你没有必要谢我,今日就算没有我的出现,你还是可以脱身的。”语罢,他望了一眼在那边玩耍的云雁。 季裳华笑道:“世子果然慧眼如炬,只是世子就这样打发了延平郡王,就不怕惹的太后不快。” 萧承佑见她淡淡的笑颜如春花绽放,虽然素雅,却是耀眼夺目。他不禁想起那一晚他潜入农庄看见她时,那时她虽然一袭粗布素衣,却是难掩其风华,站在月色下,比月光还要皎洁三分,虽然被他劫掠,仍是从容不迫。再者,季府发生的事他并非全然不知,能将敌人一步步斩杀,这样的心智和心性足以让人佩服,这种无双风华远非其他女子可比。 即使他并没有对她生出爱慕之心,也很难不欣赏她。 他的眸子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道:“这一点我从未在意,倒是你,一定要小心,延平郡王这次没能得手,也必不会轻易放弃。” 季裳华有一瞬间的哑然,然后眉间浮现一抹轻松的神色,是啊,她早该知道,晋王世子岂是会受别人要挟之人,她还是为自己担忧吧。 “表哥,我听说你来看望晋王妃,便去找你,原来你竟是在这里。”突然间,从身后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与其说是娇媚,不如说是学楼里的姑娘故作娇媚。 两人同时一惊,回过头来看,原来是孙太后的侄孙女孙秀容,因着太后的关系,孙家从平民百姓一跃成为豪门贵族,孙太后的兄长被封为南明侯,孙秀容也被封为秀容郡主,时常借着孙太后的名字耀武扬威。 秀容郡主在看见季裳华时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走到萧承佑身边,微笑道:“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与她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季裳华算是看明白了,这位郡主是爱慕萧承佑,将自己当做情敌了。 她倒要看看萧承佑如何处理。 萧承佑似乎是看透了季裳华在等着看他‘笑话’,他也的确很厌烦这个郡主,便直接道:“郡主,据本世子所知,本世子从未有过你这个表妹,郡主这样称呼恐怕不妥。再者本世子自认为和你并不相熟,无论我要去哪里,与谁闲谈似乎都与你无关。” 秀容郡主又是惊愕又是难堪,她没想到萧承佑这么不给她面子,让她在另一个女子面前丢脸!萧承佑从来都对女子不假辞色,能这样和一个女子闲谈简直是匪夷所思,季裳华是如何得他眼看待的? 她不甘心,恶狠狠瞪了季裳华一眼,“表....世子......” 萧承佑冷冷道:“本世子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然后就对季裳华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秀容郡主见萧承佑远走,一双眼睛如刀锋般划过季裳华绝美的脸,冷笑道,“季小姐果真好本事。” 第七十六章 偷梁换柱 季裳华不由自主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她倒要看看这位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秀容郡主娇美的容颜带着几分愤怒,冷笑道:“居然能成功勾引到晋王世子,果真是一只狐媚子。” 真是平白惹来的麻烦!季裳华面色有几分不悦和冷嘲:“秀容郡主,还请谨言慎行,世子殿下乃正人君子,洁身自好,郡主说这句话恐怕不合适,还是在郡主眼中,世子是这样容易被美色引诱之人?再者,我从未做过此等有失体统之事,郡主不要乱说。” 秀容郡主面色一变,“季裳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休要断章取义,分明是你企图勾引世子。”她冰冷的目光在季裳华脸上划过,写满了嫉妒,“也难怪,有这样一张脸,自然敢明目张胆的勾引男人。只不过,恐怕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世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轻易上当!” 季裳华心中冷笑,这秀容郡主到底不是真正的皇室郡主,也不是真正的勋贵之家,说话一点也不过大脑,倒像是市井妇人一般。 季裳华自重生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唇畔凝起一抹微笑,比春日的暖阳还要耀目三分,道:“郡主说得对,世子自然不会轻易上当,毕竟公主方才不是试过了吗?对于郡主这个‘表妹’世子尚且不假辞色,怎么会上我的当呢?” 秀容郡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季裳华是在嘲笑她,嘲笑她被晋王世子毫不留情的拒绝。在她看来,她样样都比别的女人好,最关键的是,她有太后撑腰,太后也知道她的心思。 晋王世子之所以拒绝她,完全是因为季裳华。其实爱慕晋王世子的女人不只她一个,但萧承佑从不会给她们任何一个人机会,季裳华却是第一个能让萧承佑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的人,只凭这一点,季裳华足以成为秀容郡主的敌人。 思及此,她怒火更盛,“季裳华,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户部尚书的女儿,如何配得上世子?” 季裳华着实不愿意和这个蠢女人做口舌之争,但看这个情况,就算她想离去,秀容郡主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她淡淡一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臣女不过是个二品尚书的女儿,自然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哪里比得上郡主出身高贵,贤良淑德,臣女愚昧,不知南明侯官拜几品?” 季裳华好整以暇的微笑着,等着她回答。 事实上,孙家的爵位完全是皇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赐的虚弦,也就面子上过得去,哪里有什么实权,南明侯孙成不过是一个闲散家中的人罢了。 秀容郡主一时没明白过来季裳华为何要这样问,还沉浸在季裳的话中暗自高兴,以为季裳华真的是在夸奖她,但看着季裳华这副淡然平和的模样时,她先是一惊,然后便是羞恼。她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她的,只不过因着太后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出来,如今季裳华竟是丝毫不给她脸面,就这样讥讽她,真是大胆! “季裳华,你大胆!” 季裳华微笑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郡主出身高贵,贤良淑德,难道郡主认为我说的不对吗?” “你——”秀容郡主看着季裳华,哑口无言。 季裳华笑了笑,道:“如果郡主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行一步了。” 看着季裳华转身,秀容郡主厉声道:“季裳华,你站住!” 季裳华回头,笑容优雅,“郡主还有何事吗?” 秀容郡主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神情,看看身边的丫鬟,丫鬟扬起下巴,颇有些趾高气扬,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她的目光十分不善,扫视着季裳华,“大胆,见到郡主竟然不行礼,这就是季家的规矩吗?” 季裳华突然觉得好笑,但是这也是规矩,她漫不经心的施了一礼,道:“臣女告退。” 见季裳华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她又立刻喊道:“季裳华,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有让你走!” 有完没完! 季裳华也有些不耐,转身,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郡主,这里是凌霄寺,人来人往,郡主还是小声些说话吧。” 秀容郡主面容上满是惊怒,从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季裳华还是第一个,她怎么忍得住心中这口气,冷声道:“季裳华,我说过让你走吗?” 季裳华耐着性子道;“请问郡主还有何吩咐?” 秀容郡主眼睛一转,抬起眼睛道:“你去给本郡主倒杯茶来。” 季裳华忽然笑了,这个郡主还真是异想天开,季裳华怎么说也是个官宦之女,其他贵人尚不会命令季裳华做这些,秀容郡主却是要将季裳华当做下人使唤,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什么! 见季裳华没有动,丫鬟质问道:“怎么,你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季裳华笑问道:“你是什么人?” 丫鬟得意道:“我是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珍儿。” 季裳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郡主的贴身丫鬟,那定然是很懂规矩了?” 珍儿厌恶的看着她道:“自然如此,哪里像你一样没有尊卑上下!” 季裳华也不生气,慢慢道:“既然知道规矩,知道尊卑上下,那么自然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奴婢,竟敢在没有主子的允许下插嘴,不知这可是郡主教你的?郡主向来是个注重规矩的人,怎么会任由你这样做,定是你自以为是郡主的心腹,自我膨胀了,所以才敢这样无礼。” 秀容郡主没想到季裳竟是这样伶牙俐齿,想要说什么,可是一时找不到用什么话反驳,只是道:“季裳华,我看你才是没有规矩!我现在让你去为我倒茶,你去了吗?” 季裳挑眉:“倒茶?” “自然。” 季裳摇摇头,“看来郡主身边的丫鬟果然是不能用了,既然是郡主的人,自然应该好生照顾郡主,怎么会连倒茶这种小事都记不得?还要劳烦郡主让一个臣女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她叹了口气,“也不知太后知道了会如何想?太后向来看重郡主,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奴婢在郡主身边呢?” 秀容郡主暗恼,她还真是小看了季裳华。季裳华是在警告她,若她还找她麻烦,她就将此事散播出去,所有人都会暗中议论孙家。孙家以寒门之身一飞冲天,本就惹得众朝臣不满,是以太后一直警告他们要在外面主意自己的言行,免得给那些大臣留下话柄。 若是今天发生的事传到太后的耳朵,届时太后一定会生气的。 关于孙太后,季裳华还是了解一些的,她好不容易从一个宫女熬到太后的位置,这可是很多嫔妃都梦寐以求的,她们如何算计都得不到,最后竟落在了她的手中,岂会不恨她?所以巴不得抓住孙家的把柄呢,而孙太后以前总是被人嘲笑出身低贱,是以在得势之后,总是要摆豪门大族的谱,即使心中会厌恶季裳华,也不能表现出来,只会责怪孙秀容。 秀容郡主听出了季裳华的弦外之音,想要发怒,奈何季裳华说的句句在理,冷哼一声道:“季裳华,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怕你了吗?以后我有的是机会——” “呦,什么机会?秀容郡主要做什么?”突然,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秀容郡主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人,“是谁在装神弄鬼,快些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脆响,一道长影从秀容郡主眼前闪过,秀容连忙闭上眼睛,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她勉强站立住,怒道:“是谁在这里,出来!” “秀容郡主真是威风得很啊!”语罢,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道人影便从上面‘飞’了下来,稳稳落在地上,还有些许树叶飘落下来。 秀容郡主生怕树上的灰尘迷了眼睛,用手去遮挡,“敢这样对我,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那人靠近她,用力拿开她覆在眼睛上的手。 秀容郡主又要大骂,可关键时候却住了嘴。 只见眼前这人玉面红唇,容貌美丽,举手投足散发着强烈的尊贵气质,手上还提着一条流光溢彩的鞭子,正是益阳郡主。 秀容郡主一愣,她怎么来了? 季裳华也认出了来人,只是几不可察的皱皱眉,安静的似乎让人注意不到。 孙秀容想到了方才的指骂,表情讪讪的,笑道:“您怎么来了?” 益阳郡主看着手中的鞭子,嘴角含着一抹矜傲的笑容,可是却出奇的不让人讨厌,“我不来,怎么知道你是如何耀武扬威的呢?”她又看看季裳华道:“敢这样指使季家的小姐,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她这是在替季裳华抱不平吗?不只是孙秀容,就连季裳华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我……我……。”孙秀容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骄横,支支吾吾道:“我不过是和季小姐开个玩笑罢了……” 益阳郡主挑高了眉头,却是对季裳华道:“秀容郡主说她是在和你开玩笑,是吗?季小姐。” 季裳华虽然不明白益阳郡主为何要帮她,但看看孙秀容暗含威胁的目光,还是恭敬道:“是,郡主,我和秀容郡主方才的确在说笑。” “果然如此啊。”益阳郡主声音懒懒道。 实际上,她一直在树上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多管闲事,不过是想要看看热闹。原以为季裳华会甘心受欺负为孙秀容端茶倒水,可没想到季裳居然如此伶牙俐齿,让孙秀容险些下不来台。真是太妙了,她好久没见过这样有意思的女子了,是以便跳了下来。 孙秀容连忙道:“的确。” 益阳郡主可不想就这样被打发了,否则她跳下来就没意思了。她嗤笑一声道:“那我方才听到的是什么?秀容郡主以为我傻,或是好糊弄?” 看着益阳郡主不依不挠,孙秀容不禁慌了神,益阳郡主的秉性她是有所耳闻的,性子高傲,不服管教,又受皇帝照拂,是以更加肆意妄为,寻常人是轻易入不得她的眼的。可是如今她却为季裳华打抱不平,这是为何? 越想越觉得恼恨,怎么和晋王世子一样,对季裳华另眼看待?! “我…。”她低头,不敢看益阳郡主。 虽然两人同为郡主,但到底她这个郡主不过是空有名头,比不得益阳郡主才是真正的皇室郡主,有封号有封地,又受皇帝喜欢。 益阳郡主斜睨着她,又从她身边走过:“你方才的气势呢,哪里去了?” 孙秀容完完全全被震慑住了,虽然紧张害怕,还是在心里将益阳骂了千百遍,下一刻就听益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只能想想而已。” 孙秀容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冷汗在额头上攀爬,还要辩解,“郡主误会了,我……。” 益阳厌恶的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这口气,就像命令下人一般。 孙秀容舒了一口气,连忙告退,带着满腹怨气走了。 季裳华见益阳走过来,行礼道:“臣女谢过郡主出手相助。” 益阳掂了掂马鞭,轻巧道:“你不是很大胆吗,为何方才不敢承认她故意刁难你?” 季裳华微笑道,“臣女不想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话,季裳华说的很是直接而且坦荡,浑然不是胆小怕事。益阳一愣,然后开怀大笑,“季小姐,你果真和那些矫揉造作的名门千金不一样。” 季裳华不清楚这位郡主的心思,一时闭口不言。 “怪不得会得我大哥另眼相看。”益阳郡主好奇的打量着她,却是没有任何不善。 季裳华哑然了,孙秀容已经误会了,她可不愿意益阳郡主也多想,连忙道:“郡主误会了,方才世子不过是碰巧路过,帮助臣女而已。” “碰巧。”益阳郡主点点头,咀嚼着这两个字,“真是怪事呢,大哥是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还不会与一女子多说一句话,你真是一个例外。” 季裳华不以为意,也难怪一个两个都这样想,她与萧承佑的渊源涉及到战事,不好对人解释。 罢了,就让她们误会着吧,想来以后他们就会忘却了。 季裳华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想告退,可是益阳郡主却道:“我一个人挺没意思的,也没人愿意陪我,你陪我去走走吧。”完全不给季裳华的机会拒绝。 季裳华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益阳的法眼了,怎么就挑中她了?还说没人陪她,是她太挑剔了吧。 “臣女……。”季裳华还是不放弃拒绝的机会。 益阳郡主却笑了笑,透露出灵慧狡黠,“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知会季老夫人的,想必她不会不高兴的。” 怎么会不高兴呢,能攀上益阳郡主,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呢? “走吧。”益阳郡主甩甩鞭子。 季裳华没想到益阳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只能笑笑,跟在后面。她回头望了望云雁,看她玩的这样开心,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再者,跟着尊贵的郡主乱逛,也是很枯燥的一件事。 益阳郡主可不是会安静漫步的人,她虽然性子冷傲,却最是向往热闹的地方,是以带着季裳华就去了人最多之处。 众人看见季裳华跟在益阳郡主身后,嫉妒的眼光似乎能将季裳华射穿。她们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待遇季裳华就这样得到了,运气也太好了! 季裳华默默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愿意这样被人围观,而且还是充满敌意的。 看见益阳郡主,众人纷纷行礼,益阳郡主淡淡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宁国公府的小姐宁芷汀笑道:“郡主来了,晋王妃正在里面听静慧大师讲经,郡主可要进去?” 益阳郡主看都没看她,只是道:“母妃在哪里,我能不知道吗?” 众人的脸上可谓是众彩纷呈,似在嘲笑宁芷汀不自量力。谁都知道益阳郡主轻易不理人的,她还往前凑。虽然宁芷汀的姑母是宁惠妃,但是她却是继室所出。人人皆知,晋王宠妾灭妻,还想将小妾扶为平妻,看到宁芷汀就会想到晋王府那些女人,自然不会喜欢她了。 宁芷汀被落了面子,顿时脸色通红,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下走开了。可是不知为何,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扬眉道:“在山下的时候就听说季小姐也来凌霄寺了,可是一直没有见到人影,原来竟是跟在郡主身边。” 这话好像在说,季裳华在找机会攀附益阳郡主。 季裳华微怔,然后明白了宁芷汀会针对她,宁芷汀可是长平公主的表姐,季裳华在宫中狠狠得罪了长平公主,宁芷汀为了讨好长平自然也会对季裳华心生不喜。 季裳华不慌不忙道:“的确,今日我的确陪祖母来凌霄寺上香,只是祖母年纪大了,有些累,我们姐妹便先陪着祖母休息,自然不会出现在宁小姐的眼前,难道宁小姐没有看见我们府上的小姐都没有在这里吗?还是宁小姐以为,你比我们出身高贵,所以我们去哪里都要向你报备?” 宁芷汀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季裳华竟然反驳了这么多,而且句句锋利。 宁芷汀更加羞恼,“是啊,季家人没在此处,偏偏季小姐来了。” 季裳华笑容恬淡,“我无论去何处都是我的自由,这也轮到宁小姐管吗?” 中小姐都捏着帕子偷偷笑了,宁芷汀见此,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还没开口,益阳郡主就冷声道:“够了,宁小姐,你当本郡主不存在吗?敢这样对付本郡主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季裳华,这可是益阳郡主第一次维护一个人,第一次说出‘朋友’二字。 宁芷汀面色一白,她只以为季裳华是厚着脸皮跟在益阳郡主来的,没想到是作为益阳郡主的朋友被带来的,那她岂不是彻底得罪的益阳郡主? 她慌忙解释道:“郡主,我并非有意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不过是嫉妒?顺便讨好你的主子?”益阳郡主接过去道。 所谓‘主子’就是指长平公主了,那宁芷汀又是什么? 众人想笑,但是又不敢。谁都知道益阳郡主向来如此,不喜欢的人向来不会给面子,更何况她与长平公主有些不和。 “我……。”宁芷汀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若是狡辩的话就不要说了。”益阳郡主懒得再听的模样。 宁芷汀也没有脸面再待下去了,便告退了。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有了宁芷汀的前车之鉴,无人再敢针对季裳华了,毕竟益阳郡主可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可季裳却觉得,益阳郡主虽然个性骄傲,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一片赤诚的,她只是不喜欢那些虚伪做作的人。 益阳郡主对丫鬟说了几句话,丫鬟便道:“是,郡主。” 少顷,丫鬟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护卫,不过看那打扮气势,应该是护卫首领。 “郡主,您找属下有何吩咐?” 可是下一刻,益阳郡主的举动便惊呆了季裳华,益阳郡主褪去了方才的冷漠,竟对着这个护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杭叔叔,我母妃什么时候能出来?” 杭朝安道:“王妃才进去没多久,郡主若是想见王妃,我可以让人进去才通报。” 益阳郡主的脸面立刻跨了下去,皱着眉,“算了算了,我再去别处玩吧,听人讲经有什么好的,无趣。” 见到她这个模样,杭朝安忍俊不禁,他眸光一瞥,突然看到了季裳华,不由用冷冽的目光望了过去,好像季裳华是意图谋害郡主的刺客一般。 方才被刻意针对,现在又被当成坏人,季裳华哭笑不得。 益阳郡主看见了杭朝安的表现,将季裳华拉到自己身边道:“你放心好了,她是我朋友,不会伤害我的。再者,你看她柔弱的身躯,就算心怀不轨也要打得过我才行。” 季裳华:“……”她真的很想告退! 于是她也这样做了,“郡主,臣女出来的时间长了,再不回去,祖母该着急了。” 益阳郡主看到她在此处的确有些不自在,便十分大度的放人了,“我回头在让人去找你,有时间的时候去晋王府找我玩啊。” “是,郡主。”季裳华口中这样答应着,实际上也没指望着益阳郡主事后还会记得她这个人。 看季裳华走远,益阳忙小声问道:“杭叔叔,你可知周家来人了吗?” 杭朝安不解,要知道这个消息,郡主为何不问季裳华? 但他还是道:“这个属下不知,郡主若是想要知道,属下这就去打探。”他一直保护着王妃,没有去打听这些小事。 “算了,算了。”益阳郡主烦躁的踢着脚下长出的小草。 杭朝安担心道:“郡主有何烦心事,不如交给属下去做?” 益阳郡主像失去了兴趣一般,“不用了,你先回去保护我母妃吧。” 杭朝安走后,益阳郡主长长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来一次人多的地方,怎么就没有呢?”她虽然可以随意出去,但是没有光明正大去周家的理由。 越想越气馁,丫鬟凝翠劝道:“郡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这机会还不知要等上多长时间呢,真没意思。”上次的回朝宴她陪母妃去省亲,也没能参加。 如果外人看见了一定会觉得震惊,益阳郡主也会有这样烦恼的时候。 凝翠给她出主意,“您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再去请那位季小姐陪您解闷?” 提到季裳华,益阳郡主眼前一亮,“对,你说的对,我可以经常请她去王府玩。”这样她的机会就多了,“凝翠,你总算聪明一次了。”益阳郡主高兴地眼睛都在笑。 凝翠:“……”郡主,这才是你接近季小姐的目的吧。 突然间,就觉得额头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郡主给了她一个弹指。 “想什么呢,我将她当朋友是真的喜欢她。”虽然是斥责的话,可是却含着笑意,“不过现在么……” 季裳华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益阳郡主的事,想来益阳郡主对她的友善只是一时兴起,应该不会真的请她去晋王府做客。 云雁在看见季裳华的时候撅着小嘴,抱怨道:“姐姐,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季裳华抱歉的拉着她的手,“好了,我现在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云雁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季裳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好了,别生气了,我让白苏给你带了栗子糕,快回去吃吧。” 云雁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季裳华看着远处的高塔,摇头失笑,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不,若云雁的心智不全不是先天的,她可能不是小孩子……。 远远来到了院落的门外,突然看到前面几道人影闪过,季裳华对云雁道:“你看见前面是不是有三个人,是……于家人吗?” 云雁之抬头看了一眼,便道:“就是的。” “哦,你怎么如此确定?” 云雁理所当然道:“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我无聊的去爬树,就看见这几个人了。”她眉眼弯起,天真道:“可是,她们看不到处我。” 你在树上人家当然看不到你了。 季裳华道:“我们进去吧,看了这三个人是来看望老夫人的。” 云雁皱眉,“哪里是三个,明明是四个。” 季裳华顿住了脚步,盯着云雁,“为何是四个?另一个是谁?” 云雁想了想,摇头道:“她带着面纱,我看不到。” 带着面纱?应该是个女子。 季裳华正在思考,云雁已经催促道:“姐姐,我饿了,快些走吧。” 回到院子,季裳华就先去看了李氏,见到季家的小姐们都在。 季菀华看见季裳华就先道:“我说呢,大姐为何不在这里,原来是陪益阳郡主解闷去了。” 季裳华眉头舒展开来,像是故意要气一气季菀华,“是啊,益阳郡主的确邀请我陪她逛一逛凌霄寺,看看凌霄寺的风景。” 季菀华撇撇嘴,“大姐运气就是好。” 李氏却是满脸笑意:“裳华,听说益阳郡主这个人很不好相处,怎么会独独让你陪她呢?” 季裳华扯扯嘴角,“大概是郡主实在是无聊,一时兴起吧。”她故意略掉了秀容郡主故意找茬的事,否则这个老太婆又会斥责她得罪贵人了,孙秀容的靠山可是太后。 李氏仿佛也与有荣焉一般,嘱咐道,“既然益阳郡主喜欢你,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这可是寻常人家想都想不到的机会呢。” 季裳华心知,她定是看上了晋王府的权势,要利用季裳华为季家谋福铺路呢。 她乖巧应道:“是。”她想起了方才看见的于家人,道:“祖母,方才于夫人前来拜访了吗?” 闻言,李氏面露不屑,“的确来过了,明明于氏已经去了,还死皮赖脸的贴上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在洛静瑶的耳中就成了另外的意思:于氏已经不在了,有些人还死皮赖脸的留在季家不走。 季裳华状若无意道,“于夫人也是来进香的吗?”。 李梦玉接过话去,“是,听说姑祖母也来了,顺便前来拜访。” 季裳华点点头,“原来如此。” 傍晚的时候,到了晚膳的时间。李氏早就用过了,便去佛堂拜佛,然后听大师讲经,季裳华则是在自己房间。 忽听有人来敲门,原来是凌霄寺的小沙弥来送斋饭。 白苏打开门,请他进去,他就像害羞见到女子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脸,放下斋饭,道:“施主慢用。”便快速跑出去了。 繁缕笑着掩住门:“这为小师傅真是有意思,难道我们还会吃人不成?” 白苏将碗筷摆好道:“他是个出家人,年纪又这样小,自然胆小一些。” 这个时候,云雁从外面跑进来,门被她推开,发出碰撞的声音,还不停的晃着。 繁缕无奈道:“云雁,我说过多少次了,轻一点,怎么还是记不住。” 云雁也不理会她的话,冲到季裳华面前,看着桌子上的食物道:“开饭了。” 季裳华笑道:“是啊,快吃吧。” 云雁立刻拿起碗筷,要狼吞虎咽的架势,白苏和繁缕对视一眼,皆是摇头失笑。 本以为云雁会迫不及待的享用美食,可是她尝了一口却吐了出来了,猛然扔了筷子,菜也溅落一地。 “姐姐,这菜不能吃!” 繁缕心疼道:“这菜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有谁敢下毒吗?” 云雁道:“不是毒药。” “没有毒药你干嘛这样做?难道你嫌弃这菜难吃?”繁缕忍不住道。 季裳华抬手止住了她,问云雁道:“那你告诉姐姐,不是毒药是什么?” …… 夜幕四合,没有了前来拜佛的人,整个凌霄寺都安静下来。 凌霄寺的一片竹林里,站着一双人影。 其中一个人带着面纱,穿着也极为朴素,正是云雁白天见到的人。 夜色中,她的声音有些阴冷,“表哥,如今可是个好时机,你可要把握好。那份迷药我已经亲自送去了,想来她现在已经沉沉入睡了。” 这个被称作表哥的人正是于鹤轩。 月光下,他的白衣似乎和月光融合和在一起,在夜风的吹拂下扬起。 “表妹为我如此打算,我该如何回报你?” 季芳华的笑容令人发毛,“我要她身败名裂,还有,我不能就这样四处躲避,我父亲还在派人寻找我,我若是被他抓回去,恐怕要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没想到关键时刻季鸿茂会这样无情,都是季裳华一步步算计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于鹤轩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你要我帮你什么?” 季芳华扯住他的袖子,表情狰狞,“我要进二皇子府!”。 “进二皇子府?”季芳华一无名声,二无身份,如何进得去? 季芳华却痴痴笑了,“表哥,我知道表哥不甘心久居人下,更想摆脱商贾之家的低贱地位,所以二表哥不可能只准备了科举这一条路。”她压低了声音,笑容里有了几许近乎疯狂的东西,“表哥一早便是二皇子的人了吧,所以,不就是送个人进去,应该不难吧?” 于鹤轩一愣,他很意外季芳华竟是察觉到了这件事。是,他的确早就劝服了于槐投靠二皇子,二皇子是皇子中实力最强的,二皇子需要大笔银子,于家需要荣华前程,自然要赌上一把。 他看着季芳华,迟疑道:“我可以试一试,不过你进二皇子府到底要做什么?” “一是因为我要对付季裳华,二是我早就为倾心于二皇子。”她淡淡道,“你明白了吗?” 于鹤轩点点头,“我明白,好吧,那我就试一试,不过万一……。” 季芳华微笑道:“我相信以表哥的手段会成功的。” 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有刺客,有刺客,快来救人,!” 刚蹑手蹑脚走到季裳华房间外的于鹤轩顿住了脚步,听到这话,先是一讶,随后面露喜色,这不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吗? 只见一道黑影一闪,屋内传来了更大的尖叫声,还有瓷器破碎的声音。 屋中少女大喊着,“救我,救我!啊——” 于鹤轩在外面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冲进去,他只有这一个机会! 他踢开房门,大喊道:“季小姐,我来救你!” 就在这时候,有众僧人举着火把来了,还有在凌霄寺小住的贵人,显然也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其中有一个僧人道:“快去救施主!” 很快就有很多僧人要冲进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可是还没挨到房门,就看见两个人影飞出来,其中一个人身躯高大,紧紧护着怀中的女子。 “快抓刺客!” 刺客见人多势众,身体一闪,便飞走了。 再看看地上的人,众人都呆住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乔氏看看这个身影分外熟悉,走进了一看,惊到,“鹤轩!” 看着于鹤轩被刀剑刺伤的手臂和满是脏污的白衣,她一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于鹤轩不是应该来和季裳华幽会的吗?可怎么演变成替季裳华挡刀了? 于鹤轩痛得嘴唇发白,有气无力道:“我是听有人喊救命,便闻声赶来,发现是季小姐遇刺,想着既然看见了,便不能见死不救,情急之下得罪了小姐,还请见谅。”说着,便轻轻推开怀里温软的身子。 人家舍命相救,感激都来不及了,有什么好指责的。众人只见季小姐低下头道:“多谢季公子救命之恩……”就算是以身相许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鹤轩以为季裳华害羞了,心中一喜。乔氏和于绮岚跑过扶起他,乔氏心疼道:“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回去包扎一下吧。” 领头的僧人道:“凌霄寺有大夫,我现在就请他过来。” 没让季裳华暴露在众人眼中,怎么能算达到目的了呢。于鹤轩虽然受伤严重,但还是关心道:“季小姐也受了伤,还是先给季小姐诊治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对于鹤轩的好感大增,原本许多人瞧不起于鹤轩出身商门,就算再有才华又有何用?可是现在么——只觉得,于鹤轩此人正直无私,人品和容貌一样让人喜欢。 看季小姐迟迟不抬头,就有人起哄道:“季小姐,既然于公子好心,你就别再推辞了。”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走过几个人,其中一人道:“哎呀,三妹,你受伤了。” 于鹤轩回过头,只见从月光下走来一个倩影,乌黑的发,妩媚的眉眼,娴雅淡然的气质,正是季裳华。而她口中的三妹……。 他猛然惊醒,伤口又传来剧痛,使他面色惨白,竟是季菀华,他费尽心思英雄救美,救出的人竟是季菀华! 本来他想装晕,现在可是真晕了,气晕的。 季裳华担忧道:“祖母晚上失眠,我便和两位表姐陪祖母聊天,很晚祖母才睡着,因为极为困倦,所以现在才醒来,没想到,竟是出现了刺客,三妹,你没事吧?” “多亏了表哥舍命相救,我只是皮外伤而已。”季菀华的面色微红。 乔氏一颗心急速跳动着,没想到救的竟是季菀华!要季菀华有什么用! 季裳华看着季菀华,好像发现了什么,竟脱下自己的披风系到了季菀华身上。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季菀华的衣服破了,好像露出了小衣的一角。 那方才于鹤轩可是抱了人家……。虽然是出于救人心切,但女子的名声也很重要。再者,不是还有一句话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 看着这些人怪异的眼神,乔氏差点也气晕过去,季菀华那个女子她看不上! 忽然,季裳华眼睛一瞥,指着前面的树林,道:“刺客在那里!” 听到这句话,都纷纷望去,果然看见有个人影闪过,接着又有僧人追了过去。 季裳华马上吩咐人将此时禀告给京兆尹。 季芳华本来看着事情的进展,突然听到这里闹了什么刺客,便想一探究竟,没想到季裳竟发现了她,只能一边骂着季裳华一边拼命的逃跑。 可是她不过是个女子,很快就没了力气,眼看众僧人已经追了上来,季芳华退无可退,身后是一条河。她咬咬牙,跳了下去。 幸好季芳华颇通水性,不知游了多长时间游上了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再一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她浑身湿透了,而且全身无力,只能晃悠悠的站起来,可是没走几步就倒下了。 忽听到前面传开马蹄嘚嘚的声音,护卫快步回去禀告道:“殿下,前面是一个女子,好像是前些天被鬼附身的季家二小姐。” 第七十七章 王府做客 寻找了一夜,都不见刺客的踪迹,却是在天亮的时候在河岸发现了一枚玉佩,这玉佩的主人是季芳华。 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昨晚的刺客竟是季芳华,难道她是被鬼附身的缘故又不受控制做了恶事? 实际上,这枚玉佩,是季裳华让云雁快速回季府拿来的,就是为了让人知道被送去凌霄寺的季芳华偷跑出来了,还为了报复意图杀死季裳华,结果却误伤了季菀华。 至于季菀华为何会出现在季裳华的房间,这个就很容易解释了。 季裳华不过是道明了有个机会可以让季菀华得偿所愿,还唉声叹气,说什么不忍辜负于鹤轩的好意。 言下之意就是,于鹤轩喜欢她可是她不喜欢于鹤轩。 这下季菀华自然沉不住气了,便接受了季裳华的提议,与她交换了房间,虽然她受了点伤。 而于鹤轩万万想不到自己和季芳华设计的一切竟会失败,原本是要潜入季裳华的房间,第二日被人发现与季裳华交颈而眠,这样季裳华的名声毁了,只能嫁给他。等婚后他好好宠爱季裳华,不怕季裳华不对他倾心,为他利用。 可是,却没想到季裳华早就发现了他的谋算,换成了季菀华,他失策了! 索性季裳华不是乱害无辜之人,只是和季菀华做了交易,一切都是季菀华自愿的,没有让众人看见季菀华和相拥而眠的情景,那个时候他真是必须要娶季菀华了!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似乎也不好解决,毕竟衣衫凌乱的季菀华可是被他抱过了! …… “小姐,现在外面都在传二小姐逃跑了,不知道又要去哪里祸害人了。”繁缕进来道,“老爷和老夫人现在可生气了。” 季裳华看着窗外和煦的暖阳,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季家的名声又一次被糟蹋,他们自然会生气。” “也不知道二小姐到底去哪里了?”繁缕问季裳华道,现在季裳华在她心里,可是无所不能的。 季裳华摇头笑道:“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一点,她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和放弃,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然后找我复仇。” 繁缕担忧道:“既如此,我们一定要小心了。” “她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如何活下去。”季裳华微笑道,“至于找我复仇——我反而很期待呢。” “三妹那边呢?” 白苏道:“听说三小姐自回去就一直哭。” 季裳华挑挑眉,“既然达成了心愿,为何要哭。” 白苏笑道:“听说三小姐觉得自己失去了清白,但是于家人迟迟不让门求娶。老夫人也觉得她给季家丢人,责骂了三小姐一通呢。” 听到这,季裳华只是但笑不语。这都是季菀华自己的选择,当时她和季菀华谈这场交易的时候,就已经和季菀华分析好利弊了,如今于鹤轩并未有求娶的意思,季菀华自然失望和委屈了。 繁缕叹道:“从今天的事情看,这三小姐是挺委屈的,三小姐被刺客所伤,死里逃生,可是老夫人不但不关心,还怪她给季家丢人。” 自然会怪季菀华,若是救季菀华的是个贵人或皇室中人,李氏恐怕会高兴到疯吧。然而,实际上却是个商贾之家,李氏自然会生气,明知道季菀华也是受害者,还是将怒意迁到季菀华身上。 白苏也道:“那现在三小姐该怎么办?” 繁缕摊摊手,“能怎么办,就一直哭。”转而又道:“她不会将一切都怪到我们小姐头上吧?” 白苏和季裳华都看向她,那眼神似在说,一定会。 可是看季裳华对此一点也不觉得忧虑,她们也稍稍放心些。 这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瞧,繁缕呆住了,“你是?” 来人正是凝翠,她一脸笑意,十分不客气的推开迷茫的繁缕,走进来。 “季小姐。” 季裳华也是一愣,凝翠怎么来了,难不成益阳郡主还真打算和她做朋友。 果然,就看见凝翠拿出一章帖子,双手递到季裳华手上,态度恭敬真诚,想来定是益阳郡主吩咐过的。 她笑的很欢快,“季小姐,这是郡主给您下的帖子,请您下山后一定要去晋王府做客。” 因着刺客一事,李氏受了惊吓,准备过会就回去,留季裳华在凌霄寺代季府祈福。当然,同样受惊的季菀华也要一道回府。 即使心中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季裳华还是要接过去,露出一丝笑容道:“多谢郡主盛情相邀,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 凝翠目的达成,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禀告郡主了。”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提醒,生怕季裳华忘记,“季小姐千万千万要记得去。” 季裳华仍旧保持着矜持的笑,“是。” 她觉得这一定是益阳郡主嘱托凝翠的,知道季裳华不愿意去晋王府。 可是她对季裳华这样热情到底有何目的?想一想,她也没什么可以让一国郡主可利用的吧? 而白苏和繁缕两人已经围了上来。 “小姐,你什么时候和益阳郡主认识的?益阳郡主好像对你很热情?” “可是我听说益阳郡主骄横跋扈,轻易不把人放在眼中,万一小姐惹她不高兴了……” “……” 季裳华:“……停!” 再说李氏和季菀华,已经回到了季府。李氏下了马车,就怒气冲冲的让人去请季鸿茂,而季菀华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说什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做!”珍姨娘气的举起了手,但终究舍不得,她缓缓放下手,努力平息怒气,“是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是不是春柳?” 春柳立刻跪下,拼命的摇头。 季菀华则是支支吾吾,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姨娘。 珍姨娘见此,知道此事另有隐情,怒道:“春柳照顾小姐不周,现在就打发出去卖掉吧。” 春柳闻言,立刻哭了出来,叩头道:“小姐,救我……” 季菀华连忙拉住珍姨娘的手道:“娘,此事的确不怪春柳,是我,是我……”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你什么?”珍姨娘继续问道。 季菀华知道此事必定不能隐瞒,咬牙道:“是我自愿的!这是我和季裳华的交易!” “什么交易?”珍姨娘察觉出了不对。 季菀华已经哭了出来,“是季裳华说她发现了二姐在凌霄寺,有个主意既可以斩草除根,还可以助我达成所愿……所以我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可是,可是……” 可是事情的结果与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于鹤轩根本不想为她负责,不想娶她! 听到这里,珍姨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一拍桌子,再看看季菀华,恨铁不成钢,“原来如此,你上当了!季裳华是要对季芳华斩草除根不错,可与你做交易是为了打击于家,哪里是为了帮你?” 季菀华一怔,道:“可是,于鹤轩的确救了我……”她还残留着一丝幻想。 “那是于鹤轩以为他救的会是季裳华!”她替季菀华懊恼,“傻孩子,你被利用了!季裳华就是利用了你对于鹤轩的爱慕之心,让你替她办事,她自己却能全身而退!至于于鹤轩娶不娶你那就与她无关了。” 季菀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她不敢告诉珍姨娘,当时季裳华的确是这样和她分析利弊的。 “三妹,我与你做这个交易,自然要让你出于自愿,不过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你考虑好再决定要不要与我合作。等房间出现刺客,于鹤轩一定会去救你,也会被众人看到他救你的情景,只是,他会不会娶你,就不一定了。就算是这样,你也同意吗?”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她只想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接近于鹤轩,自然要把握住,想来于鹤轩正人君子,又对她有救命之恩,自然会娶她的,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是她为了心中那点幻想,甘心情愿做了这一切,但她还是会怪到季裳华头上。 “娘,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她现在又是悔又是恨。 珍姨娘站起身道:“想来此事已经传到老爷的耳朵了,我还是去看看吧。但是,季裳华那个贱人也不能原谅!” 宁心堂里,李氏也在和季鸿茂商议此事,李氏本就心情不好,看见珍姨娘的时候脸色更差了。 珍姨娘暗骂,这个老太婆,自己孙女差点被杀,她却只考虑季府的名声和利益,真是个狠心自私的老太婆! 此时季鸿茂正愁眉苦脸道:“现在我们季家真的成为全京都的笑柄了,先是荣之和青楼女子的事情,接着是家里出现了恶鬼,现在恶鬼从凌霄寺逃跑了,更别提她还意图刺杀自己的姐妹。还有菀华的名声……”他叹了口气,“真是祸不单行。” 他现在既希望于家来提亲,又希望不来提亲。他是不希望季家的女儿嫁入商门的,原本是想利用她们的婚事为季家前途铺路的,可是现在季菀华这颗棋子不行了。若是于家不来提亲,外面便会议论季家的女儿没人要,季家的名声照样会毁。 “都怪她运气不好,招惹了刺客!”李氏十分自私道,“幸好,不是裳华。”季裳华可是季家最后可用的女儿了。 珍姨娘走到门外,恰好听到这句话,不禁怒火中烧,季裳华,又是季裳华!难道只有季裳华是季家的女儿吗?她的菀华就活该受苦?! 思及此,她自然埋怨李氏和季鸿茂,但她最恨的是季裳华。季裳华,她必定不会放过…… 三日后,季裳华从凌霄寺回归季府。 马车一路行至永安街道上,这是京都最为繁华的街道。 一品楼上,一名红衣男子正望着楼下,微风吹来,车帘扬起,季裳华刚好抬头,看见楼上的人。 她想了想,还是道:“停车。” 白苏问道:“小姐有何事吩咐?” “去一品楼。” 一品楼的伙计,看见季裳华到了,忙笑脸相迎,“这位小姐,楼上有客人等您。” 季裳华瞬间了然,笑道:“请带路吧。” 伙计将季裳华领到雅间门外就退下了,多日不见萧承焕,季裳华还是有些紧张的,那个男人,骨子里带出来的阴冷,让人不由自主就害怕。 在外面站了一瞬,她还是推门而入,“见过殿下。” 萧承焕还是一袭红衣,容貌美似妖孽,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放荡不羁。 “听说前几日季小姐去凌霄寺了?”萧承焕一双桃花眼看过来,似春日的桃花,脉脉含情。 他招招手,示意季裳华落座。 “谢殿下。”季裳华坐下道,“是,家中闹鬼,不得安宁,便陪祖母去凌霄寺上香祈福。” 萧承焕低头,亲自拿起茶壶,又斟满茶水,顺便替季裳华斟了一杯,又推到她面前,动作优雅,一气呵成。 “可是,据我所知,才一天,季老夫人便回府了。” 季裳华明白,萧承焕明白她的一举一动,笑道:“是,恶鬼再临,祖母受到惊吓,提前回府。” 萧承焕终于抬眼看她,眼如桃花染着淡淡红晕,他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除去了季芳华,感觉如何?” 季裳华微笑道:“感觉……自然很好,只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想知道她逃去了何处?”萧承焕猜中了她的心思。 季裳华笑容如茶一般,散发着清幽的味道,“瞒不过殿下。” 萧承焕却是朗声笑道:“是啊,你的一切的确掌握在我的手中。”这话很是狂妄,但是季裳华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萧承焕见她发愣,笑道,“玩笑而已。” 季裳华却是不信,在她的印象里,萧承焕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恐怕,这是他对她的警告…… “殿下还未告知我二妹去了何处?” 萧承焕也不兜圈子,倒了几滴茶水,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季裳华凑近了去看,不经意间,两人离得有些近,不过并未注意。 这是个“二”字。 季裳华抬头,眼底闪过惊异,“竟然被他救了。”季芳华进了二皇子府,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萧承焕看着她,眼底有一抹幽深,“是啊,在他那里,你猜,他会不会留下她?” 季裳华瞳仁深深,眼睛里是他的影子,她的睫毛眨动着,笑道:“就算要留下她,也要她对他有用,他可不会留一个无用之人。”况且,这一世,萧承泽还未喜欢上季芳华,恐怕不会轻易留下她。 萧承焕打量着季裳华,若有深意道:“你似乎很了解他的秉性。”从一开始他就发现好像季裳华真的和萧承泽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季裳华微怔,掩住眼底的恨意,“胡乱猜测而已。” 看她不愿多说,萧承焕剑眉微挑,没有多问。 “你准备接下来如何为我分忧呢?”萧承泽的笑容有几分戏谑之意。 季裳华的手摩挲着茶杯的花纹,道:“二皇子之所以有和太子分庭抗礼的能力,自然有他自己的本事,但关键的是,他背后有与宋家势均力敌的宁家。所以,要对付他,可以从宁家入手。” 萧承焕唇角勾起,“你说的是,要先帮助太子?” 季裳华笑笑,“先帮助太子对付二皇子不是很好吗?太子虽然出身高贵又有母族支持,可惜太过平庸,我想,他还是需要人帮他一把的。” 萧承焕看了她一瞬,然后笑了,“好,那本殿就拭目以待!” 回到季府,季裳华便听说了季菀华的事情。 她先去宁心堂看了李氏,李氏见她来了,忙拉过她的手,很是欣慰的模样,“辛苦你了。” “为祖母分忧是裳华该做的。” 听完这句话,李氏又唉声叹气起来,“若是府上的姐妹全部和你一样懂事就好了,除了你,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这定是想到了季芳华和季菀华,越发觉得季裳华好。 明知道李氏不愿提起季菀华,季裳华还是小心道:“祖母,三妹还好吧?” 果然,就见李氏面色一沉,“别再提她了,提起她我就生气!” 季裳华心中不屑,口中却道,“这事也不怨三妹,谁能想得到会出现刺客呢?” 李氏有一瞬间的哑然,她的确有迁怒季菀华的意思,但还是不承认道:“哼,还不是她身上带了霉运,招来了祸患,现在怎么办?无论嫁不嫁于家,都给季家丢人!” 对于这个老太婆的自私季裳华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淡淡道:“可是事情终归要解决的,外人还看着呢。” “可是,现在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让你妹妹嫁入于家?”于氏死了,难道还要再和于家有牵连? 季裳华道:“若不看门第,于大公子的才学人品还是不错的,只是……”季裳华叹了口气。 反正无论如何季家都要丢人,还不如嫁给于鹤轩呢。 可李氏却不这么想,总想要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娘,祖母和父亲怎么说?”季菀华迫不及待道。 珍姨娘摇摇头,“菀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横竖你还要守孝三年,等三年过去,人们就会忘了这件事,届时我在请求老爷和老夫人为你许个好人家。” 闻言,季菀华哭道:“我不,我就要于鹤轩。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不同意!” 珍姨娘不得不道:“不只是你祖母不可以,于家也不愿意……” “于家不愿意……”季菀华瞪着眼睛,“于鹤轩不愿意,是,他们看上的是季芳华的季裳华,现在季芳华没用了,就将主意打到了季裳华头上,为什么就不考虑考虑我?!” 见她几乎疯魔的样子,珍姨娘忙安抚她,“菀华,你别生气,于家有什么好的,过几年你照样能嫁个好人家。” “娘,我不甘心!凭什么?最好的永远不是我的,于鹤轩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我的!” 珍姨娘看她这个模样也很心痛,也更加怨恨季裳华了,“菀华,你不能这样!你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季菀华又大哭起来,扑到珍姨娘的怀里,“娘,你快帮我想办法。” 就在这时候,春柳进来了。珍姨娘问道:“大小姐回来了,现在在做什么?” 春柳偷眼看看两人难看的脸色,道:“大小姐……大小姐准备去晋王府,听说益阳郡主早在凌霄寺就给大小姐下了帖子,今天听说季小姐人回来了,便派人催促大小姐快些过去。” 季裳华什么时候又攀上了益阳郡主?珍姨娘询问道:“菀华,这是怎么回事?” 季菀华便将在凌霄寺的事情说了一遍,愤恨道:“娘,你看大姐的运气总是这么好,最好的都是她的!” …… 季裳华也没想到她刚刚回府,益阳郡主就急切的邀请她去王府,虽然她并不愿和皇室中人有太多牵扯,但是也不可拒绝。 李氏笑眯眯的送走了晋王府的人,又亲自将季裳华送上了马车,嘱咐道:“裳华,到了王府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惹得郡主不快。” 季裳华心不在焉的应着,心道一定要弄明白益阳郡主对她的态度为何这样热情。 马车一路行至晋王府。 整个晋王府占地十分广阔,从外面看便是十分恢弘大气,里面布置的更是锦绣辉煌,灿烂夺目。 引路的婢女将季裳华带到了花厅,就下去了,季裳华带着白苏在花厅等,看着布置华丽的花厅,季裳华心中暗叹,到底是皇室之人,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其他人想不到的奢侈。 前世,她嫁给萧承泽,萧承泽为了表现自己的勤俭朴素,府中从不会出现太过名贵的东西,皇子府建造的只是端肃而不华丽。 可是如今看到晋王府,似乎从不掩藏府上的富贵,不怕被有心人议论,果然如外界所传,晋王府深得圣宠,准确的说,是晋王世子深得圣宠。 不多时,就听到外面传来的环佩叮当的声音,转眼间就见到益阳郡主的裙摆如一朵红云般飘过来。 季裳华就要起身行礼,益阳郡主却一把按住她,“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季裳华:“……”她们才认识几日,益阳郡主是不是热情的过了分? 她现在都没用弄明白是什么状况! 季裳华装作一副拘谨的模样道:“谢郡主。” 益阳郡主一把拉住她,“走,我带你去见见我母妃。” 季裳华哭笑不得,只得跟在她后面。 正值三月初春,王府里的景致极好。 春风轻柔,柳枝飘摇,百花齐放。前面的凉亭里,坐着一个美人,正欣赏着对面湖岸的风景,只不过,看她的背影有一种很孤单落寞的感觉。 她的周围还围着几个少女,有的笑着说些什么,有的沉默站在一旁。 益阳郡主对季裳华道:“前面那个便是我母妃。”说着,就拉着季裳华上前去。 走上凉亭,益阳郡主放开季裳华,笑容娇俏:“母妃,原来你在这里。” 旁边的少女立刻给益阳郡主让了位置,行礼道:“是郡主来了。” 益阳郡主瞥她们一眼,“你们不知道母妃喜欢清净吗,还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一直在陪晋王妃说笑的女子似乎是已经习惯了益阳郡主的态度,脸上没有丝毫尴尬道:“我们是路过,看到王妃在这里,就来给王妃见礼。” 这几个人,季裳华前世是见过的,是晋王府的几个庶女。但王妃性情冷漠,不认妾室生的女儿,是以便不让她们称呼自己为母妃。 晋王妃这性子在皇室还真是少见,这样不得丈夫喜爱,还能活的这样肆意,府上大权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也说明了,晋王妃这个人虽然高傲,却也足够聪明理智,既然得不到丈夫的爱,那么久牢牢掌握府中大权,再有娘家撑腰,晋王再宠爱侧妃小妾,也不敢对王妃不敬。 益阳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拉过季裳华道:“母妃,她表示我前几日认识的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看见益阳郡主,晋王妃才露出一丝微笑,季裳华行礼道:“臣女拜见王妃。” 晋王妃抬手让她起身,随后打量了她一瞬,“你就是季裳华?” “是,王妃。”季裳华道。 益阳郡主好奇道:“母妃,我并未告诉你我认识的朋友叫季裳华,可是听母妃的口气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她想了想,然后道:“我知道了,是杭叔叔告诉你的,对不对?” 晋王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季裳华却觉得那笑容另含他意。 晋王妃没有再多看季裳华一眼,挥手道:“行了,人也见过了你去陪季小姐逛逛吧。” 益阳郡主到底心思不重,闻言,便带着季裳华去了别处。 “裳华。”益阳郡主已经自动改口为裳华了,听起来亲切许多,“母妃对你印象很好呢。” 季裳华一讶,她怎么没看出半分? 益阳郡主又道,“以往有朝中大臣的女儿来拜访,母妃可是见都不会见,今日不但见了你,还与你说了话,最后竟然没有赶你走,让我带着你逛逛王府。” 季裳华:“……”原来只说了一句话,也算是对她印象很好? 季裳华扯出一个笑容,“能得王妃喜欢,是我的幸运。” 益阳郡主骄傲的道:“那是。” 季裳华缄默了,这还真是幸运! 王府很大,走了很长时间,不过逛了花园的三分之一,两人正准备歇息一番,从前面走来两个女子。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打扮的光彩照人,另一个就显得低调些了。 益阳郡主显然也看到了,冷笑一声“不必理会,她是谢侧妃的女儿,我父王最为宠爱的小妾的女儿,一直想将谢侧妃扶为平妻,可是这不合规矩,皇伯父也不同意,连他为萧语然请封郡主的折子都驳了回来,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求郡主只求县主,可惜啊,也被驳了回来,大凉开国二百多年,从未有过这个规矩。所以,父王只能放弃,萧语然见到我还是要乖乖行礼。”她手指了指,“旁边那个,是谢侧妃的远房侄女,一直住在王府,正日里跟在萧语然身后,还看上了我大哥,不用想,就知道是谢侧妃在背后撺掇她。那个老女人,一直肖想我母妃的正妃之位,觊觎我大哥的世子之位,痴心妄想!” 季裳华突然想笑,没想到冷漠傲然的益阳郡主还有比如絮絮叨叨的时候。 季裳华道:“她们来了,郡主要不要见她们?” 益阳郡主甩了甩鞭子,“既然狭路相逢,为何不见?况且,她们只有乖乖受欺负的份。” 季裳华心道,郡主,这个我一定信! 不一会,两人就到了,萧语然神情倨傲,付宁儿温柔听话,具都给益阳行礼。 益阳郡主也没有故意为难她们,却是故意将鞭子在她们眼前甩过,不耐烦道,“行了,起来吧。” 萧语然恨极,若是方才她们被鞭子抽到毁容了怎么办? 益阳像是算准了她的心思,道:“你放心,这个我练了很久,伤不到你们的,不过,万一哪一次我不小心手滑了可就说不准了。” 两人明明气急,却是不能拿益阳怎么办,万一得罪了益阳,给她们一鞭子怎么办?虽然父王宠爱她,可是益阳背后是皇上! 她们只能道:“是……” 萧语然这才发现季裳华也在,便道:“原来府中来了客人?” 益阳郡主道:“季小姐是我的朋友。” 季小姐?季芳华已经不在,这个人应该是季裳华。 付宁儿的眸光一寸一寸剥着季裳华的肌肤,发现,果真是个美人! 看来,秀容郡主说的不错,这就是得晋王世子特别对待的女子。 秀容郡主与益阳交恶,却是与萧语然这两人交好,自然将在凌霄寺发生的事告诉了这两人,顺带说了季裳华许多坏话,比如如何勾引萧承佑的。 是以,暗中爱慕萧承佑的付宁儿就恨上了没见过面的季裳华。 萧语然看了一眼付宁儿,笑道:“早就听说过季小姐的大名,如今一看,不愧是京都第一闺秀,我等望尘莫及。” 益阳郡主道:“你们知道就好。” 季裳华望着天空,郡主真不替我谦虚。 而萧语然和付宁儿两人的面色已经难堪到极点了。 益阳郡主又道:“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我和裳华还要继续逛逛。” 其实,季裳华并不喜欢逛院子,她喜静,只想安静的坐会。可是,郡主屈尊陪她,她怎么能拒绝。 益阳郡主突然惊道:“我还没有带你去我的院子呢。” 语罢,不由分说就带着季裳快步前行,而季裳华已经走累了,不得不说,季裳华的体力真是及不上她。 少倾,几人就来到了一处名为“疏影院”的院落,却迎面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晋王世子萧承佑。 益阳见到她,露出惊喜的笑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萧承佑点点头,“回来看看你……和母妃。” 他又看看季裳华却是眸光复杂,“原来季小姐也在。” “是啊,大哥,这是我朋友,我很喜欢她,想来大哥是认得的。” “当然。”他突然道,“益阳,我有华要单独和季小姐说,你先回避一下。” 益阳一听,立刻道:“好,好。”然后一路笑着退出去了。 季裳华也觉得疑惑,她与萧承佑不过有几面之缘,算不上很熟悉,萧承佑当着益阳的面要与她单独聊一聊,这是为何? “世子有话直说便是。”看着萧承佑似乎欲言又止,季裳华道。 萧承佑想了想,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季小姐,不该有牵扯的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季裳华蹙眉,他说的是谁,是益阳?不,萧承佑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的是,一品楼上。”萧承佑面色凝重,声音漠然。 季裳华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一品楼上,世子也在,那么,世子都知道了什么?” 萧承佑依旧是美如冠玉,也还是那么冷漠,“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季裳华笑了笑,“那么,世子今日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朝堂争斗不似内宅斗争那么容易,小心玩火自焚。”萧承佑看着她,一字字说的很清楚。 季裳华转身,长长的裙摆微微浮动,她勾了勾唇角,“世子与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警告吗?” 此时她的神情异常冷漠,好像萧承佑一下子就变成了她的敌人。 萧承佑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你可以这么认为。” 季裳华气息一滞,微恼,冷声道:“多谢世子提醒,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牢您费心了。” 他懂什么,凭什么来警告她不要参与朝廷斗争?他知道她前世受的苦吗?就算她玩火自焚也是心甘情愿,与他何干? 见她如此,萧承佑想要再说什么,终究只是道:“无论你要做什么,总要为周家考虑。” 其实他后面还想说,“若是你有什么不测,周老太君会伤心的。”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季裳华却是理解为了其他意思,“谢世子提醒,我要做什么绝不会牵连到周家。” “你明白就好。”语罢,便离开了院子。 益阳郡主进来,看见气氛似乎有点不对,问道:“裳华,大哥和你说了什么,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我大哥那个人就是这样,每天都冷着一张脸,不会说话,你不要太在意。” 季裳华的确在生气,听到益阳郡主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笑道,“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是吗?”益阳郡主狐疑道。 “是,郡主。”季裳华情绪平和道。“郡主,时间不早了,我想先回府了。” “哦,好。”可是一想,又不对,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忙道:“裳华,你平日里只在家里待着吗?” 季裳华笑道:“多是如此。” 益阳郡主点点头,又道:“你不喜欢出门吗?周家,你总该去吧?” 季裳华也想到她自农庄回来还没去过周家,道:“有时会去的。” 可是,郡主问这些做什么? 益阳郡主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竟有些娇憨。见季裳华正望着她,才收住了笑,道:“我派人送你。” 婢女翠蓉也是益阳常用的丫鬟,被益阳安排送季裳华出府。 一路上,翠蓉很是贴心,一遍为季裳华介绍府中的花花草草,一边提醒季裳华小心。 “季小姐,走过这条甬路,就快到王府正门了。”翠蓉这样道。 季裳华含笑点头。 正走着,就看见有一个绿衣女子拦在前面,正是今日见过的付宁儿。 付宁儿还是一副娇弱乖巧的模样,笑着走来。 “季小姐,这是要出府了吗?” 季裳华不知她为何出现在这里,浅淡一笑:“正是。” “这天色还早,季小姐就着急走了,不如再多留一会吧。” 莫名的,季裳华觉得这个人对她有些敌意,依旧神情温和,“多谢付小姐挽留,不过裳华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怕家中祖母等急了。” 付宁儿颇为赞同的模样,“季小姐说的也是。” “既如此,裳华就先走了。”语罢,又举步前行。 可是,付宁儿依旧拦在她面前不动。 季裳华蹙眉,“付小姐可否让一让。” 付宁儿依旧笑着,一动不动。 季裳华算是明白了,她这是来者不善,冷笑道:“付小姐这是何意?我是益阳郡主请来的客人。” 翠蓉也道:“付小姐,你快让开吧,小心郡主知道了……” 付宁儿却是行至季裳华面前,在她面前小声道:“季小姐,在这之前,我见过秀容郡主,她对我说了你的事情。” 季裳华挑眉,“原来如此。”看来,秀容又为她找了个敌人啊。 “她对我说,世子喜欢你。” 季裳华仍旧是面色平静,“哦,然后呢?” 付宁儿没想到季裳华一点都不着急,道:“秀容郡主讨厌你!” “然后,就让你来对付我?”季裳华淡淡道。 付宁儿目前只能用秀容郡主做挡箭牌,得意的点点头。 “你要怎么对付我是日后的事,我现在要回府。”季裳华推开她。 可是付宁儿也是分毫不让,季裳华无奈,这是萧承佑的桃花,干嘛都来找她麻烦?! 这时,付宁儿眸光一瞥,看见前面一道墨色华服的一角,不知怎么了,身子往后一仰,歪到在了汉白玉的栏杆上。 季裳华暗道不好,这付宁儿是故意的!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拉她,可是付宁儿却挣脱了她,一下子就落进了水里! 第七十八章心绪难明 付宁儿落水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府,很快就有丫鬟婆子赶来了。 付宁儿仍旧在水中挣扎的,喊道:“快……快救……咳咳……。救我!” 整个府中一片忙乱,众人望着下面的湖水,不知道该派谁去救,总不能是护卫吧? 季裳华在经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听着付宁儿呼救的声音,呡紧双唇,默然站立一旁。 这时候,萧承佑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快步赶过来,却在看到季裳华的那一刻,眼睛闪过几分幽深的光芒。 付宁儿身边的嬷嬷看见萧承佑来了,立刻乞求的道:“世子,我家小姐被人推落水中了,您快救救她吧。” 萧承佑看了看季裳华,看她丝毫不担心,便微微放心,冷声道:“既然掉落水中,为何迟迟不救上来,府中要你们这些护卫是做什么的?”竟没有要救下付宁儿的意思。 想也知道,萧承佑世子之尊,怎么可能会救一个侧妃的远房侄女,付宁儿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错了。或许她也知道萧承佑不会亲自下水去救她,但是她还是选择赌上一把,顺便陷害一下季裳华。 当然,季裳华是益阳郡主请来的客人,季裳华犯了益阳郡主也难以逃脱,就算益阳郡主不会被牵扯进来,但是气一气益阳总是好的。 仔细往深处想一想,就知道其中定还有萧语然的手笔 季裳华何其有幸,会卷入晋王府的内宅斗争中。 付宁儿本来还抱着三分希望的,可是在听到萧承佑这句话的时候,又是气恼又是失落,又连续呛了几大口水。 眼看付宁儿越来越危险,萧承佑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再不救你家小姐丢了性命可就完了。” 顺嬷嬷没想到世子竟然这样无情,难道就看不清小姐对他的一片心吗?她心头一痛,动动嘴唇,再也说不出求助的话。 此刻,人已经越聚集越多,有两个会水的嬷嬷跳下水去,很快就将付宁儿救了上来。 此时,虽已经是初春,但是湖水依旧寒冷,付宁儿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嘴唇也变得青紫,勉强能睁开眼睛,还不忘含情脉脉的望向萧承佑这边。 季裳华嘴角掀起一抹嘲讽,倒像是针对萧承佑的,萧承佑恰好看见了,皱了皱眉。 付宁儿浑身是水,衣服都湿透了,紧贴在她身上,暴露出玲珑有致的身躯,萧承佑转过身去,不愿看她一眼的样子,季裳华心道,看来这位表小姐的心又要碎一次了。 很快,连同那位没有见过的谢侧妃,很多人都赶来了,看到这一幕,谢侧妃立刻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宁儿的?” 付宁儿自己都冷得浑身冰凉,还是好心替他们求情,“不怪他们,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 顺嬷嬷恨恨望了一眼季裳华,跪下对谢侧妃道:“侧妃娘娘,不是这样的,我们家小姐不是…。” 付宁儿打断道:“嬷嬷,不要说了,快带我回房间。” “不,小姐,我怎么能看您受这样的的委屈。” 谢侧妃不悦道:“别争了,快点交代事实真相!” 季裳华不动声色打量这这位谢侧妃,细细的柳叶眉,白皙的脸,红红的樱唇,柔弱的身姿,虽然不似晋王妃那般大气雍容,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看起来柔顺可怜。 只不过晋王见过的美人多如牛毛,怎么会如此宠爱这个谢侧妃呢? 正思考间,就听顺嬷嬷磕了个头道:“回侧妃,是这位季小姐推我们小姐落水的!”。 写侧妃皱眉,望着那边一个女子,生的是倾城绝色,想必就是季裳华了。她蹙眉道:“季小姐,不是今日益阳郡主请来的客人吗?她怎么会……”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顺嬷嬷哭的更加悲切,“一开始奴婢也不敢相信,但若不是亲眼看到,奴婢也绝不会指认季小姐。” 谢侧妃没有立刻质问季裳华,一派公正的样子,“季小姐,现在顺嬷嬷指认你是罪魁祸首,你可承认?” 实际上,她在看到季裳华的第一眼,一种厌恶感就油然而生,倒不是因为季裳华的容貌,而是因为季裳华身上的气质,淡然宁和,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不慌不忙,像极了一个人,是谁呢? 一个人影闪现在她眼前,是了,是晋王妃!当初她被带进府,享受晋王独宠的时候,以为晋王妃会崩溃,可是晋王妃却没有,还是一如往常,反而在三个月后查出了有孕的消息,接着王妃就去别院安心养胎,管家大权暂时就交到了她的手中,她当时以为晋王妃回不来了,那么晋王府的一切都是她了了。可是没有,晋王妃不但活着回来了,还一举得男,一出生就被皇帝封为世子。 本来想以‘王妃产后身体不好’为由霸占权利,可是却有人参了晋王一本,说他宠妾灭妻,晋王被皇帝狠狠斥责一顿,晋王再不情愿也不敢责骂晋王妃,还命令她将管家权还给晋王妃。 就这样,晋王妃在无宠的情况下,在府中安心生活的二十多年,府中小妾庶女再多也无人敢对她不敬,无人可以动摇她的地位。不得不说,晋王妃是个聪明睿智的女人。 而现在季裳华就给她这样的感觉,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脱身一般。 季裳华先给谢侧妃施了一礼,然后道:“我与付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顺嬷嬷道:“就算以前无冤无仇,可是现在呢?我是亲眼看见你和我家小姐起了争执,然后将我家小姐推下去的!” 季裳华轻笑一声,“你是付小姐贴身伺候的人,那你说的话可信吗?” “正因为我是小姐贴身伺候的人才会实话实说!”顺嬷嬷大声反驳道。 季裳华点点头,“哦,既如此,翠蓉,你也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翠蓉早就想开口了,她压抑着怒火道:“是付小姐在说谎,季小姐从未推过她,不止如此,还想救她,可是她为了陷害季小姐吗,甘愿跳下水!” 众人都震惊了,看看季裳华,又看看即将昏迷的付宁儿。 就在这时候,前面又急冲冲走来两人,是萧语然和益阳郡主。 益阳郡主来到这里就到了季裳华身边,“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会时间怎么就被诬陷推人下水了?” 益阳郡主这句话分明是为季裳华保驾护航。 季裳华听了也不得不感动,她笑道:“我无碍,不是我做的我不会承认。” 萧语然向来和益阳郡主不对付,益阳的朋友自然也是她的敌人。她也道:“表妹如今依然昏迷,自然是由得季小姐随意说了。” 益阳猛然一鞭子抽过去,众人尖叫一声,立刻躲开去。萧语然也吓得花容失色,“郡主,郡主也太霸道了吧,难道还不让别人说出真相吗?” 谢侧妃也不满道:“是啊,郡主,语然到底是你妹妹,你这一鞭子下去,万一……” 益阳神色里没有对谢侧妃任何尊敬,冷笑道:“若不是看在她是我妹妹的份上,你以为她还会好好站在这里吗?” “你——”谢侧妃冷哼一声,到底没说出什么。 季裳华柔声道:“郡主不必着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没做过自然是清白的。” 萧语然不敢再大声说话,仍然小声道:“话说的倒是漂亮。” 季裳华笑容恬静,对顺嬷嬷道:“你说你亲眼看见我将你家小姐推进水中,请问我是哪只手推的?” 顺嬷嬷没想到季裳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怔,然后快速道:“是左手,对,左手!” “你确定?”季裳华问道。 顺嬷嬷觉得哪里不对,又不能不回答,道:“是,我确定,就是左手!” 季裳华看着她,突然笑了,“顺嬷嬷,你这谎扯的一点也不用心。” “我,我怎么了?”顺嬷嬷察觉到了季裳华话头不对,却是无法不继续演下去。 她伸出左手,道:“今日我陪郡主逛园子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手,为了不麻烦郡主,我便忍着没有说,现在我手心还有血迹,若是我用左手推付小姐落水,那么付小姐的衣服上可有残留的血痕?” 语罢,她便举起手上众人看,果然看见季裳华的手流着着鲜血。 萧承佑惊诧的望着季裳华,没想到季裳华居然会将自己的手心划破以摆脱罪名,她就不怕痛吗?可是——他轻嗅了两下,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几分不知名的情绪,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顺嬷嬷没想到季裳华在这里等着呢,付宁儿是自己跳下去的怎么会沾染上血迹呢?可如今季裳华可是拿出证据了,付宁儿身上可是没有丝毫血迹。 慌张之下,她道:“是右手,我方才记错了,应该是右手!” “满口胡言!”季裳华还没有开口,萧承佑却是冷声斥道。“说话颠三倒四。” 晋王世子是在替季裳华说话吗? “世子此言何意?难道世子看到了事情的真相不成?”谢侧妃问道。 萧承佑道:“的确,我方才路过此地,亲眼看见付小姐跳下了水,只是不知为何她要栽赃到季小姐身上?” 顺嬷嬷一听急了,“不,不是这样的,世子,你定是不想客人堪才这样说的对不对?” 萧承佑没有看她,“我说的就是事实,难道你想质疑本世子的话吗?” “奴婢不敢。”顺嬷嬷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逾距了,不敢再狡辩。 “诬陷客人,还不敬主子。”萧承佑道:“侧妃娘娘,我看,还是交给母妃处置吧。” 这是萧承佑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竟是因为季裳华。 谢侧妃有心阻止:“世子,今日的事情……。” 萧承佑却道:“侧妃娘娘,事情分明已经查清了,虽然付小姐是您的侄女,但也不能随意污蔑客人吧。” 萧承佑第一次明着顶撞谢侧妃。 顺嬷嬷惊慌失措,若是将她交给王妃那还得了,王妃向来御极严,对于犯错的下人向来从严处置,不留情面,她若是落在了王妃手中定是会被赶出去的! 她再次求饶,可是晋王世子根本不为所动。 萧承佑挥了挥手,身边的随从便将顺嬷嬷带了下去,而付宁儿则是彻底晕了。 益阳郡主看到萧承佑对季裳华出手相助,很是高兴,这完全不像之前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大哥啊…… 现在季裳华也不了解这个人了,之前还高高在上的警告她,现在却不问原由的帮助她,他就不怕她是真的推付宁儿落水了吗? “裳华,今日让你受委屈了。”益阳郡主亲自将季裳华送到门外,看着季裳华上了马车,挥了挥手道:“我一定会去教训那几个人,改天我去季府看你。” 益阳郡主转身,迎面却撞见了萧承佑,她堪堪停下,“大哥,你干嘛停在我面前不动?差点撞到我。” 萧承佑看着走远的马车,没有言语。转身回府,走到湖边,余光一瞥,看见栏杆遮挡住的红花的一角,再抬眼,仍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益阳郡主毫无形象的翻了一个白眼,“不和你说了。”她跟着进了府,“我去找那两个人算账!” 说的自然是付宁儿和萧语然。 马车上,白苏立刻执起季裳华的手,检查起来道:“小姐,您需要快些上药,今天那位付小姐真是过分!”若果不是因为她的陷害,季裳华怎么会划破手呢? 季裳华抽回手,笑道:“不必。” 看白苏迷茫的表情,季裳华等茶水变凉,然后倒进手心少许,白苏看见季裳华的动作,只见不一会,那血迹就被冲淡了。 “小姐,这是……。” “不过是红色的花汁罢了,我趁人不注意摘下来的,涂抹到了手上。”季裳华拿着帕子,清理着手上的痕迹。 白苏恍然大悟,却是安心了,“原来如此,幸好小姐聪明,没有受伤。” 季裳华唇畔凝起一抹苦笑道:“若是没有那朵红花,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已经快到了傍晚,春风微凉,白苏拉紧车帘,“怎么会,今日晋王世子不是帮助小姐了吗?” 季裳华神色微滞,想起来今日萧承泽对待她的两种态度,只觉得这个人奇怪的很,心思太过复杂。 季府。 “娘,听闻你今日去见了故梦?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有什么可见的,再者,她现在是祖母的心头宝,万一磕到了碰到了,还不怨在你头上。”季菀华不屑道。 珍姨娘笑道;“傻孩子,你以为我不去故梦出了事就怪不到我头上了吗,现在可是我管家。”她坐下,季菀华立刻递给她一盏茶,“不过今日一去,我还真的发现了些什么。” 第七十九章 致命威胁 “在故梦身上能发现什么?”季菀华不以为意道。 珍姨娘看看周围,然后凑近季菀华,低声说了什么。 季菀华神情一震,惊呼道:“什么?假怀孕?!” 珍姨娘连忙捂住她的嘴巴道:“你小声点。” 季菀华瞪着眼睛,点点头,珍姨娘才放开她。 “娘,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故梦怎么……”季菀华等不及问道。 珍姨娘皱眉,“这个,我也是猜测,不敢十分确定。” 季菀华听闻这个消息,却很是兴奋,“娘的眼光一向很准,那故梦定是假怀孕。”她突然道:“哦,她为了进季家大门,欺骗祖母!如果被揭发……那就太好了!” 珍姨娘点点头,继而有些迷惑道:“若她果真是假怀孕,那她不怕有朝一日暴露吗?” 季菀华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管她怕不怕,我们要做的是如何揭露她!娘,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珍姨娘想了想,抬手道:“不可,此事务必要准备的万无一失才可行动。” 那个老太婆,眼里从未有过她和菀华,现在于氏和季芳华不在了,还是没有自己的一点地位,哼,等她发现故梦是欺骗她,看她还能不能高兴的起来! 季菀华道:“娘不如再去一次,探探故梦的口风,等确定她是假怀孕之后,在想一想该如何行事?” “是这个道理。”珍姨娘赞同道,但转而又有些疑虑,“我突然觉得有件事很是奇怪,当初故梦毫无征兆的就来季府门前闹事,是她自己的主意吗?” “自然是了,她这种人就是贪慕荣华富贵的人,为了进季府,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季菀华唾弃道。 珍姨娘却不这么认为,自从故梦来府前闹事之后,季家的倒霉事可就一桩接着一桩。现在想来,着实凑巧了些…… 季裳华回到府中不久,故梦就来了裳华院。 “小姐,故梦现在正在外面候着呢。”白苏道。 季裳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在晋王府发生的事,白苏叫了她好几声才听见,她微微一笑道:“故梦现在可是祖母最为在意的人,怎好在外面候着,快请进来吧。” 故梦一进来就要向季裳华行礼,却让丫鬟给拦住了,“姑娘,您现在的身子可不能行礼。” 故梦拂了拂耳边的鬓角,笑道:“大小姐。” 季裳华吩咐人给她拿来绣凳,目光扫过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道:“已经三个多月了吧?”是时候该‘小产’了。 “是,大小姐。” “最近觉得如何,我听说老夫人很是关心你。”天色越来越暗了,白苏掌起了灯,昏黄的灯光映在季裳华的脸上,愈发显得柔和。“我看你的脸颊都丰腴了三分呢。”季裳华开玩笑似的道。 故梦微怔,想起这几个月来在府中享受的照顾,不禁摸摸自己脸,道:“还不是因着我这个肚子。”话虽如此,可是脸上难掩失望,一想到这孩子终究是要掉的,她心里也涌起几分不舍。 季裳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头抚平绣着淡紫色暗纹的袖口,道:“你放心,即便你离开季府,我也会保你衣食无忧,你可以拿着我给你的银子远走高飞,继续回青楼挂牌也好,找个人家嫁了也好,都随你自己的意,只要从此你不再出现在京都。” 故梦早就知道季裳华会对她做出这样的承诺,可是想着繁华的京都,季府前呼后拥的仆人,还真是有些不舍啊。 但是季裳华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最起码她离开京都,别人再也不会知道她青楼女子的身份,她可以和心爱之人一起…。 思及此,她道,“这个我自是明白的,我早就想从良了,奈何没有人愿意替我赎身,是大小姐帮了我,又对我许下承诺,我自然不会辜负大小姐的一片好意。”她说的很认真。 季裳华暗暗点头,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以往,为了不引人怀疑,季裳华和故梦从不见面的。 故梦神色一肃,“大小姐,今日你起身去晋王府之后,珍姨娘就去看了我。” 这不足为奇,珍姨娘为了讨好李氏,每日都要去故梦那里不下两三次季裳华淡淡道:“然后呢?” 故梦回想了一下,“珍姨娘虽然一如往常的去看我,可是之前的关心都是例行公事的问候,今天她像是格外关注我的肚子,足足在我那里做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其间又请了府医为我诊脉。”故梦有些惶恐道:“大小姐,我怕珍姨娘已经在怀疑我是假怀孕了,万一被被拆穿,那大小姐您也会被揭露的。” 不止如此,届时季裳华设计的所有事情都会暴露出来,李氏和季鸿茂定不会饶过她。 珍姨娘为了替季菀华报仇,正愁捉不到季裳华的把柄呢,定会不遗余力的寻找有关季裳华的证据。 “大小姐,您快些想办法吧。” 季裳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过了一会,摇摇头道:“无妨,现在要静观其变。” “可如果明日珍姨娘再去,我该说些什么,珍姨娘那个人精得很,我稍微出现些漏洞就会被她抓住。”故梦着急的似乎都坐不住了。 季裳华面色不改,“你就按照之前的样子继续表演给珍姨娘就好了,切记不要慌张,否则露出什么手脚,可就完了。” “是……是,大小姐。” 季裳华见已无什么大事,对繁缕道:“繁缕,送姑娘回去吧,她身子重,天又黑了,小心着些。” 繁缕笑道:“放心吧,小姐,奴婢会将姑娘安全送回的。” 繁缕一直将故梦送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很是小心的搀扶着,仿佛在扶着一个易碎的珍宝,而这一幕,恰巧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 少顷,繁缕就回到了裳华院。 繁缕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小姐,你所料果然不错,的确有人在盯着我和故梦。” 白苏摆好晚膳,“这么说,那个人是珍姨娘安排的?” 季裳华的脸倒映在清凌凌的水中,露出一个清雅的笑容,“或许吧。”她洗完手,起身道,“这几天多注意些离梦院吧。” 第二日的时候,珍姨娘又照例去看了故梦。 故梦斜倚在美人榻上,看见珍姨娘,就要起身,珍姨娘忙上前扶住她,口中嗔怪道:“和我还见什么外,你这个身子不是见外的时候。” 故梦听话的又斜倚回去,“劳烦姨娘每日照看我。” 珍姨娘坐在她的床边上,亲切道:“这都是老夫人的叮嘱,你不必谢我。” “姨娘今日来还是请府医来为我诊脉?姨娘多虑了,有你们精心照看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她的手隔着被子,抚摸着小腹。 珍姨娘也盯着故梦的肚子,眼睛闪过几分狠毒,又笑道:“什么叫‘又’?姑娘可是嫌弃太多了,所以厌烦了?”她轻声道:“你就再忍这几个月,等这孩子生下来那你就解脱了。” 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解脱了吗,若是她生下孩子来,指不定李氏要用什么方法将故梦处置了呢。 故梦也应和着笑笑,浑然不察珍姨娘的想法。 等府医给诊完脉,确定了故梦的胎儿一切正常,珍姨娘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看着她的肚子,无不羡慕道:“等姑娘这一胎生下来,身份可就大不一样了。” 故梦现在只是个通房丫鬟,按照规矩,只有通房在生下一男半女之后才可以被扶为姨娘,从而一飞冲天,珍姨娘这话就是这个意思。 故梦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待思索了一会后方明白这个道理,心中不禁也有些激动。可是她马上又想到自己并没有身孕,不但如此,还要想办法隐瞒。她不由便失了兴致。 珍姨娘没放过故梦一丝一毫的表情,就在这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眼底闪过几分自得。 “我看姑娘似乎有些不开心,姑娘是有什么心事吗?”珍姨娘故作不知,“还是有哪里不如意或是丫鬟伺候的不尽心,你都可以对我说。” 故梦连忙摇头,“没……没有。” 珍姨娘似乎放心下来,“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在担心老夫人会怪你。”她叹了口气,“其实当初来府门闹事也不怪你,换成任何一个有孕被抛弃的女子都会选择这种激烈的方式。即便老夫人当时生气,可看到你为她生了一个曾孙的份上,还是会原谅你的。虽然现在二少爷还被关着,但毕竟是孩子的父亲,等到孩子一出生,老夫人一高兴,兴许就将二少爷放出来了,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只不过,依照二少爷的名声,恐怕不会有人家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进来,但是这于你来说却是极有利的……” 说到此处,珍姨娘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巴,道,“这话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我不过是看在大家同是妾室,同病相怜的份上发几句牢骚。” 故梦听了这话却是陷入了深思,珍姨娘是在告诉她,依照季荣之现在的的名声,很难找到合适的女子做正妻,那么即便她只是个姨娘,也和正妻无异。退一步说,即使季荣之以后还可以娶到正妻,也找不到身份才学和季家匹配的,她在季家的日子照样很好过。 这样一来,留在季家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她的肚子却没有个孩子,季裳华那里该如何交代? 还有那个人…… 珍姨娘见故梦的神色变幻不定,又哀叹道:“依照姑娘的容貌才情,若不是出身……比之那些名门千金都强上许多,完全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沦为妾室,这命运实在是不公。” 故梦一边听着,一边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脸色也流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 珍姨娘暗喜,觉得目的达到了一半,再接再厉道:“我闲时也曾听过一些故事,不知道姑娘听过吗?” 故梦默然。 “姑娘?”珍姨娘再次道。 “啊,姨娘,你说就是。”回过神来的故梦,手心不自觉出了一层汗。 珍姨娘看着她的眼睛,娓娓道来:“话说,从前有一名书生和女子,书生自幼贫苦,女子则是落魄的官宦之女,两人偶然相遇,被彼此的才情吸引,互相倾慕。后来,男子要进京赶考,可是却没什么银两,女子也是身无分文,更可悲的是,男子后来病倒了。女子深爱男子,为了他甘愿卖身青楼,为书生求得诊金和进京赶考的路费。书生很是感动,承诺考取功名之后为她赎身,风光迎娶。女子满怀希冀,等啊等,足足等了三年,仍旧不见那人回来。女子这几年被人买卖过多次,但是买她的人因为她奇货可居,所以她一直是个清馆。 后来,她辗转来到京都,在陪客人饮酒作诗的时候,遇见了书生,书生锦衣华服,气质卓然,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穷酸样,她这才知道书生早在进京赶考的第一年就考取了进士,可是却没有回去迎接她。因为,他早就迎娶了当朝一位大官的千金,从此扶摇直上,生活美满。不知道,在他享受着锦衣玉食,看着繁华京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当年的女子还在痴痴的等候。 再次相遇,她仍旧是青楼女子,他却成为了她的宾客,真是造化弄人啊。” 珍姨娘看着故梦一点点变的苍白的脸,继续道:“书生想到了从前与女子的过往,觉得愧疚,更觉得还深爱这女子,便求得女子原谅,女子也原谅了她。事后,女子提出要书生为自己赎身,可是——书生并未同意,原因不过是怕家中的夫人知晓,女子这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愚蠢可笑,遂和男子断绝了往来,仍旧以清馆自居,倚楼卖笑。好在,她后来得遇良人,被赎了身,成为了那人的小妾。这个结局对于女子来说,还算是不错。” “姑娘,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珍姨娘笑道。 谁知,下一刻,故梦就从美人榻跌倒在地,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还流淌着泪水。 珍姨娘并没有去扶她,捏着帕子沾了沾唇上的口脂,“姑娘,痴情女子绝情汉的故事,是不是很熟悉,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故梦失神的盯着地面,然后震惊的看着笑吟吟的珍姨娘,才发觉,从珍姨娘开始进来,就在徐徐诱导她,先礼后兵! 先是关心她一番,又为她讲明留在季家的好处,最后的故事才是重头戏,是对她的威胁! “你在说什么,这种故事多了去了,我听没听过又有什么相干?” 珍姨娘从袖中拿出一快锦帕,“这上面的诗你可熟悉,好一睹痴男怨女啊。” 故梦发现,这是在他与那人重温旧梦之时,那人与她一同写下的,怎么会到了珍姨娘手中!万一被老夫人知道了…… 故梦闭了闭眼,“明人不说暗话,你此来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珍姨娘轻笑一声,“姑娘真是聪慧,难怪大小姐会选中你。”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珍姨娘在她身边走过,俯视着她,“不过是想要知道大小姐安排你进府有什么计划,另外,还需要你帮个忙。” 故梦的手暗暗握紧,“我考虑一下……。” …… 裳华院。 “小姐,你让奴婢多注意些故梦,今日离梦院里的冰兰来了。” 故梦既然是季裳华安排进来的,那么离梦院自然也有季裳华的人,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繁缕不解道:“小姐,您在防备着故梦吗?我看故梦没有要背叛您的心思。” 季裳华笑笑:“我没有说故梦对我起了背叛之心,只不过在这个处处有争斗的季家,还是防患于未然得好。” 季裳华还未让冰兰进来,就听丫鬟急冲冲来禀告,说是故梦有急事求见。 刚一进来,故梦就跪倒在地,哀求道:“大小姐,您快救救我吧。” 季裳华一个眼风,白苏就忙扶起故梦,“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若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小姐欺负你呢。” 故梦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站起身擦擦眼泪,“大小姐,您救救我……” 季裳华也禁不住有些惊疑,“出了什么事,你说。” “大小姐,珍姨娘已经知道我是假怀孕了!” “这是真的?” 故梦哭着点头道:“是,她还以此事威胁我,让我帮助她谋害大小姐!” 季裳华起了警惕之心:“你可知她为何要害我?” “她说,要替三小姐报仇。” 季裳华笑着摇摇头,“这还真是珍姨娘的理由啊,她可告知你如何害我?” 故梦又擦了一把眼泪,“我假意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才告知我具体的计划。” “哦,说来听听。”季裳华挑眉道。 “她让我假装小产,等大夫诊断再揭露我假怀孕的事情,然后借着我的口将大小姐您设计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故意引诱二少爷染上赌瘾和安排我去季府门口闹事,届时,小姐您就会彻底被老爷和老夫人厌恶!” 季裳华的面上笑容越发清艳,“还真是个好主意啊。” “大小姐,珍姨娘已经得知了一切,马上就要行动了,您块想个办法吧。”故梦越发急切。 “你附耳过来。” …… 半夜的时候,从离梦院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和杂乱的叫喊声,一时之间传遍了整个季府。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故梦她…。” 李氏一听与故梦有关,生怕自己的曾孙出什么问题,连忙起身问道:“什么不好了,故梦怎么了?!” 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去气,直直跪倒:“姑娘半夜突然喊肚子痛,奴婢们听了急忙去看,却发现床上满是血迹……” 李氏一听,头一晕,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仰倒。连嬷嬷扶住她,“老夫人,身体要紧。” “我的曾孙就要没了,管什么身体!”李氏颤巍巍站起身,“快,扶我去离梦院,我的曾孙一定不能有事!” 夜色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月亮和星星隐没在云层,院子里点燃的烛火显得格外亮堂。 院子里亭台窗棂,飞檐楼阁,形成一片片巨大的黑影,投射在本就不算广阔的离梦院,莫名多了几分压抑的感觉。 连嬷嬷和丫鬟扶着李氏快步赶来,季裳华也恰好从裳华院过来,从丫鬟手中接过李氏的手臂,“祖母,您不要着急。” “也不知道故梦现在怎么样了。”李氏额头上的皱眉拧起。 到了离梦院,看见珍姨娘和季鸿茂已经在了,离梦院一片忙乱,丫鬟们跑来跑去,季鸿茂和珍姨娘急得团团转。李氏进来就看见这一幕,敲着拐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章 计中有计 丫鬟的手哆嗦了一下,“哐啷”一声,水盆落了地,所有人都一起跪下,“老夫人,姑娘她……她半夜喊肚子疼,谁知道……谁知道……” 面对李氏极怒的脸色,她们说不下去了,不过情况应该很不好。 李氏不愿再听她们支支吾吾,颤巍巍的就去了故梦的寝屋,这一见却更加惊怒。 此时的故梦,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她的衣裙染上了鲜血,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好不可怜。却还是撑着一口气,艰难的转头对李氏道:“老夫人,救……救救我的孩子……” 李氏看了更加心疼,生怕她的曾孙出什么问题,急忙道:“快,快请大夫来!” 一转身,就看到珍姨娘,“快去!” 珍姨娘看着李氏着急的模样,心中暗爽。口中却道:“老夫人,您别着急,已经去请过大夫了,大夫马上就到!” 李氏气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将怨气全部撒在了珍姨娘身上,她怒道:“我将管家权交给你,千万嘱咐让你好好照顾故梦,可你呢,就是这么照顾的?!” 珍姨娘也暗暗叫屈,小声反驳道:“我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故梦吧,她半夜小产还怪我?” 李氏年纪虽然大了,耳朵却灵的很,听到这句话,更加恼怒,举起拐杖就要打,却是没有力气,拐杖举起一半,就落下来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自然是实话,可惜,现在这个情况,李氏只想找个人发泄怒意,听不得实话。 珍姨娘暗道自己说错话了,忙劝道:“老夫人,您别气,我说错话了。”一边说,一边给李氏顺气,却被李氏打开来。 珍姨娘表情讪讪的,转而又换上了一副尖锐的面孔,对婢女喊到:“大夫过来了吗?!” 婢女一个个皆是战战兢兢,正要开口,就看见一个小厮拽着府医,口中喊到,“大夫……大夫到了……” 老夫人一听,眼中燃起了三分希望,道:“快让大夫进来!” 这个大夫被小厮拖来,领口都凌乱了,顾不得整理一下衣衫,就被拉到了寝屋。 “大夫,你快看看她,我的曾孙还能不能保得住?!”李氏拉扯府医的袖子。 府医看着李氏惊慌的模样,自己也紧张起来,连连点头,“是,是。” 故梦睁开沉重的双眼,声音几乎是漂浮着的,“谢……谢谢大夫,一定要尽全力保住我的孩子……” 竟然不顾及自己的安危,真是一位好母亲。 她这句话无异于给李氏增加了好感,李氏马上道:“好好,只要你这次能保得住孩子,立刻将你扶为姨娘!” 故梦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精神一震,反而是淡淡垂下眼睛,眼角余光看到了准备看好戏的珍姨娘。 府医静下心来为故梦诊治,少倾他站起身,面色凝重,摇头道:“姑娘的性命勉强保住,只是这孩子……”他叹了口气。 话到此处,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李氏身形摇晃了一下,勉强站立住,她眼中藏不住怒火,“怎么好端端的会小产!” 她盼望这个曾孙盼了这么长时间,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故梦,怎么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李氏这一怒,离梦院所有的丫鬟都吓得垂头不语,浑身颤抖。 丫鬟依兰哭着道:“奴婢们按照老夫人的吩咐每日都精心照顾着姑娘,孩子也一直好好的。可是今日,珍姨娘来了,不知和姑娘说了什么,姨娘走了不久,姑娘就觉得身体不舒服,我们只当是姑娘有孕的缘故,姑娘自己也没有太在意,可是今天半夜的时候听到姑娘喊肚子疼,我们才发现不对……” 珍姨娘面色大变,“你这个小丫头满口胡言,我不过是每日例行去看看你们姑娘,怎么就将小产之事赖到我的头上,老夫人,老爷,妾身冤枉!” 李氏瞪她一眼,“乱叫什么,这丫头不过是阐明事实,又没说故梦是被你害小产的,你如此心急做什么?!” 珍姨娘擦着眼泪的手一顿,讷讷道:“我……我……” “说不出来就别说了!”李氏厌恶道。 故梦泪眼朦胧,哀哀啼哭,“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故梦一条贱命无所顾惜,可怜了我的孩子……” 季裳华看着故梦的表演,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演技还真是不错,不愧是楼里出来的姑娘。 季鸿茂不适合进去,只是站在房门外,唉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屋内,传来李氏的声音,“查,一定要查清!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这些阴谋诡计!” 季裳华注意到,在李氏说到“查”的时候。珍姨娘的肩膀抖动了一下,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不知道是担心或是……兴奋。 李氏看着府医,稍稍平定了心绪,“您是大夫,依你看,故梦小产的原因是什么?” “这……”府医沉吟道,“在下才疏学浅,一时看不出来,需要仔细查验才是。” 李氏点点头,“只要能查出原因就好。” 府医又为故梦诊了一次脉,问道:“姑娘平日喜欢什么吃食?” 李氏一听,赶紧道:“府医是怀疑有人在吃食上做手脚吗?” 府医缓缓的点了点头,“是。” “可是,谁会在吃食里做手脚?”李氏望了望依兰,依兰生怕李氏怀疑她,急忙道:“姑娘平日的吃食都是由老夫人安排的人亲自做了送来的,而且都是一些安胎的东西,怎么会……” 李氏也道:“大夫,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府医慢慢道:“我怀疑,姑娘是中了麝香。” 麝香?怎么又是麝香?上次是于氏通过麝香让婢女引诱徐鹤鸣,这一次又是被人加入麝香导致故梦小产。 这家里都成了什么了?! 李氏面色铁青,“到底是谁做的?!” 丫鬟们跪在地上,屏气凝神,生怕被怀疑到。 “你说!”李氏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指着依兰道:“你说,故梦这几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我真的不知道……”依兰惊恐万状,“姑娘每日的膳食都是经过检查的……” 季裳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幽深,她方才一直没有说话,在杂乱的寝屋十分不起眼,可是这时,她站出来道:“依兰,这事关季家子嗣,半点马虎不得,你身为故梦贴身伺候的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再好好想想,兴许能想出什么来?” 依兰看着季裳华平静的眼睛,心头一震。 过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寝屋环视了一圈,却是突然定在了珍姨娘身上,“我记起来了,这几日珍姨娘总是喜欢来离梦院,还亲手捧了安胎药给姑娘!” 珍姨娘的身体猛然抖动了一下,神情惊慌,“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去看望故梦有错吗?” 依兰冷哼一声,“从前你虽然每日都来离梦院,可是稍坐一会就走,可是这几天,你总是扯着姑娘问东问西,迟迟不肯离去,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吗?” 珍姨娘面色一白,嘲讽道:“仅凭这一点,你就敢指认我?难道不是你害怕被责罚照顾故梦不周而污蔑于我吗?” “你还真会狡辩!”依兰大声道。 珍姨娘却是立刻换了一副委屈的样子对李氏道:“老夫人,你看,这个丫头仗着是您派来伺候故梦的,就这样没大没小,我虽然身份低贱,可到底是老爷的妾,她就这样编排我陷害我!” 依兰一听急了,膝行至李氏面前,“老夫人,我只是一时心急,怕害了姑娘的凶手逃脱,没有对珍姨娘不敬啊。” “老夫人,依兰……” 珍姨娘还要再继续和依兰争辩,李氏已经不耐道:“行了,吵什么?!是非黑白自有定论,你们再狡辩也无用!”然后又对府医道:“您看呢?” 府医看着季府这混乱的场面,有些尴尬道:“还是需要先检查一下今天姑娘用过的吃食。” 李氏一个眼神,立刻有丫鬟将今日白天故梦用过的膳食和药拿了上来。 府医很是严谨仔细的检查一番,最后眼睛落在一个熬药的罐子上,他转头问依兰道:“这是今日你家姑娘服用的药吗?” 依兰连忙道:“是,是奴婢亲自熬的。” 李氏上前走了几步,问道:“大夫,是不是这药有问题?” “待我检查一番。”说着,府医便用手指捏了些药渣看了一会,甚至放入口中尝了尝。 府医皱着眉,很是棘手的模样,使得整个屋子的人心都提了上来,突然,府医将药渣吐了出来,指着药罐子道:“就是它了,我从这里面尝出了麝香的味道,虽然很淡了,但只要仔细查验还是能发现的。” 终于确定了,故梦是被人下了麝香在安胎药里导致小产,众人都唏嘘不已,是谁不怕触怒老夫人要这么干? 故梦长长的睫毛染上了泪水,湿漉漉的,楚楚可怜的同时又显出一种病态美,她哀求道,“老夫人,孩子没了是我大意了,只要老夫人能查出害我孩子的凶手,我甘愿一死!” 李氏情绪复杂,复又冷声道:“连嬷嬷,带人去搜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有如此狠毒的心思!” 这就是要寻找哪个院子藏匿麝香了。 季裳华现在李氏身边,还是一样的温柔体贴,“祖母,您先坐下歇息一会吧,不要累坏了身子。” 这话听着轻轻柔柔,可是却不带一丝感情,如夜风一般漂浮在空中。珍姨娘下意识望了过来,却恰好和季裳华似笑非笑的眼神相遇,珍姨娘立刻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一边又表现出坐立难安,等待着搜查结果。 半个时辰后,连嬷嬷便带人回来了,李氏又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连嬷嬷对后面的人点点头,就有人将一个小匣子拿了上来,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土,好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事实上,众人的猜想没错,可是连嬷嬷接下来的话却是更令人惊讶,连嬷嬷道:“回老夫人,经过搜查,除了珍姨娘的院子,其他人的院子都没用发现麝香的痕迹……” 话还未说完,珍姨娘就尖叫起来,“这不可能,我明明……”说到此处,她立刻闭上了嘴巴,心思别人的猜测。 李氏眼神阴冷,瞥她一眼,道:“连嬷嬷,你继续。” “是,老夫人。”连嬷嬷将匣子捧到李氏面前,“这个匣子就是从珍姨娘的院子里挖出来的,掩埋的痕迹很明显,显然是刚埋下不久。” 可季裳华想到的是,若珍姨娘打定主意要害故梦,便会计划周全,会让人那么容易就挖出证据吗? 显然,大家只看到了人证物证,没想到这一点。 李氏听了这话,气急攻心,想也不想就举起拐杖朝珍姨娘身上招呼,“你这个毒妇!季家欠你什么,你怎么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珍姨娘一边躲一边大呼冤枉,“老夫人,老爷,我没有,我是被人栽赃的……” 李氏见她居然敢躲更加来气,“你倒是说说,谁会栽赃你?!事到临头还要狡辩!” “我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老夫人就这样定了我的罪,我不服!” 李氏举着拐杖的手停下来,所有人都呆愣着看着珍姨娘,谁会想到平日在老夫人面前唯唯诺诺做小伏低的珍姨娘会有这么强硬的时候!难不成她真是冤枉的? 反应过来后,李氏冷笑道:“你不服?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办法脱罪?” 珍姨娘道:“只冯大夫一个人检查能说明什么,我不信,我要另请大夫为故梦诊脉!” 李氏看了看冯大夫,怒喝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冯大夫的医术你不相信吗?!” 珍姨娘梗着脖子道:“医术高明又如何?我现在不信他的话,老夫人若是想定我的罪,就另请一名大夫。”她又看着故梦道,“相信故梦为了查明孩子的死因,也会同意的。” 故梦睫毛一颤,却还是虚弱的睁不开眼。 透过珍姨娘泼妇般的行经,似乎可以看到她眼底有一闪而逝的诡异与得逞的光芒。 李氏瞪了瞪眼睛,嘴唇蠕动了下,半天没说出什么,她可不想落一个冤枉妾室的名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挥挥手道,“拿我的帖子,再去积善堂请一位大夫。” 半夜三更去请大夫,还是为了珍姨娘的无理要求,众人在看向珍姨娘的时候不禁多了几分鄙薄。 很快,积善堂的刘大夫就带着夜露被人请来了,一路走还一路打着哈欠,显然是被人从睡梦中叫起来的。 可是一看帖子,是季家,他便不得不来了。 已经耗费了很多时间,众人都有些不耐了,李氏也有些撑不住疲惫的身体,开门见山道:“刘大夫,请你为她诊一次脉。” 李氏一指故梦。 刘大夫显然还不清楚目前的情况,看着季家神情各异的人,不明所以。 他带着疑问为故梦诊起脉来,少倾,他就起身了,神色轻松,带着些怨气,好像在控诉这么晚将他叫来。 “刘大夫,她怎么样?”李氏先问到。 刘大夫道,“她身体很健康,因为这几日睡眠不好,所以显得神色有些憔悴,我给他开些安神的药就好了。”他正准备要纸笔写药方,一转身看到了冯大夫,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季家的府医吧。他笑道,“季家果真都是好人,老夫人慈悲为怀,这位姑娘不过是休息不好导致神情憔悴,老夫人和季大人竟亲自来了,一个大夫还不够,半夜又将老夫请来……” 心中却道,为了一个不算妾室的女子兴师动众,有毛病吧。 他完全没注意到所有人讶异到难看的脸色,径直出府。 然而,李氏在背后叫住了他,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等等!” 刘大夫又转过身去,打了个哈欠,笑了笑“老夫人还有何吩咐,我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好困。 “她刚小产,身子也没什么问题吗?” “什么?”刘大夫似乎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道,“她……有了身孕?” “是。”李氏耐着性子答道。 刘大夫一愣,然后竟笑了几声,指指故梦,“你们是如何诊断出来的?” 李氏觉得这话不对,“刘大夫,你方才诊脉的时候没有诊断出来吗?她刚刚小产,之前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刘大夫看着季家人迷茫的表情,才发觉他们真的不知道故梦没有身孕,意识到季家恐怕发生了什么大事,便收敛了笑容道:“我可以确定,她没有身孕。”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一派茫然,如同置于迷雾之中。珍姨娘最先反应过来,得意道,“老夫人,您听到了吧,故梦根本没有怀孕,她是为了进季府假怀孕!现在月份大了,怕隐瞒不住,就想栽赃在我身上,好名正言顺的小产!” 故梦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不,老夫人,我没有,是……” 珍姨娘的面上满是志得意满,“难不成你想说是刘大夫在说谎吗?刘大夫是被老夫人临时请来的,怎么可能说谎?” 李氏自然也察觉到了故梦有问题,怒道:“故梦,刘大夫的医术和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你到底有没有说谎,你是不是为了进季府欺骗我们?” “我......我........” 李氏又看向冯大夫,道:“您呢,冯大夫,您有没有配和她一起欺骗我们?” “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冯大夫见事情已经暴露,不由跪下求饶。 李氏没有理会他,竟是走向故梦,声音平静的似乎是暴风来临之前的预兆,“怎么,还不想说?” 现在故梦可是季家的人,就算李氏现在就吩咐人处置掉故梦也没什么。. 故梦心头一跳,没有了方才的虚弱,从床上下来,没有穿鞋就跪了下来,“老夫人,我全说,我全说!” “那就说!”李氏道。 故梦又看了看季裳华,发现季裳华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意识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内心又有片刻的纠结,还是决定背叛季裳华。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季裳华,下定了决心道:“是大小姐,是大小姐指使我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任谁也想不到这事会与季裳华有关。 珍姨娘威胁了故梦,设计了这一出,眼见重头戏终于到了,她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假意道:“大小姐,难道一切真的是你做的吗?你为何要这么做,那你可知你这么做会毁了季家的名声啊。” 季裳华没有被揭露的慌张,微笑道:“珍姨娘,虽然我尊称你为一声姨娘,可是那不过是看父亲的面子上,而你又是长辈,才给你几分面子。可现在,父亲和祖母还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了?” 珍姨娘皱紧的眉头一松,“大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不过是好心,你这样该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 季菀华之前听珍姨娘的安排一直忍着,现在终于看到季裳华倒霉了,笑道:“是啊,大姐,难不成故梦真的是你的人,你让她假装怀孕来季府门前闹事,意欲何为呢?你是想毁了二弟,然后好霸占季府的一切吗?” 这话可谓是恶毒,不由得人多想,尤其是季鸿茂。联想到季家这些天发生的事,从季荣之的事到于氏死去季芳华失踪,他也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人操纵,若真的是季裳华做的,那她的心机着实是太可怕了! 李氏也没想到故梦会指认最为懂事听话的季裳华,她一时没有言语,季裳华淡淡道:“祖母,您也相信故梦的话吗?” 李氏看着季裳华,眸光复杂:“我也不愿相信一切与你有关,可是故梦却指认你.......” 季裳华瞥了一眼故梦,暗道,故梦,当初我们明明说好的,各取所需,事后我还保你安全无虞的离开,可是你依旧联和珍姨娘背叛我,既如此,就别怪我不记得与你的情分了! 思及此,季裳华道:“故梦,你确定是我指使你做下这些的?” 故梦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季裳华还是这么镇定,不由心头涌上几分不安,可是已无退路,她咬牙道:“是,就是大小姐指使我假怀孕去季府门前闹事,目的就在于毁了季家的名声,为自己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季鸿茂声音冷沉道。. “是为了报当初将大小姐丢在农庄之仇!她收买了我,让我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季鸿茂再也无法平静,怒火直冲着季裳华来了,“季裳华,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季裳华神色清冷道:“父亲,真的不是我,故梦之前可以将小产一事栽赃到珍姨娘身上,现在为了活命,自然也可以陷害我,这种人说的话可信吗?” 故梦摇着头道:“大小姐,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为你做事,你现在见事情暴露就要舍弃我了吗?” 季菀华也煽风点火道:”是啊,大姐,纵然她不可饶恕,但却是为了你,你现在要卸磨杀驴,未免太狠心了吧?”一边说一边惧怕季裳华似的拍拍胸口。 季裳华看着故梦,神色从容,眼眸幽深,嘴角有一抹淡笑绽放开来,“故梦,希望你不要后悔才是。” 原本祖母欢欢喜喜的盼望着曾孙的出生,可没想到你的身孕竟然是假的,想必祖母会很伤心的,故梦,你就不觉得愧疚吗?你不但不觉得愧疚,为了脱罪还想陷害我。只不过,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祖母和父亲都是聪明睿智之人,怎么会不问缘由就信了你的话呢,你是将自己想的太聪明,还是以为别人太傻,由得你蒙蔽?” 故梦听了这些话,觉得如至冰窟,浑身冰冷,好像下一刻就会坠入地狱! 季裳华见到她的反应,笑道:“你别急,待会一切都会明白了。”她又对季鸿茂道:“父亲,那您先别急着下定论,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真相到底如何自会见分晓。” 看着季裳华平静道近乎无情的脸色,他不由愣了神,片刻后反应过来,道:“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如果你不能自证清白......” 季裳华接着道:“任凭处置。” 季鸿茂一撩袍子坐下,“既如此,那你就说吧。”若是果真一切都是季裳华做的,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即使她对于季家还有用! “你既然说是我收买了你,让你假怀孕,那么依你之言,方才陷害珍姨娘也是我指使你的了?”季裳华秀眉微挑,“冯大夫也是我收买的?” 故梦立刻道:“是,是你想到孩子大了不能再隐瞒,就让我‘小产’,顺便除掉珍姨娘,可谓是一箭双雕。” 事实上,冯大夫的确是季裳华收买的,否则,故梦假怀孕一事早就露馅了。 季菀华又跳出来道:“大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姨娘有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她!” 季裳华冷冷看她一眼,季菀华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冯大夫,你怎么说?”季裳华道。 冯大夫垂头道:“我的确是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被人收买,可是收买我的人不是季小姐!” 季裳华笑了笑,声音温柔道:“哦,既然不是我,那是谁呢?” “是珍姨娘!”冯大夫突然激动道。 珍姨娘没想到冯大夫会临阵倒戈,有些惊慌:“你血口喷人,你说,这又是季裳华的计谋对不对?” 她本来将故梦拉到了自己的阵营,又让故梦去给季裳华通风报信,季裳华定会有所行动。通过故梦,她就会得知季裳华的计划,知道的季裳华想将故梦小产扣在自己的上,于氏就和故梦决定将计就计,先由着故梦构陷自己,她再大呼冤枉,请来刘大夫,使得故梦假怀孕的事情暴露,从而将季裳华拖下水。 即使审问的时候,冯大夫也会交代收买他的人是季裳华,可是珍姨娘万万想不到,冯大夫居然没有! 这是不是说明了季裳华早就防备着这一天呢? 季裳华唇畔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道,“珍姨娘,你何必着急呢,冯大夫还未说完呢。” 李氏冷眼瞧着珍姨娘,“冯大夫,你接着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说实话。” 冯大夫苦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实话不能说呢。我没有说谎,的确是珍姨娘收买了我。她一早便知道我替故梦做假证,但却隐忍不发,就在昨日,她才找到我,用我的家人威胁我,要求我配合她演一场戏。让我在众人面前证明故梦真的小产了,然后再由丫鬟指认她,经过搜查在她院子里挖出麝香。之后她便大呼冤枉,使老夫人不得不另请一名大夫,再借着这位大夫的手揭露出故梦假怀孕的事实,届时,老夫人定然大怒,定会追究到底。 故梦便会将一切都栽赃到大小姐身上,她会说,是大小姐吩咐故梦假装小产以构陷她,就连二少爷的事也会成为大小姐的阴谋,那时候,大小姐可就全完了。” 珍姨娘万万没想到事情竟又变成这个样子,她一下子从天堂坠落地狱,“不,不是的,明明一切都是季裳华的阴谋!老夫人,老爷,您们要相信我!” 季裳华叹息道,“姨娘,你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出就是为了陷害我,我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姨娘,竟让你如此怨恨我,为了报复我,不惜拿子嗣做文章,你明明知道的,祖母对这个孩子是多么看重。你在得到故梦假怀孕的消息时不第一时间拆穿她,反而隐瞒消息收买故梦为自己所用,你就不怕伤了祖母的心吗?” “季裳华,你好本事啊,竟然这样颠倒黑白!只凭着冯大夫一个人的说辞,不足为信!” 季裳华淡淡一笑,“冯大夫一个人的说辞的确不足为信,若再加上其他人呢?” “你什么意思?”珍姨娘不知道季裳华说的是谁,难不成季裳华还能找到其他证人?” 季裳华眼底有一抹阴冷,那种冷似乎是从地狱带来的,让人不寒而栗。季裳华对李氏道:“祖母,既然珍姨娘说冯大夫的话不可信,那么,她自己院子的人自然可信了。” 第八十一章 他的歉意 已经过了丑时,夜凉如水,冷风吹拂,故梦跪在地上,地面散发的冷意似乎能浸透膝盖直传到心里。 在看看季裳华,如夜色下一枝妩媚的海棠花,浑身散发着自信从容,她更加觉得无限悲凉涌进来。 她当年为了那人牺牲自己,后来也为了那人心灰意冷,为了赎身与季裳华做交易。而今也因为那人被珍姨娘威胁而背叛季裳华。所有的一切,她都是被逼无奈,什么时候她才能自己掌控命运? 季裳华回过头来,刚好看见她这样的神情,她对她淡淡一笑,似嘲讽,似怜悯,好像在说,若是当时你能将珍姨娘威胁你的事情告知于我,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若不是你有心待在季家,又如何孩会被珍姨娘利用?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这时候,李氏已经派人去将珍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部叫过来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李氏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所以处理事情也很粗暴,不肯说实话的就以家法论处。 珍姨娘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动静,死死的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丫鬟又为李氏换了一盏茶,李氏接过,用茶盖徐徐撇着茶叶,淡淡道:“有人愿意招了吗?” 自外面进来一个婆子,道:“回老夫人,一个红云的丫头愿意招了。” 只这一句话,珍姨娘顿时跪坐在地上。 李氏像是没有看见珍姨娘的反应,道:“带上来吧。” 红云受不了刑罚,第一个就选择招认,所以受伤并不严重。她被拖了上来,勉强能忍着痛跪下,李氏道:“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红云磕了一个头,“是……奴婢虽然没有亲眼看见珍姨娘将麝香埋起来,却是在昨晚半夜不见了晴云,半个时辰后才有蹑手蹑脚的回来。” “晴云何在?”李氏在众丫鬟身上扫过。 少倾,那个叫“晴云”的丫鬟就被带了?上来,她的衣衫已经被打的染上了血迹,咬着牙趴在地上,看起来极为痛苦。 “为了免受皮肉之苦,还是实话实说为好,昨晚午夜,你是不是偷偷出去了?去做了什么?!”李氏一句句问道。 晴云勉强睁开眼睛,珍姨娘看着她受的重伤,吓得不敢说一个字,可又怕晴云说出什么来。 “是……是珍姨娘让奴婢去埋的麝香,故意让人找到……”晴云断断续续道。 季裳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这世上还有上赶着被人陷害的,姨娘自导自演的戏码真是精彩。” 珍姨娘知道自己无退路,颓丧的表情出现在脸上。她错了,她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威胁了故梦收买了冯大夫就可以成功害到季裳华,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季裳华骨子里就是一个多疑之人,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升起防备之心。 所以,她预先做了准备,故梦一开始能害了珍姨娘最好,若是要背叛她,她也有翻身的机会。所有会发生的一切,都被她预料到了。 “珍姨娘,你做出这种事,你说,我该何处置你?!”季鸿茂盯着自己的枕边人道。 他也没想到,珍姨娘竟然也有这样玲珑的心思,“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故梦是假怀孕却不告知老夫人,只等着嫁祸裳华。” 珍姨娘面无表情,“没什么,不过是看不惯季裳华处处都得到最好的,而我无论怎么做我和菀华都比不上她,所以嫉妒她罢了,所以想看她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模样,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菀华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怨怪到她头上……” 她还记得要将季菀华摘出去。 季菀华提着裙角扑倒珍姨娘身边,她不敢相信怎么事情反转的如此之快,她看不到季裳华的好戏,反而珍姨娘被算计进去了! “祖母,父亲,娘是被冤枉的!” 季裳华唇际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很轻,“三妹,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珍姨娘都亲口承认了,你再不敢相信也无法改变这结局。我也是你的大姐,怎么方才我被冤枉的时候没见你如此心急呢?难道只允许珍姨娘冤枉我,而不允许事实查明后她被定罪?” “季裳华,你……你胡说八道……”季菀华气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季裳华,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如此狠毒?” “三妹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为自己讨回公道罢了。本来我们是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是珍姨娘却想不开,一念之差,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季裳华脸上划过几分怜悯。 是,季裳华从未想过要主动对付珍姨娘,珍姨娘虽然有点小心思,在于氏对付她时也喜欢落井下石,可到底没对季裳华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她想着若是对方不对付她,她自然对珍姨娘的小心机睁只眼闭只眼,可是这次珍姨娘竟然将手段耍到她身上,还收买了故梦,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厌恶背叛,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或有没有苦衷。 她通通不能原谅! 从故梦第一次去裳华院见她,她就在防备着这一切,防备着珍姨娘,她设想着珍姨娘的计划,做着准备。若故梦一开始没有背叛她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就让冯大夫改口,指正珍姨娘是幕后主使。 所以今日的珍姨娘必败,故梦虽然可怜,但季裳华难以原谅她,若是她早就告知季裳华真相,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吗? 季菀华恨恨的瞪着季裳华,“祖母,父亲,这一切都是季裳华的阴谋诡计,你们不要上当,娘是冤枉的!” 季裳华淡淡道,“三妹,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收买珍姨娘身边人的本事。” “好了!将珍姨娘带下去吧!至于这个故梦——”李氏的目光如刀锋般横过去,故 梦打了个寒颤,只听李氏一字一字道,“送她一杯酒吧。” 就是要处死故梦了。 想想也对,本就是带罪进府,因着怀有身孕被网开一面,现在又被查出是假怀孕,李氏自然恨极了她了。 语罢,再也不看呆滞在原地的故梦,挥挥手,吩咐人将她带下去。 刘大夫看到这种情况,目光呆滞了一会这季家可真热闹啊……但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探听的,便主动告辞道:“若是季大人没有其他吩咐,草民就先告退了。” “等等!”季鸿茂叫住他,语气里含着警告,“刘大夫,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有除你之外的人知道。” 刘大夫点头道:“季大人放心,我全都明白。” 李氏疲惫道:“送刘大夫出府。” 刘大夫走后,屋子里一片死寂,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生怕触怒了李氏。 还是季裳华先开口道:“祖母,天色不早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李氏没有说话,站起身,对季裳华道:“不必了,今日你也受了委屈。” 季裳华面色平静,柔声道:“只要祖母相信裳华就好。” 闻言,季鸿茂莫名有些心虚,季裳华这话好像再说他这个做父亲的第一时间怀疑她。 在看看季裳华,仍旧是婉转峨眉,姿容绝色,气质淡雅,没有任何不忿。他发现,好像她越来越猜不透这个女儿的心思了,原本想如何控制她为自己所用,但现在,他有些怀疑季裳华是否会乖乖听话了…… 李氏由连嬷嬷搀扶着出了寝屋,到了门口的时候,李氏回头看了一眼冯大夫。 季裳华淡淡看他一眼,冯大夫便哀求道:“老夫人,我是被逼无奈的……” “冯大夫在季府多年,尽心尽力,现在年纪大了,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没有追究他的罪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冯大夫连连感谢,“谢老夫人。” 实际上,这正合了他的意。他年纪的确大了,再者他在府中多年,也不过是守着那点月俸过日子。可是季裳华却出手阔绰,再加上珍姨娘收买他是也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足够他颐养天年了。 李氏走后,季鸿茂也跟随其后,路过季裳华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季裳华低下头,道:“父亲慢走。” 季鸿茂点点头,“你今晚也辛苦了,也早些回去吧。” “是,父亲。” 回去的路上,繁缕不胜唏嘘道:“没想到故梦真的背叛了小姐,幸好小姐早有防备。” 季裳华笑了笑,她不过是经历了一世,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对人心产生怀疑,所以才会侥幸逃过一劫。 四周草木生长,风移影动,长长的黑影映在光影斑驳的墙面上,白苏在前面打着灯笼,“小姐,前面就是关押故梦的院子了。” “我去看看她。”季裳华边走边道。 可是越走越是荒凉,繁缕靠近季裳华。小声道:“小姐,既然故梦明早就要被处置了,您为何还要去见她?” “为什么?”季裳华似是自言自语,沉默了一会才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她联合珍姨娘害小姐,怎么会可怜呢?” 季裳华但笑不语,繁缕不明白,故梦一生之痛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她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被抛弃,如果一开始她没有遇见他,没有为他卖身青楼,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季裳华看到故梦的时候,她正蜷缩在一个角落,因为她要演出一个小产的样子,所以只身着单衣,现在正冻得瑟瑟发抖。 季裳华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便拿着一件披风披到了故梦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迫使她抬起头,黑暗中,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凭着这身影。她足可以辨认出来,是季裳华。 故梦停止了哭泣,依旧瑟缩在墙角,“你来做什么?来最后奚落我一次吗?反正明天我就要死了。”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笑声苍凉。 季裳华对白苏道:“给她吧。” 故梦一怔,随即就看到一团东西放在自己面前,她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包裹。 “这是小姐给你的。”繁缕抬起下巴道。 “这是什么?”故梦看着季裳华,声音哽咽,她伸手摸了摸包裹,又快速打开来,声音颤抖,“这是……可我明天就要死了……” 这里面是几身衣服和些许银子,季裳华这是什么意思?她背叛了她,怎么还会得到帮助? 她站起身,踉跄着走向门口,勉强可以看见年前清丽的容貌,“季裳华,你为何要这么做?我背叛了你。” 季裳华淡淡道:“将衣裳换好,过两个时辰会有人来救你出去,出去后,就离开京都,永远不要回来了。” 语罢,转身就走。 故梦忙追上去,“季裳华,你把话说清楚!” 繁缕转身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家小姐不计前嫌帮你,你还不乐意?” “季裳华,你不恨我吗?” 季裳华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黑暗,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恨的?” 故梦呆滞在原地。 繁缕抱怨道:“小姐,你好心救她,她根本不领情,您为何还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季裳华似自言自语道。 或许,是因为她想起了前世,两人同病相怜吧。 季菀华回到了自己房间,彻夜难眠。本以为今天可以一举除掉季裳华,可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掉入陷阱的竟然是她们! 现在她没了依靠,该怎么办?还有于鹤轩也不愿意娶她…… 她不知道以后得路该如何走了,现在季裳华在季家可是一人独大了,还会有她的好日子过吗? 不,她不能这样认命,有时间,她定要去见一面于鹤轩! 时间匆匆过去一个月,转眼已经到了四月,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 这一个月季府特别沉寂,沉寂的令京都其他府邸的人觉得惊讶好奇,纷纷猜测季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有人旁听侧击的问季家人,但季家具是闭口不言。 “季家这一个月来,从没有人参加过任何宴会,你家老夫人也不接任何人的帖子,真是静的诡异,我还以为今日老夫人不会放你出来呢。”益阳郡主百无聊赖的用鞭子轻轻抽打着路边的绿草。 季裳华笑道:“怎么会,你可是郡主,无论如何,祖母也不会驳了你的面子,再者,能得到晋王府小郡主的邀请,可是天大的荣幸,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季裳华觉得益阳郡主真是一个十分爽朗大气的的女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不虚伪不做作,长期在阴谋算计中生活的季裳华,很是喜欢她,开始真的将她当做朋友。没有了以往的疏离,道:“三妹今日也能出来,不也是沾了你的光了吗?” 益阳郡主右手支撑在下颌上,道:“倒也是。” 季菀华看着季裳华与益阳郡主很是熟悉的模样,没有恭维没有不安,就像是真正的朋友,无关身份。 这实在是让人羡慕个嫉妒。 益阳郡主仰头饮下一盏茶,又道:“那次,你走后,我就将那两个人教训了一顿,以后看他她们还敢不敢给你使绊子。” 益阳郡主指指前面两个人。 季裳华被益阳郡主一片赤诚之心感动,“多谢郡主,裳华何德何能竟能得……”郡主如此对待? 话还没说完,益阳就抬手止住了她,“不要说了。”益阳又看着季裳华,见她是一如往常的端庄文雅,无奈道:“我真不明白你,每天这样端着不累吗?” 这话,她没有任何嘲讽之意,就只是好奇。 季裳华笑了笑,“京都女子不都是这样吗?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有郡主这样的好福气的。” 有母亲疼爱纵容,还有皇帝喜爱,想不活的肆意洒脱都难,而季裳华身上背负的太多,永远不可能像她一样生活。 益阳郡主认真想了想,道:“不过你是这些名门闺秀里最有趣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句话,季裳华失笑,“多谢郡主谬赞。” 马车行至山下,益阳郡主便喊着让车夫停下马车。 这时候,人也越来越多了,因为天气正好,很适合出门踏青。 除了那次凌霄寺进香,季裳华是第二次来到如此热闹的地方,一时有些不适应,而益阳郡主已经欢快的跑起来了,显然是经常出来,更喜欢热闹的地方。 脚下是绿茵茵的小草,四周绿树环绕,春风温柔的吹着,夹杂着淡淡的芬芳,携来些许花瓣,季裳华环顾周围,发现河岸的那边是一片桃林,紧挨着的是一片梨花,正纷纷落下,飘落如雨,河水上也荡漾着一层花瓣,惹人心醉。 可是,如此美景,为何没有人去观看? 益阳郡主看出了季裳华的心思,用下颌指指那边,“那边景色虽美,却被人霸占了。” 季裳华蹙眉,刚要询问,就看到一座画舫从那边飘过来,那布置华美的画舫,正是六皇子特有的标志。 “原来如此。”季裳华道。 益阳郡主很是不悦,“有他在,谁还敢去?” 季裳华点点头,忽然又笑了,“难道郡主也不敢去?”她可是有皇上和萧承佑撑腰好。 益阳郡主对着画舫冷哼一声,“我自然没有什么不敢的,只不过我不屑于和他那种人在一处欣赏美景。” 季裳华挑挑眉,看来这位无法无天的郡主居然如此讨厌萧承焕。 恰在这时,船停泊到河心,正好在两人的对面。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有人在议论他,萧承焕竟然走出了画舫,站在甲板上,朝这边望过来。 没有丝毫准备,四目相对,季裳华一怔,最先错开目光。 萧承焕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盯着季裳华。季裳华今日一袭杏色襦裙,绣着灼灼桃花,外面是一袭蓝色大袖衫,在春风的吹拂下衣袂飘飘,似水中荡漾的碧波,腰间盈盈一束,似不堪一握。眉如远山,眼似横波,不施粉黛却清丽逼人,仿佛将着春日风景都比了下去。 此时,她就安静的站在那里,气质沉静如水,自成一道风景,不得不引人侧目。 画舫又出来一个人,看着前面的人影,赞叹道:“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无论是动是静,都是那么迷人。” 此人正是七皇子萧承烨,与六皇子关系很是要好。 萧承焕瞥他一眼,戏谑道:“难道不也看上了她?”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七皇子连连摆手道:“虽然是倾国倾城,但却觉得冷清清的,只可远观,不要,不要。” 萧承焕朗声大笑,进了画舫,少倾,丝竹管弦之声又起,悠扬的乐曲越过清水,飘至对岸。 季裳华和益阳行走在花田交错的道上,益阳随手摘了一朵花把玩着,道:“裳华,你说我大哥奇不奇怪,问我怎么和你成为的好朋友,我回答了他,他一句话不说就走了。经常不回家,性子也越来越古怪。” 季裳华不由又想到了那日在晋王府萧承佑对她说的那番话,不可否认,他是出于一片好意提醒她,但她不喜欢他的态度,尤其在不懂她前世的经历的情况下。 可是,后来,他又不问缘由的帮助她,为此还替她作伪证,虽然那朵桃花是他招来的。 季裳华摇摇头,脸上慢慢攒起一丝笑意,皇室之人,果然是心思难猜,萧承焕如此,萧承佑亦是如此。 益阳还在继续说着,“我哥那个人,性格太深沉内敛,又不爱与人亲近,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我看,他对你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季裳华含笑应着,似听非听。 草地上,不少人席地而坐,或是几人在一起谈笑,或是三五好友做在一起吟诗作对,或是邀请秦楼楚馆的歌舞既与之弹唱,好不风雅。后者,男子居多。 今日正好是国子监休旬假的日子,所以许多公子也和好友出来游玩。 季维之自然也在其中。 季菀华跟在后面,看着季裳华与益阳闲谈又气又无聊,瞪着眼睛四处看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她眼睛闪过惊喜之色,季维之身边那个白衣男子,不正是她要找的人吗? 虽然他比不上季维之风采出众,但在人群中,她还是第一眼就找到了他,看着看着,好像迷了眼睛,不想离开…… 走了很长时间,季裳华听不到后面的动静,问道:“三妹呢?” 白苏和繁缕这才发现季菀华没跟上来,惊道:“三小姐……我们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季裳华思索了一瞬,季菀华也不是小孩子,不至于会走丢,但她担心会发生其他事,道:“你们两人还是去找一找她吧,三妹那性子,不要冲撞了别人才好。” 白苏看着季裳华的眼睛,明白过来,“是,小姐放心。” 前面,有一群美人或是翩翩起舞,引来一只只蝴蝶,或是齐声合唱,悠扬动听,使人驻足。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周围传来一阵阵热烈的笑声,隐藏着暧昧。 季裳华见此,不由微微一笑,思绪飘远。 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她觉得走远了,便想对益阳说回去,可是一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是找不到益阳,却是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下了一跳。 季裳华一惊,稳住了心神,行礼道:“臣女见过世子。”如果说两人在凌霄寺相遇时季裳华对他态度还算客气,可是现在却是十足的冷漠了。 萧承佑自然也看出了她对自己的疏远,不易察觉的皱皱眉,“不必拘礼。” 季裳华冷淡道:“臣女告退。” “等等!”萧承佑及时叫住了他。 “世子还有何吩咐?” 萧承佑看着她平静而又陌生的面孔,认真道:“那天的事情,很抱歉。” 季裳华先是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萧承佑居然会向人道歉?!他这样看起来如此孤冷的人也会说‘抱歉’二字。 季裳华唇角勾起,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与桃花交相辉映,更显妩媚动人。“抱歉?请问世子指的是哪件事?是被世子连累,付小姐陷害我一事,还是世子警告我一事?” 萧承佑看她一眼,一双眸子无波无澜,“因为我的原因,使你被人陷害,很是抱歉。” 原来,只是因为这件事。 季裳华就要告退,只听他又道:“还有,不管你信不信,那次我不是警告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一番,六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很清楚,你与他合作定是要踏足朝堂纷争。朝堂是什么地方,危机重重,陷阱重重,你贸贸然闯进去,万一引火烧身……” 季裳华没想到他竟会再次提起两人之间的不悦,惊诧的同时,和缓道,“世子,多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既是我决定的事,绝无更改。” 萧承佑显然早就预料到了季裳华的固执,“既如此,那么你就一切小心吧。”想了想,他又道,“还有,今日人群聚集,你要多加小心。” “世子此言何意?” 萧承佑道:“季家的事情我并非完全不知,还有许多怨你恨你之人,难保不会趁乱做些小动作,你稍加留神。” 然后,就要离开。 “世子为何对我的事情这样关心?”季裳华淡淡道。 萧承佑的性格,从来都不会关心什么人和事,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几次好心提醒她? 萧承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怔住了。坦言说,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做出这些反常之事,只是莫名想帮她。 沉默良久,他道:“辅国公于我有半师之谊。” 短短一句话,就说明了一切,萧承佑在告诉她,因为他与周家交情匪浅,所以为了周家,便对季裳华多关心了一下。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季裳华笑容清浅,“无论世子出于什么原因,我还是要感谢世子的。” 萧承佑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不必言谢。” 季裳华一个人走回去,看着前方,突然自身旁出现一颗漂亮的小脑袋,正是益阳郡主。 “郡主,你去了何处?怎么突然不见了?”季裳华蹙眉道。 益阳郡主却是神秘兮兮的眨眨眼,“方才我见大哥去了,想必大哥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你说,便先离开了。”她脸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季裳华:“……”郡主,你真是想多了! “裳华,我大哥和你说了什么?”益阳郡主好奇的追问。 “没什么……”季裳华第一次觉得有些窘迫。 “没什么是什么?”益阳郡主不依不饶。 “郡主……” 两人正在纠缠着,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噪杂之声,所有人都聚集着朝前面望去。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益阳问一个小姐道。 那个小姐一看是益阳郡主,吓了一跳,又立刻道:“是六皇子。” 原来,是一个歌姬在唱曲的时候,不小心走了神,出了点差错。可是歌姬及时改正过来了,便哀求六皇子原谅她这次的失误。但是六皇子是什么人,何曾如此轻易就饶过一个人? 是以,那女子瞬间血溅当场。 此事一出,在人群中传开了,从前他们只是听说过萧承焕的暴戾,今日才算大开眼界。 季裳华皱眉,她见过萧承焕吩咐手下杀人。可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当着众人的面杀人,难道只是因为歌姬唱曲的时候出现了失误吗。 看着萧承焕望过来,季裳华只觉得浑身冰冷…… 第八十二章 你很怕我? 季裳华来到画舫时候仍然可以看到斑斑血迹流淌在甲板上,有的顺着夹板的缝隙似乎能流进河水里。 而萧承焕,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懒懒地坐在那里,周围的婢女噤若寒蝉,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即便有香气的掩盖,依然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儿。季裳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抬脚上了甲板。 “臣女见过六皇子。”季裳华行礼道。 萧承焕没有说话,季裳华便自动站起了身。 萧承焕起身,缓缓行至她面前,他步履优雅,一步步走来,季裳华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他越靠越近,走到季裳华面前,才堪堪停下。 他就那么看着季裳华,良久都不说话,季裳华也不敢言语,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向来将自己的情绪掩藏的很好,淡然平静温和。可是一在萧承焕面前,她的镇定就消失不见了,她总是会紧张,会害怕,总是担心这个男人,下一刻是不是会就会翻脸,所以,他们虽然是合作者,却不是对等的。 见季裳华不说话,甚至躲避了他的眼神,萧承焕突然觉得恼怒,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恼怒,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季裳华很怕他。 “你很怕我?”他淡淡道。 季裳华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很怕我?”他又问了一遍。 “殿下皇孙贵胄,臣女自然害怕。”季裳华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只能这么说。 就在这时,有婢女们将甲板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季裳华并没有回头去看,萧承焕突然低低地笑了,“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总不会伤害你的。” 这句话,让季裳华心头一震,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不笑亦含情,这次却多了几分不知名的光彩。季裳华稳住心神,笑道:“我们是合作者,我相信殿下不会伤害我。” 萧承焕认真的看了她片刻,转而又从她面前走开,“当然。” 虽然看不见他要杀人的表情,但季裳华还是觉得担心,觉得哪里不对。 看萧承焕不开口,他叹了一口气,只能主动道:“殿下,如今,二皇子又重新赢得了圣宠,虽说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表面现象,二皇子此人狡猾多端,我们还是要快些行动。” 萧承焕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看着对面的河岸,不知道在想什么。季裳华只能继续道:“我们可以先从于家着手,于家可是二皇子的钱袋子,除去于家二皇子也算少他了一大助力……” “你与他很熟?”突然,萧承焕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季裳华没反应过来。 “方才,你与他相谈甚欢。”萧承焕直接点明。 季裳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萧承佑,季裳华有些诧异,好端端的萧承焕为何会问起这个? 但她还是道:“不是很熟,不过因着益阳郡主将我当成好朋友,便与我多说了几句。” 萧承焕回头盯着她,眼神令有深意,“既然不熟,就少接触吧,萧承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 季裳华心道,我对你也同样不了解。 只不过,她发现今日的萧承焕似乎哪里不一样,她觉得,他似乎很不喜欢萧承佑。 萧承焕下一刻道:“知道我为何杀了她吗?”这当然指的是那个歌姬。 季裳华恭谨道:“殿下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告诉你也无妨。”他朗声一笑,红衣烈烈扬起,似乎和他的人有着一样的狷狂,“因为她在看到萧承佑的时候走了神,所以失误了。” 季裳华心头一震,竟会是这个原因! 萧承焕又接着道:“人在我这里,神思却被别人勾走了,我绝不能容许。我的东西,就算我不怎么在意,就算可有可无,也只能是我的,别人绝不能抢走。” 从头至尾,他的眼神都没用离开季裳华,透出入骨的寒凉。 季裳华心中一紧,笑道:“殿下多虑了,以殿下的本事,谁又能抢走殿下的东西。” 萧承焕看着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他的影子,“从小到大,有个人明明不争不抢,却抢走了所有我看上的东西。” 季裳华一愣,萧承焕说的是太子,还是萧承泽? “如今,他的眼光还是和我一样。” 萧承焕嘴角轻勾,尽显邪肆之意。 莫名的,季裳华的心狂跳不止,他觉得今日萧承焕的话像是对她说的。 她笑道:“殿下多虑了,本该是殿下的,别人是夺不走的。” “这样自然最好。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萧承焕道。 “那殿下再夺回来就是了。” 萧承焕眼底闪过显而易见的冷意,“江山也就罢了,若是其他的能被夺走,就形同此歌姬!” 季裳华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警告她,若是敢背叛他,等待的只有死亡,可是季裳华却忽略了萧承焕其他的情绪…… 萧承焕慢慢的笑了,“不过,也不排除我会网开一面。” 这情绪变化的也太快了吧,听他这话的意思,也可能不会杀了那人? 正在思考间,萧承焕又道:“你方才说的不错,可以先从于家入手。” 突然间,就转了话题。 “是。”季裳华神思回转。 “于家都是精明强干之辈,你以为该从谁入手?” 季裳华笑了,又恢复了之前的自信笃定,“殿下,我们不能直接对付于家,却可以剑走偏锋。”所谓剑走偏锋,自然不是真刀真枪。 萧承焕剑眉一挑,“你为我如此尽心尽力,本殿倒像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了。” 季裳华粲然一笑,“殿下是做大事之人,这点小的阴谋算计怎么能劳动殿下大架?” 对付二皇子,意图损毁其羽翼也算小事?萧承焕沉声道,“那之后呢?” “之后?”季裳华有些许不解。 “没什么。”萧承焕不再看她。“你打算如何对付于家?” 季裳华看着对面的人影攒动,道:“不是我想对付于家,从头到尾想算计我的都是他们,我不过是稍加回敬而已。” 于家没能算计到季裳华,反而赔进了于氏,于鹤轩也和季菀华纠缠不清,定然更加恨季裳华了。 在谈到如何谋害别人的时候,季裳华一双妩媚的眸子闪动着莹莹波光,风华无边。 萧承焕心念微动。 “臣女告退。”沉默一会,季裳华道。 “记得我方才说的话,那不是玩笑话。”萧承焕看着她的背影道。 季裳华脚步一顿,道:“是。” 萧承焕看着她下了画舫,唇畔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有一种势在必得之意…… 从画舫出来,白苏和繁缕已经在外面等了。 “找到了吗?”季裳华问道。 繁缕摇摇头,“各处都找遍了,都找不到三小姐去了哪里。” “云雁呢?” 繁缕抿唇笑了,“益阳郡主听说她武功高强,要她展示武艺呢。” “走吧,不然益阳郡主该等急了。”她可是趁其不备独自来的,现在回去还是要找个理由,不然益阳郡主肯定又会追究到底。 季裳华正准备回到原来的地方,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看到季裳华时,笑着对身边的人道:“季公子,另妹在前面。” 季裳华停在原地,没有走动,扬起笑脸,等着两个人走来。 “大哥,林姐姐,你们……”季裳华看着两人微笑道。 话音未落,林琼箫就急忙解释道:“我和季公子是偶遇,和我一样,季公子要寻找你,所以我们便一起……” 看着素来镇定沉静的林琼箫,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候,季裳华微微一笑,若有深意道:“哦,原来如此。” 林琼箫赶紧点点头道:“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你了,这样季公子就不必费心寻找了。” 季裳华笑的有些促狭,“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季维之轻咳一声,妹妹太聪明了,他这个做兄长的很没面子。“许久不见你,想看看你才放心,我便想去看看你,却没有看到你人在哪里,于是我便出来寻找,没想到遇到了林小姐。” 季裳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笑道,“大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又不会走丢,大哥还这样费心寻找。” “话不是这样说。”季维之急忙道,“我毕竟是你兄长,自然要好好照顾你。”季维之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好像生怕季裳华误会他是为了接近林琼箫一样。 林琼箫在一旁羡慕道,“季妹妹和季公子真是兄妹情深,羡煞旁人。你们两人一个是京都第一闺秀,一个是惊才绝艳的尚书府公子,实在是让人赞叹。” 季裳华笑道,“林姐姐过谦了,林姐姐身为国子监祭酒的千金,也是才貌惊艳,令人艳羡呢。”她转而对季维之道,“大哥,你说是不是?” 季维之一愣,反应过来才道,“是,林小姐的才学很多男儿都自愧不如。” 不经意间对上季维之温润的眸光,她蓦地微微红了脸,对季裳华道,“季公子不要听裳华乱说,我原先只以为她是个端庄娴静的女子,谁知熟识了以后,才发现不是这个样子,也是个惯会拿人取笑的人。” 说着,便瞪了一眼季裳华,却是没用多大的力气。 季裳华笑道:“我哪里是在开玩笑,姐姐的好处,我自然知道,大哥可是经常和我提起你呢。” 林琼箫微怔,听到季裳华的话,脸更觉得发烫,她转开了目光不让他们两个发现自己的异样。“妹妹又在说笑。” 季维之:“……”真是个好妹妹,为了哥哥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见林琼箫面色有些羞色,季裳华明白,他对自己的大哥并非无意,看来这件事情要促成并非没有可能。 “我从前倒是不知大哥竟然和林姐姐相识,大哥和林姐姐是怎么认得的?”季裳华像是在认真地问这个问题,不是故意在打趣。 突然见自己的妹妹又变得认真起来,季维之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他也正色答道:“我去林大人家的时候,恰好与林小姐遇到,林大人是我的老师,知道林小姐是林大人的女儿,所以就寒暄了几句。” 他还记得当时,林琼箫在听说他的名字时道,“原来你就是季公子,我常听见父亲夸赞你。季维之——请问是‘维其有之,是以似之’的维之吗?” 也许就在那个时候,她就对这个落落大方,贞静柔婉女子心生好感了。 季裳花眸光闪过一丝狡慧,对林琼箫道,“现在我和林姐姐又成为了好朋友,看来我们三个真是有缘分。” 林琼箫与季裳华结识很是高兴,“的确。” “既然如此,以后我要和琳姐姐多多走动,姐姐可不要觉得我太过叨扰。” 季裳华不是喜欢主动与人交往之人,她主动接近林琼箫,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不问可知。 季维之暗叹,身为兄长,竟然要妹妹处处为自己操心,真是令人羞愧。 季人来聊的正投机,迎面却走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一个一袭艳丽的衣裙,容貌娇艳,珠玉满头,神情倨傲,正是多日不见的长平公主。 既然相遇一处,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狭路相逢不能躲避,三人对视一眼,只能上前行礼道:“见过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眼睛瞥了一眼季裳华,含着得意和轻蔑。而她身边还站着两个人,正。,是在凌霄寺见过的秀容郡主。 过了一会,长平公主还是没有让三人起身。三人低着头,神态恭敬,也不敢抱怨长平公主的刻意为难。 长平公主觉得目的达到了,声音娇媚,抬手道,“起来吧。” “谢公主!”三人一起道。 秀容郡主挑衅的瞪着季裳华,季裳华回以一笑,见此,她顿时明白了,看来,这长平公主是秀容郡主请来的。再加上季裳华与她有仇,她自然会来了。 可是,依照长平公主的秉性,怎么可能不再为难季裳华一番就让她起身呢,难不成是转性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惠妃和她说了什么,当然,定然是萧承泽的主意。 长平公主的眼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竟是季维之身上,将季维之打量了一番,这眼神就像在看她的所有物一样,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原来是季公子,久仰大名。” “公主谬赞。”季维之没有抬头看长平公主。 长平不悦的皱眉,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忽略的彻底,她是皇室备受宠爱的公主,又是容貌姣好,却还有人这样忽视她,若是平常,那些公子早就过来谄媚她讨好她了,可是这个季维之却是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没来由的,心中升起一股恼意,只不过他到底是与别人不同的,这也引起了长平公主的几分兴趣,对他来说,就像看腻了一样东西再换成一个新鲜的一样。 她的目光又移到季裳华身上,怒意在心中聚集起来,她真的很想给季裳华一个教训,可是二哥多次警告过她,不许再针对季裳华,她不明白,她受了委屈,二哥不但不怨帮助她报仇,反而要她躲着,她是堂堂公主,为何要避着季裳华?! 可是,二哥的警告她不敢不听。不过,她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付季裳华,却是可以使用其他办法…… 林琼箫自然也看出来了几人之间涌动着的暗流,担心的看看季裳华。 这时候,长平恰好注意到了她,“原来,林小姐也与季小姐是好朋友吗?” “是。” 秀容郡主捏着帕子,嘲讽道:“巴结上了益阳郡主,又能与林祭酒的千金成为闺中好友,季小姐还真是左右逢源呢。”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针对季裳华就是没事找事,现在还出言讥讽,真是不知所谓!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给她面子,季裳华扬眉道:“比不得秀容郡主,人虽然在晋王府外,却可以让晋王府的……算是表小姐的小姐,为你出气,如今又侍奉在公主左右,真是好福气。” 秀容郡主又惊又怒,脸上还有几分难堪,季裳华说的是什么,‘侍奉’?她是在嘲笑她和婢女似的跟在长平公主圣母巴结讨好! 季裳华的嘴巴太毒了,上次在凌霄寺她明明领教过了,还要闯上来。 “季裳华,你这个贱……”她突然住了嘴,原来是长平公主望过来了,看她的眼神很是不满。 其实长平很是嫌恶这个秀容郡主,不过是依仗太后才这样无法无天,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长平虽然也不是那等矜持端庄的名门淑女,却也在乎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可孙秀容却不一样,丝毫没有这种觉悟,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长平冷冷瞪了她一眼,秀容郡主讷讷住了嘴,她接着道,“哦,看来林小姐与季小姐真是有缘……” 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在一处隐蔽的深林处,站着两个人,正是季裳华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季菀华,他对面的人,则是一位男子。 “表哥,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 ------题外话------ (=^▽^=)明天早上恢复正常更新…… 第八十三章 初识心意 于鹤轩对此表现的十分不耐,道:“有什么话快说吧,否则让别人看到你我单独在一起会误会,届时会有损你的名誉。” 季菀华没想到他会将话说的这么无情,竟是一刻都不想和她多呆,还口口声声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季菀华本来满怀欣喜,可如今却满是难堪,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轻易放弃。她脸色微红道:“我是来谢谢表哥上次的救命之恩,表哥为我受了伤,不知道伤完全好了吗?” 季菀华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想起在凌霄寺发生的倒霉事,那次不仅没有成功抱得美人归,还平白惹上了季菀华这个麻烦,现在看来,真是想甩都甩脱不了。 思及此,他的态度又不耐了几分,“表妹上次已经致过谢了,而且事后季大人也派人送了谢礼,所以那你无须再致谢。” 季菀华像是听不见对方的逃避和疏离,赶紧道:“可是表哥却是为我受的伤,我觉得很是愧疚,况且你救我的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也在京都传开了,我若是装作若无其事,大家都以为我忘恩负义。” 这话分明是在说于鹤轩抱过她的事情全京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她现在只能赖上他了。 于鹤轩很是厌恶,于氏明明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再叫她表妹了,只是道:“三小姐无须愧疚,举手之劳。若无其他事情,在下救先行告退了。” 语罢,就转身离去,就像是迫不及待的逃离此处。 季菀华看了,心中一阵难受,她拉下脸面,主动来找他,可是他却半分脸面也不给,太伤人了。 “为什么?”季菀华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下来了,她在他身后质问道,“是因为你不喜欢我?还是你另有喜欢之人?” 于鹤轩停下来道,看着她,神情里没有欢喜,只有疏离和冷漠,“我想三小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你别不承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最初想要救的是季裳华,可是没有想到房间里的人会是我。” 于鹤轩吃惊的看着她。“你知道?那晚……。”他本以为季菀华不知道他意图潜入季裳华房间的计划,可是季菀华下一句话却差点将他气的吐血,季菀华满脸泪痕,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我知道季裳华根本就不喜欢你,否则又怎么会主动将房间让给我,表哥,你醒醒吧,大姐她是家中嫡女,眼高于顶,怎么会喜欢你呢,只有我……。” 季菀华还浑然不知的往于鹤轩身上撒盐。 于鹤轩没想到季菀华一早便知道他的计划,也是主动和季裳华交换的房间,是季菀华算计了他!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不顾自身安危救下季菀华,还抱了人家,成为大家的话柄。 原来被算计的竟是他吗?但是季菀华在大家心中才是受害者。 他对于季裳华的确是恼恨,但是他更讨厌的却是愚蠢的季菀华,这样的蠢人居然也会算计他! 他一刻也不想和季菀华多呆,“三小姐,话已至此,我先告辞了。” 季菀华跟着跑了几步,“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虽然不是家中嫡女,却也是季府的小姐,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季裳华?” 于鹤轩冷冷一笑,“哪一点?”不说季裳华的身份,就是她那份心智,也足以让人喜欢,可是这样的女子他却得不到。 他不再理会在后面跟着走的季菀华,脚步极快。很快,季菀华就跟不上了,停在树林深处。 她不敢怨恨于鹤轩,却将满腔怒意转移到了季裳华身上。 这边季裳华已经和林琼箫来到了益阳郡主处,益阳郡主见季裳华终于来了,不悦的哼了一声,“你去做什么了,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季裳华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便笑道:“郡主莫要生气,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去做什么了?”益阳郡主皱眉道。 季裳华微笑着拉过林琼箫,道:“因为多日不见林姐姐,所以便想趁着今日见见她,谁知聊得尽兴,就忘记了时间,郡主可不要见怪。”她看看林琼箫道:“这是我的朋友,是以,我便带来给郡主瞧瞧。” 林琼箫虽然不知道季裳到底去做什么了,但是她也不会多问,乐意陪季裳华演戏,便上前对益阳郡主施了一礼道:“臣女见过郡主。” 季裳对林琼箫投去感激一笑,若不是偶遇林琼箫,季裳华一时真找不到什么理由欺骗益阳郡主。 益阳郡主观察着林琼箫,道:“裳华,原来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样,每日这样端着,看起来很是娴雅沉静。” 这话完全是善意的,林琼箫自然懂得,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益阳郡主又道:“和裳华一样,安静的不得了。” 季裳华失笑。 益阳郡主又道:“既然你是裳华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和裳华在一起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看益阳郡主没有一点自持身份,这样的真诚又平易近人,林琼瑶有些惊讶,笑道:“能得郡主相邀,这是臣女的福气。” 益阳郡主已经对这些京都贵女平日所言习以为常了,是以,并不觉得这是虚伪的奉承。 益阳郡主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自然是态度冷漠,可是季裳华两人却没有这么多规矩,几人越聊越是投机,林琼箫也渐渐放开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丫鬟匆匆赶来,正是季菀华身边的丫鬟春柳。 “大小姐…。我家小姐找不到了,你能否帮忙找找看?” 季裳华收敛了笑意,方才她就一直找不到季菀华,现在看见这丫鬟,心知方才季菀华是有意不让她找到,不知道独自去做什么了。 “你不是一直和你家小姐在一处吗,怎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春柳急切道:“奴婢是一直跟在三小姐身边,可是三小姐却是有事情要自己处理,便让奴婢守着,但是过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三小姐的人影,奴婢进去一瞧,才发现不见了。” 季裳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春柳说‘守着’,看来季菀华是自己去见别的人了,难道是于鹤轩? 这的确像是季菀华的性子,毕竟她痴迷于鹤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在凌霄寺被于鹤轩救过之后,更加朝思暮想的要嫁给他。可是于鹤轩迟迟不上门提亲,她自然是着急了。 从一开始她就和季菀华说明了,计划虽然会成功,但是于鹤轩不一定愿意娶她,可是她还是抱着那点侥幸的心思答应了,现在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可就怪不得她了。 可是现在季菀华不见了,她作为大姐不能不管,便道:“她是从何处消失的,带我去看。” 语罢,便起身离开,对益阳道:“郡主,我先离开片刻。” “她在哪里消失的?”季裳华问道。 可是春柳只管往前带路,“就在前面的树林了,当时小姐好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季裳华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季菀华就是偷偷去见于鹤轩的,真是太大胆了,为了嫁给于鹤轩,女子的矜持都不要了。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那片树林,季裳华看着繁茂的大树遮天蔽日,道:“白苏,繁缕,云雁,你们和我一起寻找吧,不要迷路,想来三妹就是在这里走丢的。” 可是话音刚落,就隐约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呼喊,越过树林的上空,传到这里。 季裳华不知道前面怎么了,可是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姐,我们进去吧。”白苏见季裳华发呆,提醒道。 季裳华道:“先等一等。” 春柳一直状若悲伤的模样,可是在看向季裳华的时候,眼底却闪过一抹冷笑。 果然,季裳华的的直觉应验了,又几个丫鬟在四处寻找,大声喊着‘季小姐’,季裳华定睛一看,这不是林琼箫身边的丫鬟吗? 那丫鬟寻找到了季裳华,眼睛一亮,飞快的跑过来,神情激动,“季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季裳华见她神色惊慌,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季小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青天白日,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怎么会被掳走了呢? 季裳华很是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面色惶急,将事情的经过仔细道来。 季裳华的神情也跟着一点点变化。 原来在季裳华离开后,林夫人派丫鬟来寻林琼箫,是以林琼箫和益阳郡主便告辞离去。但就在不久后,就有一个黑衣男子出现,一个闪身就将林琼箫带走了,那人身手极快,根本没有追上。 不得已,丫鬟就想到了季裳华,便与益阳郡主借了几个丫鬟寻找季裳华,益阳郡主也派自己的人帮忙寻找林琼箫。 “现在林夫人知道这件事了吗?”季裳华思索道。 丫鬟哭着点点头。 季裳华看着她道:“你现在先回去安抚林夫人,剩下的交给我。”她嘱咐道:“切记,此事不要张扬。” 丫鬟也明白,这事关林琼箫的名声,不能传扬出去,可是——她看看季裳华,这比小姐年纪还要小一岁的季裳华能找到小姐吗? 季裳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云雁,你跟着她一起去林姐姐。” 云雁向来听季裳华的话,再者她也对林琼箫很有好感,便欣然同意了。 两人走后,季裳华陷入了深思,越想越觉得事情太过奇怪,季菀华刚刚消失,她带人出来寻找,林琼箫就被人掳走了。可是,林琼箫向来不与人结仇,为何要掳走她? 方才她还派云雁跟去救人—— 季裳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云雁! 他们掳走林琼箫的目的是引开云雁,没有了云雁的保护,季裳华还不容易被抓到吗? 原来如此,她上当了! 怪不得,怪不得那人不杀林琼箫的丫鬟,就是为了让她来为季裳华报信,依照林琼箫和季裳华的关系,季裳华不可能不管林琼箫,可是偏偏季菀华又找不到了,所以季裳华就让云雁去救林琼箫,而她留在此处寻找季菀华。 她现在只觉着这片树林十分阴森和危险,她虽然要顾忌季菀华,可是她最先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全! 她正要离开,突然看见了春柳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面目狰狞……。 季裳华被打晕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洞穴。 来踏青的地方很是广阔,山也很多,是以季裳华并不能分辨出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的头很痛,睁开眼睛时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只觉得额头处似乎红肿了起来,后背也很痛,看来,她是被丢在地上的。 这洞穴里全是石头,自然会很痛。 ‘滴答’一声,一滴水珠从上面的山顶上落了下来,一声一声,直打到季裳华的心上,她即使再有心机,也是个女子,尤其是她独自一人在这里的时候,也会觉得害怕,不知白苏和繁缕怎么样了,被关在哪里。 现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该如何逃脱。 动了动疼痛的身体,季裳华准备起身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刚挪动了一点,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声音,季裳华连忙躺好装作昏迷的样子。 紧接着,就听到巨大的响声,墙面上打开一扇门。 季裳华闭着眼睛,却是听到了脚步声,知道了有人进来,很可能是这次计划幕后的主人。 “她醒了吗?”一女子道。 季裳华一惊,这个声音她很熟悉,竟是长平公主,没想到这件事情她也参与了! 不,很有可能,这件事的幕后指使就是她,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驱使身手那么厉害的刺客?看,长平公主是要报仇了。 接着又有一人道:“看来她还没醒。” 这个人分明是秀容郡主! 季裳华明白了,看来这件事少不得秀容郡主的挑唆。 只是,季菀华失踪也是她们做的吗? “公主,那人已经在外面等着看了,现在要不要让他进来。季裳华可是多少男子喜欢的对象,就这样被他玷污了,也是便宜他了。” 原来她们费尽心思掳来季裳华就是要这样折磨她的,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太恶毒了!名声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长平和秀容是要毁了季裳华京都第一闺秀的名声,让人看到季裳华被玷污的模样! 季裳华的脸贴在地面上,石头硌得她的脸生疼,却是动也不能动,否则她立刻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季裳华正认真听着,很想知道她们带来的男子是谁,但是依照这两人的计划,定是什么地痞无赖一类之人,季裳华在想着要打倒那个男子,以及成功脱困的可能性。 秀容郡主马上就要大仇得报,很是春风得意,冷哼了一声道:“这次我们能这样这样顺利就抓住季裳华,还多亏了她的好妹妹呢,若非如此,怎么能成功让她远离人群,又得通过劫掠林琼箫来引走云雁呢。”她低低笑了,“季裳华啊季裳华,看来恨你的人太多了,就连你的好妹妹也迫不及待的置你于死地。” 季裳华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原来是季菀华!她只以为季菀华虽然喜欢落井下石,但是从未做出过什么恶事,现在看来她是低估了季菀华了,当一个人恨极了另一个人时,当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林琼箫,不知道她们将她怎么样了。从这件事上看,林琼箫完全是被季裳华连累的,如果林琼箫出了什么事,她绝不会原谅自己,再者,大哥也会伤心的。 她现在不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手慢慢握上袖子里的一把匕首。自重生之后,季裳华做的都是‘大事’,恨她的人太多了,是以为了防身,她会随身携带匕首。 “公主,接下来是不是该……”秀容郡主笑的很是期待。 长平公主轻嗤一声,我去外面看看那个人,交代他几句话。 “是,公主。”秀容郡主跟在后面。临走时还回头望了一眼季裳华,“好吧,你就再享受最后一刻吧。” 人走后,季裳华睁开眼睛,仔细观察着前面,发现了前面果真有一道石门,只是不知道这机关在何处? 又过了一会,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的只有一个人,季裳华可以听到外面有女子道:“快进去吧,记住,我要你好好折磨季裳华。” 男子忙道:“公主,放心吧。”语罢,等不及似的就要进去。 “还有——”长平在后面道:“这件事你若是敢透露给任何一人知晓,小心你的小命!” 男子连连保证,“放心吧,公主,您就死打死我,我也绝不会出卖你!” 长平满意的笑了,挥挥手,“去吧,那可是京都第一美人,便宜你了。” “是,是,谢过公主成全。” 语罢,便快步走进来了。 刚一进来,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美人,一袭素衣,不施粉黛,却是难掩倾城绝色。 男子一边搓着手一边靠近,当真是觉得面前的女子秀色可餐,他早已垂涎三尺。 可是他从前也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但就在今天,长平公主突然找到了她,成全了他的心思。如今他看到面前活生生的美人,觉得十分不真实,不明白长平公主为何会找上他,别人会不会知道。但是转念一想,既然长平公主敢这样做,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没必要担心。再者,有这样的绝色美人相陪,就算死了也甘心。 思及此,他便一点点靠近了季裳华,就在手要靠近季裳华的束时,面前的美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男子一愣,随即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季裳华那双眼睛着实漂亮,清艳妩媚,勾魂摄魄,仿佛在这个阴暗的洞穴霎时间满室生辉! “美人,你醒了。”男子再靠近道。 季裳华看清了面前的人,此人皮肤黝黑,五官勉强算得上端正,一袭白色衣服穿在他身上极为可笑,气质猥琐。正是太子妃的庶出弟弟宋玉山。样貌猥琐也就罢了,还不学无术,胡惹事非,借着太子妃的名头胡作非为,太子妃对于这个弟弟十分不喜,宋玉山在家中也没什么地位。 季裳华冷笑一声,“原来是宋公子。” “是啊,我是太子妃的弟弟宋玉山,原来季小姐认得我?正好,我也思慕小姐已久,这样我们连个也算是缘分。”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想要现在就享用这个美食,可是看季裳华一脸冷漠和厌恶,他暂时收回了手。 “哦,这也算缘分?”季裳华冷冷道。 “季小姐,我知道你自然是看不上我,但我确实很喜欢你。我可是太子妃的弟弟,出身宋家,难道还配不上你吗?只要你答应,等我出去之后,立刻带着聘礼去季家求亲,相信令尊也不会拒绝的。”他转而又笑的阴森,“你若是不同意,就别怪我将此时宣扬的人尽皆知,届时你的名声可全都毁了,季家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女儿,你要想想清楚。” 季裳华虽然对这个人十分厌恶,但他有句话说得对,若是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季鸿茂第一个就会舍弃她,不,恐怕会悄悄的处置了她!对于一个名声尽毁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的女儿,对于季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得不说,季裳华现在真的是太危险了,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心力去管什么名声了,她要做的是如何逃走。 见季裳华低头不语,以为季裳华在考虑他的提议,宋玉山心中一喜道:“怎么,想清楚了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毕竟,和性命比起来,对于女子来说,名声更加重要。” 季裳华抬起眼睛,看着他,“你真的想娶我?” 季裳华一双眼睛湿漉漉水灵灵的,宋玉山一看,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真想将此女压在身下好好蹂躏一番。 宋玉山本就垂涎季裳华久矣,在季裳华的注视下更加心猿意马起来,连连点头,“我是真心实意。” 语罢,再也忍不住,双手便侵向季裳华。 他离她很近,季裳华可以听到他浓重的呼吸,还不时的吹拂在她耳边,像是在撩拨季裳华。一种厌恶感油然而生,季裳华觉得反胃,就要呕吐出来,可是她又怕激怒此人,硬生生忍住了。 宋玉山的手也迫不及待的伸入季裳华的衣襟,神色也变的意乱情迷起来。季裳华看好机会,猛地撞开他,宋玉山一下子翻滚在地上,痛得嗷嗷直叫,面色凶狠道:“季裳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痛得揉揉臀部,“痛死我了!” 季裳华唇角掀起一抹冷意,这就痛得受不了了?一会我会让你更痛! 宋玉山怒火难当,又欲再扑上去,谁知却看见面前一张泫然欲泣的眼睛,小脸惨白,那模样实在是惹人爱怜。 宋玉山的一股火莫名就像被冷水浇灭了一般,不由张开嘴讷讷道:“你……你怎么了?” 季裳华看看绑缚着自己双手和双脚:“我刚才是因为手疼和脚疼才推开的你,你生气了吧?”那模样,梨花带雨,期盼的望着他,好像生怕他怪罪。 见此,他怎么还能生气呢,傻了一般道:“当然不怪罪。” 他面上仍是猥琐的笑,“现在好了吧,让我好好疼爱你一番。” 但是季裳华再次阻挡了他,“可不可以为我松绑?” “这个……”宋玉山一愣,随即道:“不行,万一那你跑了呢?” 季裳华却笑了,“你多虑了,你看看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想跑也要打得过你啊。再者,你看这门扉紧闭,我也出不去的。” “这……”宋玉山在犹豫。虽然季裳华说得有理,但是他也知道季裳华是个狡猾若狐的女子,万一跑了他可是得不偿失。 “不行。”他拒绝道。 闻言,季裳华并不觉得意外,但是也有些焦急,她时间不多,无论用什么办法,她必须逃出去。 见他不同意,季裳华立刻沉下了脸,又带着十二分的委屈,泪水涟涟道;“你方才还说要娶我,可是如今你却不肯为我松绑,看来你方才说的都是假话,你根本不会对我好,那么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嫁错人!” 说着,她就将头碰向石壁。 宋玉山暗道不好,她死了太可惜了,他还如何享受美人? 他快步上前拦住她,“你别冲动!” 季裳华被拉过来,哭着道;“你不给我松绑还不让我死……” 季裳华说哭就哭,偏偏模样又生的好,将宋玉山的一颗心都哭化了,他叹了一口气,也罢,横竖她跑不了。于是他便哄骗道:“好,我答应你,那你别哭了,我这就给你松绑。” 季裳华的哭声立刻小了,眼睛似一汪清泉流动着。“真的吗?你说话算数?” 宋玉山现在只想快些享用这个美人,连连答应,“是是,我不骗你。” 季裳华立刻破涕为笑,比山外的桃花还绚烂多姿,宋玉山只觉得自己又又被迷晕了,浑身似置于云彩之上,腾云驾雾般的感觉。 季裳华心中冷笑,伸出手道:“快点吧。” “好。”宋玉山看见美人一笑,似受了蛊惑般为一一解开绳索。 就在他想一亲美人芳泽的时候,季裳华突然将他推开了,然后站起身。由于被绳索绑缚的时间太长了,季裳华的手脚都麻了,好半天才站稳。 宋玉山吃痛,立刻清醒过来,“贱人,竟敢骗我!” 说着就扑向季裳华。 季裳华反应极快,旋即就躲开来,拿出手中的匕首划了他一道,宋玉山的手臂立刻流出鲜血来。 宋玉山显然没想到身为女子的季裳华竟随身带着匕首,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又变得更加凶恶起来,“真是狡猾,早知道就不该为你松绑,你今天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季裳华面对气急败坏的宋玉山也很是害怕,她虽然手持匕首,但却很短,如何杀掉他?再者,女子的力量和男子相差悬殊,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逃脱。 季裳华一边与他对峙,一边朝着门的方向靠近。宋玉山看清楚了季裳华的意图,笑的阴冷,“想逃跑,没那么容易!” 他摸摸受伤的手臂,又扑了上去。 季裳华吓得连连后退,不经意间,被脚下一颗石头绊倒了,瞬间摔倒在坚硬的地面。 她忍住疼痛重新爬了起来,可是只这一会时间,宋玉山就到了她面前,慢慢逼近她,季裳华被逼到了墙角。 她握着刀柄的手颤抖着,不让匕首掉下去。宋玉山垂首,将她的手死死压在墙上,冷笑道:“怎么不跑了,你以为你跑的掉吗?”他几近痴迷的抚,上季裳华的脸,“美人,还是从了我吧,也少吃些苦头,你这样难得的美人,死了真是可惜。” 季裳华别过脸去,在看到他受伤的左臂时,神色微动。 虽然他的左臂压着季裳华的右手,但是由于受伤,所以他不敢太用力,季裳华看准了机会低下头,一口咬上他手臂的伤口处,宋玉山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左臂,抬起右手就打了过去,“你敢咬我,贱人!” 这一掌很用力,季裳华只觉得头晕目眩,但是凭借求生的信念,她支撑住了。 宋玉山托住左臂,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疼的浑身打哆嗦,季裳华可真是狠毒,这一口下去,硬生生咬下他一块肉去,他越想越气,抬手又要打,季裳华摇了摇沉重的头部,眼看那一巴掌就要落下来,她瞪大了了眼睛,却也清醒了不少—— …… 山外。 季维之正急得团团转,很多人看到他满脸焦急的模样,都关心他发生了何事,可是却没得到季维之的回答。 季维之很担心,季裳华怎么会突然就找不到了,他带家中姐妹出来踏青,若是将亲妹妹弄丢了,怎么还能安心活下去。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林琼箫也被劫走了,谁会有如此大的本事做下这一切?他又该如何找到她们? 季菀华在旁边,故作担忧。自责道:“大哥,都怪我,若不是大姐去寻找我,大姐也不会走丢……。” 季维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迷路,裳华去寻找你又怎么会失踪?” 季菀华擦擦眼泪,“我……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在一处树林行走,却是和春柳走散了,春柳找不到我,就去请求大家帮忙。最后我自己走出来,就听说大姐失踪的消息……”她越说越是愧疚,声音也越来越小。 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季维之烦躁的走来走去,自责道,“都是我没照顾好她。” 见到季维之这个样子,季菀华只觉得内心十分畅快,季裳华遇害本就值得兴奋,若是季维之也自责至死那才算圆满落幕。 季维之从未觉得自己有过如此无用的时候,今天他算是彻底感觉到了。裳华遇险,他能做的只能等待,也不能够去寻找,他突然觉得他读的那些圣贤书没有什么意义,遇到事情除了担心不能做任何事。 就在这时,益阳郡主匆匆赶来,季维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怎么样,郡主。裳华她有消息了吗?还有林小姐,是否和裳华在一起?” 益阳郡主失望的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用。”她见季维之又垂下头去,马上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已经给我大哥传了消息,我大哥已经带人暗中寻找了。” 季维之苦笑道:“多谢郡主和世子为我妹妹如此尽心尽力,维之不胜感激,无论能否找到……” 话未说完,益阳郡主就急急打断道:“你不要这么说,我大哥定可以找到裳华的,你也不要太忧心,否则裳华看到你这个样子会自责的。” 季维之打起精神,“郡主说的是。” 而那边的林夫人,虽然没有大哭,亦没有疯狂寻找,却是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呆坐在那里,无论谁和她寒暄也不理,只是派人回府中递了消息,很快林祭酒就会到了。 因为不能大张旗鼓的寻找,所以寻找的速度很慢,等待的人也很是煎熬…… 山林深处,高山洞穴云集,看的人眼花缭乱。 护卫道:“世子,既然歹徒决定劫走季小姐,很可能会将她带回去藏到隐秘的地方,这里……不会藏人吧?” 萧承佑没有回头,行走在荆棘丛中,华贵的墨色锦衣也被划破,染上了尘土。 “仔细搜寻,不能放过任何角落!” 护卫一惊,这是世子虽然平日也这样发号施令,但这是唯一一次为了一个女子这样费尽心力。他不敢再质疑,对后面的人道:“世子吩咐定要仔细搜寻,不能忽略任何地方!” …… 不知过了多久,季裳华才勉强从坚硬冰冷的地面爬起来,手扶着墙上凸起的石头行至石门前,一边用左手支撑着身体,一边用右手摸索着寻找机关。 地上,宋玉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口处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插的位置很准确,显然匕首的主人练了很久,所以才会一刀毙命! 事实上,若是当时季裳华反应稍微慢一点,今日死的就是她。 前后两世,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最初看到他的死相,还是很惊惧的,在加上她也受了重伤,足足在原地坐了好久才能勉强起身,而她身上也满是伤痕,嘴角是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变得干涸了。 她的右手在石门的边缘不断摸索着,观察着周围的痕迹,当她来到石门边缘的一处石头前,看到了下面掉落的石灰,这显然是多次摩擦的痕迹。 她无力的伸出手,用尽力气转动那个石头,用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转动。 终于伴随着‘轰’的一声,石门打开了,强烈的光亮照进来。 她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她觉得头晕目眩,迎着刺眼的阳光,好像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神情写满震惊和慌乱,最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不堪的回忆又袭来,季裳华下意识的挣扎,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动,你身上受了很重的伤。” 季裳华的眼睛闭着,莫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她微微挣开双眼,却发现面前之人竟是晋王世子萧承佑。 她又挣扎起来,声音很是虚弱,“世子,这不合礼数。” 后面的护卫楚恒听到这句话嘴角抽了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季小姐还在意这些?再者能得世子如此关心可是许多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呢,季小姐倒是与旁人的想法很不一样。 萧承佑回眸看她一眼,声音虽然还是一样的漠然,却是含着一丝关怀,“你身体太虚弱,根本无法行动,再者,你大哥还在等着你回去,不要耽误时间了。” 想到季维之,季裳华立刻停止了挣扎,“既然如此,就劳烦世子了,我们快些走吧。” 萧承佑点点头,季裳华却道,“等等……”她指了指宋玉山,“他……” 萧承佑看了看那边的尸体,只见一把匕首插在上面,刀刃全部没入肉里,足可见季裳华的狠劲。宋玉山还瞪大着双眼,盯着前方,不敢相信季裳华会杀了他。抱她离开洞穴,对楚恒道,“这里交给你了。” 楚恒拱手,正色道,“是,世子放心。” “还有我两个丫鬟和林姐姐……” “你安心便是,会找到她们的。”萧承佑道 “多谢世子,世子大恩裳华无以为报……”她知道,萧承佑会突然出现,定是益阳郡主给他递了消息,而萧承佑寻找她也必定费了很大的心思。 “等你伤好了再说,你现在需要休息。”萧承佑打断了她。 季裳华有些悻悻然,闭了嘴。 …… “找到了吗?”萧承焕问道。 “回殿下,并无。”护卫低着头,不敢看萧承焕阴沉的脸。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自己主子是阴狠的角色,但从未表现在脸上,而这一次,他竟是怒形于色了。 “继续找,找不到你们也不要回来了!”萧承焕剑眉皱起,大声斥责道。 “是,是……”护卫马不停蹄的又去寻找。 萧承焕自己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想到他在得知季裳华失踪的那一刻,他的心急如焚。他自认为自母妃死后他已经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感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但是现在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想到那张绝色容颜,妩媚的双眸,他站起身,决定亲自去寻找看看。 就在这时,又有护卫来报,季裳华找到了。 萧承焕立刻转怒为喜,“她在哪里,可救出来了?” 护卫道,“回殿下,虽然此事现在还没有传开来,但属下得知,是晋王世子先找到了昏迷的季小姐,然后……” 话没说完,就听见水花溅落的声音,一张紫檀木桌被推落水中…… 他晚了一步! 第八十四章 深夜来访 “可查清是谁做的?” 护卫抬眼看看萧承焕,又迅速低下头,“回殿下,是……秀容郡主和长平公主……她们找来了太子妃的弟弟宋玉山……” 听到此处,萧承焕眸光一凛。 护卫吓得一抖,赶紧道,“但是季小姐殊死抵抗,杀了宋玉山,她自己也受了重伤……”萧承焕立松了口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会为别人担心的感觉了,现在觉得很奇妙。 只是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叫‘悸动’。 护卫看见萧承焕的神情也是颇为惊讶,没想到主子的情绪竟然也会变化,而这竟然是因为一个女子。 “殿下,属下需要做什么?”他知道萧承焕的秉性,有仇必报,是不会轻易放过伤害季裳华之人的。 萧承焕转身在甲板上走了疾步,似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道:“本殿有事吩咐你去做。”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明确对季裳华的心思,但他已经自动将季裳华归为他的人了,敢谋害季裳华,就是打他的脸面,他自然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 萧承佑抱着季裳华来到山脚下,楚恒道:“世子,应该马上就能上山和季公子汇合了。”语罢,他欲言又止看着萧承佑。 若是现在上山,那么必定会引起轰动和议论,届时那些关于世子和季裳华的流言就会满天飞,于季裳华的名誉也会有损。 萧承佑倒是不在乎这一点。但是他知道季裳华极为看重名声,是以他停下了脚步,探寻似的看着季裳华。 季裳华脸色苍白,开口道:“世子,这种情况不宜让外人知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萧承佑有些犹豫,季裳华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自己行走。 思考了一瞬他对楚恒道:“去请益阳郡主,记得不要惊动其他人。” 楚恒领命前去。 萧承佑和一众护卫在山脚下等候,萧承佑依旧抱着她,季裳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没有再次拒绝,否者她就是矫情了。“多谢世子。” 萧承佑的确谁想的周全,她已经明白萧承佑为何要让益阳郡主来了,无非是要让众人以为是益阳郡主在寻找她时恰好救了她,这样她的名声也能保住。 萧承佑看她一眼,那双凤眼猜不出任何情绪,“无需言谢。” 很快,益阳就赶到了,萧承佑将季裳华遇到的事情大致和她讲一遍,又说了自己的计划。 益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同时将秀容郡主和长平公主大骂了一通。 “这两人实在是狠毒,竟然想将你……。”她恨恨道,“等回去,我一定要去找她们算账!” “郡主,不可。”季裳华苦笑道,“若是郡主大张旗鼓的去找她们,她们为了报复只会讲我遇害的事情大肆宣扬,届时人人都知道宋玉山是我杀的,甚至会有人议论我的闺誉,所以,我们只能装作没有这回事。” 益阳向来喜欢快意恩仇,从没有想过受了欺负还不能去讨公道的道理,她有些错愕,看着季裳华道:“难道事情就这样算了?” 季裳华勉强笑道:“自然不会。”她向来睚眦必报,只会加倍报复那三个人。 “那你想怎么办?” 这时候,萧承佑说话了,“这个,交给我的人去做吧。” 季裳华笑笑,“连带着宋玉山,我又欠世子一个人情。” 益阳郡主眨眨眼睛,“是啊,裳华,我哥轻易不多管闲事的,你可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季裳华眼底闪过几分讶然,笑道,“得郡主与世子相帮,是我的幸运。” 气氛难得少了一些沉重,益阳郡主笑的促狭,“既如此,你准备如何报答我大哥?” 季裳华对萧承佑并无想法,只是觉得感激。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萧承佑,萧承佑已经抬起脚步,道:“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 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季裳华和林琼箫消失的消息已经被传开了,果然不出所料,有许多人在议论季裳华被歹人掳走,很有可能被玷污了。 季裳华清楚,这必然是长平公主和秀容郡主的手笔。 所有人都等着看季裳华的笑话,可是当她们看到益阳郡主带着季裳华出现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益阳郡主搬出萧承佑与季裳华商议出来的那套说辞,季菀华独自行走,却突然失踪了,后来被春柳带到小树林寻找季菀华,与春柳分开寻找,但是意外却发生了,季裳华不小心掉落在了山下,受了重伤。益阳郡主作为季裳华的好朋友出动了所有人去寻找,终于在山下寻找到了季裳华,将昏迷的季裳华带了回来。 而春柳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滚落山下就断了气息。 关于春柳的下场,自然是季裳华的主意,她既然敢帮着季菀华将她骗到小树林被长平公主带走,就该承担被报复的后果。而季菀华,季裳华也不会忘了她,希望她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 原本等着看季裳华笑话的人脸色很是难看,这样一来,她们可都成了落井下石的小人了,结果人家季裳华不但没有被侮辱,还活的好好的。不仅如此,还被益阳郡主救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能攀上益阳郡主,是很多人可望不可求的,益阳郡主见到她们这副嘴脸会不会报复她们? 益阳郡主看透了这些人,只是现在还没有时间收拾她们,最要紧的是先分吩咐人送季裳华回府。 季维之一直暗自神伤,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就像重新活过来一般,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再看到季裳华身上的伤,又惊又怒,“这……裳华,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痛不痛……” 季裳华怕季维之担心,摇头笑道:“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不是很痛。” 季维之自然明白季裳华这样说无非是怕他内疚,他更加心痛,不知不觉眼眶竟然湿润了。他没再多说,从益阳手中接过季裳华道:“我们回家吧。” 益阳郡主也跟在后面,对在一边观看的人挥挥鞭子,怒道:“闪开!” 众人纷纷避让,让开一条道。益阳郡主道:“我已经让人快马回去,这时候太医应该已经去季府的路上了。” 季维之回头,又要感谢,益阳催促道:“别说话了,先带裳华回府吧。” “是,郡主,我还有一事……。”季维之有些迟疑,现在自己亲妹妹受伤,他关心林琼箫的安危是不是不合时宜? 益阳郡主看了看季裳华,对季维之道,“关于琼箫,你放心就是,我们会找到她的。”突然她又看看季菀华,冷笑一声道:“季府的三小姐可真是好命啊,你独自游玩,迷路了,裳华和你的丫鬟寻找你,结果你的丫鬟死了,裳华受伤,你是毫发无损。不知三小姐可会愧疚?” 季菀华本就心虚,不知道季裳是否知道了此事她也是帮凶。所以她一直缩在季维之身后,生怕有人注意到她,可还是躲不过。 但是她又是充满愤恨和嫉妒的。为什么,为什么季裳华还不死,为什么她这样命大,就连长平公主也不能成功除掉她。不止如此,益阳郡主这样冷傲之人也会对她这样掏心掏肺,季裳华凭什么,凭什么会有这样的好运! 而现在益阳郡主突然和她说起这件事,是不是代表已经得知她联合长平公主和秀容郡主做下恶事了? 季裳华此人心思狡诈,益阳郡主更不是好惹的,她们会如何对付她? 越想越是害怕,甚至觉得后悔。 她的裙据颤抖着,“郡主……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迷路,我对不起大姐和春柳,若不是我不听话一个人去玩,春柳不会死,大家也不会受重伤……。” “不是重伤。”见季菀华还在狡辩,益阳郡主十分的愤怒,“若不是裳华聪明命大,已经和春柳一样丧命了!” “我…。”季菀华故作可怜的往后躲,好像是被益阳郡主的严词诘问吓坏了。 “你什么?还要继续狡辩吗?”益阳郡主凑到她耳边轻轻道。 众人虽然没听见益阳郡主到底和季菀华说了什么,可是看到季菀华惊慌的模样,便以为益阳郡主在恐吓季菀华,原因就是她将季裳华受伤的事情迁怒到了季菀华身上。虽然季裳华是因为寻找季菀华落山,但也不能全怪季菀华吧,毕竟季菀华也不是事事都能预料的,谁会想到季裳华如此不小心? 很多人本来就嫉妒季裳华,这样一想就更加对季裳华不满了,纷纷用怪异的眼神望着季裳华,但碍于益阳郡主不敢明着议论。 季裳华知道,这是季菀华装出来的可怜相以引起众人对于季裳华的嫉恨,还会让别人恶意揣测季裳华仗着益阳郡主的喜欢就欺负季菀华。 思及此,她嘴角无力的扬起一抹微笑来,“郡主,你不要怪三妹了,她也是年纪小,贪玩,有了这次的教训,相信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益阳郡主狐疑的望着季裳华,见季裳华正微笑着望着自己,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甩甩鞭子,道:“罢了罢了,既然裳华都那么大度不怪罪你,我也没必要抓着不放,你们走吧。” 季菀华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是。” 都这个时候了季裳华还不忘维持好姐姐的形象!季菀华愤愤然,还在可惜季裳华没有死。 这就受不了了?敢算计季裳华,尤其是这次事情言重严重,就等着季裳华的报复吧! 看着季裳华远走,萧承佑才从人群中走出来,益阳郡主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大哥,你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季裳华回府不久,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宋家庶子宋玉山独自去后山,遭遇了野兽,竟被啃食殆尽! 找到尸体的时候,宋玉山已经面目全非,身上被啃的鲜血淋漓,阴森的枯骨裸露在外面,实在是太惨了! 索性宋玉山不过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宋家那位姨娘亲自带人来将宋玉山的尸体接走,又哭天喊地好长时间才离开。 紧接着,又有一个消息传来,秀容郡主和长平公主一同踏青的时候,走到一处山下,一块石头滚落下来,不小心被砸断了一条腿,由于石头砸下来的时候秀容郡主跌倒,身体全部扑在了地上,是以脸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因为救治不及时,脸和腿全部毁了! 秀容郡主受了不小的打击,当即昏倒,被人抬回了府。 幸运的是长平公主,因为有护卫的保护,是以只是额角受了轻伤。 季裳华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怎么会?是萧承佑吗?他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见季裳华在自言自语,季维之笑道:“妹妹在说什么?看你的表情,难道对于这个结果不高兴?” 从昨日回来,季维之已经得知了季裳华遇害的经过,他自然同样痛恨秀容和长平的,也自然希望可以为季裳华报仇,没想到却是有人替他们做了。 季裳华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觉得长平公主太幸运了。” 季维之安慰道,“你不要思虑太多,应该好好养病,以后总有机会的。” 季维之为人素来温和,如今竟说出报复性的语言,看来是恨极了那两人了。 虽然身体虚弱,但季裳华还是觉得心中温暖,她眉眼弯起,“大哥,有白苏和繁缕在呢,你不必担心我,该回国子监了。” 自季裳华出事以来,季维之一直处于自责之中,怪自己没有照顾还季裳华,他应该时时刻刻看好她的,是他疏忽了。 季维之毫不犹豫就拒绝道:“不行,我必须看你身体好起来才会离开。” “可是,父亲会不高兴的。” 季维之这次格外固执,“那我也顾不得了,总之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也不要再劝,我已经和林祭酒请了半月的假。” 还真是雷厉风行,季裳华见劝说无效,只能放弃,“林姐姐也受了惊吓,大哥有没有去看过?” 自季裳华被救出后,萧承佑的人就在关押季裳华不远的洞穴中发现了林琼箫,和白苏、繁缕,救出了她们。索性秀容和长平的要对付的人只是季裳华,林琼箫不过是诱饵,是以她们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被吓得不轻。 闻言,季维之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妹妹,你现在还病着,就不必想这些了。” 季裳华却道:“这怎么行?大哥,你这样怎么能让林姐姐了解你的心意呢?越是这个时候,你越应该去,这样才能得到女孩子的好感……。” 季维之无奈,“生病了还不忘操心。”再者,季裳华对于兄长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这使得他有一种季裳华才是姐姐的错觉…… “季菀华那你打算如何处理?”这时候他已经不唤季菀华三妹了,在他眼中,在季菀华联合外人谋害季裳华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她的妹妹了。 季裳华笑容一顿,然后道:“我自有办法,总不能怕便宜了她。” 见她这样平静,季维之知道她必定有了主意,便不再多问,只是道:“你无论要做什么,总要心才是。” 季裳华的确是恨透了季菀华,但是她却不会让她香消玉殒,不但如此,她还会成全她的心愿……。 是夜。 月华如练,庭院明净如水。 灼灼桃花,素雅梨花在黑夜依然绽放着,在风的吹拂下飞满庭院,风透过窗子的缝隙涌进去,带去阵阵芬芳。 似乎……。还掺杂着些檀香的气息,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季裳华在梦中醒来,看见皎月当空,不觉失了神。 突然,感觉到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檀香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那道影子已经来到了她床前。 季裳华一惊,猛然坐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口,她不禁到吸了一口凉气。 却有一条有力的臂膀将她摁回床上,声音也是低沉悦耳:“伤还是很痛吗?” 季裳华看清了来人,豁然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五章 所求为何?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在黑夜中有一种魅惑之感。 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的人,季裳华震惊失色,竟然是萧承焕,萧承焕竟然会深夜到访?! 月色下,萧承焕嘴角是一抹玩味的笑,季裳华确定是了的确是他,平息了情绪,道:“殿下深夜到访,臣女怎能不惊讶?” 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萧承焕低笑了两声,放开她,道:“身上的伤还痛吗?” 季裳华淡淡道:“还好,并不是很痛。” 萧承焕后退了几步,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声音懒懒道:“既然痛就说出来,何必逞强?” 季裳华疑惑丛生,今天的萧承焕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他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是随口一说,却也藏着一丝关心,好像故意不要人听出来。 季裳华感谢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很好。” 还真是个倔犟的性格。 萧承焕笑了笑,起身走到她床前突然向他伸出一只手,季裳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往后躲,可萧承焕却没有再进一步,只是递给她一个小瓶子。 “用这个,对你的伤比较好。” 没想到他是在关心她,自己却是像被吓到的样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承焕笑看着他,季裳华面上有些尴尬,“多谢殿下,但是顾太医已经给了臣女治伤良药……” “这是我送你的。”萧承焕发打断了她,不容拒绝的态度。 季裳华了解他的性格,没有再推迟,便收下了。“既如此,臣女就却之不恭了。” 身体却依旧离着他远远的。 看到季裳华如此恐惧他的模样,他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来,好像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想到今日,是萧承佑带她回去的,他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懊恼。 “今日我没有及时救到你,你可怪我?”他突然问出这句话。 季裳华一愣,萧承焕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怎么会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她笑道,“殿下言重了,臣女心里很清楚,我和殿下之间是合作者的关系,殿下没有必要为我的性命负责。” 她的话说得很平静,只是在阐明一个事实,没有任何怨气。 萧承焕神色微动,只觉得季裳华是一个冷静的过了分的人,她总是能分清现实,不会给自己徒增希望和烦恼。 “你如此关心林琼箫是为了季维之?”萧承焕突然问道。 “也并非完全是。长平公主掳走林琼箫的目的是为了引开云雁以成功劫走我,说到底,林琼箫是被我连累的,我怎么能不救她?” “但是最重要的是,你怕季维之伤心?”萧承焕看着她,一派认真。“你接近林琼箫是为了季维之,与我合作对付二皇子是为了周家。那么,你呢,你所求为何?” “我?”季裳华微怔。 重生一世,季裳华只想报仇,保护亲人,从未认真想过自己要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许她复仇不成功,与敌人同归于尽呢? “是,你。”萧承焕突然正经起来,季裳华有些不适应。 她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个,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者,身为女子,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吗?” 萧承焕重新坐回去,“只要你想,自然可以。” 季裳华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且,他今日说的话真的很奇怪。 “今日萧承佑救了你,你对他是否……心存感激?”想了想,他还是道。 其实他是想问季裳华对萧承佑是否产生了别的想法。 季裳华自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扬眉笑道:“殿下多虑了,他及时救我回去,我自然是感激他的,但却不会对他产生别的心思。在我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对付敌人来的重要。”情爱一事,更不在季裳华的考虑之列。 萧承焕又恢复了以往的慵懒戏谑之态,嘴角勾起,“我以为你也会像那些庸脂俗粉一般,为他倾心着迷呢。” 季裳华笑道:“那我只能说,是殿下想多了。” “最好是这样。”萧承焕道。 这话,不知道是对季裳华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季裳华摸不清他的心思,看了看天色道:“多谢掉下漏夜前来,为臣女送药,您看这天色……” “这就要赶我走了?”萧承焕站起身,靠近她。 季裳华脸色一沉,他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她的闺房,若不是看在他身份的份上,早就会被她打出去的。 见季裳华神情不虞,他突然轻笑出声,不再逗留,转身去了窗前。 “等等!”季裳华突然叫住了预备跳窗而出的他。 萧承焕回头,“怎么?” “关于秀容郡主和长平公主是不是你吩咐人做的?” “是。”萧承焕直截了当。 看季裳华一脸惊愕,他笑了,在月色下更显邪魅,“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作为合作者,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帮你做的。再者,我没能及时救出你,这算是对你的补偿吧。” 季裳华看着他,情绪复杂,她从前只知他残忍嚣张,是以一直有些怕他,却没想到今日会见到他这样一面。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语罢,便一个闪身,跳出了窗子。 …… 季裳华受伤一事,自然传遍了整个京都,一时之间,很多人纷纷过府看望,却都被季裳华一一礼貌拒绝了。 但有些人是无法赶走的,比如于家人。 于氏都死了,又发生了于鹤轩和季菀华的事情,这一家人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平气和的上门来,这心态可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季菀华之所以恨上季裳华,从而联合秀容和长平谋害季裳华,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于鹤轩争风吃醋。 繁缕哼了一声道:“既然小姐不想见,那就不要见了,这家人可没存什么好心思。” 季裳华半倚在引枕,手捧着一碗药,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要不要奴婢打发她们回去?”繁缕道。 “不必。”季裳华笑道,“于家人上门,三妹应该是最高兴的吧?既如此,我为何不成全了她?” 第八十六章 活色生香 “成全三小姐?”繁缕不解,“小姐,三小姐最希望的是嫁入于家,她为了于鹤轩谋害小姐,小姐为何还要帮她?” 季裳华微微一笑,“等着瞧吧。”于鹤轩本就看不上季菀华,再加上在凌霄寺还是季菀华算计了他,就算季菀华如愿嫁给了他也不一定会过得好。 看着季菀华后悔莫及却没有退路,才是对她最好的的惩罚。 很快就有丫鬟来报,说是于夫人带着于绮岚来裳华院了,季裳华放下药碗,对白苏道:“去替我迎迎于夫人吧。” 少顷,乔氏就带着于绮岚到了,丫鬟替她掀开帘子,就看到一张笑脸飘至眼前,“听闻大小姐受了伤,今日便带着岚儿过府看望,不知道大小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季裳华吩咐丫鬟给乔氏和于绮岚看做,然后道:“劳烦夫人记挂,我的伤好多了。” 乔氏接过丫鬟送来的茶,看着季裳华,叹了口气,佩服道:“大小姐果然是善良,若不是为了寻找三小姐,也不会出意外。”她看看四周道,“为何不见三小姐在这里,我以为她会在此照顾大小姐呢。” 听这语气,倒是对季菀华颇为不满,但季裳华却是知道,乔氏从头到尾都在表达一个意思,于家不会娶季菀华过门。 季裳华暗自冷笑,娶不娶岂是你能决定的?就算于家不愿意,季菀华也不会放弃。再者,你当季家女儿是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那你们于家挑挑拣拣?依照于家的门第,季菀华完全配得上于鹤轩,乔氏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季菀华配不上她的儿子。 当然,季裳华这么想不是替季菀华抱不平,她只是看不惯乔氏这样自命不凡的态度。 思及此,她对乔氏的态度也冷了三分,笑道:“其实我并没有怪三妹,三妹毕竟年纪小,太过调皮罢了,我去寻找她不过是因着她是我妹妹,照顾她是我应该做的,三妹是在没有什么好怪责的。” 看季裳华一副风轻云淡、丝毫不怪罪的模样,乔氏面上闪过几分讪然。她本想着通过贬低季菀华来增加季裳华的好感,毕竟那天益阳郡主对季菀华的关心可是人人皆知的,于家知道季菀华和益阳郡主关系十分要好,她们讨好的季裳华不是也有好处吗?可是看季裳华如今的态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她不由有些气馁,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于绮岚在一边看着,即使面上保持这端庄的笑意,可是心里却有些不忿,乔氏毕竟是长辈,没想到季裳这样不给面子。她笑容有些僵硬道:“裳华说的很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母亲太担心裳华,所以便对三小姐产生了不满,却忘了你们是姐妹,母亲也是关心则乱,裳华可不要介意。” 季裳华淡淡看了于绮岚一眼,果然也是个圆滑的人物,三两句就替乔氏化解了尴尬,若是季裳华不同意她所言,就是心胸狭窄了。 她淡淡一笑道:“怎么会介意,我是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之人吗?夫人也是为了我好。” 明明都心怀芥蒂,却都心平气和的在演戏,繁缕看着都觉得累。 丫鬟又为于绮岚续了一盏茶,于绮岚笑着接过,不经意间看到侧面的书案上被镇纸压着的宣纸,她不由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宣纸,惊叹道:“裳华这次的书法倒是和上次见到的不一样,这次的字好像比上次看到的更加灵动飘逸些。” 听起来没有任何恭维之意,却是让人心里很是舒服。季裳华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写一些罢了,相信于小姐会写的比我更好。” 于绮岚没有谦虚,只是道:“裳华还未见过就这样夸赞,我可真是羞愧。” 她又走到书案前的书架前,“裳华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绣花看书罢了,实在没有别的可打发时间。她苦笑道,“更何况,我现在也只能卧床休养。” 其实于绮岚原本想说,既然裳华无事可做,不若和她一起常出去走走,可是季裳华却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用‘卧床休息’断绝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于绮岚点点头,“的确如此,现在你最重要的是养伤。” 季裳华见于绮岚明明心中掀起波浪,却还是要故作平静,微笑道:“说起来,三妹也十分想念夫人和于小姐呢,不知你们可曾见过三妹?” 季裳华这话就是明目张胆的给她们添堵,乔氏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因着着急看望大小姐,便先来了裳华院,再者,我想着说不定三小姐也在,便没有去另寻三小姐。” 季裳华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夫人来了,我就请三妹来这里吧,大家也方便见一面。” 说着,也不等乔氏母女反应过来,就道:“白苏,你去三妹哪里看看,看她是否得空?若是得空,就请过来见客吧。” ...... “三小姐,大小姐院子里的白苏来了,听闻于夫人带着府中的公子小姐过府,大小姐请您去见客。” 这些天,因为季菀华怕季裳华的报复,一直称病待在自己的院子,轻易不见人的,可是季裳华居然主动来请他,着实让她惊讶。. 再一听到于家来人的时候她先是一喜,然后准备换衣服去见客。但是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要见客也是应该宁心堂的丫鬟来请啊,为何要去裳华院见客? 季菀华皱眉道:“为何是裳华院?” 自春柳死后,春雪就成了季菀华贴身伺候的丫鬟,只不过季菀华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差了。春雪低着头,小心翼翼道:“是因为于夫人见过老夫人后直接就去了裳华院看望大小姐......” 只听‘哗啦’一声,季菀华扫落了一只描金花瓶,白玉做的花瓶瞬间被损毁,裂为数瓣。 “季裳华,为何都这样关心季裳华?我在这里病了好几日都不见宁心堂来人看看,季裳华一受伤,都争相去看望!” 季菀华越想越气,手拿着茶盏又要摔下去,春雪立刻跪在她的脚下,战战兢兢道:“三小姐,您别气了,若是您不想去,奴婢就帮您推了......” 见季菀华不说话,春雪起身便出去,准备去和白苏说明。 季菀华却是在她身后叫住了她,“等等。”她神情有些不自然,“大表哥可是来了?” 春雪道:“来了,因着他不方便进大小姐的院子,正独自在裳华院不远处的花园漫步。” 季菀华想了想,道:“服侍我换衣服。” “小姐是决定要去了?” “你费什么话,我让你去拿衣服!”季菀华冷冷道。 春雪被她的眼神看的十分恐惧,连忙应道:“是......三小姐。”她快步行至衣柜,询问道:“小姐,您想要穿哪件裙子?” 这柜子里全部是清一色的粉、红,季菀华蹙眉,看着角落里一袭水蓝色裙子,指指它道:“就这条吧。”. 春柳觉得诧异,以往季菀华是从来不穿这样素淡的衣服,今日怎么转了性子?她试探道:“小姐,真的要穿这个吗?” “我让你拿来你就拿来,哪里这么多废话,不要耽误我时间!”不要耽误她去见于鹤轩的时间。 其实她又怎么喜欢这样素雅的衣衫,不过是看透了于鹤轩对季裳华的心思,想要模仿季裳华的打扮罢了。 春柳身体一抖,忙拿过去那条水蓝色的裙子为季菀华换上,又为她描眉绾发,折腾了好几次,季菀华才满意。 “走吧。”季菀华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鲜少打扮的如此素净,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才起身离开。 春雪在后面看着季菀华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许多不自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俏皮。 东施效颦四个字跃进春雪的脑海,却是不敢说什么,跟了上去。 季菀华走近裳华院,就看见院子前面的花园有一道白影正四处走动,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模样。 季菀华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几乎是看痴了,春雪怕再被责骂,也不敢出言提醒。 鬼使神差的,季菀华提步向着那道影子走去,春雪一惊,下意识阻止道:“三小姐,我们现在应该去大小姐的院子。” 季菀华甩开她,冷声道:“不必你来管我!” 语罢,就朝那边走去。春雪待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三小姐毕竟是个女子,原本就有她和于鹤轩的流言传出,惹得老夫人十分不高兴,如今她独自去见于鹤轩,是要再惹老夫人厌烦吗? 这一切全部都落在了繁缕的眼睛里。见到季菀华这样做,她偷偷捂着嘴笑了,然后悄悄赶到裳华院将这个消息告诉季裳华。 季裳华正在陪于氏说笑,见繁缕一脸笑意,她知道事情已经在按照她计划的发展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拖住乔氏母女。 于是她难得主动道:“听闻于家也做些古董生意,于小姐也是善于鉴宝之人,不知道可否赐教?” 自他们进来,季裳华还是头一次这样好说话,于绮岚忙笑道:“不过是因着家中做生意比别人多些经验罢了,何来善于?但若是裳华有疑问,我倒可以试上一试。”这话说的谦虚,但是神情难掩自信。 季裳华浅笑盈盈,指了指书架旁边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于小姐觉得这幅画是真品还是赝品?” 墙上挂着的是一副寒江垂钓图,乃是前朝大儒张真所作,画风简洁,独树一帜,又意境深远,直到现在仍然备受推崇,季裳华也十分喜欢。是以,才会在此挂上此画。 于绮岚抬头观看这幅画,只见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副画来,画中高山连绵起伏,万物凋敝,不见人影。画中有一道寒江,似散发着浓浓的冷意,雾气在江上笼罩着,一叶孤舟停泊在江心,正缓缓向岸边驶来。白雪笼罩了大地,一渔翁正披蓑戴笠,独自垂钓,任由寒风吹拂,大雪侵袭。 画风十分简单,却有一种孤独凄清之感扑面而来。纸上有大片留白,却是意境幽远,直抵人心。 右下角的枯草之上,是作者的落款。 没有人说话,包括乔氏,都认真看着那幅画,准确的说是看着于绮岚,期待着于绮岚的答案,她对自己女儿的才学很有信心。 一炷香的时间后,于绮岚转身笑道:“的确是副好画,可见作者之功力。” “那于小姐的意思是,这幅画......”季裳华笑道。 “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于绮岚扬起一抹笃定的笑来,和平日的端庄矜持完全不同。“这意境也是和真品一般无二,只是终究是赝品。” 季裳华眉梢微挑,“哦,愿闻其详。” 于绮岚声音轻柔,娓娓道来,“张大师为人性子狂放不羁,孤高自傲,所思所想皆是表达在作品里,也可看出他的品性。这幅画正是张大师晚期所作,彼时他正值被贬之时,这画的意境自然是孤冷凄清的,可是你看这里。”她指了指河岸随风飘摇的枯草,“未免描绘的整齐了些,不像张大师的性格,也不像他身似浮萍,漂泊无语的状况和心境。” 季裳华一怔,随后赞叹道:“于小姐果真是蕙质兰心,观察的细致入微,裳华佩服。” 于绮岚走回去,重新落座,笑道:“裳华何必自谦,我可不信你没有看出来。” 季裳华但笑不语,从鉴宝一事可见于绮岚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女子。 她说的不错,季裳华早就知道这幅画是赝品,故意让她品鉴的。一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是为了观察于绮岚的心性。 于绮岚看着季裳华道:“不知作这幅画的人是谁,能临摹的如此逼真,我也是十分佩服。” 繁缕笑了,开口道:“于小姐,这幅画是我家小姐所作呢。” 于绮岚面上出现三分震惊,她也没想到这幅画的临摹者就是季裳华,那么她又为何要让自己鉴别呢?季裳华此人心思不简单,绝对不会做任何对自己无用的事情。 可是季裳华的才学她也是不得不服气的。 “裳华不愧是京都第一闺秀,这份心智实在是让人惊叹。”她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季裳华笑道:“于小姐可是半点不差,我的小伎俩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没有在谦让。 “裳华既然可以临摹出这幅画来,想必一定是见过真品了?”于绮岚神情有几分期待,她也是爱画之人,早就想见一见这幅画,只是一种没有机会。 季裳华道:“偶然见过一次。” 其实,这是她前世在嫁给萧承泽的时候在二皇子府中见到的,当初她也是颇感意外,没想到众人以为早已绝迹的寒江垂钓图在萧承泽手中,足可见此人收集信息的网线多么厉害,但是他前不久为了脱罪,也损害了不少吧。 于绮岚神情有些激动,“不知裳华在何处见到的?” 季裳华并没有打算隐瞒,微笑道:“在二皇子府的宴会上,偶然见过一眼。” 闻言,于绮岚面上是一闪而过的失望,作为商户之女,怎么会有机会去二皇子府参加宴会,也看不到如此宝贵的真迹。 她再次意识到。有一个高贵身份的重要性。 季裳华虽然不是出身勋贵,但是仍旧有无数选择的机会,这一点她永远比不上。 季裳华见她情绪变化,低头饮茶,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少顷,她又道:“上次于小姐要找的书我有幸找到了,不知于小姐可还有兴趣?” ...... 花园里的一处水榭之上,于鹤轩正站在栏杆之前,看着清凌凌的河水,又抬起头来极目远眺,一开始好似有些惆怅,过了不久又变得愉悦起来。 季菀站在她的后面,含情脉脉的看着前面的那个男子,好像一举手一头足都是那么赏心悦目,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于鹤轩生得不错,又气质温雅,的确是会让女子心动。 季菀华在后面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心上去。 而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于鹤轩正准备回去,一回头,却看到季菀华上了水榭,也不禁吓了一跳,他拱手道:“三小姐。” 语罢,就打算绕开她走下去。 季菀华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双手揉弄着帕子,鼓起勇气追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先别走!” 冷不丁的被人抓住,而且还是个女子,他已经被拽的倒退了几步。于鹤轩眉宇间全是厌烦,回头道:“三小姐,我记得我们之前已经说清楚了,你为何还要抓着我不放。三小姐也是书香门第,名门之女,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矜持的事情。“说着便冷冷抽回自己的袖子。 季菀华被于鹤轩这样说,顿时羞愤难当,但是她如今在府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她只能靠自己,是以她更要牢牢抓住于鹤轩。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于鹤轩轻嗤一声,语态轻蔑,“怎么,难道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我当初救你还救出一个祸患吗?你算计了我不知愧疚也就罢了,还死死缠着我,季菀华,你这样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 “你.......”季菀华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我是这么喜欢你啊,你怎么一点都不能理解我?我娘亲被季裳华害的失势,被关起来,我没有任何依靠了.......” “这与我何干?”于鹤轩打断道,眸子里没有一丝温情。 季菀华再也忍不住,“季裳华这样恶毒的女子你为何要喜欢她?” 于鹤轩冷漠道:“三小姐,请谨言慎行!”这话若是传到季鸿茂耳中可怎么好,那么季鸿茂就会知道他当初和于氏达成的交易。 季鸿茂现在最为看重的就是季裳华,若是季鸿茂知道原来于家一直在算计季裳华,那就会惹得季鸿茂厌恶了。 他不欲在和季菀华多做纠缠,就要离开,可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头晕了一下。他揉揉额头,准备走下水榭。 可是他又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也似乎出现了幻觉。春日到了,天气很是和暖,河岸的花香也乘风飞过水榭,一直传到他的鼻端。 水榭的栏杆之下,放置着几盆芍药花,妩媚艳丽,在风中摇摆着身姿。忽然,那花变了,变成了一张笑脸,如同芍药一般,清丽逼人。他伸出手,却是摸不到那张脸,不禁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抚上那朵花。他将花放到鼻端,香气却是很不好闻。他立刻想甩开来,可是却没有。他不禁想起了那个人,因为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易靠近,可是她绝世风姿又吸引着别人,让人又爱又恨。 就在这时,一张脸放大在自己面前,他心头一热,以为自己看中的女子来了,他不禁伸出手着迷般抚摸上那张白玉般的脸。 女子脸一红,却是没有躲开。反而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吐出来的声音也令人浑身酥软。她的鼻息喷洒在他的颈里,“表哥......” 于鹤轩的身体紧绷起来,就看见一个绝色美人站在自己面前,还露出如痴如醉的模样。他浑身更加软绵起来,全身的的热度都在叫嚣着要得到这个女人! 是以,他只是定定望着她,就将她狠狠抱进怀里,两人离的很近,近到肌肤相贴,他可以感觉到怀中柔软的身躯和撩人的香气热度。情不自禁的,他的双唇啃噬一般印上女子白皙的脖颈,印上属于他的痕迹。 不知不觉间,女子衣衫半开,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他面前,就如有着极致诱惑的花朵一般等着自己采撷。女子声声娇啼,带了些喘息,轻声呼唤着,眼神迷离,如染上一层水雾一般,迷蒙动人。 他只觉得更加口干舌燥,急需纾解。再也按捺不住,颤抖着吻上女子的红唇,女子嘤咛一声,主动搂住他的脖颈与他辗转交缠起来。 手也渐渐不不受控制,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去。只觉得触手生温,十分惬意。女子也不断轻哼着,声音娇柔,尾音带颤,“表哥,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他再也忍不住,将女子抱了起来,放到石桌之上,欺身而下..... 美人如喝了酒一般俏脸酡红,他只觉得身下女子无一不美。 骨秀肌香冰雪莹,潇洒风标,赋得温柔性。松髻遗钿慵不整,花时常是恹恹病..... 春风吹拂,带来阵阵花香,水榭之中也是春色无边,娇媚啼声不断传来....... 春雪见到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阻止,捂着脸跑开了。 刚跑到一处转角,就看见白苏带着乔氏和于绮岚正准备去老夫人处,白苏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小心。” 突然,和慌张逃走的春雪撞到了一起,白苏皱眉道:“怎么如此慌张,冲撞了贵客怎么办?” 等她站稳,却发现面前之人正是季菀华的贴身丫鬟春雪,便问道:“是你?一脸惊慌,是三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春雪忙摆手道。 白苏狐疑的看着她,“是吗?若是三小姐果真出了什么事你却知情不报,就要拿你是问了。大小姐说了,珍姨娘虽然犯了错被关了起来,但三小姐到底是没有错的,眼下三小姐没人照顾,大小姐作为嫡姐只好多担待些。如今既是我撞到了,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可是要去禀告大小姐的,届时治你一个照顾不周之罪!”白苏本就沉稳,跟在季裳华身边久了,也比其他院子的丫鬟更有气势些。 春雪本就心虚,听白苏这么一说,更加惊慌失措。“白苏姐姐,我......” 白苏略带歉疚的对乔氏道:“对不住,让您见笑了。” 乔氏连忙道:“无妨。” 白苏又接着对春雪道:“现下大小姐正在养病,无法管这些事情,只能劳烦老夫人了,你就跟着我去一趟吧,看看你支支吾吾,到底隐瞒了什么事。” “不.....不要,不要,三小姐......” 白苏摇摇头,对一旁清扫花园的婆子道:“劳烦您帮忙将她带到宁心堂。” 如今季家的女儿可就是季裳华最得势了,那婆子忙丢下手中的活,到白苏身边,谄媚笑道:“白苏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奴便是,何来劳烦?” 白苏笑道:“既如此,那就去吧。” 去宁心堂可是要路过水榭的,春雪想到此处,已经身体瘫软下来。 水榭处,两人正在颠鸾倒凤,丝毫不查白苏已经带人过来了。 白苏道:“夫人,就快要到了。” 突然,一股淫糜之声传过来,几人闻声而望,具都目瞪口呆,天哪,她们都看到了什么,于鹤轩衣衫不整,季菀华不着寸缕,正亲密的抱在一起,显然正在行不轨之事! “鹤轩!”最震惊的当属乔氏和于绮岚,而当她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绮岚和白苏已经愤愤的别过脸去了。 白苏没忘了季裳华的计划,对婆子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老夫人!” 那婆子瞬间惊醒,“啊,是,是。” 乔氏有心阻拦,“白苏姑娘,这......”. 白苏冷笑一声,“夫人,令公子做出这种事,难道还想让我这个小丫鬟知情不报吗?” “我.......”乔氏面色惶急,同时对于鹤轩的作为更是恼怒。她一气之下,便走上水榭,怒喝道:“你这个孽障,你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 于鹤轩这才从迷雾中惊醒,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半裸着的自己和身下的美人,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母亲,我......” 乔氏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看看你做的好事!” 毫无防备之下,于鹤轩被打的半张脸偏了过去,嘴角瞬时流出鲜血来。 而这时候季菀华也清醒过来,看看自己雪白的肌肤上印满了点点桃花,神思恍惚,好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氏看看季菀华更是怒从心起,对于鹤轩道,“还不将衣服穿好!” 于鹤轩这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 季菀华看清了目前的状况,拿起衣服遮掩住身前的春色,低低哭了起来,她不过是来看看于鹤轩,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虽然她很想嫁给于鹤轩,却还没想过与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苟且之事......现在她该怎么办,老夫人和父亲知道会打死她的! 越想越是难过,便哭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于鹤轩见此更加恼火,他无缘无故被算计还没说什么,她反倒觉得委屈?! 乔氏面色也很难堪,对季菀华道;“三小姐,我帮你将衣服穿起来吧.......” 季菀华像是没听到一般,放声大哭起来,反正都要死了,就大哭一场吧。 “三小姐,你.......”乔氏看看周围,就她这样的哭法,人很快就会被引来的,届时这件事全府都会知道了,万一传扬的满城风雨,鹤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在季府夫人新丧其间和其庶女发生苟且之事,这传出去太难听了!鹤轩的科举也会受到影响! 她恨不得捂上季菀华的嘴,实际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是却已经晚了,因为李氏已经和季鸿茂到了。 季鸿茂一来就看道这一幕,气的脸色铁青,勃然大怒,脚底生风一般冲到水榭之上就给了季菀华一记耳光,“贱人!小小年纪,又在嫡母丧期,竟然与人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然后,眼神阴鸷的盯着于鹤轩。 于鹤轩也不由心慌,“姑父,你听我解释.......” “别叫我姑父,你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有脸叫我姑父!”不愧和于氏是一家人,一样的寡廉鲜耻! 乔氏生怕惹怒了季鸿茂,于鹤轩的仕途就此完结,惶急道:“季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鹤轩是什么样的人您会不知道吗?他如何会对三小姐欲行不轨?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啊。” 季鸿茂的怒火停滞了一下,的确,于鹤轩好不容易在京都留下的好名声,会自己毁掉吗?再者他也清楚于家的心思,于鹤轩对他有事相求,会得罪他吗? 刚才乔氏说陷害,难道是——他回头率看向季菀华,难不成是季菀华爱慕着于鹤轩,是才想设计这一出,好让于鹤轩不得不娶了她? 他怀疑的目光在于鹤轩和季菀华身上徘徊不定,季菀华着急了,大喊道:“父亲,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是被人陷害的!我.......” “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李氏声音如冰雪一般冷凝。 这都叫什么事?季家的女儿除了季裳华一个个都这样败坏门风! 季鸿茂脸色很黑,沉沉道:“于公子,我想此事你应该给本官一个解释。” 只一句话,于鹤轩的心就想停止了跳动,呼吸都困难许多,他知道,即使这件事可以证明他是清白无辜的,与季家也是彻底结仇了,到底是谁这样害他! 可是他现在还是要查清真相,纵然得不到季鸿茂的原谅也是聊胜于无。 整个花园都是一片死寂,仆人们得了季鸿茂的吩咐谁都不可靠近这里,而春雪和那个婆子也被关押起来了,恐怕也是活不成了。 所有人都看着于鹤轩,等待他的解释,于鹤轩捋了捋思路,压下心中的怒火,解释道:“当时母亲和妹妹去看望大小姐,我身为外男不好入内,便在此处等候,原本准备下了水榭,三小姐就来了,对我说了许多.......许多爱慕之言,我对三小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就拒绝了她。当我再次要走下水榭之事,就感觉头昏脑涨,浑身发软。就在难受之际,三小姐过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清楚怎么就发生了.......”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是季菀华引诱的他,给他下了什么药。 季菀华没想到于鹤轩竟然会这么说,她大呼道:“父亲,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乔氏见机会来了,问道:“你是不是爱慕鹤轩?” 季菀华面色微红,“我.......” “你是不是主动来此寻找鹤轩?” “是,但是我.......” “那么,三小姐为何还不敢承认是你做的呢?” “不,我没有,我的确是心悦于鹤轩,但是我也不会在嫡母丧期做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父亲,祖母,您们要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季菀华顾不得没穿衣服。跪倒季鸿茂的脚下,拽着他的袍角哀求道。 季鸿茂自然也不希望季家会出这么一个女儿,他冷笑道:“你说有人陷害你?这里发生的事情可是我们都看到的,难道还有假吗?” 季菀华站起身,胸前的衣服脱落下来,她立刻又牢牢压上,“父亲,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你相信我,我是冤枉得!”她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白苏,意识到了什么,指着白苏道,“父亲,是季裳华,一定是季裳华给我下药害我!” 白苏见于鹤轩将衣服穿好了才上前道;“三小姐,你怎么能为了脱罪将一切怪在大小姐身上呢?要知道我们小姐正在卧床养病,如何陷害你?三小姐不会忘了吧,大小姐的伤还是为了你受的,你不但不知感恩,还倒打一耙,就连我这个奴婢都为我们小姐叫屈,为我家小姐感到不值!” 提到踏青一事,季菀华越发肯定是季裳华为了报复她而设计的这一出,她疯狂大喊道:“你别狡辩,就是季裳华害的我!” 饶是季鸿茂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况绕晕了,如今竟又将季裳华牵扯进来了。要说动机,季裳华也是没有。毕竟季裳华和季菀华也是不对付的,前不久珍姨娘还联合故梦陷害季裳华,要说季裳华为了报复而陷害季菀华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如今季裳华卧病在床能将手伸到这里吗? 这时白苏也道:“就算大小姐想陷害你,可是于公子呢?于公子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这是一出局?怎么愿意和你,和你.....”行苟且之事。 白苏继续道:“况且,你爱慕于公子之事大小姐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就算要陷害你,怎么会将你推给于公子?给你安排个别的人不是更好吗?分明是你自己心思不纯,还趁我家小姐无法前来尽情污蔑我家小姐!” 白苏这话说的也有理,若果真季裳华要报复季菀华,也该给她找个护卫小厮什么的,怎么会找上于鹤轩? 季菀华没想到季裳华身边的丫鬟也如此巧言善辩,气的声音都再颤抖,大喊大叫道:“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说着就要冲上去。 季鸿茂一脚将她踢倒,“还口口声声骂别人贱人,先看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 季菀华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哀哭道:“父亲,这不公平,上次季裳华被陷害你就让她自证清白查明真相,为何我就不行?” 李氏由连嬷嬷扶着靠近这里,“哼,你如果真能自证清白,我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就怕你不能!” “不,我可以!”季菀华哭的气喘吁吁。 于鹤轩这时候已经镇定下来的,他虽然厌烦季菀华,却也知道季菀华没有这个胆子和心机。现在她和季菀华绑在一起,必须找出主谋是谁。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用发簪重新束好发,道:“姑父,在府中发生这样的事深感抱歉,但这绝非出自我的本意,我和三小姐怎么有胆子在光天化日做下这等事,不是等着让人发现吗?所以,三小姐说得对,此事定然有人设计,请姑父明察。” 季鸿茂依旧是面色难看,却是同意了于鹤轩的提议,“既如此,就好好检查一番!” 语罢,季鸿茂就吩咐人请大夫来,又对季菀华道:“还不快将衣服穿好!” 很快大夫就到了,仍旧是上次的刘大夫,刘大夫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季家真是热闹,没有多问,便将水榭和周围的一切全部检查了一番。 半个时辰过后,刘大夫道:“季大人,老夫已经认真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可能!”季菀华率先尖声道。 第八十七章 皇子相邀 季菀华指着刘大夫大喊道:“是你,一定是你联合季裳华陷害我,你在说谎!” 刘大夫摊摊手,一脸无奈,“三小姐,我根本不知道季家发生的事情,是季府的人急匆匆将我请来的,三小姐怎么就攀咬到我身上来呢?” 季鸿茂气得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怒声道:“行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拖别人下水,刘大夫什么都不知道你竟然还胡言乱语!”然后又放缓了声音对刘大夫道:“劳烦您跑一趟,让您见笑了。” 刘大夫怎么敢当得起季鸿茂这句话,忙摆手道:“季大人言重了。” 季鸿茂对信任的随从道:“送刘大夫出去。” 随从会意,将一袋银子递到刘大夫手中,“刘大夫,请跟我来。” 刘大夫走后,季鸿茂又恢复了之前的阴冷,“刘大夫来过了,也仔细检查了,什么都没检查出来,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此事已经想明白了,即使这件事是季菀华设计的,但是也不能让于鹤轩独善其身,因为他不能只让季家背负家风不正的名声! 于鹤轩也察觉到这一点,要说之前他还想将此时完全推到季菀华身上,可是现在么,他就不得不努力找出幕后指使了,他现在和季菀华可是在一条船上的。 思及此,于鹤轩道:“姑父,这样不能就说明此时没有人刻意设计,兴许是背后之人手段高明。” “兴许?”季鸿茂锋利的眼神望向于鹤轩。 于鹤轩被那道冰冷的眼神惊的低下头去,“请姑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查明事实真相。” 事情总不能就这样耗下去,季鸿茂也是无法,只能道:“既如此,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自证清白?” 季菀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于鹤轩身上,眼角滑下泪痕,期盼的注视着他,然而于鹤轩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这让刚刚失身于他的季菀华更加委屈。 于鹤轩的目光在整个水榭扫视一圈,最后落到那盆芍药花上,不由伸出手将此花捧了起来。他不由想起自己在意识不清时,将这朵花幻化成的那张脸——季裳华。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即使季裳华不喜欢他,会用这种方法陷害他吗?他却是忘了,在凌霄寺的时候他意图联合季芳华损毁季裳华的清白,凭什么以为季裳华会放过他?干脆将他和季菀华绑在一起处理了。 季鸿茂看着于鹤轩对着那盆芍药发呆,眯了眯眼睛道:“方才刘大夫已经仔细检查过这盆花了,没什么问题,你不会还在怀疑吧。” “自然不会。”于鹤轩反应过来道。 心中却是疑窦丛生,奇怪,不是那盆芍药又是什么呢,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可是闻到一种香气萦绕在自己身边的。 于是他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季鸿茂怒极反笑道:“香气?你不会怀疑那香气在芍药里吧?不要说方才刘大夫已经检查过了,就是这芍药花本身难闻的味道也会掩盖住香气,如何能被你闻到?于公子,你撒谎也要用心啊,难道你以为我好糊弄吗?” 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和于家断绝往来,现在于氏已经死了,于家还有什么理由来季家和季家攀亲? 于鹤轩听见季鸿茂冷冷的叫自己‘于公子’,不由心下一惊,即便以前两人做戏,季鸿茂也没有表现的如此生分,难道季鸿茂是真的开始厌烦于家了吗? 但是眼下的事情又必须解决。 他慌忙道:“我自然不敢怀疑这盆芍药花,亦不敢怀疑刘大夫的话,只是心中仍有疑虑。我的确闻到过一股香气,可是不知怎么,后来就不见了。三小姐也是闻到的,否则不会做出这样有辱家教事情。” 他这里提‘家教’,就是在说若这事查不清,那么整个季府的家教都有问题,岂非将季鸿茂都骂进去了,说他教女不严,纵容子女做下不知廉耻之事。 季鸿茂气的胡子翘了一下,“好,再查!” 达到目的,于鹤轩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斗胆询问几个问题。” 李氏厌烦的瞥了乔氏母子一眼,“那就快些吧。” “是。”于鹤轩拱手道,“敢问三小姐为何会到此处来?” 季菀华声音打着颤,“是大姐派丫鬟来请我去裳华院,我恰好路过这里,就…。” 于鹤轩点点头,“你说的是大小姐派人请你?” 季菀华本就确定了这件事是季裳华设计的,立刻道:“是,就是大姐。” “不知大小姐可知道这里发生事?”于鹤轩道。 季鸿茂对于鹤轩更加不满,听他的话,此事是和季裳华有关了?他明知道季裳华现在是季家唯一可用的女儿,却还要将季裳华牵扯进来,其用心不说可知,看来于鹤轩也打算你和季家彻底决裂了。 季鸿茂给白苏使了个眼色,“裳华是让你请的季菀华,如此,就由你来说吧。” 白苏早就知道于鹤轩会将脏水泼到季裳华的身上,已经按照季裳华的吩咐有了对策。她上前一步道:“是,老爷。今日于夫人带着于小姐去看望小姐,看起来十分关心小姐的伤势,于夫人还特地提起了三小姐,那意思好像在责怪三小姐害大小姐受伤却躲在院子里不来照顾大小姐。大小姐和三小姐姐妹情深,自然听不得夫人这样议论三小姐,是以便以‘三小姐想念于夫人为由’让奴婢请三小姐过来,以显示大小姐对三小姐没有怪罪之心,也是为了堵住有心人的口。” 说到此处,就看见乔氏面色一变,那所谓的有心人就是她了?这丫鬟嘴巴还真是厉害,明明按照事实讲述事情,却全都是她的过错了。 不,不对!她想到了什么,白苏再聪明怎么会将话圆的这样滴水不漏!一定是季裳华,是季裳华教给她的!看来季裳华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的事了,恐怕一切都是季裳华算计好的!好一个心思深沉的女子! 白苏这几句话,便点明了两点,一是季裳华并没有刻意设计季菀华来此,完全是为了堵住乔氏的嘴,二是向众人说明了乔氏捧季裳华而贬低季菀华。季鸿茂虽然不喜季菀华,但到底是季家的女儿,还轮不到一个商户之人挑挑拣拣,这样说只会更让季鸿茂厌恶于鹤轩和乔氏。 果然就听季鸿茂冷冷一笑道:“于夫人来看望裳华,本官自然高兴,但是他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就不必您来操心了,否者被有心人传出去了,会议论您意图挑拨她们姐妹感情呢。” 乔氏偷偷瞪了白苏一眼,对季鸿茂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无意最好!”季鸿茂截断她,又对白苏道,“你接着说!” 白苏暗道小姐料事如神,乔氏果真是沉不住气了,老爷也是更加恼怒。她接着道:“可是,小姐等了许久都不见三小姐来,而于夫人已经在裳华院坐了许久,便让奴婢先带着于夫人和于小姐去老夫人处,谁曾想……谁曾想就看到这一幕……这一点于夫人也是知道的,若果真是事我家小姐暗中布局,为何还要我出现在此?避嫌不是更好吗?” 于鹤轩却是道:“正是因为你们以为人人都会这样想,所以才会让你出现于此,才能更好的洗脱嫌疑!” 白苏自从知道于鹤轩对季裳华的龌龊心思,就对于此人十分嫌恶,冷笑道:“我从前只知道于公子才学出众,没想到这强词夺理的本事也很好。”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于鹤轩不准备想让,“事情也太巧了吧,正巧我母亲和妹妹去裳华院,正好大小姐就让你去请季菀华,又刚好季菀华看见了我没有去裳华院。我母亲久等不见季菀华就由你领着回老夫人处,刚好就看到我和季菀华……。这么多巧合碰到一起,难道不是有心人设计好的吗?” 白苏气极反笑,“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我家小姐正卧床养伤,根本无法出裳华院,如何能害人?于公子想要脱罪也该找个能活蹦乱跳的人陷害,何必往我家小姐身上泼脏水?再者,你说,我家小姐与你何愁何怨,为何要害你?” “自然是……”于鹤轩被愤怒冲昏了头,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及时停住了。他意图联合季芳华想玷污季裳华的事情绝不能说出来! 该死!明明知道这件事是季裳华一手设计却不说出来,季裳华肯定就是知道这一点才这样肆无忌惮! 季鸿茂下意识看了一眼白苏,暗道这个丫头可真是有几分本事,将于鹤轩骂的哑口无言。他也道:“是啊,于公子,你既是指认裳华,请拿出一个她想害你的理由。” “我……”看着季鸿茂逼视着他,他恨得咬牙切齿,“没有理由,我只是猜测。” 季鸿茂冷笑一声,“猜测?于公子断案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只凭猜测就指认这件事是我女儿做的,还是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儿!” 于鹤轩这下可真是自己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他这才意识到从头到尾季裳华都预料到了,季裳华早就等着他的指认呢! 可是话已至此,已经不可退避。他坚信就是季裳华做的,既是季裳华做的,肯定会留下证据。他又道:“既然季大人让我自证清白,我自然要将我怀疑的事情全部说出来,难道季大人要出尔反尔吗?” 季鸿茂一噎,重重哼了一声,“好,为了不让你说我们季家袒护裳华,对你不公,那就再听你说一说,还要如何查?” 于鹤轩看看白苏,道:“幕后之人既是要陷害,必定会找出证据或是知情的丫鬟,只要季大人派人搜寻一番,必能寻找出证据和证人,以查明真相!” 询问丫鬟?是要审问吗?所谓审问,自然是要用刑的。 白苏冷冷道:“于公子是要将裳华院的丫鬟屈打成招吗?既如此,那于公子身边的小厮和于夫人身边的丫鬟是不是也该审问一番?” 季鸿茂也察觉到了于鹤轩的意图,道:“大胆,季家是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撒野?既然你对刘大夫的检查不服,那就请京兆尹来审理此案吧。” 乔氏第一个就不同意,“不可,季大人难道不怕三小姐不守闺训之事传出去损毁季家名誉吗?”她最在乎的是,于鹤轩的名声,但是又怕被季鸿茂掣肘,所以才会拿季家名声说事,季鸿茂最在意季家名声,应该不会真的请京兆尹来。 谁知季鸿茂看了一眼季菀华道:“哼,这样有辱家门的女儿不要也罢!” 季菀华没想到季鸿茂如此无情,竟然想将她逐出家门,惊呼道:“父亲!” 季鸿茂不再看她,一甩袖子道:“既然于公子要搜查就搜查吧,但是要用刑审问丫鬟是不可能的!”季家还轮不到一个商人之子耀武扬威。 语罢,就派婆子丫鬟去各个院子搜寻,为了公平起见,还让乔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跟着。 重点被搜查的是于鹤轩所说的裳华院,可是众仆人馊了很长时间却是什么也没搜到,于家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去别处搜查,本将希望寄托在季菀华的院子,却也是什么都没有,最后来到的是已经荒废的碧秋院。 自于氏死后,这里就没有来过人了,所有的人都被遣散了,只有于氏生前伺候的秋嬷嬷在看守这个院子,平日见不到什么人,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看见一群人过来,秋嬷嬷只是无精打采的给李氏和季鸿茂行了礼,就继续缩在角落盯着这些人行动。 突然她看见了在最后的于鹤轩和乔氏,不知发了什么疯冲了过去,扑到乔氏身上,乔氏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被秋嬷嬷压倒在地。 秋嬷嬷什么也不说,照着乔氏就一顿拳打脚踢,秋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常年做粗活,力气倒是不小,这才几下,就将乔氏的脸打肿了,嘴里还叫骂着,“都是你,将我家夫人害死的,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家夫人又怎么会自缢而死!二小姐又怎么会陷害大小姐!”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众人,看了好一会,于家兄妹才反应过来,于鹤轩用手一推,就将秋嬷嬷推到一边,将满脸伤痕的乔氏扶起来。“母亲,你的脸……” 乔氏被轻轻一碰,伤口就传来痛楚,她猛地看到在一旁的罪魁祸首秋嬷嬷,指着她对于鹤轩道:“她敢打我,快将她抓起来!” 于鹤轩还没有失去理智,对季鸿茂道:“季大人,季府下人无故对我母亲一顿责打请问这是自季府的规矩吗?” 这事的确是季家理亏,季鸿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左右不过是个老奴,交给于家也没什么。他刚要发号施令,就看见秋嬷嬷突然疯狂大笑起来,“乔惜敏,怎么,你敢做不敢当,想灭我的口吗?当初都是你,若不是你逼我家夫人,我家夫人会做下这些错事吗?你还我家夫人命来!”语罢,又要扑上去。 这乔惜敏是乔氏的名字。 乔氏已经躲到于鹤轩身后,“鹤轩,救我!” 于鹤轩毕竟是个男子,一伸手就又将秋嬷嬷推倒了,“你是疯了不成,竟这样对待客人!” 秋嬷嬷又站了起来,竟然哭了,哭着哭着又大声笑了起来,笑的都直不起腰,就连季鸿茂和李氏也蒙了。 只听秋嬷嬷语带控诉道:“若不是你们逼着夫人要和季家联姻,求娶二小姐,夫人又怎么会为了保护二小姐而几次三番陷害大小姐?最后更是以死来做最后的筹码来让二小姐陷害大小姐是恶鬼,好将大小姐送到凌霄寺,以便于鹤轩得到大小姐!” 得到季裳华?这又关季裳华何事?季鸿茂也被绕晕了,正准备询问一番。 于鹤轩却是先道:“大胆奴婢,打骂我母亲也就罢了,竟然还意图污蔑我母亲,你以为我们于家是一个奴婢可以欺辱的吗?”语罢,就要去给秋嬷嬷一个教训。 实际上,这等教训下人的事怎么能轮到得到他动手,可是他意识到了不对,直觉的,秋嬷嬷所言所行是被人一早设计好的,为了避免她将脏水泼在于家身上,必须阻止她。 可是已经晚了,季鸿茂也不是傻子,听出了秋嬷嬷的话意有所指,怎么会不多加盘查? 他一个眼风,婆子们就将秋嬷嬷捆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与于家有关,我们季家可不能随意冤枉客人,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乔氏也暗道不好,她想要阻止,可是季鸿茂句句在理,根本找不到理由!她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却只能眼睁睁看它发生。 秋嬷嬷跪在地上,怨毒的眼睛在于家人身上扫过,又略过其他人,在白苏身上停顿了一会就移开了。 她下定了决心,只要帮大小姐做成此事,她就能离开这里,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过好日子,何乐而不为? 她不再犹豫,大声道:“于家一直打着和季家联姻的主意,以将于家和季家彻底绑在一起,但是夫人知道老爷不会同意,便迟迟不答应。可是于家人并不放弃,便想到了其他主意逼夫人同意。他们趁着二少爷被禁足其间,派人将二少爷掳走送到春满楼,又找人诱使二少爷染上赌瘾,让二少爷欠下巨额赌债,然后便派人将消息透露给夫人知晓。 夫人爱子心切自然不会将此时透露给老爷,再者依照季家的财力也拿不出七百万两银子,无奈之下,夫人只好去求于家,于家倒是答应了,可是条件却是娶二小姐过门。夫人疼爱二小姐,自然不会答应,没办法,只好牺牲大小姐,况且大小姐是周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于家只会更加满意。 是以,夫人才会接连害大小姐,以引起老爷和老夫人的厌恶。可是后来夫人犯错被关起来,夫人知道她再也无法翻身,但却还是心系二小姐,为了免于二小姐嫁给于鹤轩的命运,便用死来给二小姐制造诬陷大小姐的机会,以便将大小姐送离季府,这样就给于鹤轩制造了得到大小姐的机会,届时他再巧言令色赢得大小姐的真心,再让玄一道长说出大小姐被恶鬼附身是他判断失误,不怕老爷不同意他与大小姐的婚事。 可是,玄一道长却无意透露了二小姐才是恶鬼的事实,于家的计划便失败了。但是夫人却再也活不过来了,这都是被于家人害的!老爷,大夫人虽然做错了不少事,但是也有被逼无奈的原因,她毕竟是您的妻子,您要替她讨回公道啊。 乔惜敏仗着以前和夫人有交易,因为得不到大小姐而心生恨意,今日又逼我偷偷在水榭的芍药花中下合欢散以玷污三小姐嫁祸给大小姐,可是我不想看到害夫人自缢的凶手计划得逞,便没有这么做,可是不知道为何三小姐还是失身了,而且还和于鹤轩一起污蔑大小姐。” 这只能说明一点,季菀华失身于于鹤轩完全是出于自愿,甚至联合于鹤轩陷害季裳华。果真是被情爱迷惑,没有了头脑。 秋嬷嬷是被季裳华收买了,这话也是季裳华让白苏教给秋嬷嬷的,将一切设计都推到于家人身上,可以将季菀华和于家绑在一起处理了。 于家不是想依靠季家吗,她就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不止如此,还会得到季鸿茂的怨恨。而于鹤轩前世那样虚伪,暗地给季维之使绊子,今世就轮到他了! 今天秋嬷嬷这话有真有假,却是说的合情合理,任于鹤轩再如何狡辩也不能改变什么。还有季菀华,她确实是在药力的催使下对于鹤轩投怀送抱,却不是秋嬷嬷口中的合欢散,而是她向云雁要的一种药罢了,这种药药力很大,香气浓郁,却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足够让人看到这一切了。 所以刘大夫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事情就衍变成了于鹤轩和季菀华双方都是出于自愿在水榭上演苟且之事,目的就在于报复季裳华。 于鹤轩怒火难平,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害到这个地步,退无可退。 乔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简直是胡说八道!” 秋嬷嬷道:“胡说八道?不若请老爷请诱使二少爷染上赌瘾的罗镜拉来问问,看看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秋嬷嬷的口气这样笃定,像是确定了罗镜就是乔氏的人。 于鹤轩的握紧了拳头,如果仔细听,甚至可以听见他的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季裳华既然敢让秋嬷嬷说出这些话,必定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就算罗镜不是他的人,罗镜也会承认是他的人。 真是个狡猾多端的女子!她真是小看了她,从前他惊异她的绝世风姿,也欣赏她的心智,却没想到她的算计终有一天会落到自己身上,而且是一箭双雕,既处理了季菀华又成功陷害了他! 就因为他对她的觊觎,她就摆出这么大一出局吗? 这时他哪里知道,季裳华已经知道她对季维之虚假的友情了,现在季维之还相信着他,过不了多久,季裳华就会让季维之亲眼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面对秋嬷嬷的指控,他说不出什么话来辩驳,季菀华也被这反转的事情而惊呆了,她明明是被害者,怎么变成害人者了? 她明知季鸿茂正在气头上,却还是得跪下求他,“父亲,我是无辜的,你相信我……” 季鸿茂看着她,笑了一声,“是啊,你是无辜的,你不过是被于鹤轩的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被他爱慕裳华的事情冲昏了头脑,所以便与他一起陷害裳华,这样你也能与他假戏真做嫁进于家!” “不,父亲,不是这样的……”她摇摆着季鸿茂的袍角,哭的声音沙哑。 季鸿茂一脚甩开她,“不要再叫我父亲,我没你这个女儿,我们季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季菀华跪坐在地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她这次不是演戏,可是真的委屈呢。 白苏看在眼里只觉得痛快,对比小姐差点丧命,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休养,她的这点委屈算什么? 乔氏恶狠狠的盯着秋嬷嬷对季鸿茂道:“季大人,你不要听这个老奴的一面之词,我们……” 季鸿茂却不耐道:“够了,你们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要怎么样!你们当季家是什么,由得你们的手伸进来,任你们算计!” 季鸿茂最是在意季家名声,于家敢在季家搅弄风云是对他的侮辱,他自然不会原谅。 他抬头环视周围,喊道:“来人,送客!如今于氏已经不在了,季芳华那个恶女也逃跑了,于家与季家再也没有了关联,以后季家的门你们也不必登了!”然后看了一眼还在哀哀啼哭的季菀华道:“你不是要嫁给于鹤轩吗?我今日就成全了你,你跟他们走吧,从此不得再以季家人自居!”这就是要将季菀华从季家族谱中划去了。 这句话对于季菀华可是晴天霹雳,没有了季家小姐从的身份她如何在于家立足?于鹤轩和乔氏本就厌恶了她,她到了于家如何有好日子过? 乔氏可看不上季菀华,忙道:“这样寡廉鲜耻的女子我们家才不要!” 季鸿茂冷笑一声道:“好啊,既如此,我就只好将于家大公子引诱良家女子之事禀告京兆尹,相信他会处理此案的,京都百姓也会对此事感兴趣。” “你……你……。”哑然失色。 “反正我们季家又没有这个女儿,也不怕丢脸!”季鸿茂又道。 乔氏没想到季鸿茂宁愿将此时宣扬出去也不要季菀华这个女儿,顿时惊住了。 李氏见此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季鸿茂此时正在气头上,等他火气消了,会后悔自己的做法的。 她赶紧阻止季鸿茂,“鸿茂,不要冲动,关于季菀华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转而又对乔氏道:“相信于家也不愿令公子前途尽毁吧?” 这语气有商议有威胁,不过李氏说得对,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对季家对于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乔氏只好忍下心中不甘道:“老夫人有何高见?” 李氏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商议两人的婚事了,等三年孝期一过,就成亲。但是于家联合于氏做下的事情以及意图诬陷裳华之事我们也不会忘记。凡事一码归一码,从此后两家就不必来往了,三年后季菀华嫁进于家也不必再回季家!”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也是季家最大的让步了,乔氏还能说什么,只能同意。“就按照老夫人的办法做吧。” 于鹤轩深呼吸几口,才勉强平息了怒意,也道:“一切听从老夫人和母亲安排。” 季鸿茂没在说话,算是默认了李氏的做法。 李氏又冷眼看着季菀华道:“来人,将三小姐送回自己的院子,没有其他事情,就好好在自己院子学规矩吧。” 这就是要禁足了,可怕的是要禁足三年。季菀华一听到这话,也没有要嫁给于鹤轩的喜悦,就晕了过去。 ……。 “事情都办妥了吗?” 季裳华打发繁缕回家看望她的母亲和兄长了,今晚只有白苏一人伺候。 已到了傍晚时分,白苏将晚膳摆在季裳华床前的木几上。 白苏为要喂季裳华用饭,“小姐,放心吧,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计划来的,您教我说的那些话我都一字不落的说了,秋嬷嬷也很听话。” 季裳华摇摇头,接过碗筷,示意自己用膳就可。“今日之事辛苦你了。” 白苏笑道:“为小姐办事哪里谈得上辛苦,小姐对我们这样好,我们字样要尽心尽力的侍奉小姐,我们呀,就盼着小姐一直平平安安的,一辈子侍奉小姐。” 季裳华失笑,“什么时候你也和繁缕一般,这样嘴甜了?”她轻叹一声,“一辈子,一辈子太长了,谁会保证会陪谁一辈子呢?再者,就算你们愿意,我也舍不得啊,你们终归是要嫁人的。”前世白苏和繁缕死于非命,今世季裳华定要给她们寻一个好归宿。 听季裳华提起嫁人,白苏脸色一红,“大小姐自己躺在床上无聊,就拿奴婢取笑。” 季裳华看起来心情颇好,挑挑眉道:“我说的可是认真的,你比我还大一岁,是时候该考虑这些了,你若是有了人选就告诉我,我为你做主,届时我会送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将你嫁出去。你没有父母,我就是你的娘家人,凡事由我帮你撑腰,嫁过去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说好不好?” “小姐可是越说越不正经了,奴婢可是要跟在小姐身边一辈子的。”白苏更加害羞了。 季裳华低头看她,“我是说真的,你不必害羞,机会不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说不定哪天我就忘了。” 白苏心中又羞又急,不觉间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想到那次他救她出来对她说的话,她才知道他也是面冷心热的一个人,她从不与男子亲近,那一次却是感觉不同…。 季裳华见她失神,原本是开玩笑,却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打趣她,笑道:“好了,我不拿你开玩笑了,不过这话却是永远有效,什么时候想嫁人了记得告诉我。” 白苏还没从羞赧中恢复过来,有些慌乱道:“是……” 季裳华舀了一勺莲子粥,淡淡道:“今晚就让秋嬷嬷‘自缢’身亡吧。” 见季裳华又恢复了郑重之意,白苏立刻道:“是,小姐。只是小姐就不怕秋嬷嬷出尔反尔吗?” 季裳华望着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摇曳,轻声道:“除非她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季裳华既然敢放秋嬷嬷走,自然不怕她说出去,再者能出府过日子比老死碧秋院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秋嬷嬷不会那么傻。 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这一个月,季家很是平静,如一池死水一般,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原因很简单,和季裳华作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一切都是季裳华在其中布局,但是却对季裳华更加敬畏了,因为她如今是季家唯一的女儿了,即使还有个季云华也和没有差不多。 这一个月,季裳华安心养伤,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季维之半个月前就被季裳华催着回了国子监,却三天两头的找机会季府看她,还是季裳华发了脾气他才妥协,不敢总往回跑了。 此时正值五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季裳华一袭淡蓝色衣衫,正坐下廊下看书。常春藤爬满了栏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筛进来,投落到季裳华的身上,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光圈,在她衣衫上跳跃着。 不远处的挂着一只画眉,正欢快的叫着。微风吹过,枝叶沙沙作响,季裳华很是安静,好像她独在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扰到她。 就在这时,季裳华眼尾微挑,看着面前的书道:“何事?” 白苏放飞信鸽,递过去一张纸,“小姐。” 季裳华打开来,眼底划过一分惊讶,是萧承焕,这个时候萧承焕竟邀请她出去,这还是第一次。难不成找她有事商议? 但是会面的地方却是凌霄寺。 “小姐,您要去吗?”白苏接过纸条,将它烧掉。 季裳华起身,叹了口气道:“皇子相邀,怎能不去?”再者,如今她解决了季府这些人,是该计划下一步行动了,也该去见见他了。 第二日,季裳华就以‘看望周氏’为由去了凌霄寺。 季裳华由沙弥引着去了供奉周氏牌位的禅房,季裳华留白苏和繁缕在门外等着,只自己一人进去。 季裳华点燃了香插在案上的香炉上,就开始祭拜周氏。 她看着周氏的牌位默然无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在季裳华的眼中,周氏一直是柔弱温婉善良之人,同时又性子倔强,否者当年也不会不顾外祖母的反对嫁给季鸿茂。嫁给季鸿茂后她便安心相夫教子,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这一点,前世的季裳华和她很像。 只不过重来一世的季裳华变了,她依旧是性子倔强,却不再温婉善良,她为了报仇变得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就算亲姐妹也不放过,至于季鸿茂季裳华也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这和周氏的想法和做法大相径庭。 周氏是个善良的过了分的女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忍受季鸿茂的背叛、李氏的刁难和于氏明里暗里的挑衅。可是季裳华不一样,这一次她要做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人。 不知道母亲在天之灵会不会同意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怪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繁缕惊到:“六皇子…。您还不能进去,我家小姐在里面……” 可是萧承焕岂是她能阻止的了的?还没等她说完,萧承焕就推开门闯了进去。 季裳华一惊,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还找到了这里,“殿下……” “跟我走!”面前的男子红衣翻飞,俊美的容颜让女子都自惭形秽,但却不会让人联想到女人。他一双桃花眼盯着她,含着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季裳华的心莫名漏掉了一拍。 来不及说话,萧承焕就拉着她走出了禅房,头也不回道:“我不会伤害你家小姐。” 走了许久,萧承焕才放开她,季裳华觉得他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道:“殿下,我们去哪里?” 萧承焕还是没有说话,看着她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不禁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来。 眼看越走越是偏僻,季裳华只是疑惑,却是不敢多问。 不多时,萧承焕在一处坟墓前停下,红色的衣袍与此地格格不入,却莫名有一种沉重压抑之感。 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母妃?” 季裳华摇摇头,不明所以。心道,殿下,我们只是合作者的关系,您犯不着和我讲您母妃的事情。 “她就是。”萧承焕淡淡道。神情肃然,没有了平日的放荡不羁。 “贵妃娘娘,她不是应该……。”不是应该在皇陵吗? 萧承佑回头看她一眼,笑容第一次出现悲凉之色道:“被我挖出来了。” ------题外话------ o(n_n)o哈哈~六皇子变霸道总裁了,他要对裳华说什么呢…。 第八十八章 不会放手 挖出来了?季裳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他。 萧承焕看懂了她的疑问。只是继续说道:“那个地方不配埋葬我的母亲。” 此刻他的心情,有落寞,有恨意。季裳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皇宫那个地方,早就冷了我母亲的一颗心,皇陵亦是如此,我想,将她的尸体挖出来埋到这里。应该会温暖一些吧。”他伸出手抚摸着墓碑,“在母亲下葬的那一碗,我独自一人闯入皇陵,亲手将我母亲挖了出来。” 说到此处,他自嘲的笑了笑,好像在嘲笑自己年轻时的无知无畏。因为心中那点不甘和恨意。就只身一人闯入皇陵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季裳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轻道:“殿下,不要太过伤心,贵妃娘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安心的。” 萧承焕回头看她,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很多人都这么劝过我。” “是。”其实她说这句话只是场面话而已。可萧承焕居然当真了,他这样人竟这样渴望一个女子的关心吗?而且季裳华自认为和他还没熟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萧承焕又回过头看着墓碑。继续道:“我母亲贵为大渝国的公主,却为了一个男子变得如此卑微。她明明是一个公主,生活却是如此不幸,结局也这样凄惨,被人发现去了的时候,她的周围已经流满了鲜血。” 季裳华的眼底难掩震惊,“贵妃娘娘不是……”不是病死的吗? 但这句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个男人为了掩盖真相,便对外宣称母妃是病死的。”他接过话去道:“实际上我母妃是自杀。” “为什么?”季裳华不由自主道。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失望到极点,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萧承焕淡淡道 季裳华低下头,没有说话。 萧承焕轻笑一声,继续道,“我母亲是大渝国最受宠爱的公主。原本她应该过着快快乐乐生活,她会得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子。可是,事与愿违,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从那一天起,她的生活就变了。他不他不再是尊贵的公主,她只是一个卑微的祈求他垂怜的妃子,而她也的确成功了,她成功赢得了那个男人的宠爱。她欢饮,她快乐,她天真的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下去。可是她错了,直到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天,他才知道,一切美好一切恩宠,都不过是假象,她不过是那个人手中的棋子,也是为了他保护另外一个女人的幌子。当她去质问那个男人的时候。得到的只是冷冷的一句话,那个男人对她说,‘能成为保护她的棋子,是你的幸运,否则你以为我会娶你?’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何曾受过这样的欺骗这样的委屈。她不顾一切的对那个男人大吵大闹。她心里很清楚,他对她的宠爱虽然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子,但如果不是大渝国的势力,他想得到那个皇位没有这么容易。” 母妃是个十分单纯的人,他见不得欺骗,尤其是爱情。既然喜欢上一个人,自然要为他付出一切,所以她明知道那个男人娶他是为了得到大渝国的势力,但她还是点了头,她相信只要她对他付出真心,他终有天有一天会喜欢上她。这个美梦成真了,可是也破碎了,他心里有最爱的女人,而她是他手中的棋子,这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一点。她希望她的爱是纯粹的,可到头来却发现满是污垢。 母亲心如死灰,不再见他,她也曾奢望过那个男人还记得她,在失去后知道她的好,可是她错了,他已经登上了九五之尊,没有利用价值的她,怎么会在得到他的另眼看待呢。母亲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一直在等,终究什么都没有等到,最后等到的却是大渝国被权臣谋朝篡位的事情,大渝国的皇帝也自尽而死,她的母后也不能忍受屈辱自尽。大渝国,从此改朝换代。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这一切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那个推波助澜的人是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原来他一直再找机会灭掉大渝国,纵使灭不掉,也要大渝臣服于大凉,而最终他的目的达到了。 这是灭国之恨,母妃怎么还能爱他,想要杀他,又没有那个能力。不,或许她还是舍不得伤害那个男人。所以母亲便自杀了,实际上,母亲何尝不是被他逼死的? 母亲死在一片血泊之中。这样惨烈的死法,都没能换他回头看一眼。你说,我母妃是不是很傻?”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季裳华。 一个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远离自己的故土到异国他乡,所依靠的也只能是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并不是可以依靠的,一切恩爱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的爱情一直是在欺骗当中。这个女人,爱的热烈,又死的决绝,季裳华也不由觉得震撼。 可是那个男人呢,可有一丝丝愧疚? 季裳华也没有想到,萧承焕会有这么伤心的往事。这看似狂放不羁的男人,竟然压抑着这样沉重的心事,即使她不能安慰他,也不免有些心疼。 “殿下……”她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萧承焕看着她继续道:“大渝国改朝换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母亲已经不是公主,后来她又死了,我变成了宫中最卑微的皇子,看见我落魄,谁都想上来踩一脚,那段时间,我受过很多屈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我那时年纪小,也在寂静无人的时候偷偷哭过,也曾恨过我的母亲,我恨她为什么要自尽,留我一个人看别人的白眼,可是后来,在了解的全部事实之后,我对她有的只是同情,还有对那个男人的恨,他伤害了我母亲,逼死了我母亲。 母妃死后,我成了无依无靠的皇子,所有人都离我而去,去投靠别宫妃子,父皇也不再想起我,你可知,那段日子我是如何度过的?我活的还不如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我不甘心,不甘心我的命运会是这样,我忍辱负重,把自己伪装成这个样子,只有在皇上眼里是一个不学无术,风流浪荡的人,他才会对我放心。”萧承焕板过她的肩膀,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双桃花眼暗藏情愫,“裳华,你可理解我的孤独,我的痛苦?”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就算季裳华再如何镇定,一颗心也乱了,但她又时刻谨记,他是皇室有名的暴戾皇子,心机深沉,残忍无情,他们本就是合作者的关系,只能如此,不能再有所亲近。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低头道:“殿下说笑了,您是皇子,而我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如何说理解你?” 看见季裳华仍旧就这样怕他,他的心没来由地涌上一份苦涩。“我说过,你不必怕我,我总不会伤害你的,以前我的所作所为或许吓到过你,但以后不会了。” 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季裳华惊愕的抬头看他,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又为何对她这样说,“殿下,您……” “我方才说,自母妃死后,很多人都背叛了我离开了我,你,会不会?”萧承焕的话竟带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季裳华心中五味杂陈,想了想还是道:“殿下,你我既然相互合作,我自然会做到守信,不会背叛你。”她自动忽略了“离开”二字。 萧承焕知道她心中的思量,也不逼问,又道:“之后呢?” “之后?”季裳华有瞬间迷茫。 “上次在画舫之上,我问你之后呢?是想问对付完二皇子以后,你如何打算的?是否就打算就此和我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季裳华皱眉,难道不应该是吗?难不成她帮他对付完萧承泽还要继续联系吗,难不成他愿意和她做朋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萧承焕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一声,“没良心的女人。”她打算的倒是好,等对付完共同的敌人,她就拍拍手走人,而他却放不开了。 他自诩无心无情,对于女子亦是如此,可没想到这次放不开的竟是他。 可他是什么人,京都有名的暴戾皇子,想得到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他看上的女人自然也不会让给别人。 他也不知道对于季裳华的感情从何而来,只是从一开始对她的防备,渐渐变成欣赏,以至于到现在不忍放开。 或许季裳华和他一样,是一个内心沉重,背负太多痛苦的人吧。 季裳华实在不解其意,“殿下,你这话臣女听不懂……” 萧承焕既然清楚了自己的心思,自然要表达出来,他认真道:“季裳华,我一个人很孤独,从此后你是否愿意和我携手并肩?” “你……”他这算什么?表白吗?季裳华觉得不可思议,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后退一步,萧承焕就紧跟一步,他的眼神很炽烈,她心中有些慌张,“殿下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萧承焕迅速道。 季裳华只想与他合作,从未想过两人的关系会发展至此,她必须断绝了他的心思。她声音也刻意变得冷漠,“殿下,这话可不是能随意说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随意,而是认真。” “殿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季裳华强调。 萧承焕无所谓的笑笑,“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无法对你放手了,你又凭什么全身而退?” 这……这也太不讲理了! 季裳华气结。 萧承焕看她气闷的模样,心情好像很好,勾了勾唇,“你知道的,我霸道名声在外,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对不对?” 季裳华闭了闭眼,努力平息了情绪,“殿下,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同意。”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 季裳华笑了,“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喜欢你。” 萧承焕点点头,“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想得到你的同意。” 他的意思就是要强取豪夺了。 季裳华意图打消他的心思,“殿下,你不过是希望找个相互取暖之人,而我,不会是。” “如何不会,你和我一样有同样的经历,同样的心机,同样的野心,为何不能在一起?” 所谓同样的经历,就是他们的母亲同样被自己父亲害死。 可是,野心,季裳华从未有过,她只想保护好季维之和周家,过平淡的生活,没想过要像萧承焕一般,做那等轰轰烈烈的大事。 萧承焕要做的是篡权谋位的事,季裳华从未想过,周家也不会做乱臣贼子。 “殿下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立场,并不相同,我之所以与你合作,不过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周家保的是大凉的江山,不会和你一样举兵造反。” 季裳华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楚。 “周家一门忠烈,不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污点。我从不因殿下的作为而厌恶殿下,殿下可以造反,而周家不可以,周家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因为殿下而背叛他们?” 季裳华从来都很理智,她清楚的知道,两人看似合作,其实立场是敌对的,她不会因为他的表白就乱了心思,也不会冲动之下就背叛周家。 萧承焕明显也明白这一点,知道他的答案。他知道他应该放手的,可是,每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样的女子,他凭什么放手,如果放了手,他以后就再也遇不到了,他不想留下这种遗憾。 他仍旧是不放弃的:“只要你肯来到我身边,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我会给你最想要的一切。” 季裳华摇摇头,“可是,我不愿意。殿下,您想要什么我明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要什么?殿下想的是不是给我富贵荣华,甚至是皇后之位?可是,我不想,因为要得来这一切,定然也要付出无数代价。我只想对付完敌人之后过平静的生活,殿下能给我吗?” 她知道,萧承焕自然是不能够的,他身上背负的比她要多,不可能就这样放弃,而季裳华并不想要过这样的日子,时时刻刻处于争斗之中。 萧承焕沉默了,这是一个难解的题,只要他的仇一天没有报完,就不可能给季裳华想要的生活,他的仇人不只是大凉国的皇帝,还有无数给他欺辱的人,甚至是大渝国那些谋朝篡位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大渝国的皇帝。 而他的最终目的,是坐上那个尊贵无比的位置,这一点,从未改变过,可是季裳华并不想做他的皇后。 “殿下,今日之事,我们就当从未发生过好吗?我们还是一如往常的合作。”季裳华以为劝服了他。 谁知,下一刻,萧承焕就紧紧捏住她的肩膀,眼中的炽烈几乎要将她燃烧,“让我放手,这绝不可能!我自然有不让周家做乱臣贼子的法子,你只要回答,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你,有没有一点点对我心动?” 心动?这怎么可能?季裳华怕他都来不及,如何敢对他心动?不过萧承焕对她感情的变化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躲开他的眼神,“殿下,您只是一时冲动,您想一想,你才与我相识多久,怎么就看上我了?这京都之中美人无数,殿下都能轻易得到,不缺我一个,你应该仔细考虑一下,何必留一个不喜欢您的女子在身边?” “不喜欢”三个字,季裳华说的清清楚楚,不给他任何机会。 萧承焕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他伸出手抚上她不施粉黛却洁白如玉的脸,口中说着,“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怕我的,可是你要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但是我不会等太久。无论你最终是不是会喜欢上我,我依然要得到你。” 季裳华看得出来,他表现得很是真诚,他这样的人也不屑于说假话欺骗她,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 “殿下,我……”她想说出拒绝的话,可是对上那双眼睛,却是有一丝不忍。 正在犹豫间,萧承焕已经低下头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愣了一会,猛然推开他,“殿下!” 她面上很是慌张,“殿下,臣女出来的时间长了,该回去了。” “等等,一会我送你回去。”他拉住她的手,“我再带你去见一个人。” 语罢,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走,季裳华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 片刻后,两人便来到一处院落,此院落与其他地方想比,稍显偏僻,却是环境清幽,不易被人打扰。 季裳华看了,心也莫名安静下来,显然很喜欢这个地方。 萧承焕见她露出笑容,心情也很好,推开半掩的们走进去,季裳华担心道,“我们就这样随意进入?”都不用通报的吗? ‘我们’二字听在萧承焕心里,感觉十分熨帖,他笑道:“你放心好了,这个老和尚性格很好,不会生气的。” 季裳华也对他口中的‘老和尚’起了几分兴趣,便跟随他进去。 进到院子,就看到一个小和尚正心无旁骛的清扫庭院,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来人,丢下手中的活就往禅房跑,口中喊着:“师傅,师傅,六皇子来了。” 季裳华顿觉惊奇,不禁看向萧承焕,看来他还是这里的常客。 来到这里,萧承焕身上的戾气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两人走进禅房,就看见一位老者正独自一人下棋,听到动静,放下棋子道:“你来了。” 却在看到季裳华的那一刹那,呆愣了一瞬,转而看看萧承焕,眼中写满询问。 第八十九章 落魄皇子 “这位施主是?” “她是……。”萧承焕刚要说她是我‘未来的皇子妃’,就听季裳华抢先道:“我是殿下的朋友。” 净安大师听了这话,眼睛在萧承焕脸上扫过,若有深意道:“原来是殿下的朋友。”他心里很明白,萧承焕朋友都没几个,怎么会让一个女子做他的朋友? 季裳华被那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便低下头去,在这个净安大师面前,她有一种被看透心思的感觉。 净安大师又继续执起棋子,问道:“今日殿下来老衲这里有何贵干?”。 萧承焕笑了笑,坐在他对面,“无事,就是带……这个朋友来看看你。” 净安大师点点头,“你有心了。”他突然对季裳华道:“这位施主便是季府的千金吧。” 季裳华淡淡施了一礼,“小女子正是季裳华。” 净安大师面容很是慈和,“早就听说施主棋艺颇佳,不知可否与老衲对弈一局?” 季裳华不过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的棋艺感兴趣,只是道:“裳华不敢在大师面前卖弄。” 净安大师笑道:“施主过谦了,老衲一人对弈终是无趣,施主何必推辞?” 说着,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承焕剑眉皱起,看着净安大师,心道,这个老和尚又在打什么主意? 但他在净安大师眼神的示意下还是起身让了座。 净安大师执起白子,道:“施主请。” 季裳华微微一笑,也执起一枚黑子。 萧承焕观察着这边的情况,棋局也已经开始了。净安大师落下一枚白子,看似随意道:“老衲虽在红尘之外,却也听过季施主的名声,今日能够与施主对弈,实乃幸事。” 季裳华并不抬头,落下一枚黑子,轻声道:“大师过誉了,大师乃得道高僧,裳华能得大师相邀对弈,裳华亦觉幸运。” 疏落的阳光透过窗格漏进来,照亮了整个棋盘,禅房里很是安静,两人静默下棋,一人留神观看。 过了一会,净安大师一指棋盘笑道:“季施主善于布局,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敌人的势力,最终让敌人损兵折将,这等心智,老衲佩服。” 季裳华看看棋盘,只见几个白子已经被黑子逼的连连挫败,不由笑道:“大师过谦了,棋局不过刚开始而已,胜负还未分明,大师说这话为时过早。” 净安大师朗声一笑,“只不过,施主步步杀机,不给敌手留丝毫退路,戾气未免太重。” 季裳华又落下一子,一双清艳的眸子在浓密眼睫的遮掩下看不出情绪,“棋场如战场,自然不能给敌人任何喘息之机,否则敌人一旦得了机会就会卷土重来,悔之晚矣。” 净安大师又道:“下棋讲究的是修身养性,施主处处都要讲究个输赢,步步紧逼,未免操之过急。” 季裳华听出净安大师此言另有玄机,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笑道:“大师乃是世外之人,下棋自然是为了修身养性,而裳华不过是红尘中一俗人,若不看重胜负之心,裳华的命运就有如这棋盘上的白子,纵使能与人周旋一段时间,终究会兵败如山。棋输了可以重新来过,但是在生活中并不可以。” 净安大师一怔,就看见自己又一枚棋子被季裳华吃掉,这个女子下手狠而准,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 而季裳华知道,净安大师邀请她对弈,不过是想通过下棋来了解她这个人,既如此,季裳华也没必要谦让了。 净安大师看了一眼垂眸深思的季裳华,状若无意道:“施主心思太重终究不是好事,何不往前看看,试着放开,会发现另有一番天地呢?” 季裳华毫不在意的笑笑:“我只看你眼下,不看将来,若是大师说的是如棋盘一般布局谋划,我倒是可以多多往前看。”语罢,就落下一子,干净利落。 净安大师叹了口气,真是个倔强的女子,和萧承焕一样的性子,明知道会自伤,仍旧不会后退。 他哈哈一笑,也不和季裳华争论这个问题,只是道:“我观之施主命格,与旁人有所不同。” 季裳华神色微动,“哦,有何不同?” “以往我观别人命格之时,总是一眼可以看得清楚,可是到了施主这里却是如笼罩一层迷雾一般,看不见前路,只是发觉有两条道路,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是悬崖,是荆棘,亦或是平坦大路?施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净安大师仍旧低头下棋,没有看她。 季裳华心下一惊,两条道路,看不清楚?净安大师在暗示她什么吗?在联想到净安大师劝她收手那些话,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自己得到想法,不,不会,重生这种惊世骇俗之事谁会相信呢,或许净安大师只是随意说说罢了。 思及此,她稳住心神道:“无论是悬崖还是荆棘,终是要试试看,说不定我能另辟一条道路呢?” “看来季施主还是坚持自己心中的想法?”净安大师落下最后一子,叹了一声,“我输了。” 季裳华将棋子丢在棋篓,笑道:“大师谦让了。” 萧承焕听着两人说的话,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了,好好地净安大师为何要劝季裳华收手,又为何要对她说什么命格。 季裳华收了棋子,笑道:“大师,还想来一局吗?” 净安大师笑着摆摆手道:“不必了,季施主一步比得上别人十步,老衲无论再与你下多少盘都是输啊。只是,老衲方才所言还是希望季施主可以放进心里。” 季裳华道:“多谢大师。”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季裳华起身,准备将位置让给萧承焕,就在这时,一个小僧跑进来道:“师傅,寺里来了一个人,要找季施主,听说宫里来了什么人,请季施主赶紧回去。” 竟是宫里来人了。季裳华虽不明白是谁的旨意,但还是要快些回去,给净安大师施了一礼,“裳华告退。” 语罢就跟着小僧出了禅房。 萧承焕见此也想跟上去,但是净安大师却叫住了他,“殿下,不是自己的莫要强求。” 萧承焕停下脚步,看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道:“我不甘心。” 净安大师站起身,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她注定了不会是你的,你明知道那个人的意思是要将她……” 萧承焕看着高远的的天空,天空一碧如洗,刺眼的阳光投射在他俊美的面容之上,“那又如何?”他回过头,看着净安大师,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是冰冷和不甘,“我喜欢她,为何不能得到?” 净安大师走出门外,“难道你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吗?”他淡淡提醒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萧承焕看着净安大师走远,停在原地,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是季裳华他亦要得到! 净安大师没有说关于季裳华命格之事,这样的女子心冷得很,萧承焕要得到她不会容易。 ……。 季裳华匆匆赶到季府,就看见所有人都在宁心堂等着,看见季裳华来了,李氏神情激动道:“裳华,你可算是来了,夏公公可是久等了。” 夏公公生的面白无须,一双眼睛很是精明,看见季裳华到了,尖声笑道:“呦,看老夫人说的,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奉贵妃娘娘之命来请季小姐的,季小姐不在,等着一会又算什么?”然后又对季裳华道:“季小姐,贵妃娘娘正在宫中等着您呢,快收拾下和咱家走吧。” 季裳华对夏公公微微颔首,“劳烦公公等候,祖母,我去去就来。” 夏公公口中贵妃娘娘就是季裳华的姨母周贵妃,前世,季裳华对她很是亲近。这位姨母虽然和母亲是亲姐妹,但是性格却大相径庭,周氏性子柔婉,而周贵妃则刚强了些,当初作为平衡京都各家族势力的棋子入宫为妃,还闹出过与人私奔一事,虽然此事知情的人极少,但是季裳华也是有所耳闻。最后在周家众人苦苦哀求的情况下,她才忍痛入宫为妃,而当初那个和她私奔之人到底是谁,到现在季裳华都不知道。 这个姨母性子爽朗,颇有将门之风,喜欢在草原策马飞扬,可惜终究被折断了翅膀,被关进这金灿灿的牢笼之中。 入宫之后,周贵妃也受过一段时间的宠爱,原本有机会生下一个小皇子,却被其他妃嫔陷害小产,从此再无法有孕,皇帝为了补偿她,进封她为贵妃,这是许多妃子进宫很多年都无法得到的地位,而周贵妃短短四年就得到了,自然会引来各方嫉妒,可是却都有惊无险。 在宫中度过二十年,虽然皇帝不像以前那样宠爱她,却也很是尊重她,在宫中的地位也是十分超脱的,再加上有周家做依靠,她又没有儿子,宫中之人巴结她还来不及呢,倒是一直平平安安的。 现在想来,无子对于宫中的女子来说或许是一种福气。只不过,前世在萧承泽登基后,也被赐毒酒一杯,和周家人一起死了。 今世重生,季裳华还没有见过周贵妃,有些许激动,还有些许愧疚,因为前世是她识人不清,连累周家满门被杀。 怀着复杂的心情,季裳华随着夏公公来到宫中。 这还是她重生之后第二次进宫,这宫中处处惊险,上次回朝宴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呢。 来到宫中,就看见有女官正站在宫门口等候,见夏公公到了,忙迎上去,主动掀开车帘,扶着季裳华下马车,“季小姐,贵妃娘娘正在宫中等着您呢。” 语罢,就领着季裳华进宫,因着宫规,所以白苏和繁缕只能再宫外等候。 引路的宫女因着季裳华的身份对她很是恭敬,一路上照顾周到。季裳华是识的这个宫女的,正是周贵妃身边的姜女官,亦是周贵妃进宫之前的贴身婢女。 姜女官一路引着季裳华往前走,一边讨巧的为她介绍宫中的风景和布局,季裳华也不言语,只是含笑而应,十分温婉贤淑的模样,再加上她生的是倾城绝色,更加让人心生好感。 姜女官笑道:“季小姐,贵妃娘娘多日不见您,很是想念呢,常和奴婢提起您小时候的事情,这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了,小姐出落的越发漂亮,娘娘见了恐怕会认不出来了。” 这话充满善意,季裳华眸光温润,看着周遭的一切道:“说起来,我也在幼时见过姜女官,后来就不时常进宫了,不知姜女官可还好?” “劳烦季小姐记挂,我陪伴在娘娘身边……”话未说完,就突然从侧面假山处跑出一个人影,后面紧跟着太监护卫追赶。 “快,给本皇子抓住他!” “是何人在此喧哗?!”夏公公见状,尖声呵斥道。 这时,所有侍卫太监都停下了,纷纷看着后面的少年,不知是不是该继续追。 季裳华眸光探去,只一个身穿宝蓝色华服的男子,生的也是玉面朱唇,风流可人,只是身量较小些,正是十皇子萧承康。 他手中拿着一条马鞭,从后面走来,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口气和眼神都是不屑,“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贵妃娘娘宫里的夏公公,怎么,什么时候夏公公也爱多闲事了,以为自己是父皇跟前的太监总管吗?就算是太监总管也没资格管本皇子的事情。” 方才夏公公那声怒斥完全是出自无意,他只看见是一群小太监,哪里想得到是宫中最无法无天的十皇子?他忙谄笑着道:“奴婢该死,奴婢瞎了眼睛没看见是殿下您,就请殿下饶过奴婢一回吧,小的自去贵妃娘娘跟前请罪。” 夏公公也不是傻子,他提到贵妃不过是为了提醒十皇子,他是周贵妃宫里的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信十皇子真敢责罚他。 果然就见十皇子思考了一会,道:“既如此,那夏公公也是无心之失,且去吧。”他并不是想忍让,只是母妃徐贤妃说过,虽然贵妃无子,但是得皇帝尊重,还是不要得罪她。 夏公公赶紧道:“是、是,奴婢告退。” 语罢,就挥挥手道:“姜女官,季小姐受惊了,还不快带着季小姐回长春宫?” 姜女官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个被追赶的男孩,道:“季小姐,我们走吧。”不知为何,季裳华从姜女官眼中看到一抹担心之色。 她并不想多问,宫中之事还是少参与为好。 “等等!我可没有让你走!”十皇子厉声道。 那个男孩吓得一个激灵,缩在季裳华身后不敢出来,衣衫破烂,脸色乌黑,手也很脏,却还知道不碰季裳华的衣服。 姜女官在季裳华耳边轻声道:“他是十四皇子。” 季裳华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前生他知道宫中有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萧承允,可是没想到他竟生活的如此落魄,身为皇子,过的此街边的乞丐还不如! 季裳华看着躲在她身后的孩子,想说什么,姜女官却对她摇摇头,可是季裳华分明看得出姜女官也是想帮他的。 季裳华叹了口气,故意放大了声音,“我们走吧,否则娘娘该等急了。” 季裳华的声音很是悦耳,清泠泠的,如清泉石上流,一下子就将十皇子的眼光吸引了过去,他不禁皱眉。在看到季裳华这样绝色之时,已经直了眼睛。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季裳华,啧啧赞叹道:“原来你就是季裳华?” 季裳华垂眸道:“臣女拜见十殿下。” “季小姐是来看望贵妃娘娘吗?” 明知故问!方才他明明听到了。季裳华淡淡道:“是,臣女告退。” 语罢,就举步前行。 十皇子看着前面袅娜的身姿,久久回不了神。 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大喊道:“人呢?跑哪去了,快给我追回来!”该死的季裳华,竟然耍他! 此时的萧承允正躲在假山的缝隙中不敢出声,他知道方才那位姐姐是为了帮他才吸引十皇子的注意,她听见了她小声对他说:“赶紧跑!” 原来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季裳华,是周贵妃的的外甥女…。 季裳华想着方才那位十四皇子以及姜女官的反应,越发觉得奇怪,便问道:“姜女官,方才那位十四皇子一直都是这样受人欺负吗?” 姜女官看看周围小声道:“季小姐,宫中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好,不过既然小姐想要知道,日后都会清楚的。” 姜女官这话模棱两可,反倒是让季裳华更想知道,十四皇子虽然不受宠,但是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为何会生活的如此落魄?但是她知道姜女官不会现在告知她,还是以后她自己打听为好。 过了不久,几人就到了长春宫,入目的是长春宫雕花漆红的大门,进去之后就是一个园子,里面种满各种奇花异草,最多的便是兰草,和周贵妃幽雅如兰的气质很相配。 季裳华随着姜女官进去一件布置简单却华贵的小花厅,就看见了坐在美人榻上的周贵妃,还没来得及行礼,就看见一个红色得人影扑了过来,“裳华,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长时间呢。” 第九十章 帝王心思 看到来人是益阳郡主,季裳华先是一惊,然后笑道:“郡主怎么会在此处?” 益阳郡主放开季裳华,“我来宫中看望贵妃娘娘,恰好碰见姜女官去请你,我也多日不见你了,就在这里等着见你。”语罢,她上下打量着季裳华,关心道:“你的伤口完全恢复了?” 季裳华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周贵妃含笑看着这一幕,然后,季裳华便去给她行礼,“裳华拜见贵妃娘娘。” 周贵妃竟亲自起身扶起她,面上挂着一抹和蔼的笑容,“不必多礼,好长时间不见你入宫,让我好好看看。” 季裳华站在贵妃跟前,任由他打量,周贵妃拉着她的手坐下,欣慰点头道:“长高了,也越发漂亮了,就是太瘦了些。” 季裳华腼腆一笑,低头默然。 周贵妃皱眉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季裳华下意识抬头看她,周贵妃嗔怪道,“若不是益阳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季裳华知道益阳郡主不会把那天的真实情况告诉周贵妃,笑道,“不过是不想让娘娘担心罢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我既是你姨母,自然应该关心你,再有这样的事,可不许再瞒我。”周贵妃不赞同道。 “是,裳华谨记。” 周贵妃又想到了什么,“听说那是受伤的不止你一个人,秀容郡主也受了伤,宋家那位公子更是……失去了性命,怎么出去踏青也会发生这些事情?” 季裳华淡淡道,“或许他们也是时运不计吧。” 周贵妃点点头,“或许吧。你现在身子刚好,还是少出门吧。”她看了一眼益阳郡主,笑道,“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合得来,不如多多和益阳往来。” 就听益阳郡主撇撇嘴,故作不悦道,“娘娘总算想到我了,我还以为裳华一来,娘娘眼里就没别人了。” 周贵妃失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鬼机灵,你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裳华可是许久才来这一次呢,怎么还不许我偏心一下?”周贵妃这话明显是故意打趣。 季裳华却是听出了其他信息,益阳郡主三天两头往周贵妃这里跑?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而且听益阳郡主的话,和周贵妃确实很熟。 这时候季裳华还不知道益阳郡主心里的那些‘小算盘’,若是知道了定会笑话她,没想到向来目空一切,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益阳郡主也会为了一个男子屈尊。 这时,益阳郡主跑到季裳华身边,神秘兮兮道:“裳华,你知道吗?今天我可是和我大哥一起进宫的呢。” 季裳华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皇帝招晋王世子进宫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她的嘴角含着一抹适宜的笑,“哦,原来世子也进宫了吗?” 益阳郡主连忙道,“是啊,裳华,他还让我替他问候你身体好些了吗。” 季裳华明显不信,“哦,是么?世子殿下会如此为我担忧?” 她不禁暗自摇头,这个益阳,又在打什么主意? 周贵妃听了,道,“提起晋王世子,裳华,你可曾登门道谢?听益阳说,是世子找到你救你上山,但是怕你名声受损,便谎称是益阳救的你?” 季裳华看看一脸心虚的益阳郡主:“……”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益阳郡主讪讪的望着季裳华,那眼神似在说,为了我能与贵妃娘娘多说上几句话,你就牺牲一下嘛,再者我说的也是事实。 季裳华暗暗叹气,真是拿这个人没办法,她答道,“回娘娘,是世子救的臣女,因为臣女重伤未愈,是以还未登门道谢。” 益阳郡主笑嘻嘻道:“刚好今日我大哥入宫,我可以带裳华见见我大哥。” 季裳华:“……”到现在如果他还不知道益阳的目的,可真是傻了! 季裳华扯了扯嘴角,“多谢郡主了。” “这点小事,裳华何必言谢?”益阳郡主大度的挥挥手道。 季裳华:“……”她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就在这时,姜女官从殿外走来,行礼道:“娘娘,顾太医来给娘娘请脉。” 周贵妃坐直了身子,淡淡道,“请太医进来吧。” 少倾,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飘然而至,如雪山上的谪仙一般,没有一丝烟火气,有的只是清冷和孤高。 可是这样的人如何甘心在宫中侍奉这些贵人? 季裳华与他四目相对,最先打了个招呼,“裳华见过顾太医。” 顾太医对她微微颔首,便行至周贵妃处,给周贵妃请脉。 “不知贵妃娘娘的身体如何?”季裳华问道。 顾太医起身,“娘娘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微臣再开些药请按时服用,身体自然会慢慢恢复。” 季裳华点点头,“娘娘的身体一直都是这样吗?” 顾太医虽然是回答季裳华,但是眼睛一直看着周贵妃,神色很是恭敬,没有面对别宫妃子的不屑一顾,“大概是早年娘娘小产落下的病根。” “对娘娘的身体可有妨碍?” 顾太医摇头,“只要娘娘好好调理,也是没有大碍的。” 季裳华这才放心下来,“多谢太医。” 顾太医道,“照顾娘娘身体本来就是臣应该做的。” 季裳华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周贵妃吩咐姜女官道,“送太医出宫。” 姜女官笑道,“顾太医,请。顾太医今日事多,还要抽空到长春宫,劳烦您了。” 顾太医状若无意道,“不过就是秀容郡主的伤势罢了,算不得劳烦。” 不愧是目下无尘的顾太医,连秀容郡主都不放在眼中,听着口气,好像毁容瘸腿不是什么大伤似的。 等等,不对。 季裳华反应过来,顾太医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今日秀容郡主也进宫了,目的就在于让顾太医给她治伤。 同时也告诉季裳华,既然秀容郡主进宫了,总会碰到的,秀容郡主恨极了季裳华,恐怕会找他的麻烦。 顾太医看似冷漠,却好心提醒她,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顾太医走后,益阳郡主就惋惜叹道:“说起来,秀荣郡主还真是可怜呢,年纪轻轻的,毁了容,又瘸了腿,这以后还怎么能嫁的出去呢。” 季裳华在考虑顾太医的奇怪之处,闻言才回过神来,笑道:“那又如何呢?到底是她命不好,再者,她是太后娘娘宠爱的侄孙女,想让她嫁给谁还不是太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益阳郡主冷笑一声:“自己这副德性,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季裳华明眸微睐,“据我所知,秀容郡主想祸害的人就在眼前。” 这说的就是晋王世子了,那次在凌霄寺秀容郡主为了萧承佑和季裳华起了冲突,益阳郡主也是知道的。 她嗤笑一声道:“也要看他配不配,我大哥是什么人,她没毁容瘸腿之前也就罢了,如今她变成这副德性,太后娘娘好意思将她许配给我大哥?” 季裳华但笑不语,秀容郡主偏要对付季裳华,现在好了,毁容又瘸腿,还失去了好姻缘,真是得不偿失,希望她以后能吸取教训,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两人陪贵妃说着话,就听外面有太监跑来,“贵妃娘娘,陛下已经快到了长春宫门口了。” “陛下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昨儿可没有人通知本宫今日陛下会来。”周贵妃并没有即将见到皇上的热切和兴奋,反而态度淡淡的。 索性现在在长春宫的都是周贵妃的亲信,对于周贵妃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 小太监低头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许是皇上临时起意?” 周贵妃挥挥手,起身道:“罢了,一同随本宫去迎接皇上吧。” 几人行至宫门外等候皇帝到来,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龙行虎步朝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墨色锦衣的青年,看那身影很是熟悉,不是晋王世子萧承佑吗?他怎么会来后宫? 这样想着,两人已经来到长春宫,季裳华跟着周贵妃行礼,“臣妾(臣女)拜见皇上。” 皇帝忙扶起周贵妃,“爱妃多礼了。”看起来真是情真意切的模样。 若是之前看到,季裳华也许会相信,可是在听萧承焕讲了他母妃之事,知道皇帝另有所爱之后,季裳华只会暗自嘲讽他这样虚假的作为。 再看看周贵妃,只是面上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没有受宠若惊,“谢过陛下,不知陛下怎么会突然来了臣妾这里,昨日也没有人来知会臣妾一声,臣妾也没有多做准备。” 皇帝拉着周贵妃的手走进去,一行人留在宫外,“朕不过是突然想念贵妃,想来贵妃这里看看,顺道在贵妃这里用午膳,不知贵妃可否欢迎?” 周贵妃忙道:“陛下驾临,是臣妾之幸。” 皇帝朗声一笑,道:“贵妃不觉得朕唐突就好。” 他好像才发现,“原来季小姐和益阳也在你这里?” 季裳华心道,可真是会装,季裳华进宫的消息恐怕各宫都知道了,皇帝怎么可能才发现? 可是明知道季裳华在这里,还来周贵妃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益阳郡主红衣飞扬,快步到皇帝跟前,语气带着撒娇,“皇伯父,我都来了多长时间了,您才看见吗?” 皇帝面上难得带了几分慈祥的笑容,“是啊,朕老了,老眼昏花了,看不见已经亭亭玉立的益阳。” 益阳郡主就明晃晃的盯着皇帝,看了一会才道,“皇伯父是有些老了,胡子都白了呢。” 萧承佑斥道:“益阳,不得无礼!” 皇帝却是毫不生气,反而道:“益阳说的不错,朕的确老了,朕就喜欢爱说实话的孩子。”语罢,还哈哈大笑了几声。 季裳华早就听说过益阳得皇上宠爱,可没想到皇帝会这样纵容她,长平已经很得宠了,益阳郡主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见恭谨立于一旁且不言不语的季裳华,皇帝收敛了笑容道:“季小姐是来看望贵妃的?” 季裳华装作惶恐的模样,也不敢抬头,行礼道:“是,陛下。” 周贵妃看看季裳华,笑道:“臣妾一个人在宫中终是乏闷,又想着多日不见她,便让裳华入宫为臣妾解解闷。” 皇帝点点头。“早就听说季爱卿有一女,生的倾城绝色,风仪出众,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季裳华忙道:“陛下谬赞了。” 皇帝道,“既然贵妃喜欢你,以后多多进宫陪伴贵妃也未尝不可。” 季裳华低眉道,“是,陛下。” 已经到了午膳得时候,有丫鬟请皇帝和贵妃去用膳,一直沉默的萧承佑和季裳华同时开口道:“臣(臣女)告退。” 皇帝却阻止道:“季小姐今日本就是来看望贵妃的,是朕贸然驾临,打扰了贵妃和季小姐叙话,季小姐就留下来一同用膳吧。再者,今日就当是家宴,既然益阳在,逾明也留下,陪朕一起用膳吧,朕这也算是和普通百姓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了。” 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皇帝有太子皇后有,无数皇子公主,如何与弟弟的儿子女儿享受天伦之乐了? 季裳华并未做他想,只是谨慎的走到席位之上,在宫女的示意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好巧不巧的,她对面是萧承佑,两人对视一眼,就当从不认识一般,移开了目光。 季裳华或许不清楚,但是萧承佑却是明白皇帝让他们两人留下的目的,大概这位陛下还存着赐婚的心思,但是萧承佑不知道的是,皇帝为何坚持要季裳华嫁给他?虽然现在季裳华给她的感觉和其他女子很不相同,但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且季裳华对他也并无男女之情,皇帝为何要将两人强行绑在一起? 世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到了益阳郡主这里就完全作废了,她一边用膳一边眉飞色舞说了好多话逗皇帝开心,当她说到自己鞭法有多厉害的时候,皇帝突然开口了,“听闻你又惹祸了?” 益阳郡主眼睛转了转,“我哪里是惹祸?是她们意图陷害别人,被揭穿。以为装病就可以逃脱惩罚,我才不会上当呢。” 说的自然是萧语然和付宁儿。 不过,令季裳华想不到的是,这些事情皇帝竟然都知道。 皇帝轻哼了一声,“你能欺负别人自然是因为你会武功,若是遇见比你强大的呢?你待如何?岂非受伤的是你自己?” “我……”说到这,益阳郡主就蔫了,过了一会,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起武功高强的,我还真的见过呢,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皇帝眼睛划过一抹惊讶,问道:“小女孩?” 益阳郡主点点头,“是啊。” 皇帝随意道,“在何处见到的?” “就……”益阳郡主刚要开口,就看见季裳华暗中给她使了个眼神,她忙改口道,“就是我有一次偷偷出府,遇到一伙贼人,那个小女孩帮了我,然后就消失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那是可惜了。”皇帝这样说道。 益阳郡主也点头道,“是啊,我还想让她教我武功呢。”说到此处,她祈求还给道,“皇伯父,您就赐我一位武功高强的侍卫教我武功吧。” 皇帝却是不同意,“这怎么行,你堂堂郡主之尊,出府自然有护卫保护,学什么武功?再者,要一个侍卫教你,也不合规矩。” 益阳郡主并不放弃,“如果我不学武功,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皇帝挑眉道:“朕倒是不知道谁敢欺负你?” “皇伯父……”益阳郡主继续撒娇,“万一我遇到一些亡命之徒要杀我呢……您就答应吧……” 最后皇帝实在被缠的无可奈何,“为何不让逾明教你?” 益阳郡主嫌弃道:“每天冷着一张脸,我看看就浑身发冷,才不要天天对着他。” 萧承佑一直在低头用膳,闻言,一张俊脸沉了沉,别以为他不知道益阳有什么目的,竟然这样说他这个兄长…… “哦,那可没有办法了。”皇帝似乎故意道。 益阳郡主心一横道,“皇伯父,我心里有个人选的……” …… 午膳过后,皇帝就离开了,临走时还叫走了萧承佑,说是有要事吩咐他去做。 季裳华拜别了周贵妃,便独自一人出宫了,可是刚走到一处名为‘望月亭’的地方,就有一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季小姐,惠妃娘娘有请。” 季裳华就知道今日不可能会顺利出宫,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第九十一章 迷雾重重 皇宫,御花园的望月亭。 天气已经步入夏季,即使是在午后,太阳依旧是那么浓烈刺眼。好在亭子的对面是一池清水,在微风的吹拂下,沁出丝丝凉意。 御花园的景观自然是极美的,院子里汇集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浓密旺盛,引人迷醉。透过重重花枝,穿过凉亭的栏杆,看到一个高贵美人正坐在亭子里,生的是俊眼修眉,明眸皓齿,气质华贵。身边环绕着几个宫女,正为她打着扇子,在初夏的季节可以散去几分炎热。 她左边还坐着两位少女,一个自然是长平公主,另一个脸上和身上都缠满纱布的则是秀容郡主了,季裳华只是听说过她受伤严重,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毁容加瘸腿,这辈子可算是完了,萧承焕下手果真是狠毒。 想起萧承焕,她的眼神暗了暗,那天他强势的表白仍旧言犹在耳。 她心里很清楚,两人之间隔着很多东西,不只是家族,还有各自的想法,他要江山,她要的只是手刃仇人之后平安度日,她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希望他能想明白。再者,他是皇子,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也许很快就会打消对她的心思。 宫女将季裳华带到亭子外,就停住不动了,“季小姐,请。” 季裳华上了台阶,正看见宁惠妃和长平公主说笑呢,好像根本没看见季裳华的到来。虽然不再年轻,可是宁惠妃保养的很好,笑起来看不见一丝皱纹,肌肤吹弹可破,倒像双十年纪年纪的少女一般。 前世,作为宁惠妃的儿媳,季裳华很是喜欢和尊敬这个婆婆,宁惠妃也会悉心教导她,教给季裳华许多道理,关于如何讨好皇上,如何为夫君谋划,可奇怪的是,无论她如何孝敬讨好,皇上始终都对她淡淡的,好像对她很是不喜。她将自己察觉的告诉宁惠妃,宁惠妃只是安慰她,皇上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要往心里去。 可今日她见到皇帝,发现皇帝并未厌恶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她前世要嫁给萧承泽,引起皇帝的不满?周家根深叶茂,是大凉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虽然有个女儿在宫中做贵妃,但是并未有儿子,是以也不算被皇上忌惮,但是却会有其他家族想要拉拢周家。而季裳华偏偏和萧承泽情投意合,非他不嫁,使得周家与皇子联姻,所以皇帝才会不喜季裳华吗? 可是当年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一味地想要嫁给萧承泽,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凉亭周围站着一溜的宫女太监,个个屏气凝神,连大声喘息都不敢一般,看见季裳华来了只是抬眼瞟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季裳华知道,宁惠妃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她也不着急,左右宁惠妃若是要对付她,早晚会行动的,但是季裳华毕竟是周贵妃的外甥女,宁惠妃自然不敢明着对她如何,但就不知道背后会耍什么手段了。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长平公主好像才看见季裳华,惊讶道:“原来是季小姐到了,青莲是怎么办事的,季小姐来了都不知道提醒一下我和母妃。” 那个叫青莲的宫女连忙请罪,“公主恕罪,奴婢见惠妃娘娘和您聊的尽兴,未敢打扰。” 长平嗔道:“那又如何?季小姐毕竟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等候的道理,传出去岂非让人议论我和母妃怠慢季小姐?”转而又换了一张笑脸对季裳华道:“这些婢女太过愚钝,季小姐为人大度,可别介意。” 一顶‘大度’的高帽子戴上去,季裳华就是想摘也摘不下来,根本就不能和青莲计较,实际上她是宁惠妃的婢女,也不能计较。 看着长平挑衅的目光,季裳华微微一笑道:“臣女见过惠妃娘娘,见过长平公主。公主方才言重了,臣女怎么会和一个宫女计较?再者,她是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最懂得规矩的,想来刚才她也是无心之失,臣女向来受父亲教导,如公主所言一般要大度,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也请公主不要责怪她了。” 季裳华三两句就将宁惠妃骂进去了,看似在为青莲解围,实际上在说宁惠妃教养不好,所以教出来的宫女也这样。 好一个季裳华,半点不怕宁惠妃,指桑骂槐都用上了。 长平脸上的笑意一僵,刚要开口,就听宁惠妃冷笑一声道:“季小姐仁慈大度,自然不与她计较,但她毕竟是本宫宫里的人,传出去只会让人议论本宫管教不严。”她挥挥手道,“来人,将青莲带出去吧。” 这就是要责罚了,青莲身体一抖,就跪伏在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照公主的吩咐去做的,怎么到头来受责罚的却是她?她是了解宁惠妃的,这一责罚她的小命怎么还会在? 她不知道的是,宁惠妃虽然要给季裳华一个下马威,但是一定要成功,可是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季裳华指桑骂槐了一番,自然要再扳回一成,那倒霉的只能是青莲了。 季裳华没有一丝要为青莲求情的意思,反而一个闪身,给拖她出去得到太监让了位置。 秀容郡主笑的很是狰狞,“季小姐果然是好本事,三言两语就除去了青莲。”。 季裳华眉梢暗携一抹锋芒,却是语气温和道;“郡主此言裳华很是不解,裳华从未说过要与青莲计较,也没那个权力下令将她带出去,怎么就变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关于季裳华的伶牙俐齿,秀容郡主又不是没有讨教过,现在又眼巴巴冲上来,果然是没有脑子,现在又因受伤变成了这副模样,下半辈子要如何过呢? 宁惠妃与季裳华的初次交锋就大败,本就心情不好,对愚蠢的秀容郡主也多了几分厌恶,“秀容,你还未痊愈,少说几句吧。”否则脸上的伤疤裂开就不好了。 秀容郡主用那只没有被纱布缠住的独眼瞪了季裳华一眼,只能闭了口。 季裳华回以一笑,端的是倾国倾城,尤其是在那双妩媚的双眸的映衬下,更加让人移不开眼,只觉得满园风景都不足以与她争艳。 秀容郡主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季裳华,心中妒火焚烧。没毁容之前她就比不过季裳华,如今她可真成了丑八怪,在季裳华面前只会有自卑和恨意! 季裳华声音温柔道:“敢问惠妃娘娘唤裳华过来有何吩咐?” 宁惠妃招招手,将她拉过自己身边,笑道:“瞧你说的,本宫无事,就不能请你来说说话吗?” 季裳华淡淡道:“能得娘娘想相邀是裳华的荣幸。” “本宫听说季进宫看望贵妃姐姐,便特地在此处等你。”宁惠妃拉着季裳华的手道。 然后她看了看送季裳华出宫的姜女官道:“本宫想和季小姐说会话,姜女官就先回去吧,本宫为太后抄写了一些佛经,不知姜女官可否替本宫送去?” 姜女官虽然是周贵妃的人,但也只是个宫女,哪里敢拒绝,可是她又不放心季裳华一人在这里。 季裳华怕她为难,便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姜女官这才道:“是,惠妃娘娘。” 姜女官走后,季裳华才又将注意力放在宁惠妃身上。 季裳华心中冷笑,等她?宁惠妃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思,只怕是盘算着如何为她的宝贝女儿报仇吧? 宁惠妃也看着季裳华,平心而论,她是欣赏季裳华的,不只是容貌气质,还有那份心智,尤其是她背后的周家,都足以匹配萧承泽,成为他的贤内助。可是,因为上次回朝宴发生的冲突,再加上皇后对季裳华的示好,她与季裳华只能是仇人了。 她此时还不知道,萧承泽还在打着要纳季裳华为妃的心思,而季鸿茂也是萧承泽的人,如果萧承泽知道他的母妃在这里给他拆台,不知道作何感想?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男人为了大业,即使面对厌烦自己的女子,仍旧可以假意示好,放下两边的冲突。但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不知道男人要为了大业忍辱负重的决心,她们要的只是得罪她的女人倒霉。 “等候臣女?”季裳华不解道。 “是啊。”宁惠妃道:“那次回朝宴发生的事终究是长平的不对,虽然本宫已经派人送去了礼物道歉,但还是比不得亲自赔罪的好。” 这话说的好听,若是她真的要当面向季裳华赔礼,在回朝宴那一日就赔了,现在又说这些话还真够虚伪,果然和萧承泽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子。 她面上却有几分慌张,“娘娘言重了,那次发生的事本就不是公主的过错,何须道歉?娘娘这样说真是折煞臣女了。” 宁惠妃看起来对她很是欣赏道:“难得你这样懂事,长平若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就看见长平对着季裳华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了。 宁惠妃接着道:“但是这礼还是要赔的。”见季裳华要开口推拒,她又道:“听话,就让长平给你敬杯茶,权当赔罪了。” “惠妃娘娘,这怎么可以,公主金枝玉叶……。”这也是季裳华没有想到的,宁惠妃竟是如此想和她握手言和吗? 长平也大呼道:“母妃,她算什么,我才不要!” 季裳华有些不安,“娘娘,臣女早就忘记那次的事情了,怎么能让公主屈尊?” 可宁惠妃却是不听,竟第一次怒斥长平:“长平,母妃的话那你都不听吗?” 长平指着季裳华,“母妃,她算什么啊,凭什么让我给她敬茶道歉?” 宁惠妃冷笑道:“你身为一国公主,还不如一个臣子的女儿有涵养,错就是错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快向季小姐道歉,否则我真的生气了!” “母妃……”面对宁惠妃严厉的眼神,她不得不情愿道:“敬就敬!” 长平接过宫女递过的茶水,再看看季裳华那张故作谦卑的脸,越看越来气,猛然将茶水泼到季裳华身上,“我不敬!” 长平突如其来的动作使人意料不到,宁惠妃豁然起身,“长平!” 长平根本听不下去宁惠妃的话,捂着耳朵就跑出了凉亭,“我才不要和她在一个亭子,我要走了!” 宁惠妃气的扶住额头,“快去看着她!” 立刻有宫女太监行礼追了过去。 宁惠妃身体一晃,就要晕倒的样子,关键时候,一只手扶住了自己,是季裳华。 宁惠妃满是愧疚道:“今日又让季小姐受委屈了,长平这孩子……哎,是本宫将她惯坏了。” 季裳华扶着她坐下,出言道:“公主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娘娘不要生气。” 宁惠妃睁开眼,才看见季裳华的裙子都湿了,神色一慌道:“听闻季小姐重伤初愈,着凉了可如何是好?贵妃姐姐也会怪本宫的。青荷,去带季小姐回长信宫换身衣服吧。” 季裳华可没觉得宁惠妃安什么好心,推辞道:“臣女不敢劳烦娘娘,臣女来宫中时有丫鬟在宫外等候……” 宁惠妃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若是你就这样出宫了,旁人问起来只会怪本宫,为了本宫季小姐还是去换吧,否则就是还在怪我了。”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真心实意,打定主意要让季裳华去换衣服,季裳华知道推脱不了,只能道:“既如此,那么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她心里也是十分疑惑,原以为宁惠妃会在茶水里动手脚,可是却没有,反而被长平泼了一身的茶水,这倒很符合长平的性子。去长信宫换衣服也说得过去,可是难保不是惠妃的又一个阴谋…… 季裳华在换衣服的过程中一直在防备着青荷,事后还偷偷检查过衣衫,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难不成这次宁惠妃真的没打算对付季裳华,这可不想是她的作风啊。 很快季裳华又回到了望月亭,宁惠妃在看见季裳华时,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季小姐穿上这件衣服可真是好看,就像天生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是一件紫色的宫装,颜色瑰丽明艳,裙摆宽大,在风中浮动,似能飘飘欲仙。裙摆和袖口以及领口绣了大片的海棠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花枝是用金线绣制的,相互缠绕,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季裳华本就生的绝色,又是气质沉静,穿上这件衣服只会更加端庄典雅,耀眼夺目。就连秀容郡主也被看呆了,随即又怒火袭来,季裳华,你就先得意一会吧,待会你就倒霉了…… 宁惠妃点点头,“这件衣服是皇上赠与本宫的,只是本宫年纪到底大了,穿不得这样艳丽的衣服,今日送与季小姐,也是缘分。” 季裳华一听是皇帝送给宁惠妃的,惊讶道:“这是皇上送给您的,臣女逾距了。” 宁惠妃道:“既是本宫送你的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对你的补偿。” “多谢娘娘。”季裳华不管她出于说什么目的,到底没再拒绝,她倒要看看宁惠妃到底要做什么。 宁惠妃好像有些疲倦,对青荷道:“时间不早了,送季小姐出宫吧。” 语罢,便起身,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回宫了。 只剩下青荷笑着引季裳华出宫,“季小姐请。” 季裳华笑的很是和气,随意问道:“青荷女官是惠妃娘娘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吗?” 青荷笑道:“季小姐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婢,青莲姐姐才是……”说到此处,她立刻住了口,想到方才青莲就被带下去处置了,恐怕如今已经死透了。 再看看季裳华言笑晏晏的脸孔,莫名的一股寒意从脚底传上来一直传到脊背,季裳华三言两语就让惠妃处置了青莲,可是她偏偏又什么都没说,这等心思实在是诡谲。 说白了,季裳华不过是把握了惠妃的心思罢了,知道惠妃爱面子,不可能在季裳华面前丢丑,所以才会处置了青莲。 季裳华像是没看见她变化不定的神色,道:“想来青荷女官很快就会得到娘娘重用了。”否则怎么会将送我出宫这件‘大事’交给你呢? “借季小姐吉言。”青荷莫名觉得心不安定,好像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青荷继续引着季裳华出宫,季裳华感觉到了不对,出宫的路,季裳前世走过无数次,这条路的确也能出宫,却是少有人走,虽然她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直觉的,青莲将她引上这条路肯定有什么阴谋! “季小姐在想什么?”见季裳华神思不定,青莲问道。其实她也很担心,怕季裳华发现什么,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季裳华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条路鲜少有人。” 青荷垂下眼睛道:“奴婢想着,季小姐进宫时间长了,现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再遇上什么贵人岂不是要耽误季小姐出宫的时间,所以就自作主张引着季小姐走这条路,季小姐不要见怪。” 季裳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愧是惠妃娘娘调教出来的人,你有心了。” 这句话听在青荷的耳中如同冷风搜搜刮过,她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想着赶紧将季裳华送过去,“季小姐小心。” 越走越是感觉荒凉,倒不是因为这里环境荒芜,相反的是,这里的环境很是优美,可能是人太少的缘故,只会让人觉得环境凄清。 季裳华看着周围,蓦地,发现,这不是上次回朝宴之时她遇到萧承焕的地方吗,前面就是那次她看见的那座宫殿。 可是,在那座华丽宫殿的不远处,却是有一座荒废的宫殿,远远望着,还可以看见红色的帐子高高飞扬,像极了萧承焕身上穿的红色绸缎,有一种嗜血的凄艳,即使已经荒废,但是季裳华仍旧一眼就看到了。 一座华丽的宫殿与一座荒废的宫殿同在一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为何要这样安排? 一阵阴风刮过,季裳华的额前的发丝被吹起,青莲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从前面飘来一个人影,一袭青色衣裙,素雅宜人,身边跟着一个宫女。 正是上次宮宴见过的柳淑仪,如果季裳华记得不错的话,她是皇后的人,在皇上那里不算得宠,但也不算失宠。严格说起来,皇帝很少踏足后宫,后宫妃子也没有‘失宠’一说,每次去后宫,左不过是去固定几个妃子那里,而柳淑仪总能分得一杯羹。 这里很少有人来,柳淑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待人走进,季裳华施了一礼,“臣女见过柳淑仪。” 柳淑仪忙扶起她,自己不过是个淑仪,当不起季裳华这样的大礼。 “季小姐是要出宫吗?为何会来此处?” 季裳华笑道:“不过因着青荷女官说,这条路比较清静。” 柳淑仪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原来如此,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季小姐出宫了。” 季裳华给她让了道:“淑仪先请。” 柳淑仪点点头,“小姐客气。”她正准备走,突然看看季裳华的衣裙,赞叹道:“季小姐这身衣服可真是好看,与季小姐很是相配。” 语罢,便继续前行了,不经意间,目光扫过那座华丽的宫殿,透过雕刻精美的窗格,似乎可以看到紫色的帐子飞扬。 青荷生怕完不成任务,忙催促道:“季小姐,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宫吧。” 季裳华故作不知,似笑非笑道:“好。”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季裳华突然惊呼道:“咦,我的帕子呢?” 青荷也是大惊,也跟着弯下腰,“小姐的帕子丢了?” 季裳华急切的找来找去,“是啊,那个帕子虽然不是很名贵,都却是我亲手所绣,上面还绣了我的闺名,若是被有心人捡去了……” 若是被有心人捡去了被说成是季裳华给他的定情信物,季裳华的名声就毁了。 青荷也深刻明白这一点,奈何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必须让季裳华快些‘出宫’去。 她提议道:“季小姐,这天色欲晚,就算现在找大概也是找不到的,奴婢看不如这样吧,我送小姐出去后禀报给惠妃娘娘,娘娘会派人寻找的,等找到后在派人送去季府。” 季裳华想了想,还是道:“不可以,这帕子很重要,我必须马找到。你放心,我不会劳烦惠妃娘娘,我这就回长春宫请姨母帮忙寻找。” 青荷一听急了,这怎么能让周贵妃知道呢,否则周贵妃察觉到了她们的阴谋,他们的计划会失败的。 她心道季裳华可真是难伺候,只能赶快帮她找到帕子,可是时间又不够了。 她想了想,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她道:“季小姐,你看这样如何?您先去前面的宫殿歇息一下,奴婢去找人帮您寻找,找到后给您送过来带您出宫。”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季裳华欣然同意,“麻烦你了。” 的确够麻烦!青荷在心中腹诽。 嘱咐了季裳华不要乱走,就赶紧去找帕子了。 待青荷走远,季裳华也转身往回走去,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秘密,但是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她可以多做停留的地方。 走了不远,就看见左侧河面有一处水榭,季裳华笑道:“淑仪,您不是在等我吗?为何不露面?” 这时,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季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我不过是稍加提示,你就想办法脱身了。” 季裳华转身看她道:“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这是个陈述句,季裳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柳淑仪下了水榭,走到季裳华面前,“皇后娘娘知道季小姐入宫的消息,也知道季小姐被惠妃召见。娘娘听说过季小姐与惠妃之间的仇怨,知道她会对付季小姐,所以便派人盯着惠妃和季小姐,必要之时帮助你。” 然后进一步拉拢季裳华,拉拢季裳华的跟根本目的是为了拉拢周贵妃和周家。 季裳华深深明白这一点,其实这也没什么,左右季裳华也是想利用皇后和太子的。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要见我?” 柳淑仪点点头。 季裳华道:“刚好,我也是要见皇后娘娘的,顺便告诉皇后娘娘眼下有一个大好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具都了然。 季裳华心道,原来这位柳淑仪也是位心思玲珑的人物,只是为何从未表现出来,否则何至于只居于淑仪之位? …… 这边,青荷已经找到了一方帕子,却是没有绣着季裳华的名字,但看着那布料和绣工以及秀雅的幽兰,应该不是宫女常用的帕子,显然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小姐之手。 她想许是季裳华记错了,上面并未绣自己的闺名。 这方帕子的确是季裳华故意丢下的,她为人谨慎,从不在帕子上绣自己的闺名,以免被有心人得了去。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青荷得了帕子,看了看天色,想着那个人很快就驾临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此处徘徊,却并不进入宫殿,但只要能看见季裳就好。 她匆匆来到宫殿寻找,却是并不见季裳华。四处寻找了一下,也没有看到,她一时慌了神。 就在这时,就看见一队依仗浩浩荡荡到这边来了,她看得见其中有宁惠妃,只怕宁惠妃以为她事情办成了来验收成果的! 第九十二章 再欠人情 这边,宁惠妃正在和皇上说着:“皇上息怒,这季小姐也是无心之失,她鲜少入宫,不知道有些地方不能乱闯……再者,季小姐是贵妃姐姐的请进宫的,若是贵妃姐姐知道了季小姐受了责罚,也会伤心的。” 皇帝的脸色很是阴冷,大步往前走着,没有说话。 石公公看了看皇帝,笑道:“瞧惠妃娘娘说的,就算贵妃娘娘再不高兴,那也不能无视宫规啊。宫中规定,这个地方不许人随便进来,这季小姐就这样闯进来了,实在是有违宫规。即便季小姐是无心之失,也不能轻易饶恕。” “这……”宁惠妃心中舒畅,表现的确很为难,像还是要开口求情的样子。 这时皇帝开口了,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好了,爱妃就别再说了。”然后吩咐石公公道,“着人去请贵妃,看看她请进来的客人做了什么事。” 石公公低头道,“是。”实际上心里很是为季裳华惋惜,他在宫中待久了,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如今这情况,被人算计的成分居多,但皇上可不管这一点,犯了皇上的禁忌就该死,贵妃来了也没用。 原本皇上对这个季小姐颇为满意,可是现在看来,哎,他摇了摇头。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那座宫殿门口,早就有人快步走过去,在皇上之前,捉拿那个擅闯禁宫的女子。 清荷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吓得左右乱窜,终究没能逃得过,被众多护卫给拿下了,一个小太监尖声尖气的,“有胆子擅闯禁地,怎么没胆子留下?”语罢,还不屑的哼了一声。 眼见队伍越走越近,清荷很是慌张,擅闯禁地,本就是大罪,她不但没有将季裳华华引进来,还把自己赔了进去,她可是宁惠妃人呀,一会儿该怎么解释,届时宁惠妃也会被牵扯进去,宁惠妃会恨死她的。 正这样想着,人已经靠近这边了,清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颓唐的倒在地上,面如土灰,冷汗滚滚。 “到底是谁在那里?!”就听到一声呵斥,清荷已然清醒过来,她清醒地看着宁惠妃越走越近,已经隐约可见得意的表情。 护卫答道:“回禀陛下,是一个宫女。” 这一句话,使得原本欢呼雀跃等着季裳华倒霉的宁惠妃如遭雷击。明明应该是季裳华,怎么会变成宫女?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宫女即将为自己带来大祸! 只听皇帝冷声道:“是哪宫的婢女,如此大胆?” 语罢,就有太监尖声道,“皇上问你呢,你是哪宫的宫女?” 清荷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已经是汗湿脊背。 “皇上,她不说。”小太监道。 石公公是最了解皇上的,知道皇上最在乎什么,禁忌在哪里。他知道,皇帝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已经是怒气勃发了。 他立刻斥道,“说你蠢你还真蠢,她不说你就不会用别的办法了吗?” 这就是要用刑了。 宁惠妃一看,这可不得了,如果让皇上看见了她就完了。 她不着痕迹的阻拦道,“陛下,这种贱婢怎么好污了陛下的眼睛?依臣妾看,不如将她带下去好好审问,然后再禀告给陛下?” 皇帝摆摆手,“不必了,这等大胆的奴婢,朕要亲眼才安心。” “皇上……您政务繁忙,已经很劳累了,怎么好为这点小事操心……”宁惠妃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企图打消皇帝的心思。 皇帝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哦,爱妃以为这是小事?” 之前擅闯禁地的人也不是没有,哪一个不是皇帝亲自审问的?宁惠妃说这话,明显是慌乱的表现了。 宁惠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手上的汗珠浸湿了帕子,“是……臣妾说错话了……” 皇帝摆摆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个胆大妄为者是谁了。 石公公先走上前,“皇上,您千金之躯,奴婢来就好。” 石公公每日跟在皇帝身边,有些宫女自然也是认得的。 宁惠妃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石公公一个眼神,就有太监强行拉起清荷的头发,清荷的脸猝不及防的落在众人眼中,石公公惊愕道,“你……不是惠妃娘娘宫里的人吗?”这哪里是季裳华?! “皇上饶命!”清荷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皇帝对她的求饶视若无睹,一双眼睛冷冷的看向宁惠妃,面对皇帝阴冷的眼神,他不自觉的,腿脚发软,猛的跪倒,“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清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你不知道?”皇帝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宁惠妃一边暗骂季裳华,一边声音颤抖道,“是,臣妾的确是不知情。” 皇帝一甩袖子,冷哼一声道,“你不知情?当朕是傻子不成?这里是禁地,宫里谁人不知?她是你的贴身侍女,如何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即便宁惠妃还在强装镇定,长长的裙裾还在微微颤动着,她双手扣在地面上,“臣妾……臣妾真的不知,或许她是自作主张,也未可知。” 石公公在宫中这些年,何曾会看见宁惠妃会在阴沟里翻船?况且,她背后的势力是宁国公府,所以皇帝不会杀她,但是这件事不能不解决,可是又牵扯到了宁惠妃。 石公公道,“陛下,惠妃娘娘向来御下极严,怎么会纵容婢女出这样的事?想必,这件事情果真另有隐情?” 各宫互相收买婢女做陷害对方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石公公是这个意思。 这样一想,此事就牵扯到各宫妃子的斗争,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皇帝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就严加审问吧。”他低头看看宁惠妃,“惠妃也起身吧。” 宁惠妃擦擦冷汗,“是……” 就在这时,周贵妃也到了,原先她心里还纳闷,这个地方无人敢来,今日皇帝怎么会派人请她来?但是看这个阵仗,她什么都明白了,看来是有有人擅闯禁地。只不过,此事应该交给皇后处理,为什么要请她过来? 思及此,她嘴角挂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行至皇帝跟前,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唤臣妾来所为何事?” 原本以为闯入禁地的是季裳华,皇帝才会让人将周贵妃叫来,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可是又不能无缘无故让她来了又走。 皇帝一个眼神,石公公会意,开口道:“贵妃娘娘,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惠妃娘娘正在御书房陪伴皇上,突然听到有人禀报季小姐来这里了,皇帝便带着惠妃娘娘前来查看。因为此事牵扯到季小姐,所以皇上就派人请娘娘过来,可是经过盘查,并没有发现季小姐的身影……” “哦,原来如此。”周贵妃看着宁惠妃,似笑非笑道。 她在宫中多年,也经历过许多明争暗斗,岂会不知宁惠妃这点心思,恐怕她是要陷害裳华,结果却没有成功,反而将自己牵扯进去了。 还好裳华没在,否则她的计划就得逞了了,只不过——裳华去了哪里? 皇帝不耐道,“既然贵妃到了,就一起听一听这婢女如何招供吧。” “是,陛下。”周贵妃道。 宁惠妃恨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从来都与周贵妃不对付,今天确实让周贵妃来看到笑话。 皇帝并不理会这边的暗潮汹涌,对石公公道:“接着审问吧。” 石公公道,“奴婢遵旨。”语罢,便走到清荷面前道,“如今是皇上亲自审问,你还是招了吧。” “我……我……”清荷的发髻被拽的散乱,眼睛恐惧的瞪大了。 “不说,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石公公一甩拂尘道。 宁惠妃的手在袖中暗暗握紧,生怕清荷将她招供出来。周贵妃看着她,关心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如此苍白?还是说——妹妹怕这婢女招供出什么来?妹妹别担心,妹妹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放心,有句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妹妹没做过的事情怎么也连累不到你的。” 宁惠妃恨不得抓花眼前这张笑脸,奈何只能忍耐,“多谢姐姐关心了,既然我没有做过,自然不会担心。” 周贵妃笑了笑,不再看她,“如此最好。” 周贵妃与宁惠妃说话的功夫,石公公还在继续审问,清荷想要征求宁惠妃的意见也不能够,再者,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实在管不了许多。 于是,她咬咬牙,道:“惠妃娘娘本来和季小姐说这话,就感觉有些累了,让奴婢送季小姐出宫……” “哦,既是你引着季小姐出宫,为何要走这条道?”石公公道。 “这……这……”她总不能说是宁惠妃吩咐她故意将季裳华带到这里的吧,还特地给季裳华换上那人喜欢穿的衣服,别说是她,就是宁惠妃也会跟着倒霉。 从前也有人故意穿上那人喜欢的衣服意图引起皇上的注意,得到皇上的宠爱,可最终的结果却是…… 即便那个模仿的女子一朝有孕,也是丝毫不得宠的,原本想母凭子贵,没想到孩子生下来换来的是毒酒一杯,那个孩子就此被丢到角落,过的乞丐不如…… “奴婢……没有故意要引季小姐来这里,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季小姐突然说帕子丢了,奴婢就四处寻找,找着找着就到了这里,奴婢也不是有心的……” 周贵妃意味深长道,“听你的意思,你擅闯禁地,还要怪裳华了?” 清荷磕了一个头,“奴婢万万不敢,但季小姐丢了帕子是真,让奴婢寻找也是真。” 宁惠妃得了机会,道,“这帕子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时候丢,也着实太巧。” 周贵妃很是心平气和,“惠妃妹妹的意思是,裳华要陷害一个宫女?” 宁惠妃本就担忧,便有些沉不住气,“她陷害宫女的最终目的不是本宫吗?这可是本宫的人!” 周贵妃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吗?只是不知道,裳华为何要陷害娘娘?” 宁惠妃冷笑一声,“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回朝宴会上,长平可是得罪过她,她未必不会报复回来。” 周贵妃黛眉微挑,“得罪?原来在惠妃眼中,那只是得罪吗?本宫还以为是陷害呢?” 宁惠妃被周贵妃的冷嘲热讽气的不能自已,“无论是得罪还是陷害,季裳华都有报复本宫的动机!” 周贵妃点点头,“惠妃这话也算有理。” 皇帝冷冷往这边瞟了一眼,吩咐道,“来人,去将季小姐请来!” 石公公提醒道,“皇上,季小姐这时候已经回府了。” 皇帝大怒,“回府了也要带回来!” 石公公不敢耽搁,忙分派几个人去了。 虽然将季裳华勉强牵扯进来了,但宁惠妃还是紧张,因为要给季裳华定罪的理由并不充分! 没过多久,季裳华就被带过来了,但是并不是她一个人,她身边的却是皇后! 众人都没有想到,皇后怎么来了?还和季裳华在一起。 看着皇帝询问的眼神,皇后笑道,“原本季小姐是要出宫的,臣妾听说今日她进宫,便想着要见上一见,是以,现在才让他回宫。”她看看皇上极为难堪的面色,又看看宁惠妃和周贵妃,“原来两位妹妹也在,不知皇上突然叫裳华回来,所谓何事?臣妾并非想探听皇上的事情,但裳华是臣妾请去的,要保证她平安出宫。” 皇后这说的合情合理,皇帝也挑不出毛病,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朕有事要对季裳华相询一二。” “原来是这样。”皇后道,“裳华,快见过皇上。” 季裳华出列,行礼道,“臣女拜见陛下。”目光扫过宁惠妃的时候,她微微一笑。 宁惠妃看到了什么都明白了,果然是季裳华搞得鬼!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和皇后结盟了? 皇帝急于知道真相,问道,“听闻惠妃派人送你出宫,可是你半路说丢了帕子,所以让她去寻找?”皇帝指向清荷,“结果她不小心闯入了禁地。” 季裳华却很是惊讶,“臣女的确是由清荷送出宫的,但并未丢帕子让她寻找。”季裳华居然否认了! 青荷没想到季裳华不承认,她拿着手帕,喊道:“不,季小姐在说谎,确实是她让我回去找帕子的。” 季裳华皱眉道:“陛下,臣女不知青荷为何要这么说,但是臣女确实没有让她这样做。” 宁惠妃道:“季裳华,有证据在这里,你还敢不承认!” 周贵妃笑道:“惠妃妹妹此言差矣,难道仅凭一块帕子就确定了是裳华故意引青荷过来的?退一步说,就算这帕子是裳华的,难道身为婢女不该去为客人寻找吗?还是妹妹以为自己宫里的婢女比客人还要尊贵?” “贵妃明知本宫并没有这个意思,你为何要这样说?!”宁惠妃已经控制不住怒火了。 这些年在宫中她自认为能很好的收敛心性,可是面对永远平淡如水的周贵妃,她总是沉不住气。 周贵妃笑笑,“本宫不过是随意猜想,妹妹没有便是没有,何须如此着急?” 宁惠妃冷哼一声,“换成任何一个人被污蔑,都会着急的!” “哦,原来惠妃也明白这个道理,怎么会任由青荷仅凭一方帕子就污蔑裳华?” 石公公看着两位妃子的争吵,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他已经看见皇上的神色极为不悦了。周贵妃向来心平气和,还是第一次这样与人争吵,竟然是为了季裳华。 皇帝怒喝道:“行了,你们两个别争了。”她指指季裳华道,“你来说。” “是,陛下。”季裳华微笑道。 她没有丝毫紧张,神情好似充满了自信,成竹在胸的模样。 宁惠妃女这才发现,季裳华已经褪去了那件紫色的瑰丽宫装,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她入宫穿的衣裙。 她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季裳华看她一眼,道:“原本臣女是奉贵妃娘娘之命进宫陪伴,就在要出宫的时候,惠妃娘娘却把臣女叫去了,说是要与臣女叙话,还要让长平公主为回朝宴一事向臣女敬茶道歉,臣女怎么敢让公主屈尊,便几次推拒,可是惠妃娘娘却不同意。臣女不忍拒绝惠妃娘娘的好意,便接受了,可是长平公主在与臣女敬茶的时候,突然泼了臣女一身的茶水,然后就跑了出去。”语罢她指指自己的裙摆,“皇上若是不信,一望便知,臣女断不会说谎。” 不理会众人的神情各异,季裳华接着道:“惠妃娘娘心生愧疚,便让青荷带着臣女去长信宫换衣服,说到这里,臣女还要感谢娘娘,那件紫色宫装太华贵,臣女不觉得不配穿,便在皇后宫中与皇后娘娘说明了原因,娘娘体谅臣女,便答应派人将衣服送回长信宫,想必这个时候,长信宫的宫女已经收到了。” 听到此处,宁惠妃的一颗心已经跌落了谷底,皇上是什么人,怎么会看不穿她的把戏,这样的戏码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皇帝隐忍着怒意,眼神冷冷略过宁惠妃,对季裳华道:“你接说!” “青荷女官好心,带着臣女走一条僻静的道路,这样出宫也更加顺畅。只是在路上,遇到了皇后娘娘的人,请臣女入宫一叙,臣女自然不敢拒绝,就跟着宫女去了,这一点青荷也是听到的,只是不知为何她要撒谎。”这几句就是季裳华信口胡诌了。 看到季裳华说谎说的如此自然,青荷不敢置信,拿着帕子道:“季小姐,这分明就是您的帕子,为何不敢承认!” 然后,就有太监将帕子拿给季裳华,季裳华拿过去看了看道:“这绣工的确不错,料子也很好,可是并不是我的,而且这上面也没有我的闺名。”她从袖中拿出一方水蓝色锦帕,“这才是我的,你看这右下角,还绣着我的闺名。” 一个毫无特点的帕子和绣着闺名的帕子相比,显然后者更有说服力,关键后者是季裳华亲口承认的。 实际上,季裳华现在手里的帕子是她向皇后借来的,至于闺名,是季裳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宫女仿造她的字迹绣上去的。就算皇上要派人去取季裳华平日所书书法也查不出什么不对。 “至于青荷所说的帕子,臣女委实不知它的来历。” 宁惠妃没想到季裳华这样狡猾,又安排的天衣无缝,当即气的头晕,真想晕倒在那里。 皇帝怀疑的目光在宁惠妃身上略过,“既如此,你为何要说季裳华吩咐你为她找帕子,又为何要闯入禁地?”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季裳华有皇后作证,青荷手中的帕子证明了不是季裳华的,她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拖季裳华下水? 实际上,早在季裳华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惠妃就该意识到,她输了。只不过,她如果不狡辩,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在加上那件衣服,皇帝想不起疑心都难,曾经在一个夜里,他醉酒来到这里,误认为过一个人,所以他痛恨用这种招数夺得他宠爱之人。 所以宁惠妃才会想到送衣服这样的招数,那样季裳华只会必死无疑,可是现在季裳华不但死不成,倒霉的却变成了自己,她该怎么办呢? 青荷全身都在抖动着,她该如何狡辩,证据和证人都在季裳华那边。“我……。” 紧张之下,她连自称都忘了。 皇后见此,不禁佩服季裳华的心计,故作不解道:“陛下,臣妾听裳华这样说,还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荷为何要陷害季小姐?” 其实她心里高兴的恨不得大笑一场,从前在与宁惠妃的争斗中,宁惠妃总是占尽上风,再加上萧承泽遭遇刺杀一次,太子更不得宠爱,如今借着季裳华之手,她总算能出口气了! 皇帝并不理会她,只是问道:“惠妃,她是你宫里的人,你觉得她为何要这么做?”虽然他这样问,但是那眼神分明在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后宫的把戏,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她此刻也是万分后悔,不是后悔要对付季裳华,而是后悔没做到天衣无缝。 若是她知道了季裳华是皇帝选中的晋王府世子妃,只怕肠子会悔青吧。 她悄悄看向青荷,眼神暗含警告,青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在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宁惠妃的时候,她站起身,猛地朝那座华丽的宫殿撞去,瞬间血溅当场,立刻就断了气息。 季裳华垂下头去,唇角含笑,宁惠妃还真是够毒,这下可是死无对证了,即便是怀疑,也无法给她定罪。 实际上根本不会,因为只要宁国公府在一天,宁惠妃就不会死,但是惩罚还是会有的。可只要青荷一死,宁惠妃顶多落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看着宁惠妃的眼神也晦暗不明起来,而皇后则是惋惜更多。周贵妃虽然一直在为季裳华辩护,但是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季裳华又为何与皇后联手?这一切她都需要问明白。 皇帝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语气厌恶道:“快些拖出去,别污了此地!”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华丽的宫殿,不知为何,又在那座荒废的宫殿略过,那血一般红的帐子好似就在他眼前飘过,如泣如诉。 他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后面跟着浩大的依仗。 皇帝低沉的声音传来,“惠妃管教宫女不严,使得季裳华被诬陷,免去协理六宫之权,交由周贵妃。” 宁惠妃一个踉跄,“谢陛下。” 季裳华又及时扶住了她,微笑道:“娘娘,小心。” 宁惠妃完全顾不得仪态,她怒视着季裳华,却也夹杂着不安和敬畏,“不用你假好心!” 周贵妃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臣妾告退。”又看着季裳华,神色复杂,“裳华,我有话问你。” 这一点,季裳华早就料到了,松开宁惠妃,到周贵妃身边,“是。” 眼看周贵妃走远,皇后看着宁惠妃微微一笑,“本宫乏了,也该回去了,惠妃也快些回去吧。” 看着皇后得意的神情,宁惠妃只能道:“是……”她好不容易因着太子犯错,得来的协理六宫之权就这样被收走了,周贵妃现在也是皇后的人了,她可真的是势单力孤了! ……。 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季裳华由姜女官送出了宫,姜女官为季裳华掀起车帘道:“季小姐,娘娘一人在宫中也也很是乏闷,若是季小姐得空,就多来看看贵妃娘娘吧。” 想起今日季裳华和周贵妃的谈话,季裳华脸上的笑意越发明艳,“我会的。” 其实,她很是同情周贵妃,远离了亲人和所爱之人,被当做一颗棋子关在深宫,表面上看起来前呼后拥风光无限,未尝不是一种痛苦。 季裳华前世经历过,所以才会与周贵妃感同身受,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入后宫,即便是许她皇后之位。 马车里,已经变得昏暗起来了,白苏和繁缕看见季裳华正依在车壁上闭目,也不敢打扰,只是默默点燃了蜡烛。 突然听到‘哐当’一声,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季裳华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繁缕掀开车帘,问车夫道。 但是回答她的死一片死寂。 繁缕又问道:“怎么不说话,外面到底怎么了?” 还是没人回答。 季裳华感觉哪里不对。 “小姐,真是太奇……。”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再次有声音传来,不过这次不是撞到马车的声音,而是刀剑之声! 有人在外面叫喊:“季裳华,快出来,这样你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是个男人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原来是谁请了杀手来要她性命啊。 “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我给你们三倍的价钱,你放我们走!”季裳华在车里喊道。 外面人的哈哈大笑起来:“虽然我们也很想要你的钱,但是我们主子交代了,必须将你带走,所以你的钱就留到地狱里花吧,兄弟们,将马车里的美人给我拖下来!” 眼看马车又剧烈摇晃起来,伴随着马儿嘶鸣,马车一下子翻到了! 季裳华心念急转,到底是谁要杀她,宁惠妃?不,不会。她刚和宁惠妃结仇,若是她在这个时候杀季裳华,所有人都会怀疑她。 可不是她又是谁?谁那么迫不及待? 她一边在翻倒的马车挣扎,一边思考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边,顾太医的话窜入脑海,是秀容郡主! 是啊,她的毁容和瘸腿都是拜季裳所赐,怎么会不恨季裳华,而她之所以要选择季裳华出宫的时候下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季裳华刚和宁惠妃起了冲突,季裳华遭遇刺杀只会怀疑宁惠妃。 所以,秀容郡主是借刀杀人! 孙秀容居然也开始长脑子了,学会了这样迂回的招数。 但是她现在处于危险之中,如何可以逃得出去? 她无比后悔今日没有带云雁来,她不能死在这里。 眼看刺客一剑刺来,季裳华躲闪不及,认命的闭上眼睛。 繁缕和白苏惊呼道:“小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柄刺向季裳华的剑却停下了。 刺客还维持着向前冲杀的姿势,不一会便倒下了。 天色已越来越昏暗,可是却不见别的人影,唯有喧哗声越来越大。 “别怕,是我的人。”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季裳华抬起头,只见那人一袭墨色锦衣与黑夜融合一起,美如冠玉的容颜更添了三分魅力。 他踢开倒在地上的刺客,走到季裳华面前,伸出手。 季裳华微怔,然后递过她的手,借着力站起身,她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此人正是萧承佑。 “多谢世子再次出手相救。”季裳华感激道。 这个时候,喧哗声已经渐渐消失了,那些刺客纷纷倒在地上,已经被全部解决了。 “有没有受伤?”萧承佑问道。 方才马车翻了,季裳华摔倒在地,现在听他一问,才感觉到手臂和膝盖传来疼痛,但她不会是将软弱随意暴露给别人的人,微笑道:“没什么大碍。” 萧承佑早就知道她的性子执拗,也不拆穿,语气难得变得温和,“我送你回去。” 季裳华是绝不想接受他的提议,一则,她不想再欠一次人情,二则她不想被人看到引来众人议论,尤其是萧承佑铺天盖地的桃花,季裳华着实是惹不起。 即使受了惊吓,她依然保持着最温柔的笑意,就像从未受到过伤害,萧承佑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多谢世子好意,我看还是不要了,这样只会更加劳烦世子。” 萧承佑回过神来,在昏暗的天色下,他似乎仍旧可以看见她绝色的容颜和盈盈笑意。 他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不算是劳烦,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则,加上这次,你已经是第二次欠我人情了,委实不必害怕再多欠一次。二则——”他看看已经死去的车夫和翻倒的马车,“你觉得你们现在能回去吗?” 季裳华面色有些尴尬,她方才要逞强,现在发现,她没有逞强的能力。 叹了口气,她道:“如此,再次劳烦世子了,两次救命之恩,裳华会谨记于心,若他日世子有用到裳华之处,裳华愿意全力以赴。” “那便以后再说。”萧承佑淡淡道,“我现在让人另找一辆马车。” 季裳这才发现,这个人虽然气质凛冽,沉默寡言,却是思虑周全的。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这个天色到哪里去另找马车? “不必了,世子……。” 萧承佑回头看她一眼,“还是坐马车为好。” 看他态度这样不容拒绝,季裳华只能同意,他好像看出来她受伤了却是没有拆穿她的伪装。 “其实,你不必觉得内疚,这是我应该做的。秀容郡主会怨恨你,终究有我的缘故,还有上次你去晋王府做客……。也遭受了无妄之灾,应该是我对不住你。”语罢,就兀自前去了。 季裳华:“……。”他说的虽然不错,可是秀容郡主毁容瘸腿并不是他做的。 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罢了,以后再考虑吧,她现在要回府。 也不知道萧承佑如何想到的办法,也不知他耗费了多长时间,竟真的为她另找来一辆马车,还让楚恒临时做季裳华的车夫。 楚恒无语,他这个在世子身边的一等护卫竟然要做车夫的活,他觉的自己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但是转念一想,世子好不容易有一个特别关注的女子,还是帮世子一把吧。 萧承佑见楚恒做思考状,知道他定然又胡思乱想了,不禁沉下脸道:“发什么呆,还不快驾车?” 楚恒这才收回神思,又恢复了和他主子一样冷峻的眉眼:“是……” 萧承佑亲自护送季裳华回府,季裳华终究还是过意不去,便掀开车帘的一角道:“世子,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的……” 萧承佑驾马行驶在马车旁,看着前面,他的影子落在地上,轮廓如雕刻般分明,整个人如冰做的一般精致。他似乎没听到季裳华的话,道:“这次秀容郡主没有成功,还会有下次。” 萧承佑不但善于打仗,对于这些阴谋诡计也是一猜就明白,他略作猜想就知道幕后之人是孙秀容。 季裳华缓缓笑道:“我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 萧承佑顿了顿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还真是别扭的关心。 季裳华放下车帘,两人没再说话。一路沉默,快到季府的时候,萧承佑突然开口道:“我派几个人进季府随身保护你吧。” 季裳华不明白他此言何意。 见季裳华不解,他解释道:“如果秀容郡主再找你麻烦,她们会帮你的。” 季裳华了悟,笑道:“世子不要忘了,我有云雁,不会再有危险的。世子不必觉得愧疚,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再者不是秀容郡主,也还会有长平公主,我已经招惹了太多麻烦,不在乎多一个两个。时间不早,世子请回吧。” 这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季府门口,季裳华跳下马车。 萧承佑听了她的话,在马上呆立的一瞬,然后调转马头,准备策马离去。他又回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去派人去找我,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如果是补偿,这补偿也太大了。 季裳华摇摇头,转身进了季府。 季裳华先去了宁心堂看了李氏,发现除了季菀华,季家众人都在。 李氏见她回来,忙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你父亲可是十分担心你呢。” 是担心季裳华在宫中冲撞了什么贵人,给季家带来什么麻烦吧? “祖母和父亲不必担心,不过是在宫中遇到一些小事罢了。” 她一边说一边留神季鸿茂的反应,果然季鸿茂略带惶急问道:“何事?” 季裳不在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惠妃娘娘想找我麻烦,结果没有成功。” 第九十三章 撕破脸面 季裳华一脸风轻云淡,显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中。 季裳华可以将这件事当做小事,但是季鸿茂却不可以,他可是二皇子的人,季裳华得罪了宁惠妃,他以后如何面对二皇子?况且二皇子已经隐约有纳季裳华为正妃的心思,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季裳华如何能顺利嫁入皇子府? 真是个无情自私的男人,心中自有自己的利益,半点不考虑季裳华的死活,若是季裳华今日败了,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但是这些和季鸿茂讲是完全没有用的。 饶是季鸿茂再老谋深算也不得不恼怒了,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到季裳华面前,“裳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是进宫去陪伴贵妃娘娘,你怎么会得罪惠妃娘娘?” 季裳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不敢置信道:“得罪惠妃?” 季裳华的眼神似前所未有的冰冷,以往季裳华虽说与他这个父亲不亲近,但却是温婉娇柔的,可是今日的季裳华却是‘凶光毕露’,这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 既然解决了后院的人,季裳华也不打算总是和他虚与委蛇了,有些事情应该提早让他有个准备,让他知道她不是可以随便欺辱和利用的。 季鸿茂被她的眼神看的浑身发冷,愣了片刻,又恼恨自己怎么会在季裳华面前减了气势。 他强忍住怒意,“难道不是吗?!” 季裳华笑了,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又似池水中盛放的青莲,清丽而又妖冶,妖媚却不艳俗,她的眼中带着三分讥讽,“难道父亲不想知道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急于给裳华定罪吗?” 季鸿茂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直直望着季裳华:“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毕竟是季家的女儿,总该为季家的利益着想,惠妃是谁,即便你这次得以脱身,那我们季家可是彻底将惠妃得罪了,她能饶过季家吗?” “会不会饶过季家,父亲难道不清楚吗?”季裳华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冰冷的寒霜,直直沁入人的心里。 季裳华和季鸿茂心中都清楚,只要萧承泽一天没登上皇位就会一天拉拢季鸿茂,怎么可能任由惠妃对付季家,季鸿茂这样说,无非是怕季裳华不能顺利嫁入二皇子府罢了,届时他的国丈美梦就此完结。 李氏听了,不悦的皱眉道:“裳华,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和你父亲说话?” 季裳华笑颜如花,“祖母,裳华也不是有意顶撞父亲,实在是裳华今日在宫中受了委屈,回家不但没等到父亲的安慰,反而没来由的得到一顿斥责,心中难免不舒服。” 李氏一愣,目光在季裳华和季鸿茂身上扫过,叹气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该说清楚,是你父亲心急了,但是那你也要体谅他,他也是为了季家着想。” 季裳华的唇角泛出一抹凉意,道:“祖母说的是,我自然是理解父亲之辛苦,父亲每日殚精竭虑,完全是为了季家。” 季鸿茂一口气在胸口堵着吐不出来,他总觉得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勉强温言道:“好,那你说一说,惠妃为何要找你麻烦?”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烛火在大厅中显得格外亮堂,季裳华站在靠墙的紫檀木桌前,被莹莹烛火照亮了一半的脸颊,一半掩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她便把今日发生的事完整的说了一遍,“父亲,惠妃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对我存什么好感,只要一抓住机会就会对付我。” 季鸿茂没想到竟是惠妃先挑起的事端,而且手段恶毒,若不是季裳华聪明,早就没命在了。但是二皇子那里可是一直在招揽他,他不想和惠妃结仇。他沉吟片刻道:“这样说,你与惠妃结仇,究其根本是因为长平公主。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惠妃不是我们可以得罪的,你看什么时候你去给长平公主道个歉,握手言和,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季裳华心中已然燃起了怒火,可是面上丝毫看不出来。 这个男人,自己能屈能伸罢了,还想让季裳华向他学习,他不是不知道长平的为人秉性,只怕会好好羞辱一番季裳华才满意,可是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仍旧要牺牲季裳华。 凭什么?凭什么要季裳华去牺牲忍受屈辱,而他坐享其成?哦,她倒是忘了,季鸿茂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年轻的发达靠发妻,现在又为了更上一层楼利用女儿,利用完之后就丢在一边,天底下为何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季裳华扬眉:“皆大欢喜?父亲,这怕是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要看你有没有诚意?”季鸿茂冷声道。 季裳华笑意清浅:“哦,敢问父亲,如何算是有诚意?是要我在长平公主宫门口苦苦哀求,还是跪地求饶?父亲以为她会轻易放过我吗?若我果真这样做了,只怕丢的是季家的脸。” 季鸿茂满脸惊怒,季裳华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这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儿吗? 他气的胡子都颤动了几下,“裳华,你总该为季家的利益着想!” 季裳华笑了,“父亲,我是季家的女儿,自然会为了季家的利益着想,可是,父亲,您可曾会为了您的女儿着想?难道我不是您的亲生血脉吗?您忍心看我被长平公羞辱?父亲,您可以眼睁睁看着,但我却不可以忍受!” “你——”季鸿茂想要发怒,可是又想到季裳华还有利用价值,如今他只有这个女儿了。他无奈道:“事情也未必如你想的那般,或许惠妃也和你一样,想要与你握手言和,只是找不到台阶下,你就当给惠妃一个面子,主动去认错。” 这话季裳华倒是有三分相信,也许萧承泽会再劝劝惠妃,让她为了大业别再针对季裳华,可是她们前世今生都是仇人,注定不会言和。 她一字一字清晰的提醒道:“父亲,您别忘了,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做错什么,既是无错,何须认错?再者,这可是陛下亲自审判的,为此还责罚了惠妃,父亲这时候要我去认错,难不成要打陛下的脸?父亲想要长期居于庙堂之高,总要多猜一猜陛下的心思啊。” 皇帝的心思,季裳华还是可以猜得一二的。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讲究的是制衡,对于皇子亦是如此,若皇帝真想废了太子,早就废了,为何只是责罚?如今萧承泽的野心暴露,皇帝仍旧对他不减宠爱,然而这不过是假象,皇帝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而今日惠妃欲陷害季裳华,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他刚责罚了太子,太子正处于弱势,现在则要削弱二皇子的势力,以达到制衡。 可是又不能责罚太过,一则,惠妃出身宁国公府,二则会让太子和皇后得意。所以,只是夺去了惠妃的协理六宫之权。 帝王心术,让人难以揣测。 季鸿茂看着季裳华,半晌没说出话来,似是不理解季裳华这句话的意思。 季裳华微笑道:“父亲,现在站队,未免为时过早。” 她提醒季鸿茂不是出于好心,只不过她毕竟身在季家,不想和季家绑在一块死,要报复季鸿茂的方法有很多,季裳华才不要用满门抄斩的方法。 季裳华对施了一礼道:“父亲,祖母,裳华先回院子了。” 季鸿茂看着她,神色复杂,她从前只以为季裳华乖巧听话,可是今日她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将一切都爆发出来了。或许,这才是本来的她。 可是,他已经是二皇子的人了,他不能退,也不想退。即使皇帝不是真心喜欢二皇子,但二皇子却是众皇子中实力最强的,所以他要赌一把。 可是这个女儿不受控制,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李氏与季鸿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谁也不会想到季裳华会突然变了。 “下个月,裳华就及笄了吧?”李氏问道。 季鸿茂点点头,“母亲,您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裳华还在孝期,就算想让她出嫁也是无法的。即便是先定亲,也要好好谋划一番,否则会引来陛下的怀疑。” 李氏道:“哪个皇子没有野心,陛下难道不知道?不是二皇子,也会是别人,总之,裳华一定要嫁入皇家的,何必在乎这这些?” 想了想,季鸿茂道:“既如此,就为裳华准备一场盛大的及笄礼吧,届时会有贵人来的。” ……。 回到皇子府,萧承泽就听闻在宫中发生的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招揽季家,招揽周家,意图求娶季裳华,而她的母妃却在背后给她拆台。 夏言看着萧承泽颓败的脸,道:“殿下,属下以为,您应该好好和惠妃娘娘谈一谈。” 萧承泽苦笑道:“你以为本殿没有和母妃谈过吗?” 夏言道:“或许您可以从长平公主入手。” 本来萧承泽已经和惠妃谈好了,惠妃也保证不会找季裳华麻烦,可是偏偏长平沉不住气,一边保证不针对季裳华,可是在踏青的时候却让人掳走季裳华,结果不但没成功,还等来了季裳华的报复。她再去惠妃那里哭诉一番,惠妃自然又想起了之前和季裳华的恩怨,想起了皇后如何与季裳华示好,自然要对付季裳华,结果将季裳华越推越远! 这个妹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好在,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他的食指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季维之,的确是一表人才,惊才绝艳,冠盖京华。” 夏言知道萧承泽的心思,低头道:“几个月后的秋闱,想必季维之必会高中。” 萧承泽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问道:“她呢?” 新顶替何安的太监道:“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将她锁在一间房间,一日三餐按时送去。” “亲姐姐就要及笄了,她怎么能不知道呢,走吧,本殿去看看她。” 一间房间里,季芳华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颓丧得很,原以为她被萧承泽救了,萧承泽是对她心生好感的原因。可是她失望了,萧承泽将她带回来后,就吩咐人们将她关进了房间,每天一日三餐不缺,却是见不到萧承泽,如论她如何求外面的人,那些人都不会和她说一句话。就这样她在这个房间被关了近两个月,还是见不到萧承泽的人影,这样她如何报仇,又如何得到他的宠爱? 她落到现在的下场都是拜季裳所赐,她怎么能不恨? 正心烦意乱着,就听到一阵响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看见来人,她顿时眼前一亮—— 第九十四章 及笄之礼 一个月后,季府,季裳华的及笄礼。 当众人被看见及笄礼的有司和赞者是林琼箫和益阳郡主的时候,虽然惊羡,但略加思索后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人们都知道季裳华和这两位是好朋友。 但是晋王妃的出现足以令他们震惊当场,若晋王妃作为宾客也就罢了,但令季裳华和季家众人都想不到的是晋王妃主动要求做及笄礼的正宾。 原本季裳华想请林夫人做正宾的,毕竟林夫人是前一代丞相的女儿,现在又是林祭酒的夫人,才德自不必说。季鸿茂也是觉得这个安排很是合理。本来季鸿茂已经打算去林府与林夫人商议此事的,但是益阳郡主突然过府来了,说她有一个更好的人选,请季裳华不要推拒,看她说的真诚,季裳华便答应了。 她今日也是才知道,原来益阳郡主口中更好的人选是晋王妃。 不要说其他人,就是季裳华自己也纳闷,她不过去晋王府做了一次客,晋王妃怎么就对她产生好感了?晋王妃性子清冷,更不喜与人往来,如何肯纡尊降贵到小小的季府,还主动要求给季裳华做正宾,这人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晋王妃的到来使原本热闹的季府顿时安静下来了,原本不算小的季府好像一下子缩小了许多,果然容不下这样尊贵的大佛。 晋王妃好像没意识到众人讶异的眼神,她难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走到季裳华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会,点点头道:“是个好孩子,益阳的眼光没错。” 季裳华愣了一瞬,看了看晋王妃身后的益阳郡主,益阳郡主对她笑笑,好像再说,惊不惊喜? 季裳华心道,这真是前世今生最大的惊喜! 她恭恭敬敬给晋王妃行了礼道:“臣女拜见王妃,今日王妃驾临,臣女实感意外。” 晋王妃很是欢喜的模样,竟然拉起了她的一只手:“本妃在听益阳说你要及笄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了,故而一直让益阳瞒着你,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众人具都看呆了,晋王妃何时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过,又何时当众对一个人表达过好感?季裳华可真是幸运,看晋王妃对季裳华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她们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晋王妃不会将季裳华看做未来的儿媳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如雨后青苗一般疯狂生长着,季裳一时成为了所有女子羡慕嫉妒的对象。 季裳华可从不敢往这方面想,她只以为晋王妃是看在益阳郡主的面子上才来的。当下又对益阳郡主多了几分感谢,虽然她并不需要,但还是感谢益阳郡主如此为她尽心尽力。 “好了。”晋王妃对益阳郡主道,“快带裳华下去准备吧。” 裳华……叫的好亲切。 益阳郡主拉着林琼箫,笑嘻嘻的挽住季裳华的手臂,“我们去了。” 众人:“……。”这好像是季家吧,晋王妃地位再高那也是客人啊,人家都是客随主便,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主随客便了? 季鸿茂和李氏也蒙了,什么时候季裳华和晋王妃的关系如此之好了?待他反应过来,对晋王妃道:“王妃一路劳顿,下官派人请王妃稍作歇息吧。” 晋王妃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高傲,一个侧目都没有给他,只是‘嗯’了一声,就去了。徒留季鸿茂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后面。 他是季裳华的父亲,怎么地位好像连季裳华都不如? 季裳华被益阳郡主一路‘拖’到了房间,季裳华有一种错觉,这季府是益阳郡主的! 益阳郡主进了屋就吩咐人将门闭紧了,她四处看着季裳华的房间,走到季裳华的书案前,“裳华,这可是我第一次来你的房间呢。” 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季裳华心有疑虑,问道:“郡主,晋王妃是你请来的吗?” “我?”益阳郡主皱眉,然后笑道,“母妃那个性子,她不想来我是无论如何都请不动的。” “那王妃今日为何前来?” 益阳郡主摊摊手,“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那日你写信请我来为你做赞者,母妃不知从何处知晓,就问我你的及笄礼缺不缺正宾,我说我也不清楚,母妃听了就马上催促我去问,还好我问的及时,你还没有去请林夫人。”她自顾自说着,“说来,我也好奇,母妃从未对一个女子主动表达过什么好感,你是第一个呢,看起来母妃真的很喜欢你。” 见季裳华不说话,她凑到季裳华耳边,神秘兮兮道:“你说母妃是不是……她今日还问我大哥要不要来呢。” 季裳华心下一惊,猛地抬头看着益阳郡主,端的是眼如横波,潋滟慑人,“世子?他如何回答?” 益阳郡主抿嘴笑了,“裳华,你这么想知道?” 季裳华:“……。”郡主,您真是想多了! 季裳华无奈扶额,干脆承认道:“是啊,我真的很想知道。” 益阳郡主一副‘我猜对了吧’的模样,道:“我大哥一本正经的说,他去不合适。我母妃就没再说什么了。” 萧承佑会这样说,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只不过她还是觉得哪里奇怪,晋王妃自己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带上萧承佑?难道果真如益阳所说…… 她摇了摇头,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掉,晋王府是什么地方?晋王妃要挑儿媳自然要从公侯之家、勋贵世家挑选,怎么会看上她?再者,也要皇帝同意才行。 可是晋王妃为何要对她如此热情? 益阳郡主兀自道:“我还问他要不要请我给你带礼物,他当时就拒绝了,可是他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昨晚半夜他又到我那里去,把我叫醒,让我帮他送礼物给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走了,今日我去他院子找他以报‘无故叫醒我’之仇,却见不到他的人影了,真是个奇怪又别扭的人。”她拉了拉季裳华的袖子,“裳华,你要不要看看他送你的礼物,我是很喜欢的,不知你觉得如何?” 季裳华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好啊。” 益阳郡主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帕,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难不成是珠宝首饰一类的? 季裳华见她这样,忍不住道:“郡主为何不让婢女拿着?”这样不累吗? 益阳郡主轻嗤一声,满满的嫌弃:“你说那个人奇不奇怪?他半夜将我叫醒也就罢了,要求还那么多,再三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你,不能假他人之手,不能被别人看见。”益阳郡主无语望天,“我第一次见送及笄礼还能送的如此偷偷摸摸,我时时刻刻看着,还能弄丢了不成?” 益阳郡主这话听起来很是有趣,就连林琼箫都忍不住笑了,谁能想到晋王世子萧承佑私下里是这个样子,看益阳郡主充满怨气的模样,林琼箫不禁也想到了什么,或许萧承佑对裳华也是有意的? 季裳华却是明白萧承佑这么做的原因,他是怕太引人注意给季裳华带来麻烦。 益阳郡主拍拍季裳华的肩,摇头道:“裳华,为了你,他可是连我这个妹妹都不顾了。你可明白他的心意?他长期在军营,没有接触过女子,所以不善表达,不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季裳华听着益阳郡主絮絮叨叨,干笑了两声,就打开了帕子,她突然明白了益阳郡主为何喜欢这个礼物了,因为这是一把匕首。 益阳郡主拔出刀刃,听到清脆的刮擦声,一道寒芒闪现出来,可以清晰的看见刀刃倒映出几人的影子,益阳郡主啧啧叹道:“裳华,你看看,这是不是一把好匕首,用来防身最好了,虽然我很喜欢,但是送给你更为合适,你可是半点武功都没有。” 林琼箫是个文弱女子,第一次见送礼物送匕首的,“原来这就是世子准备的礼物……” 再看季裳华,只是对着这把匕首愣了片刻,没有丝毫惊愕。 在这一刻,季裳华明白了萧承佑的用意,这是他送给她防身用的,上一次她刺死宋玉山的匕首不见了。 季裳华笑了笑,“替我谢谢世子。” 益阳郡主下巴一抬,指指窗外,“你说,如果孙秀容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季裳华心道,秀容郡主已经快被气死了,否则也不会派人刺杀季裳华。 那天的事情过后,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发现了刺客打斗的痕迹,却是没有找到遇刺之人,亦没有看到翻倒的马车,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季裳华知道,定是萧承佑安排人将马车处理了。 季裳华不想声张,并非是要放过孙秀容,而是怕孙秀容刺杀季裳华的事传出去,以后季裳华不好对她下手,否则孙秀容死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季裳华。 完成了三加三拜等步骤之后,整个及笄礼就算完成了,结束之后,晋王妃就离去了,季裳华等人亲自送晋王妃上了马车。 季鸿茂好几次看着车季裳华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 季裳华笑道:“父亲,您想对女儿说什么?” “罢了,以后再说吧,你也快去招呼客人吧。” 季裳华轻柔道:“是。” 今日是季裳华及笄的日子,是以她打扮的很是隆重,以往不施粉黛的她今日被好好打扮的一番,在华丽衣衫的映衬下,更显容光焕发,一众莺莺燕燕具不能与之相比。 季家嫡女的及笄礼,自然来了很多宾客,其中也包括皇室之人。 益阳郡主和季裳华行走在人群中,益阳郡主悄悄对季裳华咬耳朵,“听说孙秀容也来了呢。” 季裳华挑挑眉,“她竟然也会来参加我的及笄礼,我以为她会恨死我了呢。” “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她若是来找麻烦的,我这手中的鞭子可不饶人。” 季裳华失笑:“是啊,谁敢得罪你呢。” 两人正在说笑,白苏走到季裳华身边,道:“小姐,老太君和国公夫人来了,想见见小姐,现下正在小花厅等着呢。” 国公夫人,便是辅国公周正明的夫人郑氏,也是季裳华的大舅母。 季裳华的确是好久未曾见过他们了,内心也是难掩喜悦,对益阳郡主道:“我先去了,郡主稍等。” “哎,等等!”益阳郡主叫住了季裳华。 季裳华转身,“郡主还有何事?” 益阳郡主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羞涩,“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季裳华不明所以。 一旁的凝翠看看季裳华,咳了两声,郡主,矜持,矜持! 可是益阳郡主完全没有女儿家的自觉,问季裳华道:“行不行…。” 季裳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看她一脸期待,不忍心拒绝,“那……好吧。” 益阳郡主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拉着季裳华的袖子就走,那样子,比季裳华还要迫不及待…。 跟在后面的凝翠捂住了脸,不忍直视,郡主这个样子那个男子敢娶?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一处席位上,坐着几个少女,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毁了容的秀容郡主。 宁芷汀自从上次凌霄寺上见过季裳华就恨上了她,明明羞辱她的人益阳郡主也有份,可是她只敢嫉恨季裳华。 她看着前面两个相携的背影,冷笑道:“季裳的本事可真是不得了,攀上益阳郡主也就罢了,连晋王妃都被她哄得欢欢喜喜,竟纡尊给她做正宾!”这口气酸酸的。 秀容郡主看着季裳华的背影,一双带着疤痕的眼睛盯着季裳华,那目光十分凶狠,恨不得要将季裳华撕成碎片。原本季裳华应该死了,可是不知道是谁多管闲事竟然救了季裳华,真是功亏一篑,她白白花大价钱收买了那群杀手,却是半点没用! 宁芷汀想挑起孙秀容对季裳华的恨意,以借她的手除掉季裳华,可是半天不见她有所回应。 “郡主?”宁芷汀唤道。 过了一会,孙秀容才开口,却是低低笑了,脸上的伤疤使她的笑容多了几分狰狞,让人不敢直视。原本孙秀容虽然不是很美,却也算清秀,可是现在么——就是街边的乞丐也比她的容貌好得多。 只有孙秀容和长平知道,她变成这副鬼样子有季裳华的手笔,这样的仇恨,便是不死不休的。 秀容郡主没有理会宁芷汀,现在她的脑子里全部都说季裳华,如何对付季裳华。 她问丫鬟道:“他来了吗?” “在那边等着呢。” 一处花厅,周老太君正坐在右侧尊位上用茶,国公夫人郑氏坐在下首,另一边的椅子上做的则是二夫人冯氏,她的手边是她的独子周子和与女儿周婉颐。 郑氏右手边坐着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周子祺和周子扬。 花厅里,架着一面屏风,上面勾勒出一副山水图,隐约可见几个人影,以及香炉里的香烟袅袅。季裳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是李氏的,但是老太君只是客气的回应,没有半分热情。 其实老太君对于季家是有很大的怨气的,当年她就不同意女儿嫁进来,但是拗不过女儿,只好同意了,本以为女儿得偿所愿会过得幸福美满,可是年纪轻轻就去了,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当初女儿肯听她的,嫁个世家公子,何至于早逝? 若不是放心不下季裳华,她早就和季家断绝往来了。 冯氏倒是和李氏聊的颇为投机,正说着:“裳华眼见着就及笄了,时间真是一晃而逝,妹妹去的早,也无人为裳华好好打算……。” 李氏笑道:“这个,请夫人放心,裳华是季家的女儿,我们自会为她好好打算。”一边说一边看着老太君的脸色,像是要从中得到什么信息,说起来,许多人愿意求娶季裳华的原因还是因为周家,这让李氏既高兴又恼火,明明季裳华是季家的女儿,在亲事上还要听周家的意见。 老太君不悦的皱眉,将茶盏放下,她就知道裳华及笄了,这些人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了,李氏自然也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就看见一个身穿华服,容颜秀丽的美人飘然而至,嘴角还挂着醉人的笑意。 丫鬟放下珠帘,季裳华就看见屏风那边的人影,她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裳华见过外祖母,祖母。” 老太君身穿一袭暗紫色衣服,一头浓密的华发在脑后松松绾了个髻,髻上之插着一支古朴的发钗,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她的气质十分高傲,许是年轻时跟随丈夫征战沙场,留下的杀伐果断的气势。 老太君见到季裳华,一直表现漠然的她却是激动起来,竟要起身亲自扶起季裳华,季裳华忙起身,将她扶回椅子上。 老太君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似的,一会摸摸她的脸,一会抚摸她的头发,像是怎么都看不够。季裳华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周凝萱。 郑氏起身,主动将位置让给季裳华,“裳华,母亲可是一直盼着见你呢,在府中一直抱怨你还不去看她。” 季裳华要起身,郑氏却一把摁住她,“你坐就好,母亲多日不见你,想念的紧,你好好陪母亲说会话。” 这时候,连嬷嬷进来,在李氏耳边说了什么,李氏神色一变,又路露出几分控制不住的喜悦,便告退道:“裳华,你先在这里陪着老太君,我去去就来。” 郑氏笑道:“老夫人有事,不用在这里陪我们,横竖这里有裳华呢。” 李氏去了以后几人再说话就自在些了,老太君笑容慈和,招招手,“来,见见你几位表兄。” 季裳华与周子祺周子扬两人关系还是很好的,至于那个周子和么——一个心怀鬼胎之人,季裳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对他没有好印象。 两人只是客气的见了礼,周子和与冯氏就借故出去了,这样也好,说起话来更方便。 周子扬性子跳脱,见到季裳华也是十分欢喜:“裳华,自从那次回朝宴,我和大哥可是再也没有见过你了,真是没良心,也不知道去看看我们,这也就罢了,你受伤这么大的事怎么就独独瞒着我们呢,若不是我们听别人说起,还不知道呢。” 老太君也道:“是啊,裳华,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真的是因为你去寻找季菀华不小心跌落山谷的吗?” 季裳华不想让她们为自己点心,笑道:“的确如此,这件事情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老太君对于季裳华的做法很不赞同,“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不过是一个姨娘的女儿,自然有丫鬟照顾,你这样照顾她做什么?我还听说她意图联合外人陷害你?可见是个白眼狼!” 老太君或许相信,但周子祺却是不完全信的,季裳华在季府能安稳度日,府中与她作对的一个个消失,他可不认为会如此简单。 面对周子祺探寻的眼神,季裳华坦然一笑道:“外祖母不要为我担心,好在一切已经过去了。” 但是老太君还有一事为季裳华担心,“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再过三年可就十八了……” 看着老太君的眼睛,季裳华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女子及笄就该嫁人了,可偏偏于氏却死了,届时季裳华已经年纪大了,该嫁给谁呢?总不能嫁给谁做继室吧,就是老太君也不会同意的。 老太君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不就是个妾室扶正的,竟然也要你为她守孝,耽误你的婚事。” 季裳华对此事一点也不着急,横竖也并不想嫁人,但是这话特可不能对老太君说,只是笑道:“外祖母,这也是命中注定的,我总不能被外人议论是个不孝之人。” 老太君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她道:“这也没有什么,总是有办法的。”不知怎么,她看向了周子祺,眼中含着许多不可明言的内容。 她已经想好了,反正她将季裳华嫁给谁都不放心,与其这样,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年后十八岁又如何,周家不是还有两个儿子么? 郑氏也是很喜欢裳华的,应该会同意的。 她就要开口想隐晦的说一下,突然她看见一个红衣美人,吓了一跳。这不是益阳郡主吗,怎么会在这里? 益阳郡主正站在一个角落里,闻言,面色有些窘迫,只好走出来道;“老太君,国公夫人。” 郑氏惊的行礼也忘了,看着益阳郡主:“郡主,你……你怎么在这里?”还隐藏在角落。 季裳华一直处于见到老太君的喜悦之中,一时没顾得上益阳郡主,这才想起来益阳的存在,连忙道:“外祖母,郡主是我带进来的。” 益阳不好意思道:“我和裳华一起进来的,你们在和裳华闲谈,没有注意到我。” 众人:“……。”是我们看不到吗?分明是郡主您故意藏起来的。 “请问郡主您是……”老太君道。 益阳郡主赶紧道:“我……。皇伯父说要为我请一位师傅教我武功,我今天是来看看我师傅的。” “那皇上说的是谁?”总不会是她吧。 益阳郡主难得羞涩道:“是府上的大公子。” 正在喝茶的周子祺猛地喷出一口茶来,他立刻站起身:“祖母,孙儿听闻维之今日回来,想去看看他,先行告退。”原本,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落荒而逃似的出了花厅。 益阳郡主看见周子祺这样躲避她,又急又羞,还有几分委屈。越想越是不甘,她可是益阳郡主,别人讨好她还来不及呢,从未见过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她看上的人就该是她的,她才不会放弃。 这样想着,就追了出去。 郑氏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皇帝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让他的儿子去教一个刁蛮郡主!好在皇上好顾忌京都人的议论,没有发明旨! 她想笑又笑不出来,“裳华,你和郡主关系比较好,皇上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 季裳华也是现在才明白,怪不得益阳郡主问她去不去周家,怪不得她非要缠着皇帝要一个教她武功的人,原来她的目的在此! 想到周子祺对她避如蛇蝎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好笑,不明白骄横的益阳郡主怎么会看上周子祺。 季裳华扯了扯嘴角道:“大概是因为表哥武功高强吧。” 周子扬忍不住笑出声来:“郡主是看上大哥了吧?” “子扬!”老太君和郑氏同时道。 她们才不要一个刁蛮郡主进周家的门,娶不起!再者,对于周子祺的婚事,老太君还有自己的打算。 周子扬立刻闭了嘴,却还是勉力忍住笑意。 郑氏瞪了他一眼,对季裳华道:“裳华,你回府已经大半年了,母亲的意思是,让你回周家住一段时日……” 她用的是‘回’还非‘去’,显然是真心将季裳华当做一家人的。 季裳心下感动,道:“好。” 益阳郡主追到外面,却是追不上周子祺,她毕竟是个女子,比不上男子脚步快。 周子祺很不喜欢这个任性的郡主,只想离她远远的,谁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竟要他教她武功?!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 追了好久,一直追到人少的地方,益阳累的气喘吁吁,弯下腰,看着前面得的人影大声喊道:“周子祺,你给我站住!” 然而,全无效果。 益阳气的跺脚:“你干嘛躲着我,我就这样令你讨厌吗?” 前面的人好像完全听不到,又加快了脚步。 “我就不信没有办法。”益阳郡主看着周围行走的人,笑了笑,突然就扯开嗓自大喊:“周子祺!周子祺……。” 还没喊几声,就看见一个人飞奔过来,益阳郡住好像看不见对方的难堪的脸,笑嘻嘻道:“你回来了?” 周子祺嘴角抽了抽,头痛般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满是无奈:“郡主,你到底想要怎样?” 益阳郡主把玩着鞭子,十分轻松道:“我没想怎么样?就是想让你遵照皇上口谕,教我习武。” 周子祺深吸一口气,“郡主,世家子弟中武功高强的人很多,我并不是最好的,你为何要让我教你?难道就因为我那次得罪了你?可是我已经道歉了,还不计前嫌的救了你,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要这样折磨我?” 益阳一听火气上来了:“折磨?你竟然认为我是故意折磨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子弟求我看他们一眼,我理都不理,你可倒好啊,半点不将我放在眼中!气死我了!” 周子祺努力平心静气道:“请问郡主,我要如何做你才能罢手,才能让皇上收回旨意?” “我才不要,我就要你教我!”益阳急的跳脚。 “你——”周子祺眼睛一瞥,突然拦住她的腰,迅速将她带离了此地。 益阳不禁喜形于色,“周子祺——” 周子祺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告的看她一眼。 “怎么了?”益阳小声问道。 周子祺并不理会她,只是带着他飞身上了一课枝叶茂盛的大树枝上。 益阳看见假山角落的两个人影,不禁瞪大了眼睛,也忘记了自己被周子祺抱着的惊喜。“是延平郡王和孙秀容。” …… 季裳华走在花园里的一条青石甬路上,突然看到有人向她走来,此人一袭绛紫色华服,看起来倒是谦谦如玉,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见季裳华便停下的脚步。 季裳华蹙眉,这不是萧承泽吗?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啊。 季裳华走上前去行礼道:“臣女见过二皇子殿下。” “起身吧。” 见他仍旧是温润无害的面容,季裳华的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厌恶,“谢过殿下。” 萧承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今日是你的及笄之日,很多贵人都来了,不知我送的及笄礼你是否喜欢?” 季裳华心中冷笑,口中淡淡道:“臣女一直在招呼客人,还未有时间拆看各位送给裳华的及笄礼,不过臣女相信,殿下送的礼物自然是极好的,臣女再次谢过殿下。” 见季裳华对自己的态度依然冷淡,他不由皱眉,然后道:“那次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季裳华微笑道:“那次殿下说了许多,臣女不知殿下指的是那一句?” 萧承泽看着面前浅笑嫣然的美人,冷笑一声道:“你是否考虑好,愿意嫁入二皇子府做我的正妃?” 原来他竟然还不死心,前世温情脉脉的法子不管用,今生就采用直截了当的办法。不过,无论是何种方法,就掩盖不了他的野心和对季裳华的无情。前世他可以将她利用完就除掉,今生他自然也会这样。 不过季裳真是很佩服他的心性,她上次已经拒绝过他了,他还愿意再次求娶。 思及此,季裳华摇头道:“殿下,我既然已经说过,就绝无更改,殿下的正妃之位我要不起。” 语罢,她便施了一礼,想要离开。 萧承泽却拉住了她,冷笑道:“是你不想要,还是另有想法?” 季裳不解其意。 萧承泽看着她,提醒道:“今日晋王妃可是来了,听说她很是喜欢你。”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他不会也以为晋王妃将季裳华当做未来的世子妃吧?这样也好,打消他的念头。她唇畔浮起一抹惑人的笑意,“殿下说的不错。” “你呢?你也喜欢他?”萧承泽见季裳华承认,有些恼怒。 季裳华觉得心情很好,微微一笑道,“晋王世子,裳华可是高攀不上。” 高攀不上,还是有这个想法。 萧承泽放开她,“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萧承佑虽然受父皇重用,但到底只是个王府世子,将来也没办法登上更高的位置,你们一个两个都看中他,到底是为何?裳华,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会许你正妃之位,将来你还会得到更加尊贵的位置,季家和周家也是一样。” 说的好听,季家或许会得善终,但是周家一定不会,不只是周家,还有京都其他家族,都会被萧承泽想办法灭族! 季裳华慢慢道:“殿下,我记得,惠妃娘娘可是对我十分不喜呢。” “如果你担心这个,那完全没有必要,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自然会劝服母妃不在为难你,甚至是接受你。”萧承泽以为她有所动摇了,在他看来,有几个女人会拒绝这样的诱惑呢,那可是皇后之位啊,有几个女人不想得到,她相信季裳华也一样。 可是他没想到季裳华拒绝了,“殿下,即便如此,我还是拒绝。” 萧承泽的眼底凝起一层冰霜,“哦,看来你是打算站在皇后和太子那边了?” 看来他听说了一个月前季裳华和皇后联手一事,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吧,只不过还要做最后的努力,可惜啊,季裳华不会去他身边。 季裳华一袭华服,在风中衣袂飘飘,她笑如和风,轻柔道:“殿下觉得呢?” 得到答案,萧承泽眸光似划过一抹痛色,“看来你打定主意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了。” 季裳华默然不语。 “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从一开始就避我如蛇蝎,那样讨厌我,难道只因为我母妃和长平的原因吗?” 季裳华在心中默默道,前世因今世果,你前世害我良多,我怎么能不恨你?我恨你恨到可以与你同赴地狱的地步! 她的手指紧紧蜷起,脸上依旧是平淡的表情,“殿下可以这样认为。”季裳华根本无心解释,好像天生就是厌恶萧承泽的。 萧承泽低低笑了两声,然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恨意有不舍,还有一种诡谲的缠绵,他错身走过,“好,那我们就此别过。” 语罢,就大步离开了。 季裳华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的迷惑,然后又变得坚定起来,不管萧承泽心机如何厉害,这一世,她绝对和他不死不休! 回到宴会上的时候,季裳华找了许久也不见益阳郡主,便四处询问,依旧没有找到,可是她也没有见到周子祺,便以为两人还在纠缠着。 这时,凝翠急匆匆跑过来,“季小姐,我家郡主,郡主她……” 季裳华见她一脸慌张,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益阳怎么了?出了何事?周世子呢?” “季小姐,本来他们是在一起的,奴婢也一直跟在郡主后面,可是他们不知发现了什么,就追了过去,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怎么会,表哥有武艺傍身,又心思机敏,怎么会出事?”季裳华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季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吧。”凝翠催促道。 季裳华轻声道:“先不要慌,此事你可告诉了其他人?” 凝翠摇摇头,“奴婢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敢自作主张。” 季裳华心念急转,经过踏青被算计一事,季裳华已经不敢贸然行动了,她点点头:“你做的很好,现在,你去将云雁叫来。” 如果对方的目的在于季裳华那就好办了。 季裳华跟随凝翠来到了益阳和周子祺消失的地方,不一会,云雁也到了,季裳华看见云雁,满目惶急,“云雁,益阳郡主找不到了,你快去四处找找,我怀疑这是有人设下的圈套,郡主千金之躯,不能有任何闪失。” 云雁重重点点头,道:“是,姐姐。”然后,一个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碧秋院,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然而今天这里却聚集了好几个人。 “孙秀容,你大胆,你竟敢囚禁我!” 经过这些天的治疗,孙秀容的纱布已经摘去了,但是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是无论如何都去除不掉的。 她的腿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笑声骇人,“我就是大胆,你能奈我何?还耍你郡主的威风吗?你现在可落到了我的手上!应该是你求我,求我饶了你!” 益阳看着放在自己脖颈上的刀,虽然害怕,但是也不胆怯,“孙秀容,我劝你最好放了我,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否则皇上知道了不会饶过你!” “皇上?”孙秀容嗤笑一声,手上的刀也递进了一分,“等事情传到皇上那里,你的骨头都化成灰了,如何找到你?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就多拉几个垫背的,你不是自诩高贵吗?你不是不将别人放在眼中吗?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中,还不是任我宰割?还有季裳华,放心,她也会去陪你的,现在我要解决的是你。”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却是十分恶毒。 “你到底要做什么!”益阳很想躲开她的刀锋,可惜不能,她的脖子已经出现了细细的红痕。“你将裳华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放心吧,季裳华那里有人替我照应着,你不是高贵得很吗?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高贵’。” 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现在的孙秀容十足是个疯子! 第九十五章 故技重施 “你要做什么?!”益阳郡主看着孙秀容那张可怕的脸孔,不知不觉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 “我要做什么?”孙秀容痴痴笑了几声,“你说,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众人看见高高在上的益阳郡主和一男子不着寸缕的在一起,会有多么轰动。益阳郡主刁蛮名声本就在京都流传甚广,也不怕再多一条行为浪荡,不守闺誉了。” “你……你敢!”孙秀容这个做法实在是恶毒! “只不过,我现在身在季家,也不好给你带什么侍卫乞丐什么的,但还好有个现成的人选。”孙秀容用眼神指指周子祺。 周子祺被下了药,此时浑身无力,声音虚弱,却还是语带警告,“秀容郡主,我劝你不要做令自己后悔之事!益阳郡主金枝玉叶,岂是你能伤害的?你若是想要找人报复,就报复在我身上好了。” 益阳郡主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周子祺,“周子祺……你……”她这样护着她,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也是有她的? 可是周子祺下句话就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周子祺垂着头道,“你毕竟是陛下最宠爱的郡主,又是和我在一起时出事的,如果我好好活着,而你却受了伤害,陛下还是会怪罪我们辅国公府。” 孙秀容啧啧道,“看看,益阳郡主,没想到你喜欢的男人不要你呢。他说的不错,他救你是为了周家不受连累,我对付他则是为了打击季裳华,以季裳华和周家的关系,若是周家人出事了,季裳华更会悲痛欲绝的。”然后,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很气馁,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 看孙秀容疯癫的样子,两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益阳郡主大喊道,“孙秀容,有本事来明刀明枪的,你搞这些阴谋诡计算什么!” 孙秀容一双布满疤痕的眼睛眯起:“算什么?只要能对付你们不就好了?” 她挥了挥手,就有丫鬟拿出一只瓷瓶,孙秀容看着两人道,“喂给她们。” 丫鬟虽然有些紧张,秀容郡主可是越来越可怕了,为了对付季裳华,竟然与延平郡王合作。 她的手有些颤抖的拔出木塞,倒出两粒药丸,又强迫两人吃下去。 任凭益阳郡主如何挣扎,都不得不吃下去。 孙秀容满意的点点头,“很好。” 看着益阳郡主充满怨恨的眼神,孙秀容抬起下巴,俯视着他们道,“过一会药力就发作了,我倒要看看益阳郡主还能如何好贵?你们好好等着,一会季裳华就会来陪你们。” 益阳郡主吃了那要,只觉得头昏眼花,身体也燥热起来,她艰难的回头,看看周子祺,“喂,你怎么样……我感觉我……好难受……”, 不知是不是在药力的作用下,周子祺脸色微红,声音也有些沙哑,“郡主就忍一会,忍一会就过去了。” 说起来容易,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通过身体的变化,他怎么会不知道孙秀容给他们喂了什么药?只不过,他万万不可让她的计划得逞。 他也十分难受,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不知道谁会来救他们,也不知道季裳华现在如何了,孙秀容又没有抓到她? 这个时候,孙秀容道,“放开他们吧,之后京都所有人都会知道,季家发生的风流韵事。” 然后,就有人放开了他们,孙秀容给他们下了药,也不怕她们逃跑。 就在这时,又进来一人,却是宁芷汀,益阳郡主这时候更加惊骇,“宁芷汀……居然会是你……” 宁芷汀有些心虚,不敢看益阳郡主,她虽然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依照目前的状况看,益阳郡主已经无法脱身了,她帮助了秀容郡主,也是帮了长平公主,想必长平公主会念及她的好的。 她在孙秀容耳边说了什么,就快步走了出去。 因为惊喜,孙秀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被毁过的脸更加可怖。 太好了,季裳华果然上当了,那个叫云雁的丫头果然离开了季裳华身边!那么季裳华身边现在必无人保护,为了益阳郡主的名声她又不可能大肆宣扬,她必会落到自己手中!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被掳的季裳华了,当即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去教训季裳华!” 外面仍旧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却不知这里正上演着一出阴谋。 孙秀容履匆忙的走着,眼看就走到了与延平郡王约好的地方,可是刚刚走进北苑破旧的柴房,就“噗通”倒在了地上。 孙秀容艰难的爬起来,一回头却发现是一个盈盈浅笑的美人……和一个男子,以及本应该去寻找益阳郡主的云雁! “季裳华……你……你怎么在这里!”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惊愕非常的瞪着季裳华。 季裳华淡淡一笑,“郡主,调虎离山的把戏虽好,可是用多了也就没用了,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你故意引我来此,甚至不担心我会不会去找帮手,就证明了你做了完全的准备,无论来多少人,都会被你捕获。”她从袖中拿出一只帕子,“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掉入你的陷阱。” 孙秀容明白过来了,她之所以不怕季裳华找帮手,就是因为她在这间房子下了迷药,无论季裳华请多少帮手都会和她一同倒下。可如今看来,季裳华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会带了周子扬,肆无忌惮的闯进来!她早就设计好了一切,接着宁芷汀通风报信,将她捕获! 季裳华看着她脸上已经出现恐惧的神情,笑的十分开怀,“秀容郡主,既然我将你请来了,我们新仇旧恨是不是该一起算算?踏青一次,上个月的刺杀一次,再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你说,我该不该饶过你?” 周子扬却还是有顾虑,“裳华,虽说她罪大恶极,但她也是太后的侄孙女,万一……” 季裳华知道他担心什么道,“放心吧,我不会连累到周家。” 周子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秀容郡主听到他们的对话,色厉内荏道,“是啊,季裳华,我可是有太后保护,你敢对我如何?!太后不会饶了你!” “那又如何呢?”季裳华嗤笑一声,有不屑有笃定,“届时我来个死无对证,将你的尸体扔的远远的,或者烧掉,谁能怀疑到我身上?!”季裳华的笑容十分挑眉,口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季裳华!你敢!你敢!”孙秀容想要后退,奈何她退一步,脖子上的剑也递进一分。她不敢大喊大叫,她怕周子扬真的会一到砍了她。 “你看我敢不敢。”季裳华好像很是天真的模样,就像一个在征询意见的小女孩。 周子扬见多了季裳华的温柔可人,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凶狠’的一面,不禁惊的目瞪口呆。 孙秀容见恐吓季裳华无效,便转换了策略,祈求道,“季裳华,我再也不敢得罪你了,你饶了我吧!” 季裳华轻叹一声,“好吵啊。” “季裳华,我真的不敢了!”见季裳华无动于衷她只能再次求饶。 季裳华不理会她,只是对周子扬道,“二表哥,一会还要请你帮个忙。”看季裳华温润的眸光,周子扬觉得身上毛毛的,他觉得这个‘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季裳华收敛了笑容,“说,益阳郡主和周子祺在哪里!不说的话——我就将你抽筋剥皮,生不如死!” 季裳华可真是狠毒,这可比死还痛苦。 孙秀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你别乱来……” “我乱不乱来可是取决于你呢,到底说不说!” “我……我说……她们在……在碧秋院……”不得已,孙秀容只能招认。 季裳华冷笑一声,“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是真的,是真的。”孙秀容连连保证。 季裳华得到了答案,似乎很满意,对周子扬道,“二表哥,这里就交给你了,延平郡王就在里面,是死是活都可以,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 语罢,轻笑一声,就带着云雁去了碧秋院。 周子扬自然知道季裳华的目的,可是他真的没有经验啊。看了看地上惊恐的孙秀容,他叹了口气,将她提了起来,丢进了旧屋里。 碧秋院。 “郡主……你离我远一点……”周子祺 声音艰涩道。 正值六月,天气也炎热起来,加上药力的作用,屋中更显燥热。 “好热……好难受,救救……我……”益阳郡主难耐的扒着衣领。 周子祺有心阻拦她,却是不敢靠近,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就算他是无意的,届时两人之间更要纠缠不清了。 益阳郡主毕竟不了解这些事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药为何会如此难受,只觉得急需什么疏解一下,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只是凭着恍惚的意识朝周子祺靠去,周子祺见此,却躲着她。 可是周子祺此时行动并不快,不一会益阳郡主就追上了他,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只觉得‘咔哒’一声,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无意识的,益阳郡主的小手在他身上乱窜,带来阵阵酥麻,他咬住舌尖,极力保持着清醒,可是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想推开她,可是又无法推开。 益阳郡主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这样才可以散去身体的一些燥热,才会好受一些,然而好像越来越不够,她想要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只能在周子祺身上寻找。 “郡主!”周子祺想要让她离开,可是声音却没有什么力气,反而越来越依恋这个娇软的身体。他想推开她,可是却被身上的人抱的更紧,温软的身体散发出芬芳的气息。 不自觉的,他的头垂下,埋进她的颈窝,汲取她的芳香。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在听到那动人的娇吟是,更是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他细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和颈窝,渐渐的觉得不够,想要的更多。 他一边痛恨自己,一边又不忍离开。 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就在这时,季裳华却推门而入,不由惊住了! “表哥,郡主!” 第九十六章 秀容之死 这一声呼唤,才稍稍将两人从迷乱中唤醒,周子祺神色慌乱,益阳郡主面色羞红,正躲在周子祺的怀里,此时她已经衣衫半褪,雪白的肌肤透着红润,更加惹人怜爱,周子祺不好推开他,实际上他就算现在将她推开也解释不清了。 但是毕竟药力未去,两人仍旧在极力忍耐。 在看见季裳华的那一刻,两人都震惊了,季裳华亦是如此。 一层血色涌了上去,即便周子祺是个男子,面色也不由红了,怕季裳华误会,急忙解释,“我们是被秀容郡主算计的,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季裳华别过脸去,她看见了,当然知道他们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东西,但也算是有肌肤之亲了。 “表哥,快些将衣服整理好,你……你先去那边。”季裳华背对着他们,指指右面。她又对外面的云雁道,“去大哥那里,让大哥准备一桶凉水,记住,一定要悄悄地。然后再去裳华院,让白苏和繁缕准备一桶凉水。” 因为浑身无力所以周子祺整理衣服有些吃力,好半天才整理好,离益阳郡主远远的。 季裳华看他一眼,也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便去了益阳郡主身边,“郡主,我帮你穿好衣服。” 益阳郡主浑身滚烫,面色通红,不敢看季裳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季裳华看看强忍着的周子祺,心道,这下他可真是无法摆脱益阳郡主了。 季裳华为益阳郡主整理好衣服,看看两人,也有些尴尬,毕竟她再镇静也是一个女子。屋子里很寂静,似乎可以闻听到压抑的呼吸。 季裳华轻咳一声道,“二表哥应该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再忍一忍。” 周子祺还是第一次在季裳华面前如此狼狈,“一切听表妹安排就是。” 几人再无话可说,实则都是内心焦虑。季裳华问道,“你们是怎么落入秀容郡主圈套的?” 问起这个问题,周子祺觉得有些丢人,想他驰骋沙场多年,竟会落入这样简单的圈套。有些支支吾吾道,“我和郡主在一起,突然看到了秀容郡主鬼鬼祟祟,便跟过去看,就看看她和延平郡王碰面,在商议对付你的对策,我们就继续跟着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是一进来,就觉得浑身发软,昏了过去,醒了以后,就发现被绑住了。然后……然后……”就被下了催情的药物。 听到这里季裳华已经完全明白了,冷冷一笑,“这个方法,她还真是屡试不爽啊,认为我这次还会上当,可惜,她失算了。” “裳华,孙秀容呢?”益阳郡主咬牙切齿道。 季裳华面上是嘲讽之意,“放心,我已经给她安排好去处了,保证她会后悔莫及!” “裳华,你到底要怎么做?”周子祺忍住身上的燥热,企图分散注意力。 季裳华微微一笑,“这个么——你们一会就知道了,总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好啊。” 季裳华虽然在笑,可是尽显冷意,也猜不出她的心思,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季裳华。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子扬推门而入,季裳华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周子扬笑道,“表妹交代的事情我怎么能办不好,再者,敢算计我兄弟,我自然会全力做好。” 季裳华微笑道,“多谢你了。” 周子扬突然看到自己的大哥神色极不自然,脸上很红,就像发烧一样,他不禁问道,“大哥,你病了吗?” 周子祺躲过他的手,求救一般看向季裳华,季裳华忍住笑意,对周子扬道,“二表哥,你先别问了,先带大表哥去我大哥的院子,回头……大表哥会为你解释的。” 周子祺:“……”这样窘迫的事他不想对任何人解释! 因着怕引人怀疑,是以两人要分开走。 周子祺走到门口,转头道,“表妹,这件事宁芷汀似乎也参与了。” 季裳华神思微顿,道,“我知道了。” 宁芷汀是吗?到底是坐不住了。也好,反正季裳华也要和宁家人对上,也不怕早早和宁芷汀结仇。 季裳华带着益阳郡主郡主回了裳华院,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凝翠在一旁伺候,白苏和繁缕守在门外。 季裳华知道她害羞,隔着屏风道,“郡主,发生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泡进了凉水,益阳郡主觉得燥热散去了不少。 季裳华挑挑眉,放下茶盏,“你和我大表哥毕竟有了肌肤之亲……”益阳郡主又对周子祺有意,周子祺又不是那等不会负责的人,也许他们之间能定下来。 隔着屏风,看见益阳郡主低下了头,“我……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是个意外,我们都是被算计的。” 季裳华笑道,“若是大表哥执意为你负责呢?” 若周子祺要为益阳郡主负责,她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周子祺根本不喜欢她,就算她嫁给他又能如何呢?可是,这也是她接近他的一个机会,她也很为难。 “我不知道。”益阳郡主小声道。 向来不拘小节的益阳郡主也会有女儿家的羞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季裳华好奇道,“郡主为何会看中周子祺呢?” 翌阳郡主泡在冷水里,又一边与季裳华说话,不适感少了许多。她道,“之前,我教训一个小混混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他不了解事实真相,便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阻拦我鞭打那个人。我一时不忿,便和他打了起来,他明明认得我身份,却毫不相让。我武功也不及他,就……输了。我并不想放了他,便一直追,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向我道歉,可是我并不接受,因为从没有人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是以,我一有机会就找他麻烦,他却半点不让着我。有一次,我爬到树上,准备捉弄他,不小心掉了下来,是他及时接住了我……然后我就……” “芳心暗许了?”季裳华道。 “嗯。”益阳郡主点点头。 季裳华明白了,原来这是个欢喜冤家的故事,只是好像只有益阳郡主一人动心了,周子祺还是不喜欢这个刁蛮郡主。 总不能强迫周子祺娶她。 娶妻娶贤,大舅母郑氏便是个贤良的妻子,无论是婆婆和丈夫都能照顾的很好,与妾室关系也处理的很好。是以,赢得了一片赞扬。 周子祺作为男子,自然也喜欢这样的女子作为妻子,可是益阳郡主完全和‘贤良淑德’四个字沾不上一点关系,也难怪周家人不想周子祺和益阳郡主绑在一起。 季裳华叹了口气,看来益阳郡主要让皇帝赐婚容易,但是得到周子祺的心却难。 “裳华,你说我现在还怎么办?”益阳郡主小心的征求意见。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不是强行嫁过去就能圆满的。季裳华摇摇头,“此事,我也无解。” 闻言,益阳郡主颓丧的垂下头,秀眉皱的死紧,虽说她霸道惯了,但也不能强迫一个男人娶她,好为难。 就在这时候,白苏急急扣门道,“小姐,出大事了。” 季裳华亲自开门,却是丝毫不觉惊讶,微笑道,“何事?” “有人发现了秀容郡主的尸体!” 就听见屏风后面发出水花的响声,季裳华淡淡道,“哦,只是秀容郡主一人吗?”应该还有延平郡王吧。 果然,白苏摇摇头,“不,不只有秀容郡主,还有延平郡王。” “死了吗?”季裳华看着白苏,神色郑重。 白苏微怔,小姐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是小姐安排人做的?她没有思考太多,回答道,“没有,只是昏迷了,被人发现的时候,正在……正在和秀容郡主行不轨之事。”白苏有些难为情。 季裳华眼尾扬起,看来周子扬这事办的很成功。 “在何处发现的?” “在万花楼的雅间,本来万花楼正热闹着,就听见争吵声,大家纷纷去观望,就看见秀容郡主和延平郡王吵起来了,不知怎么,吵着吵着,延平郡王就将秀容郡主推下了楼,秀容郡主当场死亡!” 说完以后,白苏仍是心有余悸,似乎可以看到当时惨烈的场景。 “这件事当时就传开了,因着秀容郡主跌下楼的时候不着寸缕,所以大家都知道她们在行不轨之事,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议论什么?” “大家都在说,延平郡王品味独特喜欢毁容瘸腿的丑女人。还有的说,是秀容郡主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就想……生米煮成熟饭,让延平郡王娶了她,反正延平郡王也是个浪荡子弟,和秀容郡主也很相配……” 屏风那边,益阳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活该,让他们敢联合起来算计我和裳华,现在轮到她们自己倒霉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后的侄孙女,一个是太后的亲孙子。她老人家该如何做呢? “只是,今日秀容郡主是来参加季府宴会的,现在秀容郡主身亡,万一怀疑到小姐头上怎么办?”白苏担心道。 季裳华眼底闪过几分冷嘲,“怀疑?她们有证据吗?毕竟这件事发生在万花楼,和季家没有一点关系,就算届时有人故意挑唆,太后也是没有办法治我的罪。” 这挑唆之人定然是长平公主。 延平郡王不可能把自己联合害季裳华的事告诉太后,因为这其中牵扯到皇帝喜爱的益阳郡主,还牵扯到周家。 而此时宁芷汀也参与了,定然会告知长平公主,长平公主虽然不会直接向太后说明真相,但也会旁敲侧击。 益阳郡主有些忧虑,“裳华,我倒是不怕太后为难,横竖我有皇伯父有大哥。她不敢拿我怎么样。可是,你……” 季裳华清浅一笑,潋滟出无尽风华,“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她所记不差,太后可是支持萧承泽的,季裳华与宁惠妃交恶,太后会喜欢她才怪呢。 还有一个原因,季裳华尚不知晓。太后一直想将秀容郡主许配给萧承佑,奈何皇帝迟迟不答应,若是太后知道皇帝心中世子妃的人选是季裳华,到时候也一样会厌恶她。 如今,不过是提前一些罢了。 虽然她是太后,可毕竟没有家族支持,皇帝肯孝敬她,完全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希望太后不要看不清现实,大张旗鼓的对付季裳华。 益阳郡主不知道季裳华哪里来的自信,道,“若是太后为难你,你就派人去找我……嗯,最好是大哥,他总会护着你的,你看他冷冷清清的,实际上是外冷内热,再者,他又这样喜欢你……”益阳郡主又开始了为萧承佑说好话,完全意识不到她真的误会了! 果然,害羞什么的,在益阳郡主那里根本是不存在的! 季裳华不忍再听下去,问白苏道,“现在呢,事情是如何解决的?” 白苏道,“这件事惊动了全城,京兆尹没多久就到了,一看是一个郡主和郡王也不敢将延平郡王捉拿归案,这时候已经去宫中求见皇上和太后了。” 季裳华点点头,“你先去吧。”在白苏转身出门的时候,季裳华道,“你可看到宁芷汀在何处?” 白苏想了想,“好像没有看见。” 季裳华冷笑一声,“无事了,你先去吧。” 这次就先便宜了宁芷汀,下次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关于宁芷汀的心思她也了解几分,宁国公府是萧承泽的外祖家,就算没有联姻也会继续支持他。所以,萧承泽为了取得其他家族的支持,会选择放弃娶宁芷汀而另选他人。宁芷汀心中不平,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季裳华就是她的情敌了,看来,萧承泽欲求娶季裳华之事宁家已经知道了,宁家周家宋家,一直呈鼎立之势,现在可有的瞧了。 注定了,三个家族只能存活一个。前世萧承泽登上皇位后,宋家势衰,周家灭族,而宁家则更加辉煌了。 这一世,灭族的该轮到宁家了! 季裳华看着益阳郡主身体稍稍恢复,便让她在季裳华的房间休息了一番,之后又让云雁送她回去,这件事才算圆满结束。 其实,今日的流言蜚语除了延平郡王强迫了秀容郡主一事,还有另一则流言,事关季裳华,现在人人都说,晋王妃看上了季裳华,有意为晋王世子聘下季裳华作为世子妃,这个流言流传很快,在晋王妃出了季家的时候,已经传开了,只是季裳华忙于照顾益阳郡主不知道而已。 可是令季裳华觉得奇怪的是,晋王府竟无一人出来解释,任由这个流言愈演愈烈。 晋王府。 萧承佑听着楚恒说着外面的传言,面无表情。 “世子,要不要属下去阻止一下,这样无论是对于季小姐还是您的名誉都有损害。” 就在楚恒以为萧承佑不会开口的时候,就听萧承佑道,“此事是我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吗?母妃的性子我太了解了,她不想做的事情无人能强迫她,更何况,依她的性格,怎么会无故去参加一个女子的及笄礼礼?这分明就是故意制造流言!” “难道果真如外面传言所说,王妃有意为您求娶季小姐为世子妃?”在楚恒看来,季小姐和世子也很相配的,首先是容貌气质,然后是季裳华坚韧的性格,世子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妻了。 ‘世子妃’两个字听在萧承佑的心中,莫名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就好像原本空荡荡的心被什么填进去了一点。 他不禁想起了季裳华,是因为她吗?但是他很快就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了,他对于季裳华只是愧疚而已,或许可以称之为朋友。 “不要乱说!”萧承佑低斥道。 然后他站起身,“去皇宫,见陛下。” 除了那个人,谁还能让晋王妃做出这种事,看来皇上是打定主意要他娶了季裳华了,可他一直不明白原因,或许,晋王妃知道…… 他现在只能去求皇帝,制止他强买强卖的行为! 京都,万花楼,楼下。 季裳华站在对面的一品楼,看着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真是怪事年年有,这好好的一个郡主一个郡王怎么就睡在一起了呢,你看看这……啧啧。” 看着秀容郡主玉体横陈,额,如果瘸了一条腿还毁了容也算是玉体的话。有人低声道,“真不知道这皇室郡王什么品味,竟然这样都下得去手,白白送我我都不要。” 另有人大笑道,“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郡主,你想要还要不起呢,哈哈。” “我才不要这样的美人,我更喜欢的是春满楼的雪芙姑娘。” 周围人哄然大笑,“雪芙姑娘能看上你?做梦吧。” 此人不服道,“延平郡王都能看上这样的丑女人,雪芙姑娘怎么就看不上我……” 话音未落,就看见远处飞来一个人,一鞭子直直甩到这人身上,“议论什么!诽谤皇室可是大罪!” 诽谤?还真好意思说出口,这件事是多少人看到的,秀容郡主的尸体现在还在楼下呢,怎么就是诽谤呢? 但谁让人家是郡王呢,自然有睁眼说瞎话的权利。 延平郡王不知道,短短一个时辰,流言就从‘延平郡王和秀容郡主幽会,最后吵起来,秀容郡主被推下楼’演变成了‘延平郡王逼奸秀容郡主不成,秀容郡主为保清白跳楼自尽’了。 延平郡王坏事做尽,却从来没有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连个市井小民都敢嘲笑他! 他大吼道,“谁再敢胡言乱语,立刻关进刑部大牢!” 但是,他无论怎样都堵不住悠悠众口了。 他不明白,原本打算联合秀容郡主侮辱了季裳华,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秀容郡主居然死了,还是他杀的! 谁会有这样的本事?他下意识想到了季裳华,只有季裳华有这个动机,为了报复他! 他抬起头,忽然就看见一品楼上一个袅娜倩影,她正掀起窗帘,只露出一半的脸,却可看出她绝色的影子。 是季裳华! 他几乎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快步跑了过去,吩咐人打了一品楼的掌柜和小二,就奔了上去。 他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找,却是不见季裳华的影子。 众人看看延平郡王,仍旧是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 他一脚就踹倒了几张桌子,五官扭曲在一起,怒喝道,“谁再敢议论,就立刻去死!” 众人都住了嘴,却是嫌恶而又鄙夷的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护卫跑来在他耳边道道,“郡王,太后召您进宫!” 延平郡王呆立当场! 萧承焕带着季裳华从房梁上下来,季裳华看着他欲开口,“殿……” 话音未落,他就阻止了她,抬起手,在她发髻上插了一支翡翠簪子,成色很好,制作精巧,花蕊和花瓣边缘粘着稀碎的白玉细钿,阳光投进来,折射出道道光芒。可样式却有些老,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季裳华想要摘下来,他却握住她的手,“别动,很漂亮,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 他的眼中除了对她的情意还有刻骨的冰冷,季裳华欲言又止,“殿下,发钗这种东西,并不能随意送人的。” “我知道。”他看着她,用最温柔的声音,“男子送女子发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季裳华垂下眼睛,金色的阳光为她的睫毛镀上一层金光,她睫毛颤了颤,“殿下,我的想法你早就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是因为他吗?”他打断道。 季裳华怔了怔。 萧承焕眼睛褪去了温柔之意,“听说,今日晋王妃对你很是喜爱?京都的流言你已经听见了吧?对此,你有何想法?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意?” 这声声质问搅乱了季裳华的思绪,她要怎么说,因为她不不喜欢萧承佑所以根本不在乎这些流言,因为她不了解晋王妃的心思,所以不知道晋王妃对她的喜爱来源于哪里? 她想开口,面对萧承焕的质问,她突然觉得愤怒,她并不是他的谁,为何要对他解释?她冷冷道,“殿下,你应该知道,我心中只想着如何对付敌人,从未有过情爱,所以,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如何流传,我都不在意。” 萧承焕看季裳华似乎生气了,他也有些恼怒,可是听季裳华这样一说,他不由得高兴起来,因为季裳华并不喜欢萧承佑。 谁也不会知道,他在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有多么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像总是错过,踏青之时没能救下季裳华,上个月季裳华入宫被秀容郡主刺杀也是被萧承佑所救,今天她被秀容郡主和延平郡王联手算计他又没能伸出援手。他好像总是在和她错过,难道果真如净安大师所说。她注定不会是她的。 可是,他不信命运会对他这样残忍,他自幼就失去一切,一直是孤独一人,在遇见季裳华之后,才觉得他可以改变这种孤独,因为季裳华无论是心性和经历都有共同点,他们会并肩而行的。 可是,她却早就不是他的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要将她赐给萧承佑! 他怎么能甘心?!萧承佑总是轻易就能得到一切,而他好不容易看中的女子也是他的。他如何能不嫉妒?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她头上的发钗幽幽道,“这是我母亲入葬时戴的,我将她挖出来时拿下来的。” 季裳华一惊,就要摘下来,“殿下,这发钗太贵重,我不能收!” 萧承焕却是阻止了她,“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这毕竟是死人戴过的东西,你若是嫌晦气,可以丢了!” 僵持了一会,季裳华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 “谢过殿下。” 萧承焕又恢复了之前的邪魅和冷冽,他唇角微勾,道,“今日之事,宁芷汀也有参与?” 见他不再纠缠方才之事,季裳华松了口气,“是。” “你是要动宁家了吗?” 季裳华微笑道,“是时候了。” 萧承焕一撩袍子,动作十分潇洒,他坐下道,“你有主意了?” 季裳华见他终于恢复了正常,也坐下来,轻笑道,“不是我有主意,是我要看看宁家有什么主意。” 萧承焕了然,“你和萧承泽摊牌了?” “与其虚与委蛇,不如说清楚讲明白。” “那……于家呢,你如何安排?” 季裳华莞尔一笑,食指沾上茶水在桌子上这下一个‘二’字。 “你打算从于鹤鸣入手?” 季裳华点点头。 ------题外话------ 写裳华与宁芷汀结仇不是无用的,两人结仇是裳华与宁家展开斗争的导火索…… 后院渣渣虐的差不多了,轮到外面的渣了 第九十七章 贬妻为妾 既然无法从于鹤轩入手,那么就应该从最爱惹祸的于鹤鸣入手,是他们将弱点推到季裳华面前的。 “需要我的帮助吗?”萧承焕把玩着桌上的折扇。 “怕要借殿下的春满楼一用。”季裳华微笑道。 萧承焕似乎猜出了她要做什么,摇了摇扇子,“是个好主意。” 既然他们无法直接动手灭了于家,自然可以假别人之手。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 季维之一直将于鹤轩当成好朋友,季维之为人光明磊落,不想相信于鹤轩会与季菀华联手陷害季裳华,这次季裳华要让他看清于鹤轩的真面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季家和于家都结仇了,我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季裳华重新为自己斟满一盏茶。 萧承焕点点头,看着她时,眼神是毫不掩藏的情愫,“无论如何,你要小心,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木阳便是。” 季裳华一愣,随即笑道,“放心吧,殿下,你我既然是合作者,我若是有需要自然会劳烦你。” 见季裳华一直在强调他们合作者的关系,他心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他知道她的心和他一样冷,迫切的希望能被他暖化,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 没有其他办法,或许到最后他还是要强取豪夺,他不信,他总会输给那个人。 “你可知萧承佑……”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下了。 “晋王世子如何?”季裳华也好奇他为什么欲言又止? “罢了,以后再说吧。”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他在心里叹息,道,“我对你说的话不是假话,你好好想想。” 想一想,你有可有一丝一毫对我动心? 季裳华没有说话,面对他的心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宫。 皇帝看着面前的男子,没有抬头,依旧批改着奏折。 萧承佑笔直的站立着,不发一言。 香炉里的香烟徐徐燃烧着,一圈一圈盘旋的上空,可以闻到熟悉而又香浓的味道。 皇帝不说话,他也不言语,倒是很能沉得住气。 终于,皇帝最先妥协了,他扔下一本奏折,看着他,道,“你今日来,是来质问朕的?” “微臣不敢。”萧承佑面无表情。 皇帝冷哼一声,“你不敢?那天底下的的人就没有人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为了京都流言吧。” 萧承佑回答道:“是。” 皇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何?为何你还是不愿意,我可是听说你对那丫头颇为在意。” 萧承佑抬头看皇帝,解释道:“微臣只是把她当做朋友。” “朋友?”皇帝似乎不信,“若只是普通朋友,你为何三番两次救她,又不让人知晓,还不是怕给她带来麻烦?你的性子朕还是了解的,何曾为一个女人这样考虑过?” 萧承佑心神一震,皇帝竟然全部知道。随即他又想清楚了,皇帝并非软弱的君主,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盯着,然后禀告给他。他淡淡道:“这是微臣自己的事情,请陛下不必再多管,她于儿臣无意,陛下何必强买强卖?” “强买强卖?做皇家的儿媳还委屈了她不成?”皇帝冷笑一声。 “皇上自然不觉得,可微臣并不想强人所难。” 皇帝大手一挥,“这是朕安排的,就算朕现在为你们赐婚,你们也是不能反抗的。总之,你们两个婚事绝无更改。” 萧承佑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奈,“陛下,臣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何非要让他娶季裳华,当然,这并非是他不喜欢季裳华,而是他讨厌这中被人强迫的感觉。 “为什么?”皇帝似乎在自言自语,“你想知道吗?”皇帝突然回头看他,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安有坚定。 萧承佑觉得有些错愕,道还是道:“是。” “因为这是对你最好的打算。”他叹了口气,就像突然惆怅了许多,苍老了许多,“总之这件事情你是迟早要知道,现在告诉你也不算早了。” 石公公跟在皇帝身后,暗暗摇头,这个秘密,皇帝和晋王妃隐瞒了世子二十年,是时候告诉他了。 …… 二皇子府。 “居然死了?!”萧承佑一惊,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季裳华。” 心思如此狠毒,狡诈,和他一样,这样的女子,如果在他的身边,定然会于他的大业有帮助,这是与他最为匹配的女子。 可惜——想到她对他的拒绝,眸中涌上一层怨恨,他自诩没有什么地方比不过萧承佑,将来还可能得到更高的位置,她为何要拒绝他?难道就因为萧承佑那张脸比他长得好看吗? 这个时候,就听到太监来报,“殿下,奴婢打听到,晋王世子从宫中出来了。” 萧承泽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父皇不总是召他入宫吗?”明明他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虽然父皇也很疼爱他,但到底比不上对萧承佑的重用。 说起来,萧承佑的确是个值得拉拢的人,可是却不受任何人的招揽,这对于他也是一种好事。 “殿下决定放弃季裳华了吗?”夏言问道。 萧承泽有些心烦意乱,“不放弃还有别的办法得到吗?”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会损伤名誉,二皇子向来是个重视名誉的人,自然不会答应的。 夏言提醒道,“殿下,即便没有季裳华,却还有一个季维之的,过几个月秋闱就到了,长平公主的年纪也到了……” “你别忘了,季维之还在孝期。” 其实,要得到周家的支持,最好的办法是和周家的儿子联姻。可是,在大凉一朝,世家子弟尚公主,那么娶了公主的那个男子就只能在朝中担任一个闲职,周家手握兵权,自然也要放弃兵权,这样的联姻对他并没有用处。 况且,哪个皇子敢冒着被皇帝怀疑的风险和周家联姻?除非是不想活了。 夏言笑了,“殿下,季大人应该比我们更希望孝期结束,只要殿下稍加提点,相信他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萧承泽看着夏言,只见他含笑而立,眸中自有深意,他突然就明白过来,抚掌大笑道,“好,好,这个办法好,现在就悄悄请季大人过府。” 张太监看看殿下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自己也松了一口气,道,“殿下,那个人要见殿下。” 萧承泽收敛了笑意,“哦,看来来想明白了?” 张太监没有说话,他是看得出那个女子对殿下的心思的,可如今她是逃出来的,一无名声二无身份,做个侍妾都算勉强。再者,她可是心怀仇恨的,殿下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做到物尽其用呢? 果然,就听萧承泽道,“本殿去看看她。” 一打开门,季芳华就迫切的走过去,“殿下……” 张太监拦在她面前,“大胆!” 萧承泽一抬手,“你们先退下吧。” “是。”张太监和夏言纷纷出去,将门紧紧的关上 “怎么,想明白了?”萧承泽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 季芳华咬咬嘴唇,“是……”她不想答应的,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想要摆脱这种被关闭的日子,想要找季裳华报仇,就必须答应他的条件,最关键的是后者,她必须要杀了这季裳华。 她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姿容和手段会争得宠爱,可惜,他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中。 这一世因为季裳华的重生,一切果然都不同了,前世,萧承泽是那么喜欢季芳华,经常背着季裳华和季芳华私会,但怕被季裳华发现,少了周家支持,他们一直忍到萧承泽登基,又废了季裳华,立季芳华为后,从此一生荣宠。 可惜这一世完全都不同了,季芳华不仅没有得到宠爱,还要被萧承泽利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风水轮流转。若是季裳华知道,定然会觉得心里畅快。 “好,既然你答应了,明日我就派人安排此事。”他朗声笑道。可是却又暗含警告,“可是,既然答应了我,就不要中途退出。”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意图背叛他。这一刻他冰冷的不似凡人,季芳华见惯了他温润如玉的模样,不禁有些惊愕。 得到了答案,他毫不留恋的站起身:“明日就会有嬷嬷来教导你规矩,以及,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你好好学习,不要让我失望。” 季芳华点了点头。 萧承泽就打算出去,季芳华终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泪水滚滚而下,“殿下,你心中当真只有姐姐吗?你可知,我也……” 话音未落,他就抬手打住了她,“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还有——”他回过头,“去了那边以后,一切都要谨言慎行,不要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记着,你现在的名字已经不叫季芳华了。” 所谓‘身份’是指季家女儿的身份和二皇子府之人的身份,若是被人发现,萧承泽第一个就会选择杀了她。 看到萧承泽如此冷酷无情,季芳华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都破碎,看着他的眼睛,她终究还是道,“是……” 这是一条不归路,他既然决定了要报复季裳华,就不能后悔。 …… 季府。 浮风院。 季维之拿过她手中的书,问道,“昨日发生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 看到季维之一本正经的样子,季裳华突然起了要捉弄他的心思。 她笑道,“大哥问的是什么?” 季维之似乎拿她没办法,实际上他也的确拿她没办法,这个妹妹比他想象的要大胆的多。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似乎十分头疼道,“关于子祺,关于秀容郡主的死,你还没有给我一个解释。” 季裳华‘嫌弃’的拿开他的手,“大哥,我昨天已经及笄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是摸我的头发。” 季维之反而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今天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季裳华不以为然的笑笑,“也没什么,就是秀容郡主想要害我,掉入了自己的设计的陷阱了。”季裳华怕他担心,没有告诉他秀容郡主刺杀她一事。 季维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居然就这样做了,而他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在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才想到了这有自己妹妹的手笔。 他并不反对她要报复,只不过,这样的主意是谁出的?他到底是个正人君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秀容郡主和延平郡王的不轨之事……也是你做的?” 他实在无法想象,妹妹是个女孩子,怎么……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报复手段? 他现在还不知道,于鹤轩和季菀华光天化日之下的颠鸾倒凤也是季裳华一手设计的。若是他知道了,会更加震惊,无法想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想到这样恶劣的主意。 季裳华忍住笑意,十分无辜,“大哥,你这就错怪我了,我哪里有本事做下这些,云雁就一直在我身边呢,而且她是个小女孩儿,我怎么接触这些污秽的东西,一切都是是二表哥做的。昨日被算计的也有子祺表哥,二表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季维之思考了一会,觉得季裳华言之有理,周子扬性子顽劣,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远在辅国公府的周子扬打了两个喷嚏,不知道他在季维之心里又多了‘恶趣味’的评价。 “但是,他不怕太后震怒吗?” 季裳华眼底划过一抹嘲讽,“放心吧,大哥,不会的,事情发生在万花楼,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季维之点点头,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妹妹,关于你和晋王世子的流言,你都听说了吧?” 季裳华知道他担心什么,“大哥,我知道你怕损伤我的闺誉,可是我并不在乎这些,谣言只是一时起来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散去的。再者,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季维之想了想道,“其实,晋王世子也是个不错的人,妹妹已经及笄了……” 季裳华失笑,“大哥,你也着急将我嫁出去吗?这样你好迎娶嫂子。” 季维之慌忙解释,“自然不是,只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早日定下婚事,毕竟还有三年孝期。”是啊,若是不现在定下来,三年后就没那么容易了。 季裳华表情带着淡淡的讥讽,“大哥,你以为,父亲真的会让我们守三年孝吗?” “此言何解?”季维之疑惑道。 季裳华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道,“等着吧,那一天很快就到了……”季鸿茂会利用一切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他得用的儿女只有季维之兄妹,不着急才怪呢。 这时候,季兴从外面走来,拿着一张帖子,“少爷,这是礼部尚书府卫公子的帖子。” 季维之也不避讳,当着季裳华的面打开了,对季裳华道,“是卫公子邀请一些同窗好友去归云阁参加诗会。” 季裳华瞥了一眼帖子,故作不快道:“大哥好不容易有几天假期,还是要出去。” 季维之忙哄道,“只今日一天,今日过后,我就一直陪你,好不好?” 季裳华也不过分为难,季维之将来是要步入官场的,自然会多些应酬,多交朋友,不过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朋友。 她随口问道,“于鹤轩是不是也要去。” 季维之道,“应该是。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是防备他会对我做什么?” 季裳华冷笑一声,“大哥,你这个人对别人一片赤诚,可是别人却不这样对你。你与他相识多年,自然不会怀疑他的人品,甚至明明听说他和三妹联合陷害我之事也不忍相信。这个,我自然理解,若是换成是我,也不敢想象多年的知己会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但是,大哥,我是你妹妹自然也不会骗你,你早晚会知道他是什么人的!” 季维之看看她浑身散发着冷意,显然是很生气。他怕她气急了,忙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自那日我听说了府中发生的事,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可是我到底察觉不出什么,不过,我已经对他有所防备了。” 季裳华看他一眼,“是吗?” 季维之连声道:“的确。” 他不知前世之事,自然不知道季裳华的怨气为何这样强烈。 “那三日后的诗会,我也要去。”季裳华道。 季维之想不到季裳华会提出这个要求,季裳华去诗会做什么?难道在她心中他已经弱到需要妹妹保护了吗? 他有些为难道:“诗会毕竟都是男子……” 季裳华认真的瞧着他,“我自然知道。” 季维之一下子明悟了,她是要女扮男装!难不成她还要为了他的安全时时刻刻看着他不成? 重生一次,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季裳华与于家结仇,她可不认为季维之会被人放过。于鹤轩也是萧承泽的人,自然不会亲自对付季维之,也许会借别人之手也未可知…… 不过她这话可不能对季维之说,只是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那眼神很是‘凶恶’,像是在说,你敢不答应。 季维之虽然为难,但怕季裳华‘炸毛’只得答应,“好,好,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露出破绽。” 季裳华这才满意的笑了,“我知道。” 季兴知道季维之疼爱大小姐,却没想到他竟然对季裳华这样言听计从,讪笑了两声道,“那……小的就去回卫府的人了……” …… 季鸿茂一大早就悄悄进了二皇子府,回来后,就做了一件轰动全京都之事。 季鸿茂居然要将已经死去的于氏贬妻为妾!原本季鸿茂要将她休离的,但念她已经死去,就只将她贬为妾,从族谱中划去名字。 至于理由么,很简单,原先碧秋院之人良心不安,将于氏这些年做的坏事告诉了季鸿茂,包括如何残害季鸿茂子嗣,如何陷害季裳华,甚至前夫人周氏也是死于她手,实在是个恶毒的女人! 现在京都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季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季家这一年来可真是热闹不断! 最为激动就是周老太君,听了这个消息就坐着马车,由郑氏陪伴着来了季府…… 第九十八章 表姐心思 对于周老太君的到来,季鸿茂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是以,在门房前来通报的时候,季鸿茂很是镇定的前去迎接了。 到了季府正门,周老太君已经下了马车,准备进季府了。 李氏和季鸿茂忙迎上去,李氏心中略有不安,“亲家母,您来了,于氏做的事,我们也是刚刚知晓,正准备去府上......” 老太君冷哼一声,拄着拐杖就进了季府,来回张望着,“裳华呢,裳华在哪里,我可不敢在让裳华在季府住着,指不定哪天裳华就和我的女儿一样香消玉殒了!” 李氏暗骂这个老太婆难缠,口中却愧疚道:“亲家母,这个我们也是没有预料到的,谁会想到于氏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鸿茂忙于公务,后宅之事全部交给媳妇,谁知道......” 老太君猛然回头,“你的意思是,还要怪我的女儿没有防范好妾室害她了,于氏是谁的妾?若不是他纳于氏过门,我善良的女儿会遇害吗?!”老太君怒视着季鸿茂,显然一腔怒火已经奔着季鸿茂去了。 季鸿茂脸色有些难堪,他现在到底是二品尚书,早就不是以前的穷书生了,可是周老太君半点面子都不给, 郑氏忙扶着老太君,生怕她气狠了,“母亲,您别着急,身子重要。” 老太君重重的呼吸着,指挥着郑氏道:“你去,快些将裳华叫来,我们回周家!” 季鸿茂第一个不同意,“老太君,我知道您心疼裳华心切,但是裳华到底是季家的女儿......” “季家的女儿?”老太君怒极反笑,“季家的女儿,你会在她生病期间就将她送去农庄吗?你会偏疼庶出的女儿吗?” 季鸿茂解释道:“老太君,这都是我之前糊涂,被于氏蒙蔽,后来我知道了事情真相,自然不再偏袒了.......” 哈,说的好听,那是开始发现并计划利用季裳华了吧。 “哼,我虽然年纪大了,还不至于老糊涂!”以为她不知道季鸿茂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在她看来,女儿嫁不嫁皇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生平安喜乐,可是季鸿茂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将裳华送进皇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郑氏也知道季鸿茂这样被老太君责骂十分没面子,有些歉疚的对李氏和季鸿茂道:“季大人,我母亲也是出于义愤,并非完全是怪你们.......” 老太君打断道:“不要和他们废话了,现在就接裳华回周家!” 老太君虽然出身将门,但向来是雍容高贵的,今天这样对季鸿茂说话,显然是愤怒至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门外传来骏马疾驰的声音,过了不久,就看见有两个人影翻身下马,正是周子祺和周子扬两兄弟。 因着季裳华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周子祺还没有做好面对季裳华的准备,可是一听说老太君来了季家,也顾不得许多了,便和周子扬一起赶过来,可是还是拦不住,老太君已经来到季家了。 看见老太君颤巍巍的往前走,郑氏拦着都没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追上去,异口同声道:“祖母!” 老太君都来不及看他们,只是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快将裳华带来。”她想了想,“维之若是想离开,也可以和裳华一起回去。“ 她虽然生气,但心里是有数的,她虽然也疼爱季维之,但是季维之毕竟是季家的儿子,裳华不一样,裳华早晚要离开季家嫁人的,而且,她已经有了要将裳华嫁给周子祺的打算了,自然更应该还好保护起来。 周子祺给季鸿茂和李氏见了礼,“对不住了,季大人,祖母她.......” 季鸿茂虽然心中恼怒,却还是表现的很是大度,“无碍,我可以理解,事实上,我在听说夫人是被人害死的,也是极为愤怒。” 周子祺没心情听他说这些,只是道:“请问季大人,可否派人将裳华和维之叫来?” 即便季鸿茂不愿意也要愿意的,况且他敢将这件事捅出来,自然会预料到周家人的反应。 他吩咐丫鬟小厮道:“快去将公子和小姐请来。” 李氏对老太君道:“亲家,已经有人去请裳华和维之了,想必马上就会到了,不然您先去花厅用茶,让我细细说明事情的经过?” 这个时候,老太君已经褪去了方才的冲动,停下脚步,沉默一会道:“那便这样吧。” 正在等消息的季裳华听到丫鬟请她去宁心堂,就已经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了,老太君还是一如往常的疼爱她,她感动之余,也更加期待看到季鸿茂和李氏怒不敢怒的模样。 繁缕轻声道:“小姐,老太君要接你回周家呢。” 季裳华随意‘嗯’了一声,“是时候该回周家住一段时间了。” 季裳华先去了季维之的院子,两个人一同去了宁心堂。季维之看着季裳华漠然的侧颜道:“裳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会演变到现在的样子?” 季裳华笑道:“是,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毕竟是季家的儿子,是不能离开季家的,况且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为何?” 季裳华加快了脚步,“没什么,我只是在考虑,若是你离开的季家,季家的一切该交给谁呢?” 看着季裳华的笑颜,季维之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季裳华是不想季家的一切落入季荣之之手,季家的一切都是凭借周家的帮助得来的,季裳华要让季鸿茂都还回来! 片刻时间,两人就到了宁心堂,老太君一看到季裳华就激动地站起来,死死抓着季裳华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裳华,想必你已经听说你那个继母对你母亲做下的事情了,我现在想接你回周家,你去不去?” 面对老太君期待和关切的神情,季裳华不想拒绝也不忍拒绝,可是,季鸿茂和李氏定会不高兴的。她故作为难的看向季鸿茂,她可不信季鸿茂和李氏会得罪外祖母不让季裳华跟她去周家。 李氏很不甘愿,虽说将于氏贬妻为妾是为了让季裳华免于守孝,但更多的是为了季家的利益着想,这.......季裳华如果去了周家,万一周老太君不想放人了怎么办? 事实上,她猜得不错,周老太君的确不想放人了。 思及此,她笑道:“老太君疼爱裳华自然是好,但裳华毕竟是季家的女儿,若是传出去,会被人议论裳华不孝的,再者裳华现在已经不必守孝,裳华的亲事也该打算起来了.......” 老太君早就预料到李氏会这么说,冷笑一声道:“裳华也是我的外孙女,难不成我的女儿不在了,裳华还不能多陪陪我?这是谁家的规矩?至于亲事么——裳华现在刚及笄,还不着急。” “但是......”李氏还是阻拦。 这时候,季裳华笑道:“祖母不必担心,裳华是季家的女儿,怎么能不回来呢,只是裳华也有很长时间没有陪伴过外祖母了,这次去不过小住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至于大哥——大哥还要去国子监读书,自然不会跟随我而去。” 听完这话,李氏才稍稍满意,再者,季维之和季裳华感情向来要好,只要季维之在一天,季裳华就不就可能不回季府,为了季维之她也会听话的。 季鸿茂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开口道:“这样也好。裳华,你就去周家多多陪伴老太君一段时日吧,也不枉费老太君疼爱你一回。” “是,父亲。‘季裳华乖巧道。 心中却对此十分鄙夷,听季鸿茂的口气,好像季裳华跟随老太君回周家是他的主意似的。 达到了目的,老太君一会都不肯多留,当即就要带着季裳华回去,李氏无法,只能送几人出去。 季裳华一直被老太君牵在手中,季裳华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给季维之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忘了答应她的诗会一事。 季维之觉得好笑,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他将季裳华送进马车,悄声道:“放心吧,届时我亲自去周家接你,不会食言的。” 看着季裳华放下车帘,马车远走,季维之便径直回了浮风院,只留下脸色沉沉的季鸿茂和李氏。 李氏看着季维之远走的背影,叹息一声道:“让裳华去周家也不知道是好事是坏事。” 季鸿茂扶着李氏道:“母亲,你看方才周家人的架势,就算儿子想拦也是拦不住的。再者,让裳华多和周家联络联络感情也是件好事,有了这一层,会有更多人要求娶裳华的。” “哼,终究还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 季鸿茂不以为意,“无论那些人求娶裳华看中的是不是周家的门第,但裳华终归是季家的女儿,她将来也是要为季家的利益出力的。” 李氏轻笑一声,“但愿吧。”这个孙女可是变得太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乖乖被利用。 “二皇子那里怎么说?”李氏道。 季鸿茂看看身后,示意后面的随从不要跟着了,低声道,“听二皇子的意思,裳华好像不乐意。” “不乐意?”李氏惊愕的抬头,“二皇子是什么人,她竟敢不乐意?届时一纸赐婚她还不是要乖乖嫁过去?” 季鸿茂无言,或许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女子嘛,到底是要嫁人的,或许当时不愿意,可是嫁过去后又有几个不认命的?“那我再找机会与二皇子商议一下此事。”他不想放过二皇子这棵大树,“而且,还有维之呢。” 季裳华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她一点都不担心季鸿茂和李氏对她怀有意见,只是觉得心中痛快。 她唤了一名护卫,吩咐了几句话,不多时,周子祺便骑马过来了。 季裳华掀起车帘,风灌进来,她的发丝扬起,微笑道:“表哥。” 再看到季裳华,周子祺还是有些尴尬,他毕竟是个男子,却在自己表妹面前展现了最为窘迫的一面。 他看她一眼,又避开了她探寻的眼神,“表妹有何事?” 季裳华意有所指,“表哥,有些时候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况且表哥是将门子弟,总不会一直这样的。” 是,周子祺受自己父亲的教导,一直要做个敢作敢当之人,更要有担当,是以,按照辅国公对他的要求,他是要对益阳郡主负责的。 可是,他是真的做不到,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身为周家人,婚事自然是身不由己的,但至少女子应该是端庄温婉的吧,可是益阳郡主,太......活泼了点..... 见他不说话,季裳华道:“万一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依照陛下对益阳郡主的疼爱,表哥以为陛下会怎么做?” 周子祺也想到了这一层,叹息道:“自然是下旨赐婚。” “表哥明白就好。”季裳华道,“可是赐婚一事还并未有旨意,这是不是说明益阳郡主并未将你与她发生的事情告知陛下?” “是。”周子祺回答道,他不知道季裳华说这句话的含义。 季裳华笑了,“这是不是也说明了益阳郡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刁蛮,不通情理,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站在此处吗?依照陛下对郡主的喜爱,恐怕你早就被召进宫问罪了。” 周子祺表情僵住了,季裳华说的不无道理....... “这样一想,表妹说的不错。” “那么,既然迟早表哥都是要对郡主负责的,为何不用心了解一下郡主呢?她虽说不似大家闺秀那般温柔似水,但胜在天真无邪,虽然有时莽撞了些,却是对待朋友一片赤诚,否则也不会为了我落入秀容郡主的圈套。表哥,你说是不是?” 看周子祺似乎陷入深思,季裳华抿嘴偷笑,但是怕被发现,又恢复了正常。 “这........”似乎也有道理。 “那么,表哥是否愿意给郡主一个机会呢,她虽说孤傲了一些,却是难得有一个人会令她如此费尽心思,否则也不会不顾女儿家的脸面跟着我去见外祖母,就为了偷偷看你一眼,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求陛下让你做她师傅了。可见,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季裳华徐徐道。 季裳华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周子祺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就算益阳郡主为了他费尽心思,可是她做的一切完全没有争取他的意见,例如教他习武这件事,她也是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直接请陛下下旨了。 他明白了,他是被季裳华套进去了! 季裳华在循循善诱,为益阳郡主说好话啊。他感到奇怪,季裳华为何会这样帮助益阳郡主? 他不知道的,季裳华之所以这样喜欢益阳郡主,其实就像长期处于黑暗的人向往光明一般,季裳华长期处于算计之中,当然喜欢益阳郡主这样热情真诚之人。 季裳华见他反应回来,也不着急,又加了一句,“再者,于周家来说,尚郡主可是比尚公主更为有利,表哥,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语罢,她轻轻一笑,便放下了车帘。 “大哥,你在想什么?”周子扬赶过来问道。 周子祺发了一会呆,扬起马鞭道:“无事。” ....... 季府。 自从于氏死去和季芳华消失,洛静瑶在季府已经沉寂了许久,原本她还可以凭借表小姐的身份留在季家,但是现在于氏只是个妾,还是个‘罪妾’,族谱上也没有她的名字,她如何再光明正大的赖在季家呢? 她对于季维之的那点心思一直没有歇下去,但碍于有季裳华的防备,她没办法得手,现在季裳华已然离去,她总该找到机会下手了吧。 “打听到这几日季维之要去做什么了吗?”洛静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怜儿关上门悄声道:“小姐听说后天季公子应邀要去归云阁参加诗会。” 洛静瑶闻听此言,欣喜异常,“果真?” 怜儿道:“是真的,是卫府的人来下的帖子,这件事全府的人都知道。” “太好了。”洛静瑶的双手交握着,发上的水晶流苏随之颤动。 季维之在京都名声很好,若是她将自己给了他,他不会不对她负责的。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明日我们悄悄出去,不要被人发现。” “可是,万一......”怜儿还是担心。 “怕什么,整个季府的人,还有谁会记得我?哪里就会被发现了?再者,你看看我目前的处境,谁还将我放在眼里?现在他们顾忌着颜面不将我赶出去,以后就不好说了。”说的自然是李氏和季鸿茂。 但是她猜得也差不多了,李氏留下她的确是怕外面的流言蜚语,怕有人议论李氏和季鸿茂没有仁慈之心,赶走孤女。 虽然不会被赶走,但是洛静瑶还是不甘心,她要的是长长久久留在季家,她要做季维之的妻子,季家的少夫人,将来她就是季府的主人,就连季裳华也会看在她是嫂子的份上让她三分的。 “小姐,珍姨娘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她利用了。”想起珍姨娘派人悄悄给洛静瑶送的信,怜儿道。 洛静瑶不屑一顾,“不用你提醒,珍姨娘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也是各取所需,她要报复季裳华,我要做季家少夫人,我这么做也没有错。” 怜儿看看处在幻想中的洛静瑶,暗暗摇头,季裳华可不是会被动应战之人...... 暖玉阁。 天气越来越热了,李梦玉一袭清爽的碧色缠枝对襟罗裙,坐在树荫下品茶,这还是季裳华送的云雾茶,在空气中散发着袅袅茶香,甘甜清醇。 她声音懒懒道:“哦,她果真这样说?” 李梦玉在外人面前和私下里完全不是一个样子,淡烟已经习惯了,她轻声道:“是。” 李梦玉嗤笑一声:“白日做梦。” 李梦玉的心思淡烟自然是清楚的,“小姐要行动吗?” “我?”她摇摇头,“我没那样大的本事。” “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写一封信,一会你亲自去周府交给季裳华。” 淡烟恍然大悟,不敢看小姐的眼睛,无论在外人面前李梦玉表现的如何沉默而平淡,但是她知道小姐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小姐。” 李梦玉放下茶盏,“今天周家人过府,姑祖母心情必然不好,我也该去看看了。” 李梦玉到了宁心堂,果然看见李氏正倚在榻上,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看见李梦玉过来,她也没有多少心思招呼她,只是道:“这样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李梦玉接过丫鬟手中的扇子为她轻轻扇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怕姑祖母耐不住暑热,心情烦闷,特来陪祖母解解闷。” 因着老太君的到来,她对季裳华也多了几分不喜,如今看到李梦玉这样懂事,她不由心下感动,略加思考,又多了几分别的心思。 她拍拍她的手,“难为你还记得我,季芳华那个恶鬼走了,季菀华这样不守闺誉的贱人我也不想看见,于氏留下的洛静瑶我更是不喜,现在想来,除了你,我真是难得有一个可心的孙女。” 李梦玉的手劲把握的很好,不至于让李氏太热,也不至于太凉,她笑着道:“姑祖母又说胡话了,不是还有裳华吗?她可是对您最孝顺了。” 那是以前,现在季裳华可是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他哼了一声道:“如今人家可是攀高枝去了。” 李梦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裳华表妹也是多日不见周老太君,想念的紧。” 明明是周老太君想念季裳华亲自来接人,可是这里李梦玉却偷换了概念。虽然季裳华也是想念周老太君了,可是却不是主动要求娶周家小住的,在李梦玉这里却换了另一层意思。 “就是再想念也不该忘了自己是季家的女儿。”李氏听了李梦玉的话果然又生气了。 李梦玉忙劝慰道:“姑祖母,表妹不是那样的人,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届时就会来照看您的。” “好了。”李氏越想越气,摆摆手道,“不要提她了。” 李梦玉勾唇一笑,低下头去,“是。” 看李梦玉这样乖巧,李氏不禁对她多了几分疼惜,这样的孩子若是有一个好的出身,何愁嫁不到一个好人家?但是,虽说嫁不到高门,却可以嫁一个普通官宦人家,届时凭借着季家的背景,相信那家人也不会苛待李梦玉的。 思及此她道:“这半年来,我一直忙于府中之事,倒是忽略了你,再过两个月,你可就十六岁了吧,我也该为你打算了,只不过,恐怕难尽如人意啊。” 李梦玉自然知道李氏说的是什么,面色一红,慌忙道:“梦玉只想陪着姑祖母。” 李氏难得有了笑脸,“傻孩子,再在姑祖母身边待下去,你可就会被我拖成老姑娘了,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我可不能对不起他们。” 李梦玉心中思绪翻滚,她虽然也知道要嫁人了,但是却不想随便找个人嫁了,她虽不如季裳华,却也想嫁个好人家。李氏虽然会为她尽心寻找合适的人家,但左右也不过是些低品级小官家的公子,她不愿意! 见李梦玉不说话,李氏以为她害羞了,笑道:“你别不好意思,这是早晚的事,等下次再有人家举办宴会的时候,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李梦玉思绪万千,只能先答应着,轻轻‘嗯’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马车就到了周府,季裳华下了马车,看见头顶匾额书写‘辅国公府’四个大字在刺眼的阳光下折射出道道光芒,微微眯起眼睛。 季裳华搀扶着老太君进了府,看见众人都在府门口迎接,显然是担心老太君。 冯氏很是殷勤的想搀扶老太君另一边,却是被老太君躲开了,她竟是半点也不觉得没脸,仍旧是陪着笑脸,“裳华也来了,这次可要多住些时日,也不枉费老太君天天念叨着你。” 面对冯氏的热情,季裳华只是含蓄一笑,没有言语。 冯氏接着道:“婉颐,快来见见表妹。”这态度,俨然家中的女主人一般。 “行了。”老太君不耐的道,“这天这么热,别热到了裳华,进屋说吧。” 这下,季裳华看见冯氏面色僵了一瞬,“是,老太君,是我考虑不周了。” 老太君也不理会她,和季裳华率先进了院子,众人跟在身后。 这个时候,云雁叽叽喳喳的跑到季裳华身边,隔着袖子递给她一张纸,季裳华余光看看左右,暗暗收了起来。 进了屋中,季裳华借口天气太热,要去更衣,偷偷看了纸条的内容。 “小姐,怎么了?”白苏见季裳华神色微变。 “没什么。”季裳华笑了笑,“原来季家还有一个聪明人。” 第九十九章 怀璧其罪 因为季裳华的到来,周家众人都到了,季裳华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众人正在说笑,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 当然了,其中最多的就是对老太君的恭维。 看见季裳华出来,郑氏笑着将她拉到老太君身边的坐好,“你先在这里和母亲好好说会话,我去吩咐丫鬟给你收拾出一处院子。” 因为老太君要接季裳华回周家来住是临时起意,是以还未来得及为季裳华收拾院落。 老太君闻言,道:“不必收拾了,就让裳华住进慧儿的院子吧。”这里的‘慧儿’是周氏的乳名。 郑氏抿嘴一笑:“还是母亲想的周到,裳华先坐,我这就去了。” 对比于冯氏总是巴结讨好的嘴脸,郑氏更有当家主母的气质,但是冯氏还总是不服气,她也不想想,她丈夫不过是已故老国公留下的庶子,以后是要分出去另过的,周家自然轮不到她指手画脚,可是,人么——总有不想认命的时候。 周婉颐从季裳华进周家就一直看着她,她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容貌绝色气质上乘的女子,她虽然还不至于嫉妒,但也是艳羡的,尤其是她有老太君的宠爱,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 虽然她只是个户部尚书的女儿,却得到的远远比自己要多。 思及此,她笑着走过去道:“早知道我还有一个表妹是京都第一闺秀,幼时也曾见过,可是自从表妹长大,来周家的时候就少了,彼此也不亲近了,今日又可以见到表妹,我真是打心眼里高兴。” 季裳华忙站起身,一副惊讶的模样,任由周婉颐亲切的拉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道:“表姐说笑了,表姐的气质模样以及身份也是很多人有所不及的。” 因着周正清的野心和暗地里对大舅舅的算计,是以季裳华对周婉颐也没什么好感。 她以往看到周婉颐的机会不多,今日发现这也是个秀丽佳人,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身上流露出柔弱的气派,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的欲望,只是这心思么,就说不准了。 老太君低头喝茶,对这副姐妹情深的情景视而不见,季裳华却是一下子明白的老太君的意思,看来老太君是不喜欢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孙女呢。 周婉颐似乎没看见老太君对她的视而不见,仍旧含笑道:“这次表妹回来,可是要住的长久一些,就当是自己家里,可不要客气,若是表妹在这里呆的烦闷,也可以去找我,我总可以为表妹解闷的,或者有其他府上的小姐相邀,表妹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这口气这态度,简直和冯氏一样。 是啊,季裳华就算是个嫡女,也是个二品官员的女儿,比不得周婉颐出身辅国公府,虽然是个庶出的女儿,却是比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认识的人也比季裳华要多。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却是句句带着炫耀。 季裳华心如明镜,柔和道:“那就劳烦表姐了。” 这时候老太君放下了茶盏,茶盏与木几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道:“裳华要住多久都是可以的,她既是跟随我回周家,那就是周家的人,又不是客人,何必在意这些?” 短短一句话,周婉颐的面色就变了,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方才她自诩出身辅国公府,在季裳华那里展现优越感,却是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让她尴尬不已,痛恨不已。 她咬着嘴唇,小声道:“是,是孙女说错话了。” 老太君有执起茶盏,没有言语。 季裳华暗自摇头,到底是年轻,不如冯氏沉稳,就这一句话就受不住了。 原本周婉颐对季裳华只是有些艳羡,而现在么,就是怨恨了。她不明白,自己是国公府小姐,有哪里比不得季裳华的?这家中的人都经常将季裳华放在嘴边,一个个都对她这样好。 还有她的婚事,也比自己好,想起京都的谣言,她一句话脱口而出,“表妹与晋王世子是朋友吗?” 季裳华面容一滞,随后勾起唇角笑了,“表姐为何问这个问题,难不成表姐也与晋王世子是旧识?” 季裳华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萧承佑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与什么女子是旧识,她这么说就是要给周婉颐难堪,谁让她方才在自己面前炫耀呢? 季裳华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周婉颐没想到季裳华看起来是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实际上却是个不轻易饶人的,她面色迅速涨红,声音也变得细小起来,“在表妹的及笄礼上,晋王妃可是去了呢,我以为果真如流言那般,晋王妃是将表妹当做……。所以才有此一问,表妹可别介意,我只是好奇而已。” 她并非是有多么恋慕萧承佑而对季裳华心生嫉妒,只不过因着从小季裳华这个表小姐比她受宠,所以心有不甘罢了,更不希望季裳华比她嫁得好。 一提起晋王妃与京都流言,原本渐渐被周家人遗忘的事情又想了起来,经过周婉颐一问,都好奇的等着季裳华回答。 季裳华心中暗叹,都是没来由惹来的麻烦!她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老太君的心思,反正流言已经传开了,她干脆承认道:“是,我的确和世子是朋友。” 这可是季裳华亲口承认的,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意味不明起来,季裳华知道他们的心思,笑着补充道:“不过,城中流言的确是假的,晋王妃之所以去做我及笄礼的正宾大概有益阳郡主的功劳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可信度不大。 周婉颐没想到季裳华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反而显得自己方才小气,还欲说什么扳回一点面子,冯氏却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开口了。 老太君看季裳华的眼神却是复杂起来,她决定一会人散了之后要和季裳华好好谈论一番。 季裳华心里惦记着李梦玉派人送来的信,没注意到老太君看她的眼神。 又过了一会,老太君道:“你们都去吧,我和裳华再说会话。” 老太君说的很清楚,只留下季裳华。 即使再有人不乐意,也不得不散去。 “来,过来。”老太君对季裳华招招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季裳华看老太君郑重的神色,也有些不解,笑着坐过去,“外祖母,您有话直说就是,裳华听着呢。” 老太君看着她,目光含着些许爱怜,又带着几分惆怅,好像在透过季裳华看什么人。 季裳华也不说话,静静等待。 老太君似在考虑该如何开口,酝酿了一会道:“裳华,现在就外祖母和你两个人,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的想法。你不要不好意思,外祖母说这些都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季裳华颔首,微笑道:“孙女明白。” 看来老太君是准备和她促膝长谈一番了。老太君道:“裳华,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父亲和祖母的打算相信你已经明白了,是吗?” 季裳华心下一惊,已经明白老太君要对她说什么了。 她应道:“是。” “那么,你呢,你有何想法?”她叹了一口气,“我不会逼迫你,只是要询问你的意见,若是您真的想……。我也不拦你。” 季裳华猛然道:“祖母,裳华不愿意。”嫁入皇家,时刻处于斗争之中,对外要对付其他皇子,对内要和小妾斗,这种痛苦她前世已经经历过,所以她不愿意! 老太君看她说的斩钉截铁,神情也不似作伪,满意的点点头,“你没有这个想法就好。只是,裳华,你没有这个想法,不代表外面那些人没有,在那些人开始行动之前,你的婚事还是早早定下来为好,那些人再糊涂,也不至于抢亲。” 季裳华知道,老太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且很有道理,外面的人自然是指那些皇子们和皇子一党的官员。 她虽说重生一世有了许多心机,可是在这件事上,还是会身不由己。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平安顺遂。 老太君继续说着,“可是,将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焉知那人会不会利用你做其他事情?家中又会不会侧室小妾不断,我最是疼爱你的,自然不想看到你生活不如意。” 所以呢,老太君有什么想法?季裳华等着老太君接下来的话。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将你放在自己身边看着,这样你就不会受委屈了。”老太君目光炯炯的看着季裳华,“裳华,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简直是太明白了。季裳华已经知道老太君的打算了。 对于老太君的想法,她感动之余,还有些想笑,她要嫁进周家的话,就要嫁给两位表兄其中一个,可是怎么看怎么不般配,她只把他们当成亲人对待的。 果然就听老太君道:“这件事也应该打算起来了,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周家。”老太君的顾虑,季裳华很能理解,怕是会有皇子要借由和周子祺两兄弟的婚事拉拢周家,而周子祺是世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你看,子祺和子扬两位表哥,你觉得哪一个好?” 这话一出口,季裳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外祖母是……是要她挑选吗? 她笑了笑,“外祖母,我觉得,此事还需再考虑考虑。” “难道你都不喜欢吗?或者是因为晋王世子?”老太君认真的想了想,“晋王世子与周家也有些交情,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很是出众,虽然是皇室之人,却不会陷入皇位之争,也是个上好的人选,只不过,晋王世子为人冷漠也是真的,怕是……” 看来因着那流言,季裳华短时间内已经无法甩脱萧承佑这个名字了,已经有很多人都信了。 季裳华觉得她有必要和老太君解释自己没有那个心思,“外祖母,我和晋王世子真的只是朋友而已,我不会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老太君不解,“那你为何还要考虑,是你那两位表哥不够好?” 季裳华失笑,“我只是觉得此事太突然了,我不好太早做决定。”更重要的是,益阳郡主看中的是周子祺,季裳华可没想夺人所爱。 老太君点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多段时间再提吧。” 季裳华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 在老太君处用了晚膳,季裳华就去了一处名为‘毓秀阁’的院落,这正是周氏未出阁时的住处。 院外佳木葱茏,奇花烂漫,一条清流从远门缓缓流过,从花木遮掩处流泻于假山的石缝之下。再进数十步,就看见平坦的道路,两边飞楼插空,亭台楼阁相互掩映。再往前看,就可以看见一座绣楼了,布置的秀丽大气,又处于这样清幽的环境,很是让人喜爱。 有多少人看中这处阁楼,却都碍于老太君无人能达成心愿,如今竟将她给了季裳华,足可见对季裳华的重视。 季裳华进了院子,四处看了看,就在丫鬟的引领下进了大厅。 一个丫鬟殷切笑道:“表小姐一路辛苦,是不是要早些歇息,奴婢好为您铺床?” 季裳华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会道:“不必,你先下去吧,让白苏去就可以了。” 丫鬟面色微变,“是,表小姐。”然后就下去了。 白苏走过去为季裳华脱下外衣,问道:“小姐是不放心她们吗?可这里是老太君为小姐选的……” 季裳华走到屏风后面,白苏伸手探了探浴桶里的水温,就听季裳华道:“外祖母自然不会害我,可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白苏知道季裳华沐浴不习惯有人在,便出去了。 或许是在老太君这里得到了久违的温暖,或许是看不见季府那些讨厌的嘴脸,季裳华这一夜睡的比在季府还舒心。 一大清早,季裳华就起身了,周家的丫鬟得了季裳华的吩咐也没有贴身伺候,只是在一边收拾床褥。 季裳华想到今日的诗会,问白苏道:“都准备好了吗?” 白苏轻声道:“是,奴婢已经将小姐带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季裳华笑了笑,道:“走吧,去给外祖母请安。” 早膳的时候,郑氏和冯氏就过来了,老太君不是那等喜欢磋磨儿媳的人,也不会如其他家族的老太太一般喜欢让儿媳在自己面前立规矩,是以郑氏和冯氏不用伺候老太君用膳。 这一顿饭,众人都吃的十分沉默,等用完膳,郑氏才开口道:“裳华在这里可还习惯?昨晚睡得还好吧?” 季裳华笑道:“多谢大舅母时刻记挂着我,我很是习惯。” 周婉颐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没有再开口说话。 早膳过后,季维之就亲自过府来接季裳华了,理由是要带季裳华出府逛逛。 郑氏打趣道:“母亲,您瞧瞧,裳华和维之还真是兄妹情深,这才一天不见,维之就赶来了,难不成害怕我们苛待了你的妹妹?” 季维之知道郑氏这话没有恶意,也笑道:“之前便答应妹妹要趁着几日假期好好陪她,如今裳华住到了外祖母这,我就上门来接人了。” 老太君故作不悦道:“裳华才来了一天,就急急来和我抢人了。” 季维之和季裳华对视一眼,都笑了,“外祖母,我只是将裳华借走一天,马上就会还回来的,您就成全我吧。” 老太君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好了,去吧,去吧,不过,说好的,可要将裳华完完整整的送回来,可不能磕着碰着。” “是,外祖母。”季维之口中这样说,实际上为不能将季裳华留下感到失望。 季裳华瞧出了他的心思,上了马车道:“大哥,你也不用唉声叹气,我保证不会露馅的。” 季维之面色微窘,道:“我知道。”有这样一个心思玲珑的妹妹,他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等季裳华换了男装,季维之才回到马车上,他第一次见到季裳华这身装扮,着实惊叹了一把,“妹妹这样打扮,京都的公子们可是全部被你比下去了。” “哪里?”季裳华笑道,“我再如何也是比不得大哥的,大哥的名声在京都都传遍了,否则也不会有……。”也不会有洛静瑶对他的恋慕了。 不过季裳华这话可没说,关于洛静瑶,还有一出好戏呢。 “否则什么?”见季裳华没再说下去,季维之问道。 季裳华眉梢挑起,“否则大哥也不会赢得林姐姐的芳心。” “妹妹,不要胡说,林小姐可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季维之连忙道。 “大哥不问怎么知道?” 问?他怎么好意思? 季裳华自告奋勇,笑道,“若是大哥不敢,我帮你去问?” 季裳华一双清艳的眸子注视着他,季维之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在妹妹面前承认自己胆小吗? 他摇摇头,“不必劳烦妹妹了。”他怎么好处处让妹妹为自己烦心,明明他才是兄长啊。 季裳华了然的点点头,“看来大哥要自己去了,大哥,林家千金也是很多人争相求娶的,如今我们不用守孝了,大哥可要把握机会啊。”这一世,她希望季维之能和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季裳华还不知道季鸿茂有让季维之尚公主的心思,否则她就会早早打算起来了,也免了许多是非。 看季裳华说的恳切,季维之道:“放心吧,妹妹,我明白你的意思。” 季裳华只是点到为止,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景象,没有再言语。 很快,马车就在一处酒楼停下了,头顶的匾额正是‘归云阁’三个字。 季维之下了马车,正要扶季裳华下去,季裳华却是盯着前面一个人影。 “怎么了,妹妹?”季维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季裳华唇畔泛起一抹微笑,似水波浮动,轻柔清丽,“无事,我们去吧。”方才她看到那个人是于鹤轩。 季裳华跟在季维之后面,在云雁耳边说了什么,云雁笑着点头,先一步跟上了那道人影。 进了归云阁,掌柜的立刻笑脸迎上来,“季公子,您来了,诸位公子都已经到了。” 看样子,季维之是这里的常客。 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掌柜道:“哟,位公子看着眼生,是季公子的朋友吗?” 季维之笑道:“是。” 语罢,就带着季裳华上了二楼。 “大哥,您先进屋吧,我去你们隔壁。”到了一件雅间门口,听到外面的谈笑声,季裳华停下了。“我怕有人会认出来。” 季维之一想也是,就同意了:“繁缕,照顾好你家小姐,我进去了。” 季裳华含笑目送他进去。 季维之刚关上门,季裳华的笑容就收敛了,“看看云雁回来了没有。” 雅间内,原本众公子正喝着酒,就看见季维之推门而入,都停下了,卫昀站起身,拍了拍季维之的肩膀哈哈大笑,“你总算来了,我们可都等着你和鹤轩呢,可要罚酒三杯。” 季维之掀起白衣,落了座,拱手道:“今日有些事情耽搁了,还请诸位见谅,我可是不胜酒力的。” 接着又有人起哄道:“这怎么行?季兄不必担心,不是还有于兄吗,你们两个一起罚酒也不至于太孤单。” 季维之生盛情难却,只能连续饮下三杯酒。 大理寺卿的公子汤景砚说话了,“怎么于兄还不到,不会是被什么事拌住了吧?”说着,还眨眨眼睛。 在场的都是颇有才学之人,自然也有自诩风流的才子,安乐侯家的嫡次子喻明煦就这样一号人,虽然才华出众,却也喜好美人,当下就道:“这还真说不定,于兄那样的人才,自然有不少美人记挂,这一时被绊住了也不是不可能。” 语罢,周围的人都哄然大笑,季维之只是淡淡含笑。 又一位公子道:“最近怎么不见宁世子?” 这里的宁世子名为宁平楚,是宁芷汀的同父异母的兄长,与宁芷汀不同,宁平楚是原配所出。 喻明煦的姐姐是宫中的柔妃,得到的消息要多些,他喝了口酒道:“据说是在查案。” 宁平楚是上一次科举的探花,凭借家族势力进了刑部当差,是以有时候会忙于查案。 有人好奇道:“查案,查什么案?” 喻明煦推开怀里的美人,抖了抖袍角道:“还能有什么案子?不就是延平郡王和秀容郡主那件事?” 季维之微微一怔,旁边的人则挤眉弄眼的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注意到季维之的神情。 “哎,你们说这延平郡王是喜好美人不错,怎么什么美人都要,听说秀容郡主是脸也毁了腿也瘸了,怎么反倒得了延平郡王的青眼呢,还想霸王硬上弓。我那天可是亲眼所见,秀容郡主可是衣不蔽体。”威武大将军府的三公子钱飞章道。 汤景砚低声道:“听说因着这件事太后可是生了大气呢,一个是太后的娘家人,一个是她的亲孙子,无论怎么做都是错,听说太后的亲哥哥南明侯上御殿大闹了一场呢,皇上被他吵的头疼,因为此事涉及皇室宗亲,不得已下令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审理。” 卫昀道:“可是此事怎么又交由刑部了呢?” 汤景砚嗤笑一声,“这种案子怎么做都是错,两头都得罪,我父亲可不想接这个烫手的山芋,便称病上书请陛下交给刑部审理,反正对于陛下而言谁审理都一样,就准许了,如今可不是落到宁世子头上了。” 卫昀‘哈’了一声,“汤大人可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将这种得罪人的事交给别人。” 汤景砚放下一块点心,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宁世子的姑母是宫中惠妃,若是帮陛下解决了这件事可是既在皇上面前立了功,又讨好了太后。” 喻明煦道:“这话说的也不错,我可是听说一个月前,惠妃不知为何遭到了陛下的斥责,被夺去了协理六宫之权呢,宁世子若是能将这件事办好,说不定惠妃又能重得陛下宠爱呢。” 因着两家同有女子在宫中为妃,喻明煦向来不喜欢宁家人。 季维之一直在静静听着这些人议论,心中觉得不妙,宁平楚这个人精明的很,万一查到了裳华的身上怎么办? 汤景砚注意到季维之心不在焉,问道:“季兄今日为何如此沉默?” “无事。”季维之反应过来,“只不过在想于兄还未到来,今日的诗会什么时候开始。” 喻明煦朗声大笑,“季兄啊,季兄,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过一本正经了,既然于兄还未到,我们可以边等边喝酒看美人,你心急什么,难不成诗词还能跑了?” 卫昀心思细腻,想到季家最近发生的事,道:“季兄是否为季家的家务事心烦?” 季维之抬头看他,有些错愕。 卫昀给他斟满一杯酒,道:“季兄不必隐瞒,季家的事情,京都不是全部知道吗?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说的自然是于氏害死周氏,于氏被贬妻为妾一事,“但也有一点好处,就是你们兄妹不必守孝了,虽然季夫人被害很是令人叹息,季兄还是要想开些。” 季维之苦笑道:“谢卫兄宽慰。” 其实他们更好奇的是季裳华和萧承佑的关系,但是季裳华毕竟是季维之的妹妹,不好议论,是以只能忍住了。 有一人还在想着秀容郡主的事,问道:“哎,还没说完呢,交给了刑部,之后呢,查出什么来了?” 喻明煦接过话去,“能查出什么,虽然有人看见了秀容郡主和延平郡王争吵,也看见了秀容郡主跌落楼下,可是却不能证明延平郡王是逼奸不成。”他嘿嘿笑了,“那样的丑女人,延平郡王眼光再差也不会要吧。” 汤景砚噗嗤笑了:“明煦说的不错,听说祁王妃也去了宫中找到皇上伸冤,说秀容郡主是因为嫁不出去,为了赖上延平郡王,使用了下作的手段.......我觉得祁王妃的话倒是可信。” “那延平郡王呢?”卫昀问道。 “太后为了安抚南明侯,请陛下下令将延平郡王先关押在了刑部大牢,等待案子查明。太后就是为了自己,也会重视这件事的,再者,秀容郡主到底比不上亲孙子啊。” “所以,若是宁世子帮太后解决了这个难题,惠妃在可是更多了一大助力。”汤景砚道。 喻明煦不屑的冷哼一声,“我看这件案子,十有八九是查不清的了。” 汤景砚道:“这话可不能说的太早,宁世子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 “是满腹心计的能力吧。”喻明煦道。 喻家和宁家不对付,大家只当他在发牢骚。 就在这个时候,于鹤轩推门而入,歉疚的笑笑,“对不住,各位,我来迟了。” 卫昀道:“你可算是来了,方才季兄来迟罚酒三杯,你可要罚酒六杯。” 于鹤轩看了一眼季维之,笑道:“原来季兄也来迟了吗?” 自从有了季裳华的提醒,季维之对于于鹤轩就没有之前的亲近了,他疏离的笑笑,“只是迟到一会,于兄可是可是真的晚太多了。”一副开玩笑的样子。 于鹤轩对于季维之的改变心中有数,毕竟他在季家和季菀华发生的事他应该听说了。想起此事,心中就一阵憋屈,他竟然被一个女子以那种方式算计了,害的他不得不娶季菀华那个蠢女人! 众人不知道那天于鹤轩和季菀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于鹤轩那次在凌霄寺救了季菀华,所以要对季菀华负责,这才和季菀华定亲,如今季菀华不用守孝,这婚期也快了吧。 “真是恭喜二位,本就是好友,如今又要亲上加亲了。”喻明煦语带戏谑道。 于氏已经被驱逐族谱,算哪门子的亲上加亲,喻明煦这话分明是不怀好意。 于鹤轩不置可否,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一共喝下六杯。 这次下帖子的人是卫昀,他站起身道:“既然人都到齐了,诗会就开始了吧。 众人具都停止了嬉闹,吩咐奴婢准备笔墨纸砚。 ...... 季裳华在雅间等了许久,终于见云雁回来了,“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云雁道:“我一直跟着他,发现他到了另外一间雅间。我跳上了房顶偷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好一会才出来,里面的人却没有。” “他们可有提到谁?”季裳华可以猜想到在里面等待的人是洛静瑶。 “好像提到了季维之和什么药。”云雁歪着头道,“还有你的名字。” 季裳华了然于心,还真是等不及了,所以凑到一起了,珍姨娘要报复季裳华,所以为洛静瑶出这个主意,于鹤轩要害季维之,所以配合洛静瑶,洛静瑶么——则是想做季家的少夫人。 既然这些人还是没有吸取教训,不知死活的撞上来,就不要怪季裳华手下不留情了。 “小姐,奴婢不懂。”白苏道。 “不懂什么?”季裳华转身。 “于鹤轩恨的是大小姐,为何要借别人之手对付大少爷?” 季裳华的面容多几分鄙薄之意,“于鹤轩这个人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爽朗大气,实际上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他是嫉妒大哥,嫉妒大哥的才学比他好,如果大哥遭受了打击,届时秋闱,大哥还能安心考下去吗?他的排名自然可以排在大哥前面,他的前途也更可以一帆风顺。” 当然,于鹤轩的计划二皇子并不知道,否则一定不会同意,他只好借洛静瑶之手了。 繁缕轻哼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费大少爷将他当做好朋友。” 见繁缕义愤填膺的模样,季裳华笑道,“好了,别气了,待会就有好戏看了。” 已经出来了很久,转眼已经到了午膳时间,那边的雅间自然要开怀畅饮一番。 季维之的酒量并不好,且为人又不似他们豪放,是个真正的谦谦公子。是以,也没有人过多劝酒,饶是这样,季维之仍旧有些不胜酒力,不一会,就扶着额头恹恹的伏在桌子上。 于鹤轩先发现了这一点,道:“季兄这就醉了吗?” 季维之白皙的面容染上几分红晕,竟比平日多了几分风流之态。 钱飞章朗声笑道:“还是快些送季公子去另一间雅间歇息吧,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他可比不得我们武将家的公子。” 于鹤轩和季维之的关系最为要好,亲自扶起季维之,道:“我去去就回。” 于鹤轩将季维之送到一间雅间,将季维之扶到床榻上。季维之似乎真的睡着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叫了好几声发现他仍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才将洛静瑶唤出来。 洛静瑶一出来,就看见了榻上的白衣男子,他本就生的面容俊朗,又是温润如玉,只不过除了对季裳华和林琼箫,对待别的女子皆不亲近,她只能痴痴地看着,而不能靠近。 如今他躺在那里,她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多谢你了。”她对于鹤轩道。 既紧张又期待,恨不得于鹤轩快些出去。 于鹤轩却并不着急,道:“别忘了我提醒你的,事成之后,你达成心愿,不要出卖我。” 洛静瑶不耐道:“我自然知晓,不过季维之也不傻,是你将他送进来的,你以为他不会怀疑你吗?” 于鹤轩冷哼一声,“这就不必你管了,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洛静瑶一甩帕子,“我还不稀罕管呢,我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可以。” “那就好。”于鹤轩最后看了一眼季维之,“记得事后销毁证据。” 洛静瑶摸了摸袖子那瓶合欢散,“我知道,于公子可以出去了。” 于鹤轩鄙夷的嗤笑一声,出了门。 洛静瑶迫不及待的走过去,又不放心的关紧了门,然后才坐到季维之的床边,看着季维之因醉酒而泛红的脸,受了蛊惑般伸出手去,欲抚摸上他的脸。 突然她尖叫了一声,就看见季维之的眼睛睁开了,虽然喝了酒,但还是一双眼睛很是清明。 洛静瑶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你.....你怎么醒了!” 季维之厌恶的看她一眼,冷冷道:“我不醒,难道等着你坏了我清白吗?” 语罢,他就要起身。 洛静瑶生怕他将事情宣扬出去,届时他意图勾引季维之的名声就会传扬出去。情急之下,她拽住季维之的袍子,乞求道:“不要,不要走。表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怎么就不看我一眼呢......林琼箫就那么好吗?” 季维之猛地扯开他的袍子,洛静瑶登时跌坐在地。 洛静瑶有些恼怒,她这样投怀送抱都换不来他一眼!见季维之要走,她张口就要喊,“来人,有人非礼......” 季维之从未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回头想堵住她的嘴,可是刚一回头,就看见洛静瑶栽倒了。 正在惊诧之间,一个小女孩笑嘻嘻的出现在她面前,开口道:“季维......不对,季姐姐说让我唤你哥哥。” 季维之认出来了这是云雁,有一瞬间的欣喜,“是裳华让你来的?” 云雁眨动这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点点头。 “你来.....如何帮我?” 云雁没有说话,指指门外。 季维之狐疑的看看她,推开门,吓了一跳,门外不是别人,正是白苏和繁缕,正拖着昏迷过去的于鹤轩,累的满头大汗。 繁缕喘着粗气道:“快些让我们进去,一会就有人来了。” 看季维之欲言又止,她又道:“小姐在南面第三个雅间,少爷自去便是。” “那这里......”季维之帮她们将于鹤轩拖进来道。 白苏笑道,“少爷快去吧,这里交给我们了。” 季维之现在对于季裳很是放心,看看门外,发现四下无人,便去了季裳华处。 “药带来了吗?”白苏道。 繁缕摇了摇手中的瓷瓶,“带来了,快些吧。” ...... 过了许久,那边的雅间还在推杯换盏,汤景砚边斟酒边道:“于兄为何还不回来?” 众人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他们只顾着喝酒,忘了这一茬,卫昀道:“难道他先行离去了?” 汤景砚道:“于兄......不是那种不告辞就离开的人。”他站起身,“别是于兄也醉了吧,我去看看。” 钱飞章笑道:“于兄好酒量,才不会那么容易就醉呢。” 汤景砚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就听到一声尖叫,似乎能掀翻屋顶,传遍整个归云阁。 静默了一瞬,都起身跑了出去,这一出去,却发现有一间雅间的门口围满了人,都争相往里面探去,甚至可以听到里面女子的哭声。 季裳华和季维之站在对面回廊,看着这一幕,季裳华轻笑道:“大哥,你装作醉酒时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于鹤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该知道了吧。” 季维之手在袖中握紧了,道:“枉费我与他相识多年,将他当成好友,他竟是这样算计我的,这是为什么?” 季裳华微微一笑,似嘲似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哥才华远胜于他,他自然心生嫉妒。” 季维之叹息一声,“在识人方面,我不如妹妹。” 季裳华没有回答,她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比旁人多了一世的教训罢了。 对面的雅间还在热闹着,汤景砚和卫昀最先冲过去,拨开人群,闯入雅间中,就发现一对男女衣衫不整的样子,女子缩在床上哀哀啼哭,男子正一脸懊恼的整理衣衫。 其实于鹤轩不是懊恼,是恨,他竟然以同种方式栽倒季裳华手中两次!若是以前他还欣赏季裳华,现在他对季裳华全是恨! 眼见人越来越多,很多已经认出了于鹤轩,纷纷指点起来。 “没想到于鹤轩竟是这样的人,竟然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亏我以前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呢。” “其实哪家的公子家中没有几个通房丫鬟,可是在这里行这样的勾当就太有伤风化了.......” “也不知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小姐?” 洛静瑶现在无比后悔,她为什么要来这里算计季维之?此事明明她没有走露风声,为何季维之会有所防备?!是谁背叛了她? 珍姨娘要依靠她报复季裳华,于鹤轩同样被打晕自然也不会,那么只有—— 她豁然起身,狠狠给了怜儿一个耳光,“你背叛我!” 怜儿捂着半边脸,泪水流了下来“小姐,我没有,是您说要在这里和于公子幽会,我来替您把风,我一切听您的吩咐怎么会背叛你!” 众人一听,原来是于鹤轩和谁家的小姐在这里幽会啊,明明已经和季菀华定亲还和别的女子做苟且之事,于鹤轩竟然是这样的无耻之徒。 众人鄙夷的眼光似乎能将她的身体射穿,洛静瑶恼羞成怒,疯了一般拉扯着怜儿的头发,大喊道,“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敢骗背叛我!” 怜儿一边拉着洛静瑶的手,不让她撕扯自己的头发,一边辩解道:“小姐,我真的没有,是你说自己是于姨娘的外甥女,和于公子是真正的表兄妹,您自小就爱慕他,可是却被三小姐抢走了,您和于公子才是两情相悦,所以您才和于公子约定好了来此幽会......” 这样一说,可就真相大白了,原来这女子是洛静瑶!竟然做这样不要脸面之事,真不愧和于氏是一家人! 洛静瑶也顾不得穿衣服,整个人疯狂了一般,“不是,不是,我是被冤枉的,是季裳华害我!”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 第一百章 共侍一夫 于鹤轩暗道洛静瑶愚蠢,即便这件事真的是季裳华做的,她会给人留下证据吗,她会出现在这里吗?人们也不会相信的。 就听到人群中传来几声嗤笑,嘲笑的鄙夷的不屑的居高临下的……充斥在洛静瑶的耳边。 “这位季府的表小姐还真是不要脸面了,这个时候了还想攀咬别人,季大小姐在归云阁吗?” “就是她做的,是她收买了怜儿陷害我!”洛静瑶冲到人群大喊大叫。 有人‘啧啧’道:“你这样说谁相信呀,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及姐妹之情,和三小姐的未婚夫厮混……” 这下洛静瑶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个时候,偏偏怜儿还在一边哭诉道,“小姐,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来的,是您背着三小姐和季公子幽会,然后故意将这个事情闹大,三小姐不得不让你进于家,可是你怎么能让我背这个黑锅?您是要卸磨杀驴吗?” 怜儿说得合情合理,这样一来全京都知道了,就算季菀华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这件事情的发生。真是个白眼狼,季府照顾她这么多年,竟然无如此对待三小姐。 当然,于鹤轩也不能放过,这其中自然不乏不喜欢于鹤轩之人,尤其他妄图以商人之子的身份进入仕途,这是很多官宦子弟不希望的。 当即就有人骂道:“这种伪君子,谁家女儿嫁给他谁倒霉,妻子还没过门儿,就和表妹混在一起了,当真是无耻之尤!” 周围不乏有起哄的人,也道,“就是,我看季府的三小姐还是快些和他退婚为好。” 于鹤轩现在又恨又恼,他是什么人?和曾这样被人这样千夫所指过? 可会他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根本就不会相信他,实际上现在是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看到的 他沉默的将衣服穿起来,看也不看洛静瑶一眼,就要拨开人群走出去。 洛静瑶一看他竟然要走,慌忙拽住他的衣服,“于鹤轩,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我落到这个个下场,难道你就没有关系吗?那件事可是我们一起做下的,你是如何陷……” 话音未落,于鹤轩就打断了他,目光冰冷的似能把她冻僵起来。 “洛小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这句话含着淡淡的警告。 洛静瑶一下子闭了口,愣在那里。 是啊,这件事情不能说。若是说出来,他们意图陷害季维之的事情就会宣扬出去,那时的结果不会比现在好。 季裳华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设计出这么一出,就是笃定了他们会哑巴吃黄连,不会说出事情真相! 狡猾的女人! 在众人的围观下,于鹤轩出了雅间,虽然他竭力表现的从容镇定,其实他内心很慌张,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完了,他的一切都完了,这个事情一出来,他的名声就毁了,他的仕途也要完了! 季裳华可真够狠毒,明知道他最在意什么,是她偏偏要毁了他却在意的东西,并且暴露在众人之前,让他根本找不到挽救的办法。 季裳华和季维之站在回廊看着这一出闹剧,季裳华勾起唇畔,看季维之神情复杂,有怨愤,还有不忍。 “大哥,你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保而已,他就是这样虚伪的人,就算以后步入仕途,能成为一个好官吗?大哥,你这样做是提前为民除害。” 闻言,季维之回头看她,她笑容清浅,清丽动人,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谁又想得到,这是一个如此狡慧的女子呢。 季维之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她,若是没有季裳华提前洞悉一切,那么今天落入圈套的就是他了。 季维之想笑,可是嘴角刚刚扬起,就化为了苦涩,“我没有同情他,我只是……”我只是为这多年的友情感到不值。 季裳华知道他心里的感受,这种感受她在前世已经经历过,在被自己好妹妹背叛的时候,她的心里和他一样难受,只不过她的一切已经过去了,她的心已经冰如铁石,因为无心无情,所以不会为了背叛而伤心。 季维之不理解她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妹妹沉稳有余,聪慧过人,却又太喜怒不形于色了。莫名的,他有些心疼。这个本该天真无邪的妹妹,小小年纪就历练出这样的心性。 “你说,他能不能顺利回于家?”季裳华看着要下楼的于鹤轩道。 季维之了悟,季裳华没有万全的准备是不会摆出这样一出局的。 “莫非还有别的打算?” 季裳华笑了笑道,“他能顺利回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季维之不解其意。 季裳华道,“大哥,你先等等看吧。” 很快,季维之就明白了季裳华的意思,于鹤轩还没有出归云阁的大门,迎面就来了几个人,正是乔氏和季鸿茂。 季鸿茂现在无比厌恶于鹤轩,他在季家和季菀华做出那种勾当也就罢了,竟然这里丢人!当然,他并不是为洛静瑶不平,只是因为洛静瑶身在季家,丢的是季家的脸面,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不知廉耻! 季鸿茂已经是怒形于色了,“于公子这是要逃去哪里?做出这种事情不要负责吗?季家的小姐不够,你还想要季家的表小姐吗?!你们就如此等不及,没等你和季菀华的婚事办完,就开始偷偷摸摸的幽会!季家的小姐都要被你占去不成?你当我们季家是好欺负的?!” 饶是于鹤轩再镇定,此刻也已经急的汗如雨下。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以为逃跑就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现在他才发现,季裳华从未想过要给他退路!好一个狠心的女子,早已经算计好了一切,挖好陷阱等他自己跳进来! 乔氏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急忙问道,“鹤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是这种……”香艳的风流韵事! 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于鹤轩闭了闭眼,“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我醉了酒,醒了以后就发现变成了这样子。” 他不敢将事情推到洛静瑶身上,万一洛静瑶拼个鱼死网破将事情和盘托出就不好了。 周围也有人指指点点,“于公子这话说的可不对吧,方才那个丫头说了,你不是醉酒,根本就是来与季家表小姐幽会的!” 乔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鹤轩,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看上了那个洛静瑶?这可不行,那个女人我可不要她进于家,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季家表小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挑挑拣拣,以为自己是谁? 看到乔氏这样一副嘴脸,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他们突然想起来了,要嫁过去的不是季菀华吗?表姐妹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段佳话。 季鸿茂的脸色黑如锅底,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怎么会允许季菀华嫁去于家,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情,季家的名声可又毁了! “于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不负责任吗?原来这就是于公子的做派呀。”季鸿茂无不嘲讽道。 所有人都奇怪,季鸿茂是怎么想的,他是要让于鹤轩纳了洛静瑶给自己女儿添堵吗? 他们哪里知晓季家发生的事情,在季鸿茂心里,早就没有季菀华那个女儿了,怎么会在乎他的感受,现在他只想给于家人找些麻烦。 乔氏连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不是这个意思,那么于夫人是要为此事负责了?” “我……”乔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像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此事还需要细细查明。” 季鸿茂气极反笑,“细细查明?他们该发生了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难道查明以后就可以不用负责了吗?” 乔氏咬牙道,“我不愿意我儿子糊里糊涂娶一个女子进门。” 季鸿茂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小厮道,“将表小姐身边的丫鬟叫来,看看她怎么说!” 小厮应是,立刻就去了。 不多时,怜儿就到了,看见季鸿茂,她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老爷,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我明明是受小姐的吩咐,为她和于公子的幽会来把风,然后故意让人看见,老爷又是那种清风朗月之人,不会仗势欺人不让于公子娶了小姐。可是,到头来,小姐竟把这一切推到我的头上,让我做替罪羊,奴婢冤枉呀!” 季鸿茂指着乔氏道,“于夫人,你现在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是这这一对……男女,一起背着我的女儿幽会!” 乔氏不敢相信,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于鹤轩道,“鹤轩,到底是不是这样?你快说话啊!” 于鹤轩没有心情在这件事上纠缠,况且他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怒喊了一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到底让我怎么做?!” 众人一听,于鹤轩这是承认了吗?承认她和洛静瑶在幽会! 乔氏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鹤轩,你……你喜欢的竟是这个女子?” 于鹤轩不想再多说,他现在心烦意乱,他的前途怎么办?他的仕途会不会受影响,这些他都应该要解决。他现在的名声已经毁了,不想再落一个不负责的名声。 “具体该怎么办母亲和季大人商议吧,儿子先回去了。”语罢,就快步走了。 季鸿茂叹了口气,无奈而又痛恨于家人,季家都是被于家连累的! “于夫人,此事,你想怎么解决?”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抬洛静瑶进于家了。即便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这样做。 没办法,她只能下定决心道,“按理说,我们于家是该对表小姐负责的,可是三小姐既然已经是鹤轩的未婚妻了,这……正妻的位置自然不能给她。再者,她的身份……也无法做上正妻……” 季鸿茂不耐的挥手打断,“这种小事,于家决定就可以了,抽个时间,尽快把人接过去吧。” 终于可以将这个不算表小姐的闲人丢掉了。 众人听着,嘴角微抽,听季大人的口气,怎么像巴不得快些将洛静瑶送到于家? 乔氏面色一白,看着众人看笑话的神态,强笑道,“她们表姐妹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还真是会让自己脸上贴金,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鸿茂看了看楼上,对怜儿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收拾收拾将你你家小姐带回去!” 怜儿被吓得身体一抖,“是,老爷。” 季鸿茂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拂袖而去,只留下热闹的人群。 汤景砚四下搜寻道,“季兄呢,季兄去哪里了?在雅间中的不该是季兄吗?怎么变成于兄了?” 这时候店小二过来陪笑道,“季公子原本是醉酒来着,可是没多久就醒了,不知怎么,自己晃晃悠悠就出了酒楼,看样子应该是回家了。” 汤景砚点点头,“原来季兄已经走了吗?” 喻明煦哈哈大笑,“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戏,于公子还真是风流啊。”他摇了摇扇子,“走咯,我要将此事说给别人听,一起热闹热闹。” 余下的人对视一眼,摇头苦笑,这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对面的季裳华也道,“大哥,我们也回去吧,回周府,这样父亲问起来。你就说你提前离开了归云阁,去了周家看我。” 季维之叫住她,“妹妹,父亲和于夫人也是你派人通知的吗?” 季裳华回头笑笑,一袭白衣,尽显潇洒之态,“是或不是,大哥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吗?” 季维之失笑,“你呀。”这个妹妹太过聪慧,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对了,今日我听他们说起,宁世子在查关于秀容郡主被杀一案,我们是不是该做什么准备。那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心思敏锐而狡诈,我怕他会查到你身上。” 季裳华一怔,宁平楚,宁家人,此人也不算是个简单人物…… 她笑了笑,“可是,他没有证据。”就算没有证据,但若是想将脏水泼到季裳华身上自然有其他办法。 这话,季裳华没有说,她怕季维之为她担心。 季维之仍旧有顾虑,“无论如何,这段时日,你要小心。” 出了归云阁,季裳华突然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若你怕外祖母问起,可以不必回周家,再外面逗留一会,再回季家也是一样的,父亲总不能去周家查证。” 第一百零一章 不识心动 “裳华。”季维之拉住她,“你......算了,你一切小心。” 其实他是想要问问季裳华要去哪里,但是他转念一想,依照季裳华的性格是不会告诉的他的,所以不如不问。 季裳华笑着点头:“我会的。” 季裳华依旧是一袭男装,来到了春满楼,春满楼的老板显然是认识季裳华的,一见到她到来,就扭着水蛇腰笑着迎了上去,手帕一甩,香粉扑鼻。季裳华出于礼貌并没有躲开,只是隔绝了那只伸过来的手臂。 “公子,这几日我们春满楼又来了一位绝色美人,您要不要看看?”她眼睛一瞥,悄悄在季裳华耳边说了什么。 季裳华眉梢挑起,摇了摇折扇,“那就请带路吧。” 季裳华被领到了二楼一间靠着回廊的雅间,从上面俯视下去,可以看见舞榭歌台上,有美人正翩翩起舞,中间两个则是弹琴吹箫。 雅间布置的很是华丽,墙壁挂着名人所作的山水图和美人图,多宝格上摆着许多金银玉器,木几和座椅都是紫檀木的,香炉里燃烧着时下贵族最喜欢的香,婢女所上的茶水也是最顶级的云雾茶。季裳华嗅了嗅,笑道:“不愧是京都最好的青楼,无论是什么都是最好的。” 这时候,就听到珠帘一响,一个红衣男子走了进来,坐到她的对面,“怎么,喜欢吗?这间雅间就单给你留着,不再对外接客了,你若是想散心,也可以到这里来。” 他难得这样好说话,季裳华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笑道:“多谢殿下,只不过殿下有见过有来这里散心的吗?裳华毕竟是女子,常来此地未免不合适。” 萧承焕抖了抖衣袖,宽广的袖子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比之女子也丝毫不逊色。看起来是一个只知风流狂放的纨绔子弟,却和他残忍的心性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由的,她想起了萧承佑,萧承佑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冰冷无情之人,他的性格看起来也很冷冽的一个人,不愧是在战场征战多年的男子。可近来因着他几次出手帮助,季裳华觉得或许他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皇室之人,果然都是心性复杂。 看季裳华有些出神,萧承焕有些不满,微微眯起眼睛,“在想什么?” 季裳华觉得这气息十分危险,随意道:“没什么。” “是吗?”萧承焕抬手执起茶壶为季裳华和自己续满茶水,状若无意道,“人在我这里,可不许想别人。” 在这一瞬间,季裳华几乎以为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然后又觉得这不可能。她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被茶烟润湿了,变成了一撮一撮的,衬的一双眸子水意朦胧。 或许是因为本身就对季裳华心存爱慕,看到她这个模样,只觉得更加诱人,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看痴了。 季裳华深吸一口气,想散去这奇异的氛围,“殿下,您说的美人呢,在何处?” 萧承焕反应过来,恼恨自己失了神,他袖子从木几上划过,懒懒道:“你我见一次不容易,何须这样着急?难道说你是想见了人之后就走?” 季裳华呼吸一滞,这个人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直在似是而非的剖白心意。她笑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我现在身处周家,外祖母对我很是关心,我不敢在外逗留太久。” 萧承焕点点头,突然皱眉,不悦道:“为何没有戴我送你的发钗?还是你嫌弃它样式太老?” 季裳华没料到他话题转的如此之快,竟会注意到这点小事,愣了一会道:“因为它太贵重了,我怕弄丢了,所以便收了起来。” 萧承焕深深凝望她片刻,看的季裳华很是不自在。 过了一会他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怕弄丢我给你的东西是因为心里有我的?” 季裳华蹙眉,依照他的敏锐,应该知道季裳华方才所言不过是用来敷衍他的,为何他要故作不知。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他只是假装她心里有他而已。 季裳华别开眼睛,没有看他。 “罢了。”萧承焕叹息一声,笑容有一些苦涩道:“我早该知道你是个无心无情的女人,可我就是放不下......放不下。想我萧承焕,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会对你难以放开?你说,这是为什么?” 季裳华很想说,殿下,您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问我有用吗? 不得已,她道:“殿下,或许,你只是孤独太久了,需要一个人陪伴您而已。” 萧承焕移开目光,收了笑容,“或许是吧,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你留在我身边。” 季裳华摇摇头,笑道:“殿下,你我是盟友,是要一同对付敌人的,我自然会留在您身边的。”不是恋人,只是盟友,季裳华说的很清楚。 萧承焕心里不是不失望的,但是他也不想逼迫太甚,索性只要萧承佑没有喜欢上季裳华,就不会让皇帝赐婚,而季裳华也不知道真相。 沉默了半晌,他道:“今日的事情,是你对付于家的第一步?” 季裳华见他突然又转了话题,已经习惯了这人的变化无常,淡淡道:“既是对付于家,也是为了对付洛静瑶,更是为了让我大哥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第二步是不是就轮到于鹤鸣了?”萧承焕一双桃花眼泛着幽幽的光芒,“所以,你才需要一个绝色美人?” “是。” 萧承焕笑容邪肆,轻笑一声,“一举数得。” 季裳华微微一笑,“瞒不过殿下。” “你这样做就不怕引来萧承泽的报复,他可是很看重于鹤轩的,不仅是因为于家的财力,更是因为于鹤轩步入仕途可以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季裳华的笑容带着三分冷嘲,“既想拉拢于鹤轩,又想利用我大哥,天底下的好事难不成都要被他占去?” 萧承焕看着她算计人时露出狡黠的笑容,如同一只小狐狸,不禁笑了,眉眼间带着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出的宠溺,“估计他知道了你对于鹤轩的算计已经恨上你了,再加上他已经知晓了秀容之死是你所为,恐怕要更会置你于死地,你可想好如何反击了吗?” 季裳华挑挑眉,“难道殿下会袖手旁观吗?” “我?”萧承焕诧异的看着他,随后低头吹了吹茶水,“既是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说的,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季裳华扬起唇角,“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不知那个人的消息殿下可查出来了?她是否已经离开了二皇子府?” “你怎么知道她离开了二皇子府?”萧承焕淡淡看她一眼。 “萧承泽此人从不会留无用之人在自己身边,要么会杀,可若是他真的要杀季芳华也根本就不会救她,既然救了她就不会供着她。若果季芳华成功得了他的宠爱,岂会不弄出点动静报复我?所以我猜她还活着,只是已经离开了二皇子府。” 萧承焕亲自打开香炉的盖子,又加了些香料,动作很是优雅迷人,果然长得漂亮的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你猜的不错,她的确已经离开了二皇子府,不过她到底去了何处,恐怕你想不到。” 季裳华笑道;“还请殿下指点迷津。” 萧承焕重新盖上了鎏金香炉的盖子,道:“她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 萧承焕看着她,“是。” 季裳华微怔,有些惊讶,然后笑出声来,“原来如此,他还真的是物尽其用啊,知道季芳华最恨的就是我,也知道我现在算起来是太子一党,偏偏将季芳华送进去拆我的台,顺道对付我。” 如果季芳华得了太子的宠爱,在太子耳边进谗言,太子对季裳华能有好印象吗,届时就算季裳华想和皇后继续合作下去也是不能了。 “殿下可知季芳华是如何进去的太子府?” 萧承焕看季裳华没有露出忧心之色,道:“据说是在太子狩猎的时候,胯下之马突然发狂,太子从马上坠落,恰好一女子路过,以身相挡,救了太子,虽然太子就算坠马也不会有太大损伤,但太子毕竟是千金之躯,有个人能以身相救总是好的。” 闻言,季裳华微笑道:“是啊,太子府中虽然美人众多,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端庄大气,亦或是妖冶妩媚,应有尽有,但是还没有过救命恩人一般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是更难能可贵吗?看来季芳华在太子府能有一席之地了。” 见她心中了然,萧承焕道:“你明白就好,接下来你要小心,有什么需要便告知于我。” 季裳华并不抬头看他,道:“自然。”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下面掌声雷动,许多男子纷纷叫好:“快看,水色姑娘来了,果真是个风情美貌俱佳的人。” “她就是水色啊,果然人如其名,既有潋滟水波般的清冷之意,又有烟笼芍药般的妩媚.......” 是啊,听说这水色姑娘可是才来京都不久,还是一位清馆呢,也不知谁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你们还不知道,听闻过些时日,春满楼要为这位水色姑娘举办一场活动,凡出价最高者就可以拥有水色姑娘第一夜......” 此话一出,众公子皆是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能拥有水色。 季裳华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发现这位水色姑娘的确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袭水红色薄纱轻衣,黑压压的头发散落身上,清眸流盼,暗送秋波,面如芙蓉,细润如脂,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青烟,缓步走来,绣履遗香。冷情而又妩媚,轻轻一瞥,使人心旌摇曳,沦落风尘真是可惜了。 “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季裳华称赞道。 萧承焕见她发自内心的赞美,看着她笑道:“比你还是差一些的。”这句话说完,他就转过头去,季裳华回头看他,只看见他俊美的侧脸,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季裳华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实际上也没办法回答,她只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如水,看着水色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水色腰肢纤柔,体态美丽,身上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飘动,引来阵阵喝彩。 “怎么样,可还满意?”萧承焕随意问道。 季裳华没有回头,“再满意不过了,还请殿下吩咐春满楼的老板,要让水色隔三五天便出来演出一次。”这样既能满足那些人,又能保持新鲜感。 “你安心就是。”萧承焕眼尾挑起,依旧是邪魅风流。 季裳华起身道:“美人也看过了,臣女告退,。” 这一次萧承焕没有挽留她,点头道:“好。” 看着季裳华有些匆忙的背影,似乎是急于逃离他的身边,他吩咐木阳道:“你暗中送她回去。” 木阳诧异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承焕瞥他一眼,木阳立刻低下头去,“你可以认为本殿要你保护她。” 季小姐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小女孩需要他的保护吗?木阳什么都明白了,行礼道:“是,属下这就去。” 季裳华出了春满楼,在马车中换了女装,就吩咐车夫驾车回周府。 云雁在马车里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一直在和繁缕谈论着,好不快活。 突然繁缕道:“姐姐,我要吃那个?” 季裳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原来糖葫芦,白苏,你去帮她买吧。” 云雁摇摇头,“外面好热闹,我要自己去。”语罢,不等季裳华同意就跳下了窗子。 众人:“.......” 身手真快! 白苏到底是个弱女子,过了一会才跳下马车,左右观望着,不知道云雁去了何处。 这时候的云雁已经蹦蹦跳跳的去了一处买糖葫芦的摊子,望着晶晶发亮的糖葫芦,似乎要流出口水来了。 摊主见此,笑眯眯道:“小姑娘要不要买一支?” 云雁兴奋的点点头,可是又垂下了头,苦恼道:“可是,我没有带银子。” 摊主一听就变了脸色,驱赶云雁道:“没钱你来买什么,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云雁觉得委屈,可是她谨记季裳华的话,不能随便动手,不能抢别人的东西,她撇撇嘴道:“我才不是买不起,一会我姐姐就来了。” 摊主嘲笑道:“你姐姐?我怎么没有看到,看你穿的这么好,却是个穷鬼?去去,快一边去。” 云雁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准备回去找季裳华,这时候她不知看到了什么人,眼前一亮,直奔着那人跑去,“你和我姐姐认识是不是?想必你也是看见过我的。” 楚恒看看云雁,好笑道:“世子,这不是季小姐身边的小丫头吗?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觉得云雁很可爱,便笑问道:“哎,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姐姐呢?” 云雁绞弄着手指道:“姐姐让白苏给我买糖葫芦,可是我跑的太快,她们找不到我了。” 楚恒笑道:“原来是这样,你还能不能找回她们?” 云雁道:“我现在要买糖葫芦,一会我能找回去的。” 楚恒轻笑一声,对萧承佑道:“世子,这小丫头太可爱了。” 萧承佑冷冷瞥他一眼,丢下一句话,“你去替她买。” 楚恒只觉得冷风吹过,不敢置信,“世子,您说让我去?” “不然呢,是我吗?”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楚恒连忙道。他不明白世子这样对谁都漠不关心的人竟会让他替云雁买糖葫芦,真是见鬼了! 可是,他又想了想,突然傻笑起来,难道世子这样做是为了季小姐?嗯,一定是的,其他人不会让世子改变以往的做派。 萧承佑自然知道他又想多了,也懒得解释,其实他只是莫名觉得云雁给他的感觉很亲切,她知道云雁是因为季裳华与他相识,才来让他为她买糖葫芦的,他原本是可以不必理会的,可是又不忍拒绝。 到底是因为季裳华还是云雁本身,他自己都不清楚,或许.......是二者皆有吧。 很快,楚恒就回来了,将糖葫芦交到云雁手中,“给,吃吧。” 云雁冲着他笑了笑,像是滚了糖的糖葫芦一般很是甜美。 楚恒决定要帮助世子早日娶上世子妃,轻咳一声道,“世子,这小丫头怕是一人找不到回周家的路,不如我们顺道送她回去?” 萧承佑并不理会他,而是大步往前走,楚恒忙跟上去,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还不忘带上云雁。 “云雁,原来你在这里!”一道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是白苏发现了云雁。“小姐到处找你呢,你到哪里去了?楚.......楚护卫?” 楚恒奉命救过白苏,是以白苏与他相识。 楚恒微笑颔首,“诺,这小丫头就交给你了。”语罢,便追上了前面的萧承佑。 白苏面色微红,看着楚恒飞奔而去。 萧承佑停下了脚步,看着错愕的季裳华,声音低沉道:“季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裳华点点头,“好。” 两人来到远离了热闹的街道,来到一处狭窄清净的街巷,季裳华回头看跟在身后得到萧承佑道:“世子要对我说什么?” 萧承佑一双凤眸漆黑雪亮,深不见底,看着她,道:“我想,我欠你一句抱歉。” 季裳华笑了笑,伸手接住一只飘落下来的绿叶,“世子为何要对我抱歉,是因为晋王妃?还是京都那些流言?” 季裳华心思细腻,一句话说的萧承佑哑口无言。 他顿了顿道:“二者都有,给你带来了烦恼,很是抱歉。” 季裳华收敛了笑容,“世子,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晋王妃要故意制造京都这些流言,为何要将我和你绑在一起?我可不认为王妃属意我为世子妃。” 看着季裳华那双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感觉一切谎言在她这里都会无所遁形,他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他不是喜欢撒谎的人,但是这件事他又不能告诉她。 那次进宫,他已经从皇帝口中得知了真相,得知了皇帝为何要为他和季裳华赐婚,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不可思议,失魂落魄,还有愤怒..... 原来从头到尾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想的都是对季裳华的利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为了萧承佑而利用季裳华,尽管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终归他对季裳华是心怀愧疚的。 季裳华轻笑一声,“既然世子不打算和我说明事实真相,又何必找到我对我道歉,岂非多此一举?” 萧承佑知道季裳华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是生气了,他其实完全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他可以不必来道歉,也不必遭受季裳华的奚落。可是他还是没有,他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他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就来了。 在他听了京都这些流言的时候,他第一个想的竟然是季裳华会不会气他,他原本应该是对万事漠不关心的,竟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的感受,在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他想的是,若是季裳华知道了会不会误会他和皇帝一样打着利用她的心思?他不想她误会。他平生从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却是出奇的在意季裳华如何看他。 这时候他或许意识到,季裳华在他心里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简单,或许他对她有那么一点在意,只是他未经历过情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季裳华见他不语,行了一礼道:“臣女告退。” 萧承佑见她要走,情急之下叫住了她,“等等。” “世子还有何吩咐?”季裳华并不回头。 看着她孤冷的脊背,他道:“我并非想隐瞒你,只不过时机未到,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白。”只是希望季裳华不要误会他也是意图利用她的人。 季裳华见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转身,“世子,此言臣女不懂。” 萧承佑不知该如何说,平生第一次觉得会有这样为难之事,还不如在沙场征战。 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题外话------ 推荐好友思慕执离(阿慕)的文文《丑妃难挡》 (一对一互宠,身心干净,女扮男装俏杀手x腹黑傲娇俊王爷。) 一重身份: 她,玩世不恭的京城洛公子。 他,处事不惊的江湖俊少侠。 二重身份: 她,尚书府丑得吓死过府里仆人的嫡女。 他,常年缠绵病榻的落魄王爷,传闻因病成疾,是个瘸子,且龙阳之好是个断袖。 三重身份: 她,一朝魂穿,成为英雄榜上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鬼剑。 他,英雄榜上排名第一的神秘杀手组织亓渊的主人,主上。 【小剧场】 “谁敢碰本王的爱妃,本王定会让他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 “王妃就可怜可怜本王,让本王亲一下吧!啊?” “……” “王妃喜欢什么姿势,本王全力配合!保证能够让王妃满足。” “滚!” 第一百零二章 畏罪自杀 “不敢劳烦殿下。”季裳华冷冷道。“免得到时候被众千金看到又会惹来许多麻烦。”语罢,就离开了。 这句话听在萧承佑耳中却有着赌气的意味。 萧承佑丝毫不觉生气,反而觉得她有些……可爱。 是,可爱。这个想法一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想了想,也许是季裳华平常太清冷了,乍一这样表现,会让他有这种感觉吧。 楚恒看着自家主子发呆,不由冷汗直流,敢这样和世子说话,世子竟然还蛮喜欢的模样,他觉得,这次真的见鬼了。 萧承佑注意到他正盯着自己看,立刻收回了思绪,冷冷看他一眼,脚步缓慢的跟上了前面的身影。 季裳华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繁缕扒开后面的车帘,扭头道,“小姐,世子在后面跟着呢,看起来离得远远的。” 季裳华冷笑一声,“不必理会。”显然还是在生气。 季裳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季裳华生气,虽然这种生气表现的不明显。但她伺候小姐多年,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她不免也心有疑虑,“小姐,你今天看起来不高兴,是……世子惹您生气了吗?” 季裳华自嘲一笑,“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心情不好罢了。” 她知道京都流言不是萧承佑的本意,但却是晋王妃的意思,既然她无法去质问晋王妃,只能迁怒萧承佑了。 白苏和繁缕对视一眼,不再言语了。以前总觉得小姐太过沉稳而失了小女孩的天性,如今看来,竟是比往日多了许多生气。 一路无话。 很快马车就行驶到了周府,季裳华也没有回头望一眼就进去了。 萧承佑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走进去,才调转马头回去。 楚恒叹了口气,世子这是何必呢,想送人家回去,还不敢让人发现,这样何时才能娶到世子妃? …… 季府。 怜儿两洛静瑶带了回去,一路上洛静瑶都在对怜儿撕打着,因为她笃定了是怜儿背叛了她,实际上也的确是。 是李梦玉收买了她,让她盯着洛静瑶的一举一动,反正她跟着洛静瑶也没什么前途,还不如换个主子,后来,季裳华能得知洛静瑶的计划,想必也是因着李梦玉派人送信给季裳华,再后来,季裳华的人就收买了她,让她在归云阁演一出戏,让她指认洛静瑶和于鹤轩是幽会。 事后,季裳华会将她带离季府,所以她才会甘愿忍受洛静瑶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 季裳华也不知道吧,她其实早就是李梦玉的人了。 李梦玉听说归云阁发生的事情后,不由笑了,“我那个表妹真是好本事,我就说嘛,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淡烟笑着为李梦玉斟上一杯茶,“小姐,您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厉害,大小姐只以为您是在讨好她才为她盯着洛静瑶,没想到实际上您是想借着她的手除掉洛静瑶吧。” 李梦玉突然瞥她一眼,可见其中迸发的冷意,淡烟立刻住了嘴,惶恐道,“奴婢说错话了。” 李梦玉移开视线,淡烟觉得压力顿减。就听李梦玉淡淡道,“你以为季裳华不会发现吗?这不过是暂时的,等她回过味来,就会明白怜儿是我的人,怜儿将她的计划全部告诉了我。” 是,季裳华的确会对付洛静瑶,这其中虽然有李梦玉的功劳,到季裳华却不会让李梦玉知道她具体是如何做的。 “我就知道那个小丫头会武功,原以为只会些拳脚功夫罢了,没想到她武功如此高强,也没有想到季维之醉酒是在配合季裳华的计划。”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似羡慕似平淡,“这两兄妹感情真是好,好的令人羡慕,季维之对季裳华如此宠溺,不仅愿意带她一起去归云阁,还纵容她无理的要求,季维之什么时候扯过谎?却为了配合季裳华甘愿这样做,除却宠溺,还有对季裳华的信任,这样的感情,恐怕季维之未来的妻子都及不上吧?” 淡烟没敢接话,季维之未来的妻子,不出意外应该是林家千金吧,但或许会有变数也说不定…… 李梦玉似是自言自语,“这样的感情,我却没有,实在是令我羡慕。” 淡烟以为她想起了远方的父母和兄长,安慰道,“小姐,你若是想家了,可以对老夫人说,老夫人会派人送你回家看看的。” 李梦玉却突然变了脸色,声音尖利,“你什么时候也能揣测我的心思了,谁告诉你我想回家了?”那些亲人她才不想再看见,哪里能比得上繁华的京都? 她父母将她送到这里,也不过是希望老夫人替她说一个好人家,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好处,尤其是他那个庸庸碌碌的兄长,也可以有钱娶一房媳妇。 她虽然只是季家的表小姐,确实比家里过的都舒服,不但有独立的院子,还有仆人伺候,每个月都会有月例银子,姑祖母对她也算是上心,季鸿茂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对她也很是客气,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回去?她应该留在这里,还要努力过的很好。 淡烟见李梦玉神色冷咧,不由自主的跪下,“对不起,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不不敢揣测你的心思。” 李梦玉挥挥手,“行了,行了,我又没怎么着你,还不起来?” 淡烟道,“……是,小姐,小姐请用茶。” “嗯,放那吧。”李梦玉开口道,“季裳华早晚都会察觉怜儿在为我办事,届时于我可没有好处,季裳华最讨厌被人利用,所以我要赶在她知道之前下手。” 淡烟轻声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 李梦玉用茶盖徐徐撇着茶末,慢慢道,“等她一回来,就让她到我这里来,她为我办事,我总要好好感谢她一番。” 淡烟不解其意,但还是应“是”。 洛静瑶回府,就被带到了宁心堂,没有了于氏的存在,洛静瑶在季府什么都不是,老夫人也不必顾及什么,看到洛静瑶,怒喝了一声:“还不快跪下!” 洛静瑶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她的错误,所以她便跪下了。 李氏上下打量着她,她眼光就如同刀刃一半,一寸一寸划过她的肌肤,只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再加上她已经和于鹤轩有了夫妻只是,身上更是酸痛不已,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可现在不得不跪在这里。 李氏厌恶的看着她,冷笑一声,“我们家本就没有必要留你在这里,若不是看你可怜早就已经将你赶了出去,可是你却认识不到自己的身份,还妄想攀高枝,妄想攀高枝也没什么,是你错就错在不该败坏季家的名声,你在季家这么多年,就是这样报答季家的吗?你要让季家成为全京都的笑柄吗?!” 洛静瑶却是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只是爱慕季维之,她不信他们不知道她的心思,这么多年了就是不肯成全她,没办法她只能选择这种方法。 可是这种想法他不能说出来,若是被李氏知道了她想算计的是季维之而不是于鹤轩,那今日她可就活不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姐,突然生病病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现在他们以为,是她自己想为自己找一个出路,而选择了于鹤轩。 洛静瑶低着头不说话,李氏冷笑道,“难道还不服气?你不知道自己有错吗?” 洛静瑶瓮声瓮气道,“请老夫人责罚!” “责罚?”李氏怒极反笑,“我可不敢,你和于鹤轩的事情,全京都闹的沸沸扬扬,于夫人也答应让你进门,这个时候我怎么敢责罚你,恐怕还要供着你,一直到你出阁,我们季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氏说的是气话,其他人只是看着。丫鬟们也很是害怕,战战兢兢站立一边。 洛静瑶低头,还是不说话,看起来倒是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 李氏气的头疼,起身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想管这样的闲人,她毕竟与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过几日就把她送进于家吧,眼不见心不烦。” 连嬷嬷连忙扶住李氏,“老夫人那边生气,别因为一个外人气坏了身子。” 洛静瑶被人关进了房间,只等着过几天就被抬进于家。 季菀华也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知道洛静瑶也要进于家,气的扫落了一地的茶水。 她虽然嫁给于鹤轩的手段不风光,但好歹也要嫁进去了,可没想到又多了一个洛静瑶!她并不知道珍姨娘背地里和洛静瑶合作的事,待她得知了真相,气晕了过去,晕之前,又将季裳华和洛静瑶骂了千百遍。 她还没进门,就多了一个小妾,这日子怎么过? 其实她没想过,于鹤轩更不想娶她们,他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季菀华让丫鬟悄悄去将怜儿叫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却得到了消息,怜儿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季裳华捧着茶盏的手一顿,“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白苏道,“现在季府传言,是洛静瑶不满怜儿说出真相,失手杀了她,而且种种迹象表明,杀人者很可能是洛静瑶,但老爷和老夫人怕事情传出去有损季家名声,已经压下去了。” 季裳华凝眉不语,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可她还是觉得事有蹊跷。 第一百零三章 郡主丧礼 “小姐,您不认为是洛静瑶做的吗?”白苏见季裳华还是有疑虑的样子道。 其实季裳华心中是有些怀疑李梦玉的,可是她又找不到李梦玉杀了怜儿的动机,李梦玉看起来并不喜欢季维之,替她看着洛静瑶不过是要抱紧季裳华这棵大树……。 难道说自己看错了,李梦玉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季维之? 她摇了摇头,笑道,“算了,先不想了,到底真凶是谁,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的。” 天越来越热了,一到了午后,季裳华就昏昏欲睡。 这日,季裳华醒来,看着外面已经是太阳西斜,知了仍旧是在枝头叫着,更让人觉得烦躁不安。即使有风吹拂,仍是难去暑热。 季裳华半倚在美人榻上,因着刚睡醒,额头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发丝散在背后和引枕上,一双清艳的眸子更见媚态,就如同覆上了一层薄雾一般朦朦胧胧,慵懒惑人。 她身穿一袭软烟罗制作的薄纱轻衣,越发显得玉骨冰肌,体态轻盈,只是太廋了些。白苏打来一盆凉水,浸湿布巾了以后,为季裳华细细的擦着,季裳华笑了笑,“我自己来就好。”语罢,她坐起身,长长的裙摆迤逦而下。 白苏知道对于一些小事,季裳华习惯自己动手,就退下了,看着季裳华轻柔的动作,便觉得更让人心荡神迷。 这时候,一个名为容儿的丫头打起珠帘,道:“表小姐,世子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周子祺?这个时候来找她?季裳华将布巾递给白苏,“请表哥稍等片刻。” 繁缕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为季裳华换上,即便里面只有一层中衣,仍旧觉得闷热,似乎一会就汗湿脊背了,若是没有必要,季裳华是不想见人的。 周子祺正在花厅坐着,这个天气他也用不进去热茶。见季裳华出来,他立刻站了起来,笑道,“表妹。” 见季裳华似乎刚睡醒,他有些歉疚道:“打扰表妹了。” 这个时候,周子祺已经没有之前见她的尴尬了,显然已经想通了关于益阳郡主之事。 只是不知道老太君有没有告诉他关于两人婚事的打算,如果可以,季裳华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季裳华眼如横波,明眸微睐,“表哥太客气了,这个天气我除了在屋里呆着也没有其他事情做的,表哥来了也好,我们表兄妹说说话。” 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忽而瞥见桌子上冒着茶烟的茶盏,她对周子祺笑道:“这个天气喝茶的确是不合适,是丫鬟思虑不周了。”她吩咐繁缕道,“去给表哥上一碗酸梅汤来。” 周子祺没想到季裳思虑的这样周全,微微一怔,季裳又道:“表哥,我这里除了酸梅汤也没有准备别的,你可不要嫌弃。” 周子祺知晓季裳华在开玩笑,也朗声道:“我自然不敢嫌弃,我若是嫌弃了,祖母一定不会绕过我。” 听着周子祺的话,繁缕端着酸梅汤进来的时候也不禁笑了,“世子,请用。” 周子祺仰头喝了一碗酸梅汤,随意看着周围,“表妹这里可真是清净。” 季裳华示意白苏拿过一方帕子给周子祺擦擦嘴角,笑道:“我本就喜欢清净,再加上这天气太过炎热,我看见这些人只会更觉得心情烦躁,是以便让她们都下去了,只留白苏和繁缕就好。” 周子祺抬头看她,只见她已经低下头去了,白色的广袖自桌子上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她执起一碗酸梅汤,轻轻呡了一口就放下了,果真气韵天成。 他察觉出了什么,笑了笑,“表妹既是这周府的一份子,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这若觉得丫鬟太多,就告诉母亲,将她们送到别处。” 周子祺也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季裳华的弦外之音,季裳华恐怕在防备什么,比如有人在毓秀阁安插眼线。 季裳华笑道:“大舅母每日都要操持别的事情,这点小事还是不劳烦她了。” 周子祺想了想道:“也好,你既然心中有数,自己拿主意便是,有什么需要帮助也可以告诉我。” 季裳华一只手臂放在桌子上,一只拿着帕子,看起来在周子祺面前十分随意,俨然也是将自己当成周家人的,没有客气疏离。 季裳华笑笑,“自然,对于表哥,我不会客气的。”她转而又道,“不过我还是要问,表哥今日来我这里不会只是和我闲谈吧?” 周子祺一袭便于行动的窄袖常服,生的丰神俊朗,他敛去了笑容道:“这些时日我没有见到益阳郡主。” 见季裳华盯着他,他忙解释道:“以往……她总是一有机会就纠缠我的,可是自从你的及笄礼过后,我就没有见过她了,我想那你与郡主关系要好,可否帮我问一问?” 季裳华可不认为周子祺是开始喜欢益阳郡主了,她挑挑眉道:“请我问一问?问什么?” 周子祺轻咳一声,“如果她愿意,我会对她负责的。再有——”他看着季裳华,面上有几分肃然,“那天的话我考虑过了,周家子弟的婚事要自己做主不会那么容易,益阳郡主虽然是个受陛下宠爱的郡主,但也只能是个郡主,娶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季裳华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隐含的其他意味,微微一笑道:“表哥,你真的想明白了吗?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周子祺听她这样问,笑容里含着一丝苦涩,“我既是周家人,自然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这话了然的点点头,听出了这句话的一语双关,“既如此,我就帮你问问。郡主是个不扭捏造作的女子,相信她会给你一个答案的。但表哥,我有句话要与你说清楚。若是郡住肯嫁你,就请好好对她,她看起来嚣张刁蛮,实际上是个十分单纯的女孩,对你也算是用心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周子祺点点头,“放心吧,表妹,只要郡主愿意嫁给我,我就会负责到底,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会护着她的。” 季裳华眉眼弯起,“表哥一向言出必行,你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这件事压在心中许久,终于说出来了,周子祺觉得内心轻松许多,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他思索了一会道:“表妹,昨日归云阁发生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你也参与了吧?” 季裳华也不否认,仍旧是笑意温和,“表哥说的太过委婉,是,此事的确是我一手策划。” 周子祺一愕,“所以你昨日出府,根本就是有目的的。” 季裳华点头,笑道:“表哥,周家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你应该什么都知道对吗?我知道,周家一向不参与夺嫡,可是周家也不会等着外敌侵犯,无论表哥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要相信,我做的事情不会威胁到周家。” 周子祺看着季裳华,呆愣了一会,然后缓缓的点头,看来这个表妹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 宁国公府。 宁国公夫人谢氏听见丫鬟的禀告,快步赶来,她一进大厅就看见地上跪着的少女,在宁国公宁延的呵斥下不敢开口,连哭也不敢。宁国公向来疼爱这个小女儿,这一次竟然让她罚跪,显然是气急了。 只见宁国公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她道:“原来果真有你的参与,难怪你会知道秀容郡主的死是季裳华做的!” 宁平楚坐在椅子上喝茶,好像根本看不见这一幕,也不会劝说宁国公不要发火。 谢氏急急闯了进来,“老爷,芷汀已经知道错了,您就不要责怪她了,她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 宁延冷哼一声,“正因为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才不想她看她闯下大祸!都是你平日将她宠的无法无天,忘了什么是天高地厚!” 谢氏看着跪在地上娇弱的女儿,泪如雨下,乞求道:“老爷,您再怎么责罚她事情也已经过去了,秀容郡主之死也没有连累到芷汀的头上,您就算了吧。” 宁延甩开袖子,冷声道:“算了?你以为季裳华若是一早就发现她,她有机会逃脱吗?焉知季裳华不会连带着她一起收拾?” 谢氏却是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小丫头,二品官的女儿,能将芷汀如何?” “还在说大话!惠妃娘娘和长平公主都在她手底下吃亏,你以为你的好女儿是个例外吗?本就是个女儿家,不知道在家学习女红刺绣,整日和秀容郡主那种人混在一起,这也就罢了。她要对付季裳华你就看着就行了,你为何要参与!现在好了,被季裳华记住了!” 宁芷汀擦了一把眼泪,“我就是对她看不过眼!长得那样一张脸,天生就是勾引人的狐媚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之所以不让我惹季裳华就是为了让二殿下娶她对不对!” “你说什么!”宁延猛然举起手,几乎就要打下去,谢氏及时拦住了,“老爷,难道芷汀说的不对吗?你们只想着要帮助二殿下夺位,为何不替芷汀想想,她对于殿下的心思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原本不是说的好好地吗?让二皇子娶芷汀,怎么又变成季裳华了?她们不想要宁国公府的支持了吗?” 宁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宁家和二皇子府是相互依存的,不管有没有联姻,宁家要想屹立不倒,想要与周宋两家分庭抗礼就要帮助二殿下!这三个家族,只有周家最受皇帝信任,若是拉拢到了周家,我们才能对付太子和皇后,除掉宋家!届时二皇子夺得胜利,周家是杀是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是你们一个两个,生生将这个谋划给破坏了!将周家推到了太子那边!” 其实,不只是宁芷汀,破坏这个谋划的还有长平公主和惠妃,可是碍于她们的身份他就是心中有气也不能说出来。 谢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还是大着胆子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终究还是不能挽回的不是吗?” “你——”宁延叹了口气,“是啊,不能挽回了,根据惠妃的说法,季裳华已经投靠皇后了,现在不只不能挽回,还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季裳华,除掉皇后和周家的纽带!” 宁芷汀这个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却是因为倔强的脾气不肯认错,宁延越看她越生气,继续怒斥道:“你啊,没有季裳华的聪慧也就罢了,还总是在外惹祸!” 谢氏见不得宁延责骂自己的女儿,挡在宁芷汀的面前,冷笑道:“老爷,您这样也有迁怒的原因吧,季裳华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最大的主谋是死去的秀容郡主,芷汀不过是稍作配合而已,你又何必抓着她不放!” 宁延一噎,沉着脸道:“哼,这次不教训她,下次还不知道她要闯出什么祸呢!” 仍旧没有让宁芷汀起身的意思,谢氏看到了一旁若无其事的宁平楚,没好气道:“平楚,你就这一个妹妹,眼睁睁看着她被责罚吗?” 宁平楚却是微微一笑,脊背离开椅背,瞥了一眼宁芷汀道:“我觉得父亲言之有理,妹妹大了,也该学习一下规矩了,不然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好?总不能母亲也要跟去吧?这样会给我们宁家惹出笑话的。” 宁平楚的声音很是柔和,却是感觉分外阴冷。其实谢氏一直都是怕这个继子的,外面人都称赞他有才干,可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个人性格是多么扭曲变态!若不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她怎么会留下他?她一直都尽心照顾着这个儿子,外面人都赞扬她贤良大度,可是实际上,宁平楚与她根本就不亲近,也不喜欢宁芷汀这个妹妹,谁也不了解他在想什么。 谢氏越想越气,即便面对他有些紧张,还是道:“世子,我虽是你的继母,但也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和我说话吗?你刚才说芷汀没有规矩,你的规矩呢,哪里去了?” 宁平楚闻言嗤笑一声,虽然声音很轻,却还是让谢氏听到了,谢氏听出了其中的嘲讽和不屑,愈发羞恼,“世子——” 宁延头疼的大喊,“好了,别吵了,像什么样子!外面的敌人还没消灭,自己家里就先吵起来了!成何体统!” “老爷,你看他……。”谢氏状若委屈道。 她已经不是年轻时候一样的温柔美丽了,而且宁延现在心情很不好,不耐的挥挥手道:“行了,带着你的好女儿下去吧!” 谢氏还想说什么,可是宁延却是冷冷瞪她一眼,无法,她只好不甘愿的退下。 谢氏一走,宁延便对宁平楚道:“平楚,你看,她到底是你继母,你就给她些面子……” 宁平楚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她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怎么现在就忍不了了?” “平楚……” 宁平楚不欲多说的模样,“父亲,该说一说秀容郡主那件案子了吧,皇上可是将这件案子交给了我,你说我该如何利用呢?” 宁延看他一眼,道:“你想如何?” “既然已经结仇了,干脆就闹得再大些吧。”宁平楚道,“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和宁家作对,就让她明白什么是引火烧身!” 宁延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要借由这件案子将季裳华拖下水?可是,我们虽然知道秀容郡主的死和季裳华有关,但是没有证据啊。” 宁平楚站起身,眸光划过几分阴鸷,“有没有证据有什么要紧,我只要结果。” “你的意思是——”宁延有点明白了,“可是那丫头狡猾的很,万一被她钻了空子怎么好?” 宁平楚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这一切她都不知晓,我们悄悄的进行,届时查到她身上,她如何能逃脱?难道父亲以为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宁延虽然善于打仗,但是这种阴谋诡计,他还真是不如宁平楚。 他眸光在宁平楚身上凝滞了片刻道:“罢了,你决定就好。” 宁平楚对于宁延的言听计从显然是习以为常了,“父亲,过两日就是秀容郡主出殡的日子了。” 季裳华正在老太君处和众人说话,就听郑氏提起明日秀容郡主出殡一事。 郑氏道:“虽然我们和南明侯并无交情,但还是要去的。” “的确如此。”老太君阖着眼睛道。 不只是周家,在京都中,各大家族,无论谁家,无论交情或深或浅,这种应酬都是必须去的,就算季裳华于秀容郡主有仇,也是不能避免的。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周子祺却是很清楚季裳华和秀容郡主之间的恩怨,他忧心忡忡的望了季裳华一眼,季裳华回以他一笑,他看到季裳华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才稍稍安心。 辅国公道:“让夫人带着家中几个孩子去就好了,母亲就不必为此事操劳了。” 孙秀容虽然是郡主,但是还没有资格要求老太君这样的长辈必须去,辅国公也是不必去的。 郑氏笑道:“夫君放心就是。” 季裳华跟着郑氏等人来到了南明侯府,府中满是缟素,还有哭喊声,以及为孙秀容超度的念经声。 灵堂早就准备好了,孙秀容是晚辈,自然没有孙家人在这里哭,哭的都是一些丫鬟,还有南明侯夫人。 季裳华等人到的时候就看到南明侯夫人正趴在棺材上,无论南明侯怎么劝都不离开,一边喊一边哭,嗓子都哑了,好像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路过的夫人都要去安慰几句的,郑氏和冯氏也不例外。 “夫人,您千万要节哀,凶手还没有查出来,您要坚持住啊。” 其实这并非是因为这些人和南明侯的关系多好,而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这样更可以讨好太后。 南明侯夫人好像急于找人倾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怜的女儿,我那么疼宠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怎么就被狠心的奸人害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众人都摇头叹息,然后从她身边走过。 今日祁王府也派人来了,听到南明侯夫人喋喋不休的哭诉,众人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脸都黑了。而他们却是不得不忍受这些,为的就是告诉众人,延平郡王根本没做过这些,所以他们敢来参加秀容郡主的丧礼。 看来,孙家人仍旧认为延平郡王是杀人凶手,没有任何人怀疑季裳华。这不禁让季裳华觉得奇怪,依照惠妃和宁平楚对季裳华的恨意,岂会不做些什么,难道她们没有将‘怀疑季裳华是真正的凶手’之事告诉孙家人吗? 这不像是惠妃的作风。 这个时候,周子祺走到季裳华身边,一边看着前面,一边轻声道:“事有反常即为妖,你要小心。” 看来周子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季裳华点点头,“表哥以为呢?” “或许他们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也说不定。” 季裳华深以为然,“很有可能,他们让我以为我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给他们,让我对这场丧礼放心下来,然后他们就悄悄进行计划。” 周子祺轻轻道:“在周家,关于秀容郡主之事只有你我知道,有什么需要我配合,尽管说。” “好。”季裳华答道。两人看起来颇为亲密,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郑氏看的十分满意,想到老太君的提议,她觉得很不错,看起来,裳华和子祺很是相配。 冯氏暗暗撇了撇嘴,语气酸酸道:“我看,大嫂好事将近了吧?” 郑氏立刻沉下脸,“弟妹,这是人家的丧礼之上,这种话可不好乱说。” 语罢,不等冯氏反应过来,就先一步走了。 冯氏轻哼一声,跟了上去。郑氏还想瞒她,她什么不知道?不就是季裳华和周子祺的婚事么? 丧礼进行的很顺利,马上就要封棺了,南明侯夫人却是一把拦住了,哭着道:“让我再看一眼我的女儿。” 南明侯歉疚的看看大家,劝说道:“夫人,你已经看了多次了,误了时间就不好了,快些吧。” “我的女儿,你死的好惨,你安心去吧,娘亲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报仇,管他什么郡王还是王爷!” 祁王府的人听了更是气闷。 今日祁王府的世子妃也来了,对于南明侯夫人的谩骂,她表现的很平静。 眼看着就要封棺了,突然有人道:“慢着!” 第一百零四章 脏水上身 突如其来的一声,在这个丧礼很是突兀,南明侯夫人停止了哭泣,超度之声也停下了,所有人都看着来人,显然是惊住了。 只见此人大跨步走过去,伸出手阻止要封棺的仆人道:“等等!”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呆愣了好一会,南明侯先道:“请问安太医有何事要说?”他指指棺材,“有什么不对吗?” 此人正是太医院太医安宏,他与南明侯是旧交,是以会来参加今日秀容郡主的丧礼。 季裳华扬起唇畔,看着这一慕,安太医的到来实在是太突然,简直是像故意等在这里一样,直觉的,这个安太医是冲着她来的。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安太医,南明侯道:“安太医,你我是熟识,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安太医环顾四周,像是在思索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道:“我与侯爷是旧识,自然是识的秀容郡主的,我看侯爷和夫人因为失去女儿如此伤心,也为他们难过为郡主惋惜。我辗转反侧,思考郡主怎么就突然发生了有意外,就这样去了呢?我虽是个大夫,但是也要尊重郡主,是以,没敢向侯爷请求验尸。今日是郡主出殡的日子,我侥幸看了一眼郡主的尸身,才发现了些许不同,郡主之死恐怕是另有隐情。” 南明侯夫人一听,便是十分激动,不顾规矩拉扯住安太医的袖子。涕泪涟涟道:“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是被人蓄意害死的,太医您说,我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免得凶手死不承认!” 语罢,与一双眼睛如锋刃一般射向祁王府的人。 安太医道:“这恐怕需要细细查证。” “查证,如何查证?安太医直说就是。”这个时候,原本一直沉默的祁王世子妃突然开口了。 这引起了季裳华的注意,世子妃的话好像故意在给安太医顺着说下去的机会。 南明侯夫人疯了一般扑过去,指着世子妃狠狠道:“那你别再假惺惺了,不用你说我也自会查明,你以为你这样做,延平郡王就会逃脱罪名吗?白日做梦!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将延平郡王绳之以法!”看起来,真的是恨极了祁王府的人,丝毫参不得假。 这也不难猜想,任谁失去了心爱的女儿也会疯狂的,从这一点上看,季裳华将南明侯夫人配合演戏的怀疑给去掉了。 世子妃却是一点也不恼怒不慌张,她微笑道:“夫人误会了,我自然不是假惺惺,我是真的想为郡主的死查明真正原因,也是为了给延平郡王洗脱罪名。” 南明侯夫人哈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你这话倒是诚实,难不成想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手脚,好将祁王府摘出去?” 世子妃淡淡看她一眼,语气平和,“夫人是怀疑我要在郡主的尸体上做手脚以陷害给别人吗?要知道郡主的尸体可是在孙府保存的好好地,就算我们想动手脚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就算一会真的查明的凶手另有其人,也是不能随意怀疑祁王府之人为了祸水东引而陷害给她人,这个世子妃,还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物。 孙夫人的立刻说不出话来了,一滴泪水滑落到下颌,“你……” 南明侯看了一眼世子妃,对安太医道,“既然如此,就请安太医说出自己的想法吧。” “是,侯爷。”安太医走上前去,对孙夫人道,“得罪了。” 语罢,便轻轻掀开了秀容郡主尸体上的白帐子,露出了一张脸。安太医一指道,“方才我便怀疑,现在确实看清楚了。” 众人一听纷纷围上去,安太医解释道,“郡主面上隐隐出现青黑之像,且头发略有脱落,这正是中毒之兆。” 安太医这一说,打家才发现。自秀容郡主死了以后,就被安放在灵堂里,谁会去观察的这么仔细,今日才发现秀容郡主身体上的变化。 可是,众人更加疑惑的是,秀容郡主不是坠楼而亡的吗?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怎么又变成中毒而死了? 孙夫人一开始还在发呆,心如死灰的模样,在听安太医说完以后,空洞的目光盯着安太医道,“中毒?中了什么毒?” 安太医看了一眼尸体,语带惋惜道,“看样子,秀容郡主是被下了砒霜。” “怎么会?”孙夫人就像受到惊吓一般连连倒退,“我的女儿怎么会被人下毒,是谁那么狠心?谁那么恨我的女儿竟然要毒死她!”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世子妃身上,晦暗不明。 世子妃像是不明白众人的用意。“大家这样看我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祁王府之人没那么大的本事,再者说,秀容郡主被认为是坠楼而亡,是不是说明郡主在坠楼之前就已经中了毒了?” 人群中都在窃窃私语,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世子妃是不是在说,秀容郡主是被人下了砒霜,但是怕引人怀疑,就故意造成坠楼的假象,然后栽赃在延平郡王身上,延平郡王成为替罪羊? 故意选择让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延平郡王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这样一想,也能说得通。 这下事情可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季裳华垂眸笑了,有怀疑有嘲讽又不以为意,这位世子妃可真是好本事,原本延平郡王是杀人犯,可现在凭着她三两句话杀人凶手就另有其人了。 不对。应该是世子妃和安太医一起演了一场戏。 难道这是祁王府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让延平郡王摆脱杀人犯的罪名。 可是宁平楚却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人,难道这不是他的主意吗?季裳华突然像抓住了什么,转瞬即逝。 延平郡王是太后的亲孙子,宁家人又与季裳华是对手…… 季裳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不过她想要知道,宁平楚如何将这盆脏水泼到季裳华华身上。 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男子从人群众走来,他立刻走到安太医身边道,“我方才听说,安太医是似乎是查出了什么?” 安太医道,“的确,我是发觉郡主是被人下了砒霜。” “哦,原来如此吗?”宁清楚看看周围的人道,“既如此,我可要好好查一查了,既然皇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我,就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这话说的可真是大义凛然。 孙夫人眸中像是突然燃起了希望,原本空洞的眼神似乎也生动了许多,她连连道,“宁世子,请您一定要查出杀害秀容的真凶!” 宁平楚点点头,“我尽力而为。”他转头对安太医道,“安太医,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安太医欣然应允。 他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以后,又探了探秀容郡主的尸体,“应该是没有错的,秀容郡主就是死于砒霜。” “宁世子,你可要为我女儿做主啊!”孙夫人竟然跪下道。 宁平楚一鄂,弯腰扶起她,“夫人,您这样真是折煞我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你快些起来吧。” 世子妃适时道,“是啊,孙夫人,我相信有宁世子在,是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孙夫人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只听世子妃道,“夫人不必怀疑我的用心,我这也是为了替延平郡王洗脱冤屈,毕竟凶手不仅杀害了郡主,还想陷害郡王,这样的狡诈之徒,如何能让他留在这个世上?” 孙夫人声音哽咽道,“宁世子,该如何查?” “我们都知道,郡主出事那天,是郡主参加季家小姐及笄礼那一日。” 宁平楚这一句话,成功让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季裳华身上。 季裳华眸光淡淡,丝毫不觉一般,好似也在认真听着宁平楚的分析。 宁平楚的目光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仍旧徐徐道来,“我想知道郡主那天经历了什么事,随身的丫鬟可在?” 秀容郡主参加季裳华的及笄礼,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那么她带哪个丫鬟去也是有人注意到的,这一点,宁平楚根本没有办法做手脚,再者,他也不是这种蠢笨的人。 果然,就有孙府的嬷嬷出来道,“自郡主出事,就没有看见丫鬟佩环回来。” 佩环当然回不来,因为她已经被季裳华暗中处理掉了,她不信宁平楚不知道,不知道宁平楚问起这个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宁平楚点点头,“也没有人发现她偷偷回来过?” 那嬷嬷摇摇头,“奴婢可以确定。” 宁平楚剑眉皱起,若有所思,“这不排除有两个可能,一是丫鬟被人灭口了,二是丫鬟畏罪潜逃。” 第二个意思就是,佩环和凶手一起害死了秀容郡主,然后逃跑了。 孙夫人抹了一把眼泪,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这……该是哪一种?” 宁平楚道,“砒霜这种东西,很容易被发现,如果不是亲近的人,郡主会甘愿服下吗?” “你的意思是……第二种?” 宁平楚却是模棱两可,“猜测而已。” 孙夫人先是呆愣一会,突然尖叫一声,“一定,一定是,一定是佩环联合外人给我的女儿下毒,害死了她!”她突然神神叨叨的,“是,一定是,一定是,宁世子,你一定要找出凶手!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南明侯看到自己夫人这般模样,吩咐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夫人这个样子,哪里能站着稳?” 丫鬟身体哆嗦了一下,去搀扶孙夫人,却被一把甩开了。她虽然精神失常,力气却很大。 “不,别碰我,我要报仇,我要为我的女儿报仇!” 南明侯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看着宁平楚道,“您看着……该怎么办?” 宁平楚道,“既然有了怀疑的对象,虽然人不在了,但也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想应该搜查一下丫鬟住的屋子。” 果然来了!如果季裳华所料不错,这应该是重头戏吧,她倒是很期待一会儿到底能搜出什么,季裳华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心念急转,这个难题,到底该如何解决? 世子妃也道,“宁世子此言有理,孙夫人觉得呢?” 孙夫人疯狂的点头道,“搜查,搜查!” 语罢,就看见南明侯一声令下,就有婆子护卫带着人去了。 这事情来得突然,郑氏站在季裳华身边,叹息道,“好好的丧礼,怎么又开始查真凶了?只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任谁失去女儿都会受不了的。” 周子祺往季裳华这里看了一眼,季裳华微微一笑。 周子祺不明白,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一点儿都不担心,难道她已经了脱身之法了。 这次他还真是猜错了,事实上,季裳华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宁平楚准备如何将此事转嫁到她身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所谓搜查,一定会搜出某些环佩季裳华往来的证据,以及季裳华是如何收买佩环的。看似很简单,但人证物证俱在,季裳华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世子妃从头到尾都在观注案情的进展,没有往这里看一眼。季裳华却是轻笑一声,世子妃和宁平楚还真是配合的不露痕迹。 似乎感受到了季裳华的视线,世子妃觉得脊背发冷,往这边看了一眼,可是一转头,那道目光就不见了。 不多时,负责搜查的人就回来了,果然不出季裳华所料,搜查出了证据,是一封信和一包砒霜! “老爷,东西都在这里了,这封信已经残缺不全,但却可以看的明白,这包砒霜是在大树底下发现的。”婆子答道。 世子妃道,“这下事情可真相大白了吧,这件事情,与延平郡王无关,是有人为了逃脱罪名栽赃陷害给了郡王。” 南明侯脸色沉沉道,“这是自然的,我们是不会冤枉无辜之人的。”哈,可真是巧啊,若是佩环果真被人收买,为何不将那封信处理掉,难道等着被人发现吗?这样的疑点,他们都视而不见,看来是打定主意要除掉季裳华了,反正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何须在意这些? 这样一来,延平郡王身上的人命官司也不存在了,好一招祸水东引!将祸水引到季裳华身上。孙夫人一把抢过那封信,手颤抖着看完。 突然,她猛地站起来,朝着某个方向就跑去了。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避开。就看到孙夫人发狂一般大喊,“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女儿!” 这个人正是季裳华。 孙夫人盛怒之下,就要打到季裳华的脸上,季裳华轻轻巧巧的躲开了。郑氏一惊,随即怒道,“孙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孙夫人却是不理她,抖了抖手中的信,对着季裳华大喊道,“这封信里写的清清楚楚,是你收买了佩环暗中对我的女儿下手,将她毒死!我的女儿不过与你起了一些争执,你竟然如此狠心!竟要置她于死地!今天,我要你为我的女儿偿命!” 季裳华低头看了一眼这封信,不慌不忙道,“只凭着一封信,您有确定了我是杀人凶手?我却觉得这封信是伪造的。” “你狡辩!”孙夫人声嘶力竭。 季裳华轻笑一声,“既然没有做过,何来狡辩?” 语罢,她看了一眼宁平楚,宁平楚也对她微微一笑,含着嚣张,挑衅,他笃定了季裳华不能脱身,如今季裳华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既然能设计这一出,自然能安排的天衣无缝。 孙夫人冷笑道,“季裳华,你与秀容之间发生了什么,写封信里隐约提起,不过是你蓄意报复!不信,你自己看!” 这时候,宁平楚走过来道,“季小姐,事情到底如何,你就招认吧,我总是要皇上复命的。即便你不承认,但你却是嫌疑人,你也必须配合我的审理。” 这就是要将季裳华当做嫌疑人关进刑部大牢了。 其实,宁平楚听宁芷汀说了及笄礼发生的事,根本就知道秀容郡主对季裳华和益阳郡主做了什么,可这件事涉及到周子祺以及益阳郡主的闺誉,她笃定了季裳华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 他是将季裳华的弱点看的清清楚楚! 世子妃终于第一次直面季裳华了,她拿过那封信观察道,“听说季小姐写得一手好字,京都人都知道,我也是见过季小姐的书法的,这封信看起来……的确是和季小姐的字迹很像!” 这一点,季裳华也是能看得出来,更遑论别人了。 “季裳华,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孙夫人眸中怒火焚烧。 第一百零五章 真真假假 如今证据确凿,就算季裳华想狡辩也是不能够的,宁平楚相信,季裳华绝无翻身的可能。 此刻,所有人都用看杀人犯的眼光看着季裳华,其中的惊惧害怕显而易见,甚至都悄悄退后了几步,好像季裳华下一刻就会杀人。 “季小姐,你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我让刑部的人来捉拿你?届时可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宁平楚俨然一个主持正义的官员。 这话在季裳华看来,极为可笑。面子?闺阁小姐被带到刑部大牢,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人逮捕进去的,有什么区别吗?就算她被证实是冤枉的,名声也毁了,毕竟谁愿意娶一个进过刑部大牢的女子? 季裳华并没有他所期待的手足无措,甚至唇角还微微上翘,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但心。 实际上,季裳华心底也是很忧虑的,可是她越是表现的慌张,越容易被人找到机会威胁攻击,她越是表现的从容自若,那些人以为她有什么脱身之计呢,到时不敢轻举妄动。 许是宁平楚看出了季裳华的心思,他俊朗的面容绽出一个笑容。悠然道,“季小姐不说话就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闻言,季裳华扬起唇畔,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宁世子莫不是幻听了,我何曾说过要跟你去刑部大牢?” 宁平楚好像并不诧异季裳华的做法,眉峰挑起,“哦,我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作为嫌犯却不去大牢,难不成季小姐以为自己出身季府,背后又有辅国公府做后盾就可以无视法度了?” 这句话一出,郑氏本想说出口的话,被噎了回去。 “宁世子,你……你这罪名定的也太仓促了!” 宁平楚缓缓勾起唇角,有一抹邪恶的意味,“哦,难道国公夫人以为我是在定罪?我不过是请季小姐配合我们调查而已,毕竟现在的证据都直指季小姐。”他一双凤眼眸光清亮,眼尾挑起,看着季裳华道,“我也不相信季小姐会是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季小姐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会配合我们的,你说是不是,季小姐?”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就是郑氏有心维护季裳华,也没办法说话了。 季裳华看着面前的人,笔挺的剑眉,狭长的凤眼,白皙的肌肤,薄薄的红唇,更为他添了一抹难言的气质,好像是阴柔,却又阴狠。 他此刻虽然面上含笑,语气平和,却也有嚣张挑衅。 季裳华看出了他的心思,今天所证据都指向季裳华,季裳华在迫不得已之下必须进刑部大牢,美其名曰‘自证清白’,实际上,刑部是宁平楚的地盘,他若是想要造成成一个畏惧自杀的假象,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吗?届时,季裳华杀死秀容郡主的罪名自然就成立了,延平郡王洗脱罪名,宁家讨好了太后,又帮助惠妃除掉了季裳华,一举数得。 可是,季裳华明明知道这一点,还不跟着他的计划走,被他控制着事情的发展。 总之,他笃定了今日季裳华必死无疑。 季裳华苦笑一声,幽幽叹了口气道:“大家都以为我是杀人凶手吗?” 孙夫人迫不及待要让季裳华偿命,哑着嗓子喊道,“难道不是吗?宁世子,还不将这个女人拿下?!” 宁平楚脸上带了一抹似笑非笑,道:“得罪了,季小姐。” 说着,一挥手,蠢蠢欲动的孙家人就要上前去逮捕季裳华。 要说除了孙家人和宁平楚谁最高兴,自然是冯氏母女了,她们巴不得看季裳华被带走,最好再也回不来了,这样郑氏定会很痛苦吧,也能打击周家那个老太婆。 季裳华看着众人的倒映,上前一步,“慢着!” 她脸上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声音很轻柔,确是暗含力量,甚至带了些威严,让那些人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季裳华微微一笑道,“宁世子,您这样做好像没有道理吧,只凭着从一个死人那里得来的几封信就要将我逮捕归案,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难不成只允许刑部搜寻证据,就不允许被告申辩吗?难道这就是刑部办案的规矩?若果真如此,不知宁世子审理过多少冤假错案呢。” 宁平楚第一次变了脸色,他原以为季裳华会无可奈何之下乖乖跟他去大牢,可没想到,季裳华现在就要反击了吗?但是,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他不同意,就像别有用心一般。实际上他也的确没有好心思,她将季裳华带去,就是为了给她定罪的。而季裳华,显然也不傻。 思及此,他暗自冷笑,他倒要看看季裳华要如何摆脱困境! 他似乎很是通情达理,“季小姐言之有理,既然季小姐要申辩,那就说吧。” 周子祺想要开口,可是季裳华却是以目止之,她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并不确定,是以不想连累周家,也不想他破坏自己的计划。 周子祺只得闭口,担心的看着季裳华。 众人脸上色彩纷呈,都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季裳华。 “看她还说大话,如今证据确凿,她如何脱罪?” 另有人嘲讽道,“我看她是在做垂死挣扎吧?我们就当看笑话一般看看她如何辩解……” “……” 季裳华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笑了笑,“不过就是几封信而已,如果谁想陷害一个人都可以这么做,其实这是很简单的,找一个擅长临摹书法的人,临摹要陷害人的字迹,不是很简单吗?仅凭几封信,宁世子就要定我的罪,恐怕难以服众,就算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哦,季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模仿你的笔迹,栽赃陷害于你?”宁平楚状若随意道,“不知南明侯府可有季小姐的笔墨?” 孙夫人哭声一顿,看向南明侯和身边的婆子丫鬟。 管家道,“侯爷,夫人,家中并没有季小姐的笔墨。”他的笑容似乎很憨厚,“季小姐毕竟是闺阁女子,怎么能随意把笔墨赠送给他人呢?既然没有,何来模仿?” 宁平楚满意的点点头,“季小姐,你可是听清楚了?孙家没有你的书法,没办法陷害你。” 季裳华却是蹙眉道,“我想请问,这几封信是何时书写的?” 话音刚落,孙夫人就冷哼一声道,“装什么装,这几封信就是你写的,你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季裳华并不理会她,拿着信问宁平楚道,“宁世子也在书法上颇有造诣,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吧?” 宁平楚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他看看周围等着回答的人群,不得不道,“看这起来应该是近日。” 季裳华恍然大悟的模样,“宁世子也是这样认为的,近日?秀容郡主在我及笄礼那天遇害,看来这几封信应该是我及笄礼前几天书写的了?但看着墨迹的成色,应该也晚不了几天。” “是。”虽然不明白季裳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宁平楚还是道。 “原来如此。”季裳华点点头。 “季小姐问这是什么意思,与案情有关吗?”宁平楚问道。 实际上不只是他,就连周家人也不知道季裳华到底要做什么。 季裳华却是没有回答,而是问白苏道,“白苏,你告诉他们,及笄礼前几天,发生了什么?” 白苏看见平静的脸色脸色,但是眼底却有一抹一闪而逝的光彩,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季裳华道,“及笄礼前几日,小姐喝茶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右手,由于茶水滚烫的,所以小姐的烫伤很是严重,及笄礼那天才勉强好一些,怕老太君和老夫人担心,便没有让奴婢告诉她们,直到现在,小姐的手才渐渐好起来。小姐的手烫伤那段时日,日常起居都不方便,又如何写信呢?” “胡说八道,刚刚从佩环那里搜出了信,紧接着你的右手就曾烫伤过,这一切来得太巧合了吧!”孙夫人明显不信。 “巧合?”季裳华似是在思考,“您这样说,这几封信岂非也是是巧合?秀容郡主的尸体停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中毒,今天却是突然发现了,好巧不巧的又在消失的佩环房间搜出了这些书信,又恰好是我的字迹。难道佩环事先不知道要销毁证据吗,难道是故意等着你们找出来?这岂不是傻子的行为?宁世子,您办案多年,不会连这一点疑点都看不出来吧?” “好一个巧言善辩的丫头!”孙夫人怒道。 宁平楚笑容里带了几分冷酷,“你说的或许也是一些疑点,可这些证据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至于你说的因为手烫伤而没有写过字,只有你身边的人知道,如何能作为证词?”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看着季裳华双眼睛,他总觉得这丫头有点儿邪门儿,难道他真的估量错了?季裳华真的有那么大本事可以脱身? 不,不会,这件事情是进行的隐秘,季裳华怎么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季裳华毫不在意,笑如轻烟,“我的丫头自然不可以作为证人,但是我却有我没有写过这几封信的证据。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季府搜查,看一看近期我有没有写过书法,我既然没有给给佩环写过这封信,自然也无法写其他的。” 季裳华竟然不怕?宁平楚之所以敢将这几封信拿出来,就定是已经看过季裳华的书法了,他过目不忘,擅长临摹,虽说只是偶尔见过,去还是确地写下来了,就等着栽赃给她,可如今看到她这样笃定,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季裳华那段时日的确没有动过笔?! 他思虑万千,孙夫人却是等不及了,她催促道,“宁世子,既然是你负责审理此案,也有了怀疑的对象,你就有权利去搜查。请快些去吧,也许真的女人只是情急之下说谎!” 闻言,宁平楚回过神来,现在这个情况,退不能退,他一挥手,吩咐道,“你们几人,去搜查一下!” “慢着!”季裳华走出来,她衣袂飘飘,神采飞扬,“宁世子,只让你的人去,这恐怕有失公允。” 宁平楚明白了季裳华话里的意思,他望了一眼季裳华,又道,“自然,为了事情能做到不偏不倚,就请季小姐和辅国公府的人一起去吧。” 季裳华像是十分感谢,“多谢宁世子理解。” 这事情的进展和他的计划大相径庭,宁平楚心中有些烦躁不安,他立刻吩咐人去了。 众人都在等着事情的发展,期间都等着看好戏,窃窃私语。 本以为会早早将季裳华解决的宁平楚也只能等着。 众人都干等着,渐渐的也有些不耐了,季裳华却是出奇的心态平和,甚至还要了杯茶喝,一脸笑意的和郑氏聊天,饶是周子祺,也不禁奇怪季裳华为什么会这样平静。 一个时辰后,搜查的人才回来,为首的几个人,拿着几张纸,显然是书法一类的。 孙夫人面色一喜,得意洋洋道:“季裳华,证据都拿来了,还有什么话要说?方才你竟然要你的丫鬟说谎!现在你的书法被搜出来了,证明你的手烫伤也是子虚乌有之事!宁世子,现在可以把他抓起来了吧!” 宁平楚好像没有听到,看着手中几章书法,脸上迅速消退了一层血色,这的确是书法,却和那几封信完全不同! 从环佩房间搜出来的那几封信,是一笔秀丽的簪花小楷,却也是中规中矩。而他手中这些,则是潇洒飘逸而又大气,根本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怎么会?他明明见过季裳华的字迹。 季裳华看见了宁平楚的惊慌,眼底有一抹嘲讽,对外展现的自然是中规中矩的簪花小楷,这个只要去季府做客,也是可以看见的。实际上,季裳华私底下却不喜欢练习这种书法。于绮岚倒是见过季裳华所书写的,可惜啊,宁平楚却不知道。 “这……几张书法是从何处拿到的?”宁平楚看着季裳华对负责搜查的人道。 “回宁世子,是在季小姐的房间拿到的。” “不,不可能。”孙夫人大喊,“一定是你事先准备好的!” 季裳华无不嘲讽道,“夫人太高看我了,我怎么能预料到今天发生的事?而且,我手烫伤,这几张书法并不是我写的。” 所有人都是一惊,季裳华说,这不是她写的! 第一百零六章 公报私仇 季裳华看到众人讶异的目光,道,“的确不是我写的。” 孙夫人冷哼一声道,“口说无凭,焉知你不是为了脱罪故意这样说的?你倒是说一说,这是谁的书法?有谁可以作证?” 季裳华一脸笑意,十分真诚的模样,道,“我右手烫伤虽然无法写字,可是我听说晋王世子的书法别具风格,十分仰慕,便托益阳郡主在世子手中拿到几张书法,借以观察临摹。” 竟然是晋王世子萧承佑?那个冷漠到骨子里的男子竟然会将自己的书法给了季裳华? 其实他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可是季裳华也知道萧承佑的为人,会轻易说这种谎言吗?难道季裳华说的真是真的?这些书法真的是萧承佑的? 再联想到京都传言关于季裳华和萧承佑的关系,众人不得不怀疑。 思及此,众人看到她的眼光不禁羡慕嫉妒起来。任谁费心求取的书法都得不到,竟然轻易给了季裳华! 季裳华看着众人的神色变化不定,故意表现的很是自信,只有这样别人才看不出来她是撒谎。 其实,她完全可以换成别人,比如季维之和周子祺。可是这两个人都是她的亲人,说出来并不可信。再者季维之才名在外,许多人都见过他的书法,季裳华立刻就会被人看出来是在撒谎。 而晋王世子萧承佑为人孤冷漠然,就算他们怀疑,也不敢去查证。再者,他曾经说过季裳华可以随时去找他帮忙,季裳华想,他是愿意配合自己演这样一出戏的。 宁平楚听了这话又是怀疑又是惊异,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轻笑一声道,“我也很好奇,这个书法的真假性,毕竟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若是季裳华是在撒谎,请萧承佑的答复,必然会露陷。但她所想自证清白,就必须得到萧承佑的证实, 季裳华看出了宁平楚的想法,她面上表现得很是风轻云淡,道,“既然如此,宁世子何不派人去晋王府递个信,找世子证实一下。” 季裳华竟然一点都不怕被拆穿!宁平楚一愣,盯着季裳华,不可思议。 可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有孙府的下人急匆匆来报,晋王世子到了! 跟随而来的还有益阳郡主。 众人惊愕之余,连忙上前迎接,季裳华也跟随人一起行礼,“见过世子,郡主。”可是益阳郡主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径直走到季裳华身边,亲自将季裳华扶起来,嗔道,“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这无异于给季裳华提高了身价。 益阳郡主察觉到了众人惊疑的目光,微微一笑,将季裳华拉过人群道,“裳华,让你受委屈了。” 季裳华下意识看了一眼萧承佑,刚巧,萧承佑也在瞧着自己,那目光十分复杂,使她心跳莫名漏掉了一拍。她也没想到,萧承佑居然亲自来了。 她笑道,“世子来的刚好,宁世子对我的话尚有疑虑,现在世子刚好可以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萧承佑点点头,直截了当道,“季小姐说的不错,这几张书法,的确是益阳向我索要的,只是没想到,她要送给的人竟然会是季小姐。” 得到了萧承佑的答案,人群都沸腾起来,虽然萧承佑并没有说他知道这书法是益阳郡主给季裳华的,但是足可以令人艳羡了。 益阳郡主轻哼一声,“现在事情真相大白了吧,这几封信不是出于裳华之手,你不要冤枉了好人。” 事情转变的如此之快,宁平楚震撼当场,难道自己辛苦布置的一切,就这样完了吗?那么他细心谋划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他又看看手中几封信,为难道,“可是这毕竟只是世子的话……” 益阳郡主冷声道,“难道宁世子是在说我大哥在说谎吗?” 宁平楚连忙道,“微臣不敢。”他看了一眼季裳华道,“只是陛下将这个案子交给魏成处理,臣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和怀疑。” 此言一出,有人说宁平楚傻了,居然敢与晋王世子作对,也有人说他刚正不阿,不惧怕晋王府的权势。 “宁平楚,现在我大哥亲自来作证,你居然还抓着不放,是你笃定了我不会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吗?令妹在其中做了什么我想不需要我再多说了。” 宁平楚并抬头看她,神态举止依旧是恭敬的模样,却是毫不退让,他是笃定了益阳郡主为了顾及自己的名声不会说出当日之事。 “郡主说的是什么,微臣委实不知,还请郡主说明一二。”宁平楚道。 “宁平楚,你——” 益阳郡主很是气恼,就要发怒,萧承佑却制止了她,“益阳。” 他声音依旧是漠然的,让人听不出真实的情绪。 “宁世子也是为了案情的进展着想,可是——”他话锋一转,“这书法的确是本世子的,这可没有半点参假,难道宁世子对此有什么疑虑吗?” 宁平楚却还是不想放弃,“微臣自然是相信这书法出于世子之手,也愿意相信是益阳郡主替季小姐讨要的,只是关于季小姐,右手烫伤之事,以至于无法书写,微臣尚有疑虑。” 既然双方都僵持着,那他仍旧要一口咬定季裳华是杀人凶手。其实他心中很是恼恨,他原本就是要计划着将季裳华带入刑部大牢,给季裳华扣一个‘畏罪自杀’的罪名,届时一切都结束了,可没想到凭空跑出个晋王世子,将他的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季裳华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放弃,微微一笑道,“看来,宁世子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一口咬定这几封信是我所写。那么裳华有一个疑虑需要宁世子答复,既然你相信秀容郡主是中了砒霜而死,那么,请问砒霜在哪里?可在佩环的房间搜出来。” 即便是搜出来也无法在季裳华身上动什么手脚,毕竟他们不可能在季裳华身上也同样搜出砒霜来,所以宁平楚并没打算再佩环房中搜出砒霜。只能依靠嫌疑犯的身份先将季裳华关押起来,再进行下面的计划,可现在却是横生枝节。 “既然她敢下毒,既然要将毒药处理了,怎么会要留在要叫我们搜出来呢?” 季裳华嘲讽的笑笑,“刚才我说那几封信的时候,也是这个道理,佩环既然处理了砒霜,为何不和那几封信一起处理了?” “这……”宁平楚一噎。“许是她一时大意。” “许是?”季裳华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原来宁大人判案都是依靠许是的,裳华佩服。” 季裳华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却是难掩嘲讽,众人听着都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季裳华看起来竟是占了上风,宁平楚不禁暗道季裳华狡猾。 到了这种情况,宁平楚没有确切证据证明季裳华有罪,而季裳华也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自己无据,场面瞬间僵持下来。 这时候就听季裳华道,“既然陛下也关注着这个案子,何不进宫面圣?交由陛下裁判?毕竟——”季裳华收了笑意,“宁世子可以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给我定罪,我自然也可以告他一个诬告之罪。” “诬告”两个字令宁平楚面色一变,想到季裳华会主动要求面圣,还是,她已经有了脱罪的办法? 现在,他也无法把握季裳华的心思了。他额上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季小姐,请你谨言慎行,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诬告。” 季裳华笑如春风拂面,“可是现在事情怎么也查不清楚,除了面圣,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宁平楚直觉,季裳华要求面圣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不只是他,就是周子祺也越来越不明白季裳华的做法了。 萧承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季裳华身上,此刻,季裳华仍旧是从容镇定,散发出自信的风采,他不由自主就被她吸引了,更加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见宁平楚还在犹豫,萧承佑道,“依本世子看,季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我看宁世子还是和季小姐一起去面圣为好。” 对于萧承佑再次帮助,季裳华只是有一瞬间的愕然,下意识回头看他,却看到她早已转移开了目光。 见萧承佑这样说,人群中也有道,“是啊,宁世子,还是进宫面圣为好,这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是啊,还是快些去吧……” 这些人中,不乏有可以讨好萧承佑的,都会替季裳华说话。季裳华瞬间明白了萧承佑的用意,他这样思虑周全,季裳华不禁又对他多了几分感激。 最终,宁平楚受不了众人的催促,决定和季裳华一起进宫面圣,他到要看看,季裳华该如何摆脱罪名! 这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告诉了皇上,皇帝看着手中的秘信,冷笑一声,“宁家人,很好,朕还倒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石公公知道,皇帝现在已经震怒了。他忙劝道,“陛下请保重龙体,所幸季小姐有晋王世子相帮,才能幸免于难。” “逾明?”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难道他是想通了吗?” 石公公知道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只是微笑立于一旁,没有接话。 皇帝在御书房走了几圈,“季裳华虽然有些小心思,也称得上是聪慧,等日后事成,周家自然有自己的结局。” 看来皇帝认为萧承佑帮助季裳华也是为了利用她。 石公公笑着道,“看来世子是想通了,陛下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皇帝顿了顿脚步道,“但愿如此吧!” “陛下现在要不要见他们?” 皇帝冷哼一声,“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又大张旗鼓的来了,自然要见。”他倒要看看,宁平楚有什么本事,季裳华有什么办法脱罪。 金殿之上,众人都分立两旁站好,屏气凝神,等着皇帝的到来。 整个金殿布置的金碧辉煌,龙凤腾飞,季裳华低着头,看见金色的地砖光可鉴人,照着季裳华如玉的脸颊。 金殿里一片死寂,除了细细的呼吸声偶尔可以闻到。 少倾,就听见有太监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竟然也来了。 季裳华并没有感到奇怪,季裳华现在说的上是皇后的盟友,曾一起对付过宁惠妃。若是季裳华输了,加以审问,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会暴露,所以皇后担心季裳华的输赢也不足为奇。 帝后双双落座,皇帝看着下面几个人,故作不知道,“宁爱卿,朕将秀容郡主之死一案交给你审理,你现在带这些人来面圣,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给皇帝行了大礼,宁平楚道,“回陛下,微臣原本是找到了线索,可是中途却出现了问题,不得已,只好请求陛下圣裁。” “哦,原来如此。”皇帝看似漫不经心,“既然如此,就说一说吧,你查到了什么,中途出了什么问题。” 宁平楚道,“是,陛下。”于氏,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没有半句假话。实际上,众人都在这里,他就算是想给季裳华加上些罪名,也是不能够的。 皇帝不经意的挑眉道,“是吗?原来宁爱卿竟是怀疑季小姐是杀人凶手。” “是,只不过,季小姐也有自己的说词,案情一时理不清楚,只能劳烦陛下了。” 皇帝没有说话,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前面,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季裳华突然道,“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这突来的一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皇帝也不禁抬头看她,“哦,你有何话要说?” 季裳华看了一眼宁平楚,冷笑一声道,“回陛下,臣女怀疑宁世子是故意陷害臣女,公报私仇!” 季裳华的话掷地有声,‘公报私仇’四个字响彻金殿。 宁平楚暗道不好,下意识反驳道,“季小姐,请你想清楚再说话,我完全是为了查案,如何公报私仇?” “怎么,宁世子不想承认吗?也好,我就和你好好说道。”她的神色突然变得坚定起来,“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说吧。 “是,陛下。”季裳华慢慢道,“宁世子口口声声认为那几封信也是出自臣女之手,可是臣女明明已经说过,前些日子手烫伤无法写字,只能观察别人的字迹,也可以先来无聊打发时间。这一点,晋王世子也是可以作证的,可是宁世子确是不信,一心要将臣女关进刑部大牢,臣女不得不怀疑他是公报私仇!” 宁平楚大声道,“季裳华,你胡言乱语,你说我公报私仇,请问我与你有何私仇?!” 她不相信季裳华敢将及笄礼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季裳华轻笑了一声,“看来,世子真是无所畏惧。” 第一百零七章 唇枪舌剑 因着季家已经没有了当家主母,李氏和季鸿茂也不可能亲自去参加秀容郡主的丧礼,是以,便只派了季家的管家送去祭礼。季鸿茂和李氏根本不知道在季裳华南明侯府发生的事情。 但是此时已经闹到了皇帝这里,季鸿茂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能不知道了,便马不停蹄的赶来金殿。 他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紧张,急的轿子都没有坐,直接骑马就来了,进了金殿拜见了皇帝就忐忑的立于一旁,他小心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和周围人的反应,再看看宁平楚和季裳华,实在不明白,好好参加一个丧礼,怎么会发生这么大一件事。季裳华是何时与宁家结仇的,以至于宁平楚要置她于死地。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前世今生季裳华和宁家的恩怨,还做着成为二皇子岳丈的美梦。 如今这个美梦却是要破碎了,他第一感觉就是季裳华得罪了宁家,因为他现在已经察觉到了季裳华的真面目,她已经不是那个被控制的女儿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过要利用季裳华的机会,原以为可以逼着季裳华嫁进二皇子府,可是如今看来,季裳华是打算和宁家以及惠妃撕破脸皮了。 季鸿茂要很多话要质问季裳华,但是碍于场合,他只能忍住。 季裳华只做没看到季鸿茂,嘴角却是泛起一抹嘲讽,她可以想象到季鸿茂恼恨到极点的心情,但季裳华可是一点也不害怕和愧疚,重生一次,她再也不会被这个无情的父亲利用了,不仅如此,她还要毁了季府! 宁平楚原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且性格阴沉之人,他心机深沉,还从没有在哪里吃过鳖,可是今日却在季裳华这里翻了跟头,他这下知道了季裳华是个狡诈如狐的女人,生怕季裳华说出什么对自己有损的事情,他就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就听见有太监道,宁惠妃来了。 季裳华瞬间了悟,看来惠妃也是知道宁平楚的计划的,现在她是来看笑话的吧,可是注定了,今日她可能要空欢喜一场了。 惠妃娉婷的身姿轻移莲步走进金殿,她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季裳华,然后盈盈拜倒,“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并没有以前见到惠妃的的热情与欢喜,惠妃刚被放出来,自然是知道皇帝还在生气的,又加上今天的事情,皇帝的心自然不好。不过她也不在意,横竖她今日是来看季裳华的下场的。 宫女给宁惠妃看了座,惠妃只是坐在皇后的下首,眸光难掩得意,对着皇后微微一笑,皇后此刻正担心的看着事情的进展,没空和惠妃做口舌之争。 这个时候,季裳华也不在意上面的暗潮汹涌,她眸光清艳,气度冷然,缓缓道:“陛下,既然宁世子也没有异议,臣女就实话实说了。” 听到‘实话实说’四个字,宁平楚额头青筋突突跳了几下,直觉的,季裳华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而皇帝倒像是颇为感兴趣,却是面无表情道:“哦?既如此,你就说吧。”目光所到之处,眼神带着询问看了一会萧承佑,可是萧承佑只是安静坐在下面,并没有给皇帝一个眼神,皇帝心中无奈,只能继续听季裳华说。 只听季裳华叹了口气,“原本臣女顾忌到秀容郡主的面子,也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可是,如今看宁世子为了报私仇,陷害与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臣女一条贱命自是比不得郡主和宁世子出身尊贵,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和祖母被指骂教出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是以,今日臣女不得不道明真相。” 这些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狐疑起来,尤其是惠妃,更是不明所以,今日不是应该来请陛下治季裳华的罪吗,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季裳华作为一个受害人在诉说真相? 正在思考着,季裳华已经接着道:“这件事情还要从四月初踏青说起。当时臣女也去凌霄寺踏青,正带着丫鬟散步,突然就遇到了秀容郡主,臣女从不与郡主有过交集,也无仇无怨,可是没想到郡主张口就对臣女口出侮辱之言,言及臣女不过是个二品官的女儿,却是得益阳郡主青眼。”其实,应该是萧承佑,可是季裳华为了避免被人误会他她和萧承佑的关系,便改成了益阳郡主,横竖孙秀容和佩环都死了,也没有人来鉴别真假。 季裳华不顾众人讶异的眼神,接着道:“这件事情,益阳郡主也是可以作证的,秀容郡主侮辱臣女想攀高枝,臣女虽然出身低微,但是从不敢埋怨父亲,怎么能容许她这样辱骂父亲?是以臣女便出言顶撞的几句。可是秀容郡主却是极其愤怒,说她是太后娘娘最为宠爱的郡主,自然是想侮辱谁就侮辱谁,何曾要看别人的脸色? 她还要将臣女当做使唤丫鬟为她斟茶倒水。臣女虽然出身不高,能伺候郡主自然是臣女的福气。但臣女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在父亲面前耳濡目染,有几分文人风骨,怎么能做出这种自甘低贱之事?臣女实在是气不过,便与秀容郡主争吵起来。 郡主以为威信受到了挑战,要丫鬟将臣女押解起来教训臣女。臣女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如何逃得过?恰好,益阳郡主经过此地,救了臣女,秀容郡主只能放了臣女离去了。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秀容郡主不会再找臣女的麻烦,没想到臣女低估了她的报复心。 那次踏青,京都所有人都知道臣女为了寻找迷路的三妹不幸掉落山崖,实则不然,是臣女怕惹怒秀容郡主不敢外道。那日臣女掉落山崖根本不是意外,是秀容郡主联合了三妹,让三妹假装迷路引臣女去悬崖边上,借机由武功高强的护卫将臣女推落悬崖。好在臣女命大,没有摔死,撑着一口气被益阳郡主派去的人找到了。益阳郡主为人真诚,要为臣女伸张正义,可是除臣女怕引来秀容郡主的报复便请求益阳郡主不要说出事情真相,郡主为了我便忍下了。” 听到此处,众人已经是惊的目瞪口呆了,没想到季裳华当初坠落山崖是被人算计的!她能安全的活下来,真是命大! 皇帝的目光在下面跪着的人身上游移不定,先是一脸悲痛的季裳华,再是一脸隐忍的宁平楚,最后定格在站在皇后身边的益阳郡主身上。 益阳郡主早就想说话了,此时她立刻出列行礼道:“皇伯父,裳华说的是真的,绝无半句参假,若非我即使找打,恐怕裳华就要殒命了!”实则她心里在为季裳华的口才鼓掌。 萧承佑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丝裂缝,季裳华的本事可真了不得,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即便季裳华没有说出她是被孙秀容和长平抓走关押起来,但也没有人敢质疑,因为无论是惠妃还是宁平楚都不敢说出来,后者的情况比季裳华说的还要恶劣! 两权相较取其轻,她们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宁平楚还算是镇定,宁惠妃气的嘴角隐隐抽了几下,她咬牙道:“季裳华,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根本就与案情无关!再者,即便秀容郡主与你起过争执,焉知不是你为了报复秀容郡主而杀了她?方才你说宁世子公报私仇,从头到尾哪里看的出来?我看你根本是胡言乱语!” 季裳华淡淡一笑,带着冷意,“惠妃娘娘不要着急,接下来关于您的疑问,臣女就说到了。” 她对着皇帝又行了一礼,“陛下,正是因为臣女与秀容郡主起了嫌隙,所以才会被某些人利用,以陷害臣女,公报私仇!” 这个‘某些人’自然指的是宁平楚了。 宁平楚终于忍不住,眼睛里流露出怨愤,“季裳华,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是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是陛下钦点的,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公报私仇了?难道你是不满陛下的决定吗?” 季裳华冷冷一笑,“裳华自是不敢。事情到底如何,我想你应该清楚!”不顾宁惠妃和宁平楚愤怒的眼神,季裳华接着道:“接下臣女要说的事情就是关于宁世子‘公报私仇’的原因,其实那日害臣女掉落悬崖的不只有秀容郡主的原因,还有长平公主作为幕后指使!” “胡说,本宫的女儿才不是你说的这种狠毒之人!你不要为了达到目的而胡乱攀扯!”宁惠妃一直表现的温柔似水,见季裳华提到长平,再也忍不住了。 季裳华却是丝毫不在意惠妃的怒气,她慢慢道:“娘娘,您说我胡言乱语,难道在回朝宴发生的事您忘记了吗?是长平公主意欲陷害臣女,后来臣女进宫看望贵妃娘娘的时候,您还要让公主给臣女道歉,难道您都忘了吗?当时公主并不乐意认错,反而泼了臣女一身茶水,您还让青荷带着臣女去您宫中换衣服……” “你快住口!”宁惠妃突然失态一般大声呵斥道。因为她已经感觉到皇帝阴冷的目光望着她了,显然是想起了她意图用那件衣服陷害季裳华之事,这件事永远是皇帝心中一个结! 该死季裳华,一定是早就知道这一点,故意在皇帝面前提起,引起皇上对她的厌恶。 实际上她的确是猜对了,看见季裳华微笑的脸和清冷的眸子,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她立刻放软的语气,楚楚可怜的模样,“陛下…。” 但是皇帝却不想理会她,脸色很是阴沉,对季裳华道:“你接着说!” 得了皇帝的允许,季裳华接着道:“正是因着这种种原因,长平公主恨上了臣女,便联合秀容郡主要害死臣女,可是却没有成功,宁世子身为惠妃娘娘的亲人,自然要为娘娘和公主出口恶气,于是便利用秀容郡主造势,临摹臣女的笔迹,说臣女是杀害秀容郡主的幕后主使!” 此时的季裳华一脸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再加上她本就生的绝色而又柔弱,更是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臣女明明因着手烫伤多日未动笔,如何写信?搜出来的那些笔墨也并非臣女的,这一点晋王世子和益阳郡主皆是可以作证,可是宁世子却不这样认为,他一口咬定臣女是在说谎,一定要置臣女于死地!臣女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不想忍受冤屈而死!这样岂不是给家族抹黑?” 宁平楚再也听不下去,虽然他的确是要公报私仇除掉季裳华,但是绝不能忍受她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他大声道:“季裳华,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吗?焉知你不是为了逃脱罪名故意这样说,以混淆视听!” 季裳华面色苍白,眼圈微红,苦笑道:“宁世子说我没有证据,难道你就有确切的证据吗?你根本不好好调查就要将我关进大牢,谁知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杀人灭口,畏罪自杀?” 一下子被季裳华说中了心思,再看看皇帝看他的眼神,宁平楚气的几乎要跳起来,他自以为事情会进展的很顺利,可是却还是让季裳华翻了身!“季裳华,我何曾这样想过,你是含血喷人!” 季裳华嗤笑一声,眼泪却是流了下来,从她清艳的眼睛流淌出来,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滑落下颌。“是不是,你心中有数,再狡辩也是无用。我们两家本就仇怨已深,与其害怕我的报复,到不若先下手为强除掉我,对吗?说不定秀容郡主的死也是你为了除掉我做的…。” 宁平楚虽然利用了秀容郡主之死,但是他还真的没有杀孙秀容。好歹毒的季裳华,妄想将这个杀人凶手的帽子扣到他头上! 他自诩心肠狠毒,心机深沉,可是却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还被气的失态。 他松开握紧的拳头,对皇帝行礼道:“陛下,季裳华分明就是往微臣身上泼脏水。秀容郡主死的那一日去了季裳华的及笄礼,第一个被怀疑的就应该是季家人,而季家人中只有季裳华与秀容郡主结怨,所以季裳华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季鸿茂听到宁平楚将矛头指向季家,不由紧张的一颗心狂跳不止,都是季裳华惹的祸,好好的招惹秀容郡主和宁家人做什么! 众人听季裳华长篇大论一番,却是将最重要的忘了,秀容郡主可是死在季裳华及笄礼那天呢。 见此,宁平楚眼底闪过几分得意,事关益阳郡主的清白,还关系到周子祺是否‘玷污’了益阳郡主,他笃定了季裳华不敢说出来! 季裳华心中极怒,是的,她的确不能将及笄礼发生的事说出去。可是她面色却很是平静,“宁世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猜测,没有根据!”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巧,任谁也会怀疑…。”宁平楚道。 话音未落,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够了,宁平楚,你真的以为本郡主不敢说出来吗?!” 第一百零八章 主动站出 益阳郡主明眸含怒,红衣扬起,大步走了几步,到宁平楚面前,“宁平楚,你真以为我不敢说吗?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的陷害裳华?!” 在场之人都被益阳郡主的举动惊呆了,尤其是宁平楚,难不成益阳郡主敢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吗?她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 益阳郡主毫不惧怕,“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既然你不说,那就该本郡主说了!” 虽然早就有眼线将孙府发生的事禀告皇帝,但对于季裳华及笄礼发生的事,他还是一概不知的。于是便皱眉道,“益阳,朕看你一脸怒气,到底发生了何事?” 益阳郡主立刻变得一副备受委屈的模样,指着宁平楚道,“皇伯父,您不要相信宁平楚的话,他是笃定了裳华为了我的名声不敢说出当日之事,所以才肆意陷害!裳华不敢,我可不会顾及这些,让这些无耻小人阴谋得逞!” 宁平楚暗道不好,益阳郡主这是豁出去了!他本以为益阳郡主再不注意礼节再嚣张跋扈,终究是个女子,只要是女子就会在意名声。可是她低估了益阳郡主的愤怒之心和对季裳华的一片赤诚! 季裳华啊季裳华,你给益阳郡主吃了什么迷魂药,让目下无尘的益阳郡主这样帮你?! 他拳头紧握住,手上青筋暴起,生怕益阳郡主说出什么来。 他禁不住制止道,“郡主,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请考虑清楚!” 这就是暗自警告了。 此事涉及到了皇帝最宠爱的益阳郡主,皇帝一直毫无情绪的脸变了,他眸光阴鸷,扫过江平楚,宁平楚只觉有阴风吹过,同时冷汗细细密密从肌肤上渗出来。 他从不敢低估这个皇帝,虽然大凉各大家族林立,可是这些年来皇帝一直稳坐龙椅,从未有人能对他造成威胁。他之所以放心的陷害季裳华,不过因着她只是一个普通官宦千金,皇帝不会在意。可是如今,却件案子却涉及到了益阳郡主,那就大不相同了…… 这时候,益阳郡主似乎更加委屈了,皇帝道,“皇伯父,他威胁我……” 皇帝果然暴怒,大声呵斥道,“宁平楚,你大胆!” 皇帝这一声呵斥,使得宁平楚打了一个激灵,“陛下,微臣……微臣不敢……” 皇帝冷哼道,“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皇帝一开口,宁平楚瞬间觉得压力扑面而来,他不禁汗湿脊背,不敢再狡辩。 这时候,众人自然都记得益阳郡主的话,具是惊奇不已,这又与益阳郡主有何关系?益阳郡主所说的‘名声’又是怎么回事? 益阳郡主望了一眼季裳华,道,“皇伯父,请您听益阳慢慢道来。” 皇帝点点头,“你说吧。” 听了这句话,宁平楚一颗抱着希望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可以预见之后会迎来皇帝怎样的愤怒,可是他根本无法阻止! 季裳华也是不同意益阳的做法,这样做,季裳华虽然可以很快证明清白,但是益阳自己的‘清白’呢? 再者,她相信自己有办法脱罪的,因为宁平楚没有确切证据。身为一个女子,她不想益阳牺牲自己的名声来帮助她。 她面色虽然平静,可是目光却透露出急切,她乘人不备对她摇摇头,然而益阳郡主已经决定的事绝无更改,对季裳华微微一笑,然后对皇帝行了一礼,似乎带着某种决绝道,“是。” “那日裳华的及笄礼,很多府上的夫人小姐皆去参加,除了秀容郡主,还有延平郡王,以及宁平楚的妹妹——宁芷汀。” 说到此处,她面露悲愤之色,“作为宁平楚的妹妹,长平公主的表妹,对于裳华怀有的感情,我想不必我多说了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我就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宁惠妃一听着急了,并非是她有多喜欢宁芷汀,而是她怕牵扯到她的一双儿女,尤其是宁芷汀因为不能嫁给萧承泽而对季裳华产生怨恨,如果益阳郡主将这个说出来那可就是犯了皇上的忌讳,皇帝只会对萧承泽起疑! 她的眼底不由闪现出一丝冷芒,“益阳郡主,这件事与芷汀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为了给季裳华脱罪又拉扯出别人!” 益阳郡主回头看她,抬起下巴,语带讥诮道,“惠妃娘娘,我现在正应陛下的要求阐明事实,我不过是提了一下宁芷汀,娘娘怎地如此着急,皇伯父还没说什么呢,难道娘娘可以代替皇伯父做决定了?” “你——”宁惠妃暗恼,下意识看了一眼皇帝,却只看见皇帝冷峻的下颌,半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她的心突突跳了几下,可以感觉到皇帝冷冽的眼神。 见宁惠妃不再说话,益阳郡主接着道,“宁芷汀自诩出身高门,本就嫉妒裳华处处比她好,再加上她为了讨好长平进而讨好惠妃,便联合秀容郡主定下一个毒计!”她唇畔溢出一丝冷笑,“惠妃娘娘,宁芷汀这样讨好你,是为了什么,想必你还知道吧?”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他的儿子! 宁惠妃很明白这一点,相信皇帝更加明白。她一直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可是却察觉不出他的任何心思。 宁惠妃瞪了一眼益阳郡主,却是不敢再反驳了。 这时候皇帝道,“哦,毒计?什么毒计?” 一向没遇到不顺之事的益阳郡主竟然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她眉眼间有隐忍有恨意,“是……秀容郡主本就要报复裳华,她知道延平郡王喜好美人的品行,便想联合延平郡王侮辱裳华。可是,我在裳华身边,秀容郡主顿时想起了我在踏青时救助裳华之事,便想将我一起抓起来对付,然后便引裳去寻找我,再将裳华一起抓获。果然,我上当了,被他们抓了起来,她们意图用对付裳华的方法对付我,给我喂了……喂了……” 益阳郡主没有再说下去,实际上她就算不说,众人也全部明白了,定是能让人欢好之药了…… 皇帝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了,宁惠妃更加心惊胆战,实际上宁平楚心中也是一样不安。 面对皇帝的风雨欲来之势,益阳郡主接着道,“幸好裳华有了上次被推落山谷的教训,没有轻易上当,后来找到了我,将我救了出去……而那个给秀容郡主通风报信的就是宁芷汀!” 闻言,所有人都沉默了,整个金殿一片死寂。即使有风吹来,在这个炎热的季节,依旧很是燥热,再加上外面的蝉鸣阵阵,惹得人更加烦躁。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屏住呼吸,垂头不语,等待着皇帝的雷霆之怒。 好像过了很久,在经过了最初的寂静之后。就听到一声怒喝响彻金殿,所有人都齐齐跪下,包括萧承佑和益阳郡主。 “好,真好!”皇帝顺手抄起一只茶盏扔了过去,宁平楚眼看着就被砸中,却是不敢躲开,茶盏准确无误的砸到了他的头上,额头瞬间流下一道鲜血,和碧青的茶水混在一起,鲜血被冲了下去,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众人见此情景倒一口凉气,宁惠妃已经吓得惊叫起来,她猛地再谨慎,“平楚,陛下!这案子还没查清,就只是益阳郡主的一面之词……” 皇帝怒极反笑,“没有查清?寻常女子,谁会用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他?更何况是郡主!” 宁惠妃被噎住了,的确,一般贵女受了侮辱,都会选择隐忍,谁会这般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呢?益阳不顾这些,定然是心里十分冤屈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存疑,秀容郡主绑架益阳郡主的原意是要侮辱她,不知道益阳的清白之身可还在? 益阳郡主好像不在意周围的眼光,接着道,“正是为此,宁平楚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报仇,为了讨好长平公主,利用秀容郡主和裳华的矛盾,诬陷裳华是杀害秀容的真凶,他是笃定了我为了自身清白不敢将此事说出来,所以才这样为所欲为!对于这样的卑鄙小人,我就算拼却了这名声,也要让他伏法认罪!” 面对益阳郡主对宁平楚的痛斥,季裳华禁不住心中感动,喃喃道,“郡主……”她目光透出坚毅之色道,“陛下,郡主所言句句属实,说到底郡主是被臣女连累的,请陛下责罚。但是有一句话臣女不得不说,臣女不过是一个女子,如何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秀容郡主和延平郡王带出府?又如何躲得过京都这些人将他们送去花满楼?又如何让延平郡王推秀容郡主到楼下?宁世子口口声声说是臣女收佩环毒杀了秀容郡主,造成郡主被延平郡王所杀的假象,请问宁世子,这些我是如何做到的?” “我……我只是……”宁平楚脸色难堪极了,他只是什么?他只是想快些将季裳华带进刑部大牢除掉季裳华,所以没有考虑这些。原本他以为一定会成功的,没想到却败得这样惨! 季裳华冷笑一声,“怎么,宁世子可否为我们解释一番?你是如何查到这一切都是我做下的?” “陛下!微臣……微臣……”宁平楚原本自信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说不出话来。 宁惠妃见这一局已经是惨败,她真是白白高兴一番,恐怕还会引起陛下的厌恶,更怕搭上一个宁平楚。她慌张道,“陛下,益阳郡主和季裳华所言虽然有可取之处,但是臣妾仍有疑虑,益阳郡主只说是季裳华救了她,却没有说如何救的她,还有关于郡主的……”关于益阳的贞洁。 季裳华明白了,宁惠妃是想拿着益阳郡主的清白做文章。她眉眼间尽是冰寒,“惠妃娘娘,方才郡主已经说清楚了,就是臣女找到了她,及时救了她,难道除了这个,娘娘还有什么疑问吗?” 宁惠妃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直接点明吧,季裳华太过狡猾! 可是,就算宁惠妃不说,其他人也会想到啊,虽然他们不敢明着宣扬,但难保不会私底下偷偷议论,时间一长也会走露风声。 季裳华知道,益阳郡主再爽朗大气不拘小节,仍然是个女子,即使她的清白之躯还在,仍旧会受人诟病,她能忍受得了吗? “陛下,微臣也有话要说。”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周子祺。 这件事又与他有何关系?还来不及猜测,就见周子祺跪下道,“陛下,实不相瞒,是裳华发现郡主不见了,请微臣帮助寻找,是微臣最先找到的郡主,但是为了让郡主免受议论,微臣并没有将郡主直接带离,而是去叫了裳华去,带郡主离开!” 他话说的委婉,实际上是看到益阳郡主中媚药之后的情态,不方便进去吧,所以请了季裳华去。但是最关键的问题他没有回答,益阳郡主到底有没有…… 只听周子祺接着道,“当时那间废屋里只有郡主一人!臣打晕了外面看守的丫鬟才得以进去。”他的声音很大,似乎在告诉所有人,益阳郡主绝不是不洁之身! 看到周子祺主动出来,益阳郡主不禁想到那日她中了药情不自禁对他做的事了,脸突然就红了,低着头,不看看他。 这几日,她刻意躲着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她。 众人听懂了周子祺的意思,也就是说,是他先救了郡主,而且郡主还是清白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见过中了媚药的益阳郡主…… 这样一想,他们看向周子祺的目光不由热切了起来。周子祺竭力保持镇定,他很少说慌,怕被人看出他的心虚。 这本就是他应该负的责任,他应该站出来的。 其实,若是益样够聪明,就应该察觉到他这样做的原因,知道他是愿意娶她的,可是,她沉浸已经的思绪里,没有想到这一点。 皇帝是何等精明之人,听到了这几人的诉说,定然是猜到什么,看着周子祺的目光也带了一抹深思。 就听周子祺接着道,“陛下,微臣斗胆问一句,谋害皇室郡主是什么大罪?!” 皇帝冷笑一声,“是啊,敢谋害皇室郡主,就是杀头抄家也不为过。” “那么,帮凶呢?” “以同罪论处!”皇帝的目光在宁平楚脸上划过。 周子祺笑了笑,“宁世子,你作为刑部官员,请问你可知令妹该收到什么样的责罚?你杀死秀容郡主栽赃延平郡王陷害给裳华,又该受什么责罚?” 宁平楚毕竟是心里深沉之辈,他不慌不忙道,“周世子这样说,未免过于轻率了吧?” 听他的意思,他好像仍然没有打算自认有错。 ------题外话------ 如果我没有睡着的话,第二天会十点更(哭唧唧) 第一百零九章 一同出宫 即使宁平楚心中懊恼的要死,面上却是强作平静,道:“周世子没有任何证据却指认我是杀害秀容郡主的凶手,难道不是为了给季裳华脱罪吗?方才你说我蓄意陷害,而你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的确,即便众人知道了秀容郡主联合延平郡王蓄意谋害益阳郡主和季裳华,中间又有宁芷汀的参与,可是这并不能就直接说明秀容郡主是宁平楚杀的,因为那天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看见延平郡王和秀容郡主争吵,然后延平郡王失手将秀容郡主推下了楼。 周子祺说不出话来了,嘲讽一笑,“到了这个地步了,宁世子还能为自己辩解,真是好本事!” 宁平楚想要再说什么,但关键时刻住了口。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好时机,他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被季裳华抓住错处。 思及此,他轻笑道:“既是有冤,我自然要辩解。”他回头看着皇帝,又磕了一个头道,“陛下,芷汀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向来乖巧胆小,我实在很难相信。微臣大胆猜想,或许她是被秀容郡主胁迫。而臣着实不知季小姐及笄礼那天发生的事情,芷汀也从未告知过我,是以,臣绝对不会为了陷害季小姐而杀死一国郡主,请陛下明鉴!” 益阳郡主怒道,“宁平楚,你的口才我还真是佩服,如今秀容不在,宁芷汀也不在,是与不是还不是凭着你一张嘴?你又何必这样狡辩,你以为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任由你欺骗吗?” “自然不是!”宁平楚立刻道,“正因为陛下是英明睿智之人,所以微臣相信陛下不会轻易被人欺骗,心中定是已经有了思量!” 季裳华觉得好笑,论起口才,宁平楚比之自己也是不遑多让啊,知道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混乱,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浑水摸鱼,以洗脱嫌疑。 就听宁平楚接着道:“陛下,此事扑朔迷离,怎么能全凭猜测?若是微臣没有记错,最先发现秀容郡主中毒而死的是安太医,所以微臣才会误会季小姐就是杀人凶手,请陛下明察!” 益阳郡主冷若寒霜,“宁平楚,你是企图转移视线吗?别忘了,现在我们说的是及笄礼那日发生的事!是你为了给自己的好妹妹报仇,为了给长平公主出气,所以陷害裳华!” 宁平楚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郡主说的我自然不敢忘,但是微臣既是大凉官员,自然不敢知法犯法,所以郡主安排给微臣的罪名,微臣不敢认。再者,从头到尾,牵扯出这些事情,最初的起因不应该是诊断秀容郡主中毒而死的安太医吗?我们不是应该先询问他吗?” 宁平楚虽然有为自己狡辩的嫌疑,但是他此话不无道理,再看皇帝,褪去了些许怒意,像是在思考宁平楚的话。 季裳华可以猜得到,皇帝虽然不喜甚至防备宁家,但是他是不想杀了宁家人的,至少现在不是,宁家的势力,他还没有把握连根拔起。 益阳郡主不甘道:“皇伯父……。” 皇帝安抚的看她一眼,然后道:“朕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你受委屈了,放心,朕定会为你出口气,即使孙秀容是被人谋害,但是她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朕也是不会绕过她的,至于宁芷汀——”皇帝眸光淡漠望向宁平楚。 宁平楚立刻表忠心,“所谓国有国法,她虽是微臣的妹妹,但也应接受惩罚。”他本就对宁芷汀没有多少兄妹之情,将她交给皇帝惩处,他除了惋惜不能接着利用,也没什么可心疼的。“只是事情的主谋是秀容郡主,芷汀也是被逼无奈,是以微臣斗胆请求陛下从轻惩罚。” 语罢,又砰砰磕了几个头,额头都青肿了起来,看在众人眼中,他真是一个好兄长,为了自己的妹妹不怕触怒皇帝。 皇帝并没有立刻下旨惩治,吩咐人道:“来人,将安太医和宁芷汀带来!”看起来,皇帝是要审问了,这和季裳华预料的一模一样。 虽然,皇帝宠爱益阳郡主,只不过在自己的计划和利益面前,这些都是可以放放的,以后除掉宁家,在为益阳出气也不迟。 这两人都是在南明侯府参加丧礼,一起带来倒也便宜。 安太医对于皇帝的旨意没有任何惊讶,他以为他是要去金殿去作证秀容郡主是中了砒霜而死,可是等他到了之后,看到跪在地上的宁平楚和隐隐有暴怒之势的皇帝,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看到了宁平楚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就是在告诉他,计划失败了。 瞬时之间,他如坠冰窟,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却是冷得似要冻僵…。 好半天,他才挪动了脚步,猛地跪下叩拜,他的声音和身形似乎一下子颓唐了许多,“微臣拜见陛下。” 宁芷汀只在孙家等着看好戏,却是没想到会被招进宫,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只能先行礼,“臣女拜见陛下。” 皇帝没有叫两人起身的意思,更没有给宁芷汀一个眼神,“安太医,秀容是否是中了砒霜而死?” 对于皇帝的话,他已经心中有数,答道:“是,陛下。” 皇帝的眼睛眯起,带着危险的气息,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的雄狮,“果真?没有人指使你?” “没……没有……。”面对皇帝,即便心中已经有了说辞,他不禁还是因害怕而感到浑身战栗。“若是陛下不信,再派太医去也是可以的……” 皇帝收回了眼神,安太医顿时觉得压力移开,“宁爱卿,你说呢?” 宁平楚知道,这是皇帝要看他的态度,以皇帝的精明,未必看不出他的心思,他现在也是无可奈何。不知道皇帝知道多少,或许皇帝只是猜到了他为了报复季裳华而栽赃季裳华,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而无法治他的罪过吧? 还有一种猜测,如今皇帝肯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许是看在宁家的面子上,但是这不代表皇帝会放过其他人,若今天不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那么他这个皇帝岂非是变成了泥塑的?他的威信何在? 想清楚的之后,宁平楚道:“陛下,微臣却不这样认为。” 皇帝似乎觉得讶异,“哦,宁爱卿改了看法?” “是。”宁平楚满面羞愧,“当时微臣急于查出杀害秀容郡主的凶手,便没有细想。如今想来,这似乎颇有疑点。安太医的出现是不是太凑巧了些?秀容郡主去了好几日,安太医都没有发现什么,偏偏在出殡的那一天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秀容郡主中了砒霜而死,接着就被南明侯府的人搜出了丫鬟房间本不属于季小姐的信,微臣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安太医与人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季小姐,然后利用微臣的手将季小姐送进刑部大牢,或许之后背后之人再做些手脚让季小姐死在大牢也未可知!” 就算季裳华再厌恶这个宁世子也不得不为他在心中叫好,不愧是宁平楚,就连害人都为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三言两语直接就意图扭转乾坤,将安太医变成联合孙家陷害季裳华的恶人。 而安太医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转而又是一脸颓丧,他明白了宁平楚的做法,宁平楚是要推他出去顶罪啊。虽然他也不想这样做,但是谁让自己的把柄在他手中呢,否则当初他也不会被宁平楚收买证明秀容郡主是中了砒霜而死。 实际上,秀容郡主的确是中了砒霜,但却是在死后被人灌下去的!而幕后指使就是宁平楚。 他这些年来为宁惠妃和宁平楚做事,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有他的参与,如今他定是无法再活下去,这样就再也不必成为他们的威胁了,他也不必再被他们威胁。 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面对皇帝冷厉的眼神,哆哆嗦嗦道:“陛下,微臣…。微臣……。” 皇帝打断道:“你只需说,你到底有没有?” “是……”安太医最终道,“是微臣被人收买,当众说明秀容郡主是被人下了砒霜而死,实际上,我早就查看出来,秀容郡主是死后被人下了毒……” “哦,那个收买你的人是谁?”皇帝问道。 “是……是南明侯夫人!她知道了秀容郡主和季小姐的恩怨,也知道了季小姐及笄礼上秀容郡主对益阳郡主做的恶事,就想先下手为强,收买了微臣,以除掉季小姐!” 竟然是南明侯夫人!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任谁也不会想到幕后主使竟是那个为女儿的死而悲痛不已的南明侯夫人吧。 宁芷汀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张张嘴,又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按捺住了。 这时候,宁平楚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她瞬时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宁平楚的目光已经不再她身上了。 “听安太医所言,此事的幕后主使只在南明侯夫人一人?”宁平楚问道。 依照目前的状况,就算安太医再傻也听得出宁平楚的弦外之音,他道:“是,只有南明侯夫人一人,原本……她也要效仿秀容郡主再去逼迫宁小姐一次的,让宁小姐证明季小姐对于秀容郡主的恨意,但是宁小姐已经不再想受她的胁迫,不想冤枉季小姐,便誓死不从,无奈之下,南明侯夫人只能一个人计划这一切。” 三言两语,就将宁芷汀摘了出去。 正在呆怔之际,即看见宁平楚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开口道:“陛下,臣女的确不是要故意害益阳郡主的,是秀容郡主胁迫臣女,她威胁臣女,若是不配合她,就到太后跟前说臣女的坏话,让太后惩治臣女,不得已,臣女只好……只好配合她……。但是臣女很后悔,所以后来便拒绝了南明侯夫人的要求,臣女不想铸成大错,可没想到,季小姐还是被人陷害了。是臣女的错,臣女应该早些将南明侯夫人的计划提前告知季小姐的,但是臣女实在是被吓坏了,所以忘记了这一点……。”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像谁欺负了她似的,不愧和宁平楚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宁芷汀,你——”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可是关键时候,季裳华却对益阳郡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现在明摆着,皇帝要结束这件事,要找一个人惩治,无论是谁都好。这个时候,益阳郡主不可轻易打乱皇帝的计划。 对于季裳华,益阳郡主还是相信的,她忍住心中不忿,没再说下去。 皇帝冷声道:“你说言属实?” “句句属实!”实际上,宁芷汀对于益阳郡主的沉默也感到奇怪,这若在平日,益阳郡主岂会忍受她的胡言乱语,今日怎地如此沉默? 她话音刚落,就听皇帝勃然大怒道:“来人,去将南明侯夫人带来!” 石公公道:“陛下,是带到这里吗?” 他看得出来皇帝已经有些疲惫了。 皇帝摆摆手,“不必,先关进刑部大牢吧,由刑部尚书审理此案。” 石公公并不觉得意外,低头退下,“是。” 可是众人想的却是,南明侯夫人可是孙家的人,皇帝这样做就不怕得罪太后吗? 就连季裳华也是这样想,可是在看到皇帝那漠然的神情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确定,前世她最了解的是大凉各大家族和萧承泽的对手,对于孙太后和孙家还真是不甚了解…… 现在已经有人去带孙夫人了,想必又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了,而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轮到宁芷汀了,虽然她是被逼无奈,但是也要稍作严惩…… 这时候,就听皇帝道:“宁芷汀虽然是受人胁迫,但也是参与了谋害益阳之事,从今日起,就回去闭门思过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宁芷汀感激涕零道:“谢陛下。” “宁平楚,没有多作详查,就相信安太医之言,实属失职。从现在起,你的刑部侍郎就不要做了。” 宁平楚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他一脸感激,“谢陛下开恩。” 皇帝站起身,“带下去吧。”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安太医,不是因为忘记了他,而是因为他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 待人都下去,皇帝招招手,“益阳,你过来。” 益阳委委屈屈的走过去,“皇伯父。” 周家人也要退下之际,皇帝却道:“周夫人和周子祺也留下吧。” …… 季裳华和萧承佑一起走在宫道上,看着萧承佑的背影越发奇特,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不是会留下萧承佑吗,这次为何没有?反而留下了大舅母和周子祺? 萧承佑身材高大挺拔,如松似竹,投影在地上如剪影一般,似乎是知道季裳华跟不上,他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 季裳华微笑道:“还未感谢世子今日愿意为我圆谎,关于那些书法……” 萧承佑侧目看他一眼,虽然依旧是如雪般孤寂,却是比往日少了很多冷漠,“无妨,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帮助,大可以来找我。” 季裳华知道他向来守信,笑道,“只是,这样不会为世子带来麻烦吗?”说得自然是京都人对两人之间的误会,恐怕又会有人传言晋王世子对季裳华有意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形成斑驳的光圈,落在他如黑玉般的发上,他望着前面道:“比起我给你带来的麻烦,你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母妃给你带来的流言蜚语,好像还没有散去。” 季裳华一愣,然后突然失笑,是啊,反正关于两人的流言早就传遍了京都,也不差这一点了。这样也没有人敢轻易到季家提亲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晋王妃是否歇了要季裳华做世子妃的心思。 反正她也不想嫁人,也许这样倒可以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第一百一十章 深夜探访 清风徐来,她额上的细发微微扬起,似乎她的微笑也和风一般清浅,“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世子。” 萧承佑并不知道季裳华的心思,以为她再次道谢是因着与他的拘谨和疏离,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 经历了这些事情,他与季裳华说得上是朋友了,可是季裳华好像并不认为,或许在她眼中,他永远是王府世子,而她是普通官宦之家的小姐罢了,两个人永远不可能会是朋友。 突然想起那日皇帝和他说的话,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他看看季裳华,只觉得心中很乱,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不明白自己对季裳华抱有的是什么感情,是普通朋友?还是出于愧疚之心?若只是因为愧疚,他对她几次出手相助早就还给她了。 依照他的性情,就不是会与女子有任何亲近的人,如何会独独对季裳华另眼看待?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许,她在皇帝眼中是他未来的世子妃?可是皇帝却是出于利用她的心思,但是他绝对不可以利用她…… 几种心绪一直在他脑海中交缠着,莫名觉得心烦,他的情绪从来都是不为外界所动,怎么一见到季裳华就乱了心思了呢?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季裳华远远的,可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她,这次听说他在孙家被人陷害,便由着益阳拉着他一起去了,在见到季裳华安然无恙的时候,他才放心下来。 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担心,这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 他不由自主的摇头失笑,努力将这些复杂的情绪抛诸脑后,然后若无其事的和季裳华并肩前行。 季裳华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见他突然沉默,也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季裳华还在想着皇帝的异常举动。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季裳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可知,陛下为和要将大舅母和表哥留下?” 萧承佑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道:“在他同时留下益阳的时候,你就应该有猜想了不是吗?”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那个人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实现自己的谋划,就是最宠爱的益阳也是可以利用的,索性,益阳是真的喜欢周子祺,否则对于益阳来说,这绝对是一场悲剧。 他曾极力劝阻皇帝,可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效果。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周家和晋王府绑在一起。 听了萧承佑的话,季裳华迟疑道:“陛下……想要赐婚?” 萧承佑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这一瞬间,季裳华却是得到了答案,果然如此!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可是考虑之后,又被她排除出去了。 周子祺和益阳已经有了颇为亲密的关系,皇帝赐婚两人也说得通,可是季裳华还有别的思虑。 晋王和当今皇帝是一母同胞,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而晋王又能征善战,掌握兵权,在军中和朝堂都很有威望。 周家也是大凉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辅国公府常年驻守边疆,手掌四十万兵权,虽然表面受皇帝信任,但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皇帝让两个掌握兵权的家族绑在一起,其中的一方还是皇室之人,就不怕他们联合起来起兵造反吗?!皇帝是个善于谋算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成为当今皇帝,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季裳华越想越是心惊,皇帝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她不由看向了萧承佑,他一向为皇帝重用,而皇帝似乎也很纵容他,他是不是会知道其中的隐情? 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萧承佑没有回头,他知道聪慧如她,有了某些觉悟,只不过她不知其中隐情,不敢往深处想罢了。待到有一日她知道了一切秘密,会不会厌他恨他恼他? 季裳华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或许牵扯到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她不需要知道。 她叹了口气,“幸好,益阳郡主是心仪表哥的,而表哥也是那等愿意负责的人,无论如何他会护好郡主,世子放心就是。” 对于周子祺的为人,萧承佑自是了解的,他点点头道:“辅国公于我有半师之谊,我与周子祺也是自幼相识的,他的人品我自是放心的。” 除了这个,两人似乎再也无话可说,到了宫门口,季裳华行了一礼道:“臣女告退。” 远远跟着两人身后的宫女太监这才敢靠近,虽然对于季裳华并不熟悉,却是对季裳华极为恭敬,想来还是因为那些流言的缘故,这样一想,似乎是她沾到了晋王府的好处。 宫女亲自为季裳华掀起车帘,笑道:“季小姐,请上马车吧,国公夫人一时半会还出不了宫。” 季裳华笑着道:“既如此,就不必等大舅母了。”然后她对着萧承佑略一颔首,就上了马车,一会,车帘放下,再也看不见她的模样。 好像心在被什么牵引着,萧承佑上了马,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可是却又勒住了马,看了一会马车行驶的方向,原本那句‘我送你回去’到了嘴边换成了‘我们也回去吧’。 楚恒不由无语望天,世子明明就是舍不得季小姐,为何不追上去呢?这个性子再不改改,合该世子妃被抢走! 两个时辰后,周府的大门被再次打开,郑氏坐着马车回来了,只不过却是一脸愁容,周子祺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情绪似乎也很低落。 到了寿康居,见了老太君。 老太君已经了解了在孙家以及金殿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为季裳华担心的,同时将宁家人骂了一遍。 季裳华正在安抚着她,就看见郑氏进来了,“母亲,儿媳回来了。” “孙儿见过祖母。”周子祺行礼道。 老太君见了两人神情各异,不禁讶异道:“我听裳华说,陛下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将你们留下了,怎么看你们都是不高兴的样子?皇帝对你们说什么了?” “母亲。”一向在老太君面前欢欢喜喜的郑氏,第一次脸色很不好看,“是陛下降了一道旨意……” 季裳华心下微凉,看来她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吗? 老太君年轻时就是个急脾气,看见两人欲言又止,催促道:“什么旨意?” 母子俩对视一眼,郑氏道:“……是陛下要将益阳郡主赐婚于子祺。” “什么!”老太君登时大惊失色。“你再说一遍!” “是陛下要为子祺和益阳郡主赐婚……”郑氏再一次道。 老太君愣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寿康居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季裳华见众人对益阳全都是避如蛇蝎的模样,有心为益阳说几句好话,她笑道:“祖母,对于益阳郡主,我还是了解几分的,她并非那等蛮横无理的皇室郡主,不过是性情直率了些罢了,比之长平公主和秀容郡主完全是两样人,祖母您多了解一下她,也会喜欢上她的。” 老太君立刻摆摆手道:“我不想了解,周家的媳妇,可以出身不高,也不要求必须贤名远播。但是一定要贤良淑德,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但是周家不想娶什么郡主,裳华,你明白吗?” 季裳华恍然大悟,原来老太君的意思是,周家要保持中立,绝对不会与皇室联姻,益阳出身晋王府,这其中牵扯的太多…… 可是皇帝的旨意,周家也是不可拒绝的,看来周老太君是不能如愿了。 这时,周子祺又道:“可是郡主拒绝了。” 老太君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但是她转念一想,益阳不是之前还缠着周子祺吗,为何要拒绝?她疑惑道,“她为何拒绝?” 周子祺想到了当时他听到那句话的震惊。 那时的益阳郡主还是一如往常的骄傲,可是却散发着平日见不到的风采,她傲然立于皇帝身边,道:“益阳谢皇伯父愿意成全,我承认,我的确是心仪周子祺,而且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但是我是皇室郡主,有自己的骄傲,岂会主动巴着一个不爱我的男子并且依仗权势逼他娶我?那么我就再也不是之前骄傲的益阳郡主了。我不会放弃,但是也要他心甘情愿!” 那一刻,他才知道,从前是他看错了她,他并非如他想的一般,只是个霸道娇纵的郡主,那一刻,他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一丝欣赏,但是远远不到他会喜欢她的地步。 听了周子祺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太君的忧心不减反增,她忧心忡忡道:“虽然益阳郡主拒绝了这门婚事,但是皇上却是不愿意的。陛下是什么人?他决定的事情岂有容忍拒绝的时候?只怕,他终究还是会让益阳郡主嫁过来的,若是这件婚事不成,只怕陛下会迁怒周家。” 郑氏也道:“母亲说的是,子祺救了益阳郡主一事,不过是陛下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子祺看了郡主……。”她想了想,找了一个勉强可替换的词,“见了郡主不为人知的一面,自然要为郡主负责的……” 此时,周家人除了周子扬,并不知道那日及笄礼周子祺和益阳郡主之间发生的事,否则就算不是周子祺的错,周子祺也会被迁怒的老太君打几拐杖。 周子祺不由脸色微红,压住心虚道:“陛下之命不可违,母亲和祖母不要忧心了。” 老太君长叹一声,“怎么能不忧心,原本我和你母亲商议着准备让你……”准备让你娶裳华的。 可是她意识到这里人多,不适合说出来。摆摆手道:“罢了,等你父亲回来再做商议吧。”虽然这件事全是皇帝的主意,但是老太君也不由对益阳郡主有些迁怒,“也不只那个尊贵的郡主为何看上了周家的儿子。” 郑氏看看周子祺道:“也不知陛下这道旨意,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出了寿康院,季裳华见人都散去,叫住了周子祺,“表哥,今日之事,你是怎么想的?”见周子祺面露迟疑,她提醒道:“我说的是关于益阳郡主。” 见季裳华眸中若有深意,他瞬间明了,道:“我相信,郡主的一片赤诚。” 季裳华微微放心,“那就好,无论陛下打的是什么主意要将周家和晋王府绑在一起,你要相信,这都是与益阳郡主无关的。” 周家没有蠢人,自然想到了这一层,让两个同掌兵权的家族联姻,这样反常的行为,相信周子祺也是疑心皇帝别有目的,可是却实在猜不到。 周子祺明白她的意思,内心挣扎了一番,苦笑道:“表妹安心就是,我不会迁怒郡主,无论我……何时娶她,我都会善待她。”可是心中终究有些遗憾,但这也是他的命运。 两人相视一笑,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秀容郡主罪大恶极,一死也难赎其罪,褫夺郡主封号,下令鞭尸三百,挫骨扬灰。延平郡王仍旧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可是不知为何,却在第二日变成了不知人事的痴傻郡王,脑子在不清楚情况下,竟然自己咬断了自己的手臂! 而南明侯夫人拒不认罪,无奈只好用刑,最终全部招人是她设下阴毒计谋,收买安太医陷害季裳华,并且已经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再也无法翻案。 “陛下动手可真是干净利落。”季裳华无不嘲讽道。 可是关于延平郡王的下场,季裳华却是相信不会是皇帝下令做的,到底是谁呢?蓦地,一个人影从她眼前闪过,会是他吗?看来要知道答案,只能找机会去问那个人了。 她现在考虑的是孙夫人,若是没有皇帝的旨意,刑部尚书怎么敢对南明侯夫人屈打成招。只可惜了她,成为了各方利益的牺牲品。 繁缕冷哼一声道:“她的女儿这样害小姐,她心中必然也是怨恨小姐的,即使这一次没想陷害小姐,下次也会。只不过提前了一些罢了。” 季裳华笑着放下一只黑棋道:“繁缕竟能想到这一层,可见是越来越聪明了。” 繁缕不好意思的揉揉发顶,“常年跟着小姐,就是傻子也该聪明了。”她指了指白苏,道,“比如说白苏,一开始小姐如何教她都不会,现在不也下的挺好吗?” 白苏:“……”你才傻! 季裳华又将白苏走错的棋子纠正过来,白苏脸倏忽一红,季裳华垂下眉眼,看着棋盘道:“各有所长罢了,我知道繁缕一向机灵,可打听到外面的反应?” 繁缕立刻褪去了嬉闹之色道:“京都百姓知晓了这件事,都纷纷指骂秀容郡主和南明侯府夫人,说她教女不严,还陷害无辜的人。当然,她们并不知道益阳郡主被下药一事,只知道秀容郡主与小姐和郡主有些恩怨而意图报复。”她回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人说太后深明大义,即使是自己的娘家人也不徇私枉法,不让皇上为难。” 季裳华颇感意外,她微微一笑,眼尾微扬,更见妩媚倾城,“哦,看来太后果真是个正直无私之人。” 见季裳华毫不担心,甚至还有一丝说笑的意味,她不免有些着急,“小姐,秀容郡主毕竟是太后的的侄孙女。万一找机会为难小姐,这可怎么办?那可是太后,小姐……” 白苏也为季裳华的安危担忧,也没有了下棋的心思,“小姐,繁缕说的不错,届时太后随便找个理由召您进宫,那又要如何?” 季裳华像是看待一件寻常的事,笑着打趣道:“不专心,看看你的棋,岂非自找死路?” 白苏:“……”小姐,原来您还记得什么是‘自找死路’? 季裳华淡淡一笑道:“担心又有何用,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她现在奇怪的是太后为何对孙秀容的死无动于衷,她可不信太后真的会深明大义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皇上也不怕太后生气吗?就这样不给太后面子? 现在季裳华最为好奇的事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好像不是表面上所想的‘母慈子孝’……。 这不过是之后的事情,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要做,算一算,也该到时间了。 是夜,丫鬟收拾好推下去,季裳华安心入睡。 即使是在晚上,空气依旧很是燥热,是以,要开窗睡觉的。可是半夜的时候,季裳华觉得有些凉,便起身去关上窗户,感觉到了从外面吹来的凉风,季裳华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衣。 然而,手刚要靠近窗子,就看见一个人影略过,她大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那个人影就跳进了窗子,将她拉到了一旁,“别怕,是我。”他声音低哑道。 这声音异常熟悉,季裳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萧承焕拽着手臂,她立刻挣开来,退后几步,“殿下深夜到访,委实吓到了臣女。” 一边说,一边快速的穿上了一件外衣。 萧承焕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自觉背过身去,即便他再喜欢季裳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盯着人家看,尤其是他看到季裳华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慵懒而又娇媚,他怕自己会忍不住…。靠近她。 季裳华穿好了衣服,顺便整理好思绪,尽量平和道:“殿下此来,是要说秀容丧礼发生的事吗?” 见萧承焕只是望着她,她心下一跳,笑道:“幸而这件事完美解决,我没有背上罪名,反而是宁家损失不少。宁平楚为了自保,让安太医指认南明侯夫人是背后黑手,太后定然是怨恨于他的,不知还愿不愿意支持宁家…。” 沉默良久,萧承焕才轻声道:“你无事就好。”他知道这一切也有萧承佑相助的原因。 季裳华微怔,笑容里有些不自然,“我自然无事。不过我有一事要请教殿下,关于延平郡王……” “是我做的。”黑暗中,借着月光,萧承焕望着她清丽的眉眼,眼中是一抹狠厉之色,“敢打你的主意,原本我是要杀了他的,但我知道你定然有自己的主意,便勉强留他一条性命。” “谢殿下……还有……。” “今晚不谈公事。”萧承焕笑道,他的衣服猎猎扬起,有一种嗜血的红,美的触目惊心。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拉着她走到窗前,“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山美人 两人离得太近,季裳华没有犹豫,下意识就要躲开,可是萧承焕却先一步行动,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离窗外。 季裳华惊的闭上了眼睛,轻呼一声,“殿下,你要带我去哪里?” 萧承焕低头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耳边传来风声阵阵,十分清爽宜人,季裳华不敢低头看下面的风景,紧张的扯住他袖子的一角。 见到她的小动作,萧承焕嘴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在黑夜中更显邪魅。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风声停了下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低低传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不知是不是季裳华的错觉,这声音似乎藏着无限温情,可是等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别过脸去了。 月色下,她一袭白衣扬起,似与月光融为一体,散发出皎洁的光芒,就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 感觉到周遭空落落的,季裳华环顾着四周。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山头,而身边的男子却看着她,低低笑出声来。 季裳华觉得奇怪,今日的萧承焕不太对劲,她想要开口询问,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原是萧承焕用帕子将她的眼睛蒙上了。 “殿下,您这是……。” “嘘——”萧承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带你去个地方。” 难道这里不是吗? 季裳华不明所以,正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身子一轻,她又腾空‘飞’了下去。 不一会,她的身子落了地,感觉到一只大手扶着她,让她站稳。 季裳华伸手想要摘下眼前的帕子,而萧承焕却是没有阻止她。她心中带着疑惑揭开,刚要说话,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此刻,她正和萧承焕置身于一处山下,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在风中摇摆着,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是一条河流在流淌,脚下和周围是长长的绿草和野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更令她惊喜的是,这里飞来飞去大群大群的萤火虫,它们或是飞行在空中,或是穿梭在草丛,或是萦绕在季裳华的身边,闪动着莹莹光芒,这一场景实在是美丽而令人欢喜。 她就站在草丛中,脸上是如风一般和煦的微笑,美的醉人,她的衣袖随风鼓动着,卷起些许萤火虫。萧承焕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眼睛里似从未有过的柔和,“喜欢吗?” 季裳华这才意识到身后还有人,微笑道,“我很喜欢,谢谢殿下费心。”她伸出手,一只萤火虫就落在她的手心,点亮了她一双泛着秋水的眸子,“裳华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殿下做这些。” “心情好些了吗?”萧承焕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那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炽烈,看的季裳华心中一跳,她下意识低下头。 她知道,萧承焕之所以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常年处于算计之中,她的心也被那些不快浸染,已经忘记了这天地间还能有如此美好的风景了。 她不是不感动的——对于萧承焕的用心,也知道他不杀延平郡王是知道季裳华还有别的计划,所以只是弄残了他。从某种意义上说,残废的延平郡王的确比一个活蹦乱跳的延平郡王更为有用。 萧承焕果然明白她的心思,但也仅限于此了,可是季裳华想要的生活,他却是不理解的。所以,季裳华不可能接受他。 压下心中涌上的愁思,季裳华笑容灿若烟花,“我很开心,谢谢殿下。” 萧承焕嘴角上扬,好像得到季裳华的肯定,是最值得高兴的事,“这样,我就放心了。” 季裳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风景。 “看一会就回去吧,山里比较冷。”萧承焕关心道。 季裳华摇摇头,“再等会好吗?”见过了这样的美好,季裳华不想回到压抑的环境中去,再次回去,就意味着她又要思考着如何算计、对付敌人。虽然她很坚强,但是也会累。 萧承焕心中了然,轻轻道:“好。” 季裳华突然轻笑一声,露出小女孩才有的娇憨,快速用手捉住了一只萤火虫,将它捂在手心,正要仔细看看,萤火虫就顺着她的手心飞出去了,季裳华微微蹙眉,露出懊恼的神色。 萧承焕失笑,温柔道:“你若是喜欢,我便派人将它们捉回去,送到你手中。” 季裳华想了想,摇头笑道:“不必。” “为何?”萧承焕皱眉,季裳华不是很喜欢吗?喜欢的东西就该据为己有不是吗? 季裳华解释道:“萤火虫的寿命本身就很短,若是强行将它们捉回去,恐怕不出两个时辰,它们就会死了。只为了一时欢喜,而杀了它们,这样不好。” 萧承焕对于季裳华的想法嗤之以鼻,他好像又恢复成了之前残忍狠厉的六皇子,傲然道:“可是如果不将它们捉回去,就连两个时辰的美都见不到了,与其如此,何不捉来为自己所有,就算死了,也不枉费自己欢喜一场。” 季裳华无法理解萧承焕的占有欲,同样,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对于萤火虫的同情,她只是笑道:“萤火虫再弱小,也是一条生命,是一个用尽自己毕生发光发亮的生命,你可以说我不该这样善良,但我就是于心不忍。” 萧承焕莫名觉得心中烦躁,他总觉得季裳华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他不愿多想的,潜意识的,他看上的东西就是他的,季裳华也一样。 她觉得季裳华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容就像烟火,虽然璀璨,却是转瞬即逝,只觉得一种无可言状的忧伤自她身上散发出来。 山谷里是久久的沉默,除了风吹过耳畔,以及阵阵虫鸣此起彼伏的歌唱着。 “不累吗?”很久很久,萧承焕道。 季裳华摇摇头,刚想说要回去,就听萧承焕迅速道:“既如此,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来不及拒绝,季裳华就被揽着一跃而起,这个时候,她已经习惯了在空中腾飞的感觉,心中暗暗苦笑,但也是了解萧承焕的脾气秉性,没有再说‘不’。 过了许久,终于停下了,季裳华安稳的落下,发现,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城楼,她极目远眺,可以看见前面无数的人家和高楼,以及满城灯火,交相辉映,更加壮观美丽。 萧承焕负手而立,唇角勾起,缓缓道:“比之方才呢?” 季裳华瞬间明白他此举意在何处,他是见她迷恋微弱的萤火虫,是以便将她带到这里与满城灯火作对比。 季裳华淡淡一笑道:“璀璨夺目,美不胜收,不愧是大凉的京都。” 萧承焕朗声笑道:“本殿也很喜欢,若是你喜欢,我自然可以为你夺来,它将永远属于你,不会消失。”此时的他,好像完完全全的帝王气势,季裳华一时愣住了。 “裳华,你觉得呢?”他问道。 季裳华对他的行为了然于心,道:“殿下,这本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裳华不敢奢望。” “我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你只需要说,你愿不愿意。”萧承焕皱眉道。 季裳华摇头,“殿下,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关键是我不喜欢,所以不需要。” 她知道萧承焕的野心,知道他方才是在对她承诺,可是她只想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不想要所有女人羡慕的至高无上的位置,萧承焕注定要放手。 萧承焕有些恼怒,有些不解,但是他怕吓到季裳华,是以忍住怒意,大笑道,“不需要?什么是不需要?什么又是需要?裳华,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能给你天下女子都想要的一切,届时我就是这天下的帝王,你便是与我并肩看天下的皇后,我们永远不分开,这样不好吗?如果你担心周家和季维之,那你大可以放心,因为你,我总不会伤害他们,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只要你肯站在我身边。” 季裳华退后一步,笑容苦涩,“殿下,现在您对我说这些为时尚早。” 比起深宫权谋,她更害怕的是人心,她心中很清楚,萧承焕身上背负太多,在她眼中他既要复仇,又要夺天下,或许他心爱季裳华,但是季裳华却不会是最重要的,若是为了巩固江山,难保他不会宠爱其他女人,季裳华绝不能接受! 所以,与其看着悲剧发生,还不如两人从没有开始过。 说到底,季裳华才是最理智的那一个,萧承焕自以为可以给季裳华所有女人想要的一切,却是忽略了季裳华是否需要。 “你不信我?”萧承焕双目一下子变得赤红,“我想要让你做最尊贵的皇后,这有什么不好?你为何要拒绝,难道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吗?比之你说的自由自在的乡野生活,这些才是最适合你的,我们是最般配的。” “什么是适合,什么是不适合?殿下,你不是为了给我一个皇后的位置而夺江山,而是你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夺江山。至于给我皇后的位置——不过是顺带而已,不是吗?”季裳华微笑着道。 “你——”萧承焕呼吸一滞,季裳华果然有一句话就气死他的本事。 他的确要江山,但他也真心喜欢季裳华,难道他这样想错了吗? 蓦地,净安大师的响彻他脑海,“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注定不会是她的。” 可是他偏偏不信,只要他夺得了天下,想要季裳华不是很容易吗?只不过他知道季裳华不喜欢被人强迫,是以才会这样对她说,但她还是拒绝了。 季裳华看到了他的桃花眸中燃烧的野心和火苗,仍是语气柔和,不疾不徐道:“殿下,你看这满城灯火,的确是耀眼繁华,但是这种繁华又是如何得来的呢,又有多少人死于这样的繁华之下?萤火虫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是却用自身燃烧着生命,或许没有轰轰烈烈,但是却安静祥和,这样的平静才是臣女想要的。”她施了一礼,淡淡道,“请殿下成全。” 她不在乎这江山在谁手中,她在意的只是季维之和周家的平安。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那些胸怀大义的心。她,甘愿做这样自私之人。 萧承焕盯着她,久久没有移开眼睛,但是季裳华这次也没有躲避,她要让萧承焕看到她的决心。 就在她以为萧承焕为生气的时候,萧承焕却转过身子,情绪辨不清喜怒,“不要再说了。” 却是只字不提有没有同意季裳华的请求。 实际上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他明明很有把握的,可是他还是担心,那个人,不争不抢自小就拥有他想要的一切,得到的是那样容易。 每当他想到那个人,心中就是无比的愤恨。这次呢,是不是季裳华还是会属于他? 他不想再想下去,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的桃花眸又褪去了方才的极怒之下的赤红,变得极尽温柔。 这人的情绪变化也太快了吧,上一刻还是风雨欲来,这一刻就变成了和风细雨,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季裳还没有忘记其他事情,她转身望着他道:“关于昨日之事,我还是心有疑虑,太后与陛下的关系到底如何?” 萧承焕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并无,不过是看到太后对于皇帝处置秀容郡主的反应而觉得奇怪罢了。就算秀容郡主罪大恶极,可是已经死了,陛下怎么会不顾及太后的面子就将她挫骨扬灰呢?而太后居然也没有为秀容求情,实在是奇怪。”她问道,“殿下可知道什么?” 萧承焕却是面色微变,竟有一丝压抑的痛色,懒懒笑道:“这个么,就要去问太后了。” 季裳华黛眉微蹙,“殿下何出此言?” ……。 直至寅时,季裳华才回到周家,原本有些疲惫,可是思考着今晚和萧承焕的对话,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无奈,这能睁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窗子,看着透过窗纸透进来的月光。 天蒙蒙亮的时候,季裳华才合上眼,只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季裳华揉揉迷蒙的双眼,坐起身,三千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更显魅惑迷人。 就听到外面有人道:“你们动作轻点,小姐还没睡醒呢。” 另有丫鬟着急道:“可是益阳郡主到了,老太君和夫人正陪着说话,总不好让郡主等着表小姐。” 白苏有些为难,虽说益阳郡主和小姐是好朋友,但对方毕竟身份尊贵,的确不好让她就等,可是—— 她透过重重帷帐,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见季裳华还没有想起身的意思,看来因着秀容郡主的事情小姐的确是累了。 她正考虑要不要叫醒季裳华,就听见一道娇俏的声音,“裳华,你醒了吗?我等了你好久呢,没想到你今日也这样懒散。” 季裳华坐起身,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准备唤白苏和繁缕进来,就听道益阳郡主的声音一直传到了里屋,她顿时哭笑不得。 她居然还有胆量上门,看来那日的事情她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裳华,你不说话,我可就进来了。” 听到开门声和白苏的声音,季裳华知道,她们肯定没有拦住益阳郡主。 “郡主,郡主,我家小姐还未起身呢,你不若先去客厅喝杯茶,坐一会?”白苏试探道。 益阳郡主来回张望道:“我才不要,方才在老太君处,我喝了太多茶了,不要再喝了。”她本意想和老太君和周夫人闲话家常,让她们对她有所改观,可是她们根本就不想理她,只是陪她干坐着。一个劲的劝她喝茶,若是在往日,她早就气的走人了,但这可是周子祺的家人,她不能冲动。 最后久不见季裳华来,她才找到了一个理由顺理成章的‘逃’出来。 她咯咯笑道:“裳华,今日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保证你会很感兴趣。” 白苏和繁缕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觉得一样郡主口中的好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青楼薄幸 季裳华无奈的笑笑,一只手掀开帷帐,露出白玉雕琢似的精致脸孔,打趣道:“郡主这样迫不及待的闯进我的闺房,难不成要亲自服侍我穿衣?” 益阳郡主笑着走了几步,伸出手道:“好啊,我这就来服侍你。”话是这样说,可到底没敢真的上前,她指指窗外,道:“你看看,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可见老太君是真的疼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若是再季家,季裳华绝对没有这样的待遇,就算再累第二日仍旧要早早起身请安,无论春夏秋冬。 不得不说,在周家的生活的确要比在季家自在而惬意。 季裳华探出了头,吩咐繁缕拿一套衣裙来,她眉眼微扬,眸中闪过几分促狭,“郡主今日倒是勤快,缘何这么早就来到了周家?郡主是完全放开了吗?” 见季裳华此话若有深意,益阳觉得有些气馁,还是被季裳华看出了,原以为她掩饰的很好呢。 她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致,垂头不语。 这时候,繁缕拿着衣裙过来了,季裳华只着中衣下床,道:“郡主这样做也好,反正有些人和有些事迟早要面对的,何不大大方方的,总比躲避起来要好。” 益阳叹了口气,哭笑不得,“裳华,你真是将什么都看透了,她们只觉得我这个郡主太不要脸面,实际上,我只是假装放得开而已……”她撇撇嘴,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裳华……” 季裳华穿好衣服,走过去,拿出锦帕亲自为她擦擦眼角欲流出的眼泪,轻声安慰道:“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今日你来难不成要让我看你伤心的?” “才不是!”益阳郡主立刻破涕为笑,拉着她的手道,“裳华,我可是听说一件大事,很热闹,你要不要去看看?” 季裳华见她兴奋的模样,挑挑眉,“哦,什么地方?” 益阳神秘的笑笑,然后踮起脚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裳华,你就去吧,你看你,整日在绣楼里看书绣花,时间久了也很烦闷吧?” 季裳华听到她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好笑道,“你怎么想起要到那个地方去了?” 益阳郡主抬起下巴,轻哼一声,“你可不要忘了我在京都的名声,什么地方我没去过?”她摇着她的手臂,“裳华,你就去吧,去吧……。” 季裳华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同意,她掬起一捧清水净面,清水中倒映出她的笑颜,虽然益阳郡主事先并不知道,但是刚好合了季裳华的心意,这春满楼,刚好是她要去的。 她假装为难道,“这……不太好吧,你我都是女子,万一被人发现了……。” 话未说完,益阳郡主就抢先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要相信我多次的经验。再者,有我在,就算被发现了身份,她们也不敢说出去!” 季裳华摇摇头,蹙眉道:“这……容我想想。” 对此,益阳也不觉得奇怪,在她眼中,季裳华就是这样端庄的大家闺秀,从不去这种地方混的。 她十足的耐心,徐徐诱导道:“裳华,你看,平日有老太君处处对你关心,你就算出去也轻易找不到理由吧,你总是闷在府中心情只会更加烦躁。现在我来了,就好了,如果老太君问起,就会认为是我强行拉你出去陪我游玩的,老太君就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你也有名正言顺出府的理由不是吗?” 季裳华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容,转瞬即逝,益阳郡主终于有一次将话说在点子上了!她今日的确要出府,只是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益阳来的刚好。 见季裳华不说话,益阳急了,“裳华,你去不去啊,机不可失,今天那水色就要开始寻找入幕之宾了,大家都很好奇呢,你就不想知道吗?” 最终,季裳华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不过,我事先声明,不可让别人知道。” 见季裳华答应,益阳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她笑嘻嘻道:“放心吧,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一副老油条的样子。 “原来,郡主是有备而来啊。”季裳华笑道。 益阳得意道:“那是,不然我怎么敢来找你?”她扯住她的手道,“机不可失,我们快走吧。” 老太君听闻了季裳华要陪益阳郡主游玩的事情,起初是不想同意的,可是耐不住益阳的多番要求,而且言辞恳切,保证不会让季裳华有任何损伤。老太君虽然疼爱季裳华,可是对方毕竟是郡主,怎么能担得起郡主做如此保证,便只能答应了。 到了马车上,当益阳拿出两套男装的时候,季裳华知道了益阳郡主所谓‘不被人发现的办法’是什么。 第一次看见季裳华男装装扮,益阳郡主像是被晃花了眼,直直看着季裳华,啧啧称叹,“裳华,你这样走出去,真是要迷倒一大群姑娘呢。” 季裳华本就生的清丽妩媚,艳盖京都,这样一打扮,分明就是个玉面公子,一举手一投足,尽显风流潇洒之态,有种雌雄莫辨之感,反观益阳郡主,就有些幼稚了,但是勉强还可以。 去春满楼的都是些走马章台的富家子弟,就算看出了益阳郡主也不会觉得奇怪,横竖这些他们都见多了。 季裳华失笑,“郡主莫要那我打趣,你也不差。” 益阳佯装不快道:“你还真是不谦虚。” 季裳华但笑不语,随着马车的摇晃,车帘也一晃一晃的,季裳华也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 然而,她忽略了益阳郡主的行动力。 只听益阳郡主喊道:“停车,我们要下去走走。” 王府的马车夫立刻勒马停下,“郡……郡主,现在码?”车夫对于益阳郡主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益阳郡主立刻起身,伸出手拉起季裳华,笑容甜美道,“季公子,在下能否有幸邀你一同出游?” 她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仿佛真是一个风流的世家公子,季裳华忍俊不禁,不想扰了她的兴致,“自然可以。” 两人刚下车就引起一阵骚动,都禁不住往这边看,尤其是在看见季裳华的时候,引来一阵艳羡声,惹得一种小姑娘红了脸,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季裳华,便假意在摊位前挑选胭脂水粉,时不时还听到窃窃私语,好像在讨论这是谁家的公子,生的这样俊美。 益阳假意叹息道:“我就说嘛,你一出现都注意不到我了。” 季裳华低眉浅笑,“郡主后悔将我放出来了?” 两个人靠的极近,看起来就像在耳鬓私语,益阳低低笑道,“是啊,早知道有这么多狂蜂浪蝶,我就不该将你放出来。”说着,还隔着袖子,捏了捏季裳华的手。 季裳华连忙躲开来,悄悄看看周围,轻咳一声,“郡主,我们离得这样近,好像不太合适。” “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益阳俏皮一笑。 季裳华一看,果然,许多人都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显然是想多了。 那些人直勾勾的盯着两人,有惋惜有厌恶有鄙夷,“真想不到两个这样俊俏的公子居然是断袖……” “还敢来大街上晃荡,真是世风日下啊……” 季裳华:“……。”她斜睨着益阳,幽幽道,“郡主,这就是你要我下来的目的?” 益阳讪然一笑,“这个……我也没想到,我不是故意的。反正,现在再上去也晚了不是吗?” 季裳华倒是不在意这个,横竖没有人认出她来,而且这种感觉很新鲜,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瞩目。 她想要玩笑几句,转头之时,余光一瞥,看见前面一个碧色人影一闪而过,那身形很是熟悉。 在那人转身的时候,两人视线相触,同时怔了一瞬,季裳华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于绮岚。 季裳华对她礼貌一笑,然后带着益阳走了,也不知道于绮岚有没有认出她,应该——不能吧。 到了春满楼,门口的丫鬟看见两人皆是锦衣华服,衣冠楚楚,立刻笑着将她们迎了进去,对立面的人喊道:“姑娘们,有客来了。” 那些原本正聚在一起争夺客人的姑娘,立刻扭着腰身一拥而上,争相挤到两人身边,开始‘动手动脚’,一个个风情万种,淡妆浓抹。 “萧公子,您来了……。” 益阳显然是经常来,面对这些殷勤的姑娘,神态很是自然,她问道:“我听闻你们这里有个水色姑娘?在哪里?” 一位身穿薄纱,艳色楚楚的姑娘贴了上去,滑腻的肌肤几乎要贴到益阳的身上,她笑容一变,又娇声笑道:“公子缘何如此着急,眼下时间还早,还不到水色姑娘上场的时候,奴家陪您还不是一样的……” 益阳郡主躲开来,‘哗’的一声展开折扇,道:“这怎么能一样,今日这些人不都是等着来看水色的吗?” 那姑娘嘟起嘴,不悦的扭扭身子道:“哼,看来萧公子和别的男子一样都是喜新厌旧。” 益阳用扇子挑起她白皙的下巴,眼睛里充满爱怜,“男子么,不都是喜好美人吗?你放心,就算我再看中那个水色,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我的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那个姑娘一下子飞红了脸,甩着帕子道:“讨厌……” 那声音娇滴滴的,使人浑身骨头都酥软了。饶是季裳华也来过这里几次,也禁不住浑身汗毛起来了,益阳却是能忍得下去,还很是欢喜的模样。 她摸了摸那姑娘的小手,秀眉挑起,“走吧,带本公子去吧,还是老地方。” 还真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季裳华和他比起来真是差得远呢! 一位打扮清雅的姑娘看见季裳华,她用帕子捂着嘴笑道:“咦,这位公子也是萧公子的朋友吗?要不要也一起去。” 透过重重人群,季裳华看到远处站着一个美妇人,这正是春满楼名义上的老板如烟。季裳华与她是见过的,是萧承焕的心腹。 显然,她知道今日季裳华回来的,特地在此等候,本想请季裳华过去,可是却看见季裳华身边还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是以便没敢上前。 如今注视着季裳华,询问她的意思。 季裳华对她摇摇头,如烟得到了答案,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所谓老地方,是一个装饰异常奢华的雅间,与别处房间都不太相同,显然是只给益阳一人留着的。 两人落了座,立刻有丫鬟上酒来,娇娘们立刻扑了上去,争相为两人倒酒,亲自喂到益阳的嘴边,益阳就着媚儿的手一饮而尽。而季裳华却是做不到这些,客气的拒绝了。 美娇娘打趣道:“呦,这位公子这样害羞。” 季裳华没有言语,只是笑着看着楼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整座楼里很香,酒香檀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再加上正值夏日,仿佛香气也被热气蒸腾了,有种甜腻的感觉。 纱帐是用软烟罗的料子制成的,大多事红的粉的紫的,清风入窗里,纱帐起飘扬,隔着纱帐望下去,有种神秘的朦胧感。 益阳却道:“好了,我朋友自有自己的理由,你们只管伺候好我就行。” 可是,益阳越是这样说,她越是不甘心,从来没有人到了青楼还能坐怀不乱的。她又靠了过去,笑着道:“公子在看什么?” 季裳华轻轻勾唇,道:“我觉得楼下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倒是技艺娴熟,形貌美丽,气质不俗。” 丽娘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语气中似有悲悯,“原来公子是看上她了吗?那公子可是大错主意了,她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清馆。” 季裳华显得颇为诧异,“哦,是吗?” 另一个唤作心柔的女子不甘落后道:“那是当然,那位素琴姑娘可是真正的清馆,如烟劝过她多少次了,她就是不肯接客。”语罢,还摇头叹息了几声。 季裳华似乎是来了兴趣,“既如此,她又为何卖身春满楼,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看她的形貌气质,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 丽娘呵呵笑道:“公子还真是慧眼识人,她的确不是什么贫苦人家的姑娘,而是因与人私奔被家族赶出来的富家千金,可是啊,最后他的情郎却舍弃了她。” 这个故事,还真是熟悉啊。 ------题外话------ 嘿嘿,这个素琴可是个熟人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之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附身望着楼下,却发现那身影格外熟悉,季裳华一惊,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恰在这时候,,素琴似乎感受到了季裳华的视线,也抬头望着楼上,好像早就知道那人是季裳华一般,她对着她微微一笑,含着淡淡柔情,没有了怨恨,有的只是平和。 季裳华看了她一会,可以确定了,这就是那个假死被她救出府的故梦,她缘何又回到的京都? 她坐了回去,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真是个痴女子!难道她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情,所以要留在京都吗?此刻,她虽然换了一副装扮,但是仔细一瞧,季裳华还是认出来她。 难道她以为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她以前的男人吗?或者说可以报仇? 丽娘看见季裳华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不由惊奇道:“公子是同情她吗?” 季裳华表情微凝,收敛了笑容,“自然不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别人再同情她又能如何呢?”语罢,她接着广袖的遮掩,饮下一盏茶。 心柔凝眉看着素琴,柔声道:“也不是没有人被素琴的容貌气质折服想要做她的入幕之宾,可惜啊,都被她拒绝了,声称要找到适合自己的良人。”她咯咯笑了,似嘲讽是怜悯,“瞧她这话说的,既进了这个行当,即便卖艺不卖身又如何,还真以为能找到良人,楼里的姑娘,哪一个没有这样想过,又有几个能得偿所愿的?” 丽娘眉间染上几分愁色,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风情,“心柔这话说的对,所以我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话说的潇洒,可是却暗藏着对命运的无奈,青楼中的姑娘数不胜数,就算得一时盛名,有几个会红的长长久久,想必过不了几年就会被人遗忘了吧,没有了以色侍人的资本,她们以后的生活要如何过呢? 思及此,她还真是对这些人多了些许同情,大概这就是女子的命运吧,无论是何种女子,终其所有,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匹配自己的良人,可是这种良人并不多,就连季裳华自己也不敢奢求。 一曲终了,楼里的男子都抚掌赞美,素琴对众人施了一礼,抱着琵琶下去了。 季裳华看着她的单薄的背影,觉得她有必要找她去问问了,她是如何来的春满楼,又为何又回到了京都,以及她此次的目的。 季裳华百无聊赖的坐在雅间内品茶,看歌舞,这就样过了三个时辰,已经到了下午。 即便季裳华此行是有目的的,但是仍有几分乏闷。 很多人已经坐不住了,开始催促水色快些出来,春满楼的丫鬟嬷嬷们一直在劝说众人不要着急。 就在大家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突然全场寂静了下来,紧接着是众人啧啧赞叹的声音,然后就是呼喊声。 是水色来了。 那位绝色美人脸上挂着柔美的笑意,身姿聘婷,缓缓而来,引来了一大群富家公子的叫好声,如波涛般汹涌。 “水色姑娘来了,快看......” “她就是水色?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是啊,如果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金屋藏娇,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已然看的目不转睛,几乎是痴迷了。 另有人哈哈大笑道:“得了吧,你就不怕你家那位母老虎知道了,打上门去?” 那人是出了名的惧内,闻言脸色一红,微愠道:“你......你们少胡说,我回去就将那个母老虎休了!” 周围的人都哄然大笑,“呦,路公子长胆子了,居然敢休妻了,不知道您的岳父大人知道了会不会给你小鞋穿?” 这个路公子,是三年前的进士,取得功名后迎娶了御史中丞的千金赵小姐为妻,但是赵小姐的脾气可不太好,容貌么,也欠佳。是以路公子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平日赵小姐看他看得紧,连个荤腥都沾不到,今日是借着好友相邀的机会,才能来这里快活一天,就是为了能来看看名动京都的的水色。 然而,为水色赎身他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听他的同伴打趣,不由有些羞窘。 “你们.....不要胡说......” 众人更加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鸿胪寺卿的公子一摇扇子,指指坐在最左边的公子道:“我记得路兄和徐兄可是同一年进士吧,徐兄倒是比路兄好运,迎娶的是丞相大人的千金,而且容小姐也是一位难得的佳人呢,才学和人品以及家世都很出众,徐公子可真是平步青云啊,我等实在是羡慕。” 这样说着,其中不乏嫉妒的意味。 而那个被称为‘徐兄’的男子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像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另有人打断道:“好了,别说了,快看,水色姑娘就要靠过来了。”他很是兴奋道,“你看,你看,她正看我呢。” 路贤方才被奚落,又被与徐慎思拿来作对比,心中很是不快,嗤笑一声道:“安兄是眼神不好吧,水色姑娘明明看的是徐兄,少自作多情了。” 安进也不生气,笑出声道:“这话没来由的一股酸味。” 路贤面色大变,“你——” 季裳华在楼上,不是没听到这边的动静,她闻声而望,只看到那名男子的一个侧影,从头到尾他都是一副淡然平和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儒雅,有一种书生气质,与这个花天酒地的地方看起来倒是格格不入。 益阳见季裳华并没有被水色吸引,皱眉道:“裳华,你看什么呢?” 季裳华想着或许益阳郡主会知道,便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边几个人眼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益阳郡主也探头看了看,道:“人太多,看不见。” 媚儿人如其名,体态容貌和声音都透着一股媚。她将手搭在益阳的肩上道:“这个么,奴家倒是知道,他们也是春满楼的常客呢,左边那位是容丞相的乘龙快婿徐公子......”说着,便一一为两人介绍起来。 季裳华对徐慎思并不十分了解,但是前世还是听过这个人的,和宁平楚一样,也是三年前参加科举的人,一举中第,本来是一个贫苦的穷书生,最后成为容家的女婿,也算是鱼跃龙门了。 寒门子弟,高中后迎娶高官之女....... 季裳华觉得有些熟悉,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故事? 正在思考间,季裳华又被一阵热烈的喝彩声打断了思绪,就听到有人在叫着水色的名字。 季裳华回过神来,也认真观看起来,只见水色开始翩翩起舞,俯仰之间,水袖翩飞,腰若杨柳,不堪一握,媚态楚楚,惹人迷醉。 益阳郡主赞叹道:“真是个美人啊,这样的美人就是放在家中看着也觉得很满足了。”然后她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凑过去,在季裳华耳边道,“不过,她就算再没,也是比不得你的。可是,你不是我的。” 季裳华望了她一眼,眼神中的内容不可言说,“.......” 真是没个正经,真像个轻浮的纨绔公子哥! 触及到季裳华冷冷的目光,她笑了几声,“我是说着玩的,你不要生气。”话虽如此,季裳华可见不到她任何怕季裳华生气的痕迹。 季裳华幽幽轻叹,不理会她,看着下面的情景。 很快,一舞结束,水色衣裙飘动,盈盈行礼道:“多谢各位。” 这时候,本不经常出现的如烟飘然而至,她一出现,意味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一猜便知,很多人已经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立刻就能将水色带回家,一亲芳泽。 益阳轻嗤道:“你看这些人平日看起来人模人样,君子做派,可是到了这里就原形毕露了,一个个就像恶狗看见骨头一般,啧啧,这样子实在难看,真应该让他们的父亲看看。” 季裳华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男子不都是这般吗?只要有银子,有谁会嫌弃美人多?” 益阳郡主下意识反驳道:“你说的不对,例如我大哥,例如周子祺就不是这样的人.......”说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口,显然是说到的不该说的名字。 蓦地,她脸上飞起两片红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饮酒的缘故。 季裳华难得没有打趣道:“是是是,你说的对,他们自然不是......” 话音未落,前面便传来一阵骚动。却是又进来几位公子,个个锦绣华服,容貌英俊,跟在后面的那个,神色很不自然,显然是很少来这种地方。 益阳郡主看了,却是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一般,“裳......裳华......莫不是我眼花了,那个人是.......” 季裳华自几人进来就看见了,她呡了一口茶,悠然道:“公主没有看错,的确是周子祺。”其实她最初也是意外的,但是当她看到为首的大摇大摆进来的十皇子,就明白是何原因了,想必十皇子定是以皇子的身份强行要求周子祺作陪吧,周子祺虽然不乐意,但是他是臣子,必不可拒绝。 再一看益阳郡主,已经变得十分愤愤然,“亏我方才还对他如此信任,可是我刚说完,他人就到了,太过分了!” 季裳华笑道:“郡主,可不要在冲动下冤枉了好人。” 语罢,又继续看着下面,只见十皇子身后还跟着七皇子。 没想到今日春满楼竟然来了这么多贵人,看来这水色姑娘的艳名的确已经传遍京都了。 因着十皇子的出现,原本如烟要进行下去的话被打断了,她一个眼神,就有丫鬟请几人落座。 十皇子却是一把推开了丫鬟,径直走到水色面前,勾起嘴角,伸出手摸了一下水色的脸,水色要躲开,却是被他捏住了下巴。“果然是细皮嫩肉的,和花骨朵似的,能掐出水来。” 众人虽然是不识得十皇子,但还是被这一幕惊住了,一时都沉默了。 如烟是知道他身份的,是以无法直接打出去。她笑着劝说道:“这位公子,您若是喜欢,一会大可以买下水色,现在么......”她没说下去,其中的驱赶之意不言而喻。 十皇子收了笑容,放开捏着水色的手,斜睨着她,口气不屑道:“不就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一样的庸脂俗粉,和玩物有何区别?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闻言,四周观看的人群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是谁,怎地口气如此大,水色这样的绝色美人居然也被他称作庸脂俗粉?思及此,便都生出一股怒意来,但是看见有后台的如烟都不敢说什么,证明对方的身份非同一般,更加不敢招惹了。 七皇子虽然也喜欢美人,但是他更倾向于欣赏,还是个十分忠厚之人的。他不悦的皱眉道:“行了,十弟,今日我被你邀请来,不是看你仗势欺人的。” 十皇子轻哼一声,这才转身离开,上了台阶。 七皇子歉疚的对周子祺道:“今日之事,为难周世子了,是十弟太胡闹了。” 周子祺岂敢当皇子的一声抱歉,他口不对心道:“殿下言重,能得皇子相邀,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微臣岂有为难之理?” 七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不管怎么说吧,若是一会你实在受不了,可以找机会离开。” 周子祺一怔,然后拱手道:“是。” 可是,就在上楼的时候,恰好看见了廊下一抹熟悉的人影,而那人也在看他....... 奏乐声也停了下来看,众歌姬都退下,接下来的时间是水色的。 那边的廊上,在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七皇子突然转身问道::“方才弹琵琶的是哪位姑娘?” 随从知道七皇子除了喜欢美人,还喜欢音律,所以对于他的问题也不足为奇。随从道:“殿下若是想知道,属下这就去打听一番。 七皇子点点头,挥手道:“去吧。” 这样美的音律,这样娴熟的手法,错过岂不可惜!人都说曲通人心,方才他在听到那首曲子的时候就有同感,明明是平日听过的曲调,可是却觉得一种凄凉感漫到心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美人无价 “是七堂哥和萧承康。”益阳郡主也看到了这两个人,面色不虞,“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是萧承康以权势压人,逼着别人和他一起来的。”益阳郡主趴在季裳华的肩头小声道。 季裳华讶异,“你如何确定是十皇子,为何不会是七殿下呢?” 益阳郡主轻笑一声,“七堂哥才不会呢,他这个人虽然欣赏美人,虽然有时候痴了些,傻了些,却是为人忠厚,他才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痴?傻? 听到益阳郡主对七皇子这样的评价,季裳华不禁笑了。 “哦,原来是这样么?”季裳华状若无意道,“可我怎么听说,七殿下和六皇子走的很近,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怎么就如此肯定七殿下的人品呢?” 益阳把玩着酒杯,神情很是惬意道,“宫里的人因为嘉荣贵妃的事,都对六皇子疏远了,可唯有七堂哥一人没有躲他远远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这足可见七堂哥此人重情重义,这一切我都是看到的,自然不敢怀疑他的人品。” 这里的嘉荣贵妃就是大渝的公主,也是萧承焕的母妃。 “听闻七殿下生母静嫔娘娘早逝,嘉荣贵妃对他颇为照顾,所以七堂哥对嘉荣贵妃很是亲近,和六皇子也走的近了些。就是看在嘉荣贵妃的情分,他也不可能疏远六皇子。”益阳郡主以手支颌道。 季裳华了然道,“原来中间还有这些事情。” 两个同样被皇帝忽视的彻底之人难得能有这样的情谊。 季裳华摇摇头,饮下一杯茶。 前面,依旧是很热闹,益阳郡主已经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如烟说了几句开场白,左不过是‘谢谢众人的捧场,今日水色要选一位公子作为入幕之宾’这样的话。 说完以后,便听到呼声阵阵,许多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接着又有人等不及,站起身喊到,“我出一千两!” 一出手竟是一千两,起价还真是高,也难怪,有一张出众的脸,再加上这样的风情,想不让人争抢都难呢。 接着又有人喊道,“一千五百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出的加码也越来越高。 季裳华唇角扬起,整理了一下了袖子的褶皱,执起一盏茶来。 益阳郡主见此,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这春满楼的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季裳华回头,感兴趣道,“哦?何出此言?” 益阳郡主得意的笑笑,“前几个人是故意提高加码的,激起那些公子哥的求胜心,自然而然会出高价买下水色,这种计俩我见多了。” “可还不是照样有人心甘情愿的出银子?”季裳华笑道。 所谓这些公子,都是这种德行,没到手的时候心痒难耐,到手了之后不一定会这样喜欢。 益阳郡主点点,“你说的也是。” 季裳华望着下面的台子淡淡道,“就是不知,谁有幸能得到这位水色姑娘了。” 益阳笑了笑,“那也要舍得花钱。” 她这时候,只是图着看热闹,自然不会深想,更猜不透季裳华的心思。 说话间,价码还一直在飙升,已经到了一万两了! “萧兄可是有兴趣?”季裳华戏谑道,“水色姑娘可是很抢手的,你若是再不出价,可就来不及了。” 益阳郡主长叹一声,“我倒是喜欢水色姑娘,可到底比不得别人腰缠万贯,只能道声遗憾了。”她抚摸着媚儿的小手,“那边的人,或许有这个能力。” 顺着益阳郡主的视线,季裳华望过去,只见纱账漂浮间有三个人在里面,似乎可以看到十皇子对着水色品头论足的样子。 季裳华摸了摸杯子上的花纹,“这样低的价码,现在就出价岂不是太过丢脸?” 益阳郡主一愣,随即笑了,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白牙,“你说的对,看来,我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 语罢,还未等媚儿几人明白过来,就对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大喊道,“我家公子出十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居然是十万两?!哪家的公子如此财大气粗?一出口就是十万! 见到众人都不说话,纷纷惊讶的望着这边。但是隔着纱账,看不清里面的人。 侍卫神色和语气都很倨傲,“都不敢再出了吧?既然没有,这位水色姑娘就被我家公子带走了!” 众人反应过来,自然不会同意。笑话,他们竞争了这么久,岂会眼睁睁看着水色轻易就被人带走? 再者,这护卫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他们就更不能认输了。 只不过,谁能出的起更高的价码呢?虽然他们觉得这个侍卫的主子还会再加钱,可是他们还是不想冒这个风险,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想看到水色花落他手,但是又出不起更高价钱。 于是,有人便想到了徐鹤鸣。 “哎,于兄,方才的两万两可是你出的,本以为你能得到水色,谁知道一下子冒出这个人来。我看这个人着实是家财万贯不是你我能比的,不如趁早放弃。” 此人正是于鹤鸣,他本就抱着必胜之心来的,如今听人这样说,不由觉得失了面子,怒气涌了上来,“家财万贯?我于鹤鸣还不知道谁家能比我们于家还有钱!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看我的!” 这些人自然知道于家有钱,巴不得于鹤鸣主动出头,便有人假意劝说道,“哎,于兄,我们是出于好意才提醒你,你不要冲动……” 于鹤鸣不屑的冷笑一声,不管这些人如何劝他,他仍是执意如此,大喊道,“我出二十万!” 他的声音很洪亮,传到了各个角落。楼里一下子寂静无声。 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季裳华在白苏耳边说了几句,白苏会意,撩起纱账道,抬起下巴,“我家公子出三十万两!” “五十万!”于鹤鸣沉不住气,“我看谁敢和我争!” 季裳华和益阳郡主相视一笑,都没用说话。 于鹤鸣见没有了动静,以为都不敢和他竞争了,哈哈大笑道,“我赢了吧!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用钱买不到的!”言谈之间,好像水色就是个物件一般。 如烟呵呵笑了,“既如此,水色就跟了这位……” “一百万!” 如一声炸雷,一道声音惊现! 七皇子挑眉道,“怎么,十弟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十皇子冷笑道,“当着我的面,口气竟然如此之大,我自然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他看上的东西到底属于谁的!” 七皇子对于他的个性早就习惯了,摇着扇子笑了。 于鹤鸣原本就势在必得,以为无人可以和他竞争,没想到又凭空出来一个对手,他左右看看,却不知那人到底是谁,只有一个随从在回廊上站着。 他感觉到,对方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不由更加恼恨,“一百五十万!” 七皇子‘啪’的一声合上扇子,笑看着十皇子。 十皇子阴冷的笑了几声,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喊道,“三百万!” 众人俱都唏嘘不已,没想到这位公子一下子就翻了一倍,一百五十万的一倍,是三百万啊,就这样挥霍了。 他们又看看水色,的确是个绝色美人,但到底是个风尘女子,怎么也不值三百万吧? 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们哪里是竞争水色,不过是彼此之间的竞争罢了。 季裳华只想套住于鹤鸣,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一个十皇子,真是来的刚刚好……好像十皇子的到来,就是为了这场竞争一般…… 于鹤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好像在考虑要不要继续。 旁边一开始激他的几个人好像怕玩大了,劝说道,“于兄,我看还是放弃吧,不就是一个女人罢了,你再另寻一个吧,保证比这个便宜。” 这话一出口,于鹤鸣登时炸了,这人分明在说他只配买更为下贱的不值钱的女人。如今已经出到了三百万,若是他此时放弃了,那么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笑话他! 思及此,他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大喝道,“五百万!” 这个时候,从那边的雅间传来一阵笑声和掌声,“好好,不愧是于家的公子,果然有魄力!” 于鹤鸣以为他要认输,“怎么,现在怕了吧,我劝你快些放弃,免得过后付不起银子,贻笑大方!” 男子隔着纱账,懒洋洋道,“一千万!” 竟然出价出到了一千万!这可真不是个小数目了,一般富贵人家也出不起啊。 可见,这个男子身份果然不一般。 就连水色,也情不自禁的望去,她只知道那是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却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愿意花天价买她。 于鹤鸣见水色的目光已经被那个男子吸引过去了,更加受了刺激,大声道,“一千五百万!” 如烟像是也被惊到了,笑道,“这价码已经出到了一千五百万,这位公子,您看……” 隔着纱账,十皇子伸出三个手指,随从道,“三千万!” 三千万,难不成水色真的成为了无价之宝? 众姑娘见此,羡慕嫉妒油然而生,水色也太好运了吧,两位贵人在这里为她竞争,可见无论跟了谁,水色都会被放在心尖上疼的。 媚儿绞着帕子,“哼,真是个祸水!万一那人为了买她而倾家荡产,看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季裳华低着头,唇角含笑,似羡慕似感叹道,“就算倾家荡产,能得到这份真心,也值了,当然,若是这位公子的真心果然是无价的话——” 媚儿心下奇怪,看着季裳华,而季裳华已经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看楼下的情况了。 三千万并不是个小数目,果然就看见于鹤鸣脸色僵了一瞬,目光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的好友劝说道,“于兄,虽然贵府是做买卖的生意人,但是也禁不起你花这么些钱吧,还是算了吧,我看那公子必定也是出身高门之家,又何必与他相争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反倒又激起了于鹤鸣的怒火,这人分明是瞧不起他! 他袖子一甩,一下子甩到了那人的脸上,那人下意识闭上眼睛,“于兄,于兄,我这是为了你好啊……” 于鹤鸣置之不顾,冷声道,“五千万!” 随即,就听到那边雅间传来,“六千万!” 于鹤鸣脸色一冷,还真是和他较上劲了,他今日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谁家才是大凉第一首富! 思及此,他大手一挥道,“八千万!”脸上是得意忘形的表情。 按照这个形式,就在众人以为对方还要继续的时候,却听到一句意外之言,“哎,原来公子对于水色果然是情义无价,既如此,本公子也不好让你一腔痴情难以付出。也罢,本公子就做一回好人,将这位姑娘让给你吧,希望你们都能各生欢喜。” 这反转来的如此之快,众人俱都是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情况,对方就这么放弃了? 于鹤鸣呆呆望着对面的回廊,看起来此人是在认输,但却觉得哪里不对…… 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如烟笑道,“恭喜于公子大喜,恭喜于公子夺得我们春满楼的花魁。”她扬起帕子,扭着腰走过去,“不知道这八千万两银子是公子现在结,还是一会让府中的人送来?” 于鹤鸣好像没听到这句话,呆若木鸡。 “公子?”如烟轻轻推了他一下? 还是没有反应。 楼上雅间,益阳郡主直起了身子,望着下面道,“这……这不对啊,我之所以开口,是想让十……”她想起还有其他人在,“十公子出手,还想着坑他一把,怎么现在看来,被坑的是于鹤鸣呢。” 季裳华也察觉出了不对,今日她的确打算坑于鹤鸣来着,他周围几个人也是提前被收买好的,可她想不到十皇子竟然横插了一脚,但是结局还是季裳华料想的那样。 如烟轻笑几声,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于公子,在这里发呆可不行,你既然参加了竞选,如今也已经结束,水色自然是你的,但是银子可不会在你发呆的时候自己跑过来。于公子,您看,这该怎么办?” 于鹤鸣冷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是银子,是八千万两银子!他怎么会稀里糊涂做了这种事,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无法抵赖!若是被他父亲知道了,定要打死他! 上次为了季荣之,借出去七百万两银子现在再加上八千万……天哪,这真是损失惨重! 他吓得冷汗直流,结结巴巴,“我……现在就要两水色带走吗……” 如烟一下子变了脸色,“怎么?难道于公子方才是耍着我们玩的?”此言一出,立刻有十几个魁梧的护卫从墙角冒出来。 于鹤轩知道春满楼背后有人,自然不敢嚣张。 “我……自然不敢……只是这银子……” “拿不出来?”如烟冷冷的接过话去,“既然拿不出来,就可以别玩啊,如今你想全身而退吗?”她阴冷的笑了笑,“嬷嬷我开行当几十年了,可从没有过这样的规矩呢!” 于鹤鸣吓得只差跪下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的意思,是要付钱了?”如烟摊开手,“拿来吧。” “我现在身上并没有什么银两……等我回家去取好不好?”于鹤鸣抱着侥幸逃走心里。 如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道,“这种跑腿的小事,怎么能劳动于公子呢。春茗——”如烟高声唤道,“去,拿一件于公子的贴身物件去给于老爷和夫人报信。” 那个叫春茗的伙计连忙跑过来一双眼睛盯着于鹤鸣虚捂着的腰间,似乎在想改取什么物件为好。 如烟垂眼,看着他哆嗦的手,“公子,正所谓和气生财,春满楼可不想见血,春满楼的规矩,你该懂。” 他自然是懂得的,一般欠账的,要么派人回去取钱,要么根据所欠银两在身上留下伤痕,大多是砍手指,挑脚筋手筋等…… 像于鹤鸣这般,大概要将一条命就在这里了。 “不要,我还钱,还钱……”于鹤鸣手哆嗦着接下腰间玉佩。 如烟睨了一眼,交给春茗,“去吧。剩下的人,好好招待于公子!” 众人见此,皆是唏嘘不已,原本该是一处青年男主喜结良缘的戏码,却变成了这样的事。 人们在感叹的同时,还有嘲讽。 “没钱和还敢来玩,这个于家二公子是傻了吗?” “虽然于家有钱,可是也禁不起这般糟蹋啊……” “看来于老爷这次定完大发雷霆了,这也是无济于事的,春满楼的规矩,谁敢破坏?” “……” 季裳华看了一会,起身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她还要去找故梦问个清楚。哦,不,她现在名为素琴。 此时,找素琴的并不止季裳华一人,还有喜好音律的七皇子…… 季裳华下了楼,有丫鬟在楼下等着,“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居然主动找上她了。 季裳华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道,“请带路吧。” 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季裳华见到了素琴,她看着背对着她的人,黛眉蹙起,“你为何还要回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愿放弃 季裳华素琴回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双泪水朦胧的眼睛,季裳华蹙眉,“你……” 谁知,下一刻素琴就直直跪倒在她面前,抬起头看着季裳华,眼神却是暗含坚定,“求公子帮我,我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季裳华似乎被这个举动惊到了,下意识退后一步,“你……这是做什么?”她看看周围,春满楼人来人往,虽然这个地方比较隐秘,但是季裳华还是怕被人看见,她伸手想扶起她,“快起来,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素琴也知道分寸,遂起身,擦擦眼泪,哽咽道,“公子……” “你还是没有想通?”季裳华却是淡淡道。 素琴一愣,随即明白了季裳华说的是什么,点点头,一滴泪顺着她的下颌流淌下来。 季裳华叹息道,“还是要报仇?” 素琴点点头。 “你——”季裳华笑了笑,“你这又是何苦?我既然已经将你救出去,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好吗?又何必冒这个风险?而且还又是回到了这种地方,你还没有过够这种受人白眼的生活吗?” 素琴苦笑着摇摇头,“除了这个,我不知道我还会做什么?”她看了看自己的纤纤十指,因为苦练琵琶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只有这种方法,我才可以在京都立足,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季裳华惊诧非常,这个人竟然如此执拗,“你疯了吗?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报仇?别傻了,安心去过自己的日子还来得及。” “公子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在我离京那段日时日,想了很多,多少个夜里我辗转反侧,不得安枕,可是越想越是不甘心,难道我这些年受的苦就白费了吗?凭什么我要凄凉一生,而他却锦衣玉食,功成名就?!我不甘心!”素琴小声啜泣道。 季裳华摇摇头,微笑道,“可是,能如何呢?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如何于那人斗呢?” 闻言,素琴一把扯住季裳华的袖子,“有你,还有你!只要你肯帮我,我就会成功!” “素琴……” 素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直直望进季裳华的眼底,“公子,你总是劝我忘记仇恨,过自己的生活,可是你呢?你心中的仇恨可以放下吗?”这一点,两人很清楚季裳华根本不能放弃。 季裳华一时无言,像是突然被问住了。 素琴苦笑一声,“既然这是你都无法做到的事,我何必来劝我?公子,你就帮帮我好不好,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从今我会为你效力,只要你肯帮我报仇。” 季裳华默然良久,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点点头,素琴说的没错,她自己无法放弃的事,有有何资格劝说别人放弃? 只不过,那个负了素琴,毁了她一生的到底是谁? 季裳华刚要询问,就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原来,素琴姑娘在此处。” 两人皆是一惊,季裳华回过头,却看见来人竟是七皇子。再看看紧张不安的丫鬟,眼神愧疚慌张的望着素琴,看来是没能拦住人。 这也怪不得他,虽然她此时不识得七皇子身份,但一看他穿戴气度,也可以猜到不是一般富庶人家的公子,所以不敢看着。 再者,七皇子此人正如益阳郡主所说,有些‘痴,呆’,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既知道了弹琵琶的是素琴,自然要见到她。 他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就要开口,却看到了男装装扮的季裳华。 他吃了一惊,又觉得此人在哪里见过,这身形和侧脸有些熟悉,指着季裳华,“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季裳华自然知道他说的哪里见过,就是萧承焕的画舫之上,那次萧承焕为了掩护她还跳进了水里。 思及此,季裳华微微一笑道,“公子这么一说,在下也想起来了,好像是见过。” 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七皇子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只以为和季裳华真是巧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立刻道,“方的琵琶声可是姑娘弹奏的?” 素琴低头道,“是,小女子献丑了。” 七皇子忙摆手道,“姑娘太谦虚了,姑娘技艺高超,在下佩服。姑娘仙乐之声,若是错过,实在会抱憾终生。” 素琴不解,“所以,公子找我……” 七皇子道,“有时间,不知姑娘可否赐教。” 原来如此。 素琴笑了笑,“‘赐教’二字,小女子担不起。” ------题外话------ 今天一天引雪都昏昏欲睡,没有精神码字,明天补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生变故 “那就权当探讨了。”七皇子温和的笑笑。“不知在下是否有幸?” 素琴下意识看了眼季裳华,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要和她探讨琵琶之艺,再者,这个人是谁,她也不认识。 正在疑惑的时候,七皇子再次道,“姑娘不愿意吗?”他笑道,“也对,是在下唐突了。” 素琴忙笑道,“小女子不过是一介出身鄙贱之人,承蒙不弃,愿意欣赏我的琵琶,我又不敢不愿意?” 七皇子朗声笑了,“那在下在此处谢过姑娘了。” “不知姑娘的琵琶师从何人?在下……” 季裳华见两人聊的投机,便想先告辞,一拱手道,“既然二位有话要说,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七皇子礼貌的点点头,素琴明显还有话要说,但是碍于还有七皇子在场,只能先忍住。 “姑娘与那位公子相识吗?”七皇子随口问道。 素琴看着季裳华的背影,“那位公子于我有恩。”她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再说下去。 七皇子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素琴看着七皇子的表情,心道,或许她想多了也不一定。也罢,就让他们误会吧。 “若是以后有宴会,在下可否请姑娘参加?弹奏一曲,以助酒兴?”七皇子问道。 素琴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看他的穿着打扮和气质,身份必定不一般,竟然会屈尊邀请她这样的青楼女子参加宴会。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七皇子笑道,“姑娘不必多想,你就知道我是个痴迷于音律之人就好。” 竟然没有任何架子,很是亲切温和。 其实,这也是一个好机会不是么? 素琴声音温柔道,“是。” 这边,季裳华出了春满楼,就看见了益阳郡主,和周子祺。 益阳郡主立刻迎了上去,给季裳华使了个眼色,“裳华,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很明显,周子祺早就发现了女扮男装的两人,特地在此处等候呢。 季裳华很自然的笑笑,“不过是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寒暄几句罢了。” 认识的人?难道说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周子祺敏锐的发生了这一点,想了想,终究什么都没人问,淡淡道,“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不然祖母该担心了。” “是。”季裳华知道在看到季裳华的第一眼,关于今天的事情他心中已经有数了,此时不问,不过是因为不合时宜罢了。 不过,季裳华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他,她要做的事情事关周家,周子祺也该知道。 益阳郡主在看到周子祺的时候,原本心中是很紧张的,想了很多次两人见面的场景以及对话。可是,周子祺却只是客气的给她打了招呼,就没有再看她一眼了,两人之间没有熟稔,也没有尴尬,看起来,周子祺似乎比她更放的下。原先她做了心理准备,全用不着了,不由心里很是气馁。 这时候,季裳华道,“我既然是和郡主一起出来的,自然应该和郡主一起回去。” 周子祺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其他,只是道,“好,我现去看看马车。”然后,就转身去了。 益阳郡主见他离去,委屈的咬住嘴唇,他果然他不把他她在心里的。 季裳华打算安慰她几句,还没开口,一柄长剑就斜斜刺了过来,直冲季裳华而来。 这出突如其来的变故,季裳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看的那柄长剑刺进自己的心口。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而白苏等人见此,你真控制不住呢大喊起来,“小姐!” 第一百一十七章 置诸死地 周子祺就在季裳华前面,听到惊呼声,立刻转过身来,也来不及多想,就用手抓住了砍向季裳华的刀刃,那刀锋很是锋利,瞬时间,周子祺的手就变得鲜血淋漓。 “表哥!” 众人都来不及说什么,紧接着就看见从四面八方又围来十几个人,皆是寻常百姓装扮,难怪他们没有发现。 此时云雁并不在季裳华身边,是以根本就无法救季裳华,她只能盼望着云雁听到这边的动静快些赶回来。 那些人根本不给她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一个个拿着刀就朝季裳华刺来,招招欲置季裳华于死地。 即便身边有周子祺,但是寡不敌众,仍有刺客一拨一拨的闯过来,惊扰了春满楼不少宾客和周围的人群,见此情景,纷纷躲避起来。 周子祺见此,立刻要杀过去保护季裳华,可是季裳华却是道,“保护郡主!” 季裳华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只是因为益阳郡主是他的好朋友,更因为她是皇帝宠爱的郡主,所以她绝对不能有事,否则季裳华也会跟着受牵连。 季裳华在保证自己尽量不会失去性命的情况下,将一切都打算好了。 益阳郡主一听,顿时着急了,对周子祺喊道,“不必,裳华不会武功,你去保护她就好。” 周子祺也是左右为难,事实上他最想保护的是季裳华,他仅仅犹豫了一下,只见寒光一闪,一个刺客一跃而起,劈面看砍像季裳华。季裳华躲闪不及,眼看刀剑就要落到她身上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挡到了他面前,“公子!” 伴随着刀没入骨肉里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 季裳华一惊,面前的人却是素琴,她怎么也想不到,素琴会为她挡这一剑。 后面跟随而来的还有七皇子,他刚出了春满楼,就看到这一幕。 季裳华顾不得他,推开素琴,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素琴,你伤到哪里了?” 素琴笑着摇摇头,“没有伤到要害,你快些走。” 季裳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弃她,她现在只盼望着云雁快些来。 同时她思绪急转,到底是谁要杀她?是宁家?可是宁平楚刚受了皇帝的斥责,他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吗?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难道……是于家,她之前可是见过于绮岚的,难保不会被于绮岚认出来以告知于鹤轩。可是时间不长,他会准备的这么及时吗? 她实在无法确定,况且她现在正遭遇杀戮,无暇想这些。 这时候,素琴身上的血已经大片的涌出来了,不一会,身上水绿色衣裙就被染红了,很是触目惊心! 七皇子看到这一幕,没有多想,对身边的护卫大喊道,“还不快去帮忙?!” 但是,此次是他微服出巡,只带了随身的几个护卫而已,恐怕也是徒劳无功罢了,但终究比没有要好。 于是,七皇子身边的护卫也一拥而上,和数十名刺客缠斗起来,可是没过多久,也受了重伤。 但是,没有七皇子的吩咐,他们不敢撤退。 季裳华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他们要杀的是她而已! 思及此,她大喊道,“你们去帮周世子和郡主,将素琴带过去诊治!” 几名护卫犹豫了,纷纷看向七皇子。 季裳华不想再耽搁时间,大声道,“快些!” 护卫一下子被这道声音震住了,不再犹豫,向周子祺和益阳郡主的方向而去,顺便带走了季裳华推过去的素琴。 周子祺惊恐万状,“裳华!”若是季裳华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老太君要如何伤心! 而且这些刺客分明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他一推益阳郡主,“先带郡主走!”话音刚落,再次冲到人群中。 可是,却有刺客拦在他面前,与他打斗起来,明显阻挠他救季裳华。没有办法,他只好和他们继续缠斗在一起,不一会,身上也挂了彩。 而令一拨刺客,已经又挥刀砍向季裳华了! 周围都是刺客,季裳华根本无法躲开,只能闭着眼,迎接这些刀剑。 “拿命来吧!”一名刺客大喊道。 他杀掉了季裳华,一定会被记头功! 刹那之间,刀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同时,听到一声尖叫,“姐姐!” ------题外话------ (╥_╥)明天真的会万更,中午一点左右…。汗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收回成命 不知过了多久,季裳华像是被火灼烧一般,感觉浑身剧烈的疼痛,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眼睛就像有千斤重,如论如何都睁不开。她如同置身于迷雾当中,看不清前路,亦无法醒来。只觉得眼前光影交错,一会是过去,一会是现在,一会又是迷雾。 在那片迷雾中,她好像看见一个人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莫名让她心安…… 突然,情景幻化成成片的血腥,她隐约听到耳边呼声阵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她想看却是无法看到…… 周家众人都在此处守着季裳华,并迅速请了顾太医来,先给季裳华诊治,又给周子祺包扎伤口。 过了许久,季裳华仍旧没有醒来,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周老太君见顾太医出来,急切道,“顾太医,裳华这是怎么了,已经昏迷三天了,为何迟迟不醒?” 郑氏也问道,“是啊,顾太医,裳华的伤势怎么样了?” 顾太医沉吟道,“老太君和夫人不要担心,小姐不过是皮外伤。” “既是皮外伤,为何迟迟不醒?”益阳郡主上前一步道。 其实,她心中是自责的,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季裳华,若不是她要带着季裳华,季裳华也不会被刺杀,若不是为了要护着她,可能刺客就不会有机可乘。她虽然心思单纯,却也不蠢,知道季裳华为何要周子祺保护她,都怪她的身份! 可是,她没有想过,对方的根本目的就是季裳华,就算周子祺去保护季裳华,季裳华也不会逃脱的。 顾太医看了看老太君道,虽然表现不明显,但是神色略带了安慰之意,“小姐身体柔弱,突然遭遇刺杀,也许是受了惊吓也不一定,请老太君宽心就是。” “我怎么能宽心!”老太君急得敲了几下拐杖,“这是慧儿的女儿,若是裳华有了不测,我到了地下如何向她交代?!要我说,那天本不该出去,可是裳华这个孩子……” 益阳郡主见此,更加愧疚,这老太君的弦外之音分明是在指责她啊,可是现在她不能走,她必须看到裳华醒来。 郑氏自然也听出了老太君有迁怒的意思,她生怕益阳郡主多心,连忙道,“老夫人不要说这些话,否则妹妹泉下有知也会于心不安的。裳华这孩子善良又体贴,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老太君却是不信,叹息一声,“但愿吧。” 郑氏见她情绪缓和了一些,接着劝解道,“母亲,自裳华受伤,您就整夜整夜的没有好好安歇过,您就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您放心,只要裳华一醒,我就派人去告知您一声。” 老太君摆摆手,“不必,我就在这里等着裳华醒来,横竖我回去也是睡不安心的。”她眼神一瞥,看到了益阳郡主,淡淡道,“郡主金枝玉叶,不要太过劳累,还是回去休息吧,否则圣上知晓了,会怪罪老身的。” 益阳郡主心中一急道,“裳华昏迷不醒,我怎么能这样回去,老太君自去休息便是,否则我于心不安。”她看老太君又要开口,慌忙道,“我知道老太君还在怪罪与我,我心中也很是愧疚,此事皇伯父也是知道的,他绝不会怪罪周家任何人!还请老太君成全!” 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终究没再拒绝,人家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郡主之身,老太君委实不能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她淡淡道,“也罢,郡主想要如何,自便就好。” 益阳郡主这才松了口气,“谢老太君。” 老太君没有心情再和她说话,问顾太医道,“顾太医,依您看,裳华什么时候能醒?” 顾太医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但终归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这一点老太君可以放心。伤口虽然在心口处,但幸好相救及时,所以没有伤到要害,多修养一些时日就会好的。” 郑氏也附和道,“是,母亲,顾太医的医术您还不相信吗?裳华会没事的。说起来,多亏了云雁那孩子救了裳华呢。” 关于云雁武艺高强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郑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想必是对顾太医极为信任了。 顾太医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 不过,终究是心存疑虑的,云雁救了裳华是不假,但那些突然到来的另一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原本周子祺以为那些人也是来刺杀季裳华的,可结果,原来是救季裳华的,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原本的刺客就被斩杀殆尽了,紧接着,这些人就消失了。 那些神秘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出手相助? 周子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众人陷入一片深思。 顾太医沉默片刻道,“若是那人不想被你们查到,无论用何种办法都是不行的。不如,尽快查明刺杀小姐的幕后黑手吧。”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神情凝重,说实话,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宁家,可是到底是不是,还有待查明…… “微臣还要回去向皇上和贵妃娘娘复命,先行告退了。”顾太医拱手道。 益阳郡主不禁惊奇,她虽然经常往宫中跑,也多次见过顾太医,但还是第一次听他关心一个人,而且说这么多话。 不知道顾太医到底和周家有何交情,但不管是哪种,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顾太医提到周贵妃,周子祺倒是还好,郑氏看了一眼老太君,笑道,“贵妃身子不好,在宫中就劳烦顾太医费心了。” 顾太医神情没有任何异常,道,“我身为太医,此乃我分内之事,夫人放心便是。” 老太君点点头,“有您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莫名奇怪,饶是周子祺,也是云里雾里的。 …… 转眼已经三天后。 季裳华睁开眼睛,只要轻轻一动,心口处就传来一阵疼痛。 繁缕正为她擦手,见她醒来,又是兴奋又是激动,招手道,“白苏,你快过来看,小姐行了!” 闻言,白苏连忙跑过来,明显的不敢置信声音也哽咽了,“小姐,小姐是真的醒了吗?” 季裳华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是啊,你们没有看错。” 繁缕激动的想要跳起来,擦擦眼泪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季裳华轻咳一声,失笑道,“傻瓜,当时你们自身都难保,如何保护我?我昏迷这几天你们担心坏了吧。” 白苏道,“奴婢自然没什么,就是老太君担心的几天没合眼……” “现在,外祖母怎么样了?”季裳华想要坐起来,可是稍微一有动作,就会牵扯到伤口,她不禁咳嗽起来。 白苏和繁缕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回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小姐,老太君这几日劳累,已经歇下了,她老人家听到您醒来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就要往外跑。 季裳华却叫住了她,“不必,不要打扰外祖母,让她好好休息吧。” 繁缕想了想,笑道,“也是,是奴婢高兴傻了。” 白苏笑着打趣道,“你只是今日才傻吗?” 闻言,繁缕扑过去就要打她,“好啊,你拐着弯骂我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苏边躲边道,“小姐,你看她,我不过说实话罢了……” 季裳华笑了,虽然脸色苍白,却有一种病态美,她知道两人是为了缓解她的心情故意逗趣。 她顿觉欣慰道,“我昏迷期间,都有谁来过?” 两人停止了打闹,白苏道,“小姐病重,很多人都是看到的,但因为当时小姐是男子装扮,是以并不知道被杀之人是小姐。对外只说是小姐感染了风寒,很是严重,在府中养病。周家的人也全都来看过小姐了,二夫人带着周小姐也来过,可是老太君吩咐了,小姐养病期间不可以被人打扰,所以,二夫人从未进来过。” “二夫人和周婉颐?”季裳华喃喃道。 “是啊,小姐,周府的主子都来了,二夫人自然也要来的。” “那季府呢?都有谁来了?”季裳华状若无意道。 “老太君知道此事要谨慎,所以为了怕被人察觉,没有告知大少爷,老爷和老夫人听说了,派了嬷嬷来看望……还有表小姐……” 原来李梦玉也来了。 季裳华唇角微翘,“她没有见到我,当时什么反应?” 白苏思考片刻道,“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小姐,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如果小姐醒了,就派人知会她一声,她也好安心。”白苏低声道,“小姐,奴婢看,她的表现不似作伪,这些年在季府也是安守本分,倒是比二小姐三小姐和洛静瑶安分呢。” 的确,任何人来看,李梦玉都不是那种恶人,可是,她也不会是什么蠢人,否则也会向季裳华通风报信了。 她倒是不信李梦玉和这次的刺杀有什么关联,但此人还是要防备的。 见季裳华作垂眸不语,繁缕以为她在思考刺客一事,轻声问道,“小姐,您想到刺杀您的人是谁了吗?” 季裳华摇摇头,“暂且没有答案。” “小姐不怀疑是宁家人吗?” 季裳华笑了,“哦,你也这么认为?” 繁缕听季裳华这话奇怪,不由问道,“难道小姐不这么认为吗?” 季裳华眼底闪过几分嘲讽,“是啊,你都能想到的事,其他人怎么会想不到呢?原本我还有所怀疑,而现在我是确定了。”刺杀季裳华的不会是宁家人。 繁缕更加不解了,然而季裳华之前淡淡含笑,不再解释了。 这时候,季裳华看到了枕边一只白色瓷瓶,举起来道,“这是什么?”准确的说,她想问是谁送的,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东西。而且,这明显是药物一类的。 她转动着瓷瓶,又打开来闻了闻。 白苏和繁缕也是奇怪,这个瓷瓶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们怎么不知道? “这几天虽然给小姐送良药的多,但是老太君怕有人别有居心,没有给小姐用,奴婢更是没见过这个瓷瓶,它是如何进来的?”繁缕皱眉道。 而且,自从季裳华遭遇刺杀,辅国公就安排人在院子保护了,谁可以悄无声息的闯进来? 季裳华凝眉思忖的一会,却是突然笑了,“不必管这个了,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至于那天帮助她的那群黑衣人,她可以确定,是萧承焕的人。 事情毕竟发生在春满楼门外,萧承焕不可能不知道,既是知道,就会帮助季裳华。 季裳华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中,很快,就有人来看望季裳华了。 第一个自然是周老太君和郑氏,当然,少不了冯氏和周婉颐了。 老太君忍不住对着季裳华抹了一回泪,先是关心季裳华的病情,又责怪她不该出府,否则怎么一回来就病了呢。 因着冯氏在场,她自然是不能说季裳华受伤之事。 季裳华知道老太君对她的担忧,先是认错,又安抚了老太君一番,想着她年纪大了不能思虑过甚,便要劝她回去。 可是老太君却是不乐意,她意味深长道,“裳华,你也看到了,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我着实是对你放心不下的,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考虑清楚了?” 季裳华自然知道老太君说的是什么,自然是她提议的婚事。 她不禁看了看郑氏,只见她一脸善意的笑容,带着期待,明显是很乐意季裳华嫁给周子祺的,看来这位大舅母可是真心喜欢她啊。 实际上,抛开益阳郡主的事情不谈,嫁给周子祺并非有什么不好。周家是大凉的名门望族,难得又不参与夺嫡,受皇帝重用,虽然有众皇子虎视眈眈,但终究因着陛下的保护,无法得逞,还算是安稳。更重要的是,周家都是她的亲人,对她很好,嫁给周子祺无需勾心斗角,生活平静,的确是个好去处。 她是个极为理智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知为何,她犹豫了,她不想接受老太君的提议…… 嫁给周子祺虽然好,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或许是少了悸动吧…… 见季裳华沉默不语,老太君皱了皱眉,“裳华?难道你不愿意吗?” 季裳华回过神来,“不是……”她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冯氏,笑道,“外祖母,我现在病还没好,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老太君也知道现在的确不方便,点头道,“也好。” 季裳华松了一口气,恍惚间,摸到了枕头下的匣子,那里面装的是一支发钗,莫名觉得烫手,赶紧放开来。 她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故作轻松道,“好了,外祖母,您都看到了,我已经好了,现在您可以安心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老太君故作不悦道,“我就知道人老了就是讨人烦。”她在郑氏的搀扶下起身道,“也罢,也罢,老婆子就先回去了。” 众人皆是失笑,郑氏道,“儿媳送您回去。”转头又对季裳华道,“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着人去找我要便是。” 季裳华颔首微笑,“是,大舅母。”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冯氏母女,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但冯氏像是没感觉到这一点,笑道,“裳华的病果真好多了吗?我知道你孝顺,怕母亲担心,但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要说出来的。” 季裳华唇角微勾,“多谢二舅母关心,只是裳华的病是真的好了,不劳您费心了。” 冯氏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季裳华,拉住季裳华放在外面的手,嗔怪道:“摸着这手这样冰凉,还说自己好了,我又不是外人,在二舅母面前逞什么强?” 语罢,还欲伸出手为季裳华盖好被子。 可是季裳华却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您毕竟是长辈,这就不劳烦您了。” 冯氏一怔,对上季裳华眼睛,只见那双眼睛瞳仁深深,黑白分明,妩媚却又冷清,她突然觉得身体冷了一下,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错觉。 她移开了目光,掩饰性的抚了抚耳边的鬓角,低头笑道,“裳华客气了,我和大嫂一样,都是你的亲人,你这样说未免与我生疏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礼不可废,裳华自幼受父亲教导,如若冒犯了二舅母,您可不要见怪。” 冯氏道,“这有什么见不见怪的,裳华真是客气。” 季裳华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实际上她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方才冯氏拉着她手的时候,拉扯到了她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周婉颐也学乖了,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亦不会话里带刺刺激季裳华,这反而让季裳华感觉到一种出奇的诡异。 季裳华不想再和冯氏打太极,故意装作困倦的样子揉了揉额头,冯氏也是个人精,达到了目的,自然要走了,便起身道,“既然裳华身体已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养病,我就不打扰你了。” 季裳华含笑点头,吩咐道,“白苏,送二舅母。” …… 季裳华一醒,许多人来看过,可是迟迟不见周子祺,季裳华却是明白,他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等着人都走完了对她说呢。 果然,下午的时候,有丫鬟告知,世子来了。 因着男女有别,周子祺不好进季裳华的闺房,是以只是隔着屏风和她说话,但还是隐约可见纱账里纤细的身影。 丫鬟给周子祺搬来了凳子,又上了茶,周子祺落座,端起茶盏,却是不用,只是笑道,“表妹身体好些了吗?” 隔着屏风,虽然看不见季裳华的面容,但是周子祺可以感觉到她在笑,“承蒙表哥挂怀,裳华已经好多了。” 周子祺知道她这是宽慰人的话,也不拆穿,只是道,“那就好。”顿了顿,他又道,“相信就算我不说,表妹也预料到这几日于家发生了什么事吧?那天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季裳华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否认,“的确。” 对于季裳华的坦诚,周子祺微微一愣,然后叹息一声,“表妹如此殚精竭虑,不累吗?再者,你也看到了,终究是有风险的,否则也不会遭遇刺杀,显然,表妹已经引起多方注意了,他们都想置你于死地。” 季裳华心道,刺杀一事何止这一桩呢?她本就为了复仇而来,自然不怕这些。 她淡淡一笑道,“我自然知晓,只是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既如此,我又何必躲避呢?再者,既然对方想要杀我,再如何躲避也是无用的。” 看季裳华毫不惧怕,周子祺摇了摇头,真是倔强! 季裳华笑道,“表哥还未告知我,于家发生了何事呢……” 自那日在春满楼,于鹤鸣花大价钱与人竞争水色一事传出后,就在京都引起的轩然大波,尤其是于鹤鸣没有足够银两的事情传到了众人耳中。 春满楼的老板是谁,自然不会放于鹤鸣走,当即就派人去于府报信了。 于槐闻言果然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派人将春茗打出去。 可是春茗却不惧怕于槐的威势,反而道,“于老爷如果不想救可以不救,终归于二公子要赖账却是既定的事实,既然于老爷不想拿银子,我就只好将令公子带去官府了,反正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也不怕无法将他治罪。最后该赔的银子还是得赔,却是更加丢脸。于老爷可是想清楚了?” 语罢,就扬长而去。 于槐气的胡子都在颤抖,乔氏看着春茗的背影,骂道,“不过是一个风月场所的小厮,居然也如此猖狂!目中无人!” 面对乔氏激烈的反应,于鹤轩和于绮岚却表现的很平静,不是因为他们不担心这件事,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 于槐先是沉默,片刻后大怒道,“你还说别人,先看看你自己!” “我……我怎么了……”乔氏显然没明白过来于槐为何要对她发怒。 “你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于槐更不得掐上她的脖子,摇摇她,让她清醒,“都是你教的好儿子!从前我就说过,对这个儿子不要太过宠溺,否则迟早会闯出大祸!可是,你呢?你听过我的吗?每次我要惩罚你的好儿子,你就会护着他,结果变成了今天的样子!难道在春满楼发生这种事,你就没有责任吗?如果不是你一味纵容他,他会变得这样愚不可及吗!” “你,你凶我做什么!”乔氏虽然有责任,但她也觉得委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但他毕竟是我儿子……” 于槐指着他,接过话去,“所以,你就将他养成这个样子?!隔三差五就闯出点祸来!你当我们于家是专门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吗?!” 乔氏有些心虚,但还是拒不认错,“那又如何呢?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你不想救儿子了吗!” 于槐一噎,救还是要救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这口气!“你可知,一千万是什么东西?它可是银子!我们于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再加上,上次借给于氏那七百万,真是要将于家掏空了! 乔氏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在看看没有言语的一双儿女,才察觉到于鹤鸣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还有一点于槐没有说,于鹤轩的名声已经毁了,再加上于鹤鸣,于家真的要完了吗? 还有一个隐患,他还没有察觉到,可是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鹤轩也很是头疼,但他知道发怒无用,只得平心静气道,“父亲,母亲,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如今这件事全京都已经知道了,无论如何我们是要救出二弟的。不止如此,更要捉出背后做鬼的人!”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很可能有人利用于鹤鸣的性情给他下套,可恨,他竟然就乖乖上当了! 于槐稍稍平息了怒意,“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经人设计的?目的就在于对付于家?” 于鹤轩点头,“很有可能。” “你觉得会是谁?” 于鹤轩沉默了,其实他心中有个人选的,但是不敢确定,如果果真是季裳华,那么,她是如何操纵这件事的?难不成她可以命令春满楼的老板为她的谋划专门设计一场戏?这可能吗? 越想越心烦意乱,事情总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出二弟。” 于槐重重叹气,“只能如此了。”可惜了那么多银子,真的要将于家搬空了啊。 于家之所以能以一商人之身在京都立足,靠的就是银子,难道要因为那个逆子一朝尽毁了吗? …… “听说,第二日,于家就派人去春满楼交了银子,将于鹤轩带了出来,一同进于家的,还有那个水色。” 季裳华轻笑一声,“花一千万买了一个绝色美人,也值了,这美人如此值钱,于家当真要将她供起来不可。” 季裳华的笑声很是轻快,就去涓涓细流流淌在山石间,周子祺也不禁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他也笑了,“你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供起来倒是不至于,大概于家人会恨水色恨得咬牙切齿,却有不能杀了她吧…… 这种事,想想就觉得憋屈。 笑着笑着,季裳华就咳嗽了几声,周子祺猛然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过去,便道,“谁让你幸灾乐祸来着,快躺下歇息吧。” 季裳华又咳了几声,笑道,“我的确是幸灾乐祸。” 她鲜少这样,肆意欢笑,周子祺见此。不由心情愉悦起来,缓缓勾起了唇角。 宫中。 以往,皇帝难得来皇后处,可是自从宁平楚犯了错,皇帝这个月来皇后宫中已经是第三次了,虽然不多,但总比以前两三个月不来一次的好。 一到皇后宫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石公公就要喊“皇上驾到”,可是皇帝却抬手阻止了他,反而信步走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柳淑仪在皇后跟前,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皇后笑了几声。 两人似乎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到来,柳淑仪一边为皇后捏着肩膀一边道,“您说这事奇不奇怪,不知道那女子是何等绝色,怎么就得了那人的青眼了呢,不惜耗费那么多银子。” 皇后半眯着眼睛,嗤笑一声,“那么多银子,却不是他的,只想着图一时之快,却忘记了后果,即使家财万贯也经不起他的折腾。” “娘娘说的是……皇……陛下……”突然,柳淑仪见到了皇帝的到来,忙跪下行礼,“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皇后睁开眼睛,也慌忙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的目光游移在两人身上,却是朗声笑道:“皇后与爱妃何罪之有啊,是朕没有派人同传,惊扰了你们,快起身吧。” 皇帝鲜少有如此好脾气的时候,两人起身道,“谢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一撩袍子,坐在主位之上,随意问道,“方才在宫外听到你们的笑声,在说什么呢,这样开心?” 两人对视一眼,总不好说在幸灾乐祸吧?但是皇帝精明的很,不好不说实话。 思及此,皇后斟酌道,“是臣妾听出宫采办的宫女太监说的一件稀奇事……” 皇帝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哦,什么稀奇事,说来听听。” “是……”皇后笑着为皇帝斟了一盏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闻,那日有许多人家的公子竞买一个女子,有个人花了一千万买下了,可是没有带够银子,便被老板扣下了,那位公子还放话说,他们家有的是钱,是京都第一富豪,一千万根本不在话下。果不其然,第二种,那人的父亲就将一千万两银子送去了。” 皇帝眸光微闪,“哦,既如此,皇后为何发笑呢?” 皇后微笑道,“臣妾是想,那可是一千万两银子呢,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是在皇家,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银两买一个女子啊。况且陛下提倡节俭,宫里的嫔妃也是不敢奢侈的。皇家尚且如此,那人的父亲岂有不恼怒之理?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给儿子面子,回到家不一定如何生气呢?”语罢,忍不住笑了。 其实,前面一部分完全是废话,皇帝虽然表面说提倡节俭,但皇帝只是希望下面的人节俭,他自己什么时候节俭过?那些妃子何时节俭过?皇后这么说不过是在恭维皇帝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皇帝多疑,这样一来,皇帝定会多想了,甚至会对于家产生厌恶。他会想,我作为皇帝,虽然不节俭,但也从未随意挥霍过一千万两银子,而且还为国库空虚感到担忧呢。你一个平民,居然过得比朕还奢侈,真是岂有此理! 一千万,若是放到国库里该有多好啊,可是就这样被挥霍了。看来,商门于家可真是有钱得很呢,堪比皇家! 别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皇帝却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皇后见到皇帝的神色变化不定,心中窃喜,季裳华说的果然不错,将这些话有意无意的透露给皇帝知晓,果然会引起皇帝的反感。这将会为于家的将来埋下祸根。 她与于家并没有仇,但谁让于家是萧承泽的人呢,那么只能当他们倒霉了。 说起来,季裳华的手段还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将于家折腾到这个地步。于鹤鸣也就罢了,关键是于鹤轩,本来名声就毁了,现在再加上这件事,恐怕科举会收到挫折啊…… 皇帝沉默了一会,突然阴恻恻笑了,问石公公道,“此事,你可知晓?” 石公公看了看皇后,心知皇后提起此事定有其他目的,而他手下的小太监众多,自然是听说过的。 他自然不敢隐瞒,笑道,“陛下,奴婢是听说过的,可是奴婢想不过是些市井之事,未免污了陛下的耳朵,便没有惊扰陛下。” 皇帝道,“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石公公跟随皇帝多年,知道了他又有了其他心思,暗叹有人要倒霉道,低头道,“是,陛下。” 皇帝不言语了,整个宫中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寂静,皇后心中也在打鼓,实际上,她一直都是惧怕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帝王的。 皇帝的手指敲打在桌面,发出‘嘟嘟嘟’沉闷的响声,所有人都不敢看皇帝,屏气凝神等待皇帝接下来的话,谁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过了许久,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有太监来禀报,“启禀陛下,晋王世子进宫面圣。” 一听是晋王世子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下,皇帝就要走了。 果然,就看见皇帝起身道,面色冷沉,“回宫。” 皇后和柳淑仪行礼,“恭送陛下。” 皇帝走后,皇后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今天收获可是比皇帝来她宫中更值得庆祝…… 因为二皇子受陛下宠爱,很多人皆倒向二皇子,今日她就要折掉他的几片羽翼! …… 御书房。 “微臣参加陛下。” 皇帝看着面前身姿挺拔,表情冷漠的少年,第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朕曾多次召你入宫,你都不肯来,今日怎么想明白了?” 萧承佑仍旧是语气冷然,“我既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召见,微臣岂敢不来?” 皇帝苦笑一声,素日维持的阴冷瞬间崩塌了,“还在生朕的气?” “微臣不敢。” “你不敢?”皇帝轻笑一声,“你若是不敢,天底下就无人敢了。”他注视着他道:“今日怎么肯来了?” “微臣只想请陛下收回成命!”萧承佑的眼神冰冷,“陛下当初所言微臣不会当真,也不想要陛下所言的一切,只想请陛下不要再牵连无辜!” “朕牵连无辜?”皇帝扔下一本奏折,虽然面上维持着笑容,却是毫无温情可言,“朕若是想牵连无辜,你以为周家还会安然的立于京都吗?若不是朕觉得他们有用,你以为朕对待他们不会像对待宁家宋家一般吗?” 萧承佑眸中的冷意直射向皇帝,“陛下,周家与宁宋两家完全不同,他们对待陛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那又如何?”皇帝冷笑,“将来的事,谁又能保证?朕告诉你,任何时候,权利都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朕不会除掉周家,待事成以后,周家人全部会安然无恙。”当然,前提是他们会配合皇帝。 依照周家对皇帝的忠心,这显然不是让人担忧之事。 “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要那个最高的位置。就是陛下,也无法强迫我!”萧承佑冷冷道。 皇帝看了他一会,见他神色很是认真,道,“朕知道,依照你的个性,朕自然无法强迫你,可是你这样急于让朕收手,不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吧?是不是害怕被那丫头知道你在欺骗他?” “你……”皇帝是如何知道的? 皇帝笑了,“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了解你。原本朕还以为你看不上那丫头,现在好了……” 萧承佑打断道,“陛下误会了!微臣于她不过是朋友。” “就算是朋友,可是京都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传遍了,她除了你,还能嫁给谁?”皇帝问道。 萧承佑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如今想来,这的确是个问题。故意散播传言的虽然不是他,却与他有关,的确是他应该担负的责任……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想一想朕说的话,事情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朕处处为你谋划,你不感激朕,朕倒是不在意,可是有多少人要被你连累?” 说的自然是周家。 萧承佑紧紧握住手,“微臣告退!” 见萧承佑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的出了御书房,石公公行了个礼,重新回到皇帝身边伺候,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皇帝的苦心,世子是不能理解的…… 又过了几日,季裳华身上的伤口不是那么痛了,勉强可以下床出去晒晒太阳。 这一日,她正在游廊之上,半躺在美人榻上看书,却听到一个消息,晋王世子前来拜访辅国公。 ------题外话------ 慕千结《重生之异能闺秀》一对一,双洁,宠文 故事简介: 宁薇重生了,拥有了有神奇异能,是复仇还是守护? 当然是一起! 前世败落的宁府,今世必将崛起! 前世利用她和她的家人的人,怎么对付? 当然是利用回去,当然要再加点料! 只是,宁薇发现,这一世的桃花好像有点多。 名门少爷,江湖怪客,王孙公子,蜂拥而至… 还有前世的痴傻相公,这一世,又傻了! 还是在宁薇家里傻的,这是不是应该负责? 傻了就傻了,为什么还要缠着她? 宁薇想: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 齐玄宸将宁薇熊抱,蹭了她一身口水。 齐玄宸内心哀嚎:为什么傻子一定要流口水?不过薇薇身上还真香,嘿嘿! 第一百一十九章 悄然探病 对于萧承佑的到来,周家人表现的还是很惊讶的,虽然晋王世子和周家有些许交情,但晋王世子甚少主动登门拜访,而这次为何会无缘无故到来? 听到仆人通报,周家人带着疑问去迎接了,刚要行礼,就被萧承佑亲手拦住了,“不必多礼,我今日不过是单纯的拜访而已,况且国公爷和老太君是我的长辈,应该受我一拜才是。” 语罢,就给两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萧承佑虽然面前冷漠,却也是个谦逊有礼之人,这一点辅国公早就知晓,不过看他当众做出这种行为,还是被惊到了,连忙去扶他。 “既然世子驾临寒舍,就请进去叙话吧。”辅国公道。 萧承佑点点头,“是。” 辅国公走在前面,亲自替萧承佑引路,一路上一直在想萧承佑会来拜访的原因,他可不相信萧承佑只是单纯来拜访的,在他的印象里,萧承佑根本不是这种会将时间用在这种‘闲事’上的人。 跟在萧承佑身后的还有益阳郡主,她给萧承佑使了个眼色道,“听闻裳华已经醒了,我想去看看她。” 辅国公连忙道,“郡主自便就是,来人……”他刚要吩咐让人带着她去,益阳郡主眨了眨眼睛道,“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不必劳烦了。” 辅国公也没有拒绝,横竖他是知道益阳和裳华之间的关系的。 “世子请上座。”辅国公道。 萧承佑主动走向下首,道,“我作为晚辈,本就该坐在下首。我今日想来看看恩师,大家就像以前一般,不要因为佑的身份而拘谨。” 辅国公很满意,看来晋王世子一点都没变,尤其是他说出‘恩师’时,还感动了辅国公一把。 辅国公落了座道,“原本世子驾临,府中人皆要出门相迎的,但是裳华身体不舒服,不便前来,请世子见谅。” 其实,益阳郡主和季裳华是好朋友,那么季裳华受伤之事萧承佑很可能会知道,而这时候辅国公特意提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试探还是随口一提罢了? 萧承佑想了想道,“无妨。” 现在花厅只剩下两人并几个心腹了,其余等人在见过萧承佑之后就退下去了,老太君也回去歇息了。 萧承佑平常皆是轻易见不到的,如今竟是亲自登门,被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可是也有人不是那么认为,比如晋王世子登门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季裳华如今可是在周家小住呢…… 这么想的也包括冯氏母女。 周婉颐恋恋不舍的退了下去,趁人不备的时候还回头看一眼。小声道,“娘,你说世子来周家真的是来看望大伯父的吗?我怎么觉得不像?我看他是趁机打听季裳华的事。若果真如此,能得世子如此关心,季裳华还真是好命。” 冯氏看看左右,“难道你也被世子迷住住了?我告诉你,他虽然受陛下宠爱,但毕竟只是个王府世子,即便将来承袭王位,也是万万不会不能继承皇位的,你可不要想岔了。” “我知道,娘。你都说过好多次了。”周婉颐道。 冯氏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罢了。”毕竟晋王世子虽然常年面色冷峻,但着实容貌俊美,很难不让人动心。她的声音变得更小了,“陛下虽然宠爱世子,但早已不是春秋鼎盛之时,以后的事情还不一定呢,无论谁登上皇位,晋王世子终究只是个臣子罢了。” 周婉颐点点头,“娘,你放心吧,这些我都明白。” 周婉颐并非喜欢萧承佑,只不过是嫉妒季裳华罢了,她只希望季裳华过得不好。晋王世子的确是个好归宿,又关心季裳华,她看在眼里,自然是不乐意的。 原以为这个从小被她嫉妒的表妹会从此香消玉殒,没成想她如此命大,前几天那种情况下,她居然没有死成,反而被人救了,这其中自然有云雁的功劳,但更让她不解的是那群突然出现黑衣人。 “娘,救了季裳华的人到底是谁派去的?” 冯氏低声道,“我也不知道,素日里,季裳华还认识什么人。”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来,“不过不管是谁,此事有人已经知道了,定会查明的。不过,你要事事小心,不要被她发现什么端倪,这丫头可是精明的很,不要怀疑到我们头上。” 周婉颐哼了一声,“她原以为自己装病的事情瞒过了所有人,却不会想到她的把戏,我们早就看在眼里了。” 冯氏皱眉,“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我知道的,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让我们暗中盯着季裳华的人,到底是谁?” 冯氏环顾一下,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周婉颐惊诧的望着冯氏,居然是她! …… 季裳华见到益阳郡主,没有丝毫惊讶,在听到晋王日子世子来的时候,她已经预料到益阳郡主也会跟着来的,是以我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这也是将她当成好友的表现,没有客套。 益阳郡主快步过去,“我听闻你醒了,就想过来看看。”她话语里满是关切,还带着几分自责,“伤口可还疼?” 季裳华摇摇头,“小伤罢了,早就不疼了。”她自然知道益阳心中的愧疚,但是当时那种情况,季裳华是无论如何斗逃不开的,何必多连累一个人受伤。 益阳郡主仍旧是心有余悸,“那天的事情可真是凶险,谁会想到有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动手?好在云雁来的及时,又有那群黑衣人相救,你才免了性命之忧?裳华,是谁及时得到消息救了你?” 季裳华自然不能说实话,微笑道,“我也不知道。” 益阳郡主沉思道,“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就出掉了那些刺客,我想,背后之人身份不一般吧?”益阳小声嘀咕道,“可是,到底是谁呢?谁在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 益阳郡主就是想破天也是想不出来的,季裳华摇头道,“我得罪的人很多,那些人盯着我,自然是要杀我的,可是帮助我的还真是不知道,我想对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好心救我,若他有别的目的,自然会再来,皆是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季裳华分析的的确很有条理,益阳郡主没再想下去,“你说的有理,但是杀你的凶手一定要查明,也好报仇!”她睫毛弯了弯,笑道,“这件事我告诉了我大哥,他答应会帮你查明的,届时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会将凶手交由你处置。” 季裳华:“……真是劳烦世子了。”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和萧承佑有什么牵扯! 可如今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好像所有人都认定她真的和萧承佑有什么。事实上,通过这些日子京都的传言,和秀容郡主丧礼上萧承佑对季裳华的帮助,很难不让人误会。 益阳郡主凑近她,“不过,裳华。你那么聪明,心中不会没有可疑人选吧?” 季裳华一双眸子灵动非常,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来,“人选么,我倒是有,只不过不敢确定。” “是谁?”益阳郡主把玩着鞭子,已经想要准备收拾人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突然她余光一瞥,又道,“不过,你是例外。” 益阳郡主急切道,“谁?” 季裳华招了招手,益阳附耳过去,下一刻就看看益阳暴怒的眼神,“果然是他!” 院子里,绿树成荫,枝繁叶茂,风轻轻吹来,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摆,偶见衣服的一角一闪而逝…… 益阳郡主直起身子做好,轻声问道,“裳华,方才有人盯着这里?所以你才让我装作生气的样子?” 季裳华微笑道,“的确。” 若是有人知道季裳华受伤,第一个想到的凶手就会是宁家和宁惠妃,所以季裳华在发现有人盯着这里的时候,让益阳郡主说出那句话,这样一来,真正的凶手就会放松警惕,以为季裳华真的怀疑宁家。 “那么,你为何要这么做?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纠出凶手?”益阳郡主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季裳华却是不欲多说了,手指点点下巴,却是挑挑眉道,“山人自有妙计,益阳郡主不若自己猜猜?” 益阳郡主原本等着答案呢,谁知道季裳华给了她这么一句话,故作恼怒道,“好啊,你耍我,哼,刚才我猜猜陪你演戏了……” 碧空如洗,白云悠然飘荡,和风吹来,在炎热的夏季显得十分清爽,再加上院子外流淌过一条嫌疑,隐约增加了几分凉意,竟然感觉很是舒适。 益阳郡主在这里呆了两个时辰,就恋恋不舍的回去了,季裳华吩咐白苏送走她,就回了房间,可是繁缕刚掩上门,突然惊呼一声,“世……世子……” 怎么如此神出鬼没!就算是飞进来,她也应该能看见影子吧,可是他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季裳华也吓了一跳,过了一会,神色恢复了平静,看着萧承佑道,“繁缕,你先出去吧。” “是……是……小姐……”语罢,就像看见鬼一般,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门。 季裳华缓缓移步到几案前,亲手执起茶壶要斟茶,可是却被萧承佑拦住了。 看着季裳华讶异的眼神,他别过脸去淡淡道,“你伤还没有好,还是我来吧。” 方才他在后边,看见季裳华虽然努力保持平静,可是肩膀还是微不可察的有些颤抖,他知道,她的伤口定然还是痛的。 季裳华看着他的动作,他的身材挺拔,手指也如同竹子一般修长而骨节分明,他的手指和手掌起了一层茧子,显然是常年习武所致。可是他又不似军中人那般粗鲁,反而一举一动皆是优雅,当他褪去一身铠甲换上锦衣华服的时候,分明就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此时,他执起茶壶,另一只手压住壶盖,将壶身微微倾斜,一道清流就注入茶盏,他一双凤眸雪亮,神态很是认真,一动一静皆像是一副水墨画,赏心悦目。 难怪,尽管晋王世子为人冷漠,却依旧可以得到许多女子的芳心暗许,想来,这样的男子是很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吧。 见季裳华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只是轻轻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道,“给。” 季裳华笑容淡若烟柳,“多谢。” 她转动茶盏,端了起来,却是茶不沾唇,抬眼道,“不知世子悄然来临,有何贵干?” 总不能是特地来关心她的吧? 然而,萧承佑下一句话便是,“你我好歹也算是朋友了,我既然听益阳提起你受伤,又怎好故作不知?况且,这其中也有益阳的缘故。” 季裳华放下茶盏,却是轻轻笑了,“世子这话说的不诚实,到底有没有益阳的原因,世子不清楚吗?依照世子的敏锐,怎么可能不知道于家发生的事情是我设计的?所以,反而是我借助郡主之手成功出府看一出好戏,说到底倒是我利用了郡主呢。” “可是,后来刺客出现,你第一时间让周子祺去保护益阳,不是吗?”萧承佑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是因为……” 萧承佑打断道,“我都明白,你不必多说什么。” 季裳华叹了口气,“所以,世子此来,到底有何贵干?” 萧承佑面色不改,“如果我说,我真的是来看你的呢?你大可以信我,我总不会对你别有居心。” 季裳华一怔,然后笑了,“世子说笑了,世子人品贵重,我自是知晓,如何会不信?” 不知是不是季裳华的错觉,亦或是萧承佑自己都没用感觉到,从来不喜欢笑的他眼底竟隐隐有些笑意,他温言道:“所以,你的伤势真的好多了吗?” “益阳郡主已经问过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萧承佑假装看不到她的故作坚强,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还未等季裳华说什么,他便道,“我总是在战场,所以陛下便赐了我这个。我知道,自你生病,送你这个的不只我一个,你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吧。” 知道季裳华生病的很多,但是知道季裳华受伤的却是很少。季裳华想起了另外一个瓷瓶,面色微凝。 萧承佑说的是谁,不问可知! 看他一脸真诚,季裳华也不推辞,“既如此,我就多谢世子了。” 第一百二十章 裳华拒婚 宽大的袖子垂下来,季裳华的手在袖子里,攥紧了瓷瓶。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种愧疚感,潜意识的,她是不想接受萧承佑的馈赠的,但是她又不想被他看出任何异样,只能接受了,她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能归结于她不想亏欠他太多吧。 有些事,她不想也不敢想太多,是以,只能任由一些事情压抑在心底,每当它们想要生根发芽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将这种苗头压下去,不给它们一丝一毫生长的机会,因为如果不及时压制,它们就会疯狂的生长,扰乱她的心神和计划。 她是个极为理智的人,虽然这样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但未免活的太压抑。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退路,她也不想往后看。 她的这些心思,无人可以理解,前世那种痛彻心扉的经历,已经不容许她有除复仇之外的其他心思,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只有这样她才会将全部心神用在和敌人的争斗中。 她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肺又无情的人,无情到可以将一切感情看做交易和利用....... 她面色平静道:“世子不是来拜访大舅舅的吗?难道是我听错了?” 萧承佑想起了皇帝说的那些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季裳华,沉默了一会,看着季裳华,欲言又止。 季裳华笑道:“如果世子不方便告知就算了,只要不危害到周家,横竖是与我无关的。 这一瞬间,向来镇静从容的萧承佑竟有一种被她看穿心思的错觉。 实际上,皇上那些话的确关系到周家的安危,换一种说法,周家以及季裳华的安危全部系与他的身上,只要他答应皇帝的安排,这些人自然可以安稳度日并且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这却是建立在利用他们的前提下。 尤其是季裳华,他虽然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却是不想利用和欺骗她的,可是如果不答应皇帝,还有别的解决的办法吗?皇帝这个人,独断专权惯了,想来他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想了想,他沉声道:“我与周家颇有交情,又在战场一同并肩作战过,自从回到京都,已经有数月不曾见到,是以今日特来拜访,也是来看望你的病情。” 一边说着,一边别过眼去为自己斟满一盏茶。 晋王妃说过,萧承佑是不善于说谎的,而且他此人平日也不屑于说谎。 聪明如她,季裳华自然看出了萧承佑在说谎,也不拆穿,扯了扯嘴角:“哦,原来如此。看来外界关于世子‘冷漠无情’的传言也并不完全是真的。” 萧承佑似乎没有听出季裳华话里的揶揄,没有言语,就当是默认了。 实际上,今日辅国公还隐晦试探了萧承佑和季裳华之间的事情,不用说,这是老太君示意的,若萧承佑和晋王妃动了要聘娶季裳华的心思,那么他们就要考虑考虑季裳华和周子祺的婚事了。 当时萧承佑并未回答,实际上他也是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思。 作为王府世子,即便他没有特别喜欢的女子,可是他也不能不娶妻。想到这些时日和季裳华之间发生的事和皇帝对他说的话,他不禁想到,也许这是天意?注定了他会和季裳华在一起?他自诩是一个负责人的人,如果真的做出了决定娶了季裳华,自然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 他没有想太多,脱口道:“关于你我之间的流言似乎还没有散去。” 萧承佑突然转了话题,季裳华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句话,只是凝眉看着他。 萧承佑心中苦笑,看她的反应,看起来的确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中,只能由他来提醒了。他极力掩饰住不自然,淡淡道:“你毕竟是个女子,关于以后你的......婚事,是如何考虑的?” 季裳华怔了一瞬,而后突然笑了,“世子,您突然关心我的......婚事,这恐怕不是你的事情吧?” “说到底你是受我连累,如果你愿意......我也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尽管他很努力的保持平静,可是他的语无伦次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安。 反观季裳华,在谈到自己的婚事时,并没有表现出女儿家的羞怯,她扬起唇畔,似笑非笑道:“所以呢,殿下,您是想要娶我吗?” 萧承佑没想到季裳华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惊讶之余,心中暗自叹气道:“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季裳华笑出声来,似是不在意,又似乎是自嘲,“如果世子想要为我负责才不得不娶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并不是会拖累别人的人,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依照世子的出身人品,自然会找到真的与你匹配之人,裳华不想做那等小人。” 萧承佑心中一震,来不及思考,下意识道:“不,并非如此......”说到此处,他没有再说下去了,他该说什么?难道他要说他对季裳华并非没有好感?难道说他们一个应娶妻一个该嫁,所以刚刚好? 不,季裳华是一个骄傲的人,不会答应。 此刻他的心也乱了,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正在思虑间,季裳华又道:“世子,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裳华当不起。” “你知道,我并非是在开玩笑,我的话都是真的。”萧承佑看着她,表情认真道。 季裳华摇头笑道,“那我也是不愿意的。” “为何?”萧承佑问道。 难道她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季裳华笑容凉薄,“世子,您的心思我自是清楚的,我知道你是个担得起责任的人,但是这并不包括婚姻,您没有必要担心我嫁不出去而要娶我。”她垂眸,看着茶烟袅袅,仿若她的笑容轻的也如一缕烟转瞬即逝,“殿下,那您口口声声要对我负责,请问您喜欢我吗?” ‘喜欢’二字竟然就这样经由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来了,他不禁觉得耳根发热,“我.....” 然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季裳华就打断道:“您不喜欢我对吧?您认为我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会快乐吗?”她笑了笑,“所以,今日我就当殿下您开了一个玩笑,以后这些话不要提了,我们还能做朋友。” 季裳华这话说的如此果决,拒绝的也如此果决,不给他一丝一毫解释的机会,他唇角有一丝苦笑,到底是被拒绝了。也罢,既然她无心嫁他,他也不好再提。 可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呢? ........ 季裳华唤繁缕和白苏进来的时候,繁缕还两边张望了一下。 季裳华给她的额头一个弹指:“看什么呢?” 繁缕揉着额头,轻呼道:“小姐,好痛。”她放下托盘,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眼睛转了转,低声道,“咦,晋王世子这么快就走了,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呢,怎么一点影子都没见到?” 季裳华接过浸湿的布巾,擦了擦手,打趣道:“你这样粗心,自然注意不到了。” “不可能。”繁缕下意识反驳道,“我可是一直盯着呢。” 白苏将饭菜摆好,又摆好筷子,道:“好了好了,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整日家注意这些做什么?” 繁缕挠了挠头,“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季裳华正准备用饭,突然问道:“对了,外祖母那里怎么说?” “老太君说了,小姐身子未彻底好全之前,要乖乖在自己的院子用膳,不可再擅自出去了。” 季裳华失笑,“看来有了前车之鉴,外祖母准备将我‘看押’起来了。” 白苏笑道:“老太君也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外祖母就没有说其他的了?” 白苏想了想道:“没有了。” 原本季裳华想猜一猜老太君对于萧承佑到访的态度,如今看来,是什么都猜不出来了。 想到不久前萧承佑对她的求婚,她现在只剩下可笑,若他们果真结为了夫妻,她无法想象将来的日子要如何过,毕竟在她看来,两人都是无情之人,在一起几个月还好,若是一辈子,那真是无法想象。 虽然季裳华对自己的婚姻没有抱多大希望,也不求两情相悦,但至少应该是相敬如宾,和萧承佑那样的冰块在一起生活,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或许等时间久了,关于她和萧承佑那些流言就会散去吧。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因为第二天,晋王妃就派贴身婢女带着礼物来周家探病,并且大张旗鼓,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现在人人都道,晋王妃是真心喜欢季裳华,将季裳华当做未来儿媳对待了。原本还以为季裳华有孝在身不会嫁给萧承佑,但是如今于氏被贬妻为妾,季裳华又已经及笄,自然是可以随时出嫁的了。 晋王府的婢女容春亲自带着人将礼品送到季裳华的院子,并且还进去看了季裳华。 “季小姐,王妃听世子提起您病重之事,特派女婢带礼物来探望,听闻小姐自幼身子弱,便让奴婢带了很多药材送给那您补身子,季小姐可理解我家王妃的苦心?”容春眼光热切的看着季裳华。 季裳华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看这架势,她自己也怀疑事情真如市井传言那般,晋王妃有意让她成为晋王府的世子妃,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个户部尚书的女儿,怎么就得了眼高于顶的晋王妃的喜欢了呢? 她半躺在床上,感激道:“多谢王妃厚愛,只不过裳华还是不能理解,王妃此举何意?” 容春笑的意味深长,“季小姐,奴婢跟在王妃身边多年,除了您,从未见过她主动亲近过一个小姐。您玉雪聪明,难道真的不能明白王妃此举背后的含义吗?季小姐,奴婢斗胆说一句,奴婢也看出来了,世子待您与众不同,王妃又喜欢您,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您可要好好把握啊。” 季裳华想笑,可是却是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扯扯嘴角,道:“如此,便是裳华的福气了。” 容春像是真心为季裳华高兴,“郡主可是天天念叨着您呢,等小姐病好了,可以多去王府,想来郡主会十分高兴的。” 季裳华喜欢益阳郡主,却是对嫁去晋王府不以为意,但是面上却要做出欣喜的模样,横竖只要她不答应,依照萧承佑的性子也不会强迫她。 思及此,她微笑道:“我知道。” 容春以为事情办成了,起身道:“王妃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就不打扰小姐歇息了,奴婢告退。”语罢,施了一礼,就退出了门外。 “白苏,送容春女官。” 送走容春后,白苏回来了,季裳华表情漠然道:“外面怎么说?” 白苏知道季裳华此刻是不高兴的,道:“大致和容春说的差不多。”原本就没有淡下多少的流言愈演愈烈。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虽然白苏认为季裳华嫁给萧承佑也是一个好归宿,但是季裳华不愿意的事,她也不想看着季裳华违背自己的心意嫁去晋王府。 季裳华轻笑一声,面上又有了表情,“能如何做呢?我只知道这并未萧承佑的意愿,依照他的性格,只要他不愿意,别说是晋王府,就算是陛下,也无法强迫他,等着瞧吧,晋王妃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不管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我做世子妃,我若是不愿意,她是不会如愿的。” 因为这些流言,有多少人在盯着季府和晋王府的动静,大家都在翘首以待,晋王妃什么时候安排人去季府提亲,或是直接请陛下赐婚。 可是终究没有任何动静,也无人出面辟谣,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尤其是季裳华,仍旧安心的在周家养病,若无其事一般。 季裳华不着急,季鸿茂和李氏却是着急了,写了信要接季裳华回府,美其名曰想念季裳华了。 在他们看来,萧承佑此人有勇有谋,还掌握权力又深受皇帝重用,季裳华嫁过去未必不好,可是萧承佑再如何优秀,终究不是皇子,将来荣登九五也没他什么事,与其这样,还不如嫁给皇子,最好的人选就是太子和二皇子,即便做不了正妃也可以做侧妃,将来至少也是一宫妃子或是贵妃,季家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所以,嫁去晋王府是万万不能的。 这一日,季裳华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去了寿康居陪老太君说话。 老太君指着一封信,冷哼道:“瞧瞧你那个父亲,火急火燎的就派人送信要接你回去,好像生怕我会将你卖了,殊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 季裳华对于季鸿茂的反应早就预料到了,便笑道:“外祖母别生气,横竖有您在,父亲的的想法不会成为现实的。” “我自然是不怕他会做出什么来的。”老太君的对于季鸿茂很是不屑,转而看着季裳华道,“裳华,我在意的是你的想法。你也看到了,事情已经不像你我想的一样简单了,虽然我不知道晋王妃为何看中你,但若是你愿意,我会想办法促成此事的,晋王世子也是个很好的人......” 闻言,季裳华又是惊讶又是感动,没想到老太君会这样为她考虑。 “外祖母,我明白,齐大非偶,所以从未敢做此奢想,裳华并不愿意被形势逼迫,被迫做出选择。”季裳华微笑着道。 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神色动容道:“好,好,就依你。” 季裳华抱住老太君的肩膀,笑容甜甜的,“谢谢外祖母。” 话虽如此,可是老太君却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致使晋王妃推动这一切的发展........ 太子府。 一个身穿妃色华服,面容秀丽的女子正大发雷霆,原本看到了桌子上的花瓶想砸下去,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住了。 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发泄到婢女身上,恶狠狠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没得给我添了晦气,来人,带出去打板子!” 贴身女官一个眼神,立刻有几个粗使嬷嬷将几个婢女拖了出去,婢女脸上有数个红肿的巴掌印记,显然是被人狠狠打过的,一边哭一边求饶,“良娣,求求您饶奴婢一命吧.......” 女子挥挥手,“好吵。” 立刻就有人拿过几块抹布堵住了她们的嘴。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片刻温暖 被拖下去的婢女发出闷哼来,眼神中满是祈求,她们的指甲扣在地面上,流出道道鲜血,可是却不能引起女子丝毫怜悯,转瞬之间就消失在门口。 女子的容貌看起来很是清纯,气质柔弱,让人生出一种保护的欲望,可是万万想不到她是个手段如此狠辣之人。 莫女官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她亲自捧了一盏茶,“良娣,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太子殿下会心疼的。” 这个被称为‘良娣’的女子正是季芳华,她因为救太子有功,被太子带进府中,被封为良娣,只不过,因着她的身份,她这个身份还见不得光,太子承诺,等时机一到,就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边。 季芳华怒极反笑,“良娣?我算什么良娣,全京都知道太子府有我这个人吗?!” 莫女官心道,如果京都人果真知道了季芳华的身份,那她还能好好在这里吗?就是太子也会受到连累的,季芳华真是气晕了头了。 但她还是劝说道,“良娣,请慎言!”这府中人多眼杂,因着太子宠爱季芳华,不知道有多少妾室暗地里盯着,难保这院子就没有其他妾室的人,万一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季芳华虽然气急了,但后知后觉,也是知道这些话是不该说的。 莫女官见她不说话了,耐心劝说道,“良娣,你如今在府中虽然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最重要的是,你有太子殿下的宠爱,凭着这份宠爱,太子殿下也会找机会为洗清冤屈的,届时你自然能光明正大成为太子府的良娣。如今,您只要静静等待时机就是了。” 这个道理,季芳华岂会不明白,她今日发作,不过是故意找个由头,她真正恼恨的是,季裳华居然如此命大!太子派去那么多杀手都没能杀得了她! 她怒意不减,一拍桌子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就算再无用,也是太子派去的人,这话被太子听见可怎么好?季芳华真是气到口不择言了。 莫女官站立一旁,道,“良娣,您是知道的,季裳华是个极其狡猾之人,能逃脱一劫也并不算奇怪。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总有除掉她的时候。” “说的容易,却是机会难得!”季芳华恼怒道。 事实上,她不仅气恼于季裳华脱身,更加今她不忿的是,二皇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她做的事情,特写信给她,警告她不要再做出这种事! 在萧承泽眼中,或许季裳华还可以争取一下,而在季芳华眼中是二皇子还喜欢着季裳华!这是她绝对不可以容忍的! 又想到外边传扬的关于季裳华和晋王世子的事情,她妒火难平,凭什么她要为了报复季裳华嫁给太子,而季裳华却是有一份令人艳羡的姻缘?! “季裳华,我绝不会放过你!” 语罢,她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容诡秘,莫名让人浑身发冷。 莫女官低头道,“良娣,我们不是还有一张牌吗?” 季芳华挑高了眉头,“的确,你派人去辅国公府给那两人送个信吧。” “良娣有把握……”莫女官的手放在脖颈上。 季芳华冷笑道,“这次我不杀她。”她缓缓踱步过去,伸手入水池,掐断一朵粉色的莲花,“我要毁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让她生不如死!” 这样,她既向二皇子保证了不杀季裳华,又可以报复季裳华。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忙的跑进来,“良娣,良娣……” 季芳华立刻变了脸色,皱眉道,“叫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是太子殿下来了,已经到了芳华院门口了。” 因为太子对季芳华的喜欢,特地将院子的名字改为了芳华院。 季芳华方才还狰狞愤然的脸立刻变得楚楚可怜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亲自迎出去,“走吧,去迎接太子殿下。” 刚刚到了院子门口,太子就到了,季芳华立刻行礼,“妾身见过太子。” 身子刚弯下去,太子就亲自扶住她的腰身,嗔怪道,“孤不是说过吗,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见到孤不必多礼。” “殿下,礼不可废。”季芳华笑着瞟他一眼,娇媚动人,太子看了,整颗心都服帖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一张脸凑近她道,“在太子府中,孤就是礼法,你不必在意这些,只要好好讨好孤就行了。” “殿下……”季芳华的声音娇滴滴的,如婉转莺啼,使太子的心更加荡漾起来。 下一刻就抱起了季芳华朝院子屋里走去。 季芳华忍住心中的厌恶,惊呼一声,“殿下,您快放下妾身……” 太子以为她害羞,挥退了周围的丫鬟,在她耳边低低笑开来,“现在好了,你不用怕被人看见了。” 进了寝屋,太子将她放在床上,就急不可耐的欺身上去,季芳华确实用手隔开来,慌张道,“殿下,先别……” 白日宣淫,这副德行,难怪这个太子之位坐的不稳当! 其实太子长得也不错,虽然比不上皇上的其他儿子,尤其比不上妖孽天成的萧承焕和俊美绝伦的萧承佑,却也是长相端方,看起来是个温儒之人,再加上出身高贵,也是受许多女子欢迎的。 但是,季芳华心高气傲,自然是看不上他的,她心中的人可是二皇子,可是二皇子喜欢的季裳华! 而如今,她迫不得已,却要对着这个男人撒娇卖痴! 越想越气,她一下子推开了太子。 太子被推开,一下子蒙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回过神来,季芳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她立刻就换了一张脸,原本就楚楚可怜的她,倏忽流下了眼泪,一会就小声啜泣起来。 那模样真真是可怜,真如梨花一枝春带雨,一下子引起了太子的怜惜之情。 他连忙爬过去,揽住季芳华,将她圈入怀中,“怎么哭了?是因为孤吗?”他自责道,“都怪孤一时情不自禁,你是个重视礼数的女子,如何会不生气……” 可是季芳华却是打断他,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将太子殿下的一颗心都看化了,“不,感念殿下对我的怜惜,怎么敢气您?妾身不过是想到往事,觉得伤心。看到太子对妾身的关心,妾身更是觉得委屈和感动,便不小心哭了出来,惹的殿下烦心,是妾身之过。” 太子以为她又想起了在季府被季裳华陷害欺负的事情,连忙安慰道,“孤知道你受了委屈,孤也想为你出气,只不过孤安排的天衣无缝,还是失败了……”他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一有机会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只是眼下是不行的……” 季芳华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唇上,“殿下,我都明白,季裳华这个人狡猾多端,殿下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者,妾身也担心此事会被皇后娘娘知晓,为此责怪您,妾身不想您被我连累。” 多么善解人意啊。 太子很是动容,抱着她的手越发紧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讨得了母后的欢心,又得了晋王妃的喜欢!如今母妃一心想着季裳华,说什么她能帮助我,还可以因为季裳华与晋王世子的欢心拉拢萧承佑!哼,不过是一介女流,靠着一张脸上位,还处处表现的端庄大方,善良无比,可是谁知道她暗地里对你做的那些事!这样的女子活在这个世上真是天理不容!” 他如今已经被季芳华完全迷惑住了,认定了季裳华就是个狠心毒辣精通阴谋诡计的女子,还害了季芳华。完全顾不得皇后对他说的话,一心只想为季芳华报仇。 这样的太子,就算登上皇位也是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就这样的脑子,活该前世被萧承泽逼得毫无退路,江山拱手让人! 季芳华心中冷笑,口中却道,“所有人都误会妾身,妾身都不在意,只要太子殿下理解妾身知道妾身的委屈就好,眼下我大姐被人保护着,又有皇后娘娘的喜爱,为了避免娘娘生气,您还是不要为我做这些了……”她苦笑道,“再者,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就算她害我到这个地步,我也是不忍伤害她的,您就不要为我做这些了。” 太子更加痛恨,“你是孤宠爱的女人,孤不能光明正大给你一个身份也就罢了,眼下连为你报仇也如此困难,每每想到此处,孤留愧疚万分!” “殿下,你何必自责,芳华有您的真心,已经别无所求了。”季芳华依偎在太子的胸膛。 太子满足的叹息一声,“你啊,真是太善良了,太单纯了……” 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如此迷恋季芳华,这一点季芳华很清楚。 所以,她在太子面前必须表现出最柔弱的一面,好在太子蠢,轻易就信了她。 季裳华,你不是与皇后合作对付二皇子吗?那我就让太子对你生厌,看太子如何会饶过你! …… 周府。 “娘,她怎么说?”周婉颐问道。 冯氏拿出火折子烧掉信,看见火苗将那张纸吞噬,皱眉道,“她竟然没想杀死季裳华。” 周婉颐有些担心,“娘,这件事要不要再和父亲商量一下?毕竟,父亲一直想要投靠二皇子的,可是我们却要帮助太子……” 这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季裳华与皇后结盟一事,只以为是季芳华要报复季裳华而蒙蔽了太子,让太子安排人刺杀季裳华。 冯氏心中也有疑虑,“可是,你父亲毕竟没有国公爵位,二皇子是看不上你父亲的。” 所以,他们才会处心积虑害辅国公等人,以为这样就能夺取爵位,从此整个周家的荣耀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周婉颐也是愤愤不平,若不是因着她的身份,若是她成为国公府嫡出千金,那些皇子想要追求的人就会是她了,有岂会选择季裳华一个外人?可恨,季裳华偏偏是老太君等人的心头宝! “横竖害了季裳华于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还能为你出口气,何乐而不为呢?”冯氏笑的阴险。 这一点但是很合周婉颐的心思,对此,她乐见其成,问到道,“娘,那我们该如何行动?” …… 晚膳过后,季裳华想走动走动消消食再上床歇息,可是白苏和繁缕却是不同意,拼命的阻拦她,说什么有负老太君所托,死活不让季裳华出去。 季裳华无奈,只能退一步,说要看会书。她们又说季裳华的身子不能熬夜,否则会加重病情。 季裳华:“……”现在天刚擦黑,也算是熬夜? 可是季裳华还是拗不过她们,只好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胡乱想着一些事情。 想来想去才发现,都是一些烦心事! 罢了,睡觉吧! 她翻了个身,面对的墙壁,刚闭上眼睛,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还有一种檀香气息,“这么早就睡了?睡得着吗?” 季裳华陡然一惊,转过身来,果然是萧承焕。 季裳华看了看天色,以往他都是夜深人静时来,今日怎么这么早? 似乎是看出了季裳华的想法,萧承焕坐在她床边,笑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不好深夜来打扰你,便这个时候来了,放心,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他的本事,季裳华是相信的,她点了点头,“殿下有消息告诉我?” 萧承焕表情很是落寞的叹息道,“难道我来看你只能是为了商议下一步的计划?我就不能来关心你吗?” 他的语气很自然,好像上次的争论从未发生过,好像他从未听闻外界关于季裳华和萧承佑的传言。 季裳华坐起身,目光浅浅,“你……” 萧承焕自顾自道,“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看来我送你的药果然有用吗?” 那晚他果然悄悄来看过她。 季裳华舒了口气,“殿下送的药自然是效果极好的。” “那就好。”萧承焕笑的异常温柔。 其实,他在听见外界传言,并非是不恼恨的,可是他知道这并非季裳华所愿,所以硬生生压住了怒火来看季裳华。 在他看来,就算有那些流言又如何,只要季裳华的心没有偏向萧承佑,只要他将来夺得江山,季裳华自然会属于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了,萧承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下意识低下头去。殊不知,这一幕落在萧承焕的眼中,却是勾起了唇畔。 她刚要开口打破这沉默,下一刻,就落入一个怀抱,她惊讶至极,一时间忘了推拒,只觉得脸贴在滑腻的丝绸布料,有些凉凉的感觉,还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拍打在她的耳膜上。 她的脑袋“轰隆”一声像炸开来一般,脸上迅速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色,奋力挣扎,“萧承焕……你……你快放开我!” 她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就这样喊出了他的名字,可是因着怕惊动了外面的人,只能压低了声音。 可是她的力气如何能比得上萧承焕,无论如何,他不放手,她挣脱不开。 “别动。”萧承焕低声道,“你可知,你遇险之时,我有多么震惊和担忧,可是我不能亲自去救你……好在,你没有性命之忧,而你现在就在我身边。” 这个时候,季裳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然是感谢他及时相救的,可如今两人这样的状态,她只想着他快点放开她,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 虽然这个怀抱很是宽阔和温暖,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有任何留恋,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依靠。 季裳华心情复杂,“殿下,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这样实在是不合礼数。” 感觉到了季裳华的害怕和羞恼,他笑了笑,“好。”然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她,顿时觉得怀中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这次放开了她,以后她永远不会是属于他的了。 看着季裳华迅速靠到了墙角,他知道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顿觉心中酸涩。 他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笑的邪魅,一如往常。 抖了抖袖子,他悠悠道,“你不是好奇我今日给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季裳华虽然还没有从方才的事情回过神来,但还是低头问道,“什么消息?” “关于刺杀一事,想必你已经有了怀疑之人了吧?你可以知道她最近的行踪,以及联系了什么人?” “愿闻其详。”季裳华淡淡一笑。 “此人就在太子府中,如今很是受宠。” 这一点,季裳华是没有预料到了,顿了顿,她突然笑了,“原来是她!我这个二妹,果然是好本事,这么快就将太子的心拉拢到了自己身上,让二夫人盯着我的行踪,又挑唆着太子杀我,未必不惜破坏我与皇后的盟约,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萧承焕见她并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还是提醒道,“这次杀你不成,相信她们很快就会出手的,你一切小心。” “这是自然。”季裳华无不嘲讽道,“我倒要看看,那两人还要对我做什么?” 此时季裳华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明艳动人,让人看了只会更加心动。 “你心中有了主意,我就放心多了。” 季裳华像是忘记了两人方才的尴尬,淡淡道,“如今她们皆是以为我怀疑的是宁家和惠妃,定然会马上对我下手。却不知我早已知晓了一切,如今她们在暗我在明,定不会让她们得逞。” 第一百二十二章 痴傻丫鬟 翌日一早。 因着昨日安歇的很早,是以今日季裳华很早就醒来了,看着斜月深深已经西沉下去,天空泛出鱼肚白,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透过云霞射出道道金光,世间万物又渐渐充满朝气。 渐渐地,云霞褪去,太阳折射出炽烈的光芒,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亮了一室温暖。 窗子外的鸟笼里挂着一只画眉,正欢快的叫着,吊兰的影子也投影在窗纸上,看起来一片安静和谐。 季裳华翻了个身,却是不想起来,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听着外面的的动静。 繁缕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季裳华,她叮嘱道:“天色还早,小姐还未醒,你们小心些,不要吵醒了小姐。” 立刻有人答道:“是,繁缕姐姐。” 白苏脚步轻快的走过去,道:“繁缕,小姐还要用药,我去小厨房看看早膳,你记得盯着小姐的药。” 因着季裳华只放心她们两个,为免于被人做手脚,是以,煎药这种事情一直都是两人亲自盯着的。 繁缕催促道:“哎呀,我知道的,小姐醒来是要用膳的,你快去准备吧。” 白苏失笑,回头看她一眼,就快步去了小厨房。 季裳华在屋中听着外面的对话,微微笑了,没有勾心斗角,这样的生活再寻常不过,如果就这样持续下去该有多好,只不过醒来后,面临的还是无止境的斗争。 她暗暗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也没有唤外面的丫鬟,便自己起身穿衣了。 繁缕掀开盖子,看着里面冒着白烟,已经烧得滚滚的药汁,散发出浓浓的药香,用勺子舀了一勺闻了闻,然后皱了皱眉,闻起来却是好苦的样子。 她对丫鬟福儿道:“这里有我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福儿笑着起身,“是。” 没有任何要留在这里邀功的意思。 繁缕对此很是满意,这个福儿很是老实守本分,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事实上,对外说这药是治疗风寒的,实际上是来治疗伤口的,未免节外生枝,万不可让别人知晓。 药熬好后,繁缕端着药罐和碗出去,就在走出门外的时候,繁缕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痉挛,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来不及想太多,一下子就将托盘放到福儿手中,急急道:“你先拿着,我去去就回。”话落,就跑了出去。 福儿不明所以,禁不住上前走了一步,“哎,繁缕姐姐……” 可是,繁缕早就跑远了。 福儿端着药,走到季裳华的寝屋门外,看看手上的药,又看看紧闭的房门,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思考了好长时间,她决定还是不进去了,她知道,季裳华是不喜欢外人进屋伺候的。 这一等,就是两刻,药罐里的药都要凉了吧。 白苏和繁缕一同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福儿正站在一棵木槿树下发呆,眼睛直直的看着朱红色的门。 两人对视一眼,繁缕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不进去?”她掀开盖子,果然药凉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姐还等着吃药呢。” 见到繁缕,福儿支支吾吾道:“我……你没有让我…。进去……。” 繁缕:“我……。”这真让人哭笑不得。 白苏摇摇头,道:“还是快些端回去重新热一热吧,小姐还等着呢。” 繁缕深吸一口气,以往白苏总是说她笨,如今她可是见到一个比她还笨的。她忍不住仰天长叹,“算了算了,我去了。” 福儿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局促不安的扭着衣服的一角,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还是等待受罚,“白苏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白苏忍不住打量她几眼,像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傻,看的福儿更觉得紧张害怕,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却忍者不让眼泪流出来,“白苏姐姐,我……小姐会不会罚我?” 白苏深深看她一眼,道:“放心吧,小姐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人,你先下去吧,以后……万不可这样死脑筋了。” 福儿感激涕零,“谢谢白苏姐姐,谢谢。”她迫不及待的转身,“那,那我就回去了。”语罢,一路小跑走掉了。 白苏轻笑一声,推门而入。 吃药的时候,白苏笑着对季裳华说起了这件事,“要奴婢说,这件事繁缕也有责任,你平时又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个丫头脑子不太灵光,怎么能将这件事交给她呢,就算交给她,也要嘱托好,让她送进去,结果倒好,她就这样和木头桩子一般在门外站了两刻,耽误了小姐用药的时间。” 繁缕脸色一红,有些羞窘,“我知道她平日反应有些迟钝,是以一直安排她在外院做粗活,劈柴烧火什么的,可是谁想到她那么傻?再者,我当时的也是着急,见只有她一人,就只好给了她了……。” 季裳华看着笼子里两只小白鼠,还活蹦乱跳着,才放下心来。忍住浓浓的苦味,迅速将一碗药喝完了,问道:“哦,她素日也是如此吗?” 白苏道:“是小姐。若是小姐对她不满意,那奴婢这就回禀了老太君,将她送出院子。” “这倒不必。”季裳华微笑着道,“她虽然反应迟钝了些,但到底没有坏心,外祖母心疼我,若是我表现出对她的不满,外祖母很可能会将她送出去,我又何必做那等恶人,断了她的出路?” 白苏早就知道季裳华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虽说心机高明,却从不连累无辜。白苏笑了,“是,小姐。” 季裳华顿了顿又道:“繁缕,你一会带些银两和吃食去看看她吧,依照她的性子,定是吓坏了,你去代我安抚一下她。”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丫鬟,季裳华也能考虑的这样周到,繁缕应道:“好,奴婢现在就去。” 果然不出季裳华所料,繁缕进去的找到福儿的时候,她果真在哀哀啼哭,繁缕站在她身后,看见她的肩膀剧烈抖动着。 繁缕无奈道:“白苏已经和你说过了,小姐不会责罚你,你有什么可曾担心的,值得在这里哭?”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福儿一下子被吓到了,打了一个哆嗦,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栽倒。 “哎,那你小心点!”繁缕下意识伸出手。 好在福儿最后身子保持住了平衡,板凳只是翘了一下,很快就稳住了。 繁缕看着福儿,这丫头,本身就长得样貌平平,身材有些粗壮,偏偏又有些傻,如今她哭的满脸花,显得更丑了些,眼睛里满是惊恐。 “繁缕……姐姐……你怎么来了,是小姐让你来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繁缕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怜悯,语气也不自觉的变得和缓起来,“是,的确是小姐让我过来的。” 福儿更加惶恐不安:“小姐还是生气了吗……。所以派你带我过去好责罚我?” “自然不是。”繁缕耐着性子道,“诺,你看。” 福儿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只见繁缕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惊讶的看着她从里面拿出一些碎银子和点心。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她,“这…。” “是小姐怕吓到你,派我给你送这些来的,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小姐没有生气,所以也绝不会责罚你,你只管安心当差。”白苏将这些递给她。 福儿颤抖着双手接过去,看了半天,才喜极而泣,“多……多谢小姐,小姐真是个好人!” 繁缕:“……。”看来她的确是个痴傻的孩子! 再看看福儿住的简陋的房间,和身上脏旧的衣服,又想了想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心道,她比自己还要可怜。平平无奇也就罢了,关键是这榆木脑子,以后该如何生活? 叹息一声看,她快步走了出去,回头一看,福儿还在哭,这次是太过开心的缘故。 繁缕回去就将她的所见所闻据实以告给季裳华,季裳华刚刚由着白苏给伤口上完药,闻言面上没有任何异样,淡淡问道:“看来,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就安排她到院子里做活吧。” 繁缕笑了,“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题外话------ 古代的两刻相当于现在的半小时……。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奇怪举动 季裳华身子好了许多,老太君就松了口,准许她常走动走动,若是要出府,也必须让周子祺和周子扬保护着,季裳华为了避免麻烦别人,便一直不出府,得空的时候就去寿康居配老太君在一处呆着。 这一日,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在寿康居陪老太君坐着,老太君将季裳华唤道自己身边,摸着她泛凉的手道:“身子可好些了?” 季裳华笑道:“已经要彻底好了呢。” 老太君嗔道:“可不许怕我担心而选择隐瞒。” 季裳华的语气带着撒娇,“哪有?外祖母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敢隐瞒您呢,否则我怎么能再引起您的心疼呢?” 老太君看她气色的确好了许多,心知季裳华的伤的确好的差不多了,便道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个鬼机灵。” 众人都应景的跟着笑了,即便有某人心里嫉妒的要发疯。 “外祖母还拿我当孩子呢,我能照顾好自己了。”季裳华眼睛里闪动着天真的光芒,仰头看着老太君道。 老太君故作不信,“你?我还真不敢信,不然三天两头的生病的人又是谁?” 这样一说,众人不知想到了季裳华这次受伤之事,还有踏青之时季裳华不小心坠落山崖一事。 季裳华想了想,好像自重生以来,虽然对付了敌人,但是自己也没少受伤,但这姑且算是…。意外吧。 季裳华甜甜笑道:“那是我不小心而已,如今我已经及笄了,定然会万事小心,不会再受伤了,外祖母就信我一次吧……。” 老太君狐疑的看着她,“是吗?” 其实季裳华说起这些话,是有目的的,她是真的想出府,可是看老太君这态度,她若是不说实话,老太君定是不会放她出去的。 “当然了……。”季裳华摇着老太君的手臂,水灵灵的眼睛眨动着。天知道她这样撒娇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虽然现在她看起来十五岁而已,可是她骨子里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对她而言,撒娇的确有些困难。 老太君自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只不过她的裳华可是许久没有这样和她撒过娇了呢,心下高兴之余,面上却是淡淡的模样。她呡了一口茶道:“说吧,又要去哪里?” 听老太君这样说,季裳华知道老太君在衡量,毕竟季裳华真是许久不曾出府了,这样下去会闷坏的。 季裳华笑道:“是三天前我收到一张帖子,于家大公子要和我三妹成亲了,我作为大姐,总不好不去,所以我就来求求外祖母,您就让我去吧。” 闻言,老太君放下茶盏,皱眉道:“一个包藏祸心庶女的婚礼,那你也要去?万一她又存了不好的心思怎么办?” 季裳华笑着劝说道:“即便我们知道我与季菀华的关系已经彻底恶化了,可是外人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于家人做下的那些丑事,若是我不去,只会让人在背后议论我目下无尘,苛待庶妹,传出去可不好了。” 老太君明白,季裳华这话说的原有理,若是她不去,那些恶意造谣的人指不定怎么议论裳华呢,可若是季裳华去了,还会在外人面前展现一把嫡姐的气度。 但是她终究不放心,想了想道:“既如此,你就去吧,可是为了避免你遇到危险,让子祺跟着你去吧。” 周家和于家这样的商户素来没有交情,恐怕还因着于氏厌恶于家呢,可是如今为了季裳华,却是要周子祺跟着去,足可见老太君对季裳华的重视。 季裳华犹豫道:“表哥是国公府世子,若是和裳华一起去,怕是不合适吧?” 老太君心意已定,她万不可再冒任何风险,不能让季裳华有任何损伤。“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现在住在周家,由周家人陪你去也算是合情合理。好了,你若是不同意,可是去不成了。”老太君‘威胁’道。 “那好吧,多谢祖母。”季裳华只好妥协,“可是表哥也有职位在身,公务繁忙……。” 周子祺自然明白老太君的心意,忙道:“不忙不忙,能陪你一起去,我也是安心的。” 季裳华似笑非笑道:“如此,就谢过表哥了。” 不知为何,周子祺看到季裳华的笑容,觉得有种瘆人的感觉,有一种掉进坑里的错觉…。 周子扬见此,眼睛转了转,也举手道:“大哥去,那我也要去!” 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们就一起吧,记着,千万要看好裳华。” ……。 回去的路上,季裳华路过一处游廊,却是突然站住了脚步。 繁缕也停下,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季裳华余光一瞥,笑道:“你跟了我一路了,为何不现身?” 繁缕正奇怪,就看见从漆红柱子的后面闪现出一个人影,繁缕定睛一看,正是福儿。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繁缕瞪大了眼睛。 “我……我……。”福儿慢吞吞的走过来,深深弯下身子,不敢抬头,“我就是想来看看小姐……” 季裳华对于她的奇怪举动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尽显风情,“你来看我要做什么?” 福儿像是生怕季裳华会误会她别有居心,忙摆手,这一着急,就结结巴巴起来,“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小姐,谢谢您……。” 季裳华明白了,原来是不久前季裳华没有责罚她一事,“你不必如此。”语罢,对她淡淡一笑,就转身离去了,没有片刻停留。 福儿就怔在原地,呆若木鸡般看着季裳华,喃喃出声道:“表小姐真是又漂亮又善良,就像仙女一样……” 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嗤笑,“你知道就好,别以为得了表小姐的照顾就妄想别的,表小姐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今天的柴火还没劈呢,还不快去!” 福儿转身,一看是和以前自己在院外做粗活的香兰,她面色迅速涨红,“表小姐已经将我调到院子里去了……我已经不必去劈柴烧火了……。” 香兰一听就炸了,嫌恶道:“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题外话------ 呃呃呃,今天又忙开了,明天再多更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舍身救主 福儿本就胆小,即便看起来有了季裳华的照顾下,在香兰的威势下依然吓得说不出话来,“我…。我……” 向来睨着她,神情倨傲,“我什么?还不快去,等着我请你吗?” 福儿不敢说什么了,只能瑟缩的走过去,“是……” 香兰很是得意,看吧,即便你得了表小姐的喜欢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她猛然回头,恶狠狠的警告道:“这件事你若是敢告诉表小姐…。”她威胁的笑笑,“你知道后果。”语罢,就仰头走了。 “是……”福儿诺诺道。 …… “哦,那香兰果真那样嚣张?”季裳华问道,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 云雁愤愤不平道:“是的,姐姐。”云雁的脸气的鼓鼓的,“若不是姐姐嘱咐我不要打草惊蛇,我真想教训一下那个香兰,她欺负人了!” 白苏也道:“晒,小姐,那个香兰什么来历,一个外院洒扫的丫鬟怎么就敢这样欺负您看中的人呢?” 繁缕嗤笑一声,“她若是果真有来历,何至于在外院洒扫?我看,就是欺负福儿老实吧?又笃定了福儿胆小,不昂告诉小姐,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闻言,缺件季裳华回头饶有兴趣的看了繁缕一眼,繁缕讷讷道:“小姐?奴婢哪里说得不对吗?我也是随意猜测的。” 季裳华笑了笑,“不,你没有说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季裳华向来不会做无用之事,为何要让云雁去盯着一个无脑的香兰呢? 季裳华眸光温软,看着窗外繁茂的木槿,风阵阵吹拂,偶有一些花瓣从树上落下,就如红雨一般。她似乎出神道:“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也说不定。” 或许是在阴谋中生活久了,她如今看什么都是有阴谋的,就如今日的事情更是如此。 “繁缕,有时间去将福儿唤来吧。” …… 三日后,于鹤轩和季菀华的婚礼到了,季裳华准备回明了老太君就去于家,可是季裳华刚出了寿康居,就出了意外。 原本季裳华路径花园,一个翠衣丫鬟匆忙赶了过来,却是到了季裳华面前,低头行礼道:“表小姐。” 这身装扮是周家的丫鬟,季裳华以为是谁派来传话的,淡淡问道:“何事?” 就在这时,只见那丫鬟猛然抬头,眸光爆发出强烈的狠意,饶是季裳华再镇静,也不由被惊到了,就见到寒光一闪,那丫鬟从袖中快速拿出一柄匕首,猛地刺向季裳华,季裳华躲闪不及,似乎就要挨那一刺。云雁在季裳华身边,下意识就要出手救人,可是不知为何,却看见季裳华似乎看了她一眼,她一时失神,便愣了愣。 关键时刻,就见到一个人影扑了过来,众人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看见一个人滚落在地,一把匕首刚好插在腹部,鲜血顺着刀锋流淌下来,而那个受伤之人面露痛苦之色,汗珠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季裳华认出了此人,正是福儿! 她怎么会在此处?难道她还想上次一般为了看看自己偷偷跟着自己不成? 真是个死脑筋! ------题外话------ 今天作者菌忙到晚上下班才有时间看手机……。汗,又食言了,看看明天如何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疑窦丛生 季裳华在自家府上遇刺的事情老太君自然是听说了,竟亲自来看季裳华,看季裳华有没有伤到。 季裳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安抚道,“外祖母,我没事,可是福儿……”季裳华看着被抬到一间房间昏迷不醒的人,神思复杂,“福儿为我挡了一剑,现在还昏迷着。” 见此,老太君叹了口气,点点头,“请大夫了没有?这等义仆,我们一定要救活。” 白苏回答道,“回老太君,小姐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大夫就会来了。” 那匕首还插在福儿身上,阳光照进来,使得那把匕首明晃晃的刺眼睛,再看看福儿身上的血迹,足可以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险,若是没有福儿,只怕季裳华已经香消玉殒了。 想到这里,老太君的脸色十分难看,“是谁竟然敢派人刺杀?”这样公然侵犯周府,当周家是来去自如的地方拿,最关键的是,竟然敢刺杀季裳华。 “这样急切,看来对方果然想置我于死地。”季裳华无不嘲讽道。 周围一片静默,都是神情凝重,不敢言语,冯氏母女亦是如此。 老太君冷哼一声,“不管是谁做的,只要你身在周家,就不能让他们伤害你!”一次接一次的刺杀,看来对方真是恨极了季裳华! 季裳华歉疚道,“裳华给外祖母添麻烦了,让外祖母三天两头为我担忧。” 老太君皱眉,语带斥责,却是声音缓和了下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周家可不会惧怕这些?以后这句话可不能再说了。”停顿了一会,她又道,“背后做鬼的是谁?凶手可抓到了?” 季裳华心下感动,声音轻柔道,“幸好护卫的及时,那名刺客已经被扣押住了,表哥已经带人去审问了。” 老太君这才放心。叹息道,“这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周子祺疾步赶来,“祖母,父亲。” 辅国公方才一直眉头紧锁,不发一言,这时候见周子祺过来了,问道,“那人可招供了?” 周子祺看了一集安然无恙的季裳华,眉头松了松,道:“是,父亲。” “幕后指示是谁?” “父亲,请看。”众人都好奇地望过去,只见周子祺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写着‘宁’字。 不用多说,众人都想到了一块去。 “果真又是宁家?”老太君怒不可遏。 “表面看看是这样。”周子祺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辅国公沉思片刻道,“宁家人果然这样冲动?还是恨极了裳华,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摩挲了一下令牌,“宁国公一向精明,宁世子也不是简单人物,会给人留下把柄吗?” 辅国公想的很是长远,实际上季裳华也和辅国公一样的看法,若是果然是宁家人做的,又岂会留下这块令牌,不是主动将证据交给季裳华手中吗?宁国公可不像这么愚蠢之人。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在栽赃嫁祸,既除掉季裳华,又能栽赃到宁家身上,反正季裳华和宁家的矛盾人尽皆知。 可是,若真想杀了季裳华,会只派一个杀手吗? 季裳华心中疑窦丛生,却是不能在这里调查,因为她还要去参加季菀华的婚礼。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庶妹婚礼 季裳华回头看了一会受伤的福儿,道:“先将福儿抬进我的院子吧养伤吧,留几个丫头照顾着。” 繁缕语气怜悯道:“真是个傻孩子,就因为小姐对她好了一次,就这样舍身相救。” 老太君也赞同道:“的确如此,这样一个忠仆,周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老太君转而对季裳华道:“你且去吧,不久后自有大夫前来。” …… 一路上,季裳华一直在沉默,任凭繁缕唤她也没有回头。 “小姐?”看季裳华在发呆,透过车帘的缝隙,繁缕不好意思的看看周子祺,又唤道,“小姐?” 季裳华这才反应过来,“何事?” 繁缕抿唇笑了,“小姐,你你发什么呆呢,奴婢唤了你好几声呢。世子叫您呢。” 季裳华歉疚的冲着周子祺笑笑,道:“让表哥久等了。” 周子祺打趣道:“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倒是我冒昧打扰了。”不用猜,也知道季裳华是在想方才得到突发状况,敛了笑意,道:“表妹心中可有头绪了?” 季裳华苦笑的摇摇头,“并无。”她叹了口气,“这事情比之上次道显得扑朔迷离了许多,真是让人担心。”话虽如此,可是周子祺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紧张之色。 她知道季裳华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今日能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担心也很是难得了,也不知小小年纪为何如此老成。 思及此,他笑道:“表妹今日何出此言,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发此感慨,这可不像你。” 季裳华但笑不语,即便她在坚强,可是接二连三有人要明晃晃的刺杀她,她也是会累的,她所能做的,只是避免性命之忧。幕后指使是谁,目的何在,这一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周子祺看着前面热闹的人群,驾马在季裳华的马车旁,一路上引来众人观看。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接着道:“的确,此事要查明是有些难,我观之今日刺杀,不明白为何刺客没能置你于死地?” 季裳华笑道:“表哥也看出了了?” 是啊,如果这个刺客果真还是上一次的的幕后指使季菀华派来的,这次再派人刺杀,明显就是不死心。既如此,为何不安排的万无一失呢?为何还要让刺客被抓到? 周子祺道:“其他的我看不太明白,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对方还是想要嫁祸给宁家人身上,显然,幕后主使仍旧认为你以为上次刺杀你的是宁家人,这次又故技重施。” 季裳华沉默了片刻,忽而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却是带着三分冷意,“既然对方执意不死心,又故布迷阵,那我更要配合她们了,早日将这个做鬼的捉出来。” 周子祺见季裳华笑如清风,美丽却毫无温度,一种奇异的感觉漫上心头,总觉得这个表妹似乎有主意了?可是季裳华只是神秘一笑,不再解释了。 近一个时辰,马车行驶到了于府,隔着老远,好像就可以听见前方热闹的声音和满眼的喜庆。 一下马车,就看见很多人都到了,脸上都带着微笑,在说些喜庆话一类的。 繁缕在季裳华身边悄声道:“小姐,听闻今日老爷爷会来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见表姐 “哦,是么?”话虽如此,可是从季裳华眼中没有看出任何惊讶之色,反而早在意料之中的模样。 “父亲不来,怎么能表现出他一副拳拳爱女之心呢?”季裳华嘲讽的笑了笑。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周子祺说的。 周子祺微怔,听出了季裳华语中的讥诮,方知道她如今对季鸿茂的态度。 他只以为是因为季鸿茂没有管束好府中妾室害了周氏,季裳华迁怒他,却不知道季鸿茂也是杀死周氏的帮凶。 季鸿茂为何会来,季裳华也可以猜得一二。即便季鸿茂厌恶了季菀华这个女儿,即便季家已经和于家交恶,可是,外人却不知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季鸿茂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来演这场戏的…… 但是之后,他与季菀华的父女之情就会彻底断绝了。 原本花团锦簇的季家,没想到不到一年,就变成这个样子,季芳华名声尽毁不知所踪,季菀华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于鹤轩发生苟且之事,不得已嫁给于鹤轩。而季裳华和季维之,似乎与他也不亲近……好好的一个家,变得几乎分崩离析,真不知道季鸿茂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季裳华虽然不想见到这个父亲,但是也不能避而不见,她轻笑一声,便走过去,施了一礼,“父亲,父亲也来参加三妹的婚礼了。” 季鸿茂并不想提到季菀华,看看季裳华,他微微一愣,打量着这个女儿,才半月不见儿子,感觉她似乎又变了许多,除了更加明艳,仿佛又多了几分难言的气势,好像更加冷静……而且无情……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勉强点头道,“身体可好些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道,“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已经好多了。”她看了看身边的周子祺兄弟,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这些时日出于对我的担忧,不敢再让我出府,若不是因着今日三妹的好日子到了,又拍了两位表哥保护,她老人家还会将我拘在府中呢。” 这也算解释了为何季裳华迟迟不会季家。 季裳华依旧是艳色楚楚,美目流盼,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说出来的话也是轻言细语,可是却生生逼退了季鸿茂要说出口的话。他自然不满季裳华久不回季家,生怕季裳华与他这个父亲彻底生疏了,没办法加以利用。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可是季裳华轻轻巧巧一句话,他原本的话就被打断了,再看看周子祺两兄弟,这分明是老太君想要他们带季裳华回周家,半点不希望他两季裳华带回季家啊。 思及此,他心中有些不悦,明明季裳华是季家的女儿,偏偏要看周家的心意他才能带走!简直是过分! 可是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反而笑道,“还是老太君想的周全啊,辛苦两位了。” 周子祺施了一晚辈礼,笑道,“裳华既是身处周家,又是我的表妹,我自然会保护好她。” 季鸿茂没再言语了,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点点头,去和身边的人寒暄了。 就听有人道,“今日尚书大人嫁女,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季鸿茂忙道,“多谢多谢。” “……” “裳华表妹,一切安好?” 季裳华一看,是李梦玉,她嘴角微翘,笑道,“我一切都好,倒是表姐,看起来可是瘦了些,可是丫鬟伺候不周?或是……有何烦心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议论纷纷 微风吹来,李梦玉抚了抚稍显凌乱的鬓角,笑道:“多谢表妹惯坏,不过是天气炎热,不想吃东西罢了。表妹接连病倒,可见体弱,不知是否请了太医调理?” “这是自然。”季裳华笑着道,“外祖母替我请了顾太医,只说是吃几服药,静养就好。” 李梦玉看起来很是为季裳华的身体担忧,道:“那就好。”依旧是温柔沉静的模样。 季裳华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也不得不高看了这个表姐几分,虽说她不知道李梦玉到底在季家扮演什么角色,也不知她到底有何目的,但只要不损害季裳华的利益,她暂时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一时无言,季裳华这才注意到后面还站着一个纤弱的人影,身边还跟着一个嬷嬷,季裳华笑道:“原来四妹也来了,是表姐带她过来的吗?” 李梦玉将依旧怯懦的季云华拉过来,道:“云华,好久不见你大姐了,今日可算是见到了,高兴吗?” 季云华挪动了一下脚步,似乎是想上前却又不敢,李梦玉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表妹不要见怪。” 季裳华莞尔一笑,“无妨,这我早就习惯了,便是我以前去看望四妹,她也一直是这样的。” 李梦玉暗自懊恼自己说错话了,她怎么忘了,之前在季府的时候,季裳华对季云华颇为照顾呢,她这样说显然自己像季云华的亲姐姐似的。 “表妹说的很是。”李梦玉道。 “难为表姐记得这丫头,我不在季府这段时日,多亏了表姐照顾她了。”季裳华俨然一副季家主人,季云华嫡姐的架势,可是面上却是一副感激的模样。 李梦玉一直表现的善良沉默,以前有季芳华等姐妹在,自然衬托的她黯淡无光,可是如今季府只剩她一人了,自然比平日更加受到关注,她照拂季云华更博得了老夫人和季府上下的好感。 可是季裳华轻轻巧巧一句话,似乎是揭破了她掩盖在脸上的假面具,有一种无形的疼痛。 她对上季裳华那双灿若星辉的眸子,只觉得其中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不由攥紧了手,笑道:“我从小寄居季家,也是和你们一起长大,如今你们都不在季府,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云华的。” 闻言,季裳华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温柔的看着季云华,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转而对李梦玉道:“表姐,今日是三妹大喜的日子,我们一起去恭贺她吧。” 见季裳华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李梦玉松了口气,跟上去到:“这是自然。” 此刻,院子里正热闹着,来的客人虽然很多是商户之家,但是也有一部人是在朝为官之人。于家毕竟是京都第一首富,又在京都扎根多年,人脉自然不少。 当然,这第一首富的名声是在之前于鹤鸣没败家的时候,现在么,就不好说了。于家的人脉多是靠银子圈出来的,若是以后败落了呢,还会有朋友和他们往来吗? “哎,你们听说了吗?于家给季家下得聘礼很是丰厚,好像是银子堆砌的一般,可见是将季家三小姐放在心尖上的……” “是啊,真是让人羡慕…。”又小姐羡慕道。 另有人嗤笑一声道:“你们难道没听说于家大公子在归云阁和季家那位表小姐发生的苟且之事吗?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羡慕的,虽然他很有才华,可是一朝名声尽毁,不知对科举有没有影响,也不知道季大人怎么想的?就任由三小姐嫁给这样的人?” “你忘了吧,在凌霄寺三小姐被救,就对于鹤轩芳心暗许了吧,所以才要铁了心的嫁给于鹤轩……” 刚迎亲回来的于鹤轩进了于家大门,刚好听见这些议论……。 ------题外话------ 明天休班,争取多更,尽量让世子明确对裳华的心意,这周一直很忙,更得太少,请见谅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折花赠美 “虽说于鹤轩的名声毁了,但是有这样一位岳父大人,于鹤轩的仕途也不会受阻的……”语罢,低低笑了。 虽然此刻人声鼎沸,没有人注意到,可是不知为何,于鹤轩还是隐约听到了,或许是他本身就对这门婚事不喜,所以格外敏感。 在外人眼中,他娶了季菀华是件好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季鸿茂今日肯来参加婚礼的原因,无非是怕被人议论罢了,等到婚礼过后,季家和于家的关系就彻底断绝了! 正这样想着,好像听见有人道,“季家的小姐长得都不错,虽然季菀华比不上倾国倾城的季裳华,但也是个娇美的小美人呢,还有一个巴巴贴上去和他暗通款曲的表小姐,于大公子的艳福可真不浅呢……” 众人都相视而笑。 于鹤轩只觉得心口出堵着一口气发作不出来,神思郁结的很! 艳福?什么艳福!分明就是祸患! 他对这两个女人本就不喜,可是她们却害他毁了名声,已经对她们厌恶到了极点,即便他知道他落到现在的下场季裳华功不可没,但是难免迁怒这两人。 季裳华,很好,他会记着她对他设计的一切! 他压制住怒火,微笑着向道贺之人还礼道谢,不经意间,他的眸光略过不远处一个纤细袅娜的蓝色身影,他眼睛眯起,一下子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是季裳华!她居然还敢来参加婚礼,可真是大胆啊。 这个时候,季裳华好像也看到了他,竟是对着他颔首微笑,端的是十足的温和,可是在于鹤轩看来,这是嚣张,是挑衅! 他胸口带着的大红团花也跟着起起伏伏,果然是被季裳华气到了。 两人对视片刻,一个是风雨欲来,一个是春风化雨,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于鹤轩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最后还是季裳华先移开了目光,转去旁边和别的小姐寒暄了。 既迎了亲,自然要下马拜堂了,赞礼引着新人一路去了大堂,后面跟着众多宾客。 “我们也去吧。”季裳华微笑道。 来人太多,又是极为热闹,已经没有人注意到季裳华了…… 赞礼一路在前引路,一路口中喊着一些喜庆又押韵的话,在宾客的笑声中,来到了正屋大堂。 季裳华和李梦玉带着季云华走在人群。李梦玉突然开口道,“三表妹也是好福气,自从婚事定下了以后,于家派人来送聘礼,很是丰厚呢。表妹不在府中可能不知道,听闻于家给的聘礼中有很多奇珍异宝,更是送了一颗罕见的南海夜明珠,可见,于大公子是将三表妹放在心上的。” 季菀华为什么能嫁给于鹤轩,这一切两人心知肚明,于家人如此高调的对季菀华好,也不过是告诉大家,他们和季家关系很好,于家虽然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但他们背后还是有季家做后盾的。事实上到底如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可如今李梦玉却这样说,倒是有几分意思。 季裳华笑了笑,“这样罕见的宝物,只怕宫中也寻不到几颗,于家却甘愿送给三妹,可见于大公子对于三妹的情义难得。”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李梦玉也不觉得失望,笑了,“是啊,于家不愧是京都第一首富,这样的奇珍异宝不知有多少呢,听说过一会还要像大家展示这颗夜明珠呢。” 季裳华这才转头看她一眼,“的确,于家是京都第一首富,手下生意及多,也不乏走南闯北去做生意的人,所以得到这些珍贵的宝物也不足为奇。”她淡淡含笑道,“我还真想看一看这颗世所罕见的夜明珠呢。” 语罢,就先走一步,去了大堂。 李梦玉顿了顿脚步,也跟了上去。 很快一对新人就拜完了堂,然后被送入了新房。 果然,在这之后,于家向众人展示了这颗夜明珠,引得众人一阵艳羡,之后就派婢女捧着去新房了。 才一会,于鹤轩就出了新房陪众宾客饮酒,而一些女宾客是要去新房陪新娘的,季裳华作为新娘的娘家人,不好不去。 季裳华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夫人小姐在了,看见新娘的亲姐姐来了,俱都让开来。 再加上季裳华和萧承佑那些传闻,所以便有心和季裳华亲近。 有一位夫人抿嘴笑道,“季大小姐来了,你们两人真是姐妹情深,惹人羡慕,如今三小姐出嫁了,大小姐也该准备着了吧?” 这话不无试探之意。 季裳华淡淡一笑道,“一切听父亲和祖母做主。” 脸上没有任何娇羞,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不过,任谁能嫁给晋王世子都该像做梦一般高兴吧,想来季裳华不过是故作矜持罢了。 季裳华没空理她们在想什么,走过去道,“三妹,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特来看你。劳累了一天,三妹可是累了?” 红盖头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季菀华咬住嘴唇,“听闻大姐身子不好,难为大姐还记挂着我。”然后,她伸出手拉住季裳华的,看起来很是亲昵,“大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然后,生怕季裳华拒绝一般,连忙道,“来人,替我帮大姐斟杯茶来。” 季裳华秀眉微挑,“如此,我就不好推拒了。今日是三妹的好日子,我也该以此恭贺。” 语罢,便饮下了一盏茶,好像一点都不怕季菀华会在茶水里给她下点什么药。 事实上,季菀华的确不敢。她已经在季裳华手上栽了几次,不敢用下毒这样低劣的办法。 季裳华转身将茶盏放到木几上,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伴随着‘哐当’一声,托盘跌落到地上,一壶水皆数洒向季裳华的身上。 好在云雁反应快,将季裳华拉了过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身上沾了茶水,不一会季裳华的衣裙上就出现了一片褐色。 盖头底下,季菀华听到了动静,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巧儿道,“回夫人,是信儿不小心打翻了茶壶。” 季菀华明显不悦道,“这么这样笨手笨脚。”转而又关切道,“可曾伤到姐姐?” 季裳华眉眼微扬,尽显风情,“我并无大碍,不过是衣裳沾染上了一些茶水罢了,妹妹先在这里坐等吧,我去换身衣服。” 季菀华很是歉疚,“我让嬷嬷带着姐姐去厢房换衣服吧,大姐病体初愈,可不能再生病了,否则父亲也会怪我的。” 季裳华很是宽容道,“三妹何须自责,是丫鬟没做好事,与你何干?三妹万不可再多想,我这就去了。” 季菀华连忙道,“桂嬷嬷,您是府上的人,烦请您带大姐去吧。” 桂嬷嬷没想到季菀华居然对她这样的下人这样客气,赶紧道,“是,少夫人。” 桂嬷嬷领着季裳华来到一间厢房,脸上堆起一抹和蔼的笑来,“这就到了,大小姐请吧。” 语罢,就有几个丫鬟打算一同跟进去。 白苏站在门口,阻止道,“怎么敢劳动于老爷府上的人,由我们伺候小姐就行了,您老先回去吧。” 桂嬷嬷也是识趣,挥挥手一众丫鬟就去了。 白苏关上门,上前为季裳华解开衣裳,可惜道,“小姐穿的可是刚做的衣服,就沾上了茶水,那丫头太不小心了,幸好带了给小姐替换的衣服。” 季裳华淡然一笑,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那桂嬷嬷和几个丫鬟就被你轻易打发了?没说什么?” “没有。”白苏道。“于家的下人还都是懂事的。” “是啊。”季裳华轻轻一叹。 可若果真懂规矩,如何为失手打翻了茶壶?更让季裳华奇怪的是,原以为季菀华会借由她换衣服做些什么,可是等到现在发现什么都没有,难道她想错了?季菀华真的不打算在婚礼上做点什么来报复季裳华吗? 季裳华是一个多疑而谨慎的人,即便是自己带来的衣服,也要检查几遍才放心,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反而让季裳华多了几分疑虑。 白苏为季裳华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小姐,看来三小姐并没有在这里动手脚,兴许那小丫鬟真的只是一时粗心才打翻了茶壶。” “或许吧。”季裳华笑着走到门口推开门。 她可不信事情会这样简单,季菀华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不只是季菀华,她得罪的人太多了,多的是人要害她,所以就算不是季菀华,也会有别人。 刚走出门外,季裳华突然觉得头昏了一下,一时停下了脚步。 “小姐,您怎么了?”白苏忙搀住她。 季裳华摇摇头,“无事,想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看季裳华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白苏安心了下来,“小姐,我们现在要不要回去?” 季裳华想要说什么,眼神一掠,突然道,“人太多,吵的我头疼,我想一个人去园子里逛逛,你先回去吧。” “可是……”白苏犹豫了,这毕竟不是周家,白苏不放心季裳华。 季裳华笑道,“不是还有云雁跟着吗,你就回去等我吧。” 话音一落,就转身走了,虽然白苏没看见云雁的身影,但白苏知道她定然在附近的,想来小姐不会遇到危险吧。 季裳华独自一人穿过内院,来到园子,因为人人都去恭贺新人了,所以这里反倒冷清了许多,隔着老远的距离仍可以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 她行走在一条青石甬路上,这条路弯弯曲曲的,两边种满了各种各样花草,弥漫着花草的芬芳,显得清幽雅致许多。 这个时候,就发觉头顶上许多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白的粉的红的紫的都有……一时飘落如雨在她身边环绕。 季裳华顿觉惊奇,四下里环顾,除了耳边轻柔拂过的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今天的风不大……”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花瓣雨?” 她伸出手,花瓣便落入掌心。她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多谢殿下送与臣女的好景色,殿下还不愿现身吗?” 就听到一阵笑声,一袭红衣飘了过来,“美吗?” 季裳华转身看她,她肌肤白皙如玉,与艳丽的花朵交相辉映,使她本就清丽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妩媚。“殿下怎么来了?” 萧承焕就算再任性,总不会参加一个商户人家的婚礼吧? 萧承焕踱步到她面前,脚下的花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特来这里看看你,顺便,提醒一下你。” 季裳华挑眉,“提醒什么?” 萧承焕没有回答,笑容邪魅,忽然朝她伸出手去。 季裳华微怔,下意识去阻止他,“殿下?” “别动。”他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柔,暗藏情愫。 季裳华没敢再动,感觉到他的指尖落到她的发顶,触摸了什么,一会就拿了下来。 萧承焕摊开手,“你头发上有片花瓣。” 季裳华微微吃惊,看着他却是一脸认真,其中的宠溺不言而喻。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劳烦殿下了。” 萧承焕唇角轻勾,看着她不说话。 “殿下方才说提醒我什么?”季裳华先道。 萧承焕把玩着从她头发上拿下来的花瓣,笑道,“不过是提醒你小心罢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 季裳华一时哑然,然后认真思考的样子,点头道,“这样想来的确如此,我就是爱招惹麻烦的人,这次定然也逃脱不了,虽然我还不知道背后之人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会,俱都笑了。 “我知道你聪慧机敏,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你万事小心。”萧承焕低头认真的看她道。 “是。”季裳华努力表现的平静。 不用抬头,她就能感觉到它灼热的视线紧紧环绕着她,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萧承焕对她的心意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可是现在看来,他没有放手的意思。 她只想与他合作,没想和他有其他进展,可是事情的发展不由她控制。她应该躲他远远的,可是来不及了…… “在想什么?”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我……”她抬起头,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折下来一只玉簪花别到了她的发间。 他欣赏的看了看,“很漂亮。” 季裳华伸手就要拿下来,他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许拿下来。” 季裳华:“……”这也太霸道了吧? 接着他笑着道,“和你很是相配,一样清雅动人。不过花只是陪衬,自是及不上你的风姿。” 即便季裳华再镇定自若,此刻也有些脸红,传闻这六皇子残忍暴戾,可是说起情话来和那些风流公子也丝毫不差,若换成一般女子早就羞的不知该如何了,幸好季裳华不是一般女子……是以,她只是有些脸红而已。 她笑了笑,“谢殿下。” 萧承焕的手恋恋不舍的从她发上滑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嗅着她发上的芬芳,“裳华……”他不知道要如何她才愿意敞开心扉到他身边,难道江山和美人果真不能同时拥有吗?这两样,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 这声音低哑,又带着几分愤恨和缠绵,季裳华浑身战栗了一下。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可是萧承焕却紧紧扣住她的双臂,让她不能离他远去。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让她逃避,一寸一寸划过她精致妩媚的眉眼,不点而朱的唇,秀美的脖颈……她整个人就像软玉雕刻而成的,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除了江山,他很少对什么着迷,就算女子也亦是如此,可是对于季裳华,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不由自主的便靠近她。 他别过脸去,不再看她,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 见他一瞬之间又改了性子,季裳华不明所以,这人变脸可真快,这一会又开始变得冷漠了。 “殿下……”她刚要说,她该回去了。 突然听得萧承焕大喝一声,“谁在那里?!”一边说,一边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一记飞刀就飞入了那人的喉咙,顿时鲜血如注,那人倒地而亡。 这手法之快,出手之狠厉,让季裳华一鄂。 转而她定睛一看,是个丫鬟。 “还真是不消停。”季裳华笑叹道,“这是派人盯着我呢。” 第一百三十章 欲表心意 萧承焕并未开口,就有护卫将尸体拖走,并将这里清理干净了。 他笑容邪肆,有几分戏谑,“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呢,不是武功高强吗,怎么没有发现这里有人盯着你的行踪?” 看你样子,还在记恨第一次相见,云雁制服他之事。 季裳华想了想道:“云雁既是跟着我,定会察觉到这里的动静,可是如今她都没有出现,想必……。”想必是被人引走了。 不过,云雁武功高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 看季裳华丝毫不担心,萧承焕知晓她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便道:“你以为背后之人意欲何为?” 季裳华苦笑,“这个,我也不知道,总要让她们露出些马脚才好。” 这几天发生的事模模糊糊,目的不明,但是只要对方稍微露出些马脚,季裳华相信她能察觉出来对方的计划是什么。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萧承焕道。 此刻他眸中已经褪去了方才的痴狂,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清明。 季裳华松了口气,那个跟踪她的丫鬟出现的也算及时,否则季裳华真的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时候,就看见云雁飞奔而来,“姐姐,你没事吧?” 季裳华摇摇头,用帕子为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神色无比温柔,“方才你去哪里了?” 云雁道:“方才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我觉得不对劲,便想上前去问,可是那人看见我就跑,我就追上去了,原来他也会武功,我以为他又是来刺杀姐姐的,就想一探究竟,可是追了好远却是不见踪影了,我就回来了。” 果然如此,想要引开云雁盯着季裳华,可是没成想看到了季裳华和萧承焕在一起,幸好萧承焕及时发现,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季裳华没有多问,“累了吧,快去歇歇吧。” “是,姐姐。”在路过萧承焕的时候,还不忘冷哼一声。 萧承焕嗤笑道:“这么一个不知哪里捡来的傻丫头,你对她可是真好。”可是对他却没有什么热情。 季裳华看着云雁,笑容中有些惆怅之意,“我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她为何心智不全,可我却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便对她好了。” 萧承焕静心想了一会,再抬头,笑意不减,只是多了几分落寞和幽怨,“你说她可怜,你需要对她好,可是,我不可怜吗?” 季裳华愣住了,看着他那张比女子还美艳三分的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你——” 两人就相对而立,一个笑意温柔,一个错愕不已,端的是风景如画人也如画。 这一幕恰好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平添了几分失落。 楚恒见自家主子去而复返,惊讶道:“世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您不是要听了郡主的话要去向季小姐表明心意吗?怎么……” 萧承佑一袭墨色锦衣跟随他的身形浮动,虽然现在正值夏季,但是他身上的凌冽之气好像更重了,散发着迫人的冷意。 他语气冷淡,又透着几分苦涩,“回去吧。” 楚恒摸不到头脑,今天世子听说季小姐来参加季菀华的婚礼,一个人在军中呆愣了大半天,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一阵风似的回了王府直奔郡主的院子,郡主和他唠叨了一大堆话,他就决定来于家找季小姐,那样子很是着急,好像是一刻也等不及。 楚恒知道了,世子终于开窍了,原本以为表明了心意会尽快娶世子妃过门,可是怎么这就回来了呢,算计着时间,世子应该没见到季小姐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不知道,于家的墙外,有人目睹了这一切,且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自那次在周家萧承佑偷偷见了季裳华,和她谈起婚事被季裳华拒绝的时候,萧承佑回到军营就将自己关起来想了一天,想季裳华对他说的话。 他记得当时季裳华问他是否喜欢她,他是怎么答的?他当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是蒙的,没有来得及思考,就被季裳华否定了,回来的时候他依然在想这个问题。 他自小独来独往,性情冰冷,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于女子更加没有兴趣,更加不明白‘喜欢’为何物?从未经历过情爱的他,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季裳华。 他回忆起来和季裳华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她已经深深在他心里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否则他如何会担心季裳华的安危,又几次三番的救她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愧疚吗?即便是愧疚,他对季裳华的救命之恩足可以弥补了,为何他还不想抽身离去,还与季裳华保持着联系? 他应该察觉到了,潜意识里,他是不想和季裳华划清界限的,他希望见到季裳华。 他应该意识到季裳华的一颦一笑,她的妩媚她的柔婉她的倔强以及她算计人时狡黠的笑容早已留在了他的心中,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不由的,他记起了和季裳华在农庄相遇的时候,那时候他注意到季裳华,是因为她的聪慧以及互相帮助,他没想到后来两人之间会有这么多牵扯的。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一点一点接触她,了解她,才发现他已在他心中。 所以,他今天才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去找益阳是要问该如何与季裳华表明心意。他在战场指挥千军万马,一向从容自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 他苦笑,看来他真是喜欢上了季裳华。 既然他是真的心悦她,而皇帝又有意为两人赐婚,他为何不能娶她呢,是以,今日他来了。 可是,却看到了这一幕…。他果真来晚了一步么? 他知道只要他和皇帝说明,皇帝会立刻为两人赐婚,可是他却想要她的心甘情愿。他的确晚了,季裳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即便那个人并不是她的良配。 他就这样么胡思乱想着,竟是一路步行回到了王府,楚恒就牵着马在他身后跟了一路,看他奇怪的模样,也不敢出言提醒。 回到晋王府,益阳郡主就赶紧问道:“怎么样,说了吗?” 萧承佑没有言语,如平素一般面色冷漠,“我去看看母妃。” 益阳给楚恒使了个眼色,这……是被拒绝了? 楚恒摇摇头,这哪里是拒绝,是根本没有见到人啊,可怜世子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就这样被扼杀了。 益阳提起裙角,也跟着跑过去,“大哥,那你到底见没见到裳华啊……。”她决定要好好帮帮自家榆木脑袋一般的大哥,否则裳华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 季裳华回到婚宴上,就看见气氛不太对,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就听见于家的管家道:“快找找,看丢到哪里去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无价之宝,将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还有你,你是怎么拿过去的,怎么就丢了?!” 有个丫鬟跪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奴婢…。奴婢是亲手捧着进去的,又一直在新房盯着,实在不知道为何会丢,求老爷夫人饶恕!” 乔氏怒极反笑,“饶恕,你认为你配得到饶恕吗?你可知这是我们于家的传家宝物,为了迎娶菀华进门送与她的,你竟然给弄丢了,你说,你该当何罪!” 乔氏越骂越气,捂着胸口,似乎要摔倒。 于绮岚在身边扶住她,为她顺气,“娘,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您放心,已经派人去找了,您安心等待就好。” 乔氏指天骂地道:“如何还能找得回来,这可是罕见的南海夜明珠,就算被人找到了也要人家肯还呢。难不成人家不想还我们还能搜人家的身?” 于槐大声呵斥道:“别再说了!”越说越不像话!即便她心里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来啊,如今来参加婚宴的宾客这么多,乔氏一句话岂不是将所有人都骂进去了吗?听在众人耳中,乔氏分明是在说其中有人捡到了夜明珠,但是因为夜明珠是稀世珍宝,所以据为己有了。 这实在是教人难堪。 很多人听见乔氏的话暗自愤愤不平,却都没有表现出来。其中有一个人站出来道,“贵府夫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好像我们是偷盗夜明珠的贼人一般了。难道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若果真如此,以后曹谋可不敢来了,万一哪天来做客恰好贵府又丢了东西岂非是我们的过错了?” 于槐瞪了乔氏一眼,赔礼道:“曹老误会了,拙荆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一时情急……” 曹立冷笑道:“任谁也听出来这是贵夫人的真心话,于兄又何必再狡辩呢?不过,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偷过就是没偷过。” 另有人也附和道:“曹老说的不错,身正不怕影子斜,既没有偷盗过,何必怕人搜。嫂夫人要搜尽管搜吧,金某必定配合,也免得破坏大家的情谊。” 事实上,若是真的搜了,那情谊才会断了呢。 乔氏心中暗喜,面上且表现的愤怒,反观于槐,是真正的一脸阴沉,显然他是不想搜查的。 可是乔氏顾不得这些,搜查出什么才是事情最终的结果。 周子祺两兄弟走到季裳华身边,“裳华,你看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微微笑道:“还能有什么事呢,想必是有哪个丫鬟看上了这颗夜明珠偷盗去了吧,可惜啊,连累了别人。” 周子祺见季裳华这话深不可测,笑道:“难不成表妹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季裳华摇摇头,“我不能未卜先知,不知道她们要如何对付我。”况且那些人根本没有机会将夜明珠藏到季裳华的身上,不知道待会要如何栽赃给季裳华。 不过,谋划者逃不过那几个人。 周子祺见她毫不担心,他的心情也平复下来,“哦,那依你之见,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呢?” 季裳华转身,看着他们两人一会,周子扬觉得季裳华的笑容虽美,可是看得人觉得瘆得慌,他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季裳华轻轻笑了,眼睛里似盛满了一池碧水,波光潋滟,“二表哥,你总不会以为我今日同意你们跟来只是让你们保护我的吧?” 周子祺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含笑道:“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季裳华看着周子扬不敢置信的眼神,笑道:“二表哥不要紧张,这种事你那次不是做的很好吗?” 乔氏冷哼道,“既然有人同意了,那么其他人呢?” 简直是个蠢妇!为了一己之私得罪这么多人,“你闭嘴!” 乔氏大喊道:“家中遭了窃贼,我如何能平心静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意欲何为 众人见此,都议论开来,好好的来参加婚宴,怎么会和盗贼扯上关系? 可是乔氏的话实在是诛心,即便他们再不悦,也不能拒绝,否则就是做贼心虚了。 这时候,人群中又有人道,“既然于夫人认为搜身就能找到盗贼的话,那我们也可以配合,毕竟谁也不愿意背上盗贼的名声,只是有一样,万一搜不出来,夫人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是,井老板说的是,我们可不能白白被搜查,能搜出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搜不出来……” “是啊……” “……” 季裳华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见此情景,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周子祺见她表情很是奇怪,问道。 季裳华收了笑容,若有所指道,“我是笑,井老板的话说的可真是义正言辞啊。” 周子祺默然一会,也笑道,“的确,这样一来,看起来是在为宾客们说话,实际上是进一步达到搜身的目的。” 看来,幕后之人已经什么都想好了。 “你觉得会是谁在做鬼呢?” 季裳华嘲弄的望了望新房的方向,“你觉得呢……或许,不只她一个人。”她挥挥手,将周子扬招过来,“二表哥,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周子扬看着季裳华言笑晏晏,惊诧非常,“这……真的要这样做吗?”能不能换个任务?! 季裳华回眸一笑,俏皮而又狡黠,“二表哥,本来不是不想麻烦你的,但是我另有事情交给云雁,只能辛苦你了。” 周子扬认命的点点头,叹息道, “好吧好吧,不过我们说好,只此一次。” 这时候,人群中已经更加沸腾了,有人为夜明珠丢失觉得愤懑,有的因为平白多出这样的事觉得厌烦,可又不得不配合。 为了早日解决这件事,他们也想快些进行搜查,早早离开这里。 于槐见事情闹到现在已经不由他控制,只能继续将此事演下去。 他看了乔氏一眼,都是你做的好事! 乔氏被那冷冷的眼神看的身体抖了一下,但是想到了自己一双儿女,便顾不得许多了,她现在只想报复季裳华。 于绮岚如往常一般大方得体,她为难道,“母亲,这样做不好吧?” “岚儿为何这样说?诸位可都是答应的。”乔皱眉道,“而且,你也知道那颗夜明珠有多么宝贵,它代表的可是我们于家对菀华的心意和爱护。” 说的可真好听,好像完全忘记了和季菀华的前嫌。 于绮岚笑道,“母亲,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 “母亲看,今日来参加婚礼的人太多,就算是搜到明天也搜不完吧?再者,这些人中有很多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过大嫂,如何能盗走夜明珠?母亲这样做一会兴师动众,二会耽搁时间,可能会让小偷趁乱逃跑。”于绮岚笑意温婉,气质端庄,“母亲,您想一想,女儿说的对不对?” 乔氏一愣,果真认真思索了一会,道,“你说的有理,是不该这样劳师动众,依你看,你觉得还怎么办能最快找出盗贼?” ------题外话------ 哎哎哎……圣诞节快乐━┳━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各自准备 “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能接触到大嫂的人不多,只要检查一下这些人就可以了。”于绮岚道。 能接触到季菀华的人,全部是女人,于绮岚,其中自然包括季裳华,于绮岚果然打的好算盘。 可是,女子被搜身传出去必定不好听。果然就听见有位夫人道,“于小姐这话说的轻巧,让我们当众被搜身,就不怕使我们失了名誉吗?” 的确,这里毕竟也有许多男子在场,当众搜身的确传出去不好听。 有看不惯于家的人,冷笑道,“于夫人和令千金的气派可真大,说搜身就搜身,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官老爷家呢。” 原本这个夫人不过是出于不情愿而说出口的,可是听在乔氏耳中就是嘲讽她家是商门之家,于鹤轩的名声也毁了,不知道还能否靠科举翻身。 思及此,她毫不退让道,“严夫人言重了,我并无此意,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大家的名声罢了。我与夫人相识多年,自然是相信以你的人品不会做出这等事,但是外面那些人可不会这么想。所以为了夫人的名声,也要搜查的,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说的倒是很好听。 季裳华冷冷一笑,她已经明白这母女俩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了,也明白了她们要做什么。如果她所料不错,今日之事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严夫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她性子直脾气暴躁,闻言大声道,“搜身便搜身,我还怕了不成,一会什么都搜不出来看你们如何说!” 乔氏客气笑道,“看到夫人配合了。”竟没有丝毫气恼。 其他人见此,窃窃私语了一会,俱都点头同意了。 乔氏又道,“各位放心好了,我已经吩咐丫鬟准备了几个雅间,大家只要略做配合便好,也不会损害各位名誉。” 然后对身边的嬷嬷道,“可查明进了新房的人有哪些?” 嬷嬷暗暗对乔氏使了个眼色,然后从身后丫鬟那里拿到一分手写的名单,都是和季菀华有接触之人,其中放在去新房的夫人小姐占大多数。 这其中,自然包括季裳华。母女俩好像没发现这一点一般,道,“既如此,就麻烦各位了。” 为了保证公平,乔氏特地请了几位夫人身边的丫鬟默默在一边看着,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各夫人小姐为了找出贼人证明清白,皆进了房间接受搜身,很快,就落到了季裳华。 门外站着的嬷嬷陪笑道,“季小姐,劳烦您了。原本您是大少夫人的姐姐,我们是不会怀疑您的,但是别人都接受了搜查,总不好有一个例外,您就只当做做样子吧……请您见谅……” 季裳华笑道,“嬷嬷说哪里话,公事公办,裳华懂得。” 嬷嬷笑着点头,“嗳,您说的是,就请进吧。”一边说,一边为季裳华打开门,刚才搜查的人又跟了进去。 季裳华走在前面,低声道,“白苏,二表哥那里有消息传来吗?” 白苏点点头,低声道,“小姐,二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现黑衣 进了房间之后,两个丫鬟看似装模作样一般检查了季裳华穿的衣衫,那个嬷嬷则在旁边看着。 来回搜查了几遍,终于结束了,季裳华笑道,“可搜查出什么了?” 丫鬟看看那个嬷嬷,低头道,“这……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哦,真的吗?”季裳华意味深长道,“你们可要搜查明白了,一会可就没有机会了?也没有机会出尔反尔了。” 那婆子身体一震,猛然看向季裳华,见季裳华正淡淡含笑,很是温柔,好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她笑容讪讪道,“季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没搜到就是没搜到,我们还能再背后编排您不成?” 季裳华微笑道,“瞧嬷嬷说的,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您紧张什么?我自然是不会偷窃妹妹的嫁妆,不过是提醒嬷嬷搜查仔细些。”她眼尾一撇,“这里可不只是嬷嬷一人呢,我是怕有人误会嬷嬷因为我是三妹的嫡姐偏袒我呢。” 不知为何,季裳华这话说的温温柔柔,可是听在那婆子耳中普通冷风刮过,浑身冷嗖嗖的。 婆子陪笑道,“季小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尚佳,老奴自然是放心您的。现在也搜查完了,季小姐身上什么都没有,还出去了。” 语罢,给那两个丫头暗暗使了个眼色,想要引着季裳华出去。 可是季裳华却叫住了她,“慢着。” 婆子立刻顿住了脚步,脊背僵直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缓慢的回过身来,“季小姐……还有何吩咐?” 季裳华一颦一笑皆是典雅美丽,她踱步到她面前,“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总觉得忽略掉了什么。”她靠近她,轻声道,“嬷嬷,我觉得,还是要再搜查一下的好,您觉得呢?” 婆子愣了好大一会,好像没听明白季裳华在说什么,她为何要主动要求再搜查一遍?难道她怀疑了什么? 怎么会,这事情布置的很是隐秘,季裳华不会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会知道她们的打算呢? 她心中有些焦虑。想着想着快点带季裳华出去,一会再改口说的确在季裳华身上搜出了夜明珠。 思及此,她笑着催促道,“季小姐,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明明您没有动力偷……” 话未说完,季裳华却已经自顾自的翻找这自己的衣袖,好像里面藏着什么似的。 那婆子看了更加着急,连忙去阻拦,“哎,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哪里有自己翻自己身上的?! “别急。”季裳华抬头看她一样,轻笑道,“待会你就明白了。” 下一刻,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是咕噜噜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像是传遍了整个房间,直直敲打在人的身上。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唯有季裳华,依旧是面貌倾城,笑意温软,她亲自俯下身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在手中欣赏着,眸光闪过几分惊艳,“果真是稀世珍宝。”她缓步而行,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浮动,“嬷嬷,您看这是什么?到底是年纪大了,您老老眼昏花,这么大的夜明珠都没有发现,可是这些丫鬟也没有发现,这可就不好了,该罚,该罚。” 婆子如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当场,说不出话来,“这……这……” “嬷嬷,你是要自己招了,还是我用自己的方法让你招。”季裳华依旧是笑如和风,“时间可不等人啊……” …… 季菀华本来正在新房等待,虽然紧张,怕于鹤轩迁怒于她,却也欣喜,终于可以嫁给他了,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给季裳华一个教训! 可是,还没等好消息传来,就有一个黑衣人跳窗而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偷窃之罪 一个时辰后,全部搜查完了,乔氏眉眼间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人前却还要装作很生气焦急的模样,“怎么样,结果如何?”她眼睛在周围逡巡着,却总是暗暗瞟向季裳华的方向。 这一看,发现少了一个梁嬷嬷,奇怪,她本该负责搜查季裳华顺便将夜明珠放在季裳华身上,如今去哪里了? 再看看季裳华,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问其他婆子和丫鬟道,“快说吧,可曾搜到什么?” 有几拨丫鬟婆子道,“回夫人,什么都没有搜到。” 乔氏佯装失望,终于在大家的注视下看向了季裳华的方向,道,“季大小姐那里,我自然是相信的,就不必问了,再询问别处吧……” 众人很是赞同的表情,显然和乔氏的看法一样,毕竟季裳华是新娘的亲姐姐又是季家嫡女,断不会做出偷窃之事的。 然而,乔氏还未说完,就看见丫鬟欲言又止的神情,“夫人……” “你有什么话要说?”乔氏略显不耐,其实她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就等着这句话呢。 丫鬟看看季裳华,像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眼看众人已经不耐烦了,她才慢吞吞道,“是……是夜明珠已经搜到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既是已经搜到,为何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 乔氏问出了大家的疑问接着道,“既然已经找到了,还不快拿出来?!” “是,夫人。”丫鬟小心翼翼的取出夜明珠,“夫人请看。” 立刻有丫鬟接过了夜明珠递到了乔氏手中,乔氏状若认真的观察了一会,又给了于槐,“老爷,这总没错了吧?这就是我们于家送给菀华的聘礼,没有疑虑吧?”她冷哼一声,“也不知谁如此大胆,敢当众偷盗!” 她的眼神凌厉的扫过那个丫鬟。 于槐看着乔氏,眼神中闪过不可置信,却是转瞬即逝,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大声呵斥道,“你说,是在谁身上搜查出来的!” 季裳华早就有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她唇畔勾起一抹讥讽,看着愤怒的夫妻俩。 其实,于槐已经看出来他的好夫人做的好事了吧,可是因为事关于家颜面,只能配合着乔氏将这出戏演下去。 “是……是……”丫鬟偷眼望向季裳华,“是从季大小姐身上搜查……出来的……” 竟然是季裳华?!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显然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季裳华论起和季菀华的关系和出身都没用理由偷盗吧?况且季裳华向来风评很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丫鬟却是指认季裳华…… 乔氏正洋洋自得,完全忘记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未见到梁嬷嬷回来…… 她故作恼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季大小姐是什么人,怎么能容许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是谁指使你这样陷害季大小姐的?!” 看起来真是对季裳华信任得很呢。 就见丫鬟连连叩头,“奴婢……奴婢绝对没有说谎,也没有人指使奴婢……” “哦,是吗?”乔氏狐疑道,“季小姐,你怎么说?” 听起来仍是不信那丫鬟的样子,还要给季裳华机会辩解。 季裳华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夜明珠就出现在了我身上。” 乔氏道,“季大小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既然夜明珠在你身上搜出来来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总不会有人放到季裳华身上的吧?众人显然都有这样的疑问。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假明珠 季裳华笑容和语态皆是十分轻松,“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夜明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个丫鬟又为何会指认我。毕竟——”她望向丫鬟,嗤笑一声,“方才在搜查的时候,她可是没有说在我身上搜查出夜明珠的,不知道为何这会又改了口?” 季裳华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那丫鬟早就知道季裳华会这样说,因为她的确是按照乔氏事先安排好的这样做的。先是假模假样的搜查一番季裳华,告诉季裳华什么都没有搜到,可是在乔氏询问的时候再反咬一口说是偷盗者就是季裳华。 季裳华平白被冤枉,自然会这么说了。 乔氏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跪下,指着季裳华道:“夫人,奴婢绝不敢说谎!这个夜明珠就是在季小姐的身上搜出来的!” 繁缕冷笑一声,“真是胡说八道,我家小姐岂是你可以随意冤枉的!于夫人,今日我家小姐作为三小姐的娘家人来参加婚礼,本是诚心诚意高高兴兴的,没想到平白被人陷害,贵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乔氏之前因着要巴结着季家,所以对于季裳华都是捧着的,对于季裳华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格外客气,可是如今听到繁缕开口,却是不打算忍了,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季家大小姐了。 乔氏扬起眉头,发上赤金钗子上的流苏也随之摆动,一派富贵形象。“我也是愿意相信季小姐的人品的,但是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很多人都接受了搜查,皆是没有搜出夜明珠,唯有在季小姐身上搜到了,就算我有心包庇也是不行的,这对于其他的夫人小姐怕是不公……” “什么包庇?”繁缕立刻沉下了脸色,“我家小姐根本没有做过这种无耻之事,怎么用得着你包庇了,当自己是什么?” 乔氏和于绮岚面色一变,接着,乔氏嘲讽的笑笑,“是也不是,不是只凭你一张嘴就可以说得清的,毕竟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就算是尚书府的小姐也不能抵赖吧。” 白苏的表现很是沉稳,她微笑道,“夫人也说了,事实如何不是仅凭一张嘴就可以说得清的,既然夫人也怀疑夜明珠真的是我家小姐偷的,那么我家小姐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您指使丫鬟来诬陷她呢?” “季小姐身边的丫鬟还真是巧言善辩,我着实是佩服。”于绮岚微笑着看向季裳华,依旧是明丽端庄,可是季裳华却看出了一丝挑衅和恨意。 是因为于鹤轩和于鹤鸣之事儿恨季裳华吗? 平心而论,季裳华还是很欣赏这个于家女儿的,虽然出生商门,难得身上没有染上铜臭味,也没有小家子气,反而是端庄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呢。可惜,她是于家的女儿,与季裳华注定是死敌。 如果她所料不错,今日的事情,于绮岚也有参与吧?看来她是想要季裳华同样体会一下和于鹤轩一样名声尽毁的痛苦,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微风吹拂,季裳华的广袖随风飘动,发上那只玉簪花也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大家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于小姐也是一样的机敏过人。” 季裳华这话无异于是在告诉于绮岚,她已经知道这件事是她们一手设计的了。 于绮岚却是半点不怕的,季裳华并没有证据,就算知道了是她们一手设计的,又能如何呢?名声这东西,对于女子尤为重要,只要有一点流言,足可以毁灭掉一个女子的前途,届时季裳华多年的美名和婚事全部都会完的。 就算平素再冷静的一个人,此刻于绮岚眉眼间也不免染上三分自得,她扯了扯唇角,“季小姐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现在要解决的是您偷盗夜明珠一事。众所周知,夜明珠是极其珍贵的,就算是季小姐出身高门,也难免少见,许是季小姐一时欢喜和激动,忘记了这颗夜明珠是别人家的。其实既然两家是亲戚,于家为季小姐寻找一颗夜明珠也没什么,只是这一颗是万万不可的,这毕竟是于家送给大嫂的聘礼……” “你血口喷人!”于绮岚话未说完,繁缕就急急打断道,“谁给你胆子竟然敢这样污蔑我家小姐?” 于绮岚挑挑眉,“繁缕姑娘何须如此着急,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样,会让人以为你是因着你家小姐被人拆穿而恼羞成怒的。” 季裳华嘴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这个于绮岚终于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真是面目了吗? “你…。你……。”繁缕气急。 这个时候,那个丫鬟道:“季小姐,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狡辩,夜明珠是在何处搜到的,难道我会记不得吗?您说是奴婢受人指使诬陷于你,可是夫人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的确,于家现在何季家是姻亲,季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于家的依仗,季裳华又是季家嫡女,于家讨好她还来不及呢,为何要诬陷她呢,岂非是要自断后路?这岂非是傻子的行径。 这样一向,大家看季裳华的眼神都变得怀疑和探究起来。 见此情景,季裳华并未表现出慌乱,也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她淡然一笑,却是转了话头,“这夜明珠果真是世所罕见,价值连城吗?” 乔氏一愣,然后冷冷一笑,“虽然不至于全大凉只有这一颗,却也是屈指可数。” 季裳华了然的点点头,“怪不得夫人这样宝贝它呢,这样的宝物谁不想要呢。” “你这是承认了吗?承认你是因为想得到,所以偷窃?”乔氏压抑着欣喜道。 于绮岚却皱起了眉头,季裳华这话怎么越来越奇怪的样子……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季裳华叹息道:“这下巧了,我也是很喜欢夜明珠的,以前只是听说,却还是第一次见。既如此,裳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能否通融?” 乔氏这下是真的不知道季裳华要做什么了,正常情况下被冤枉的女子不是应该哭喊自己的冤屈进而为自己申辩吗,可是看季裳华,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你…。你有何事?” 季裳华眉梢微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张大师虽然不是贩卖珠宝的商人,却是很擅长鉴宝,很多人都想请求他老人家鉴别宝物或者古物的真伪,所以我想请他老人家来鉴别一下这个夜明珠。” 乔氏心中警铃大作,“季裳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用一个假的夜明珠来诬陷你吗?” 真是荒唐,这可是真的夜明珠。她也怕若是用了假的夜明珠会被懂行的人看出来。 可是,季裳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难道这个夜明珠果真有问题?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夜明珠根本就是真的,季裳华如何会做这种自打脸面的事? “于夫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对夜明珠感兴趣罢了。”季裳华唇角含笑道,“当然,若是夫人心中有鬼,不敢答应,那裳华只好作罢。”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季裳华这话分明是说这颗夜明珠就是假的啊,看她认真的表情,难道她说的是真的?若果真如此,这出戏可就热闹了。 于槐闻言,眉心一跳,方才一直在沉默的他冷声道:“季小姐,既然夜明珠已经找到了,你又不承认自己是真正的偷窃者,依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今日是令妹的大喜之日,两家本该一团和气才是,万不可为此伤了两家的情谊。” 季裳华知道,这个于槐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想要和稀泥,快点了结这出戏,这样也能博得一个大度的名声。 季裳华垂眸,再抬眼,依旧是明丽逼人,“于老爷,这话裳华可不敢苟同。裳华感念您的为人大度,可是外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会以为您是为了替我遮掩而要结束这件事。这样一来,即便裳华是被冤枉的,也会被人认为是真正的偷窃者,您虽然是为了我好,却也是更纵容了别人对我的猜疑和议论,就是父亲也不会同意的,您这才是伤了两家的情谊呢。”季裳华转头看着季鸿茂道,“父亲,您说是不是?” 一直隐没在人群中看着事情发展的季鸿茂一下子被众人注意到了,他神色喜怒不辩,甚至没有对季裳华的担忧,只是冷淡道:“裳华说的很是。”既然季裳华敢这么说,心中定然已经有了主意了吧? 方才他还担心季裳华会为季家丢人,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季裳华已经有了反击之法了。在他眼中,女儿的安危和名声皆不重要,重要的事会不会损伤季家的利益。 季裳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于老爷,既然父亲都这样说了,你意下如何?” 于槐下意识脚步退后了些,季裳华这样说分明是用季鸿茂来压他。可是季裳华又说的句句在理,若是他不答应,那真是应了季裳华的话,是别有用心了。 正在为难之际,于绮岚微笑道:“季小姐说的固然有理,可是恐怕张大师不会来吧?毕竟于他老人家而言,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之事而已。”她是知道这颗夜明珠就是真的,可是季裳华此人狡猾的很,她怕会出什么变故。 季裳华眸光温软,“哦,对于鉴别夜明珠一事,很简单吗?” “自然。”于绮岚道。她不知道季裳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只要不要张大师来就是了,毕竟张大师德高望重,他无论说什么大家都会信的。虽然她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她不得不怀疑,以季裳华的本事不会让张大师为她作伪证,届时张大师将真的夜明珠说成是假的怎么办? 她的思绪有些迷乱,冷不防的又听季裳华道:“哦,既如此就请于小姐为大家解说一下这简单的鉴别夜明珠之法吧。”她好整以暇道,“毕竟,于小姐出身商门,最擅长此道了。” 季裳华着重强调了‘商门’二字,让于绮岚觉得格外刺耳,她本就对季裳华心生怨恨,闻言,只觉得季裳华在嘲笑她的出身。 她语气带着些许不忿,脱口道:“枉费季小姐饱读诗书,怎地连这个都不懂,顾名思义,夜明珠之所以叫做夜明珠,自然是因为在夜晚的时候回发出强烈的亮光了。” 季裳华点点头,“原是如此,是我见识短浅了。既如此,是不是在黑暗中一样会发出光亮呢?” 众人一听,这不是废话吗?这个常识有谁会不知道,季裳华干嘛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于绮岚仍是不忿道:“自然。” “哦,果然如此,裳华受教了。”季裳华笑着道,“既如此,何必劳烦张大师呢,将夜明珠带到黑暗的地方不就好了?” 闻言,于绮岚猛然回头看着季裳华,却发现对方脸色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她顿时明白过来,她上当了! 什么请张大师前来,什么问她鉴别夜明珠的方法,还有故意用她的出身来刺激她,分明是引她主动说出鉴别夜明珠的办法,其实这个方法很是简单,几乎人人皆知,可是季裳华偏偏要于绮岚亲口说出,这样一来,于家根本没有理由拒绝,顺便还可以打击下于家人。 好一个季裳华!真是狡猾的很呢! 见于家人皆是如遭雷击般站在原地,季裳华接着道:“我就说嘛,这样的办法,身为商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健忘吧,非要我提醒才想起来。” 于绮岚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夜明珠根本就是假的。可是真的那颗去哪里了?丫鬟是在最后的时候才反咬一口季裳华,季裳华怎么可能提前洞悉一切,又如何换走真的夜明珠? 在场的于家人,唯有乔氏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事情为何转了风向,于绮岚和于槐的表情为何这样奇怪? “老爷…。这……。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乔氏迷茫道。 于槐猛然呵斥,咬牙道,“你给我闭嘴!”真是个愚蠢的妇人,就只会拖后腿,没有那个本事还想着陷害别人,结果只是自取其辱,还连累整个于家! 乔氏吓得浑身一抖,“老爷,你为何这样凶我……我做错了什么?” 于槐此刻看见她的脸就生气,根本就懒得理会她。“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除了于鹤鸣耗费巨款买下水色一事,于槐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如今看来,他的确是很生气。 乔氏嘴唇一抖,不敢再言语了。 季裳华也没兴趣对夫妻俩的矛盾幸灾乐祸,只是微笑道:“既然有了鉴别的办法,于老爷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吧,此事还是尽快解决吧。” “这……”于槐一噎,他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不得已赔笑道:“这件事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如此麻烦呢?” 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啊,可惜了,他是不能如愿的。 季裳华勾勾唇角,“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怎么于老爷还以为这是件小事?难不成于老爷以为女儿家的名声不重要吗?那么在于老爷心中什么是重要的?再者说,你们也分明是明白鉴别夜明珠很是简单,却藏着掖着不肯,到底是何居心?” “季大人,我万万不敢有别的居心啊。”于槐这下真是急了。 对季鸿茂而言,于家的好坏已经与他无关了,于家人既然敢将手脚动到季家,定然要付出代价的。 想到这里,他冷声道:“裳华说的不错,我看这件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免得耽误了婚宴的时间。” 连尚书大人都开口了,众人纷纷道:“是啊,于老爷,抓紧时间吧,婚礼重要啊……” “既然方法如此简单,何必拖着不肯呢,难不成其中果然有鬼?” “……。” 于槐只觉得头疼欲裂,事到如今,他除了怨恨自己愚笨的夫人,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就见到有个人影倏忽一闪,将夜明珠拿到了自己手中,于槐定睛一看,正是周子祺。 见于槐讶异的目光,周子祺剑眉一扬,道:“我之所以来于家,是外祖母吩咐我看顾好表妹,如今她受了冤屈我岂能坐视不理?既然于老爷不肯,我就踢你做了这件事吧,否则表妹受了委屈,我着实不好向外祖母交差。” 于槐嘴角狠狠一抽,他还是头一次见‘抢’别人家的东西,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可关键是,周子祺说的句句在理,现下夜明珠已经到了他手中,于槐也没有夺回来的道理,否则,真是说不清了。 思及此,他更厌恶透了乔氏。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看见周子祺举着夜明珠道:“我方才闲来无事在于家闲逛,除了观赏于家院子里的风景,还看见了背阴的地方有一座观景楼,那里有茂密的林子,环境显得更加阴暗了些。我想,不如去观景楼上的屋子里,将窗子和帘子遮掩的严严实实,也是可以达到让夜明珠发光的效果的。于老爷,您以为如何?” 于槐有机会和理由说‘不’吗?他只能干笑两声,感觉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难受的紧,说不出一句话。 “哦,看来于老爷也是同意的。”周子祺对着众人道,“既如此,现在就去吧。” 看到有好戏看,众人纷纷跟了上去。 于绮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真到了观景楼,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灾难! 季裳华却是留在了最后面,像是在特地等着于绮岚与她一同前行。看着于绮岚毫不掩饰的恨意,季裳华似乎心情很好,她笑意朦胧妩媚,“于小姐。” 于绮岚冷笑道:“你在此等着我,就是为了朝笑我的吗?好,我承认,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我不如你你狡猾,输给了你。可是,季裳华,你不会永远有这样的好运!” 季裳华却是轻笑出声,目光看着她含着淡淡的轻蔑,“你以为我等着你就为了嘲笑你的?与我作对的人那么多,你以为我会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吗?” “你——”季裳华对她的不屑激怒了她。 季裳华神情愉悦,“我不过是感叹一下于家之富罢了,就算被于二公子败了那么多,也依旧是满堂富贵。就算是宫中的贵人也比不上吧?” 季裳华这话说的奇怪,又没有什么根据。再者,季裳华分明知道于家失了那么多银两,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所谓京都第一首富,不过的名声好听罢了,季裳华为何还要这样说呢? 她事后就将这话抛诸脑后了,直到后来才明白季裳华这话的含义,可是已经晚了,季裳华心之歹毒,她根本无力阻止…… 那边,周子祺已经率先带人上了观景楼,吩咐人将窗子窗帘遮掩好,等待着那颗稀世珍宝发光发亮。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一丝光亮。 于绮岚站在楼下,听见上面的议论声,心咯噔一下,坠入谷底…… 而于槐,气的胸腔剧烈起伏,转身就给了乔氏一个耳光……。 ------题外话------ 哎,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戏迭起 “父亲!” “老爷……。” 于绮岚和乔氏同时开口道。 乔氏身形晃荡了一下,幸而有于绮岚及时扶住她。这也说明了,于槐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老爷……”乔氏甩开于绮岚的手,踉跄的走到面色阴沉而愠怒的于槐身边,神情呆滞,语气颤抖,“老爷……。” 她嫁给于槐这么多年,虽说不是恩爱不疑、如胶似漆,但于槐也是会让着她的,知道于氏的性子,所以有些事也懒得和她计较,可是方才他就这样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说明于槐真的愤怒了,且此次失态十分严重! 乔氏在这一刻觉得后悔了,她为何要沉不住气,为何轻易就信了季芳华的话和她达成交易,结果不但没有成功,而且还遭到了于槐的厌恶。这还是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很快,全京都都会知道于家用假的夜明珠来陷害季裳华一事了,届时京都人会如何看待于家,季鸿茂和周家又会如何报复于家?这些都是她当时没有想到的,只以为季裳华一定会落败,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 “老爷,我错了……。”乔氏扯住于槐的袖子,眼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老爷……。” 然而于槐只是淡淡瞥她一眼,里面的怨恨显而易见,然后一把扯开袖子,“滚!” 顿时,乔氏觉得心中极为痛楚,就像有一把钝刀子在切割心脏。 眼你看乔氏遭受打击又要栽倒,于绮岚搀扶住她,“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 于槐的目光凌厉,直直扫射过去,“你还有脸和我说话。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疼爱和重视,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也和这个女人一样愚蠢,竟然背着我自作主张做出这种事,如今于家马上大祸临头,你还指望我能平心静气的和你说话吗?” “父亲……。”被于槐这一句呵斥,于绮岚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于槐说的不错,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错,可是谁会想到季裳华会如此狡猾呢,轻易就反击了她们。 如今于家失了名声,来引来了季家和周家对于家的仇恨,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够了,我现在没有心思听你狡辩!”于槐声音冷冽的似乎是冬季寒江,仿佛能将她的声音冻结住。 于槐大跨步朝楼上走去,现在他必须去向季裳华和季家道歉,虽然他知道他们并不会原谅他,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于槐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又回头望了那母女俩一眼。他自然知道依照乔氏的脑子不会突然想到要设计这一出,恐怕背后有人指点。事情成功,背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但是事情一旦失败,背黑锅的只有于家人! 真是愚蠢! ……。 “于兄,这件事,你们于家怎么解释?”季鸿茂冷声问道。 他早就厌恶了于家,原本打算忍着也就罢了,不必和这种人计较,计划着送季菀华出嫁就和于家彻底断绝往来。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送上门的机会——关于如何报复于家。 所以,他自然不会放过于家。 于槐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但是他还是要诚恳道歉,这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季兄,令爱在这里受了冤枉,我实在是问心有愧,特来向你们道歉,请季兄原谅。”他满面愧疚,似乎不敢抬起头来。 虽然于槐身份地位不及季鸿茂,但是季裳华毕竟是晚辈,若是不接受于槐的道歉,似乎是太不近人情了……。 季裳华忽略掉了周围人的眼神,唇畔的三分笑意渲染开来,“身为晚辈,既然于老爷亲自来道歉,我自然是不敢不接受了,可是有句话,您却是说错了。” 于槐讶然。 季裳华笑容多了几分冷清,一字一句尽是冰寒,“您好像忘记了,不是冤枉,是陷害。虽然只有两字只差,却是天壤之别。对不住了,我不能接受这个道歉。” 季裳华这话说的温温柔柔,可是却让人听出了别的意思,于槐分明是有些倚老卖老的架势,逼着人家忍了这样的陷害啊,啧啧,真不愧是一家人,无耻之尤。 于槐脸色顿时青白交错,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季小姐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那丫鬟为何指认你是偷窃者尚未查清……。” “所以,于老爷只能先对那丫鬟稍加惩罚,然后关押起来慢慢审问是吗?”季裳华收敛了笑容。 季裳华本就生的眉眼妩媚精致,这样一冷下神情,更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华。众人平日见惯了她温柔大方的一面,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神情,一时都看呆了。 不知是因着天气炎热还是不安,于槐的额头竟爬满了细密的汗珠。实际上,季裳华说的不错,他的确想要以‘要慢慢查明’为由拖延时间,然后找个替罪羊给众人一个交代,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于家的。 可是没想到就这样被季裳华揭穿了。 “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季裳华想了一会,“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由于家人审查怕是不妥吧?一则,于家人要避嫌,二则,于家又不是京兆尹府上,这审案一事恐怕还轮不到于家。” 交给京兆尹?这自然是不可以的!于槐几乎没有多作思考就拒绝了,“绝对不行!” 这显然在季裳华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道:“哦,不交给京兆尹,难道要交给于家吗?这件事毕竟涉及道女儿家得到名声,裳华可是不放心的。”她顿了顿,“还是……。您以为我年纪小可以随意被糊弄,欺我季家无人?” 季裳华这话是少见的言辞犀利,分毫不让。 但是这次,所有人都站季裳华这边,于府的丫鬟拿一颗假的夜明珠陷害季府的小姐,于家还不想交给京兆尹处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也不想想,季裳华的父亲可是朝中二品大员,岂是他一介商人可以得罪的。于槐莫不是急糊涂了,就是心虚。 季鸿茂略带赞赏的看了季裳华一眼,然后故意沉下脸色道:“于兄,难道果真如裳华所言,你是肆意欺辱我季家吗?虽然我季家的女儿嫁进了于家,但是季家也不会因此忍让!” 一句话,于槐立刻惊的满头大汗,明知不可阻止,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季兄……这……。” 季鸿茂根本不想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大手一挥,对身边的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京兆尹!” 小厮一个激灵,立刻就去办了。 于槐知道已经事无可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京兆尹带人来……。 最终,京兆尹吩咐人将参与搜查的丫鬟婆子和于家主子过从亲密的丫鬟带去了衙门,等着这一切水落石出。 话虽如此,可是于槐心里清楚,一切都完了。 京兆尹的品级比不得季鸿茂,自然要巴着他。再者,京兆狱刑罚很多,重刑之下,还怕那些人不招吗? 他已经可以预见,乔氏的作为将会给于家带来怎样的浩劫了…… 季裳华在路过于槐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轻柔一笑。他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季裳华可不会只准备这些……。 于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招待客人,很快,众人就准备散去了,可是季裳华却是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裳华,我们也回去吧。”周子祺唇角有一抹淡淡的苦笑道,“只怕回去后,祖母又要不高兴了。” 季裳华笑着道,“大表哥不要着急,二表哥不是还没有回来吗?” 这一说周子祺才想到,是啊,他只知道周子扬被季裳华派去做其他事情了,却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不过,他可以确定,绝对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少顷,就看见一个玄衣少年飞奔而来,笑容和煦和张扬,“表妹,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你准备如何谢我?” 季裳华失笑,“急什么,我还没有验收成果呢。” 周子扬眨了眨眼睛:“包君满意就是。” “不好了,老爷,少爷。不好了,大少夫人她……。” 众宾客正在散去之时,就听到一阵尖锐而焦急的声音传来,不禁纷纷驻足聆听。待听明白丫鬟喊的什么,都回过头去。 丫鬟口中的大少夫人,不是季府三小姐季菀华吗?她不是应该好好地待在新房吗,会出什么事? 于槐暗道不好,立刻对身边人喊道:“快去请大少爷来!”又道:“快,将那个惊扰客人的丫鬟拿下。” 丫鬟跑的急,不小心摔到地上,疼的眼泪都流出来的。这个时候,她还摇头道:“不,奴婢不是故意惊扰客人的。奴婢说的事情很是紧急,大少夫人不见了!不信,老爷可以派人去查看!” 这个消息像巨雷一般砸向众人,原以为于家人蓄意陷害季裳华偷窃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如今于府刚娶进门的新妇也不见了,可真是新奇热闹。 于槐下意思就认为这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很可能是季裳华为了报复于家设计的一出局。他又急又怒,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倒流了一般,他急的脸色迅速涨红,“来人,快将这个胡言乱语的抓起来!” 面对过去绑缚她的小厮,丫鬟胡乱挣扎着,声嘶力竭道,“不,我没有胡言乱语,少夫人就是不见了,她是被歹人劫走了!你们不去派人救少夫人,反而急于堵我这个丫鬟的嘴,哈哈,奴婢真是替少夫人感到心寒!” 看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于槐已经急红了眼睛,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太多,只想快些将这个丫鬟的嘴堵上,不能让事态扩大。 可是,他情急之下却忘了,季菀华的确是于家的媳妇不假,却也是季家的女儿,于槐当着季鸿茂的面丝毫不在意季菀华的安危,不参考季家的意见就否定了丫鬟的说法,岂不是不将季鸿茂放在眼中? 这时候,于鹤轩恰好赶到,他一袭大红喜服,本就容貌俊逸的他更显俊朗,他疾步赶来,宽大的喜服也随风飘扬。 “父亲,不可!”他急忙阻止道。 “有何不可,难道任由这个丫鬟造谣生事?!”于槐怒道。 “自然不是!” 于槐此时的作为,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在急于掩盖真相,他这样分明是欲盖弥彰,父亲真是急糊涂了! 于鹤轩看了一眼明显神色不虞的季鸿茂和一脸平静的季裳华,心中暗暗叹气,“父亲,你要冷静。” 于槐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帮他反而还来阻止,还要开口,就听季鸿茂道:“于槐,你当本官是不存在吗?那丫鬟明明道明了菀华失踪,你却拦着不让说,分明是不在意菀华的生死,这样明目张胆的掩盖事实,你真当季家是好欺负的?” 季鸿茂已经将‘于兄’换成了让‘于槐’,可见已经不想和于槐再虚与委蛇演戏了。 季鸿茂这话的分量的确够重,于槐顿时清醒过来,“于兄……。” “哼,你这句‘于兄’本官可当不起,本官可不想和一个欲置本官女儿于死地的人称兄道弟!” 听到此处,季裳华突然想笑,父亲啊父亲,你到底有多厌恶于家,竟然为此再一次演出一副慈父的形象,即便是她,也不觉感到恶心,季鸿茂倒是表现的十足的自然,令人动容。 季裳华忍住心中的嘲讽,提醒道:“父亲,现在是不是该派人去新房看一看三妹是否真的失踪了?” 季鸿茂微微颔首,“让人去看看吧。” 于鹤轩猛地看着季裳华,都是你做的! 季裳华没有任何心虚的对他微微一笑,好像在说,就是我做的,你能奈我何? 于鹤轩袖子地下的双手握的咯咯作响,他明明知道一会将会发生什么,却不能阻止!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很快,季鸿茂派去的人就回来了,在季鸿茂的示意下道:“回老爷,小的上上下下找遍了,的确没有三小姐的影子。而且……”他抬眼看了看季鸿茂,复又低下头,“而且还在新房发现了这个。” 语罢,便双手奉上去了。 季鸿茂低头一看,其他人也感兴趣的凑近去看,却看到原来这是一封信。 只是,这信里写了什么,只有季鸿茂自己知道了。 然而,这并不是季裳华要达到的目的,她要的是人尽皆知! 季裳华蹙眉,询问道:“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什么?” 小厮犹豫了一会,却是支支吾吾,“还发现了……。”他偷眼看看季鸿茂和周围等着看笑话的人,咬牙道:“还发现了这个!” 众人皆是伸着脖子去看,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重大的线索啊。 季鸿茂皱眉,“快拿出来吧。” “是…。”小厮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一物,“就是…。就是这个了……” 原来,竟是一条男人用的汗巾子,怎么会落在新房? 难不成是掳走季菀华的人落下的? 一个女子,在婚礼被一个男子掳走,可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即便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于季菀华的名声也有损…… 这下季菀华被掳的真相可是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了,丢人的不只是于家,还有季家。 于鹤轩还想要挽救的,他大可以说这条汗巾子是他的。 可是季裳华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时候,听到有人惊讶道,“咦,这上头还绣着字呢。” 然而,并不是于鹤轩的名字,直接免了于鹤轩开口的机会。 于鹤轩正愣住了,彻底哑口无言,他真想大声问问季裳华,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季裳华面露担忧,“父亲,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救出三妹?”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苏落欢《锦绣乾坤之倾世宠妃》 大娘只手遮天,爹爹以她为耻,她自幼饱受欺凌。 皇上一纸诰书,她瞒天过海,五年戎战,成为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 腹有锦绣乾坤的她注定此生不凡。 他是容冠天下、举世无双的恭亲王府世子舒言。 她是倾国倾城、珍珠蒙尘的相府庶女玉锦笙。 舒言,字景澈。淡然内敛,武功盖绝。 玉锦笙,心有信仰,谁说女子不如男?好歹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 张扬放肆的慕堇浔小侯爷,痴心守候的夏侯瑾轩世子…… 且看他们如何携手,绘出云州大地的波澜壮阔。 28号12:00到31号12:00,评论剧情奖励20币往上不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姐妹情深 如果可以选择,季鸿茂自然不想救出这个丢人现眼的女儿,但是现在在众人面前,他又不能做的如此薄情,否则刚才慈父的形象就崩塌了,是以,他忍者心中的不快道:“这是自然,菀华是我们季家的女儿,于家不救,我们救!”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道:“是啊,还是想办法救出三小姐好……” “对方既然留下了一封信,很可能是求财,三小姐是于家的大少夫人,想必于兄也是可以帮上忙的……。” 面对季鸿茂的怒火和周围人的议论,于家人岂有不答应之礼,于槐面露难色,于鹤轩连连道:“这是自然,既然菀华成为了我的夫人,我又钟爱于她,就算是对方提出再过分的条件我们也是可以答应的,只要菀华能安全救出就好。” 这话,他自己不觉得虚伪,听在季鸿茂耳中却是十足的恶心了,明知道对方也在演戏,却不得不配合。 季裳华一脸感激,“于大公子果然是三妹的良人,三妹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感动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你有这份心,想必三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她的确会让季菀华安然无恙的回来,但是却不能保证其他的,届时他们不要太惊讶……。 于鹤轩满脸伤怀,“大小姐说的是,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找,希望菀华能平安归来。” 他说的是‘希望’,和‘一定’还是又差别的。 或许他可以提前找到季菀华,再让季菀华‘香消玉殒’,这样岂不是很很好? 可是季裳华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不只是于家,父亲也会出动一切力量,救出三妹的。” 季鸿茂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季裳华的目光极为复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知道季菀华的失踪与她有没有关系? “父亲不要忧思过甚,当心身子,索性今日之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可以多一些人寻找,或是拜托京兆尹。”季裳华凝眉深思,“为今之计,女儿只能想到这些了。” 季裳华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季菀华被掳走的事情全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他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看来还是要麻烦京兆尹。” 其实他心里的想法和于家一样,希望季菀华永远回不来了。季鸿茂这个人向来如此,对于有用之人就捧着,对于无用之人甚至会损害季家名誉之人恨不得立刻消失才好,对季裳华如此,对季菀华同样如此。 可是,如今,季裳华却没有兴趣对季菀华表示同情。 季裳华叹气道:“这样女儿就放心了。三妹一个弱女子,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希望京兆尹能尽快查明此案吧。如果可以,我想让大舅舅也帮助寻找三妹。” 外人无不赞叹季裳华善良大度,对于曾经谋害过自己的庶妹都能如此关心,不愧是周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 季鸿茂却是想到,若是季裳华果然要害季菀华,何须这样尽心尽力,她完全可以先折磨季菀华,在让她的死暴露在众人面前……。 可是,现在,她却是处处为季菀华着想,难道她为了自己大度的名声甘心救季菀华? 越想越觉得复杂,都怪季裳华为人太狡慧,让他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季裳华做的?季裳华的目的又在何处?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季菀华被关进一处不知名的巷子的一间破屋,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题外话------ 大家元旦快乐。 这些天为什么更得越来越少,大致可以说是因为没时间没精神没动力吧! 明天是新的一年开始,也是新的一月开始,要打起精神码字啦,否则男主要何时才能娶到媳妇呀。o(n_n)o哈哈~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纯情世子 季菀华看着周围的环境,可是全部是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耳边是风声阵阵,勉强可见窗子上的影影幢幢,面前站着的则是一个高大的人影,他就这样,不动不言,如一堵墙,却是骇人之极。 “你……你是谁……”季菀华往后退着,声音里满是恐惧,“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来?” 黑夜中,她的大红喜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只可以大致看到一个轮廓。 黑衣男子也不说话,只是一步步靠近她,她吓得又后退,他又退后,一直如此。 她再也忍受不住来自心底的恐惧,失声尖叫,“你别……你别过来!啊,你别过来……” 男子发出一声嗤笑,尽显轻蔑,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做垂死挣扎。 季菀华还在后退着,慌张之下,却不小心踩到了长长的裙摆,一下子就跌倒在地,带起了一地灰尘。 她被呛的咳嗽了一声,浑身剧痛,带着哭腔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个时候,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如夜一般深沉,“你觉得呢?”他蹲在她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这样出身高贵的美人,我抓你来,不是求财就是求色了……当然,也可以两者都有。” 季菀华大惊失色,拼命摇着头想挣脱开这只大手的钳制,可是根本是徒劳无功,“你……你敢!我可是季家的女儿……我的父亲是当朝二品尚书,你敢对我如何,他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啧啧。”男子欣赏着她的色厉内荏,“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着你那位尚书父亲呢,我可是知道,你那个父亲早就不想认你这个女儿了,我带走你,不是更合了他的意吗?” “你胡说!”季菀华因为激动浑身颤抖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季家发生的事根本没有外人知晓,这个人是从何处得知季鸿茂不想认她这个女儿的? 难道…… 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想法,联想到今日对季裳华的陷害,难道派人绑架她的人是季裳华?! 除此之外,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对她恨之入骨的只有季裳华。 所以季裳华这样报复她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怨恨和惊惧慢慢漫上心头,季裳华居然如此狠毒,直接在新婚之日派人掳走了她。这是不是说明,于绮岚和乔氏的陷害也失败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敢想象季裳华会将她怎么样…… “是不是季裳华,是季裳华派你来的,对不对!”她愤声道。 男子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轻笑道,“你说是那就是吧。” 这算什么解释?! 季菀华眼睁睁看着男子离开,却是没有得到准确答案,尽管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你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季裳华要对付她,怎么可能不让人对她做些什么? 男子脚步一顿,回头道,“真是吵人。” 黑夜中,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就将一颗石子砸向了她的额头,准确无误。 季菀华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菀华揉着胀痛的额头醒来了,外面依旧是黑漆漆一片,却是隐约可见光亮,应该已经过了一晚上了。 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她无力的坐起来,想着该如何逃出去,有没有人来救她? 这个时候,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窃窃私语。她以为人要进来了,立刻重新躺倒,保持之前晕过去的姿势。 “她怎么样了?”有一人道。 另有人回答,“这个时候也该醒了吧,进去看看。” “哎,上面交代,让我们将那个小丫头处理了,这事可不能耽误,如果万一被人发现幕后之人不是季裳华就完了。现在季菀华可是认为我们就是季裳华的人,可不能功亏一篑。” “我当然知道,嘿嘿,只不过她身边那个丫鬟虽然是个背叛主子的,却也是生的细皮嫩肉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瞧你那点出息,等做成了这笔买卖,别说一个丫鬟,就是春满楼的头牌你也是要的起的,万一惹上边不高兴了,另外一半银子我们就拿不到了。” “你也太小心谨慎了,我将她藏起来不就行了,哪里这么容易会发现。再者说,她不过一个季家没落的表小姐,仗着手里有点银子才能驱使我们,哪里就有本事查出我将那丫鬟藏到何处了?” 正在装晕的季菀华听到了‘丫鬟’‘表小姐’,好像派人绑架她的不是季裳华,而是对方想让她以为是季裳华! 那人口中的表小姐莫不是……洛静瑶?! 是了,一定是的!洛静瑶也是要嫁进于家的,为了在于家站稳脚跟,自然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她! 她涂抹着艳红丹蔻的指甲扣在地面上,深深地刺痛传来也丝毫感觉不到一般,她万万想不到,一直被人视若蠢笨的洛静瑶也能有这样狠心绝情的一天,竟然收买了她身边的丫鬟为她通风报信,利用她对付季裳华,再除掉她,自己却坐收渔翁之利! 她心中恨极也痛极,不过眼下最担心的是洛静瑶要如何对待她? 她总不会以为只要装晕就能躲过一切。 她想的的确是对的,因为有两人男子已经推门进来了。 她屏住呼吸,心中忐忑不已,感觉到那两人的靠近。 “这样的小美人你真的舍得?”一个男子抚摸着季菀华的脸道,“毁了容,真是可惜了。” 一听这话,季菀华吓得恨不能尖叫,身体也猛然一颤! “行了,别装了,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吧,也好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毁了你这张脸的。” 季菀华从地上爬起来,连连祈求,“我求你们……求你们放了我……季裳华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们……不,是十倍,十倍!我现在是于家的少夫人,于家你们听说过吧,京都第一首富,一定比季裳华有钱!你们为季裳华办事不是为了钱吗?我……我会给你更多……求你们,放……放过我吧……” 她还不傻,没有说出她已经知道背后之人是洛静瑶了,否则说不定她因为知道的太多下场会更惨。 就让他们以为她恨得是季裳华的,这样也算是达到了他们期望的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一男子笑的很是狰狞,“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是不是太过简单了,我费劲心思将你带到这里来,可不是只为了银子的。” 季菀华瞪大了眼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向另外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又看看手中的匕首,“我要做什么,你待会就明白了……” …… 季裳华回到了周家,关于她被乔氏意图陷害偷盗的事情也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关于季家大小姐的事情又被重新翻了出来,从一开始季裳华被赶到农庄,到季裳华的及笄之礼,以及和晋王世子的传言……很多又被人翻出来重新传扬。 季裳华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然而季裳华本人却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依旧是淡然自若。 她现在可没时间关心这些,她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好妹妹季菀华,还有另外一件事…… 回到周家,老太君自然对在于家发生的事情愤怒不已,好好询问了一番季裳华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了事情已经交由京兆尹处理,才放心下来,想着派人去给京兆尹暗暗施加压力,不怕京兆尹不早点结案,给那家人一次教训! 季裳华安慰了老太君一番,又去看了福儿,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一夜,季裳华都辗转难眠,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情。 梁嬷嬷为何会消失,自然有季裳华的手笔,她吩咐云雁带走了梁嬷嬷,又对几个丫鬟威逼利诱,将真的夜明珠换成了假的,让几个负责搜查的丫鬟配合她继续按照乔氏的剧本将戏演下去,接着,季裳华又适时拆穿乔氏的阴谋。 可是,只有这些还不够,季菀华,于绮岚,乔氏这样对她栽赃陷害,她又岂会不多送些大礼报答她们?是以,她让周子扬悄然无息的劫走了季菀华,又让季菀华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哭喊着报信,故意引得众人皆知。 这样一来,季鸿茂和于家人不可能不救季菀华。 依照季菀华和季裳华之间的仇怨,季菀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季裳华,定会恨极了她。 可是那又如何呢,对于一个跳梁小丑,季裳华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就这样让她消失,未免太没有意思了。 是以,季裳华就让人引导季菀华,让她以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洛静瑶,之后就算季菀华被救出去回到于家,和洛静瑶共侍一夫,于鹤轩的后院可真是好戏连连了。 其实,季裳华完全可以给她一个痛快,但是她也要做到物尽其用,不是吗? 前世洛静瑶背叛季维之,于鹤轩在朝堂给季维之使绊子,最终害得他惨死,季裳华怎么可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如今不过是刚开始,很快,就会引出一连串的恶果…… 季菀华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又看见窗外,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了。 晚风穿过院子,进入了窗子,吹的围帐也扬了起来,季裳华拉开围帐,披衣起身。 她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伸出手拿起已经蔫了的玉簪花转动着,仍旧有淡淡的幽香自指尖弥漫开来。 余光一瞥,看到了及笄礼上收到的匕首,声音含笑道,“怎么,世子深夜驾临,却是不打算不露面吗?” 似乎感觉到了周围空气冷凝了一瞬,季裳华轻笑道,“世子有话直说便是,左右臣女胆子大的很,不至于被惊吓到。” 萧承佑听她这话说的奇怪,一开始以为她是在试探,所以没有现身,而现在他却是知道了她的确发现了他的到来,迟疑了一下,跳窗而入。 即使在黑暗中,他仍旧可以想象出她的模样,克制住想接近她的冲动,他淡淡道,“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 只这一句话,季裳华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多谢世子关心,我很好。” 萧承佑点点头,“我知道。”他知道以季裳华的聪慧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困局,他今夜之所以悄然潜入,或许是潜意识想要见见她吧。 他只想看看她就好,没想过会被季裳华发现了。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百转千回,有许多疑虑,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要如何说,他是要继续要向她表白心意,还是如上次一般直接求娶?亦或是问问她和萧承焕的关系,她是否已经对他心动? 不,他向来不善表达,性子又太过深沉内敛,这些话不知该如何询问出口。 沉默了良久,季裳华先道,“既然世子来了,为何不说话?难不成世子是特意来看我的?”季裳华声音里有些淡淡的嘲讽,这让萧承佑觉得不适的同时又万分奇怪,“有什么话,世子就一并说了吧。” 闻言,萧承佑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季裳华已经得知了一切,他的唇紧紧抿着,泄露了心底的不安。过了一会,他艰难的出声道,“今日,我看见了你和他在一起。” 季裳华一愣,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然后她笑了笑道,“所以呢?世子想要说什么?” 萧承佑看到她对此毫不在意,不紧张不解释,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如他猜想的那般,和那个人心意相通了? 他心中涌上些许酸涩,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提醒你……” “世子是不是又要说,六皇子此人并非那么简单,我与他合作是与虎谋皮,劝我及时收手?”季裳华冷冷打断道。 萧承佑一时语塞,她显然是误会了,他想问的是她对萧承焕的感情,而不是警告她不要再与萧承焕合作。 见他没有说话,季裳华继续道,“如果世子担心我会因此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世子大可以放心,裳华的亲人都在这里,难道世子以为我会抛却他们?” 闻言,萧承佑心中那点酸涩立刻消失不见了,甚至是有些欣喜,季裳华这话是不是说明了她对萧承焕无意,一切都是萧承焕一厢情愿? 他叹了口气,手伸到半空又落了下来,“你要相信,我并无恶意。” 季裳华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尖锐,她无声的笑了,“是啊,若世子果真对我有恶意,何至于几次三番救我,裳华真是感念世子大恩呢。” 越说越是奇怪,而且句句冷嘲热讽。他心中那点不安越来越强烈,试探着道,“你……何出此言?我说过,一切都是我欠你的,是我对你应有的补偿,何曾要求过你感恩?”他下意识靠近她一步,“你今日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还要继续隐瞒吗?”季裳华退开,好像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晋王世子,我是不是要换个称呼?” “你——”萧承佑错愕不已。 季裳华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十分震惊的,转过身,不再看他,“我自然相信世子救我是没有恶意的,可是自从得知了你身份的那一刻起,便使我不得不多做猜想,我不难不怀疑,我不得不猜疑世子救我是不是有别的心思,晋王妃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别有目的。”她闭了闭眼睛,苦笑道,“现在,世子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萧承焕心中一痛,走到她面前,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未想过要欺骗你,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只是……” 这是这种秘密,他要如何说出来? 季裳华转身,看着他,眼睛里是浓浓的失望,语气也是毫无感情的陈述,“世子,我自然可以理解你,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别人吐露这个秘密的,可是世子,你即便没有利用我利用周家的心思,能改变陛下的决定吗?陛下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我不能阻止你谋划如何坐上那个位置,但我不希望你伤害周家。” 关于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在得知萧承佑身份的那一刻她已经全部想明白了,怪不得晋王妃会明晃晃的宣扬对她的喜欢,怪不得会有京都那些流言,怪不得皇帝希望赐婚益阳和周子祺,一切都是因为萧承佑的身份。 有了皇帝的谋划,和周家的支持,萧承佑自然能坐上那个位置。 可怜那些皇子用尽心机争抢,挣的头破血流,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这样一来,她也想通了,为何前世她在嫁给萧承泽之后,皇帝对她不喜,原来,从始至终,皇帝想让她嫁的人是萧承佑,他最喜欢的儿子。 这样一来,还怕周家不尽心尽力支持萧承佑上位吗? 只是,萧承佑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萧承佑不想她对她误会太深,罕见的作出解释道:“对于我的身份,有的确对你有所隐瞒,但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从未有过利用你利用周家的心思,你可愿意信我一次?” 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安,季裳华注视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晋王世子流露出这种眼神,她心中一悸。她知道,萧承佑这样的人是不屑于欺骗的。“即便我愿意信你,终究更改不了事实。”她怅然一笑,“世子请回吧,你放心,这事关周家安危,我自然不会透露给别人知晓。” “这个秘密,是他告知你的,是吗?” 季裳华漠然道,“他不过提了一句,我自己猜想出来的而已。” 当时,萧承焕说的是,萧承佑并非是晋王妃和晋王的亲生子,季裳华也是惊愕了很久,可是联想到晋王妃对她奇怪的示好,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本想逃离皇宫那种地方,到头来发现还是躲不掉,从一开始就有人决定了要将她拖入那深渊…… 见她这就要赶他走了,且声音和表情是这样的冷漠,他下意识拉过她的手,“你还是不愿信我?”他从未想过要登上皇位,可是她似乎不会相信。 季裳华没想过他会做出如此举动,一下子甩开他的手,“世子!” 萧承佑拉过她的手时没有用很大力气,所以季裳华猛然甩开他的手时,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也脚步后踉跄了一下,季裳华也被他的动作带的倒在床柱上,眼看就要翻滚到地上。 关键时候,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她的身体猛然靠在床柱上。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头部传来痛楚,可是却没有。 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凤眸。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担心还有愧疚,“你没事吧?” 这声音低沉悦耳,季裳华一下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头部靠在他的手上,所以没有感觉到疼痛,而她的左右被他牢牢握着,以防止她摔倒。 季裳华感觉有些窘迫,她的本意是挣脱他,可是不但没挣脱,好差点摔倒,更是被他救了,真是太丢人了…… 不过,萧承佑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轻声询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季裳华没有言语,两人就保持着这样近的距离,气氛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多谢世子相救,我无事。”过了一会,季裳华微微叹气道。 萧承佑深深看着她,“我如果说我从未想过登上那个位置,你信不信?” 季裳华一愕,他在说什么?他说他不想登上皇位,这可能吗?世上有几个人能躲过那个诱惑?她笑容有些苦涩,“臣女信不信世子已经不重要了,世子要做什么都好,只是不要害了周家和我大哥。” 他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你应该知道,那个人做出的决定很难更该,目前要保住周家的办法就是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所谓皇帝的安排,自然是季裳华嫁给萧承佑,然后将周家的势力收入萧承佑的羽翼。 她似乎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对自己的婚姻本就不抱希望,若是实在逼不得已,她会选择一个老实本分的男子成亲,过所有女子向往的相夫教子的生活。可是老天偏偏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又要让她卷如后宫的争斗中去。 若是抛去萧承佑的身份不谈,季裳华嫁给他也没什么,反正她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可是如今涉及到萧承佑真正的身份和周家的安危,她就不得不多做考虑了,她虽然想保护周家,却没有想过要为了这个将自己卖出去。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局! 可是,若不是因为周家还有这点用处,皇帝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功高盖主的周家?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怪谁了。 季裳华失神的望着梳妆台那边的窗子,窗子外,是一棵茂密的木槿,此时,正窸窸窣窣的开始落花,月亮从云层钻出来,照见了屋内的一双人影,影子投落下去,似乎是在依偎的模样。 她很是为难,她并不怕斗争,只是她也会累,难道她注定了还要回到那金灿灿的笼子中去吗? “裳华。”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换了称呼,“若是我不要皇位,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就如夏天夜晚吹拂的风,吹拂进季裳华的耳畔。 然而,季裳华好像没有听到一般,面无表情,看着窗子。 若果真还要斗,那就继续斗下去吧,既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什么可怕的?若果真要嫁给萧承佑,那么这一世她一定要牢牢守住皇后之位,掌握好手中的权利,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她的目光渐渐落了下去,不经意间落在了梳妆台上一直紫檀木的匣子上,匣子上雕刻着紫色的海棠花,富贵精致,还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不消说,就知道匣子里放的物件也很是珍贵。 莫名的,季裳华觉得心口一烫,下意识想挥退方才的想法,好像那个想法是错误的,就好像她会对不起什么人一样。 “裳华?”萧承佑低头看她,见她眼神慌乱,神思不属,“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可是,季裳华却猛然推开了他,自己也迅速离开他身边,就像是落荒而逃。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突然和慌张,饮了一盏茶,勉强平复了心绪,冷声道:“世子不觉得自己的举止太过无礼吗?” 因为太过惊愕,萧承佑的手还保持着方才握着她的姿势。看季裳华的目光落在他握着他的手上,萧承佑就像被针扎了一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无礼了,有些讪然的轻咳一声,“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傻了,他又靠近了她一些。 床头几案上的烛火散发出温暖而昏黄的亮光,借着晚风的吹拂,飘飘荡荡。 好像照见了某人红了的耳根…… 他这是害羞了? 恍惚记起两人第一次在农庄相遇的时候,那一晚他劫走她,在他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开口的时候,她看见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明明是他无礼在先,怎么不好意思的还是他,原来,传闻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冷漠无情的晋王世子竟是和如此纯情的人。 见季裳华面露不悦,他又立刻退后几步,目光也从她脸上移开。方才他握着她,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手,如上好的绸缎一般,冰凉细滑,心中涌上一些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又让人心生不舍…… “是我失礼了,对不起。”他尴尬的开口道。 季裳华没好气的瞥他一眼道,“世子知道失礼就好。” “我……”面对季裳华的冷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不奢求你现在就相信我的话,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他说的是方才问季裳华要不要和他一起的话。 他之前从未对什么女子动过心,季裳华是第一个。既然确定了他是心悦她的,自然会只对她一人好好。 可是季裳华的思绪明显没有和他在一条线上,她轻嗤一声,“我说了,只要不伤害道周家和我大哥,随你如何做。” 萧承佑这才发现,原来方才的话,季裳华根本没听进去,他剑眉微皱,“你心里想得只有周家只有季维之,可曾为你自己想想?” “我不过是做好自己的本分罢了,难道我还要奢求别人帮我护好我的亲人吗?” 萧承佑低声一叹,“你不该如此辛苦。”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不必如此辛苦,我自然会替你守护你在意的人。可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 第二日,季裳华起身,不知是不是因着昨日没休息好的缘故,她觉得头疼,似乎晕晕的,用早膳的时候胃口也没有很好。 看着季裳华面容略显苍白,白苏道,“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告诉老太君,请太医来看看?” 季裳华摇头道,“不必,许是昨日太累了的缘故。” “那小姐用完早膳再休息会,我去向老太君说明?” “不必。”她揉了揉额头,好像自昨日晕了那一下,就一直觉得不舒服,“福儿怎么样?” 白苏为她斟满一盏茶,“昨儿奴婢已经去看了,那丫头伤口好多了呢,人也已经醒了,还惦记着小姐呢,问奴婢小姐有没有受伤。” 季裳华泯了一口茶,觉得身体的不适感褪去了些,道:“我不过是顺手帮她一把,她却这样为我,倒是令我意想不到。” “是啊,小姐。”繁缕道,“那丫头虽然傻了些,但是胜在忠厚老实,拼命救了小姐,就连奴婢也不禁心生佩服呢。” 白苏接过话去,笑了,“岂止是你,就是老太君和国公夫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呢,吩咐大夫用了府上最好的药材,一定要医治好她。” 季裳华想了想,的确,这样舍身救主的奴婢没有谁不喜欢的,难怪一向不问府中之事的老太君也亲自插手了。 “我去看看她吧。”季裳华起身道。 白苏道:“小姐,如今福儿病重,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不然等福儿好些了再去吧。再者,您昨日也没休息好……” 季裳华笑意深深,只不过有些虚弱,“福儿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寒了那丫头的一片忠心?放心吧,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什么事的。” 白苏见季裳华执意如此,便道,“小姐,您今日还没用药呢,现下药还未熬好,不如您在多等等?” 其实季裳华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老太君还是不放心,偏要她再多用几服药才好,季裳华不忍拒绝她的关心,便一直服用着。 过了不久,药熬好了,繁缕将药端来,和以前一样,先喂了一些给两只小白鼠,过了一会,发现小白鼠还活蹦乱跳的,才放心服侍季裳华喝下。 季裳华将碗放到唇边,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这药……” 繁缕柳眉一皱,“怎么了,小姐?这药有什么问题?” 季裳华闻了闻,笑道,“无事,这药太苦了,我实在是吃不下。” “左右再吃几副就好了,良药苦口,这可是治伤最好的药材,多用一些没什么坏处的。”繁缕笑嘻嘻道。 季裳华睫毛被热气熏得湿漉漉的,她重新端起药碗,“的确是治伤良药……”自言自语似的说完这一句,便一饮而尽。 用完药之后,主仆三人来到一间厢房,里面躺着一个昏睡的人,正是福儿了。 “她如何了?”白苏问在这里伺候的丫鬟兰儿。 兰儿道,“她今天醒了一次,刚用完药就睡着了。” 季裳华看看那边空着的药碗,“这么浓的药味,这次福儿伤的的确很重,如今福儿就麻烦你们照顾了,照顾好她,我自然有赏。” 兰儿忙道,“奴婢是老太君派来照顾福儿的,奴婢不敢在表小姐面前邀功。” 季裳华轻飘飘的看她一眼,行至福儿塌前,“是个懂事的丫头,不过,老太君是老太君,我是我。福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照顾好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一个眼神,白苏就送袖中拿出十两银子,“这是小姐赏的,你就收下吧。” 兰儿不好意思的将银子收拢道袖子里,“谢表小姐,奴婢定会悉心照顾福儿。” 季裳华点点头,“你有心了,记得我生病的时候,晋王妃赐了许多尚好的药材和补品,一会你跟着繁缕领来吧。” 这下,在场的丫鬟都不禁暗自嫉妒了,季裳华对福儿也太好了吧,那可是宫中之物呢,就这样给了福儿一个丫鬟,任谁谁不会眼红?没想到福儿这一次还真是因祸得福呢。 兰儿的眼睛里也不复方才被季裳华奖赏银子的欣喜,声音也有些低落,“是,奴婢领命。” 一直到季裳华离开,福儿都没有醒来。 繁缕噘着嘴道:“小姐对福儿真好,奴婢看了都嫉妒呢。” 白苏打趣道:“还不是因为她为咱们小姐挡了一剑,你若是也为小姐受伤,小姐只会对你更好。” 繁缕嘻嘻笑了笑,“我知道,方才我不过是开玩笑的。不过,若是当时我反应及时,也会救小姐的,谁会想到刺客会突然从天而降,福儿又突然跑出来了呢。” 季裳华幽幽道:“或许,真的是凑巧而已……。”季裳华望着凉亭那边的荷塘,“回去吧,记得给福儿送些药材。再有,寻一些穿心莲来。” “穿心莲?”繁缕拔高了声音,“小姐,您不是不能用穿心莲吗?”所说穿心莲有治疗伤口和缓解疼痛的功效,对于小姐的伤也有利,可是小姐可是从小对穿心莲过敏的,今日她为何要提出寻找此物? 季裳华随手拈起一只花瓣,在指尖摩挲着,不一会花瓣便零落成泥,随风飘逝了。“我不过是想试试它的功效罢了,你们去寻来便是,顺便……。捉出背后做鬼的人。” 两人不解季裳华的打算,呆愣在原地。 季裳华给了她们一人一个弹指,好笑道:“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哦,是,小姐。”繁缕木讷的点头道。 季裳华摇头失笑,刚走了一步,突然那种眩晕感又袭来了,可是也只是这一瞬而已,接着,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小姐,我看您身体真的不舒服,不然请太医吧。” “不必。”季裳华不在意道:“不过是小事罢了,没有必要兴师动众,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太劳累了吧,我多歇息歇息就好了,此事,不要惊动外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繁缕和白苏见季裳华这个时候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罢了,确定她只是太累了,都松了口气。 小姐就是心思太重了,年纪又太小,岂不是会累的病倒?若是有人能帮帮小姐就好了。 ……。 周婉颐一袭青色百褶裙,上面绣着粉色荷花,随着她的动作,裙子上的荷花就像在风中一样摇摆。外边则穿着鹅黄色的大袖衫,没有什么花色,真个人显得十分清雅又不失俏皮。 因着天气炎热,并没有束腰,整套衣裙显得十分宽大,飘来飘去,好像要随风远走一般。 打扮的也是罕见的素净,和平日很是不同。 乍一看,是个娴雅千金,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敢恭维。 “娘,我说呢。怪不得季芳华突然改了主意不杀季裳华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原本我还觉得便宜了季裳华,可是我今日听您一说,觉得此主意甚好。季裳华不会自命清高吗,不是京都第一闺秀吗?我们偏偏要毁了她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这样何尝不是对她最好的折磨。” 冯氏欣赏着刚刚用丹蔻染成的长指甲,“不错,她死了,才是便宜她了,可怕的事生不如死。可恨,原本计划着要让她身败名裂的,可是还是被她钻了空子!” 冯氏拍了一下桌子,“好在只是牺牲了一个季菀华而已,没有查到我们头上。好在季芳华已经布置了下一步行动,季裳华再狡猾又如何,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周婉颐冷笑,“季芳华和季裳华不愧是亲姐妹,知道季裳华此人狡猾多端,所以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这个时候,想必药力已经发作了吧?”冯氏得意的笑笑,“季裳华为人谨慎,所以季芳华特地寻来了一种药,这种药轻易不会被发觉,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每次的用量很少,但只要季裳华一靠近,就会吸入,时间一久,就算想解毒,也解不掉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夫所指 。“只是,我还是担心。”周婉颐道,“毕竟我们在季裳华手下吃过不少亏,这次我怕........” 冯氏放下茶盏,“怕什么,这次我们未必不能成功。再者说,就算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之前,她们一次次想着谋害季裳华,可是都被季裳华躲过了,这次她们的计划很是紧密,不给季裳华任何喘息之机,看她如何顾得过来。 “那丫头怎么样了?” “那边来人了,说是已经醒了,看样子如今已经获得了季裳华的信任,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安排她去季裳华身边伺候了,届时我们的计划还会更加顺利。”周婉颐翘起了兰花指,转动着手腕上一直羊脂白玉的镯子,“季芳华也够狠心的,为了让福儿取得季裳华的信任,竟然来真的,我也是亲眼你瞧见的,那伤口太深了,那丫头自己竟也狠得下去心。多亏她命大,否则她的一条命就没有了,如何帮组季芳华实施计划?” 冯氏笑容有些残忍,“宇一个丫鬟算什么?就算这次福儿不幸死了,季芳华还会再派人造成一场自杀,再派个丫鬟为季裳华当剑,总有没有死的。” 周婉颐面色微变:“就这样拿一条条人命做赌注,季芳华是疯了不成?” “她的确是疯了,只要能害的了季裳华,她什么都肯做,这种人被季裳华逼到了绝境,不得不委身于太子府,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冯氏看着不敢置信的女儿,眸中闪过一抹冰寒,“娘,虽然有不服输的心,但到底年纪太小,等以后你就明白了,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应该狠下心,先下手为强,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周婉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风冯氏满意的笑笑。拉过自己女儿的手,爱怜的为她捋顺耳边的头发,“我的女儿身为国公府小姐,聪慧乖巧,哪有什么地方比不过旁人的,你跟着为娘多听多看,自然什么都会明白的,就算以后嫁人,也会牢牢站稳脚跟,即便那人身边有其他女人,又有谁能挡着那你的道?” 提到嫁人,周婉颐脸色一红,“娘,我知道的......” “你能记住我说的话就好,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二房好。只要那你能在安仁身边有一席之地,于你父亲也是有利的,我们有何必看郑氏的脸色?” 闻言,周婉颐想到了那个从来温婉大方的郑氏和两个堂哥,心中的不敢升起。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却因为父亲是庶出而不受重视,就连季裳华有一个二品尚书的女儿都妄想越到她的前面去,周子祺和周子扬明明是她的堂哥,却好像心里只有季裳华一个表妹,真是太不将她放到眼里了。 尤其是晋王妃,若非她是二房的女儿,晋王妃怎么不考虑她而选择季裳华做她的儿媳呢?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她的身份,若是她是国公府的正经小姐,别说是晋王妃,那些皇子和嫔妃们岂不是人人都巴着她?她又哪里比不果季裳华?所以,她迫切希望父亲能早日夺取国公的位置,这样她的身份才不会这样尴尬。 母女俩的心思显然想到了一处,冯氏叹了口气,恨恨道:“原本半年前是有一次机会的,本想着在战场上就除掉辅国公,不但如此,周正清还会受到陛下的斥责,由你父亲代替主帅之位。可是不知为何,一切计划都没有发生,周正清不但活的好好的,还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就连你父亲安排在他设身边的暗桩也被周正清发现了,现在想来真是邪门得很。” 这时候,她们自然不知道因为有季裳华的提醒周正清才化险为夷。 周婉颐思考道:“既然计划安排的天衣无缝,只能说明大伯父一早就防备着呢。” 冯氏冷冷一笑,“那个老匹夫,从未将我们当成一家人,多我们二房从来都是防备。等到那个老太婆一死,我们就要分出去另过,届时我们就没办法以辅国公府的名义自居了。”所以,必须赶在老太君死之前夺取爵位。“所以,婉颐,趁着我们如今还在国公府,你的将来也要好好打算了。毕竟如今你还是国公府的小姐,于婚事上也多些选择。” 周婉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着脸低下头,“女儿省得的。” 冯氏呡了一口茶,“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会理解母亲的苦心的。” 这个时候,就看见帘子一动,一个绿衣丫头掀帘子走进来,“夫人,二老爷回来了。” 冯氏眼睛一亮,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道:“哦,快快摆饭,也道用膳的时间了,请老爷过来吧。” 丫头低下头,迟疑道:“回夫人,方才老爷派人来传话,说今日不在庆安堂用膳了。” 冯氏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了,斜睨了丫头一眼道:“哦,那老爷去哪里了?”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但是还是想再问一遍,就像亲耳听到答案才死心。 丫鬟见冯氏没有你恼怒,暗自惊奇,“是去了容姨娘处。”她低下头,不敢看冯氏的脸。 冯氏似笑非笑道:“原来是去那里了,也罢,这段时日老爷公务繁忙,容姨娘也是很久没见过老爷了,她又年轻。既如此,就不必打扰老爷了,你先下去吧。” 这话看似说的平易近人,尽显大度,可是听在她的耳中却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她如蒙大赦一般,行了个礼就往外走,可是却听拿到背后又道:“慢着。” 丫鬟回身,“夫人,还有何吩咐。” “厨房里熬着一碗燕窝,是特地给老爷准备的,你给送过去吧,这段时日老爷操劳过重,给老爷补补身子。” “是,你比领命。” 语罢,掀起帘子就跑了。 周婉颐看了一眼压花你的背影,轻哼道:“娘,不过是一个姨娘,姨娘是什么东西,和伺候人的丫鬟有什么区别,那您干嘛让着她?小仙她恃宠而骄,不将您放在眼中。” 正是状若无意的端起茶盏,“她如今怀着身孕,可不是比往日金贵些,你父亲重视她,我也不好违了你父亲的意思。” 周婉颐不忿的走过下首的椅子上坐下,“要我说,当初那个孽障就不该留下,母亲手段还是太慈和了。” 碧青的茶叶在茶盏里浮浮沉沉,冯氏用茶盖徐徐撇了撇茶末,手腕上祖母绿的镯子也飘飘荡荡,“横竖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你父亲只有你大哥一个儿子,自然要让别的女人为我们二房开枝散叶,我身为嫡母,也该大度,一应吃穿用度不但不能短缺,更该精心让人伺候着,绝对不让这个孩子有任何危险,你父亲看在眼里,只会更加称赞我。这样一来,就算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你父亲也不会听信她的谣言怀疑我。”她眸光若有深意,看着周婉颐,“女儿,你可明白?” 周婉颐微讶,看着自己的母亲,呆愣了好一会,然后拍手笑道:“原来如此,母亲的手段果然高明。”她挽住冯氏的胳膊,“我以后就靠着母亲教我了.......” 冯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只要你肯认真学。” 毓秀阁。 季裳华正站在书案前提笔练字,益阳郡主绕过书案,悄悄走到她身后,而季裳华浑然不觉,依旧很是认真的联系。 就连白苏和繁缕捂嘴偷笑都没有发现。 季裳华写下一个‘静’字,突然,手心一滑,笔突然被谁抽走了。她忙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益阳郡主,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探头道:“这么认真。”她观察了片刻道:“不过,写的还真是好看。” 季裳华将笔隔到笔架上,又吹了吹宣纸上的字,将它们晾干,才卷起来。 益阳郡主就这样耐心的等着,看着季裳华的一举一动都这样优雅,又散发着淡淡的高贵,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一般。益阳郡主身为宗室之人,自然见惯看了这样的千金贵女,她们一举一动都在尽量展示出自己的端庄大气,可是未免觉得太过刻板,没有灵气。如今见了季裳华,她才知道什么叫气韵天成。 益阳郡主的托着下颌,看着季裳华道:“裳华,怪不得母妃回喜欢你,你果然值得人喜欢。” 晋王妃....... 季裳华一下子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益阳那张天真又充满生气的小脸,不由有片刻失神。 她不禁又想到了昨晚萧承佑和她说的话,想到迫在眉睫的婚事,不禁对她生出些许怜悯来,或许皇帝是真的喜欢益阳郡主的,但是其中的利用也占了大半,而眼前的郡主是不知道的。 若是她知道了,不知会如何看待她的皇伯父,如何看待周子祺...... 罢了罢了,季裳华摇头笑笑,又何必让她知道这些呢,她又何必毁掉她的天真和快乐呢,让她一辈子都蒙在鼓里未尝不是件好事。 益阳郡主见季裳华神色变幻,秀眉皱起,“裳华,你在想什么,怎么一会怅然若失一会又笑?” 季裳华拉着她绕书案,笑道:“无事。” “不说就算了。”益阳郡主摆摆手,“和我大哥一样,让人看不透心思。” 话虽如此,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今日郡主来是看望裳华的吗?”季裳华请她落座道。 益阳神秘的笑笑,“我自然是因为想见你才来的,不过也是为了其他人来看你的哦。” 这个‘其他人’是谁不问可知。 季裳华无语望天,在这位郡主心里,怕是以为她早就和萧承佑有什么了。不过,一想到萧承佑的身份和皇帝的心思,季裳华突然觉得两人的关系复杂了起来。 季裳华不想再提起这件事,她亲自为益阳斟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好了,说真的,你今日来周府,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益阳郡主一袭红色衣裙,热烈活泼,手心的鞭子也熠熠闪光,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站在门口看,就像在看一幅画。 她提着鞭子从季裳华的对面到她身边坐着,“你知道我昨日去哪里了吗?” 季裳华默然,等着她的回答。 益阳一口饮下一盏茶,“我去了春满楼。” 季裳华挑挑眉,却并不意外,“你去了那里。” “是啊,如今不方便出门,更不可能去春满楼了,可我便替你去了。” “替我?”季裳华讶然。 益阳好笑的看着她,“我可不信你会将素琴忘了,她可是对你有救命之恩呢。” 季裳华这个人看起来对谁都温温柔柔,可是实际上却是疏离。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性格并非如此,反而更多的是爱憎分明。不喜欢的人不多做理会,对她有恩的人也会加倍报答,是以,季裳华不可能会忘了素琴。 可是季裳华如今不能亲自去春满楼,那么她就代劳好了。再者,她总是以为季裳华受伤有她的缘故,是以想为季裳华多做些什么。 季裳华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拆穿,暗暗叹息道:“你的确了解我的心思,那么,素琴现在如何了?” “挺好的。”益阳看着季裳华的眼睛,“真的挺好的,她很听大夫的话,迫不及待的想养好伤。” 素琴当时伤的很重,季裳华几乎以为她还未等到为自己报仇就死了,没想到她活下来的,看起来生的欲望很是强烈。 季裳华知道,这是因为她有仇恨作为支撑,才会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想起几个月前在季府,季裳华去看她时,她满眼都是绝望,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仇恨,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 益阳郡主兀自说着,“那日,我还见到了七堂哥派去的人看望素琴呢。” 季裳华随口问道:“哦,七皇子与素琴很熟吗?” 益阳郡主噗嗤一笑,“七哥那个人谁不知道,是出了名的乐痴,对音律极为喜爱,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将琵琶弹得出神入化的女子,自然不希望她香消玉殒了。我听七皇子府的人说,让素琴安心养伤,等素琴伤好了,还要请她去七皇子府上参加宴会呢。” “哦,是吗?”季裳华笑道。 这不要说是皇室子弟,就是市井之人也是瞧不起青楼女子的,即便她们有些是清馆。可是七皇子身为皇子却丝毫不在意素琴低贱的身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引素琴为音律上的知己,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不由叹了口气,“这样一想,我反而觉得这世上之人竟无一人比得上七殿下。” 益阳郡主深以为然,“若非家道中落,素琴怎么可能沦落风尘?她也是个可怜人。”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若是素琴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以她的才貌,定会有一份美满姻缘的,便是将来嫁入七皇子府也未尝不可。 两人都没有说出来,却是心知肚明。 “七皇子府宴会设在什么时候?”季裳华突然问到了这个问题。 益阳郡主脱口道:“两个月之后吧,镇守东南边境的叶将军回来,七皇子会在府中为他们接风洗尘。” 叶明朗是七皇子的舅舅,一直镇守东南边境,几十年间之回来过三次,每次之在京都逗留两月就回去,是以为了便宜便住在七皇子府。 “既然叶将军为陛下镇守东南,又难得回京,为何不与周家一般,将宴会设在宫中?”季裳华道。 “我也奇怪呢。”益阳郡主道,“之前叶将军回京都是将宴会设在宫中的,这次皇伯父却决定设在七皇子府。我想,可能是陛下想清静清静吧。” 季裳华扯了扯嘴角,“许是如此吧。” ............. 叶明朗回京之事,不过是掀起一阵波浪而已,反正要两个月后才会到京,是以,人们议论议论也就罢了。 如今,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季裳华被乔氏陷害偷窃夜明珠之事,以及季菀华的失踪。 在京兆尹接手这个案子的三天后,就传出了那个丫鬟招供的消息,的确是乔氏让她将假的夜明珠藏在季裳华身上,但为了怕走露消息,搜查的似乎说什么都没有搜到,等到事后再反口。 京兆尹还审问了于家的管家和伺候在于家主子身边的丫鬟小厮,知情的皆是供认不讳,承认一切都是乔氏所为。京兆尹不敢耽搁,当即就派人将乔氏带去了京兆尹衙门,与那些仆人对峙,乔氏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怕牵连到自己的女儿,将一切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 在加上有周家和季家的暗中施压,京兆尹便迅速判了案你,加重了对乔氏的惩处,流放衮州。 于槐听到这个消息,怕乔氏连累到于家,当即一纸休书将乔氏休离了。 自此,这个案子才告一段落。 季裳华在寿康居陪着老太君,听着周子扬眉飞色舞的说着案情,“现在可算是为表妹出了一口气了。”他对季裳华挤挤眼睛,“表妹可还满意?”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季裳华坐在老太君身边,亲昵的抱着老太君的手臂,“这次,多亏了有两位表哥相助,裳华感激不尽。” 老太君看了两兄弟一眼,故作嫌弃道:“不必谢他们,身为兄长,为你做这些岂不是应该的。” 周子扬捂着心口,故作受伤道:“哎,我就说,只要表妹在,祖母眼里更看不见我们了。岂止是看不见,分明当我们是透明的。” 郑氏一下子给了他一个弹指,嗔怪道:“整日里就属你油嘴滑舌,没个正形,看看你大哥........” 还未说完,周子扬就捂住耳朵道:“大哥,又是大哥。”他眼神和语气都很是幽怨,“祖母心中只有表妹,母亲心中只有大哥,就只有我最可怜了。” “又胡说八道!”周子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若是也好好用功,母亲岂会看不到你?” 语罢,满屋子的人都哈哈笑了,大家知道周子扬是故意逗趣,也乐得配合。 冯氏用锦帕掩住唇,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 “那于家人也真是霍的出去,用那么珍贵的夜明珠陷害表妹,若是换成是我,那等稀世珍宝定会好好藏着,万一被人偷去救不好了。”周子扬眼尾一瞥,带着三分笑意一分戏谑,“表妹,你冰雪聪明,可能猜到于家人将夜明珠藏到哪里了?” 其实,他想问季裳华将真的夜明珠藏到哪里去了,不是他想看,是好奇而已。 季裳华微微一笑,优雅动人,“这样珍贵的宝物,自然要随身携带,只不过——”她话音一转你,悠悠道:“放在身边,有很多人觊觎,终究是不安全,恐怕还会惹上大祸,万一有人见财起意,杀人夺宝就不好了。” 周子扬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怔了一瞬又道:“依表妹看,这宝物藏到哪里最好?” 季裳华淡淡挑起眉头,红唇微翘,“何必非要留在自己身边呢,卖掉不是更好?” “卖......卖了.......”周子祺不敢置信。 “是,卖了。” 周子扬扯出一个笑来,“这夜明珠价值连城,卖了岂不可惜?” “我倒是不觉得,一个夜明珠而已,除了无事可欣赏外,还有什么用处?还会引来大祸。既如此,我就卖出去,还能换一大笔银子,过安稳的日子,这不是很好吗?” 闻言,众人皆是感到吃惊。 老太君点点头,“裳华这话很是有理。”这孩子看得倒是通透,同时她清楚的明白了季裳华要表达的其他意思,她不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不要荣华富贵,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而且到处危险重重,她只想过最平凡安稳的生活。 可是一朝大凉目前的局势,她的愿望能实现吗? 老太君拂了拂季裳华的青丝,叹了口气。 从寿康居出来,季裳华又去看了福儿,可是这次季裳华却是没有进去,不过是招伺候的丫鬟出来询问一番而已。 福儿已经醒了,听说季裳华过来的消息,就想忍痛爬起来去见季裳华。 繁缕见福儿的确是一片诚心,便道:“小姐,不若您进去看一眼福儿,也算是全了那丫头的一片忠心?” 季裳华眼中却是没有上次看福儿时的关切和感动,只是淡淡道:“不必,她现在伤还很重,不宜太过激动,让她好好休息吧。云雁——”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落在季裳华面前,“姐姐。” 季裳华余光瞥见身后的房间,道:“你去看看她,不要让她太激动,否则不利于养伤,不然伤势加重就不好了。” 一眨眼的时间,云雁就消失了,“知道了姐姐。” 这下白苏和繁缕可是不明白了,季裳华为何要让云雁去,云雁懂什么? 季裳华看了看天色,“无事,就是怕福儿太倔强,扯到伤口,云雁毕竟会武功,能阻止她的行为。” 可是繁缕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季裳华不像是为了福儿的伤势,倒像是为了不让福儿接近她一般....... “季菀华那里,已经差不多了吧?” “啊,是,小姐。”繁缕正在发愣,闻言忙回答道:“应该是把.......” 季裳华若有所思,“传个消息,放她出来吧。” “小姐,就这样放了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了?”以季裳华的作风,会这样‘善良’吗? “她毕竟是我妹妹,我怎么忍心杀她呢?”季裳华举步上了台阶,“等着瞧吧,这会比杀了她有趣得多.......” ‘杀’这个字,就从基础口中轻易的吐出来了,就如利刃出鞘一般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翌日一早,就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事情,季家三小姐季菀华回来了,不,现在应该是于家大少夫人了。 只不过,这回来的方式有些奇怪,就像是是从天而降一般,一大早就被人发先躺在春满楼的门口,若不是有人认出她是季菀华又衣衫整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的姑娘醉倒在大街上呢。 这种现象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季菀华睁看眼睛,就看见周围的人将她团团围住,有好奇的,有看笑话的,还有色眯眯的,就像在看一个不检点的青楼女子一般。 她下意思看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见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她艰难的站起身,大吼道:“看什么看,滚开!” 有人指着季菀华道:“早就听说季家三小姐被歹人掳走,如今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真是意想不到,只不过这方式蛮特别的......” “呵呵,人家劫走她,自然不是为了求财就是为了劫色,可是却从未听过歹人向于家要赎金,这事不是奇怪吗?她是怎么回来的?歹人又岂会轻易同意放她回来?” 另一个人惊呼,“哦,你是说.......那歹人是为了劫色!” “肯定是这样啊,否则为什么劫走她,又不要银子,最后还放她回来?看她衣衫整洁,应该是出于自愿吧。” “啧啧,我只听说过为了保住清白而自尽的贞洁烈女,还是头一次见为了保住性命哎出卖身体的女人,而且这样的女子还是官家千金......... “是啊,真是令家族蒙羞......” “.........” 一时之间,各种羞辱和议论纷至沓来,皆是认为季菀华已经失了清白,更让人不齿的是,她为了活命甘愿出卖自身贞洁。 听着这些议论,季菀华觉得几乎是震耳欲聋,委屈,不敢,愤恨.......全部涌上心头,眼泪也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都是洛静瑶害的! “都闭嘴!别说了!”她大吼道。“你们胡说八道吗,我没有!” 眼泪也禁不住泛滥起来,哭花了精致的妆容。 这也是季裳华安排的,要让季菀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回来。 要让她体会一下千夫所指的滋味。 有人不屑道:“还装什么刚烈,还真以为自己从歹人手中出来依旧可以装作贞洁烈妇吗?” 其中不乏有夫人小姐,她们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是非常厌恶的,尽管季菀华实际上没有失贞,但是她们却是不知道。 “是啊。”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嫌恶的看着她头上戴着的金银首饰和一袭嫣红色的衣裙道,“看看你的穿着打扮,我看你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失去了贞洁还招蜂引蝶.......” 季菀华再也忍不住,疯了一般挥舞着广袖,“滚,你们都给我滚!” “走吧,走吧,和这种女人呆子啊一起,只会脏了自己。”那妇人道。 语罢,就带着自己的小女儿离开了。 妇人大多离去,男子却还不忍离开,看笑话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季菀华的容貌,她一双白嫩的瓜子脸,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因为哭过,水意朦胧的,脸颊也微微泛红,一袭嫣红色的衣裙,更衬的她那张笑脸娇媚动人。 即便她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了,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个时候,看到前方出现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身穿白色丝绸做成的衣袍,玉簪绾发,面容俊秀。身后还跟着一众人那等,正快步朝这边走来,不是于鹤轩又是谁呢? 见到正在大街上哭喊着的季菀华,于鹤轩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厌恶,可是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他彬彬有礼对周围人道:“请大家让一让。” 众人一看是于鹤轩,自动自发的让开,都笑看着这一幕,期待着于鹤轩对季菀华的羞辱。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季菀华非但没有收到于鹤轩的辱骂,反而,被于鹤轩一把揽入怀中,面上是极为痛苦的表情,“菀华,你终于回来了,你可知我这些人茶不思饭不想,有多么担心你?” 这下,就连季菀华自己也蒙了,就像做梦一般,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你........”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 于鹤轩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们先回家,这几天你已经吃了不少苦,我们先回家再说。” 这下,季菀华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却是比做梦更加不真实,她没有想到,被人掳走这几天,再加上众人的议论,于鹤轩非但没有讨厌她,反而对她只有心疼和关心,她怎么能不感动呢? 是以,她一下子就抱住了于鹤轩,忍不住泪流满面:“好,我们回家。” 季菀华身上传来的脂粉味,于鹤轩下意识就想吐,他忍住,拍了拍她的脊背,道:“我给你准备了轿子,我们回家吧。” 季菀华擦了擦眼泪,重重点头,“好。” 然后,于鹤轩就小心搀扶着她上了轿子。 围观之人见到没有好戏看,不由觉得失望,也都散去了。 “本来大家想看的是三小姐被休的戏码,没想到人家上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真实出乎意料啊。”院子里,有人窃窃私语。 如今,季菀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各个府中的丫鬟小厮都知道了。 繁缕嗤笑一声,“真实活该,居然还想害小姐。” 季裳华坐在廊下看书,白苏选了花样子在一旁绣花,闻言也笑了:“若是三小姐得知小姐不但没有被陷害为偷窃之人,反而于夫人被流放,只怕气的要发疯了。” 季裳华没有抬头,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但笑不语。 繁缕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小姐,听那边说,福儿还想见您呢。” 季裳华抬眸,长长的睫毛在书页上栖下两片黑影,随着她的动作一掀一掀的,就如蝴蝶的翅膀一般。 她虽然在笑,可是笑意并未达眼底,只是道:“派个人告诉她,等她病好了,就到屋里伺候吧,现下她身上伤未痊愈,不必担心我,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是。”繁缕答应着。可是越来越不能理解季裳华的心思了。 现下季裳华对于福儿明显没有那么热情的,可是却又要将福儿提上去贴身伺候,小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季裳华又道:“我看福儿的伤要痊愈很慢,传我的话,就用我用过的药材为福儿熬制汤药吧。” “小姐。”繁缕出声道:“福儿用的药都是好药,您为何.........” “没什么,只是觉得换一副药或许效果会更好。”季裳华笑容凉薄。 “是........”繁缕只能答应道。 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福儿的伤也好了,按照季裳华的安排去屋里伺候。 早上,季裳华刚睡醒,隔着帘子看着面前的影子,“身上可大好了?” 福儿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声音哽咽,“回......小姐,奴婢伤已经好全了,多谢小姐开恩让奴婢能伺候小姐。” 季裳华示意白苏给她一方锦帕擦擦眼泪,“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 第一百四十章 皇子云集 季裳华穿好衣服,白苏掀开围帐,露出一张妩媚的眼睛,因为刚刚起身,有一种慵懒之感。 季裳华一个眼神,繁缕将福儿搀扶起来,季裳华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又接过白苏递过来的布巾,慢慢道,“你对我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像你这样的丫头不多了。” 季裳华没有回头,福儿离得她远远的,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听见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很是空灵平和,莫名的吸引人。 “只不过——”季裳华将脸擦干,回过头道,“这次你到底伤的太重,还是多用几天药好好调养一下。” 福儿更加感激涕零,“是,小姐。小姐对我太好了,我第一次见到像表小姐这样的主子。” “真是个傻丫头。”季裳华道,“你是为了我受伤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这样做。好了,将眼泪擦一擦吧,以后你就跟着白苏多学习一下。” “是,小姐。”福儿答应着。 季裳华坐下来,端起茶轻轻泯了一口,状若闲谈道,“福儿,你是哪里人?” 福儿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爹说,我们一家人是逃荒到京都的。” “哦,除了你父亲,还有什么家人吗?” 福儿垂下头,情绪有些低落,“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季裳华眉心移动,点头道,“他们还好吧?” 这声音很是温和,可是福儿却心下一抖,她脸上有些悲伤,可是好像怕季裳华厌烦,忙换上了一副笑脸,“都……还好。” 季裳华不疑有他,“听起来,还真是辛苦你了。” 福儿胖胖的脸挂着一抹憨厚真诚的笑容,“这没什么,奴婢都习惯了。” 季裳华只问到此处,便没有再问下去,亦没有表现出同情,她吩咐白苏道,“既然来我身边伺候,自然要遵照我的规矩,头一个,便是注意自己的体面,免得被别人小瞧了去。白苏,你带她先下去安置吧,多给她几身衣服换上。” 府中丫鬟需要的东西,自然有管家或是婆子管,季裳华何曾会管这种小事? 白苏想到季裳华或许有自己的计划,便带着福儿下去了。 福儿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会立刻在季裳华身边伺候着,可是没想到季裳华第一件事就是要她去换衣服。 她眼眶含着泪,感激道,“谢过小姐。” 季裳华摆了摆手,她便跟着白苏去了。 少倾,繁缕过来了,低声道,“白苏在福儿那边安排着呢,着人将这个给了奴婢。”她有些不明白,“小姐,你要它做什么?” 季裳华打量着繁缕手中的旧衣服,那衣服是用最粗的布缝制的,做工粗糙,线头还露在外面,就连白苏和繁缕的衣服也比这个好的多。 季裳华淡淡垂下眼睛,漫不经心道:“你去告诉外祖母,就说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外祖母定会请顾太医来为我瞧病的。” 繁缕这几日着实被季裳华的行为晕了头,季裳华不是一向怕老太君为她担心吗,是以偶尔有不舒服的地方都是瞒着不告诉老太君,今日怎么会…… 见繁缕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季裳华抬头笑道:“很快,一切都会揭晓了,你去吧。” 果然,老太君在听到繁缕的禀报后,便极为焦虑,没有耽误一点时间,就派人去宫中请了顾太医,半个时辰后,顾太医就坐着马车来到了辅国公府。 “顾太医,裳华身体如何?”老太君亲自问道。 顾太医看了一眼帷帐里面纤弱的人影道:“老太君放心便是,季小姐身体并无大碍。” 老太君等人这才放心。 “不过,裳华为什么会身体不适?” 顾太医沉吟道:“季小姐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之前几次落下的病根,所以才会偶感不适,我再开一些滋补身子的药,每天用着,也就够了。” 老太君手中的佛珠不住的转动着,珠子相碰,声音清脆。她叹息一声,“还好,还好,我就这么有一个孙女,还请顾太医帮我好好照顾她的病。” 若是周婉颐在这里定然会更加愤怒了,什么叫只有季裳华一个孙女?她才是周家正经的小姐,季裳华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生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她唯一的孙女了,真是偏心的可以! 季裳华在帷帐里面正好听到这句话,心中涌上丝丝暖流,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可这次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惹老太君担心,又觉得愧疚…… 外面的小花厅,就听老太君道:“你们都听见了吗,裳华身子不好,平日你们伺候的时候都精心些,有哪里不好,务必要告知于我。” 白苏和繁缕相视一眼,具都道:“是,老太君。” 周子祺看看了一眼寝屋的方向,眼神有些怀疑道:“祖母,既然表妹无事,您就回去吧。” 老天军却是不想,“左右我回去心也是不安稳的,还不如在这里看着她。” “表妹向来孝顺,若是知道您为了她耽搁了休息的时间,定会心中不安的。横竖这里有丫鬟,总不会照顾不好表妹。”周子祺劝说道。 郑氏搀着老太君,笑道:“子祺说的是,母亲,您就回去吧。” 老太君架不住众人的劝解,苦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就是嫌弃我老婆子在这里碍眼,我就先回去了。” 经过老太君这么一说,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郑氏道:“儿媳陪你一起,去寿康居和您一起聊天解闷。” 老太君转身拄着拐杖,“那敢情好,不过可是说好了,我不放人你们可不许回去。” 郑氏笑道:“这是自然,能在母亲身边伺候,是多少人修来的福气呢。” 周子祺也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边走边说笑的两人,又回头望了一眼寝屋的大门,也不知在想什么,终究是抬脚离开。 顾太医留在这里写药方,观察季裳华的病情,待几人离开后,他便对白苏道:“你家小姐费尽心思找我来所为何事?” 白苏抿唇笑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医,小姐的确是有事相求。” 顾太医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却是可以感觉到他心情很是愉悦,“哦,以你家小姐的本事,还有事情求到老夫这里吗?” “您进去就知道了。”白苏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逸清对季裳华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个女孩,虽然小小年纪,心思却是不少,不会留无用之人,也不会做无用之事。她今日一反往常劳师动众,让老太君下帖子请他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他抬脚越过台阶,进了屋中,就发现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季裳华却轻松自如的坐在桌子前,见他进来,面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来,“百忙之中请太医前来,真是劳烦太医了。”她冲外面喊道:“白苏,上茶。” “不必了。”顾逸清抬手阻止道:“反正我不会多做停留,这些好茶,还是小姐留着自己享用吧。” 季裳华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淡淡一笑,仍旧没有改了上茶的吩咐。 顾逸清一撩袍子,坐下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能帮你的自然会帮。” 这时候,茶水已经上来了,季裳华也不管他是不是想喝,便执起茶壶为他倒满一盏,“太医,请。” 顾逸清狐疑的看他一眼,端起茶盏一点一点的啄饮着,过了一会,放下道:“你请我来这里,不会只是请我喝茶的吧?” “自然不是。”季裳华莞尔一笑,“我今日请太医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顾逸清一挑眉,“哦,何事?” 季裳华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立刻将一件衣服拿了出来,季裳华一指它道:“顾太医,请看。” 顾逸清转过身去,看着白苏手中的衣服。看了一会,又站起身,离近了,仔细观察起来,还用鼻子闻了闻。然后对季裳华道:“这件衣服除了旧了些没什么特别的,你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是怀疑而已。”季裳华淡淡道。 “怀疑?” 季裳华点点头,“这件衣服的主人,两个月前救了我一命,替我挡了一剑。” 季裳华的眼睛紧紧盯着顾逸清。 “你去见了她?”顾逸清这话说的很是肯定。 “是,之前她恰好救我的时候,我并未想这么多,只不过那日却是感到头晕,身体不舒服,至于哪里不舒服,我也说不上来,当时只以为是没有休息好。第二日我去看她,在看过她之后,又出现了头晕的情况,但只是一瞬间,一会就过去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靠近过她。” 季裳华此人本就多疑,凡事总是爱多想。当时她的确是被福儿的行为震惊了,甚至还感谢她,可是等从于家回来之后,季裳华就产生了怀疑,她本就对突如其来的刺杀心怀疑虑,再加上福儿这样‘凑巧的行为’容不得她不多想,是以,她便一直没有让福儿近身。可是又怕有人盯着季裳华的一举一动,便当着众人的面将福儿的等级提上来,到身边伺候。 这些天,她一直让云雁盯着福儿的行动可是并发现福儿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甚至一直是勤勤恳恳的一面。 每次云雁向季裳华来禀告福儿的事情,得到的结果都是,她在认真做事,没有任何停歇一般,这个人未免太过‘勤劳’。 是以,季裳华才下想办法将顾太医请来,让他检查一下福儿的贴身之物。 顾逸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据说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药力却很大,人只要一靠近,就会吸食进去,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久而久之,累积越来越多,药力会更加强大。渐渐的,人也不能思考了,与痴儿无异。” 这下,白苏和繁缕便都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小姐突然对福儿的态度冷下来了,原来一早就怀疑福儿了,枉她们在小姐身边伺候,却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繁缕愤愤道:“敢联合外人暗害小姐,真是可恶。小姐,要不要奴婢现在就将福儿带进来,好好审问。” 季裳华抬手道:“不必。” “小姐…。” “你们也只管装作不知道就好。”季裳华淡淡笑了,“她还没有发挥最大的作用,这就揭穿了她,幕后之人的这出戏,要如何演下去呢。”只不过这看戏的就要换换人了。 白苏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顾太医,之前小姐也靠近过福儿,她的身体无碍吗?” 顾太医道:“幸好季小姐发现的及时,便没有再让那人靠近了。如今不过是吸入了一点点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 “多谢顾太医了。”季裳华真诚道。 顾逸清哼了一声,“只要你多在意些自己的身子,勿砸了我的招牌,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的确,所有人都知道季裳华生病一直是交给顾太医诊治的,如果仍旧三天两头生病,人们可真要怀疑他的医术了。 顾逸清这话虽说是有些生硬,但是季裳华挺难得出里面的关心。 “裳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见顾逸清没有理她,她又道:“福儿伤口刚好,我觉得还需要再吃几服药,您看是不是跟我一同去看看她?” 顾逸清一眼就看出了季裳华的心思,站起身道:“既如此,那就快些带路吧,别耽搁了我回宫的时间。” 季裳华失笑,去了前面带路。 这个人,还真是外冷内热。明明愿意帮助季裳华,却故作不耐。 福儿正在院里做活,突然看见季裳华请了顾太医来为她看诊,不由觉得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小姐,奴婢什么身份,怎么敢劳烦顾太医。” 顾逸清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棵树下,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季裳华指了指顾逸清道:“你放心便是,顾太医医者仁心,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可是,奴婢……。” “怎么,哪里不方便吗?”这话虽然很和气,但是却暗藏着不容置疑,自有当家小姐的风范。 福儿也看出了季裳华的态度对她不一样了,虽然重用了她,却并不热络。一时之间,她也蒙了。 “奴婢做这种粗活,让顾太医神仙似的人为奴婢诊治,怕污了太医的衣裳和……眼睛。”想了想,她这样道。 季裳华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你也和那些闺阁女子一般,喜欢说这些虚话了?什么污了眼睛脏了衣服,这话我可不爱听,就是顾太医也是不会在意的。” 福儿虽然不知道今日季裳华为何要请顾太医给她诊病,也不知道她今日为何这样‘咄咄逼人’,更不知道季裳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是,她知道,若是她再拒绝,只会惹季裳不高兴,甚至是怀疑。 是以,她只能慢吞吞道:“如此,就麻烦小姐和顾太医了。” 季裳华唇畔勾起,缓缓笑了,“这才对嘛,无论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身子重要。” 福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实则心中异常紧张,她总觉得季裳华的笑容藏着不怀好意……。 少顷,季裳华就请顾逸清过来了,看着他为福儿诊治。 不一会,就诊治完了,季裳华问道:“太医,她身体如何?” 顾逸清站起身来道:“此伤口太深,虽说已经愈合,却也容易再裂开,所以,我以为还是再多服用一段时日的药吧。” “那好。”季裳华道,“反正那次的药方还留着,我让人出去买药材就好了。” 看起来真的为福儿的伤势着想。 福儿一直偷偷观察着季裳华的表现,见她对脸色的高兴和关切不似作假,不由心中疑云大起,难道方才她真的想错了?季裳华并没有怀疑她?方才的咄咄逼人不过是为了让她听话看病罢了? 若是季裳华真的发现了什么要拆穿她,不似应该早就行动了吗,何至于等到现在,顾太医也什么都没诊断出来。 一颗心又安稳的放回了肚子里,“多谢小姐,奴婢感激不尽。” 季裳华看她一眼,微笑道:“不必,你主意自己的身体要紧。” 语罢,便打发福儿回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季裳华四人。 院子里很是寂静,过了一会,顾逸清先开口道:“我方才给她诊脉时发现,她身体里是很重的中毒之兆。” 繁缕轻笑一声:“难为她霍的出去,竟然以身试毒以害死小姐。” 季裳华却是不以为然,“你没听她说,她的家中还有家人吗?虽说不一定完全是真的,但一定是有亲人的,她舍得去死吗?” 繁缕反应过来,“小姐,你是说……。”幕后之人骗了福儿! 恐怕福儿只以为害死季裳华,自己就完成了任务,却没有想到幕后之人从一开口就没打算一起放过她。 先变得痴傻,堵住福儿的罪,再悄无声息的死去,杀人灭口。幕后之人果然是心冷意狠之人。 “小姐,如今事情已经清晰明了,您打算如何做?”繁缕问道。 她跟在季裳身边久了,自然明白季裳华是一个记仇之人,而且从来时一举数得。 季裳华伸手接下一片落叶,“反正她中毒已深,就算想要救也救不了了。既如此,我可要把握机会好好利用。” 庆安堂。 “娘,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也该起效了吧?” 冯氏在大厅走了几步,“按道理说应该起效了。” “可是,为何还没有听那边的人传来消息?” “那你先别着急。”也不知道是安慰周婉颐还是安慰自己,冯氏道:“福儿又不是每时每刻在季裳华身边伺候,毒药哪里能积累那么快,在等一等。” 可是,这几日她眼皮总是跳,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周婉颐突然惊道:“娘,那日我听说顾太医又来给季裳华诊病,顾太医医术高明,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冯氏快速否认道:“不会,那种毒药是不会被发现的。” 周婉颐有些不耐,“那为何季裳华还没有傻?说是身子弱,我看她好得很!真是命大,一次又一次的受伤,都还活的好好的,季裳华是不是天生就是来克我们的!” 冯氏不悦的皱眉,“你小声些,隔墙有耳!” 周婉颐不情不愿的闭了嘴,“那我们该如何?季芳华哪里还等着消息呢,万一怀疑我们敷衍她就不好了。” 冯氏心中稍乱,“先静观其变吧,再过几天就是七皇子府的宴会了,你要好好准备。” 周婉颐心中压着事情,情绪也不怎么高涨,“是。” 少顷,丫鬟碧玉掀帘子进来,手中捧着托盘,“小姐,您的燕窝粥。” 其实,周婉颐并不喜欢甜甜的东西,可是冯氏说这是美容养颜的宝物,一定要让她喝下。 思及此,她只能认命的接过去,仰起脖子喝完了……。 …… 转眼,就到了七皇子府宴会得到日子,这一日,京中各高门贵族和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去了七皇子府赴宴,季家人自然也在其中。 出乎季裳华意料,季维之也去了宴会。 季裳华陪老夫人同乘一驾马车,一路上,老太君闭目养神,季裳华低头看书,很快就到了七皇子府。 一到七皇子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季裳华仔细看了一会,然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她只想快些停下,好去见季维之。 季维之显然也看见了周家的人,当然,不是知道季裳华就在前面的马车里,而是看见了马车两边的周子祺和周子扬。 季裳华时刻牢记身为闺阁千金的矜持,是以,明明迫切的想要下车,却只能岿然不动。 老太君忽而睁开眼睛,悠然道:“一看就不知道你的心飞到哪里去了。” 季裳华脸色微红,撒娇的摇摇老太君的手臂,“这不是多日不见大哥,我想他了嘛。” 老太君故意沉下脸道:“难道周家是短缺了不成,见到季家人就往他们身边跑?” 季裳华捂嘴笑的欢快,“外祖母,他可是你的乖外孙呢……。” 季裳华的声音一如笑容一般娇俏,那感觉就像桂花蜜一般甜腻腻的,平日她甚少用这样的口吻撒娇。 老太君故作不悦道:“罢了罢了,人在我这里,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你下去吧。” “谢外祖母开恩了,外祖母真是心疼我。”她轻快道。 然后,就跳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就看见季维之正在和周子祺两兄弟闲谈,见到季裳华,他立刻住了口,迎了过去,“妹妹。” 这一声,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只见这两人一个白衣胜雪,俊秀温雅,一个出尘脱俗,倾国倾城。不禁纷纷感叹,季鸿茂哪里来的福气,有这样一双儿女。 季维之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将季裳华拉到一边,挡在她前面,替她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 他摸了摸她的发髻,就像小时候一样,温言道:“果然,是瘦了。” 季裳华看了看周家两位表哥,见他们一脸心虚,心道,这两人定是对季维之说了什么。 “我可是一回来就听闻你这段时日又生了几场病。”季维之皱眉,“真是不让人放心。” 看着季裳华纤弱的身形,他忍不住心疼,这才两个月不见,又瘦了这么多。 季裳华不以为意,“大哥,你不要小题大做,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没什么的。”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什么时候你才能照顾好自己,这以后……” 季裳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不过是以后离开家可怎么好。 她急忙打断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季裳华这点小心思,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哑然失笑,“还有一个月就是秋闱了,我便回家备考了。” “哎呀,那大哥更不应该为我的事情操心了,万一打扰你读书就不好了。”季裳华眼似横波,眼尾一扬,就有水波在其中荡漾,当真是清艳之极。 季维之身形修长,如临风玉树,生的是面容俊朗,五官文秀,更兼温润如玉气质斐然,站在那里,很难不引人注意。即便有萧承焕和萧承佑,也难免不对他动心。 季维之正笑着挡在季裳华面前说笑,这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他白色的衣袍扬起,头上的发带也随之飘动,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这边经过,刚好扬起车帘,看到外面的情景……。 马车里,听见有人道:“那个白衣男子是谁?” 有丫鬟扒开车帘道:“好像是季家大公子?” “就是那个叫季维之的?” “是。” 女子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原来他就是季维之啊,看起来还不错……。” ……。 众宾客都到齐了,很快宴会就开始了,然而却迟迟不见那位战功赫赫的叶大将军,不过季裳华倒是可以理解,重要人物,总是留在最后面出场的。 七皇子府虽然很大,却是比不上六皇子府的奢华华丽,也比不得二皇子府的简朴清雅,甚至比不上晋王府的华贵端肃,只能算是中庸。 但是季裳华却觉的七皇子府很容易让人心生亲切之意,不像其他宗室的府邸,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甚至是害怕。 季裳华和周家的女眷在一起,季维之已经和周子祺两兄弟与别的客人寒暄去了,老太君和郑氏也在和别的夫人闲聊,季裳华又和周婉颐不对付,是以只能百无聊赖的坐在婢女摆好的位置上坐着。 周围是极为热闹的声音,只有季裳华一个人安静的的独处,实在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突然,就听见前面起了一阵喧哗,许多人争相挤到前面。 季裳华也不禁好奇的望去—— “是六皇子和二皇子……” 萧承泽会来参加今日的宴会季裳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怎么会放过拉拢叶明朗的机会呢。 至于萧承焕,他一向与七皇子交好,即便之前不爱出入各大宴会,今日的场合还是会来的。 季裳华看着面前的红衣,若有所思。蓦地,一道逼人的目光向这边望过来,季裳华身体一颤,发现,那道目光的主人正是萧承焕,他唇角携着一缕戏谑,又似乎是邪魅,正直直望着她。 季裳华心下一惊,想到之前两人的相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一下子低下头去。 他的笑意更深了,一双桃花眼潋滟着荡漾的水波,比之女子还要魅惑众生。 待季裳华感觉到那道目光消失,抬头再看,那袭红衣已经飘然远去了。 紧接着,各皇子都陆陆续续来了,周围的小姑娘们很是激动,那场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次之所以各皇子都来了,一是因为这是七皇子府的宴会,二则,这是代替皇帝位叶明朗举办的回朝宴,三么,自然是叶明朗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了,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季裳华想着如今朝堂的局势,就听到身边有小姐小声议论道:“看看,各位皇子都来了呢,听闻皇室中人皆是俊美非常,如今他们全部聚集一起,真是晃花了我们的眼睛呢。” “要我说,这里面长得最好看的还是六皇子吧,只不过……听说脾气差了些……。” “岂止是差,分明是暴虐,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而且陛下对他不喜,除了七皇子,宫中之人都对他敬而远之,我们也要离他远远的才好。” “诶,各皇子都来了,那晋王世子也会来吧?” 另有人期待又可惜道:“谁知道呢,晋王世子性情冷漠,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很可能不会来吧?” 季裳华听着她们的议论,尤其是在提到萧承佑的时候,不禁神色微动,想到萧承佑的真实身份和两人的关系,不由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有一个小姐推了推身边的小姐,直直前面的蓝衣女子道:“看,季裳华也来了呢,晋王世子怎么可能不来?毕竟听说世子对她很是看重呢,不然晋王妃也不会派人去国公府看季裳华了……” 这语气,实在是有些酸。 有人轻哼一声,“晋王世子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对一个女子动心,可见是有人故意勾引,可见,有张漂亮的脸就是好。” 她的声音尖细,就好像故意要让人听到一般,果然,就有人注意到了季裳华,纷纷朝季裳华那边看去。 季裳华只觉得可笑,不想看到这些嫉妒的嘴脸,便起身去别处走动了。 “看,没脸待在这里了吧,这样的狐狸精还是离我们远一些好……。” 就像急于逃离一样,不知走了多久,季裳华感觉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声音,才停下脚步。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喜欢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样只会让她觉得厌烦。 她闲庭漫步一般走在七皇子府的园子里,看着周围空无一人,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慢慢的,她行至一处凉亭,凉亭的对面是一池荷花,正竞相盛开着,碧绿的叶子漂浮在水面上,上面飘着大颗大颗的水珠,风一吹,便调皮的滚动。 穿过风,穿过池水,从亭子里传来一阵乐声,仔细听,应该是琵琶。 就好像受到什么驱使一般,季裳华靠近了些。 里面站着一男一女,男子锦衣华服,女子怀抱琵琶,几乎是一瞬间,季裳华就认出了两人是谁,正是素琴和七皇子。 两人似乎是相谈甚欢。 七皇子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季裳华猜想,依照七皇子的性情,应该是琴谱一类的书籍吧。 “姑娘身体可好些了?”七皇子笑起来十分和蔼,一双酒窝凹陷下去。 素琴不胜感激道:“多谢殿下关心,素琴不过是一介乐姬,身似蒲柳,何德何能能被殿下抬举,之前还派人为素琴送药,素琴实在是感激不尽,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大恩。” 七皇子笑容十分真诚,“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我也听闻你曾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过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沦落风尘,可是却一直卖艺不卖身,既然是凭借自己的技艺立足,又何必自以为卑贱呢。在我看来,你就如池中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素琴讶然至极,他竟然这样对她毫不吝啬的夸赞,只是这荷花……他终究是错了,她的存在只会玷污了荷花,她身在淤泥,也早已沾染上了淤泥,只不过除了季裳华,谁也不知道。 她唇角扬起,有几分苦涩,“殿下,您这样说,素琴只会觉得羞愧难当,我不配……。” 七皇子不以为然:“你能为救别人而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足以看出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就凭这一点,便有许多人比不上你。” 素琴但笑不语。她救季裳华一是因为感激,二是因为之前害季裳华的愧疚,没有七皇子说的如此深明大义。 “那天你对我说,你之所以对那位公子舍身相救,是因为他曾经对你有恩,那你可知道他的姓名?我看他的穿着举止,应该也是世家公子,若是你还想寻找他,我可以帮你。”七皇子道。 事关季裳华,素琴不可能说出来,她正思考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双人影,其中一青衣女子,正亲昵的靠在男子身边,欣喜道:“夫君,人都说七皇子府的装扮是最平庸的,我倒是觉得别有一番美丽。” 明显感觉素琴身子一僵,季裳华也望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奇痒无比 男子生的一表人才,气质儒雅,唇角挂着一抹宠溺的笑容,身边的女子温柔婉约,看起来就很是相配。 季裳华也是认得两人的,正是刑部侍郎许慎思,和丞相家的千金。 隔得距离很远,季裳华看不清素琴的表情,却是莫名觉得素琴情绪不对。 不知道素琴和七皇子说了什么,素琴行了一礼,就抱着琵琶离开了。 “夫君,怎么了?” 女子见一直对她温言细语的许慎思突然对着前面一个人影失神,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夫君可是认识那位姑娘?” 这话不无试探之意。 许慎思一愣,随即揽着她笑道,“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我怎么会认识她?” 女子明显不信,仰着头看他。 许慎思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道,“想什么呢,不过是看到她和七皇子在一起,觉得好奇罢了。” 女子笑了,声音如出谷黄莺,“众所周知,七皇子痴迷于音律,邀请一个乐姬来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终究是急切了些,这样就等不及和人家讨论音律了。” 许慎思知道自己的妻子心思玲珑,面上只是淡淡一笑,没再开口了。 他的确觉得那个女子很是熟悉,刚才仔细看那个身影,想起来是春满楼的素琴。 若是以往,他自然是不将这些风尘女子放入眼中的,那次在春满楼,她只看见她低头弹琵琶的一个侧颜,没有看清她的全部面貌,可是不知道没什么,他觉得很是熟悉,以至于今日只一个背影就想起了她。 她和那个已经死去的故人很像…… 见他又频频失神,女子摇摇他的手臂,“夫君,你又怎么了?” “无事。”许慎思仍旧是笑意温柔,“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他们刚刚来这里。 但是看许慎思的确心思不在这里了,便只能压住心中的疑惑,道,“好。” 她在自己夫君面前,向来是一个端庄淑慧的妻子,夫君不想说的不要问,就算想知道,也要自己想办法…… 季裳华见人都已经离去,看了看天色,也就回去了。 回到宴会上,季裳华遇到了季鸿茂,说起来,父女俩也已经好久不见了,她微的施了一礼,“父亲。” 季鸿茂点了点头,“和老太君一起来的?” “是,父亲。” 季鸿茂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开口道,“裳华啊,你如今已经在周家住了两个月了吧,也该回家了,老太君虽然对你好,但毕竟你是季家的女儿,不好总是劳烦周家人,而且,时间长了,还会引起外人的议论,这样对两家的名声都不好。” 的确,季家的女儿不在季家,反而长住周家,传出去,还以为季家苛待了季裳华呢,更有甚者会说季裳华不懂事。 季裳华知道这就要让她回去了,难道还怕季裳华不认他这个父亲不成? 其实,就算季鸿茂不说,季裳华也是要回季家的,她淡淡道,“父亲说的是,只不过大概是年纪大了,外祖母总是想让我多留一段时日,所以我还要劝说外祖母同意。” 季裳华明明已经有了回去的打算了,却还是想给季鸿茂找些不痛快,是以故意这样说。 果然,就看见季鸿茂的脸色难看了许多,他嘴角隐隐抽搐了几下,明明很生气,可是看着季裳华语笑嫣然,却是半点气不起来,他只能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想了想他道,“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你们兄妹感情向来极好,你早些回去也可以照顾一下维之,让他安心准备秋闱。” 季裳华盈盈浅笑,“父亲说的是,不只是我,我相信父亲也会为大哥安排好一切的,毕竟大哥才学出众,又是季家的儿子,从小到大,父亲都为大哥付出了无数心血。” 季裳华心里明白得很,季鸿茂如今就这么一个有用的儿子,他对季维之的期望比任何人都高,就算拼了命也会培养季维之的,又如何不会在这关键时刻安排好一切防止好一切呢?所以,她才不着急。 竟是个软钉子! 季鸿茂一噎,今天季裳华是故意和他过不去吗? 季鸿茂气闷,沉吟片刻道,“我的确会为维之安排好一切,可是饮食起居我是插不上手的,女儿家细心,你有时间就多照顾些吧,只让他安心读书就是。” 话外之音就是,无论是季裳华还是季家如今得罪了不少人,再者,季维之才华横溢,众人皆知,难保不会有人起了坏心,用卑鄙的阴招害季维之。你季裳华不是聪明吗,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原以为季裳华还要说出什么话故意给他难堪,可是没想到季裳华却是直接应下了,“是,父亲,裳华一定尽力而为。” “那就好。”季鸿茂最后看了她一眼,就去和别的官员寒暄了。 宴会上,除了有歌舞助兴,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的人亦是不少,唯有季裳华,独自一人行走。 想到方才季鸿茂得到话,她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季维之,是以,便四下寻找着他。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一处小轩见到了季维之,只不过,不止他有一人,他的对面好像是林祭酒和脸夫人,以及他们的女儿林琼箫。 见此,季裳华不便打扰,卡那了一会,就转身欲走。 可是,季维之却发现了她,惊喜道:“妹妹。” 季裳华无声的笑了笑,只能转过身,“大哥。”她缓缓踱步过去,多林祭酒夫妇施了一礼,“林大人,林夫人。” 林琼箫在这里陪着父母和季维之闲谈,一直处于脸红的状态,见到季裳华来了,就像是看到救星,她矜持一笑,“季妹妹。” 季裳华也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林姐姐。” 林琼箫主动到季裳华身边,嗔怪道:“你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去找我了吧?前些日子我听说你生病,我想去周府看你呢,可是母亲说这不利于你安静养病,便不让我去。” 季裳华看看林夫人,林夫人只是对着季裳华充满善意而和蔼的一笑,没有言语,似乎很欣慰季裳华和林琼箫的关系如此之好。 季裳华心中一叹,看来这位林夫人也是位聪明人,晋王妃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周家看季裳华,她不可能没有听说,也必定猜到其中别有隐情,是以拦着林琼箫不去在哪个时候看季裳华。 季裳华拉着林琼箫的手道:“姐姐有这份心就行了,说实话,那段时间外祖母看我看的紧,就算是我想见林姐姐,恐怕还不行呢。好姐姐,可别生我的气。” 季裳华这话说的俏皮,几人都笑了,向来不苟言笑的林祭酒也露出满意的神情,好像真的很欣赏季维之兄妹。 林琼箫余光看见季维之望过来,连忙收回目光,心中竟然也有些紧张,她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镇静,便也打趣道:“让我等了这么久,想让我原谅你,也要看你有没有诚心。” “那么……”季裳华故作思考,“我明日就亲自带着礼物上门道歉好不好?” 林琼箫用绣着梅花图案的帕子掩住唇笑了,“你当我们稀罕那些赔礼吗?” “哦,不要礼物,那姐姐要什么?”季裳华故作为难道。 林琼箫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要,不过我倒是听说,季家有一副仙山竹影图,你之带去给我看一眼便好。” 季裳华倒是没想到林琼箫居然会提这个要求,不过,林琼箫出身书香门第,她的才名在京都也是颇有名气,会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太奇怪。 季裳华垂下眼睛,想着该如何回答,这仙山竹影图么,的确是在她那里,只不过,这主人,就要换一个人了。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季裳华看着季维之,眨眨眼睛,“这幅图,季家的确有,只不过却不在我的手中,你若是想看,需要经过它主人的同意。” 今日林琼箫提出这个要求,一是想和季裳华说笑,二是真的对这幅图向往已久,只不过之前和季裳华不好意思提出来,季裳华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想法。是以,方才也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了。 现在看到季裳华说的这样神秘,她一时忘了别的,声音有些期盼,“哦,既然不在妹妹手中,那是在哪里?” 季裳眸中闪过几分狡黠,一本正经道:“在我哥的书房,你若是要看,可要请示我大哥的,如今大家既然能碰到了,我就帮你问问。” 季维之猛地回头看季裳华,那眼神似在说,怎么回事,那副图不是在你那里吗? 季裳华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似在说,大哥,我可是给你讨好佳人的机会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听季裳华提到站在对面的季维之,饶是林琼箫平日再如何从容,也不免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她低下头没有说话。 季裳华看着季维之,似笑非笑道:“大哥,你借还是不借,大哥一向心疼妹妹,不会舍不得吧,放心,林姐姐也是爱画之人,不会有任何损坏的。” 其实,季裳华的言外之音是,大哥既然爱慕林琼箫已久,自然不会舍不得的。 况且,如今林祭酒和林夫人都在,不如在他们面前表现一番,以他们的精明,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之间隐隐的情意? 林琼箫既心下紧张,又期待着季维之的声音,很是矛盾。 季维之看着自己妹妹的笑脸,莫名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妹妹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林小姐既然想看,拿去便是,就算送给林小姐也是可以的。” 季裳华乐了,大哥还真是不客气啊,一句话就将她的画送人了,果然,不但对林琼箫动了真心,人也傻了。 林琼箫连忙道:“季公子客气,君子不夺人所爱,同为爱画之人,怎么好据为己有,我只看一眼便好。” 其实,在季维之开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可是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只能继续接着说下去。 季维之也不好再说什么,“既如此,明日我就派人将画送到贵府给林小姐赏玩。” “不必,不必。”林琼箫不好意思道,“我上门自取便是,怎好劳烦?” 季维之道:“这……” 可是还未发出声音,就听季裳华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届时我再季府恭候林姐姐大驾。” 林琼箫嗔道:“什么大驾?季妹妹可是学坏了,拿我开玩笑。” 以往季维之见到林琼箫,都是一副端庄得体的的模样,鲜少如今日露出小女儿的娇俏来,他竟是一时看呆了,唇角也不自觉的存着一抹温柔的笑来,就像是被眼前什么美好的事物迷住了。 林祭酒和林夫人一直看着这一幕,越听越觉得不对,好像正常的寒暄被季裳华带偏了,可是自己的傻女儿还浑若不觉似的只知道害羞。 又看到一脸痴迷的季维之,他不禁咳嗽提醒,当着他的面就敢这样看她女儿,当他不存在吗? 季维之立刻回过神来,对上自己老师不满的眼神,不由躲开了。 林祭酒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禁在心中感叹,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才见了几面,心思就到了别人身上了,虽然季维之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自家女儿也是宝贝,万不能轻易就嫁出去。 思及此,他对季维之不禁严肃了一些,“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可有把握?” 对着自己得到老师,季维之不敢不诚实,他实话实说道:“学生这次定不会让老师失望。” 林祭酒其实心中很是欢喜,也很是相信季维之的实力,但他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好,既如此,我就等着秋闱后的放榜了,希望你不是太过自信。” 季维之褪去了方才的羞窘,“是,老师。” 林祭酒点点头,“既如此,趁着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我再考校你一下,看看这几日功课是否落下了。”语罢,就转身离去。 季维之自然相信林祭酒是真的要考校他的,忙跟上去,“是。” 季裳华:“……。”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方才林祭酒在转身的时候,季裳华分明看着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林祭酒一走,便有众夫人围了上来和林夫人寒暄,很快,就将两人隔绝了。 趁这个时候,两人便去了别处赏景。 “林姐姐,我有话要对你说。”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季裳华道。 林琼箫见季裳华的神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以为季裳华要说什么大事,问道:“有何事,妹妹直说便是。” 季裳华不打算拐弯抹角,如今大哥就要及冠了,而且马上就要金榜题名,当然是婚事越快定下越好,记得前世,季维之可是在秋闱得了会元,殿试得了第二名,被皇帝钦点为探花郎,当年琼林宴游街,那场景很是壮观呢,不知道让多少人艳羡,又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只可惜,大哥风采卓然的人,竟然毁在了洛静瑶的手中。 是以,她直接道:“是关于我大哥的婚事。” 季裳华看着林琼箫的眼睛,很是认真。 林琼箫心下一跳,季维之的婚事?那应该是季家的事情,季裳华为何要对她说?可是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心中莫名的有些期待。 她面上却故作镇定道:“这是令兄的婚事,为何要与我一个外人说?” 季裳笑了笑,“难道林姐姐果真看不出,大哥早已有了意中人?” 意中人…… 林琼箫心里咯噔一下,眼睛里的笑意也不见了,季裳华说的意中人是谁?她想知道,可是又怕季裳华口中的人不是她。 季裳华也不打算再和她打哑谜,“林姐姐应该看得出来,我大哥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他可是早就对你倾心了,只是碍于不好意思,再加上未考取功名,所以不敢像林大人提出求娶罢了。” 竟然真的是她。 林琼箫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般滚烫,不消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季妹妹,你……。” 然而季裳华却不打算拿放过她,继续道:“林姐姐,其实你心里也是心悦大哥的吧?” 林琼箫再次被季裳华惊到了。她不明白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家,怎么就这样不知羞的说出‘心悦’二字?可是,她也明白,季裳华说的的确是真的。 那个少年,她也是极为欢喜的……。 “裳华,我……”她到底是个女儿家,比不得季裳华重生过一次,内心已经很成熟的,可以轻易就说出这样让人害羞的话。 季裳华知道林琼箫的内心已经在动摇着,她笑着道:“既然你们互相喜欢,为何还不敢承认呢?大哥如今已经快要及冠,届时秋闱过后金榜题名,定然要成家立业的。”再有季鸿茂的谋划和周家的帮衬,季维之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是前世经历过的,季裳华才这样笃定的和林琼箫说这些。 不过她也知道,以林琼箫的人品,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是林祭酒和林夫人不一定不会在乎,凡是疼爱女儿的父亲,自然希望女儿嫁一个样样都好的夫婿。 季裳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琼箫也不能只顾着矜持而不表态了,她低声道:“妹妹说的都是对的,只是我父亲那里……。”总不能她一个女儿家去提吧? 季裳华微笑道:“难道林姐姐真以为林大夫和夫人没有看出什么来吗?否则林大人有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将大哥叫去考校呢?” “父亲他竟然……。”林琼箫只觉得太不好意思了,竟然被自己父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了。 季裳华黛眉挑了挑,“婚姻大事,自然要父母亲知晓的,届时大哥向父亲说明去林府提亲,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林琼箫不说话了,敢情季裳华什么都看的清楚明白了。 “林姐姐,你觉得如何?”季裳华笑问道。 沉默了一会,林琼箫才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季裳华舒了一口气,“这就好了。” 林琼箫看季裳华一脸兴奋,忍不住也道:“季妹妹操心起自己大哥的终生大事也挺奇怪的。”正常人家的妹妹会管这么多吗? 季裳华的眸子染上点点光芒,“林姐姐这样说,难道是不高兴我作为妹妹太过操心大哥的私事?那——”她眼睛一眨,“以后就交给姐姐了,免得以后你嫌弃我这个妹妹抢了你的事情做。” 林琼箫脸皮薄,哪里经得起季裳华这样的打趣,她不禁有些羞恼,“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不矜持,小心我……。” 季裳华浑然不怕,“小心你什么?” 林琼箫跺跺脚,“小心我打你。” 说着,两个人难得没有了平日的淡然自持,打闹起来。 这时候的前方,出现两个人,不正是之前马车里那位故人吗? 只见她一袭紫色的华贵宫裙,上面是用金线绣成的大片大片的牡丹,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的光来,腰间一根紫色玉带,更显腰身楚楚,不堪一握。芙蓉如面柳如眉,鼻梁挺翘,唇不点而朱,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头上插着金色海棠花步摇和各色花钿,当真是富贵逼人,气质雍容。 这不是别人,正是宁惠妃的女儿,长平公主。 看见季裳华和林琼箫,她本来应该转到别处的她停下了脚步,小声慵懒,语调悠长,像是可以装出的媚,“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季小姐。”就像是完全看不见林琼箫一般。 实际上这次她的确不是故意忽略,实在是她太恨季裳华了,一看就季裳华,几乎就气的要发抖,自然没精力注意其他人了。 两人立刻停止了玩笑,收了笑容相视一眼,然后上前行礼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长平公主眼睛就像长在头顶上,勉强施舍给两人一个眼神,搔首弄姿一般拂了拂头发,“起来吧。” “谢殿下。”两人道。 长平公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饶有兴趣的看了季裳华一眼,笑道:“听说几天前季小姐又病了?啧啧,果然瘦了不少呢?本宫看季小姐还是要养好身子为好,像这样三天两头的就病一场,即便再有人喜欢,时间久了,也会不喜欢了。” 这就是暗指晋王妃了。 季裳华有些诧异长平的话,今日她的冷嘲热讽和以往可不一样啊。 长平以为季裳华惊讶她如何得知她又生病的消息,摇摇摆摆道:“前几日,周家的人拿着老太君的帖子去宫中请顾太医,谁人不知呢?” 说到此处,其实她心中是有些不快的,季裳华也太命好了吧,不但有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兄长,还有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周家人,听说季裳华有些不舒服,急得跟什么似的,急慌慌的就派人去请顾太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个备受疼宠的表小姐似的。 季裳华恭敬道:“能得外祖母如此疼爱,是臣女之福。” 季裳华这话看似恭敬,可是长平却是觉得这是对方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很想教训季裳华,但是迫于大哥的警告,她只能不甘愿的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了。心道,以后再收拾你! 思及此,她只是笑容轻蔑道:“季小姐到底是娇生惯养,上有外祖母疼爱,下有兄长关怀,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只是作为老相识,本宫也要好心提醒你一句,身为女子,还是收敛一点好,万不可恃宠而骄,不然这以后嫁人了没有娘家人宠着,可怎么办呢?”她发上步摇的流苏来回晃着,有两窜不小心缠绕在了一起,她随手拨弄开,“再者,相信再过不久,季小姐就会有嫂子的,在这样下去,是会惹人烦的,季小姐早晚要嫁出去,届时得罪了自己的嫂子,如何能安心的依靠兄长呢?” 好好的,长平怎么突然提起了他们兄妹得到婚事?季裳华倒是不在意她的,关键是季维之。 不是她多疑,只是季裳华向来和长平恩怨颇深,长平贸然提起季维之的婚事,难道是要做什么吗?是要拿季维之的婚事做文章吗? 她不想被长平看出自己的想法,淡淡笑道:“这个么,是臣女的家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再者,臣女向来和兄长关系很好,臣女了解兄长,相信他的眼光,相信他定会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做臣女的嫂子,怎么会故意挑拨臣女和兄长的感情呢?公主实在是多虑了。” 季裳华一直观察着长平公主的神色,发现她果然面色微便。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季小姐果真是伶牙俐齿,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竟然反驳这么些话。罢了罢了,就当本宫多管闲事了。” 其实她快要气炸了,每每看到季裳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碍于形势,她只能先记下这笔账!等她嫁进季家,再好好和她算总账!她有自信,依照她的容貌和身份,等她过了门,定会笼络好季维之,届时她再挑拨这两兄妹的关系,让季维之厌烦了季裳华,看她怎么办! 其实,在萧承泽说起要她嫁给季维之的时候,她还是不乐意的,她虽然知道有季维之这个人,但是从未仔细看过他,谁知道他长得好不好看,人品又如何。再加上,他是季裳华的兄长,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是萧承泽却是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她好好考虑,总之联姻势在必行。 原本她正在宫中生闷气。因着今日的宴会便想出了散散心,可是却偶然见到了季维之,这才发现,季维之此人还真是不错,不但相貌气质出众,人也温和,尤其在见到他是如何对待季裳的,更生出了要将季维之据为己有的心思。 如果季裳华知道长平公主的想法,一定会震惊到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平公主竟然打着要嫁给季维之的心思,这在前世都是没有发生的。 不过仔细想想,一切便想通了。 前世,季裳华自愿嫁给萧承泽,萧承泽自然不必再用季维之联姻。可是今生就不同了,季裳华对萧承泽避如蛇蝎,又有晋王妃的喜欢,几乎不可能嫁给萧承泽,是以,便只能从季维之身上下手了。 让长平公主嫁给季维之。一则,可以拉拢季鸿茂和周家,二则,可以掣肘季裳华。季裳华不是向来和季维之感情很好吗,可若是季维之娶了向来和她不对付的长平,季裳华在做什么的时候,就要考虑考虑了,萧承泽还可以通过控制季维之来威胁季裳华为他做事。 退一步说,就算最后季裳华嫁给了萧承佑,可是因着季维之,季裳华也不得不劝说掌握大权的萧承佑支持萧承泽上位。 这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季裳华这样想着,若是长平今日提起季维之的婚事真有联姻的意思在,那么这件事情就危险了,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思及此,季裳华更加谦卑的模样,“哪里,公主也是一片好意,虽然有些地方说的不对,但是臣女还是感谢公主的。” 长平公主一甩袖子,转身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就看见长长的裙摆迤逦在地,众宫婢簇拥着她离开了。 见长平彻底消失,季裳华才冷下了脸,“还真是不消停。” 林琼箫刚刚和季裳华承认了对季维之的心意,是以在听到季维之的名字时格外敏感,方才长平公主莫明提起季维之的婚事,她也稍感怪异,不禁蹙眉道:“裳华,长平公主怎么会与你突然说这些?” 季裳华自己倒没那么害怕紧张,但是怕林琼箫担心,她若无其事道:“长平公主一向不喜欢我,总是想办法打击我,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林琼箫见季裳华面无忧色,点头道:“那便好。” …… 半个时辰后,叶明朗风尘仆仆的赶来,先见过诸位皇子和太子,又自罚三大碗酒,像众宾客道歉,众人都像叶明朗恭维一番,也就回到席位上了。 前世今生加起来,这也不过是季裳华第三次见到叶明朗。 叶家和周家宁家宋家一样,同样是当年扶持皇帝登上皇位的功臣,也很受皇帝重用,还纳了叶明朗的妹妹为妃,也就是七皇子的生母。 但是这些年叶明朗一直子承父业镇守东南,很少回来,是以,这次回京,也是一件轰动大凉的事了。 季裳华猜想,而今日的宴会叶明朗姗姗来迟,是被皇帝召见了吧?至于君臣之间说了什么,只有彼此知道了。 彼时,歌舞乐声已起,三十名舞姬身穿轻衣薄纱,扬着长长的袖子在台子上翩翩起舞,各个都是身段妖娆容貌姣好,俯仰之间,让人心醉。 而另外一边的塔子上则独坐这一个素衣女子,正怀抱琵琶弹奏。众人只见,她容貌虽然不及那些舞姬妖媚,却也是清雅动人的,有种‘濯清涟而不妖’的感觉,虽是风尘女子,仿佛不堕红尘一般,明明身处青楼,却好像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此刻,她正怀抱琵琶,低眉弹奏,虽然在笑,可是总感觉她眉间有一缕抹不开的愁思,琵琶声声,好像在诉说什么故事,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共鸣。 一开始曲调十分和缓,慢慢变得缠绵低沉,但是到最后声音却是一下子大了起来,且越来越急切,出身行伍的将军只觉得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而文人墨客,却是觉得有一种苍凉感,隐隐揪心。 身为闺阁小姐,季裳华也是学过琵琶的,只不过却是不精通,她也不得不赞叹素琴技艺之高超,令人叹服。七皇子精通音律,连他都赞不绝口,素琴的技艺不必说也知道不会差的。 果然,就看见七皇子痴迷一般看着素琴弹奏,再加上素琴的容貌,其他人仿佛已经沉迷其中了。 只是,没想到徐慎思也在其中,但是他沉迷的不是素琴的琵琶声,而是那张和故梦相似的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素琴怎么会和故梦长得那么像,他是亲眼看着素琴死的…… 是,他是亲眼看着素琴死的。 那一晚,故梦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正在归云阁和人应酬,便在门外等着,他出了归云阁,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着实吓了一跳,他想着如往常一样,哄哄这个女人就行了。 可是,故梦来寻他却是别有目的,她竟然异想天开的要他带她走?他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故梦是没睡醒吗,竟然异想天开提出这个要求。他好不容易摆脱以往的身份混到如今的位置,如何会抛弃一切和她一同离开,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他记得当时故梦哭了,哭诉当年她为她付出的一切,质问他何以如此狠心、狼心狗肺。他当时只觉得难堪,然后是愤怒,就大吼出让她去死。当时故梦是怎么做的?他记得她当时很是平静,流着眼泪笑着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付出了,你害了我一生,希望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遇到你。” 然后,就抱着她的琴跑了。 不知怎么,他听到她这句话,心里似竟被什么揪住一般,生痛,犹豫了一会,便追了上去。 可是故梦却上了一辆马车,他不敢耽搁,便骑着马追上去,最后,追到了一处悬崖,故梦没有言语,只是小,他甚至来不及开口劝阻,她就跳了下去。 当时,他是亲眼看到了,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一定会殒命,所以,他可以肯定,眼前的素琴只是和故梦长得像而已,真正的故梦已经死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就让他偶尔回以一下往事吧,故梦就安心去吧。 只是,如今他看到那样一张相似的脸,一个抱着琵琶而不是古琴的女人,他到底是产生愧疚了,可是,他却不会后悔…… 见徐慎思一直心神恍惚,身边的夫人道:“夫君,你今日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样说着,便也看向台子,也发现了这就是之前在后花园看到的女子。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七皇子欣赏她也就罢了,怎么自己的夫君也这样的表现。 徐慎思微惊,怕夫人看出什么,连忙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很少听见会将一首琵琶弹的出神入化的人,便也觉得奇特。” 女子狐疑的看看他,终究还是点头道:“原来如此。” 徐慎思的手心起了粘腻的汗珠,紧紧握着,笑道:“夫人,一会你先自己回去,我和二皇子还有事商议……” 这边的动静,季裳华是注意不到的,她也和周家人坐在一起,欣赏歌舞,身边坐着的则是周婉颐。 今日周婉颐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目的是什么,不问可知。 可奇怪的是,自从周婉颐坐下,一直都是在坐立不安,好像身上有刺一般。 冯氏看见了,皱眉道:“婉颐,你怎么了?” 周婉颐急的额头冒汗,“娘,我身上和脸上好痒……。” 第一百四十二章 美人皮烂 冯氏看看周围的人,低声道:“那你先忍忍,一会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是看周婉颐奇痒难耐的样子,心里也没有底。 周婉颐努力控制着想抓痒的冲动,用帕子擦擦额头的汗珠,“嗯.......” 冯氏看看周围的人,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不着痕迹的给丫鬟柳絮使了个眼色,故作随意道:“天气热,柳絮,你给小家打扇。” 柳絮见到眼前的情况,眼珠转了转道:“嗳,夫人。” 身上是觉得凉爽了,可是却是不能减下一丝一毫的痒症,她在座位上小幅度的移动着,长长的指甲扣在手心,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她此刻已经痒的要发疯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千百只蚂蚁在她身上爬,一会爬到她的身上,一会爬到她的脸上,一会钻到她的口鼻里,不一会,就布满了全身,挥之不去。 冯氏见到周婉颐的确是忍不住了,也跟着着急起来,今日她们好好地来参加宴会,怎么会突然觉得痒?若是现在回去,可是前功尽弃了,可若是不回去,总有周婉颐忍不了的时候,一会可就丢人了! 她正在犹豫,抱着一丝侥幸的想,或许只是凑巧罢了,在等一会,说不定再等一会痒就止住了。 可是,周婉颐完全忍不住了,痒在她自己身上,冯氏自然感觉不到这种痛苦,这真的是一种折磨,恨不得抓心挠肝才好。 她的忍耐力终于达到了最高点,低声乞求道:“母亲,我实在是忍不了了!”说着,就不受控制一般伸出手。 冯氏一下子抓住她的手,惊惧的看看周围,“婉颐!不要挠,小心被别人看到!你再忍一忍,就忍一会.......” 周婉颐根本听不见冯氏说的话,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痒。 她想现在就痛快的闹挠一挠,减轻这万虫蚀体的痛苦! “不,我不想忍!”她咬着牙,“好痒,就像有蚂蚁在我身上啃咬!” 尤其是她的脸,她真想伸手去挠个痛快。此刻,她已经痛苦的忘记了,挠脸是要毁容的,可是和这种痒比起来,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 “婉颐,你听我说,你再忍一忍,这是七皇子府的宴会,是陛下亲自下令在这里举行宴会的,我们才刚来不久,不能就这样回去啊,否则,七皇子是会怪罪的!”冯氏牢牢抓着她的手,提醒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周婉颐面色已经变得潮红,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一样。 冯氏吓了一跳,“婉颐,你.......”她就像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 怎么变成这样一幅可怕的模样! 看着冯氏的神情,周婉颐下意识摸到自己的脸,只觉得除了有些烫,没有其他感觉。 冯氏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为了不让周婉颐发疯,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季裳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幕,却是故作不知,从头到尾她的眼睛就没有看这母女俩。 周婉颐的脸之所以没有长什么东西,那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她现在不挠,最好坚持住,这世上能忍住这种奇痒之人好像从未出现过。 “娘,我不想忍了!你现在要么带我离开,要不然就看见我在所有贵人面前丢人!”周婉颐低喊道。 冯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婉颐,这种情况下,那你必须忍着!” 周婉颐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凭什么!你根本就不理解我的痛苦,只知道让我忍者!我这副模样,难道你看不见吗!” 冯氏知道自己这话重了,可是她也是觉得着急,忙安抚道:“母亲也只是着急,也是为了你好啊,那你先别着急,一会我们就走。” 因为浑身痒,她的耐心已经用光了,“那你若是真的为我着急为我好,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带我离开,难道你认为我现在这副样子能争得脸面吗?” 周婉颐这话,戳的冯氏心里隐隐作痛,她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咬咬牙,想带周婉颐离开,既然得罪人就得罪好了。 这都是什么事,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回去一定要盘查一下丫鬟,看看周婉颐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丢丑! “那好吧!”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扶起周婉颐,“我们现在就回家!”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周婉颐急忙站起身,神色惶急“好,现在就回去!” 可是,她太着急了,起身的时间,不小心勾住了裙角,朝季裳华身上倒去。 她尖叫一声闭上眼睛,“啊,快,救我......” 话音未落,一下子她的手臂就被人扶住了,让她站稳。 周婉颐得救,捂着心口,“谢谢,谢......” 突然看到眼前的人,她拍心口的动作一停,眸光迸发出强烈的狠毒,“是,你.......” 季裳华微微一笑,却是对云雁道:“云雁,多亏你反应及时,救了周小姐。” 周婉颐脸一黑。 季裳华轻笑一声,又道:“周小姐,下次你可要小心点,不可再这样莽撞了。否则,你砸到了人就不好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不与你计较。” 周婉颐握紧了双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谢——谢——提醒!” 季裳华转回身,微笑道:“不必客气。” 然后她像想起来了什么,看着她道:“周小姐这就要回去了吗?如果我所记不差,宴会才刚刚开始。” 其实,在周婉颐那声就尖叫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两人,如今听见季裳会这么问,便也都好奇的往这边看。 冯氏心中暗恨,恨不得吃了季裳华才好,小小年纪,坏心眼那么多,故意引起人们对她们的注意! 她生怕季裳华发现端倪,笑道,“没什么.......裳华猜错了,不过是婉颐觉得哪里不舒服,想找个地方歇息下罢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季裳华是再清楚不过了,左右不过是找理由带周婉颐回家罢了。这虽然是皇家宴会,总不能让人家生病的女儿继续留在这里,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季裳华点点头,关心道:“哦,哪里不舒服,外祖母还在这里,既然大家是一起乘车来的,还是要告知她老人家的。当然,若是周小姐实在是忍不住了,我替您转告给也是一样的。” 冯氏暗骂季裳华狡诈,可是她能反驳什么,季裳华说的很有道理,身为晚辈,她怎么好不带着周婉颐向老太君告别。有什么大事,竟然来不及亲自告别就走。 她强笑道,“裳华说的是,不过就不劳烦你了,我带婉颐去就好了。” 周婉颐再也忍不住了,在忍下去,她觉得自己这张脸似乎都要被蚂蚁啃烂了!她的忍耐力已经忍到极限了! 可是面对冯氏的眼神,她又默默收回了伸出来的手。 季裳华笑着点点头,“好,二舅母请自便。” 周婉颐恨不得赶紧逃离自己,希望能快些解痒,便略显急切的迈步而行,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变化,冯氏在周婉颐身前挡着她,周婉颐则低着头,不让人看到她的脸,在外人面前,还以为她在害羞呢。 季裳华看着周婉颐的背影,心中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轻易逃脱了吗?哪里会有这样便宜的事? 似乎是觉得自己摆脱了困境,周婉颐长长舒了口气,很想赶快离开。 可是,老天爷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一般,给她开了一个十分突然的玩笑。不,或许这不是玩笑,而是噩梦—— 事情就在这一瞬发生了。原本她正迈着步伐走着,可是不知为何,却突然摔了一跤,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脸也和大地亲密接触了。恰好这时候,一个婢女捧着托盘给人上茶,猝不及防的,看见趴在地上的周婉颐,想要停下脚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被周婉颐绊倒了,这一绊倒不要紧,滚烫的茶水洒了周婉颐满身,婢女艰难的爬起来,拾起托盘,主动要扶起周婉颐,不住的道歉,“对不住,小姐,我没预料到那您会突然趴在这里.......”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就笑了,可不是嘛,谁会想到周家这位小姐走着走着路就能摔倒两次,这也怪不得人家婢女。 周婉颐难堪极了,借着婢女的力,站了起来,甩了甩自己满身满头的茶叶,还感觉到背部烫的生痛。 痛和痒加起来的痛苦,她恨不得立刻尖叫,可是她硬生生忍住了,忍得几乎要吐血。 冯氏瞪了一眼婢女,可是她又不敢责骂人家什么,一则,人家摔倒还是因为周婉颐呢,二则,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怎么敢责罚皇子府的婢女! 她的胸口闷闷的,一口气堵着,散不出来。深呼吸几口,她铁着脸道:“下次注意些罢。”语罢,就扶着狼狈的女儿继续走。 可是婢女却一脸局促不安,她挡在两人面前,“都是奴婢不小心,脏了小姐的衣服,这身上和头上的茶水也.......奴婢领着小姐去换身衣服吧?” 冯氏不耐的摆摆手,“你让开,不必你好心了。” 婢女有些委屈,“可是这些茶叶.......”冯氏总不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带着伞一身的茶叶出府吧?她这是要将自己的女儿被人当笑话看? 所以人都等着冯氏的反应,眼神意味不明。这母女俩可真是奇怪,先是刚刚开宴就要回府,现在衣服湿透了,还沾满了茶叶,居然不想收拾收拾就回去,难道,这是脑子........摔坏了不成? 看着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冯氏气的差点一个仰倒,谁能告诉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发生好几件倒霉事! 周婉颐这个时候痛痒交织,她终于忍够了。大喊出声,“够了!” 婢女以为她在因为她泼了她满身茶水而生气,连忙到周婉颐面前,拿出帕子给周婉颐擦拭,口中还念念有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见此,所有人都对周婉颐指指点点起来,这个周婉颐不一直大气娴淑的吗,今日怎么如此不讲理?若非是她,人家婢女好好地走路会摔倒了吗?她可倒好,仗着自己的身份,故意刁难人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这些眼神,冯氏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气的简直要发疯了。可是,还有一件事—— 她猛地回头去阻止,可是已经晚了,下一瞬,就听见婢女一声尖叫,“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 冯氏连忙跑过去一把将婢女推开,力气之大,竟然又让婢女跌倒在地。而她则挡在周婉颐面前,“别看,都别看!”她捂着周婉颐的脸,“女儿,你怎么样了,啊?” 然而,只听见一声声闷哼。 不过,就算她现在遮挡也是完了的,因为方才婢女尖叫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看到了。 此事,便有人露出惊怕的神情,道:“是我眼花了吗?方才.......你是不是也看了,这周家大小姐竟然起了满脸的疹子,红红的,布满了整张脸,好恶心,好可怕.......” 另有人附和道:“是啊,太恶心了,怪不得这么着急走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看不像是疹子,说不定是麻风病呢........” 麻风病可是比出疹子还可怕,这一句话,造成了人心惶惶。 “大家还是离远一些吧,听说这东西是会传染的.......” “是啊,我们还是躲开吧.......”语罢,就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席位往后面躲去。 季裳华也露出惊讶的模样,顺势躲开,实际上,她心里很是清楚,这哪里是什么疹子,不过是季裳华让云雁找机会给周婉颐每日喝的燕窝里加了点药罢了。 这母女俩为了自己的利益,三番两次联合季芳华害她,以至于她身负重伤,却仍是不死心,又接连想了主意欲置季裳华于死地,季裳华可不会以为忍受,既然她们敢一次次害她,就要承担住她的怒火! 季裳华想要靠近,却有不敢的样子,“二舅母,依裳华看,今日宴会定然是有太医在的,还是快快请太医来吧。白苏,你速速去请外祖母和老太君来。” 白苏抬脚迈出了一步,又转身问道:“要不要请两位表少爷来。” 季裳华思索了一下道:“那就一并请来吧,既然都是周家人,发生了这样言重的事,还是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不行!”冯氏大喊。 这怎么能告知周子祺和周子扬,他们都是在男宾席,这样一来,岂不是就连男子都知道了,这样婉颐还如何能嫁的出去!” 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她也不想想,在座的都是夫人千金,她们的夫君和父亲都在男宾席,回家怎么可能不当做笑话一样告知他们,难道冯氏还以能瞒住不成? 季裳华讶异的盯着她,唇角却是有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哦,二舅母这是何原因?难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二舅母想谁也不告诉,自己一个人解决?恕裳华直言,这可是事关周家几百口人的性命,裳华不能从命。” 这样一来,在大家眼中,冯氏更像是个自私的白痴了,季裳华说的对,周家那么多口人,难道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传染吗? 没想到,周婉颐却是努力挣扎,大喊大叫:“季裳华,你胡说八道,我这个根本不是传染病!是你,是你见不得我好想要害我!” 季裳华叹了口气,“表姐,我也知道你生了病心情不好,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口不择言啊。要知道我现在也住在周家,我巴望着你得传染病于我有什么好处,表姐真是病糊涂了,还是快些找太医看看吧,这对你对我们周家都好。” 然后便吩咐白苏道:“现在就赶快去吧,记住和她们说清楚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小心些。” 听到这话,周婉颐更是怒火冲天,季裳华这是何意,分明就是防着她呢,防着她害了周家。尤其是方才季裳华那句‘对我们周家都好’更刺激了她。她才是周家人,季裳华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季裳华像是丝毫不介意周婉颐对她恶劣的态度,尝试着走近她道:“表姐,你安静些吧,这样影响不好。” 周婉颐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被茶水烫的痛和愈加强烈的痒使她的脾气更加不受控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下子就挣脱开了冯氏,疯了一般尖叫:“啊啊,我受不了了!”说着,不顾冯氏的阻拦,一边跑,一边挠着身上和脸。 冯氏在后面追,“快,拦住她!” 可是面对疯狂而又有传染病嫌疑的周婉颐,谁会做出牺牲去拦她,况且看方才这母女俩恶劣的态度,人们已经厌烦了她们,哪里会有好心去帮她们? 周婉颐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是什么方向,露在外面的眼睛骨碌碌乱转,也不知在寻找什么。 所有人都纷纷躲避,生怕自己被传染到。 可是季裳华却是落在最后面,对着她微微一笑,周婉颐更加疯狂了,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牛,朝着季裳华就跑了过去。季裳华装作害怕的样子,朝人群中跑去,周婉颐也跟着过去。 众人一看,这可不得了,又挤着逃到别处。 因为人太多,再加上周婉颐人已经到了,他们前拥后挤,根本跑不开。 不过,他们的恐惧反而更加大了,惊惧的瞪大了眼睛。 天哪,他们看到了什么,方才离得远,只看见她红红的脸和密密麻麻的疹子,如今离近了才发现,这哪里只是起疹子如此简单,分明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只见周婉颐面色潮红,就像脸上抹了辣椒一样,疹子多的看不清本来面目了,但可怕的却不是这些。因为他们分明看见周婉颐的脸上的疹子正往外流着白色的脓液,满脸都是,尤其是额头上,红色已经被白色覆盖,害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脓,甚至已经流到了眼睛里,她的眼皮几乎已经挠烂了,只有两个眼珠子完好无损,两边的脸颊更是如此,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不只是脸上,还有身上。 正值夏季,千金小姐都穿着轻纱做的衣裙,里面也只有一件中衣。因为太痒,周婉颐很容易将袖子撕扯开了,两只手互相给两只胳膊挠着,不一会,一双玉藕般的手臂就布满了一道道血印子,白色的脓液也不住的流下来。 可是,她仍旧没想到要停止,一边挠一边追着季裳华,季裳华毫无愧疚之心的往人群中跑。 没办法,所有人只能跟着一块跑,动静闹得越来越大。 云雁见此,顿时着急了,便要飞身上去,“我要去救姐姐。” “哎哎,云雁,回来。”繁缕一把拉住她,“别去。” 云雁秀眉皱着,嘴巴气的鼓鼓的,“姐姐有危险,为什么不让我去?” 繁缕嘴角抽了抽,讪讪笑了,“这是小姐吩咐的,她说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行动,乖啊,别打乱了小姐的计划。” 云雁不情不愿道:“那......好吧,我就再等一会。” 这时候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强烈的呼喊,有胆小的小姐已经能哭出来了,加起来,真的能震耳欲聋。 冯氏在后面追着,哭喊着,撕心裂肺,“婉颐,快停下,别跑了,快停下啊.........” 可是,这个时候,周婉颐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她虽然已经没有了力气,跑的也慢了许多,可是饶痒的动作可是一刻也没有停过,那个样子,似乎是要将身体里的蚂蚁全部挠出来一般。 众人只以为周婉颐痒,却不知如何痒。 虽然害怕和惊讶,却也感到可惜,原先多么娇滴滴的美人啊,如今与恶魔有什么区别,可惜,真是可惜了...... 季裳华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冷,周婉颐要的可是季裳华的命,若非是季裳华命大,她早就死了,如何会好好的站在这里,如今她身体已好,自然要对她们加以回报,也不枉她们对她如此之‘好’! 这边闹腾的这么‘惊天动地’,自然是惊动了府中的其他人,少顷,就看见一大群人都朝这边涌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 为首的便是周正清和周正明,以及周子祺和周子扬两兄弟。 几人大跨步的走来,刚好就看见眼前的情景,只见前面衣衫凌乱,表情痛苦,面目全非的人到底是谁?真的是周婉颐吗? 老太君也由郑氏搀扶着颤巍巍的走来,见此情景也是大惊失色,“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见到老太君来了,连忙跑过去扑到老太君怀里,眼睛里染上点点泪水,如水波荡漾一般,当真是楚楚可人。“外祖母,好可怕,好可怕......” 老太君心疼的拍拍季裳华的脊背,“好了,外祖母来了,不怕了。” 郑氏取出还带着余温的锦帕,为季裳华擦擦眼泪,“裳华,你别担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什么伤害到你的。” 季裳华自老太君怀中抬起头,看到老太君的前襟被泪水浸湿了,脸色微微一红,“嗯。” 冯氏看到这一副其乐融融发热情景,眼睛里似乎要流淌出毒液来,凭什么她的女儿在受苦,这里却都在安慰季裳华! 猛然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周正清,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眼睛里蓄满泪水,“老爷,快,快让人救救婉颐啊。” 初见此情景,周家人全部都怔住了,周正清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丑丫头真是是她的女儿吗?! 冯氏怒从心起,瞪了季裳华一眼,顿时冷意横生,就像要将季裳华冻僵,季裳华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往老太君身边又靠了靠。 老太君不悦道:“怎么?自己照顾不好女儿,如今女儿出了事,想赖到裳华身上吗?” 冯氏咽下一口血,低头委屈道:“媳妇不敢。” 老太君冷哼一声,不欲理这个人。可是周婉颐到底是周家的女儿,她是不能不管的。 她立刻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小姐控制住!” 周家的护卫一慌,就去了。 可是,处于疯狂之中的周婉颐怎么会就这样被控制,她奋力挣扎着,护卫顾忌她的身份,不敢用太大力气。 周正清终于开口道:“你们今日没吃饭吗?这点小事好几个人都做不好吗?” 护卫一个激灵,听见二老爷都这样说了,再也没有了顾忌,强制的将周婉颐的手臂绑了起来,刚好,这样她就不能再挠了。 可是,周婉颐仍旧是大喊大叫,因为不能挠,两条腿也在空中踢腾着。 看见自己的女儿被这样粗鲁的对待,冯氏捂着嘴巴哭了出来,“别伤害我的女儿!” 周正清斜睨了自己夫人一眼,眼中是第一次闪过厌恶之色,真是妇人之仁,这种情况,真是已经丢人到极点,赶紧回到周家才是正理,冯氏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么多。 他到底是个男人,又因为冯氏老了,没有了往日的温情,是以看到冯氏这样蠢笨的行为自然会厌恶。 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冯氏背着他和季芳华合作的事情,知道她对季裳华做的那些事情,若他知道了,定然连杀了冯氏的心都有,他会知道,周婉颐落到这个下场完全都是自找的。 护卫下意识看了看周正清,周正清大手一挥,“快带小姐回府,然后着人去请太医来!” 护卫一颗不敢耽搁,就带着周婉颐快速离开了。 冯氏则哭哭啼啼的跟在护卫后面跑,那样子真是比方才的周婉颐还狼狈。但是她怎么可能追得上会武功的护卫,不一会,就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眼见着自己的女儿越走越远。 从头到尾看着这出戏的人都没说话,纷纷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周家人,以及那位.......在老太君身边瑟瑟发抖的表小姐。 饶是在战场厮杀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过了好久,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正明才叹息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周正清看着自己的大哥,眼神晦暗不明,他对着周正清拱手道:“大哥,方才是我逾距了,但是婉颐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得不......”说着,便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周正明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位二弟的真实面目,心知他谦恭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但是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面色是一副兄长对弟弟的关怀,他拍了拍周正清的肩膀,“这点小事,你何须自责,倒显得我们兄弟生分了,我是理解你的。” 周正清脸上挤出一抹苦笑,“多谢大哥。” 周正明转身看看自己的母亲和妻子,不经意间又扫过受到惊吓的季裳华,眸光微闪,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母亲,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这就亲自去向七殿下告罪,我想七殿下会理解的。” 老太君带你点头,摸了摸季裳华的头发,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既如此,就先回去吧,总要看看婉颐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在老太君身边抬起眼睛,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惹人怜惜。 这时候,却觉得有一道目光射向这里,她一看,这不是别人,正是萧承,他正和一众皇子站在阁楼上。想必方才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也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 只不过,那个不小心打翻茶盏的婢女却不是她安排的..... 她趁人不备,快速对他点了点头,意在告知他一切顺利,然后又恢复了可怜的模样低下了头...... ....... 周婉颐起了疹子并且因为奇痒而毁容一事传遍了整个京都,一时之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闲来无事就拿来说说,一开始是从京都贵族和官宦夫人口中传出去的,渐渐的就连茶楼酒馆,贩夫走卒都知道了,传播速度可谓是极快。 周府,庆安堂。 “祝太医,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会病的如此严重?你看这身上和脸上.......”真是不忍直视。 即便躺在这里的是她的女儿,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周婉颐真是‘鬼见愁’! 祝太医的手指搭在周婉颐的脉上,没有回答冯氏,过了好久,祝太医才起身,眉头紧皱,很是愁闷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道:“表面上看,像是疹子,可是却比疹子要严重,老夫也不敢确定。” “不,祝太医那你在好好诊断一下,是否能确诊?”她哭了,“不确诊的话,如何为我女儿治病啊,我可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啊,祝太医,你一定要救救她啊,她还这么小.......” 祝太医摇头道:“抱歉,夫人,我医术欠佳,实在是诊断不出令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依老夫看,夫人还是去请顾太医吧,顾太医医术高明,也许会有办法的。” “可是,顾太医根本不肯来!”周婉颐这样严重的病情,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太医,可是派去的回来说,他根本没见到顾太医的面,就连她求了老太君,拿了老太君的帖子去,顾太医还是不肯来。 就好像顾太医是一早便知道今日的事情一般,故意避而不见呢。 祝太医见冯氏的确是可怜,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也许,令爱是中了毒?夫人可以想一想,有没有这个可能。” 中毒?!冯氏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啊,怎么会怎么巧咋今日去宴会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呢,难道不会是有人暗害吗? 她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名字,季裳华!是了,一定是季裳华,也就是季裳华和周婉颐有仇! 可是季裳华怎么会得知她们与季芳华合作谋害她的事?她是自己猜到的吗? 季裳华,可真是狠毒,竟然想出这样一招,一下子就毁了婉颐!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杀了季裳华。 她只想着季裳华害她的女儿,怎么不想想她们害季裳华差点殒命呢,真是自私自利的可怜虫。 眼见着祝太医要回去,她叫住他道:“祝太医,我女儿脸上的伤.......”身上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如何拯救这张可怕的脸,这以后如何嫁的出去啊。 祝太医摇摇头,“虽然我医术不及顾太医,但是这一点还是可以确定的,令爱的伤......哎.......” 他没忍心再说下去,可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周婉颐的伤没救了....... 祝太医走后,冯氏看着昏迷的周婉颐又哭了许久,一遍一遍的重复会为她报仇,丫鬟以为夫人疯了,不敢进去伺候。 就在这时,周正清风风火火的过来,一角踢开的门,眼睛搜寻到了床榻前的冯氏,浓黑的眉似乎要竖起来,“你干的好事。” 冯氏吓得一个哆嗦,“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何如此生气,我们的女儿还昏迷不醒。” 周正清怒极反笑,“你到底做了什么,还用我说明吗?周婉颐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我想你心里比我清楚吧?” “老爷......我.........” 祝太医步伐很快的行走,就像周家有鬼一般,想快点离开,可是刚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凉亭,就被眼前之人拦住了去路。 只见此人一袭水蓝色衣衫,身形纤细,气质如仙,眉目如画,艳色楚楚,当真称得起绝色二字,正是周家表小姐季裳华。 可是她为何会拦住自己? 季裳华没等他开口,笑道:“祝太医是从二舅母处过来的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宛若疯狂 面对这样青春貌美的女子,祝太医突然不敢抬头去看,明明是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可是却莫名让他觉得不安,甚至是……心虚。 他低头,不敢看季裳华那双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眼睛,他声音略显苍老,“是,老夫的确是从二夫人处来,季小姐。” 季裳华笑意浅浅,“说来真是巧,我刚想去二舅母处看望表姐,就在此处遇到了太医。” 祝太医道,“老夫就不打扰季小姐了。”说着,他便想前行,“季小姐自去便是。” 可是,前面却有一双粉色绣金线的鞋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楞,一时没有抬起头,只看见那双鞋子小巧玲珑,不染纤尘,各缀着一颗粉色珍珠,正微微颤动着。 他只觉得心中不好,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正微笑的看着他。 他微惊,却是发现此人还是季裳华。 “季小姐这是何意?”他禁不住问道。 季裳华好好的干嘛拦住他的去路,不应该去看周婉颐吗? 只见季裳华垂眸笑了笑,再抬起眼睛,却是多了些看不清的深意。“裳华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向太医打听一下表姐的病情罢了,还请太医如实告知。” 原来是因为这个。 祝太医松了口气,耐心道,“季小姐这样关心周小姐,老夫心生敬佩。”他斟酌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周小姐到底所患何病,为何会如此眼中,老夫也无法确定。” 季裳华摇摇头,似乎是不相信,“怎么会?太医您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高明,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呢?” 祝太医感到十分棘手和无奈,“老夫虽从医数十年,但这次……请恕老夫无能。” 季裳华眼尾微挑,“哦,果真没办法了吗?” “的确。” 季裳华笑容悠然,“可是,依照您从医这些年的经验,即便无法确诊,却应该有怀疑的方向了吧?” “这……”祝太医看着季裳华笑意深深,沉吟道。 “太医但说无妨。” 祝太医咬咬牙,直接道,“老夫猜想,周小姐可能是中了毒,而且是剧毒!” 季裳华淡淡挑了挑眉,却是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我就说嘛,祝太医医术高明,定然心中有了主意的,只不过因着不好确定而不敢据实以告是不是?” 祝太医叹了口气,“季小姐所言极是。” “既然祝太医都能猜出来的事情,别人又如何猜不出来呢?”季裳华冷不防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太医,您是个聪明人,人所以懂得明哲保身。” 祝太医吓了一跳,忙道,“季小姐,我不是故意不说实话的,实在是我不敢确定,所以只将这个猜想告诉了二夫人……” 季裳华皱眉道,“太医急什么,这有什么值得怪您的?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祝太医看着季裳华,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季裳华微微一笑,轻轻道,“太医,您老母亲的身体还好吧?家中的妻子和儿子都安然无恙吗?” 祝太医浑身一震,看着季裳华,手颤抖的指着她,不敢置信道:“你……你……。” 季裳华微微一笑,极尽温和,甚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祝太医那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 祝太医急的满头大汗,此刻的季裳华那里还是什么柔弱美人,分明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恶鬼。他惊吓之下,不由倒退了几步,“你……。” “祝太医年纪大了,不适合太激动,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季裳华吐气如兰道:“云雁。” 云雁笑道:“是,姐姐。”说着,一个闪身,祝太医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被一把扣住了手臂,本该被自己双脚绊倒的身体牢牢地站稳了。 季裳华一个眼神,云雁放开了祝太医,却是没有离开他的意思,眼神紧紧落在祝太医的身上。 祝太医苦笑,看季裳华的有意思,是要看住他了,可是依照这个小丫头的功夫,和他不便的腿脚,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啊。 他抬起头,看到季裳华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一惊,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季裳华哪里是怕他跑了,她这分明是对自己的警告,告诉自己不要妄图耍些小心思,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再看那双妩媚清艳的眸子已经变得冰寒刻骨,他暗暗心惊,看季裳华,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拥有如此冰冷的眼神,和如此深不可测的心机。 “祝太医,您还好吧,可曾受到了惊吓?”冷不防听到了季裳华的声音,祝太医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擦了擦额头。 “季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老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做?”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影,但还是道:“这万一被别人发现可不好吧?” 季裳华轻笑一声,似嘲似讥,“祝太医,你思虑太多了,我既然敢在此处截你,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祝太医语塞,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季裳华。 “你到底要做什么?”看了季裳华一会,他退去了所有的气势,神色也很是颓唐,“我实在不知我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季小姐。” 他自然是没有得罪过季裳华的,可是这不妨碍季裳华有事情要他帮忙,再者,祝太医此人虽然看起来德高望重,但是在宫中生存的人么,哪里有不染纤尘的,就算是菩萨也保不了自身的干净了,更别说一介太医了。 这一点,季裳华已经着人去查过了 死思及此,季裳华淡淡一笑,“祝太医自然没得罪过我,是我有事要太医帮一个忙。” 祝太医微怔,狐疑道:“帮什么忙?”有这样请人帮忙的吗?这分明是要绑架的架势啊。 季裳华可不管他想什么,微笑着道:“太医别急,在帮这个之前,先听我说一些其他的事情,然后意在决定到底要不要帮?” 这下祝太医可是糊涂了,不明白季裳华与他没有任何交集,有什么可说的。 季裳华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盛放的月季,随手拨弄着,神态很是悠然自得,但看起来就像是闲聊一般一点都不像是来威胁人的。 她先沉默了一会,然后悠长的叹了口气。 “太医,本该是治病救人的,可是既然在深宫中,也不免为了明哲保身做些亏心的事,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是害了人的,良心上也会受到谴责的,祝太医,您说是不是?” 祝太医眸光一凛,尽管他不愿相信,但是他已经可以预测到接下去季裳华要说什么了,难道……。这么多年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要跑一朝被挖出来来了吗? 此时,他已经冷汗爬满全身,脸色惨白,几不知身在何处。 “祝太医在害怕?”季裳华笑着看他,“太医不必怕,我若是肯让别人知晓,也就不会在这里等着您了。” “你…。你……。” 季裳华接着道:“康庆二年,陛下刚登基为帝,根基不稳。按照以往规矩,是要选秀纳妃的,可是那个时候陛下心中有极其宠爱的女子,即便听了大臣的劝谏选秀纳妃,却是从不肯碰她们,这样那些宫女里有女儿做妃子的大臣很是着急。当时宫中有个齐淑妃,为了得到陛下的宠幸,便在去御书房给陛下送吃食的时候加了些东西,当晚,陛下便宠幸了她。可是陛下是谁,如何不会怀疑,便把太医都叫过去检查了一番,可是什么都没查到,我记得太医当时您也是位列其中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吧?” 见祝太医惊的目瞪口呆,季裳华继续说道:“既然太医不肯说,那就由我替你说出实情吧,其实那药根本就没被齐淑妃下在吃食里,而是由你下在了每日给陛下喝的伤寒药里,所以,这就是陛下明明怀疑齐淑妃,却是什么都查出来的原因,我说的对吗?” 康庆二年,多么遥远的事了,季裳华是如何知晓的! 季裳华缓缓道:“太医是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对吧?要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坏事,就算被尘封再久,终究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季小姐果然是好本事啊,这样久远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祝太医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可是,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是齐家拿我家人的性命做要挟啊,所以,我……。” 季裳华接过话去,“所以你就答应了齐淑妃算计陛下。”季裳华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横竖也不是闹出人命的大事。”而且后来皇帝羽翼丰满之后,便一举灭了齐家,齐淑妃也被赐毒酒一杯。 “只不过,后来有一件事,太医明明知道会牵扯到许多条人命,还是答应了背后之人,我说的可对?”季裳华见祝太医用一双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她,也不在乎,只是微笑着道:“当初陛下最喜欢的昭阳贵妃有孕,更可喜的是,是双生子,陛下很是高兴,愈加宠爱贵妃,甚至有药要立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的意思。可是消息传出去不过半个月,贵妃就小产了。祝太医,我想,你清楚其中的原因吧?” 昭阳贵妃,他自然记得,当时陛下宠幸了齐淑妃又一次,齐淑妃就有了身孕,过了没多久,昭阳贵妃也身怀有孕,可是陛下对齐淑妃和昭阳贵妃完全是两种态度,好像齐淑妃怀的不是陛下的骨肉,就这样被晾在一边。 终于有一天,齐淑妃再次找到他,让他想办法用一剂落胎药使昭阳贵妃小产,并且又一次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做威胁,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可是最后皇后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要求他将齐淑妃的孩子要一起打掉……。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冰寒刺骨,齐淑妃和昭阳贵妃一起在御花园看河里的金鱼,可是,不知为何,齐淑妃竟然和昭阳贵妃一起掉下了河,齐淑妃和昭阳贵皆不幸小产。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却是由祝太诊断齐淑妃根本是没有怀孕。这下真相大白了,齐淑妃是假装有孕,借以谋害贵妃。 谋害皇嗣罪名可不小,皇帝便下令将齐淑妃关进冷宫,以后再发落,可是第二日,季发现齐淑妃自尽在冷宫了。紧接着,皇帝便名正言顺的除掉了齐氏一族。 而那位昭阳贵妃,最后也因为小产而死……。 从此皇帝性情大变,彻底变得冷酷无情,动不动就发怒,他要给昭阳贵妃元皇后的名分将贵妃下葬,可是却被那些大臣阻止,皇帝暴怒,一连杀了十几个大臣,他们才消停,从此更加惧怕这个表面和内心都同样阴鸷狠毒的皇帝了。 异乎寻常的是,当时的皇后和越国公府宋家竟一力支持皇帝的决定,在皇帝面前博得了好感,众人惧怕宋家的势力,没再有人敢反对了。 这件事,祝太医自然记得,从此他成为了皇后跟前的嘴得用的太医,为宋皇后做事……。 见他似乎在回忆往事,季裳华慢慢道:“祝太医,当时昭阳贵妃完全可以活着的,甚至可以保住肚子里的胎儿,可是她当时因为喝了一碗落胎药,所以才小产,所谓掉水落胎,不过是假象罢了,目的就在于嫁祸给齐淑妃,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至于那碗堕胎药,就是你送去的安胎药吧。我说的可对,祝太医?”季裳华淡淡一笑,“祝太医,你说,若是陛下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处置你呢?” 如今皇帝可不是当年那位刚登上皇位,被各大家族掣肘的年轻人了,如今皇帝的手腕魄力,无不令人惊惧。 祝太医语不成调,“我……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他已经惊怕非常语无伦次了,。 “谁告知我的你不必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掌握着你最大的把柄,你要怎么办呢?” “我可以……” “你是想说皇后不会饶过我吧?”季裳华轻飘飘道,“你以为,若是皇后知道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我知晓了,会不会怀疑你告的密,为了杀人灭口会不会连你一块杀了,包括你的家人。” 祝太医刚要出口的话就被季裳华堵死了,事实上,季裳华说的不错,依照皇后的秉性,能留着他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开恩了,若是她知道了自己被季裳华揭穿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杀了自己,以免被更多人知道。 他做了太多坏事,死不足惜,但是他的老母亲和妻儿却不能受他连累……。 见他一脸凝重,季裳华已经确定他的心思开始时动摇了,只不过还是有顾虑的。 季裳华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他思考,而且她的计划要赶快行动。 “祝太医,你想清楚了吗,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虽然我不是宫中的妃嫔,但是脾气可一向不怎么好,你说,我要不要也拿你的一家老小来威胁你一番呢。” “不可以!”他如梦初醒般大喊道。 “只要祝太医答应配合我,我自然会放过他们,而且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我也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只是暂时,将来扳倒皇后和宋家的时候,可是少不了祝太医。“我还会替你看顾好你的家人,不会让别人伤害道他们,如何?” 先威胁他一番又好意商议,季裳华的脸变得可真快。 即便他心中恨季裳华微威胁他,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 “你要我做什么?”他终于妥协道。 这就是答应了,却是早已在季裳华的意料之中,她轻声道:“不过和以往太医做的事一样,替别人做个证罢了。” ……。 此时的庆安堂,季裳华想象的还热闹。 寝屋内,周婉颐的榻前,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周正清指着冯氏的鼻子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婉颐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自周正清建立,就一直在责骂啊冯氏,她听到这句话,猛然爬起来道:“怎么就被我连累了,如今害我们女儿的凶手正待在毓秀阁,是季裳华害的婉颐,你不想办法为女儿报仇,却只知道责骂我,你……。你心里还有这个女儿吗!?” 周正清冷笑道:“你还敢说,女儿都被你教坏了,我早就说过,只要她好好学习女红刺绣做个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你呢,你怎么做的?教她的都是些什么,若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是谁给你的胆子去招惹季裳华,她是好招惹的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没有能耐,不敢得罪你的好大哥!”冯氏也不甘示弱,“不就是一个小丫头,能泛翻出什么风浪,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安连个小丫头都除不掉吗?不就是一个户部尚书的女儿,比得过我们婉颐金贵吗,凭什么得到的处处比我们婉颐好?周家所以有人为何都偏心她!” “你的口气可真是大。”周正清气的背着手来回踱步,“你以为事情轻而易举就可以做成吗?你怎么不想想宁平楚,问他如何载在季裳华手上的,哼,自以为是!” “我——”听周正清嘲弄的口气,她当时就有些恼怒。、 “还有。”可是她来不及反驳,周正清又道,“别企图转移视线,你以为我傻吗?你以为我将所有矛盾转移到季裳华身上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又是在替谁做事!你啊你,你糊涂了你,简直是愚蠢至极!你难道你以为勾结上一个季芳华就可以搭上太子那条线吗?你以为季芳华是谁,一样自作聪明的女人,如何能帮到你,你为何皇后是傻的吗? 宋家是什么人,宋皇后是什么人,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二房和大房不和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哥才是国公爷吗?你凭什么以为他们会舍弃大哥这条线选择我们二房,你是太过异想天开,疯了吗?!” 冯氏一下子僵在原地,即便是她不想曾承认,但是她也知道周正清说的是对的,只是她不敢承认是自己的雨愚蠢害了周婉颐。 “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二房啊……” 周正清一甩袖子,“为了我?我看你是为了自己吧?我可不敢让你为我谋划,否则,我们二房都会毁在你这等无知妇人手里!” 面对周正清的怒吼,她神情呆滞的看着前面,是啊,她错了,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只要遇季芳华合作就能除掉季裳华,从而替周正清搭上太子这条线,可是她太心急了,完全没有考虑到皇后需不需要。 周正清想了想又道:“再者,季芳华如今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妾,如果皇后知道了她的存在只会派人除了她,她又如何做到答应你的那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太子太过蠢笨,不堪继承大业,这样的人早晚会被人除掉,如何能登上皇位? 而且,很明显的,皇帝不喜欢太子,想让太子继承大业几乎不可能,反倒是二皇子,倒是很有大家风范,又得陛下偏心,很可能将来会取代太子。即便二皇子现在还不将他收为羽翼,可若是大房不存在了呢,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冯氏自然是不理解周正清的,现在满脑子都以为是季芳华骗了她,疏忽不知若不是自己他爱急于求成,如何会落在现在的下场? 如今想想,这又如何不是季芳华的骗局呢,反正被查出来了,后果全由她和周婉颐背负,即便她恼恨,可是因着怕得罪太子,也不敢出卖她。 如今,周婉颐变成这个鬼样子,除了有季裳华的份,也有季芳华的原因,她现在不好拿季芳华怎么样。 周正清训斥了冯氏一番,便要拂袖而去,冯氏生怕周正清一去不复返,她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吗,万不能再死去丈夫了。她急急忙忙奔过去,步履急切,竟是一乐趔趄,最后她勉强扶着门,才没有栽倒,“老爷,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难道还要在这里看你这张脸吗?”周正清一点也不想给冯氏面子。 冯氏脸色一白,“老爷,婉颐可是在这里躺着,惨遭毁容,昏迷不醒,您就不管了吗?” 一个已经毁了容,在众人面前丢进脸面的女儿已经没有设么用处了,恐怕还会成为周家二房的耻辱。 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在她小的时候也是疼过她宠过她的,可是终究比不过他的利益,是以,他事只是停了停脚步,狠狠心走了。 然后便吩咐小厮道:“去容姨娘处。”现下容姨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也是他的老来子,他自然按是十分期待他的降生的,是儿子自然好若是个女儿也不错…… 冯氏看着周正清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那个贱人,她这样惨,她也别想好过! 不过,现在也要想的是该如何为周婉颐报仇,可是季裳华此人狡猾的很,该如何谋划? 思虑很久,擦擦眼泪,扬声道:“柳絮!” 柳絮这才敢进去,“夫人。” “去,去毓秀阁联系一下福儿。” 毓秀阁。 季裳华刚午睡玩,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白苏伺候着梳妆,因为天气炎热,她便沐浴了一番,是以,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 因着这里没有男子,又是在自己的寝屋,是以季裳华穿的很是清凉,紫色薄纱做成的外裳披在身上,滑顺的头发如流水般散落身后,有些调皮的落在身前的白皙的肌肤上,覆在美好起伏的锁骨上。在加上季裳华生的清雅而又妩媚,是以在这种情境下诗会更加诱人,福儿站在季裳华身后远远的伺候着,不禁也看痴了。不过她想到的是,这样美好的女子就要变成痴傻之人,也算是可惜吧。 因着周婉颐毁容,她已经预料到冯氏定会催促她快些行动,再加大剂量。 可是,季裳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让她近身伺候,她就算是全身涂满毒药,也无济于事啊。 可是,方才冯氏又拍热女来催促她了,她只好冒着风险一试。 季裳华在铜镜里看到后面的福儿,拂了拂长长的头发,随意问道:“福儿,治伤的药你还在继续用?” 福儿忙行礼道:“多谢小姐还记挂着奴婢,奴婢还在听小姐的话继续用。现在伤口已经好全了。” 季裳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丫头可真是有意思,就连吃药也是听我的吩咐,难不成我不让你吃,你就任由伤口恶化不吃了?” 福儿道:“奴婢是小姐的奴婢,自然是要听小姐的吩咐,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看样子,福儿的傻气又冒出来了。 若非早就知道了福儿的真实面目,繁缕几乎就相信了福儿的话了,以为她真是这样傻里傻气却不失憨厚的人。 现在,她看福儿的眼神已经变了,已经带着许多审视。 不过,她听了季裳华的吩咐,不可让福儿发现端倪。 铜镜里的季裳华笑了,就像清澈的湖水倒映出的影子,“我自然是相信你对我的忠心,方才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必不必紧张。” “是,小姐。”福儿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然后提议道,“方才见小姐刚睡醒,似乎是脖子酸痛,奴婢力气大,不如奴婢替您揉揉吧。” 白苏和繁缕对视一眼,然后继续手中的活。 繁缕很想嘲笑福儿一番,倒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表露出对福儿的怨恨,便紧紧抿着嘴。 白苏明白季裳华沉默的意思,她开口道,“不必了,小姐向来不喜欢被人锤肩捏腿的活计,就不必麻烦你了。” 福儿低下头,咬住了嘴唇,却不敢露出半分委屈,“是,是奴婢多事了。” 季裳华在镜子里瞧她一眼,“你去看看小厨房的糕点做好了没有,我饿了。” 福儿一喜,行礼道,“是,小姐。” 福儿出去后,繁缕闷闷不乐道,“小姐,你就不怕她在您的糕点里动什么手脚?” “糕点是她拿的,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还没有那么傻。” 繁缕明白过来,“还是小姐思虑清楚。” 梳妆台前的窗子开着,一阵风吹来,十分清爽,季裳华神情很是惬意,“告诉云雁,这几天一定要注意这福儿那边的动静,你们也要注意毓秀阁的一针一线。” 白苏为季裳华梳着头发,“小姐是怀疑二夫人要行动了吗?” 季裳华既然威胁了祝太医,自然是与冯氏和周婉颐有关的,与周婉颐有关就是与毁容之事有关。 “嗯。”季裳华淡笑道,“这些日子,我们都要小心。” …… 冯氏在周婉颐身边守了一天,不吃不喝,眸光空洞,若不是偶尔会转动一下,真以为她的眼睛是瞎了一般。 到了傍晚,周婉颐还没有醒来,她已经很焦急了,吩咐人道,“拿着我的帖子,再去请祝太医!” 小厮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赶去了。 没过多久,只听见一声痛苦的嘤宁,周婉颐半睁开双眼,可是因为眼皮上沾满了黏黏的脓液,将她的眼睛黏住了,所以想要睁开颇有些困难,还有些疼痛。 冯氏见此,一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声音沙哑,充满惊喜,“婉颐,你醒了?怎么了,痛不痛?” 周婉颐下意识的抬起手摸自己的脸,可是冯氏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要!” 周婉颐只觉得浑身疼痛,尤其是一双眼睛,她就要伸手去揉,可是冯氏再次阻止她,“别动。” 周婉颐像是忘记了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事,就像是刚睡醒的样子,问道,“母亲,我……怎么了……”猛然间看到自己的胳膊和身上缠满了纱布,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惊的坐了起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坐起来,便牵动了身上的伤,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痛!” 冯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婉颐,别过脸不去看她,可是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女儿,你小心……” 周婉颐并不是十分听话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浑身疼,哪里听得到她在说什么。她挣脱开自己的手,就要摸向自己的脸,冯氏大喊一声:“不!”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婉颐已经触摸到了脸上的纱布,粗糙的手感让她微微一愣,随后便将手停在那里不动了,呆呆的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冯氏,也不敢出言打扰。 只觉得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宴会上的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周婉颐突然惊叫一声,“啊啊啊,我的脸,我的手臂,我的身体!怎么……怎么……全毁了……” 她拼命挣扎,撕扯着身上的纱布,不一会就纱布零落,露出里面脏污不堪又血迹斑斑的肌肤,她拼命抓着挠着自己的身体和脸,“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这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要这副鬼样子!” 冯氏也不忍看下去,她情急之下紧紧抱住周婉颐,“女儿,不要挠了,不要挠了啊,再挠下去,你身上的皮肤就会溃烂的!” 实际上,早就已经溃烂了,可是她为了安抚周婉颐,只能撒谎。 周婉颐大声哭了出来,咬牙切齿。“娘,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杀了季裳华,都是她害得我!我的脸,我的脸全毁了!”从此后,她的婚姻。她的前途都不复存在了! “女儿,你别着急,别动了,否则你身上的伤永远也好不了了。”冯氏道,“如今,就算你去找季裳华也是无用的,我们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只会以为你是因为嫉妒季裳华而故意陷害她!女儿,你别冲动,别冲动,再忍忍,娘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周婉颐尖叫,“什么时候!”她已经是急怒攻心,恨不得现在就咬死季裳华。 “很快,很快就有办法了。”冯氏保证,“你现在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毁了我为你复仇的计划啊。” 周婉颐停止了哭闹和大喊大叫,突然道,“我要照镜子。” “女儿,这……”冯氏不想给她,她都接受不了如今周婉颐可怕的样子,更何况一向骄傲的周婉颐呢。 面对冯氏的欲言又止,周婉颐很是坚持,“给我镜子!”她抱起引枕砸了过去,“给我镜子!” 周婉颐全身都是白色的纱布,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可是足可以看见她的疯狂,就像是长着獠牙的妖魔! 冯氏也害怕了,哆嗦着手将镜子拿过来,“给……” 周婉颐一把抢过去,然后一层一层的扯开纱布,冯氏有心阻拦,却又不敢,眼睁睁看着周婉颐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一层一层一层,终于纱布拆完了,周婉颐将镜子抬起来,急切的看着镜子。 果不其然,就听到一声叫喊冲破屋顶,“啊啊啊,我的脸!” …… 七皇子宴会上发生的事,传遍了京都,即便是萧承佑没去参加宴会也是听说了。 他听着楚恒的汇报,一向不动声色的他,凤眸里突然闪过一丝惊异。 季裳华,还真是一次次给他惊喜…… 楚恒观察着世子的神色,偷偷笑了,“世子,世子妃真是好本事。” 他早就察觉出世子对季裳华的心意了,便将季小姐改口为世子妃了,这很好的取悦了萧承佑。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世子做主 萧承佑的唇紧紧抿着,一张俊美的脸棱角分明,看起来就是个十分冷漠之人,可是他的表情却是有点奇怪,就像是想要笑却又忍着不笑…… 楚恒越看越是怪异,世子他到底怎么了。 萧承佑意识到楚恒正在盯着他看,冷冷瞥他一眼,“还有呢?” 楚恒一愣,“什么……”一看萧承佑的眼神,他立刻明白过来,“哦,该有……还有,周家二夫人去宫中请了祝太医为周小姐诊治,可是却没有什么效果……” “祝太医?”萧承佑剑眉微扬。 “原本二夫人是想请顾太医的,可是顾太医哪里是这样好请的?自然是请不动的,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请祝太医。”楚恒絮絮说着,“不过,祝太医医术也很是高明,对于这种病,请谁都没多大区别吧?” 话虽如此,可是他心里却在想,依照周家和顾太医的交情,若是老太君执意要求,顾太医可能不会去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原因? 他暗暗摇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敢得罪季裳华,现在好了吧,连顾太医都请不到。 “你觉得周婉颐为何突然毁容?”萧承佑淡淡道。 楚恒干笑了两声,“世子心如明镜,又何必问下属呢?”即便他知道一切是季裳华所为,可不想当着萧承佑的面说季裳华的“坏话”。 萧承佑看着面前的军报,可是神思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带着茧子的手指曲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书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恒见此,几乎要仰天长叹,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向来只知道处理军务的世子居然也会走神了。 正在思考间,萧承佑突然站起身,大跨步的就走了出去,他穿着便于行动的窄袖武袍,顺着他身体的线条贴服在身上,更显得他身材挺拔健美。 楚恒追上去,“世子,您去哪里?” 萧承佑头也不回,“回王府,看看益阳。”顺便叫上益阳一起去周家,他已经很久没去周家了,周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应该去看看。 楚恒摸不到头脑,世子就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回府了? 可是,当他听到萧承佑对益阳郡主说的话,不禁满头黑线,世子啊,担心世子妃就直接去看她不就行了,何必非要拉上益阳郡主,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益阳郡主对于萧承佑的到来是十分惊讶的,尤其是当她听见萧承佑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周府的时候,她的嘴巴已经可以张的吞下一个鸡蛋了。 “大哥……你今天病了?吃错药了?”益阳郡主试探道。 萧承佑一个眼神过去,她立刻闭了嘴。 不是她要诅咒自己大哥生病,实在是,今天他的表现太反常了! “去不去?”萧承佑浑身气息冰冷。 益阳郡主轻哼一声,“明明是有求于人,对我态度还这样不好。”她咧嘴一笑,故意引他着急,“我突然感觉今天累了,不想去了。” 她眉间染上三分得意,等着萧承佑着急,甚至是无可奈何说出对季裳华的真实心意。 可是她的希望要落空了,萧承佑很是气定神闲,突然道,“前些日子你去赌坊鬼混,和人打了起来,勉强逃脱,可是后来那些小混混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你的身份,要四处散播你的美名,还要找上晋王府。” 益阳本来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恒笑了,“世子自有自己的办法。”他看着益阳郡主气鼓鼓的脸,“郡主不好奇那些小混混为何没有找您的麻烦吗?” “我哪里知道。”益阳郡主没好气道。 楚恒轻咳一声,解释道,“是世子听说了这件事,将那些人解决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身后突然清净了,原来是萧承佑不声不响的将一切解决了啊。益阳满意的看看自己冷漠的大哥,笑嘻嘻道“大哥,没想到关键时候,你还是很有用的,我以为你心里只想着裳华,已经忘了我这个妹妹呢。” 楚恒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敢笑,这世上敢这样和世子说话的人就只有郡主了……也许季裳华也算一个…… 萧承佑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将这件事告诉母妃,你两个月都别想出府了。” 闻言,益阳郡主一口老血要吐出来,指着他道,“亏我刚刚还挺感谢你,你竟用这个来威胁我,果然,我就不能对你抱太大期望,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 萧承佑毫无愧疚之心的点点头,“是,我就是这样。”他抬起眼睛看她,“所以,你的决定是……” “我去,我当然去!”益阳郡主恨恨道。 母妃虽然宠爱她,可是绝不同意她去赌坊那种地方玩去,这个大哥,分明是瞧准了这一点,来威胁她。 她当然是想去看季裳华的,只不过她方才要故意逼萧承佑着急,然后说自己多么在意季裳华,求她和他一起去。 可是萧承佑完全不吃这一套,真是…… 她越想越不甘心,走过去咬着牙狠狠推了他一下,可是她那点力气怎么能和萧承佑比,人家却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她跺了跺脚,用命令的口气道,“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想穿着这身衣服去?” 萧承佑低头一看,自己匆忙之间忘了换衣服,既然去上门拜访,怎么能这样随意?他‘嚯’的一声站起身,神色有些窘迫,“我这就去。” 益阳郡主看着他略显急切的脚步,噗嗤一声笑了,让你不早早向裳华表明心意,现在知道着急了吧,活该! …… 庆安堂。 冯氏正陪着气呼呼的周婉颐,一刻不敢离开,生怕她做出什么事。 “婉颐,方才祝太医已经来过了,虽然不能恢复你脸上和身上的伤,但却已经可以确诊,你的确是因为中毒所以才生了疹子让你奇痒无比,然后……”然后控制不住我自己,毁容。 周婉颐被白布重新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她唇角一勾,笑容很是狰狞,“母亲,我要季裳华身败名裂!她将我害到如今不人不鬼生不如死,我才不要她也能死的痛快!” 冯氏怕她激动之下,伤口又裂开,忙安抚道,“好好好,娘答应你,一定为你报仇,好好折磨她。” 周婉颐就像一只妖魔,在大白天都能让人吓得胆战心惊,可是她偏偏以为自己还有多高贵,端坐在床上,双手交握在小腹,扬起下巴,“我要亲自去看她被折磨,沦为最下贱的人!” “好……娘一定答应你。”现在就算周婉颐说要天上的月亮,冯氏也不敢不答应。 这个时候,就看见柳絮从外面跑过来,“夫人,小姐,奴婢听说,晋王世子和益阳郡主登门拜访。” 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一只白玉描金花瓶应声落地,瓶子里插的黄色的小花也滚落在地上,清水也洒了满地。 “婉颐!”冯氏轻呼。 “又是为了那个狐媚子!”周婉颐想都不用想就觉得萧承佑和益阳郡主是为了季裳华而来,她吼道,“季裳华那么狠毒的女人,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吗?既如此,我就毁了她的美名和脸,看她怎么办!看她如何勾引男人!” 近似于狂吼的声音,惊到了整个院子,树上的鸟本来在叽叽喳喳的叫着跳着,突然惊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婢女们都屏气凝神立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冯氏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周婉颐一把将冯氏的手打开来,“我不,我现在就要她死!”她的眼睛幽幽的,就像是草丛中匍匐的饿狼,“我不管,你说的,你答应过的!” 她把头埋在冯氏的身前,耍赖一般磨蹭着。 冯氏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顶,面露难色,“柳絮,昨日福儿那里怎么说?” 柳絮上前道,“福儿说,季小姐的近身已经有了季府的大丫鬟伺候着,没有季小姐的允许她不敢主动靠近,是以季裳华现在还好好的……” 冯氏皱眉,“季裳华此人狡猾的很,莫不是怀疑了她?” 柳絮凝神片刻,“奴婢以为,若是福儿果真露出了马脚,季裳华不一定会将她就留在身边,说不定会威胁福儿指认夫人。” “说下去。”冯氏道。 柳絮继续道,“再者,福儿对于季裳华是有救命之恩的,难道季裳华会轻易怀疑她吗?季良娣说过,季裳华此人对于仇人心狠手辣,对于有恩之人,还是会加以报答的,所以,奴婢认为,季裳华没有让福儿近身伺候,是因为习惯了白苏和繁缕的缘故吧。对了,奴婢还听福儿说,季裳华虽然不让她贴身伺候,但是季裳华的吃食和药物都是他照顾着的。” 冯氏眉心微动,“哦,她是这么说的?”冯氏唇角翘起,“吃食和汤药也是及其重要的,季裳华就这么放心的完全交给她,看来果真是信任她的,这样也好……” 周婉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不顾会不会扯痛伤口,她猛的站起来,“母亲,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冯氏笑着摸摸周婉颐的脸,“我可怜的女儿,母亲答应你的事情决不食言。” “真的?” 冯氏点点头,眼神越发爱怜,原来她的女儿多么美丽多么高贵,如今却变成了这样落魄的模样,教她如何不恨。“就算母亲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报这个仇。” 周婉颐抱住冯氏,“母亲,今天就是一个好时机,要在晋王世子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 冯氏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吩咐柳絮道:“柳絮,你附耳过来,我有事要交代你,务必让福儿好快做好。” 见冯氏神情郑重,柳絮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任务有多重大,她迟疑而重重的点了点头,“夫人尽管吩咐。” …… 寿康院。 老太君和郑氏听说了晋王世子和益阳郡主再次驾临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 益阳郡主倒没什么,毕竟和季裳华是朋友,也算是常客,可是晋王世子这样冷漠之人,上次来了一次也就罢了,这次居然又来了,也太反常了吧。 不管她们心中如何想,但还是要出去迎接的,郑氏笑着扶起老太君,“母亲,儿媳陪你出去吧,许是世子是来拜访夫君的。” 老太君微微颔首,拄着拐杖“走吧。”可是心里却是思虑万千,她总觉得晋王世子此来的目的不单纯。 到了正门,萧承佑和益阳郡主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 益阳郡主无奈的望天,其实,依照他们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进去等着,可是萧承佑非要经过主人的允许才肯进去。 因着益阳郡主已经是周家的常客了,是以老太君都习惯了,即便是不高兴,但是也就装作不知道这个人,索性她也不会害了季裳华。所以,每每益阳来周府,都是直接进了大门的,也不必通报。 可是萧承佑一定要将所有礼数都落实了才好,他也不想想,这样不是一样要人家主人亲自出来迎接吗?只想着要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让老太君以为他没有摆世子的架子,而是以晚辈之礼求见。却忘了这一点。 益阳郡主瞥了她一眼,摇摇头。 门房的小厮看看两尊大佛站在门外,具是十分紧张。 传闻中的晋王世子不是凶神恶煞的吗,怎么今日看来不是那样的,反而是彬彬有礼。 过了一会,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太君到了。 “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萧承佑忙虚扶起老太君,“冒昧前来,是晚辈打扰了。” 老太君诧异地抬头,这晋王世子的态度可是一次比一次‘亲切’啊。 郑氏笑道,“敢问世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夫君今日去了兵部,现在还未回来?” 想起今日他来府上的真正目的,他有些心虚,但是面上却仍是从容淡然,只是对比别人多了几分温和,“我听说了昨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想着来看望一下老太君,还请老太君不要思虑过甚,保重身体。” 就连益阳郡主都震惊了,自己这位大哥什么时候对人说话如此客套关心过,这……今天的太阳是从今天出来了吗? 老太君和郑氏对视一眼,不自然的笑了笑,“原来如此,多谢世子关怀了,天气炎热,世子还是请进去吧。” 萧承佑拱手道,“是。” 老太君神情一僵,嘴角动了动,由郑氏搀扶着进去了。 正厅里,萧承佑坚持不肯上座,说自己是晚辈不能不守规矩,老太君没办法,便只好上座了,就连郑氏也被客气的让座老太君下首。 屋子里很静,几人相对无言,正中摆放着冰块,终于摆脱了外面的炎热。 场面一度很尴尬,郑氏不明白,世子一个男子和她们两个妇人有什么可闲谈的呢?他此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承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有些不自然,他没忘了今天来的目的,不着痕迹的给益阳郡主使了个眼色。 益阳郡主会意,她虽然还记着萧承佑的腹黑狡诈,但还是决定帮他一把。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老太君,不知裳华的身体如何了,已经完全恢复了吗?我听说,前几日她又感染了风寒。” 老太君抬起眼睛,感叹益阳郡主的执着,即便她对她不冷不热,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对她尊敬。“感谢郡主对裳华的关心,裳华已经好多了。郡主还是可以和往常一样,直接去看她便可。” 益阳郡主惊讶于老太君对她态度的微微转变,笑道,“若是往常我自然可以直接去,可是今日……”她望了一眼萧承佑,“我是和大哥一起来的,总不好丢下他。” 在看看低头用茶不表态度的萧承佑,老太君顿时明白过来,敢情今日晋王世子是冲她的外孙女来的啊,怪不得明知周正明不在家,还‘赖着’不走,真是……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 是啊,若是以往季裳华身体不好不便前来也就罢了,现在季裳华身体无恙却还不出来拜见贵人就是不知礼数了,所以她必须让季裳华出来见客。 天知道萧承佑是第一次做这种厚脸皮的事情,表面看他淡定自若,实则心中也很是不安的。 老太君挥挥手,吩咐丫鬟道,“去,将表小姐请来见客。” 丫鬟施了一礼,“嗳,老太君。” 季裳华在毓秀阁,自然也是听闻了萧承佑来拜访的消息,她也早就做了来见客的准备,是以在丫鬟来请的时候,没有多问什么便去了。 “臣女拜见世子殿下。”一进来,季裳华便行礼道。 萧承佑站起身,虚虚抬臂道,“无需多礼。” “是。”季裳华起身。 不知怎么,方才季裳华低着头的时候,就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当她抬起头来却找寻不到了。她看了看萧承佑,发现他正看向老太君的方向,并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益阳郡主招招手,“裳华,这边。”她将季裳华拉过来,偷偷笑道,“是不是很意外?” 季裳华眸光灿若星辰,“什么?” 她低声在她耳边笑道,“我大哥今日是特地来见你的。” 季裳华下意识的看向萧承佑,刚好萧承佑也望过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有些……压抑的关怀,“听说前几日季小姐偶感风寒,如今可是好些了?” 尽管季裳华不明白他为何在其他人面前关心自己,还是答道,“多谢世子,已经好多了。” 萧承佑点点头,“那就好,季小姐身体柔弱,还是要小心为好。”他的语气很官方,“母妃也听说了,提醒我今日顺道看看你。” 原来是因为晋王妃么? 饶是季裳华,也实在是不明白萧承佑的心思。 这也不怪她,毕竟上次萧承佑那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这样类似表白的话她没有听到。 季裳华笑的客气而疏离,“多谢王妃记挂,改日裳华一定登门道谢。” 萧承佑眸光闪过一抹光亮,“好,这句话我一定替你转告给母妃。” 季裳华:“……”她真的只是客套一下!萧承佑不会听不出来吧,为何还要接这句话。 看来,她不去也得去了。 益阳郡主差点笑出声来,看看这位大哥真是开窍了,竟然故意套裳华的话!这样他岂不是又多了个裳华见面的机会? 老太君和郑氏不约而同的看向萧承佑,明显也听出了这话里的玄机,不禁在心里唉声叹气,难不成晋王世子也对裳华开始上心了吗?否则又何必特地跑这一趟? 可是——裳华未必愿意吧?从前萧承佑不喜欢裳华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晋王妃一头热。而现在分明萧承佑也对裳华很满意了,这下可不好拒绝了。 关键是,她还有一个私心,她是打算将裳华留在身边的,已经和郑氏说好了,如今又出现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萧承佑自然看出了几人的疑虑,给益阳郡主又使了个眼色,益阳郡主无语,但还是道:“裳华,我母妃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你去看她,她一定很高兴的。” 季裳华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天天? 益阳郡主心虚的咳嗽一声,“是啊,我经常会来找你,我母妃知道了,便会问你几句,所以才会让我大哥代她关心你的病情。” 季裳华似乎信了的样子,“原来如此。” 益阳郡主笑道,“裳华,你若是哪天去,派人送个信,我让底下人提早准备好。” “好。”季裳华只能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发现萧承佑笑了…… 她暗自注意了一眼,却是发现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漠然,真是奇怪了。 话到此处,萧承佑已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他总不能当着老太君的面说,能不能让裳华陪我走一走。果真如此,老太君会被吓到的。横竖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也见到了季裳华,还隐晦向周家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已经很成功了。 莫名的,他心中隐隐有些欢喜,从来都是孤独一个人的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不舍,想牢牢把握住。 他起身拱手道,“晚辈打扰多时,看到老太君无事也就放心了,请代晚辈向辅国公问好,晚辈这就告退了。” 这样的尊重和客气,无异于给了老太君极大的刺激,她稳了稳心神,突然道,“裳华,送送世子和郡主吧。” 季裳华有些不明白老太君的用意,起身道,“是。” 萧承佑出了正厅,发觉到季裳华在后面跟着,刻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她,可是季裳华好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脚步慢下来,她却是比他更慢,这让萧承佑很是哭笑不得。 后来,他干脆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她,一瞬不瞬的。 季裳华一直低着头,一抬头,猛然看看紧盯着她的萧承佑,吓了一跳,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萧承佑看着他,眸光沉沉,“你就这样不想看到我吗?” 季裳华蹙眉,“什么?” 萧承佑的别开目光,“没什么。” 可是,这语气里不无失落,季裳华的心里,果然是没有他的。 季裳华从来不明白他对她的心思,自然听不出来他心中的失落,只是微笑着道,“裳华送你出府。” 萧承焕没有再看她,亦没有再多说什么,“好。” 益阳郡主刻意落在后面,见到两人相处的情景,不禁暗暗为萧承佑着急,两个人都是木头吗?这样离互诉衷肠两情相悦还远的很呢! 一直行走到一处围栏,有一块地被白色围栏圈起来了,是一个花圃。里面有各色小花朵,正盛放着,比起玫瑰牡丹什么的,虽然不是那么雍容华贵,但胜在清新雅致,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益阳不禁多留意了几眼,季裳华笑了,“是我喜欢,那次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外祖母便让工匠在府上多建了几个这样的花圃,以便我能随时观看。” 不止如此,每当有来做客的夫人问起,丫鬟都特别骄傲的说这是老太君专门为季裳华建的,好像是特意让所有人知道季裳华在周家的地位无比重要。 季裳华也很是感激老太君的一片苦心,这样一来,季裳华出了周家,也无人敢怠慢她。 萧承佑恰好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 本该气氛和谐的时候,突然一声呼喊突兀的闯入,只见一个妇人哭着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萧承佑面前,哭诉道,“世子,请世子为我女儿做主!” 季裳华也是微讶,等看清了来人,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果然不消停,这就开始行动了吗? 萧承佑除了对季裳华和益阳郡主,一向没有太多的耐心,他冷冷道,“你是何人,我并非刑部官员,亦非京兆尹,如何要我替你做主?” 妇人这才抬起头,以前虽然听说过萧承佑的名声,但都只是远观,听人议论萧承佑如何少年英才,如何受陛下重用,相貌又如何俊美。今日离近了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这气势,许多皇子便有所不及,更遑论是出身和容貌了。可气的是,这样出众的令天地都失色的男子,看上的居然也是季裳华,老天真是不公平。 再看季裳华,虽说身体弱了些,可是那通身的气派,和萧承佑却是极为相配,更别说又是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了。 这让她如何不嫉恨,凭什么季裳华要什么有什么,而她的女儿却在受苦? 思及此,她瞥向季裳华的目光又隐隐多了几分阴狠。 益阳郡主‘咦’了一声,“这不是周府上的二夫人吗?你不在自己愿意照顾周婉颐,到我大哥这里哭诉什么?”她早就看不惯这个老女人了,语气轻蔑道,“我大哥说的对,他不是查案人员,你哭错地方了。” 冯氏暗恨,继续哭道,“请世子和郡主去恕罪,臣妇也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臣妇有冤无处诉啊。” 季裳华眼尾微挑,带了几分妩媚和清凛,这个冯氏,可真有意思,告状都告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萧承佑又是作何反应。 她不经意看了看萧承佑,见他眉宇间尽是冷酷,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季裳华笑道,“二舅母,今日世子来府上做客,外祖母派我来送世子出府。有什么事你大可以去找外祖母哭诉,惊扰了贵人,可是不好吧。” 闻言,冯氏勃然大怒,“季裳华,你何必冷嘲热讽,不就是想赶我走吗?你以为你做的那些恶事能隐瞒的了吗?” 季裳华挑起了眉头,“二舅母这话,我可是不懂,我好好的待在府中,又能做什么恶事了?二舅母说话可要考虑清楚。” “别以为你有老太君的宠爱和晋王妃的喜欢就可以一手遮天,这里是周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兴风作浪!” 季裳华看了看周围,一点也没有因为冯氏的话而怒形于色。夏风吹拂,她的三千发丝有些凌乱的飘起,手腕上一直水玉镯子也飘飘荡荡,只觉得触手生凉。她双手交握,仪态端庄,语气也是轻声细语,“二舅母,我念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所以对你客气的称呼为二舅母,可是却不能允许你随意污蔑我。周表姐受了伤,你爱女心切心情不好,我可以体谅,但是,也不能因此想该别人和你一起倒霉啊,你方才所言,我可是不敢认呢。” 闻言,冯氏突然指着季裳华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巧言善辩的丫头,你厉害啊你,一身做事一身当,明明就是你将我的女儿害成那个样子,却不敢承认吗?!” 季裳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没做过的事为何要承认?二舅母,我看你是为了周表姐的事担心坏了,开始糊涂了,还是说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便对柳絮道,“还是快些带你家夫人回去休息吧,否则——”她笑看了一眼萧承佑,“惊扰了贵人,不是你们可以担当得起的。” 柳絮没有动,目光犹疑不定的乱瞟。 这时,冯氏猛然站起来,扑倒季裳华身上,“季裳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今天就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你若是没做过,何必怕人问!” 季裳华笑容恬静,一双睫毛微微眨动,灵气逼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然不怕别人问,只不过,这到底是我们府上的事,不宜污了世子的眼睛,所以才有什么冤屈,二舅母还是去外祖母哭诉吗?” 季裳华越是这么说,冯氏越是欣喜,在她看来,季裳华之所以不敢让她在晋王世子面前诉说冤屈,就是为了在萧承佑面前保持良好的印象。可是,她偏偏不让季裳华如意,是以她更加卖力的哭诉,“大家快来看啊,周家表小姐仗着老太君的宠爱害我女儿,如今却不承认,还要将我打回去,这样恶毒的女人……” 萧承佑目光炯炯,看着季裳华,季裳华笑容很是轻松,看来是分毫不怕的。 可是,看现在的情形,这事情不能就这样轻易解决了,他不知道季裳华有了什么好主意,但还是要留下来陪她。 “世子,你可要为臣妇做主啊,臣妇也是没有办法啊,季裳华在府上只手遮天,我只好来竟然世子了……” 突然,一道苍老的怒喝声传来,“冯氏,你到底在闹什么!” 是老太君到了。 冯氏立刻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在老太君面前,拉扯着看老太君的袖子,“老太君,您不能因为宠爱季裳华就任由她害婉颐啊,婉颐也是您的孙女啊,您就任由季裳华害她,这实在是不公平,传出去外人要如何议论我们周家!” 老太君一听,气乐了,听她的意思。如果她不为她做主,她还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了,好啊,真是长本事了。口口声声是裳华害得周婉颐,这分明是冲裳华来的啊。 “好了,冯氏,别闹了。看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等正明和正清回来再说也不迟!” 冯氏不依不饶,“回来?等回来我还会有机会说出来吗?只怕你们会想办法堵住我的嘴吧?” “你——”老太君举起拐杖指着她,“冯氏,你别太过分!” 季裳华担心老太君,忙过去搀扶住她,“外祖母,你别生气,放心气坏了身子。” 老太君指着冯氏,哆嗦着道,“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自己照顾不好女儿来诬陷你,难道你外祖父去世这些年,我苛待过她们吗?她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样气我!” 季裳华因为内疚,老太君生这么大的气都是为了她。她抚着老太君的背给她顺气,“外祖母,您先别生气,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没有错自然不会认罪。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您千万别气了。” 老太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了一会,怒极反笑道,“冯氏,你口口声声说裳华害周婉颐,你就说一3说,裳华是如何害的他她!” 冯氏等到了机会,冷笑一声,“这还用说吗,自然是给我女儿下毒,害她毁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到真凶 季裳华不慌不忙,“哦,二舅母如此信誓旦旦,可是已经找到证据了?” 冯氏冷笑,“我现在自然是不知道证据在何处,但只要好好查一查,一定可以查到!” 这样的笃定啊,看来冯氏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老太君敲了敲拐杖,“冯氏,你放肆!” 冯氏铁了心要给季裳华定罪,又匍匐到萧承佑的脚下,“世子,求世子为我们母女主持公道!” 萧承佑负手而立,剑眉飞扬,轻轻一蹙,却是没有言语,看不清是厌恶还是不解。 冯氏表面哭的很惨烈,可是心里却是暗暗打鼓,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在听到她的一番诉说之后,虽然不至于立刻震怒,但至少应该是疑虑丛生吧,可是萧承佑的反应,也太平淡了些,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用多施舍给她。 楚恒摸摸鼻子,看看自家冷酷无情的主子,又看看脚下哭喊的妇人,只觉得此人分明是个跳梁小丑。季裳华是什么人,世子早就清楚了,也已经了解了季裳华对周婉颐做的事,可是依旧是对季裳华心意不改。 这冯氏的所作所为在世子眼中不就是一场笑话吗,可笑她还不自知。 老太君没想过家丑外扬,她面色很是不虞,“冯氏,世子是什么人?你有多大的脸面要去惊扰他给你主持公道!”然后便有些歉疚的对萧承佑道,“惊扰了世子,实属抱歉,请世子回去吧。” 冯氏一看,暗道不好,萧承佑走了如何亲眼看到季裳华的真面目,再者,没有身份高的人在这里坐镇,那个老太婆如果会听她的查明真相? 她忙阻拦,“世子不可!” 老太君气的手都在颤抖,今天这个泼妇偏偏要找麻烦! “冯氏,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冯氏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儿媳不过是想申冤罢了,难道这也不行吗?夫君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但也是老国公的亲生血脉,难道我们母女受了冤屈就要隐忍了?就算平日一些不公的小事我倒是能忍,可这事关婉颐毁容的真相,我身为一个母亲,如何能软弱下去?试问如果今日惨遭毁容的是季裳华,老太君还能这样轻松的站在这里吗?” 这话听起来真是有理,任谁也不能质疑。 老太君冷笑一声,对萧承佑道,“世子,您怎么看?” 老太君以为,依照萧承佑的性情,绝对不想就在这的。 可是没想到萧承佑沉吟片刻道,“按理说,本世子一个外人不适宜留下来,可是,这件事终究是被我遇到了,若是就此回去,心里终究是不放心的,就是益阳也会为季小姐担心。既如此,本世子就冒昧留下看事情的进展了。” 益阳郡主也气道,“这是自然,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陷害裳华。”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益阳郡主是在指冯氏害季裳华。 老太君:“……”今天的萧承佑真是奇怪,已经开始多管闲事了。 她下意识觉得萧承佑会留下来是因为季裳华的缘故…… 冯氏却没想那么多,只要晋王世子留下便好。 老太君冷冷道,“好了,冯氏,如今你可是满意了?说吧,你想怎么查?” 冯氏唇角翘起,“既然婉颐是中了毒而起疹子导致容貌被毁,自然应该从中毒查起……”之后再搜查一番就可以了? 这就是冯氏的计划。 可是季裳华却打断她道,“哦,我倒是不知,周表姐怎么就从起疹子变成中毒了?二舅母这话来的可真是奇怪,周家上下可全是不知道的。” 冯氏想过以季裳华的狡猾,定然会故意挑毛病,她也做好了准备。扬眉道:“自然是太医说的。” 季裳华唇畔微微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哦,是哪个太医?” “自然是祝太医。”冯氏请顾太医来看诊的事情全府都知道,冯氏也只有祝太医一个选择。 本以为季裳华会就信了,毕竟祝太医也是太医院医术颇高之人,可是季裳华却道,“是不是祝太医说的,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如果要我们确信,还需要祝太医过府来亲自作证。”季裳华突然对萧承佑道,“世子,您觉得呢?” 冯氏微恼,“季裳华,你这是什么意思?祝太医是什么人,我会以祝太医的名义撒谎来诬陷你吗?” 季裳华淡淡道,“我自然是相信祝太医的人品的,也愿意相信二舅母不会冒着被拆穿的风险而说谎。只不过,这事关裳华的名声,裳华不敢大意,所以就只能请您体量,劳烦祝太医走一趟了。” 不是冯氏相信祝太医会出尔反尔,实在是季裳华太过狡猾,让她不得不防。 她下意识要反驳,可是却听到萧承佑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起,“本世子觉得,季小姐此言甚是有理。” 冯氏猛然回头,“世子……” “既然夫人让本世子为你们主持公道,自然要听本世子的?难不成夫人以为我既然听了你诉说冤屈,就要按照你的意愿去做?” 萧承佑一双凤眸漆黑雪亮,可是却也冰冷迫人,只觉得就像冰刃出鞘,骇人的很。 冯氏下意识觉得身体发寒,讷讷的闭了嘴。 季裳华扬眉看了萧承佑一眼,他并没有看她,只是神情冷淡道,“既如此,派人去请吧。” 楚恒一愣,意识到萧承佑说的是他,忙道,“是,属下这就去。” 场面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都在等着祝太医到府。 冯氏似乎不甘心浪费时间在此处等候,开口道,“婉颐就是中了毒,无奈季裳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是不愿相信,也罢,为了证明妾身此言非虚,就应了季裳华的要求,只不过臣妇爱女心切请世子体量,臣妇不想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免得有人暗中动手脚!” 不必说,这做手脚之心就是暗指季裳华了。 季裳华微笑着道,“哦,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自然是趁这个时间先搜查一番,左右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无论是早晚,都是不怕人查的。”冯氏神情笃定。 换句话说,若是季裳华不同意就是心虚,就是要找机会销毁证据。 看来,这个冯氏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季裳华问老太君道:“外祖母,您觉得呢?您是家中的长辈,还是请您示下。” 老太君下意识转头看季裳华一眼,只见季裳华一双眼睛深如潭水,水波潋滟,媚而不俗,举手投足尽显高贵大方,也没有被逼入绝境的慌乱。 她瞬时间好像明白了,淡淡道,“既然你这样说,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只能去搜查一番了。” 冯氏听出了老太君话里的不情不愿,心中暗爽,“既然老太君也同意了,那么世子呢?” 萧承佑只是看着前面,没有给她一个表情,无可无不可道,“自然要听老太君的。” 冯氏被落了脸面,狠狠搅弄着帕子,“既然世子和老太君都同意了,那么要如何搜查呢?”总不能让老太君的人去吧,依照老太君对季裳华的偏心,冯氏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老太君岂会猜不到她心里那点算计,冷笑道,“那你说应该谁去?总不能是你的人吧?” 冯氏道,“儿媳并无此意。” 老太君厌恶的瞥她一眼,转身吩咐道:“每个院子派几个人吧。”想了想她又道,“瑞嬷嬷,你也跟着去。” 瑞嬷嬷是自幼伺候老太君的,对老太君一向忠心,她明白老太君的意思,是防止冯氏暗中做什么手脚。 她行了一礼道,“放心吧,老太君。” 老太君安排好了,这才安心,对萧承佑到,“既如此,我们去花厅等着结果便是,世子请吧。” 萧承佑一拱手,便跟在老太君后面去了。 恰好,和季裳华并肩走在了一起,季裳华只是但笑不语,明显不想和他有什么交流。 萧承佑不禁有些失望,心中有些苦涩,“有把握吗?” 季裳华一愣,然后笑了,“我以为,世子已经猜到了。” 萧承佑点点头,毫不避讳,“自然一早便知道一切都是你做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他低头看她,眸光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季裳华看不懂听不明白。 她心中微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想逃离他的目光。虽然她勉强和他算是朋友,有些许复杂的关系,可是季裳华并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只怕剪不断,理还乱。 她只想报仇,从来不想卷入情感的是非之中。 萧承佑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再说一遍,“裳华……” 他忍不住开口道。 “何事?”季裳华抬头。 “无事。”话到嘴边,萧承佑又咽了回去,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也动了动。 也罢,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季裳华是不想听到的。 季裳华见他今日的反应实在是莫名其妙,也不想多做探究。想了想,她开口道,“世子,裳华有一事请教?” “何事?”萧承佑问道。 季裳华与他并肩而行,脚步款款,脊背挺直,“世子可知道昭阳贵妃?” 萧承佑脊背一僵,可是脚步却没有停,“听说过。” 季裳华察觉出了一丝不同,笑道,“世子常常出入宫中,不知是否知道昭阳贵妃小产一事?而且还为此失去了性命。” 萧承佑声音平静,“略有耳闻。” “裳华也是略有耳闻,只不过并不了解,世子若是知道,能否告知裳华?” “我当时年纪小,虽然听说过,可是,了解得并不深刻,所以要让你失望了。” 季裳华笑容清雅,“原来如此,是裳华冒昧了。” 萧承佑一直看着前面,只留给季裳华一个侧脸,他不敢面对她,他知道季裳华心思玲珑,而自己又不善于说谎,怕她会察觉出什么。 可实际上,季裳华不久后就会知道吧,只不过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他想知道季裳华会如何看待他,但是又怕她知道,也许她会嫌弃他这样的人吧…… “不过是一段被尘封的往事,我并不喜欢探究过去的秘密。”他这样解释道。 渐渐地,季裳华落他一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脊背,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可是却一些落寞的感觉。 她自然听得出他说的不是实话,方才她不过是试探而已,下意识的,他觉得这件事是一件惊天秘密。 只不过人家不想说,她自然不会再问,若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样,这件往事终究还是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一行人走到花厅,然后纷纷落座,丫鬟上了茶以后,就都退下了,整个花厅一片沉默,只不过偶尔,萧承焕的目光从季裳华身上略过,不过是一瞬间,转瞬即逝。 季裳华只作不察,微笑着陪着老太君说话,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老太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过了半个时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有一众丫鬟婆子走进来,手机还捧着大大小小几个托盘。 瑞嬷嬷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丫鬟在后面等着。 老太君问道,“可搜出来了?” 瑞嬷嬷迟疑不决,“老太君……” 老太君挥挥手,没有接丫鬟递过去的茶水,她坐直了身子,“怎么了?” “回……老太君,的确搜出来了毒药……” 果然搜出来了! 冯氏心中一喜,面上却故意用帕子擦着眼泪,哭的更加委屈了,“看看,果然是搜出了毒药,老太君,世子,可要替我们母女做主啊,这下毒之人也太狠毒了!我的女儿与她什么仇什么怨,要毁了她一生!” 老太君也是大吃一惊,她本以为冯氏不过是胡乱发疯,竟然真的搜出了毒药。她的目光在四周逡巡着,落在了冯氏满脸泪痕的面上,好像在分辨是不是冯氏自导自演的阴谋诡计。 冯氏继续哀声啼哭,“请老太君纠出幕后黑手!” 然后,她偷眼望向季裳华,阴险一笑。 看来,福儿做事果然牢靠。季裳华,这次,人证物证俱在,看你哪里逃! “瑞嬷嬷,这毒药是从何处搜寻出来的?”冯氏率先问道。 瑞嬷嬷面露难色,“这……” 冯氏表情冷然,“怎么,瑞嬷嬷不好说出来吗?还是要包庇凶手?” 季裳华没有丝毫紧张,亦没有多说一句话,反而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与她无关之事。 冯氏心道,哼,待会看你如何这般镇定! “瑞嬷嬷,你还不说?!”冯氏继续逼问。 “这……”瑞嬷嬷跪下来,“通过搜查,发现这毒药是丛表小姐房中搜出来的!” 冯氏终于第一次露出得意之色,“季裳华,现在你可死心了吧?这下你还要狡辩什么!”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的少,明天恢复正常…… 噗,引雪太不温柔了,键盘和鼠标都被我弄坏了,今天用爪机码字,好不习惯……好忧桑,笑哭,对我自己无语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藏毒之人 老太君面上有担忧有疑虑,她自然不相信季裳华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如今毒药都搜出来了,她要如何脱罪呢? 即便他想偏袒她,相信她,可是外人却是不会相信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也不能堵住冯氏的嘴。 季裳华安慰的看看老太君,缓缓踱步过去,似乎没看到冯氏眼角的得意,她甚至亲手捡起那个瓷瓶,在手中转动了一下,长春的睫毛垂下,笑容淡若烟柳,“哦,这果真是从我院子搜出来了的吗?” 冯氏立刻道,“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瑞嬷嬷也在说谎吗?” 瑞嬷嬷局促不安的看看老太君,没有回答。不是,他也相信季裳华还会做出这种事,实在是物证找到了,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她自然不能说谎。 老太君皱眉,“行了,既然说好了要查案,只要查明属实,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老太君……”冯氏不服气。 可是老太君得目光扫过去,她下意识就闭了嘴,暗骂老太婆,真是偏心,一会果然查明季裳华是幕后真凶,看你如何自打脸面! 此刻,她只能继续沉默,“是,老太君……” 季裳华似乎没看到这边的动静,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那个瓷瓶上,甚至他还拔开瓶塞,凑到鼻尖闻了闻,“既然这毒药,果然是从我那里搜出来的,我又相信瑞嬷嬷的人品,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不过,我院子里丫鬟众多,一些吃穿用度和物件什么的,都是有丫鬟保管的,至于这瓷瓶如何出现的,我也委实不知,更加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时候被藏进毒药的。” 冯氏嘲弄的笑了,“季小姐果真是聪慧之极,这么快就想到了脱罪的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实在是拙劣,难道你这不是将一切的责任推卸到丫鬟身上吗?”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季裳华扬眉一笑。 “难道不是吗?”冯氏冷着脸道。 季裳华似乎是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果然,二舅母是不相信我的。可是,这个毒药是何时出现在我的院子里的,裳华委实不知。” 冯氏得意的笑笑,“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不清楚毒药的来源,那个更有必要再多做调查了,以还你的清白。” 季裳华轻笑一声,“二舅母可是真会为我着想,裳华也是如此想的呢。” “哦,既如此,那可要将毓秀阁的丫鬟好好盘问一下,说不定就是哪个丫鬟干了吃里扒外的事,将毒药藏在你的院子里呢。”她眸光暗藏讥讽,“季小姐,你说是不是。” 季裳华淡淡一笑,“看来二舅母果然是了解背后之人的心思,若说之后裳华能洗净冤屈,还要多谢二舅母呢。” 冯氏不屑的冷哼一声,“不用你感谢,我这样做是为了我的女儿!” 季裳华也不在意,反而是走近了一些,声音清冽低回,如同山间缓缓流淌的小溪,清幽动听,“二舅母说的是,我这样做自然也是为了周表姐,我们毕竟是表姐妹一场,如今看见她毁容,我自然也是不忍心的,所以才想积极配合找到真凶。” 冯氏脸色一变,明明是这个女人害得她女儿,却丝毫没有紧张心虚,实在是可恶!“你别再假惺惺了!无论你说的多么冠冕堂皇,最后的真相会说明一切的,只不过——”她看着老太君道,“现在老太君最后能秉公处理,可千万不能有偏袒之心,这样我也会心寒的。” 老太君转动着佛珠,闭着眼睛,根本是懒得看一眼冯氏。 冯氏微恼,这个老货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待她有一天除掉大房,登上国公夫人的位置,可能还有能不能这样目中无人。 过了一会,老太君缓缓开口道:“既然你们都各自有理,就等祝太医回来吧。”语罢,便不再多说话。 季裳华明明已经被人陷害,别人查出来藏有毒药,可是依旧是不骄不躁,不慌不忙,反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伸手执起茶壶,为自己真斟了一盏茶,很是悠闲自得。 冯氏越看越气,为什么季裳华一点紧张,她原本打算的能看到季裳华紧张不安的脸,可是她失望了,没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表现慌乱的季裳华,萧承佑也不过是一副看闲事的模样,更没有流露出对季裳华的言语……反而整个屋子里最紧张的是她这个受害者。 越看季裳华轻松自在,她越是生气,如今要被判死刑了,居然还能这么从容镇定,还真是邪门。 没有耽搁多长时间,祝太医就被请来了,因为年纪大的缘故,走路的时候非常慢,颤巍巍的。 老太君虽然出身高贵,性格骄傲,但是对于这样的老者,她还是很尊敬的,连忙请人看座,笑道,“劳烦你老人家跑一趟。” 祝太医落了座,一双眼睛在周围看了一圈,很快的在季裳华身上扫过,然后快速移开眼睛,问道,“不知今日老太君叫老夫过府,有何贵干?” 老太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看下手边的下首站着的冯氏,指指她道,“你可认识她?” 祝太医狐疑的看看冯氏和老太君,似乎不明白老太君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他笑道,“老太君这话就奇怪了,老夫虽然孤陋寡闻,但周家的二夫人,老老夫还是见过的。” 老太君点点头,“那就好。” 祝太医对于老太君的反应,不明所以,老太君接着道,“我记得婉颐的病是你老来诊治的吧?” “的确。”祝太医很是大方地承认了,然后略带惋惜道。“很抱歉,周小姐的伤……” 老太君抬手道,“婉颐伤势严重,你已经尽力了,这怨不得您。” “多谢老太君体谅。”祝太医道。“容老夫多问一句,既然周小姐的伤老夫已经看过了,那么老太君叫我过府有何贵干?” 请祝太医过来的提议是季裳华提出的,是以她微微一笑道:“裳华想知道,周婊姐是如何受伤的?好端端,怎么会毁容呢。” 祝太医似乎不解其意,他皱眉道,“周小姐会毁容,自然是指甲所抓伤的,之所以会抓伤,是因为脸上起了疹子,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了,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季小姐为何有此一问呢?” “哦,是起疹子吗?”季裳华意味深长道。 “自然是这样。”祝太医回答的斩钉截铁。 “不是中毒?” 祝太医表情很是迷茫,“自然不是,难道季小姐以为是中毒所致?” 季裳华微笑着道,“我自然相信,祝太医的医术,自然不敢质疑太医的诊断,只不过今日二舅母说,您为周表姐诊断的是中毒所致,裳华不放心,便特地请教祝太医。” 祝太医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冯氏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祝太医明明和他说好的,明明能明确诊断出来,周婉颐就是被人下毒,可如今他怎么又改口了呢。 她意识到了不对,“祝太医你怎么能这么说,但是你亲口说的,婉颐是因为中了毒而毁容,怎么如今又出尔反尔呢?” 祝太医故作不知,“夫人,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昨天夫人的确请我来为另爱诊病,并没有查出中毒之兆啊,夫人又为何这样说?” 冯氏这才察觉出出自己上当了,怪不得,怪不得季裳华如此主动配合查案,又为何要请祝太医,原来祝太医一早就和她是一伙的了! 她恨恨的看向季裳华,“季裳华,你好啊,你厉害啊,竟然收买了祝太医,让让祝太医联合你一起说谎,为了掩盖真相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公理何在?”她又哭了起来,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又到萧承佑面前哭诉,“世子,请您为您妇做主啊,这一切都是季裳华的阴谋!她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这样卑劣的手段都用,请世子明查!” 萧承佑看了一眼季裳华,然而她背对着他,只能看到她一个侧面,阳光透过雕花窗棱的格子,投入到她的侧颜上,更显得面色洁白如玉,秀丽而完美。 他静静地看的这一慕,然后,当季裳华回过头来时他也立刻回过头来,神情有些慌张,不敢再去看她。 转而对冯氏冷声道,“你这话说的可是有意思。方才你说祝太医称周婉颐是因为中毒而毁容,还口口声声说是季小姐所为,老太君慈悲,念你爱女心切,便答应了你的无理要求搜查各个院子。可现在,祝太医分明已经说了周婉颐并非是中毒,而你又狡辩是季小姐和祝太医联合起来撒谎,难不成在场所有人只有你说的话是真话,别人的话都是假话,都是为了害你,这又是什么道理?还是你以为这世上的天理是由你决定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第一个反应是,这真的是晋王世子会说的话吗? 早知道平日里,萧承佑都是寡言少语的,根本不会表达出自己的真正心思可是如今却屡次破例,真是匪夷所思! 季裳华也是了解萧承佑是个不善于表达之人,而且凡事不爱解释,可是他今日却和一个无知妇人争论,难道他真是为了她吗? 一时之间,她心莫名烦躁起来。 萧承佑却是没有看季裳华一眼,这倒是让季裳华看不出他的真是情绪。而实际上,萧承佑只是不敢看她。 冯氏反应过来,意识到萧承佑是在为季裳华说话,暗骂季裳华狐媚子,勾引的男人为她狡辩。面对一脸冷漠的晋王世子,她忙道,“臣妇……臣妇不敢,臣妇不过是不服……” “哦,不知二舅母还有什么不服?”季裳华好整以暇道。 冯氏怒气冲冲,“季裳华,你别以为祝太医这么说你就就没有嫌疑,你可别忘了,这瓶毒药可是从你的院子里搜出来的,这你又要如何解释?该不会又要把责任推到丫鬟头上吧。” 季裳华温声道,“看来,二舅母还是不死心啊。”她似乎感慨道,“裳华以为,虽然裳华不是周家人,可是毕竟也和周家是血缘至亲,二舅母是了解我的为人的,可是没想到二舅母口口声声就指责我为害周表姐的幕后指使,这实在是教裳华伤心。” 冯氏冷笑,“你这又是做什么,明明你是害人精,又在这里装什么无辜装什么可怜!你既然如此笃定自己不是幕后黑手,那么你敢让我审问一下你身边的丫鬟吗?” 季裳华盈盈而立,“哦,审问?那就要看看是怎么个审问法了,还是二舅母想要屈打成招?” “季裳华,因为我和你要卑鄙无耻吗?”冯氏义正言辞,“既然不会像你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季裳华挑眉,“二舅母果然是仁慈懂事理,裳华佩服。” “看来你也是答应了?”冯氏挑衅道。 季裳华现在这样轻松,自然是相信身边的人不会背叛她,等过一会儿那个人走出来,可不要太惊讶。 季裳华笑容温雅,“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身边的丫头也都是人品干净之人,也和周表姐无冤无仇,自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上丧德败行之事,只不过,既然二舅母对于祝太医的话不放心,我就只好答应二舅母的无理要求,让您审问我的丫鬟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企图狡辩,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冯氏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最好是这样,但愿季小姐以后还能这样自信。”她面对老太君,神情尽力表现得缓和些,“既然季小姐都答应了,不知老太君派什么人去毓秀阁将那些丫鬟带进来?” 老太君如今根本就不想看她一眼,语气里难得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来人,去,把毓秀阁的丫鬟全带过来。” 不一会,人就都到了,老太君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略过,“你们都是我派去裳华身边伺候的人,待会,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实话实说。” 丫鬟俱都低头称‘是’。 老太君问道,“既如此,我就问问你们,这瓶毒药,可是从哪来啊?” 丫鬟们面面相觑,刚有人要说话,就听祝太医道:“这果真是毒药吗?” ------题外话------ 推荐好友半月若芯的文文《妖娆公主的豪门征途》 她是千年前的公主殿下,她有着倾城之姿,入骨之媚;他是隐世顶级豪门家族家主,他邪肆如妖,阴狠如蛇。 初遇,在地下拍卖场,她于笼中赏众人被压抑的阴暗疯狂,他隐于豪华包厢观人性丑恶。 传闻心狠手辣、邪肆无情、不近女色的他出天价买她三天,而她为适应新世界的规则以失去的初吻提出条件。 她深知无论在哪个世界,荷包都要鼓鼓的才能有美好的生活,正当她发愁,就很幸运的遇到了贵人。 额!虽然这个贵人也有些落魄,不过,没关系。她是谁? 她可是兰国尊贵的公主殿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多才多艺,不就经个商嘛?小菜一碟,看本公主怎么征战商界。 本文1v1,双洁,高能甜宠,请放心入坑。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敏之症 对于给福儿安排的人物,冯氏很是自信,她立刻道,“自然。” 然后祝太医却是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道,“夫人如此自信吗?” 冯氏面色大变,“祝太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不是吗?”她绝对是不想相信的!祝太医临时反水,这瓶毒药,绝对不能再出问题了。 祝太医没有说话,反而是拔开瓶塞闻了闻,像是在确定什么。 老太君也被这个情况弄得紧张不已,她不由问道,“祝太医,这有什么问题吗?” 祝太医想了想,似乎是下定决心道,“回老太君,经过查验,这并不是毒药。” “你胡说!”冯氏第一个大喊道,“证明就是毒药,我是……”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关键时刻,她立刻闭了嘴。 看着季裳华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不禁有些懊恼,刚才情急之下,她差一点儿就把指使福儿陷害季裳华的事情说出来! 待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季裳华是故意逼自己,激怒自己,然后说出真相。 还真是狡猾! 季裳华温声道,“哦,请问二舅母要说什么?你是什么?难道舅母还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她轻轻一笑,“二舅母为何如此笃定这里一定是毒药,难道二舅母也颇通医术?” “你——”冯氏顿时一噎,有些恼羞成怒,“季裳华,你说要巧言令色,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罪名吗?” 还是不死心啊。 季裳华回头问祝太医道,“请问太医,这里面到底是不是毒药?” 祝太医看着季裳华那双清艳的眸子,不不自觉有些惶然,即便他答应了她,和她合作,也会明知道眼前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这是对上她那样一双清冷的眼睛和朱卓然的气质,他不由自主的心里还是觉得发怵。 他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又重新低下头观察着这个瓷瓶,沉吟道,“的确如此,老夫可以保证,这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毒药。” 冯氏没想到事情反转的,居然如此之快,她不明白,明明是她安排好的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那瓶毒药明明是她吩咐福儿放进去的呀,这怎么会…… 她越想越是不甘心,声音嘶哑,仍旧了哭喊道,“不,不会的,你在说谎,你一定在说谎!”她指着祝太医,又恶狠狠的盯着季裳华,“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在里面不是毒药,你没有害我女儿毁容,那么,你敢不敢将这瓶药吃下去。” “冯氏,你大胆!”老太君一拍桌子,有些怒急攻心,“药也是可以随便吃的吗?” 季裳华也温温柔柔道,“二舅母,对于了解的事情我也很同情,我也理解您的爱你之心,甚至可以原谅你刚才无缘无故的诬陷我,可是这件事情您做的太过分了,请恕我不能接受。难不成表姐毁容,你找不到证据,就随便找个人一起和表姐倒霉吗?恕我直言,二舅母现在应该查的是真正害表姐的凶手,为何在这里为难我?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说二舅母只要怀疑一个人,就让去拿一个人的性命去赌吗?虽然说自己不是毒药,但是也不能随便吃的。” 益阳郡主一袭恭喜热烈活泼,手中的鞭子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五彩缤纷,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她轻轻用手掂了掂,看似漫不经心,甚至脸上还带点笑容,可是语气却很是不忿,“当着我的面就敢提这样过分的要求,夫人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是朝中二品刑部尚书的夫人,但却也没有这个权利去为难季家的大小姐吧?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二品官员夫人也可以随随便便的让一个小姐饮下毒药了,你当裳华是什么人?又当老太君不存在吗?当我和大哥不存在吗?若是你不服气,大可以去公堂理论。” 看见你益阳郡主发话,再看看她手上的鞭子,冯氏本能的眉头一紧,只不过,在她眼中,现在已经是除掉季裳华最为重要,哪里有时间想自己有没有资格这样做,现在她有的只是愤怒,恨不得将季裳华千刀万剐,可是她却忘记了还有一个任性妄为的益阳郡主,她是季裳华的好朋友,自然要向着季裳华说话。 季裳华凭什么?有老太君护着他还不够,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益阳郡主也一心为她着想,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思及此,她也顾不到身份尊卑,唇角的笑容都带着十分狰狞,“季裳华,你别再假惺惺了,我知道你的本事,想害了我的女儿再销毁证据有什么不可能的?如今你不就是仗着与益阳郡主相识,借助郡主的威势没打压我吗?让我明明心里有冤屈却无法说出口。” “你血口喷人!”益阳郡主也不是傻的,她自然能听出来了冯氏的弦外之音,冯氏的意思是她在仗势欺人。 益阳郡主是肆意妄为了十几年,何曾怕人议论过这个?只不过季裳华想来名声极好却不能忍受。 就在她担心的看着季裳华的时候,季裳华却是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的气愤,“哦,看来今天二舅母是非要亲眼看我吃下去,才肯死心了?” 冯氏冷哼一声,“自然如此。”季裳华季裳华是和祝太医勾结,谎称这里面不是毒药,那么季裳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自然要吃下去。若是她不吃,就是心虚。若是吃下去,可就和她女儿的下场一样了。 对于冯氏的心思,季裳华可是放在眼里的。她心中嘲讽,面上却是一副大度的模样,“二舅母执意如此吗?若是我真的吃下去并没有中毒,二舅母又作何交代?” 冯氏的表情一僵,她是笃定了季裳华吃下去一定会中毒,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可如今季裳华问她该如何交代,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季裳华眉眼清澈,如一汪潭水,就像在阳光下闪动着粼粼波光。她施施然道,“世子,若这瓶药我果真吃下去了,可是却没有中毒,请问这涉及到什么罪名?” 萧承佑一直默默注意着她,却是不敢让她发现,现在听到季裳华主动和他说话,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看着季裳华了,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做小偷的感觉。 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他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很自然,冷淡道,“自然是诬告之罪。” 季裳华‘哦’了一声,“原来是诬告之罪,多谢世子了。” “不知道涉及诬告之罪,该处以什么样的刑法?”季裳华问道。 “斩首。”萧承佑毫无感情的吐出这两个字,让人身体发寒。 季裳华轻柔一笑,自带几分清冷,就如雪山上一棵盛放的雪莲。“原来如此,裳华明白了。”她幽幽一叹,“既然二舅母还不死心,也罢,我就只好堵上自己的性命以证清白了。” 语罢,就拿起瓷瓶往嘴里送。 老太君向来疼爱她,怎么会允许她以身犯险,连忙道,“还不会拦住裳华!” 瑞嬷嬷立刻反应过来,亲自带着两个丫鬟夺下来季裳华手中的瓷瓶,“表小姐!” “外祖母?”季裳华很是疑惑道。 老太君很是着急,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这个孩子真是吓死外祖母了,你怎么就这样吃下去了,即便这里面不是毒药,却也不能乱吃,你身体本来就弱……” 季裳华脸色苍白,垂下眼睛,很是愧疚的模样,“对不起外祖母,我只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让您担心了,可是……”她看看一脸悲愤的冯氏,欲言又止。 老太君对冯氏真是厌恶到了极点,好像看她一眼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她没有看冯氏,直接问祝太医道,“还未请教太医,既然这并不是毒药,这里面是什么药?” 祝太医面色凝重,“老夫要说的也是这一点,这里面明明是穿心莲做成的药,有活活血化瘀,清热解毒的功效,不知为什么,却被说成毒药?这两者的说法实在是天壤地别。”祝太医一脸隐忍的怒意,这样明显的错误,作为一个大夫,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当然,这是在外人眼中,只有季裳华华和他本人才知道,一切不过是演戏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打压冯氏。 老太君听了,冰冷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视一圈,怒极反笑道,“将良药说成毒药,真是有本事啊,当我是好糊弄的吗?冯氏!”老太君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愤怒,“冯氏,你为何要陷害裳华!” “不,我没有……我没有……”冯氏一颗心缓缓去入深渊,跪坐在地上,身体和表情一下子就萎靡了,似乎找到了很大的打击,“一定是假的,一定是!” 面对她尤不相信的脸,祝太医冷声道,“二夫人,我虽然才疏学浅,但至少良药和毒药能分得清的!” “不……不是的,不是的……”冯氏疯魔了一般。 季裳华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二舅母仍旧是是不相信,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试一试了。” 听季裳华的意思,是要试药了,老太君还没有阻止,繁缕突然捂着嘴惊叫道,“不行啊,大小姐,您是对穿心莲过敏的,不能用。” 季裳华笑了笑道:“无事。”还真是大度无畏。 繁缕立刻道,“小姐,您吃了这瓶药,脸上和身上会因为过敏起疹子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才知道繁缕担心的是什么,季裳华本来就对穿心莲过敏,如果真的起了疹子,而冯氏又说这里面是毒药,那么季裳华,就算不是谋害周婉颐的凶手也会被认为是凶手的,谁让她的脸上起了疹子呢。 老太君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怒喝道,“冯氏,这就是你的计划?明知道裳华对穿心莲过敏,还故意说这个瓷瓶里是毒药,届时,刚好陷害给裳华!你打的还真是一手好算盘呀。” 冯时没想到计划会进展到这个地步,完全不符合她安排的套路。“说不定……说不定这又是她的阴谋诡计!” 她坚信,这些事情一定是季裳华在后面做鬼! 老太君这个时候已经对她的胡搅蛮缠愤怒到了极点,她也不再给冯氏脸面,突然是抄起的手中的茶盏砸向了冯氏,“够了!再胡搅蛮缠,我就直接派人将你直接送去官府!” 语罢,便看着毓秀阁的丫鬟,“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明明知道裳华对穿心莲过敏,还将穿心莲靠近裳华?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老太君虽然年轻时态度强硬,但这是第一次无缘无故的发火。院子里的丫鬟,都不是自小跟在跟在季裳华身边的,如何知道季裳华对穿心莲过敏的事情,老太君真是关心则乱。 丫鬟都战战兢兢地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害表小姐,求老夫人饶恕。” 季裳华也求情道,“是啊,外祖母,不知者不怪,他们也是无心之失,只不过我想来不用穿心莲,这瓶药是谁带来的?” “哦,奴婢记起来了!”一个丫鬟想到,“是表小姐感染风寒的那些日子,二夫人派人送来的,说用过这个药病好的快。” 其实在座的很多人都清楚,季裳华的病说是感染风寒,实际上是因为受了重伤。 冯氏这瓶药选的好,既能清热解毒,又对伤口的恢复有帮助,所以根本就不会出现,这其他人看来,这就是治疗风寒的良药,万万想不到,季裳华吃了以后会全身过敏。 过敏者,自然会起疹子,而且极,面色变得很红,脸上的皮也会跟着剥落,实在是很可怕,这背后之人的居心这样狠毒。 原来一早就打着让季裳华毁容的主意,这个人到底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冯氏急了,“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我真的会这样做,为什么没听到过季裳华敏毁容的消息?可见季裳华根本没用,这瓶药根本不是我的,是季裳华来陷害我的!” 繁缕道,“事到如今,二夫人为何还不承认呢,我分明记得那次小姐回来,你是去看过小姐的,而且还对有小姐的病情很关心,当时夫人很是焦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病重,是您所为呢。” “你胡说,季裳华受伤的事,我根本不知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表情很是很震惊。 冯氏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一时着急说话了,连忙捂住嘴巴,可是已经晚了! ------题外话------ 推好友文:苏落欢《锦绣乾坤之倾世宠妃》 宠文+深情+双洁 金戈铁马,万丈荣华;红颜枯骨,江山如画。 他是容冠天下的恭亲王府世子舒言; 她是珍珠蒙尘的相府庶女玉锦笙。 大娘只手遮天,爹爹以她为耻,她自幼饱受欺凌。 皇上一纸诰书,她瞒天过海,五年戎战,成为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 舒言、玉锦笙,一冰一火,火花无限。 张扬放肆的慕堇浔小侯爷,温文尔雅实则深沉的西楚皇子沈君痕,高贵孤傲的东灵太子南宫漓… 这里,有快意恩仇的江湖,有阴谋迭起的朝堂,有割舍不了的亲情,有生死相随的爱情! 且看他们如何携手,绘出云州大地的波澜壮阔。 一对一宠文,欢迎入坑! 9号12:00到12号12:00评论剧情有奖 第一百四十八章 阴谋暴露 季裳华受伤的事情除了寥寥数人,根本没有多少人知晓了,更何况季裳华防备冯氏母女,而老太君则是担心多一人知晓会惹来麻烦,所以根本不会走路半点风声,对外只说季裳华染了风寒,病情很严重,不得已,卧床养病。 可是冯氏是什么知道的? 所有人人的目光都看向冯氏,老太君的目光带着怀疑清冷冷的扫视过去,那眼神很明显是在怀疑,季裳华受伤的事情,冯氏也有参与。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冯氏自己都吓蒙了,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想这件事情被人发现,可是她一着急,居然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现在她可如何说好,难不成还有改口?在座的各位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明目张胆的撒谎,有人会信吗?再者说,季裳华和老太君巴不得抓住她的错出了呢,想来是不会放过这件事的。 她莫名有些心虚,说话都没有底气,“我……我……我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季裳华她……” 老太君却是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猛然打断道,“冯氏,你以为我们好糊弄吗?方城你说的那句话,我们听的清清楚楚,说,你是如何知道裳华受伤的事情?!” “我……”冯虽然早就无聊到老太君的反应,但看到这种情况她还是吓得浑身一抖,语无伦次道,“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老太君冷冷一笑,看看周围的人,最后目光在萧承佑脸上定了一会,“既然这里都不是外人,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在座的想必都知道裳华受伤的事情,但这件事,除了周家大房和郡主世子,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而你,冯氏——”老太君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冷凝,“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不要否认,放在你说的话我们都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冯氏神色很是颓丧,他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明白,本该出现在季裳华房间的毒药为何不是毒药,而现在,是不是意味着他联合季芳华刺杀季裳华的事情要暴露出来了? 毒药是她吩咐福儿放进去的,本该万无一失的,可如今,倒霉的却是她。 难道—— 眼睛爆发出强烈的恨毒,难道是福儿背叛了她,所以才没有在季裳华的房间发现毒药?所以季裳华一早就将毒药换成了穿心莲?然后再透露出他对穿心莲有过敏的症状,引导大家认为是她想要害季裳华,所以便送入了穿心莲做的良药,使季裳华过敏,严重的可以导致毁容? 这下可全是她的错了,是她想害人,就连周正清也不会保她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不敢想这件事的后果,她心中明明害怕,可仍旧强撑着,“那瓶药确是我送去的,可我的确是为了季裳华的病情……” 其实她当时只是为了演戏,在众人面前表示对季裳华的关心,随便送了季裳华一瓶治伤的药,根本不知道这药里是什么成分,所谓的穿心莲也根本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季裳华让繁缕找到了穿心莲,做成了药,和瓶子里的药替换了而已。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冯氏想谋害季裳华。 益阳嘲弄的狗狗唇角,“哦,关心裳华的病情?什么病情?你不会说什么感染伤寒吧?这句话就是你敢说我们也不敢信呀。”她突然就变了脸色,“明明是你一早便得知裳华受伤的消息,故意送去清热解毒和缓解伤痛药效兼具的良药,好让裳华毁容,如果裳华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与你没有关系的,你大可以说一句不知者不怪来摆脱罪名,我说的对不对?” 冯氏这下可真是冤枉了,“益阳郡主,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也是季裳华的二舅母,如何会害她?再者说,她如今就好端端的在那站在这,我哪里有害到她?” 繁缕出列道,“那是因为我们家小姐没有用。”她歉疚的看看老太君道,“老太君千万嘱咐要小姐多吃几天药才好,可是小姐闻不得那药的苦,所以只好瞒着老太君没有继续吃药,对不起老夫人,浪费了您的一片好心。” 繁缕三言两语是在告诉众人,季裳华之所以没有毁容,并不是因为那瓶药里没有让人过敏的效果,而是季裳华福大命大没有服用,否则,季裳华。就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季裳华怕老太君惩罚繁缕,连忙道,“外祖母,您不要责怪她们了,是我没有体谅你的一片苦心,您不要生裳华的气。” 老太君叹息一声,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爱怜的拉了拉季裳华的手,“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幸好你没有服用,否则真的不知道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又不知道在你的药汤药里有没有其他脏东西!” 这一个脏东西,说的就是冯氏会不会在药汤里给季裳华药里下毒。 粉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老太太明显的是话里有话呀。她蠕动着嘴唇,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老太君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未想过要害她呀……” 老太君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益阳郡主看了一眼季裳华,发现对方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她有些正楞,片刻后便明白了什么,质问道,“哦,你从未想过要害过裳华吗?” “这是自然。”冯氏仰起头来。 “哦。”益阳郡主白皙的下巴微微一抬,很是嘲弄,“那现在可不可以请你为大家解释一下,你是从何处得知裳华受重伤一事的?你总不能说是自己猜测的吧?” 实际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这句话才是至关重要的,季裳华就是让要套出她的这句话,要让大家知道冯氏早就知道季裳华身负重伤,所以,居心不良。甚至,当初季裳华遇刺,也是有冯氏的参与。 冯氏顿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狡辩什么?难道要说她是猜测的吗?就算她说出来也要人家肯信,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同样无法收回,此时他就算在狡辩,也没有人会相信她。 可是,她更不可能说出季芳华,一时之间,她陷入了两难之地。 这时候,季裳华也笑容温和道,“是啊,我也是很好奇呢,原本,裳华受伤一事不想惊动其他人的,所以根本就无一人传出这个消息,不知道,二舅母是从何处知晓的?这个答案很重要,事关背后谋害裳华的真凶,万望二舅母据实以告啊。” “我……我……”冯氏紧张不安的看着周围,眼睛也咕噜噜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老太君眸光冷漠,“好了,既然编不出来就不要编了,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你若是不说,那我就亲自派人去查,总是能查到的。不过眼下——”老太君轻轻喝了口茶,“该如何处置你呢?” 冯氏一听着急了,大喊道,“老太君,你不能这样,我可是周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你不能随意处置我。”这老家伙,从来都不把她看在眼里,如今她害的是她最爱的外孙女季裳华,她会轻易放过自己吗? 老太君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左手我摩挲着拐杖,“你还知道我是周家的老太君?可你也不要忘了我也是你的嫡母!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我对你的惩罚!” 老太君最后一句话已经带了十二万分的恼怒,让冯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身体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她尤自色厉内荏道,“不,我夫君还没有回来,我还有娘家人,你不能这样惩罚我!” 老太君笑了笑,随意挥了挥手,立刻有护卫上来,要将冯氏带出去,“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等你的好夫君回来,我自然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完整整的告诉他,让他知道你做的好事,届时若你还要诉说冤屈,尽管去。” 冯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老太君竟然会如此冷漠无情,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当年她巾帼不让须眉,上战场杀敌,英勇无比,也是像现在一样,对待敌人毫不手软。 而今,她又在老太君的脸上感觉到了她的威严和厉害。 护卫不顾冯氏的挣扎,就要将冯氏带下去,冯氏口出仍是大喊大叫,甚至是骂骂咧咧,“你们害我,你们联合起来害我!福儿,你竟敢背叛我,哈哈……” “等等!”季裳华在听到这句话时阻止了将冯氏带下去的举动。 她缓缓走到冯氏身边,长长的裙摆从地面划过,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 冯氏哈哈大笑,“怎么你不知道吗?” 季裳华挑挑眉,吐气如兰道。“你以为呢?” 只四个字,再看看季裳华微笑的表情,冯氏顿时回过神来,她方才只以为是福儿背叛了她,可是她现在才知道,是季裳华一早便防备福儿! “季裳华,你……” 季裳华似乎心情颇好,“怎么,你到底要不要说?我受伤一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的?又是在与谁联合一起害我?”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冯氏恶狠狠道。 “我自然是清楚二舅母都做了些什么的。只不过,我清楚,和你亲口说出来完全是两回事。”季裳华笑容清雅,如一朵幽静盛开的兰花。 “你……”冯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季裳华到底想做什么? 他本以为季裳华能够很好的被打败,可是与她交手数次,她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这次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她始终不明白,季裳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她好像一切都想到了,可是却让人猜不透。 “季裳华!”冯氏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快点说,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 老太君却是听到了冯氏的话,最清楚的莫过于那一句‘福儿,你敢背叛我’。 她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把那丫头给叫来。” 瑞嬷嬷看到了这件事的异乎寻常,便想着亲自去,行了一礼道,“是。” 然后,老太君对等冯氏道,“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到底这背地里背着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你最好说明!” 冯氏笑了起来,“其实你们都已经心中有数了,在为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季裳华淡然一笑,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二舅母,民纵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是也要为周表姐着想呀。” “你威胁我!”冯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气的目眦欲裂,“卑鄙!” 季裳华泽不催促,轻轻一笑,“说起卑鄙,我怎么比得过你的十分之一呢,二舅母真是太过谦虚了。” 冯氏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搐着,她自然听得出来季裳华他的冷嘲热讽,可是,他却只能忍着。 “怎么?事到如今,二舅母,还是不想承认吗?一则,你说祝太医亲自诊断周表姐是中了毒,可是,祝太医并没有做出那种诊断,这分明是你在撒谎,目的就是为了诬陷我。二则,你说是我下毒谋害你的女儿,还要派人去收藏我的屋子,我念你一片爱女心切,便答应了你这个无理的要求,可是,结果发现,这并非是毒药,而是穿心莲。接着,就听见了你说出了知道我受伤一事。种种迹象表明,从一开始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今天的一切你全部都是针对我来的,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是蓄谋陷害与我吗?”季裳华感叹道,“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们母女,不知道为何,你们处处与我作对,还要置我于死地,这背后之人又是谁?” 冯氏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她如今不过是别人案上的鱼肉罢了,任人宰割。 她终于知道,季裳华一直以来在谋划着什么了,这就是她对她的报复,先毁了他的女儿,再报复她! 小小年纪,如此心狠手辣。就在这时,福儿已经来了,与此同时周正明和周正清也进了周家大门,一进花厅,就看见这一幕。 周正清好像受了什么刺激,飞起一脚就踹到了冯氏身上,怒声道,“好啊,我倒是不知道,你背着我竟做了这些事情,还害了裳华,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如此相信你。” 闻言,季裳华笑了,这个周正清,回来的还真及时…… ------题外话------ 困死了,好困……如果哪里写的不对,明天再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到季府 冯氏本受了刺激,又挨了一只窝心脚,当即就晕了过去,最后老太君直接吩咐人将她送到了庆安堂禁足,周正清也没有任何异议。 朱正清一脸愧疚,“母亲,没想到冯氏竟然会做出这种事,都是儿子管教不严,让她犯下此等大错,还差点害了裳华,请母亲责罚。” 老太君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就算家中的嫡母再大度,面对庶子的时候心里总归会有些隔阂的,老太君也不例外。 可是,面前的男子到底是自己丈夫的儿子,也在周家家中生活了很多年,也没有做错过什么大事。 所以即便老太君心里不喜,也不至于会厌恶了他,如今二房又发生了这件事,老太真心里又想到了年轻时候的事,自然也想到了老国公的妾室。 她不禁叹了口气,若是她没有庶子,何至于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冯氏之所以陷害季裳华,联合外人刺杀季裳华,终究是因为嫉妒,到底不是一母同胞,自然是无法一条心的。 她不知道季裳华遇刺这件事情周正清有没有参与,只不过因着冯氏,她也不得不怀疑了。 这时候的老太君还不知道周正清在背后谋划的那些事,以及在战场上差点要了,周正明的性命,否则早就闹着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赶出去了。 这件事情,除了郑氏和老太君,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周正清,怕老太君担心,一直瞒着他罢了。 “罢了,罢了。”老太君摆摆手,眉间多了几分疲惫,“这件事又与你有何干系?都是冯氏做的好事,你回去想要见见她就去见见吧,总归是夫妻一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恨裳华,竟然做出栽赃陷害这种事情,我们劝不了她,或许你能劝一劝,她毕竟是你的妻子,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老太君看着他,眼神之中若有深意。 其实,老太君此次发怒,自然是因为冯氏对季裳华的迫害,但周家也是百年大族,风清气正,若是传出去有这样一位妇人,外面的人,难保不会指指点点。老太太向来注重体统规矩,怎么还会允许冯氏继续留在周家? 周正清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君,然后点点头道,“儿子明白,母亲放心便是。” 其实他心里恨得要死,但他更恨的是冯氏,这个女人,又是不经过他的允许就自作主张,现在好了,不到没能成功打击到季裳华,就连自己也暴露了,恐怕还会连累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愚蠢女人,如何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原本还指望着周婉颐这个女儿,现在周婉颐是彻底毁了,冯氏也完了,真是没有一件顺心事! 不过好在,还有一件事情值得期待,二皇子的那里好像有口的意思,今天宁平楚竟然主动和他走近,言语之间好像说是二皇子的意思。 难道二皇子果然群了招揽他的心思?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只不过他也不是傻子,虽然早就已经期待,就也不会眼巴巴的凑上去,总要在假意推辞几次才好,看到二皇子作何反应。 不过依照他对二皇子地了解,二皇子此人,心中颇有丘壑,虽然自从太子刺杀一事发生后,二皇子的形象一落千丈,再也不复往日不争不抢的贤王形象,但幸而他还有陛下的宠爱,要夺取皇位还有很大的机会。 二皇子此人,虽然待人和颜悦色,甚至是礼贤下士,可是那也只是对他有用的人,他出身高贵,又是皇子,眼界自然是高傲的,轻易不会去招揽一个人,如今他派宁平楚打探一二,明显已经有了这个心思,这次她定要把握这个机会,成为二皇子的人,之后的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的。 老太君的脸色好了一点,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你知道就好。”她顿了顿道,“如今婉颐受伤,身边又没有亲娘照顾着,那是你的女儿,你看着办吧!总不能让她委屈了。” 意思就是说,这样毁容的女儿,到底还要不要,就随你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便他厌恶了这个女儿,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否则外面的人该议论他了。 也罢,不就是一个女子,让人在房间看着养着也就够了,他可没有这个耐心去关心一个于她无用的女儿。 思及此,他连声道,“她自幼也是我疼着长大的,今天是毁了容也是我的女儿,我万万没有不关心他的道理。” 老太君心中冷笑,表情淡淡道,“这样最好。”话音一转,她突然问道,“可将福儿关押起来了?” 丫鬟道,“回老太君,已经关起来了,一切还是老太君的示下。” 这就是要为老太君更如何处置这个背主的丫鬟了。 方才他们已经审问过,原来福儿也是背后之人安排到周家的人,就是为了配合冯氏来害季裳华,所谓的以身救主当然也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季裳华和周家人取得信任,号找寻机会害季裳华。 这让老太君很是愤怒,亏她还如此赞许这个丫头,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她也想审出来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可是福儿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无论如何都不开口说话。 现在又提起了福儿,老太君道,“这样背主子的丫鬟,怎么能再留在周家?”她放下茶盏,“那就送出周家吧。” 这句话说的隐晦,福儿最无可恕就算打死他也不为过,老太君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所谓送出周府,实际上已经给她判了死刑。 再者,有周正清在,定然也不会让她活着的。 老太君站起身来,“好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我身子也乏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季裳华连忙扶住她,“外祖母,裳华送您。” 老太君的脸色这才和缓的一切,拍拍她的手道,“好。” 周正清回到庆安堂,对冯氏母女一通责骂,便去了容姨娘处,真是懒得再多看这母女俩一眼。 母女两个自然要抱头痛哭,又将季裳华恨到了极点。 这里的反应暂且不说。 寿康院,季裳华陪着老太君说话,待老太君终于高兴的时候,季裳华提出来要回去季家的事情。 果然不出季裳华所料,老太君不悦的皱了皱眉,“这就要回去了?”她的话语中有不舍,有不满,“是不是你那个父亲要你回去,嫌弃你在周家待着时间长了?” 季裳华撒娇的晃了晃老太君的手臂,“自然不是因为父亲,只不过我到底是姓季的,总这样在这里‘小住’会被外人议论的。再者说了,还有一个月便是秋闱,我自然是不放心大哥的,所以便想着回去看着他。” 老太君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但是她终究舍不得季裳华离去,生怕季裳华在季家又受委屈。 “也罢,到底是留不住你,回去吧,回去吧。”老太君道。“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多回来。” 季裳华笑的甜美,“外祖母,我就知道外祖母对我最好了。” 老太君故作不悦道,“又说这些好听的哄我。” “裳华就是要哄老太君的”季裳华眨眨眼睛,“把老太君哄好了,将来可是还能回周家蹭吃蹭喝的。” 老太君笑了,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看看自己的孙女正在尽最大大的努力哄她开心,心情也好了许多,方才的那些不快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第二日清晨,一辆马车行驶在街上,半个时辰后进了季家的大门。 说起来,他已经有两个也不曾回到季季家,今天再次看到季府的大门,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门房看见季裳华到来,立刻恭恭敬敬的请他进门,然后有人一路小跑,进了宁心堂。 一进了季家,季裳华先去宁心堂见了李氏,李氏穿着黑红色的衣裳,头待朴素的银簪,在主位上正襟危坐,显然是在等待季裳华的到来。 季裳华一进门,就看到这幅景象,李氏一脸端肃,看着季裳华,身边还陪着一个清秀的女子,正是李梦玉了。 季裳华先给李氏行了大礼,“见过祖母。” 李氏轻轻放下茶盏,淡淡道,“回来了?” “是,祖母。”季裳华恭恭敬敬道。 原本李氏对季裳华有些不满,可是看到她一副谦恭的模样,心头头那点不快消散了许多,点点头道,“回来就好,快起来吧,地上凉。” 季裳华起身,“是,祖母。” 李梦玉温柔笑道,“表妹总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以来,姑祖母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想必是和我一样希望表妹能快些回来呢。” 表面上是说李氏盼望的她回来,实际上是在说她不懂事,让一个长辈等她回来,虽然已经是乐不思蜀了。 季裳华心中冷笑,表面上说的好听,你若是真的想让我回来,在季菀华婚礼上的时候就会告诉我,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说,证明需要引起李氏对我的厌恶,原来她从前真的是小瞧这个表姐了,李梦玉一次一次的表现,真是令季裳华刮目相看,果然是深藏不露。 她面上却是染上一抹愧疚,“都是孙女不懂事,让祖母久等了。” 李梦玉见李氏不说话笑着道,“表妹何出此言?姑祖母又怎么会怪你呢,不过是太过想念你罢了。” 季裳华笑道,“刚好,我也是十分想念祖母呢,我不在的这些时候辛苦表姐照顾保祖母了,如今我回来了,祖母就交给我照顾了,表姐到底是客人,实在不应该做如此辛苦。” 李梦玉咬住了嘴唇,季裳华是故意在落她的面子,目的就在于告诉她,无论你在李氏面前如何表现,要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的一个人罢了,真当自己是季家正经的小姐? 季裳华果真是不可小觑,不但心机深沉,而且还出奇的记仇,她不过暗自嘲讽了她几句,季裳华也是毫不相让。 她只能气闷,谁让季裳华才是季家正经的嫡女呢。 她有些委屈,“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多来了宁心堂几次,顺便陪姑祖母解解闷,绝对没有反客为主的意思,表妹不要误会。” 季裳华拉着李梦玉的手,很是亲近的模样,“表姐言重了,我不会是随口一言罢了,哪里有在说表姐反客为主,表姐为我照顾祖母,我感谢表姐还来不及呢,又如何瑞惯你,可见表姐是多心了。” 自己委屈了一番,都显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季裳华依然是这样镇定自若,依旧适和自己亲亲热热的模样。 她暗自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到季裳华面前就错话,被季裳华冷嘲热讽了一番。 你是对面前的暗潮汹涌有视而不见,只是随口一问似的,“听说你生了几场病,眼下身子可好些了?” 季裳华道,“已经好多了,多谢祖母关心。” 李氏抬头打量着她,“嗯,是瘦了,你身子本来就弱,以后要好好调养,毕竟你是个女孩子,将来也是要嫁人的——” 季裳华一下子明白过来,敢情她对她的关心还是源于利用啊,她就说嘛,这个自私自利的老太婆,何曾这样好心过? 但在她面前季裳华还是表现的很是乖巧。“裳华知道的……” 李氏以为她害羞了,笑着拉过她,“傻孩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如今你已经及笄了,也该打算起来了,这次你回周家,老太君可曾说过什么?” 李氏的确想将季裳华嫁出去,也很明白,因为周家在,她根本不可能自作主张将季裳华嫁出去,只有季裳华自己同意,她才能顺利地将季裳华送出去给季家铺路。 所以,她虽然对季裳华生出了一些不满,但是为了季裳华的利用价值,仍旧是分宽容大度的模样,对待季裳华很是和颜悦色,仿佛两人之间从来没有隔阂。 季裳华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莞尔一笑,“没……外祖母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这话说的十分没有底气,就好像有什么事要不想说的样子,这不禁让李氏起了疑心,难不成老太君对于季裳华的婚事已经有了想法?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僵尸萌物:帝少的甜蜜饲养》/三月尾雨 六岁的陆彧澤遇到了四岁的禹夏,萌萌的小球球走到他跟前问道:小姐姐,你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呢?让他瞬间石化… 也就是从那天他们的生命轨迹互相交错,一发不可收拾。 六岁到十八岁:她是他的跟屁虫。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她是他的心尖砂。 二十二岁到万年后:她是他的粘人妻。 —— 禹夏四岁到十六岁这段时间,就两个字忘了~ 十六岁到二十岁:学习,修炼,捉妖,续命 二十岁到万年后:你个球球的,老娘的腰每天都断一次~ 第一百五十章 游湖邀请 如果果真如此,那可就不好办了,依照老太君的性格,可不好违背她的意思,更别提老太君已经对季家有了意见。 可若老太君心中果真有了人选,那到底是谁呢?难道—— 她不由看了看面色有些羞赧的季裳华,心中有了猜想,试探道,“裳华,外面那些流言好像还没有散去。” 季裳华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听着。 李氏语重心长道,“你是个聪明的还有,自然明白,无论是不是真的于你的名声也是有损的。” “是,孙女明白。”季裳华轻声应道。 “其实,这些时日,你也应该明白了,晋王妃似乎属意于你,这正是许多人家求而不得的,我们自然也是为你高兴。可是——”李氏话音一转,“若是晋王府果然想要让你成为世子妃,这么久了,也该上门提亲了,可是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晋王妃只是任由流言传播,也不站出来做些什么,我是担心,晋王妃是否又改了主意?毕竟……这京都贵女众多……” 接下来的话季裳华自己也可以想得到,不过是‘京都贵女众多,比季裳华好的未必没有,晋王妃未免有别的人选考虑’。 她对于李氏的心思一清二楚,虽说晋王世子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到底比不上嫁给二皇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即便当不成正妃,侧妃也是很好的,这对于一个二品官员了女儿来说,做个侧妃已经配得上她的身份了。 她垂眸,掩饰住眼底的冷笑,再抬头,依旧是温柔沉静,她连忙道,“祖母这是说哪里话,裳华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高攀上晋王世子,所以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也就不在意外面的流言……” 听闻此言,李氏心中放心了很多,有了思量,微微叹气道,“像我们裳华这样的容貌人品,就是许多公主郡主也是有所不及的,只不过终究是因着身份耽误了你。” 听到李氏这样假惺惺的话,季裳华笑的更加柔顺,“祖母您言重了,裳华从未因着身份而心中有怨,一切顺其自然也就罢了。” 李氏很是动容的拉住她的手,很是欣慰道,“到底是你懂事,也看得开。”其实,对于季裳华的话,她倒是有几分惊讶,没想到季裳华竟然表现的这样平和,好像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混不在意。 晋王世子可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季裳华真的能舍得吗? 季裳华看着李氏的神情变化,知道她今日对她说起这些并非是临时起意,定然有了自己的打算,可是,她以为自己回乖乖听话被她利用吗? 季裳华没有接这个话,只是但笑不语。 李氏道,“好了,你刚回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季裳华没有推脱,站起身,微微笑道,“裳华刚回来,想先去看看大哥。” “也好。”李氏道,“还有一个月就是秋闱了,你大哥每日都秉烛苦读,你也去劝劝他,注意着身子,别累着了。” 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的关怀,如今季家只有季维之这一个有用的儿子了,李氏和季鸿茂自然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季维之身上。 季裳华进了院子,发现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院子里没什么洒扫的丫鬟婆子,也没什么小厮,只有两个随从远远的守在两边的游廊上,书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小厮。 季裳华手拿着团扇,缓缓行至院子里,院子里种满了竹兰等植物,碧绿的常春藤爬满了游廊,整个环境十分清幽,所过之处仿佛比别处更阴凉些。 一看见季裳华到来,远处游廊的一直画眉便叽叽喳喳叫了起来,书房门口的小厮听见了,连忙过来要阻止画眉出声,却是来到了季裳华。 “大……大小姐,您回来了?” 季裳华放低了声音,好像怕惊扰了这院中的一草一木,“我来看看大哥,大哥近来还好?” 小厮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小声道,“少爷每晚都秉烛夜读,看着都消瘦了不少,大小姐可要劝一劝才好。” 季裳华举步而行,“我知道,你且去吧。” 小厮弯腰行礼就退了下去。 来到书房门口,季裳华略微站了站便推门而入。 书房很是宽敞,周围摆满了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的格子投射进来,阳光一束一束的,在屋子里打着圈,还可见细小的灰尘。 季裳华转头坐看,看到书案前坐着一个白衣人影,正埋头苦读,很是认真,就连季裳华进来都没用发现。 书案的不远处,书童季兴正在斟茶,发觉到有人进来,刚想要说话,便看到了一亩熟悉的人影,他张了张嘴,可是季裳华一抬团扇,却是阻止了他,并对他挥了挥手自己反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季兴会意,蹑手蹑脚的退了下去,出门后还不忘关上门。 进去以后,季裳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纤弱的影子投落白色的墙壁上,如同剪影一般。 屋子里很静,静到呼吸可闻,过了很久,耀目的阳光已经从这边的窗子移到那边的窗子上,才见书案的人微微抬起头,他依旧盯着书案上的书本,仿若在思考,手中执着着一支毛笔,余光瞥了瞥,皱眉道:“季兴,研墨。” 仿若听到了脚步声,他以为季兴过来研磨,只不过没有听到说话声。他专心读书,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异,少倾,便听到研墨的声音响起,他并没有回头。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有人道,“好了。” 季维之并没有听出这个声音的不同寻常,只是点点头,“你先下去吧。”他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转头蘸墨,余光一瞥,就看到一双纤细的手执着墨条一圈一圈研墨,他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惊喜,二话不说就把毛笔放到了笔架上,有些激动的站起身,一双温润眼睛闪动着光芒,“妹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裳华放下墨条,佯装不悦道,“怎么,难道大哥不欢迎我回来吗?” 季维之高兴的手足无措,忙道,“哪里,我可是每天都盼着你回来呢。” “既是如此,大哥为何不去辅国公府看我?”季裳华有心‘刁难’他。 “我一心只想着秋闱,便忽略了……”季维之面色微窘。 季裳华脸色一沉,“刚才还说每天想着我回来,现在又说忽略了,我看大哥是根本忘记我了。” “我没有,真的没有,只不过……”季维之着急了,他好像无论怎么解释,都是错误的。 事实上,他的确是忘记了这一点,既然他想念季裳华,就应该一回季家就到周家去看她,可是因着秋闱,把这件事收拾给忘了。 他小心的看着自家妹妹的脸色,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不像在开玩笑……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着该如何哄好她。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满是宠溺,“忘记了去看你,实在是我的不对,那你这次回季家,为何不派人通知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季裳华看到他温言细语哄自己的模样,心里很是开心,但面上还是故做冷淡,不理会他。 季维之无奈苦笑,“好,我错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季裳华没有立刻回答,看了看他书案上的书和笔墨纸砚,开口道,“我看现在它们比我要重要多了。” 季裳华竟然和书相比,耍小性子。季维之不禁冷汗连连。“妹妹,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季裳华很是傲娇的看他一眼,“既然想取得我的原谅,那明日就不要看它们了。” “这……”季维之实在不知道季裳华要做什么,“妹妹此言何意?” 季裳华见他迷茫不解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季维之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原来季裳华方才都是装的。 “你……你不生气了?” 季裳华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生气,当然气了。”季裳华看着他消瘦的脸,埋怨道,“大哥上次还说我,你自己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你看,这人都瘦了,也不知道季兴是怎么照顾的。” 季维之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起来,原来裳华并不是真的生气了,而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别不高兴了,我好好的呢。” 季裳华拿下他在她发顶作乱的手,不满道,“头发都乱了。” 季维之朗声笑了,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趁她发怒前,赶紧抽回了手。 季裳华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季维之笑的温煦,如窗外的一缕阳光。 季裳华理了理头发,“听说大哥这些天一直秉烛夜读,大哥如此辛苦,想必此次科举定会一鸣惊人了。” 季维之虽然面上有些疲惫,不过一双温煦的眸子透露出无比的的自信,季裳华便知道,他此次的秋闱,已经成竹在胸了。 她笑了笑,“大哥苦读自然是好的。但也要劳逸结合,明日我要邀请林姐姐和益阳郡主去游湖,大哥去不去?” 听到林琼箫的名字,季维之脸色蓦地一红,轻咳一声道,“这是你们女儿家的聚会,我就不去了,妹妹玩的开心就好。” 季裳华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幽幽道,“大哥,你真的不想去吗?机会可只此一次。” 季维之见她话里所有深意,想要问清楚,张张嘴还是没有说。 “那日七皇子府上宴会,大哥可知道我和姐姐姐说了什么?” 季维之下意识开口,“说了什么?”随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急切,连忙别过脸去。 “你瞧瞧,只要一提到林姐姐,大哥就和往日不一样了。”季裳华摇了摇团扇,笑容很是娇俏。 “妹妹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季维之无奈的妥协,他压低了声音,“妹妹到底要说什么?” 季裳华不再与他说笑,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大哥对林姐姐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是林姐姐是否知道?大哥又是否知道林姐姐对你有没有心?” 季维之神情一凝,显然没想到季裳华说的是这个,“这个……我还未向她表明心意,又如何知晓她的心思?” 季裳华摇摇头,“若是林姐姐也对大哥有意呢?” 季维之一怔,随即意识到季裳华在说什么,狂喜涌上心头,“妹妹,你的意思是……” 季裳华转过身去,“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季维之走到她面前,看看季裳华面上带笑,明显就是故意的,他不禁失笑,“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 季裳华见他一副焦急的模样,也不再捉弄他,笑道,“我只说一次,大哥可要听清楚了。” 然后,她就将在宴会上和林琼箫的谈话说给了季维之,只不过略过了长平公主一事,果然季维之眼睛里都溢出了喜悦,抓住季裳华的手臂,“真的?她……真的这样说?” 季裳华扒开他的手,“自然是真的。”她笑容甜美,“只不过,于情于理,大哥都应该亲自于林姐姐说清楚才是,这样才显诚信啊。” 季维之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忙点头道,“自然该如此。” 季裳华微笑着道,“那么,明日的游湖——” 季维之心知季裳华笑是费尽心思在给他制造机会呢,他面上有些不自然,“我会去的。” 季裳华心中觉得欣慰,她现在只想季维之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一生平安顺遂,不要重复前世的悲剧…… …… 翌日,用过早饭,季裳华就和季维之去宁心堂见了李氏,说益阳郡主邀请了些许好友游湖,也请了季维之兄妹。 李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毕竟能攀上晋王府是件好事。 是以,季维之和季裳华便顺利出府了。 马车一路行驶,最后停在了一处湖岸,此湖名为仙源湖,是京都最大的湖水,水流清澈,潋滟着波光,周围是翠柳繁花,还有隐隐青山,倒映在湖水是朦胧的影子。 湖面漂着许多画舫,传来阵阵欢笑,是富家千金和公子来游湖赏景的。 季裳华和季维之站在湖岸,微风吹来扬起她的头发和宽广的衣袂,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季裳华看着对面的湖水,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裳华。” 季裳华一回头,就看见益阳郡主证笑着对她招手,身后还跟着一些人,其中自然有林琼箫。 ------题外话------ 昨天为什么没更新呢,因为作者菌码字的时候睡着了,真的真的真的……睡着了,引雪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后就发现,我完了,错过了审核时间,哎…… 最近好困…… ps:引雪有个疑虑,不知道是不是作者菌写的越来越不好……不知道大家是养文还是弃文,作者菌是否要……调整下文文的节奏……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单独相处 季裳华笑着迎上去,“郡主,林姐姐。” 益阳郡主眨眨眼睛,“平日里总是邀请你好几次你才愿意出来,今日竟然主动邀请我们,可真是难得。” 季裳华的目光在林琼箫面上停留了一瞬,笑道,“郡主平日总是想着我,今日我也要礼尚往来才是啊。” 不知怎么,益阳郡主的目光在林琼箫身上略过,又张望着看向季裳华身后的季维之,笑的促狭,“哦,难道不是顺带吗?” 益阳郡主和季裳华林琼箫相识久了,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猜到了季裳华此举背后的意义。 季维之和林琼箫,她一开始也是想不到的,可是后来发现,两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是极为匹配的,如果真能结成良缘,也是一段佳话,关键是,这两个人一个人她的好友,一个是好友的兄长,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季裳华不置可否,笑看着几人,“郡主果然是聪慧过人。” 虽然季裳华没有直接承认,但是在场的几人哪里有不明白的呢,季裳华是为了季维之和林琼箫能见面而邀请几人的。 林琼箫本就微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嗔了季裳华一眼,低下了头。季维之自林琼箫出现,就注意着她,神思早就飞走了,见季裳华和益阳郡主在闲话,才回过神来,然后便看到了一脸害羞的林琼箫,心中既欢喜又是脸红。 看来两人真的是情意相通了。季裳华心中默默想着,趁早让两人互通心意吧,也好让季维之一颗心放下,安心准备科举。 思及此,她唇角弯了弯,“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上船吧。” 语罢,便有仆从去不远处的岸边解开系着船的绳索,又请回来请几人上去。 几人一起登了船,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去的杨柳和景色,突然,季裳华对益阳郡主道,“我时常听说,在这京都之中,除了奢华无比的六皇子,就属晋王府的画舫最为华丽了,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识一下。” 益阳郡主看着季裳华的眼睛,“这有何难?你若是想看,我现在就可让你看到。” 季裳华连忙道,“裳华不过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郡主不要劳烦了。” 益阳郡主带着珍贵精致的发钗,身上是一等布料做成的红衣,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尊贵,她拍拍手,“要在你说要请我来游湖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 这个时候,就看见远处飘来一艘画舫,暗红色的船身,大气奢华的装扮,挺拔威武的护卫,的确是晋王府的画舫无疑了。 益阳郡主指着画舫,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有些得意,“看,这就是晋王府的画舫,我已经安排好了。” 季裳华回头看了看季维之和林琼箫,笑道,“今日能见识到晋王府的画舫,也是裳华的福气了。” 益阳郡主大方的挥挥手,“既如此,我们就上去吧。” “可是……”季裳华状若为难。 益阳郡主不由分说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画舫上,“好了,可以走了” 林琼箫面色微变,就这样丢下他们了?这…… 同样面色尴尬的季维之信步过去,想了想,开口道,“林小姐。”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速之客 两人之间流动着尴尬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好像呼吸都凝重了许多。 虽然两人都知道季裳华和益阳这样做的用意,但林琼箫毕竟是个女子,不免有些羞怯,而季维之也是个儒雅的男子,从未经历过这些,是以两人都有些紧张。 想起自家妹妹对自己说的话,季维之深吸一口气,袖子下微微被汗水浸湿的双手握了握,鼓足勇气道,“琼箫,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了。” 林琼箫含羞带怯,点了点头,“嗯。”好像意识道季维之对她称呼的变化,除却紧张,心中更多多些许甜蜜。 季维之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虽然画舫虽多,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而季裳华和益阳郡主为了不打扰他们,特意进去了画舫里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行驶在前面。 微风袭来,带着湖水的清凉,他的白衣扬起,更显风姿如玉,临风玉树一般。 “等……秋闱过后。”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虽然有些颤抖,可是却很坚定,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我……亲自去林府提亲可好……” 这样的大胆直白,使林琼箫猛然抬头望着他,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林琼箫先是一惊,随后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和情意,不由红了脸。 她自然不会怀疑季维之的人品,对于这样出众的男子她也是欢喜的,父母亲那里还是要知晓的,但不能让他们以为自己没有女子的矜持与人私定终身,即便此事父亲已经有了猜想…… 季维之明显想到了这一点,不给她挣脱的机会,握住她的手愈发紧了,“你放心便是,一切有我。”他笑了笑,很是温柔,“虽然裳华一定已经告知你了,但是我想,我还需要亲口对你说才好……”他的大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琼箫,我心悦你,很久了……” …… 这边是情意绵绵,那边华丽的画舫之上,季裳华正悠然自得的饮茶,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益阳郡主则百无聊赖的趴在案几上吃点心。 益阳郡主望了望外面,凑过去,笑嘻嘻道,“裳华,为了你兄长的终身大事,你可真是操碎了心,什么时候你为自己想一想?” “我?”季裳华的视线从窗外的湖水收回,淡淡一笑,“大哥是季家的儿子,将来要撑起季家的门面,我为做这些是应该的。” “不要逃避话题。”益阳郡主笑的狡猾,“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的终身呢,可想好了?我大哥他……”她想说出来萧承佑对季裳华的心意,那天去周家就是特地去看季裳华的,她看得出来,萧承佑是真的对季裳华动了心,所以便想帮助萧承佑促成此事。 可是话未说完,就看见季裳华站起身,走出去到了甲板之上。 “裳华?”益阳郡主追出去,去看到季裳华抬头看着天空,笑着回头道,“竟然下雨了。” 益阳郡主这才发现,真的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凄迷,如细细的丝线落入湖水,惊起道道涟漪,隔着雨帘,周围的一切好像也变得朦胧起来。 雨丝打在碧绿的枝叶,温柔的洗涤着它们,不一会便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她也忘记了方才要说什么,只是惊奇道,“怎么突然下起雨了?” 季裳华轻柔笑了,“风雨无常罢了,索性着雨很小,这样的风景别有一番味道。” 益阳郡主看着后面跟着的画舫,倒是安安静静,她笑了笑“也对。”有情人在画舫之上,看着烟雨蒙蒙,可不是一番美景么? 季裳华也是煞费苦心了。 可是,这样美好的风景,总会有煞风景的人出现破坏,而且不能拒绝。 就看见岸边有人摆手喊道,“季小姐,我家主子淋了雨,可否上去避避雨?” 这下,季裳华回过神来,心道,这个丫鬟认识自己,自然也是认识益阳郡主的,可是她却只叫自己,真是有意思。 她极目远眺,看着岸边的人,神情猛然一凝——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妒意初起 益阳郡主见季裳华面色不虞,也好奇的望过去,指着下面的人,“长平公主和二皇子?!” 季裳华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唇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是啊,确实是他们。” “要让他们上来吗?”益阳郡主没有察觉出季裳华的益阳。 季裳华扯了扯嘴角,“公主之令,怎敢不从?”只不过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九不得而知了,“白苏,请两位殿下上来吧,别冻坏了身子。” 最后一句话,季裳华说的很是温和,可是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很快,两人就上了画舫,好巧不巧的,正是季维之和林琼箫的画舫,季裳华心中冷笑,不管他们到底有何目的总该会一会不是么? 直到看到萧承泽出现在她面前,心中掀起浩大的恨意,可是她面上却是看不出分毫她微微一笑,提起裙角,“走吧,我们去另一只画舫找大哥。” 季裳华到了神色迷茫的季维之身边,刚看到萧承泽和长平公主迈步上船,虽然季维之和林琼箫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行礼道,“见过二皇子,公主。” 萧承泽还是一副谦谦君子嗯模样,“冒昧打扰,本就是我们的不对几位不要在意。” 长平公主难得一改往日作风,一直在萧承泽身边沉默不语,只不过一双眼睛紧紧定在季维之身上,偶尔,眼睛转到了别处,却是林琼箫的方向。 她的目光带着冰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吟吟道,“哦,原来林小姐也在此处?” 林琼箫不是会对人有偏见的人,只不过对于长平公主这种人,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更别提方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友善。 她淡淡施了一礼,“是。” 长平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原来,林小姐不只是和季小姐熟悉,也与季公子关系很好呢。” 这话虽然是和林琼箫说的,眼睛却是盯着季维之。 这话看似平淡,实际上运着实恶毒,这话分明是在说林琼箫身为女子和男子走的太近的,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林琼箫有心反驳,但顾及对方的身份,她只能压下因为的不快。 季裳华却不能看着长平嚣张,她笑容和煦道,“因着今日裳华回府,多日不见林姐姐,心中颇为想念,是以特地请林姐姐和益阳郡主相聚一场。” 季裳华搬出了益阳郡主,果然就见略带得意的益阳郡主面色微变,她还没说什么。就听益阳郡主开口道,“正是如此,我既和裳华是好朋友,自然也和季公子熟识,与季公子朋友相称一同游湖也没什可奇怪的。”她的目光嘲讽的在长平面前扫过,“不知长平公主怎地关心起这等微末小事?” 长平哑口无言,益阳这话分明是暗嘲她多管闲事,她心中不忿,可奈何,不能反驳什么。一想到事情因为林琼箫而起,不由对林琼萧多了几分厌恶,再一想到方才看到她和季维之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情景,更加眼红。 骨子里,萧家人的蛮横不讲理都是一样的,现在她未必有多喜欢季维之,可是却不允许别人夺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笑里藏刀 “长平不过是随口一问,未做他想,益阳不要误会了。”突然,萧承泽的声音淡淡响起。 季裳华不由望过去,却是和他的目光相碰,他这话虽然是对益阳郡主说的,可看的却是季裳华。 季裳华淡淡一笑,闪过几分嘲弄。 益阳郡主轻哼一声,“我才不会误会,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罢了,我懒得理这种闲人闲事。” 萧承泽眼睛微微眯起,显然也有些意外,长平公主也是面色大变,没想到益阳郡主竟然这样不给她面子,什么叫“这种人”?益阳郡主算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嘲笑她?! 越看益阳越是觉得厌恶,不过是个郡主,可是从小就夺走了父皇大半的宠爱,她虽然在父皇面前也算是得宠,却还是比不过益阳郡主的,想想就觉得憋屈。再加上益阳又和季裳华搅和在了一起,她更将益阳恨在了心里。 思及此她更加恼恨,“益阳,你别太过分!你凭什么和本公主这样说话!” 益阳郡主嘲讽一笑,“哦,看看你脚下占的地方,是我逼着你来听我说这些过分之言的吗?” “你——”长平一噎,她还要说什么,萧承泽却接过话去,“好了长平,别闹了!我们是来避雨的,怎么能这样吵闹,再这样下去,只怕季小姐会怪罪我们了。” 季裳华没想到萧承泽会将话头引到她身上,微笑道,“殿下言重了。”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说是不是对长平的作为不满,也没有说是否会怪罪。 长平倨傲的抬着下巴,目光在季裳华身上扫过,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琼箫身上,想起自己兄长对她说的话,不由对季维之身边的女子多留意了几分的,只觉得,这位林小姐和季维之的关系非同一般…… 萧承泽自然注意到了自己妹妹的神情,却是故作不知一般,声音温和道,“今日打扰了季小姐和季公子的雅兴?万望见谅。” 季裳华看着绵绵细雨落入湖水,淡淡道,“区区小事,殿下无需挂怀。” 萧承泽含笑点头,却是看了一眼季维之道,“多谢季小姐了。不过,本殿还是意外季公子也会出府,还有一个月便是秋闱,看来季公子已经有了自信,此次秋闱定会高中。” 季维之连忙道,“殿下谬赞……”好好的,二皇子怎么又将话题引到了他身上? “季公子太过谦虚了。”萧承泽神情满是欣赏,朗声道,“季公子的名声京都谁人不知,本殿相信,依照季公子的才学,区区秋闱,定然不在话下。” 季维之拿不准萧承泽的心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道,“殿下实在是高看微臣了,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微臣不敢有如此自信,只求不辱季家门楣。” 萧承泽微怔,随后笑道,“季公子说的也有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结果为何还未何知呢。” 他这话说的很是平常,可是季裳华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又什么都捕捉不到 众人都在船舱里,等待着雨停,季裳华却是借口里面太闷,一个人撑着伞站在船舱之外,看着蒙蒙细雨和流动的湖水,若有所思。 这时候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季小姐。” 第一百五十五章 针锋相对 不用回头,季裳华也能猜出此人是谁。 她觉得很是奇怪,又有些好笑,明明她已经和他说的清清楚楚了,这人还死皮赖脸的靠近她,不愧是萧承泽,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抛却所谓的面子。 前世,因为她一心爱慕着他,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的,所以季裳华并未发现他这样的一面,如今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厚脸皮呢。 她回头,施了一礼,“二殿下。” 萧承泽点点头,示意她起身,“季小姐好雅兴。” 季裳华心中恨意翻滚,面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臣女不过是觉得烦闷,出来走动一下而已,殿下怎么出来了呢?”她仰头看看落下来的雨丝,“万一殿下身体有损就不好了。” 季裳华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就像之前两人的针锋相对从未出现过。 萧承泽观察着她,只见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气质沉静安然,却又生了那样一双妩媚的眼睛,如碧波荡漾一般,让人心醉神迷。此时她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蒙蒙细雨中,正如江南水乡一副优美的水墨画,淡然悠远,耐人寻味。 难得的是,她又有那样的心智,这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不杀她的原因。在他看来,季裳华相貌生的美丽,又有心机,更重要的是她有辅国公府做后盾,这样的女子足以匹配他,他原本想哄着她嫁给他,可没想到她竟是直接拒绝了他,而且很是坚决,看起来不像是演戏,也绝非欲擒故纵,好像真的很不喜欢他,这反而让他对她多了几分征服的欲望。这是个心智坚韧的美人,很是与众不同,可是男人嘛,自然还是希望看到女子匍匐在他们脚下,柔顺乖巧的等待着他们垂怜,季裳华也要一样。 若是季裳华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会觉得可笑和唾弃他,他以为自己是谁,要天下所有女子都被他迷惑受他摆布吗?想让季裳华低头,他未免自视太高了! 季裳华扬眉看着他,带着三分冷意和嘲讽。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厌恶,萧承泽皱了皱眉头,其实他一直不知道季裳华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待见他,难道仅仅因为长平?他自认为他的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可是季裳华显然还是没有将他的真实心意放在眼中…… 压下心中这点不舒服的感觉,他温声道,“我为何要出现在季小姐面前,难道季小姐不清楚吗?” 季裳华笑了笑,“我以为我已经和殿下说的很清楚了。” “是啊,我的确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季裳华,我由始至终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会选择我,你为何如此厌恶我?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晋王世子?” 季裳华不置可否,她于萧承佑的关系何须让他知道?她只是轻轻一笑道,“既然殿下已经感觉得到我对你的厌恶,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难道您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她就这样承认了对他的厌恶?萧承泽气的五脏六腑都要烧灼起来了,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季小姐终究还是年轻,可要考虑清楚,不要做错了选择,那时候,你就不会有如此好运了。” 季裳华面上无所谓的模样,“多谢殿下提醒,不过,我想那一天不会出现的。” 萧承泽冷笑一声,“你还真是自信。” 季裳华扬眉,但笑不语。 萧承泽只觉得一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声音里终于带了些怒意,“季裳华,我好言好语对你说,你可要想清楚,不要后悔!” “殿下美意,臣女不敢接受。”季裳华风轻云淡道。 萧承泽怒极反笑,“好,看来你是打定主意站在太子那一边与我作对了?”他实在想不出以季裳华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太子不是当皇帝的料,又如何愿意帮助太子? 季裳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淡淡道,“这一点殿下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这就是承认了,季裳华承认了她入了太子一党,而且绝无转圜余地。 萧承泽的手握的咯咯作响,好,很好,他看上的女子要联合别人对付他! 他怎么能不痛恨? 还有一个原因,若是季裳华果真如外界传言一般嫁给了萧承佑,那么太子就会同时得到周家和晋王世子的支持,自己想要打败太子夺得帝位,恐怕是千难万难了! 季裳华以为他会放弃吗,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得利吗?那绝对不可能!等着看吧,属于他萧承泽的东西,如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别人之手! 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仍旧是如平常一般温润如玉,可是季裳华分明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分残忍和杀机…… 季裳华知道他不会轻易认输,可是此时她不禁猜想,萧承泽要干什么! 这时候,雨已经快要停下了,偶尔有几滴雨水从天上落下来,掉入湖水,激起道道涟漪,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然后便潜入了水中。 季裳华淡淡一笑,收了油纸伞,看着从船舱走出来的人,“林姐姐,郡主。” 益阳郡主看看季裳华,又看看负手而立的萧承泽,明明在沉默,可是却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流动…… 季裳华可没有兴趣照顾萧承泽的情绪,她关心的是季维之和林琼箫之间的事情,便趁人不备对季维之使了个眼色,季维之快速对她点了点头,眼神略过林琼箫又迅速低下了头,好像生怕被人看见。 季裳华微微一笑,看来大哥已经向林琼箫表白了心意,只不过,还是太害羞了些…… 这时候,就听到长平公主语带冷嘲道,“季小姐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不若说出来分享一下,也好让我们一同开心。” 她也看到了季裳华和季维之之间的互动,看起来果真是兄妹情深,可是却格外刺眼,再加上一开始她被季裳华和益阳两人落了面子,所以有心给季裳华找些不痛快。 ------题外话------ 应该明天能恢复正常更新……至少比现在字数多……(ㄒoㄒ)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气急败坏 季裳华淡淡一笑,“也没什么,不过是觉得眼前风景淡然悠远罢了,没有俗人俗事打扰,心情自然好了许多。” 季裳华轻飘飘的一句话,根本没有将长平公主放在眼里的意思,好像她方才那一句话根本不能称之为挑衅。 俗人俗事来打扰?那个“俗人”说的就是她了? 长平怒火骤然燃起。 然而对上季裳华明明妩媚却冷淡的眼神,她一腔怒火却是发泄不出来了。 她冷冷一笑,“原来如此,季小姐果真是是好雅兴,不愧是京都第一闺秀。”这话她说的很讽刺。 季裳华扬眉一笑,“来这里的人不多是游玩赏景,舒缓心神的吗?难道公主不是?” “我……”长平公主哑口无言,她今日来的目的可不单纯,不能说漏了嘴。 实际上,她是跟着萧承泽来的,以为萧承泽还没有对这个清高自诩的季裳华死心,她厌恶季裳华到了极点,若不是听说季维之也在,她才不想来呢。 可是,没想到又被益阳和季裳华联合起来奚落了一番,还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想起了自己兄长对她的警告,知道此时不能意气用事,只是冷冷瞪了季裳华一眼,转而对林琼箫道,“原来林小姐也在。” 分明是明知故问!这么长时间她才休息到吗?这个时候有要弄出什么事情?! 季裳华的眼尾扬了扬,看着长平公主的行动。 林琼箫显然也是深感意外的,但她毕竟是个沉稳之人,闻言只是微楞,然后行礼道,“是。” “原来,听说林小姐出身书香世家,是林祭酒的掌上明珠,家教甚严,平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怎地和季小姐一般出了闺房呢?我和益阳郡主倒是没什么的,横竖我们不是那等大家闺秀,但是林小姐可真是稀奇了。”长平公主不阴不阳道。 季裳华可是听出来了,长平公主这句话将季裳华和林琼箫一起骂进去了,暗指她们不恪守闺阁礼仪,随意出府,家教不严。还三两句将她自己和益阳郡主摘了出去,倒不是她好心为益阳郡主着想,她这样就是要断了季裳华让益阳帮助的机会。你季裳华一定会说我和益阳也不守规矩时常出府吧?如今我这样说,看你怎么办? 季裳华心中冷笑,没想到经过前面几次暗亏,长平公主也开始长脑子了,连指桑骂槐话中有话都学会了,也不知道萧承泽这位皇兄和她说了什么?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不明,她针对自己也就罢了,毕竟自己狠狠得罪过她,可是,她为何突然要为难林琼箫呢? 在看林琼箫,虽然强自镇定,可是季裳华却发觉她的裙裾微微抖动,只不过因着微风出来,很好的掩饰罢了。可见,林琼箫也听出了长平公主话里的意思,心中涌上怒意,但碍于对方高贵的身份只能努力压下罢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说是季裳华邀请的她,岂不是将责任都推卸到了裳华身上?她绝不能这么做。可若是说她主动和季裳华一起出来游湖,就坐实了“不收闺阁礼仪”之言,这有损家门之风。 至于顶撞长平公主——那更是不可能了,长平此人目下无尘,心胸狭隘,只会捉住别人的错处使劲踩。 是以,她很是为难紧张,双手也染上了黏腻腻的汗珠。 而长平公主,正含笑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神态轻松,就好像在看戏一般。 长平公主,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会为难—— 季裳华眸光闪过几分冷意,笑了,“这事情是怪不得林姐姐的,都是我不好,是我主动邀请她出府游湖的。我上次病重,外祖母太过疼惜我,是以不许任何人入府看望,所以只能劳烦林姐姐为我担心了,裳华心生愧疚,便想着要见一见林姐姐亲自感谢她,也不枉费她对我的一片关怀。但因着进来季府发生的事情,府中气氛……”季裳华秀气的黛眉微蹙,“不能让扰了林姐姐的心情,便想着将她约在仙源湖表达谢意,顺便游湖赏景,大哥因着秋闱压力顿生,裳华便也让他一起来放松一下心情……” 长平公主眉眼带着几分刻薄,“哦,原来如此么……” 她还要说下去,季裳华却笑着打断了她,“的确,我听说太后娘娘之所以凤体安康,是因为几日前信阳长公主亲自去相国寺为太后娘娘祈福呢,听过那里的风水和景色都很好,有灵气,所以太后娘娘的身体才会安然无恙呢。所以,我便想着,趁此风光正好,便邀请林姐姐出来走走,她不好驳了我的面子,只能来了。” 其实,太后是病了,可是为了避讳这个不吉利的字,季裳华便改成了太后凤体安康。 可是,长平公主却是说不出话来了,季裳华的态度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暗藏机锋,她没想到季裳华这个狡猾的女人竟然用信阳长公主堵她! 信阳长公主是太后的养女,当初太后不过是刘嫔身边的一个婢女,后来得到了先帝宠幸飞上枝头,但她并没有恃宠而骄,反倒尽心竭力的伺候刘嫔,刘嫔对她也很是感动,所以才在病重无药可救之时,将信阳长公主托付给她照顾,她也不负刘嫔所托,将信阳长公主视为亲生女儿抚养,先太后也很是欣赏她的忠心,经常召她去陪伴,她又长袖善舞,很快就得到了先太后的青眼,她才有机会将当今陛下接到自己身边照顾,虽然当时陛下已经年纪不小了,但也算是她的依靠了,否则,她也不会有今天的造化,成为太后。 记得当初先太后病重,也是她十几日不眠不休守在床前照顾,那些人即便心里再算,也不得不佩服她,也难怪,从此后太后就离不开她了,每日必在她晨昏定省的时候和她叙话,只至于最后先太后弥留之际,也是她守在太后身边…… 或许这也是皇帝虽然对她没有多少感情却尊敬她的原因吧。季裳华这样想着,似乎没觉得哪里不一样,若是她这个时候能想到那一晚在城楼上萧承焕对她的提醒,或许会猜想的更长远…… 此刻的长平公主却没有这些心思,她只是气急败坏,可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信阳长公主年纪轻轻便守了寡,所以一直深居简出,不到迫不得已是绝对不出府的。可是,如今为了太后的身体,她少见的出府了。比之闺阁女儿,她一个守寡的女人去相国寺不是更应该为人诟病吗?即便是为了孝道。 而且,一国公主去相国寺祈福,定然会惊动全京都的人,相国寺的主持为了迎接她,必定会封锁寺庙,不再让其他宾客进去,这实在是兴师动众。 如今季裳华提起了这件事,分明是在提醒长平,你说我不守闺阁礼仪,那么你岂不是也再说信阳长公主不守妇道,耐不住守寡寂寞? 长平公主咬牙,季裳华还真是伶牙俐齿,狡猾又恶毒!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林小姐了。” 季裳华眨眨眼睛,“误会什么了?公主不过是随便问问,并未怪罪我们什么,何来误会呢?” 的确,长平公主并没有直接指着林琼箫和季裳华的鼻子骂她们不守闺誉,一切是她自己有自知之明给自己按上罪名,季裳华这样嘲讽她也没有错。 她气的肝胆欲裂,心中对季裳华的怨恨又重新被勾了起来,盛怒之下顾不得形象,“季裳华——” “长平!”另一道声音一起响起。 不用回头便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萧承泽眸光复杂的扫了季裳华一眼,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看自己的妹妹,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只会丢人的妹妹丢回宫去,他上前一步拉住她,“好了,长平,不要再惹事了!” 长平从未被人这样顺斥过,当下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我惹事?我哪里惹事,我不过是……”她不过是看林琼箫不顺眼,又对季裳华积怨已深罢了。 可是这话,她不能说。 季裳华唇畔含着一抹淡淡的讥讽,“殿下,公主不过是天真率直,并无恶意,殿下无需责怪公主,否则,公主气坏了身子,就是臣女的不是了。” 天真率直?是说她没有教养。怕她气坏了身子,不过是暗讽她不要回宫装病赖到季裳华的头上。 长平公主清楚的明白了季裳华要表达的意思,当下更加愤怒! 萧承泽觉得头痛,原以为他已经和长平说清楚了,可是面对季裳华,她又是愤怒的失去了公主的高贵形象,真是太蠢了!这样他真不敢相信有这么一个妹妹能不能成事了。 “够了!”萧承泽低斥道,“还不够丢人吗?来人,送你家公主回宫吧。”萧承泽甩了甩袖子道。 “是……”宫女战战兢兢的走过去要搀扶长平公主的手臂,长平却推开了她们,“滚开!” 然后,看了一眼季裳华,又落到林琼箫身上,冷冷一笑,便下了船。 不知为何,那一眼,林琼箫只觉得有一股阴风刮过来,冷嗖嗖的,就像一头猛兽,恨不能吃掉自己才好…… 这种感觉不在季裳华身上,她自然体会不到,却一直在注意着萧承泽的反应。 如果不出她所料,萧承泽一定会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对季裳华和林琼箫道歉,一派温润公子为妹操心的样子。 实际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真是抱歉。”他面上愧疚,“长平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年少不懂事,还请季小姐见谅。” 还真是爱演戏啊,明明已经和季裳华水火不容了,还能在林琼箫面前这样平静的演戏,她真是对这个男人的心态感到佩服。 “殿下说的是。”季裳华喟叹一声,“公主的确是被宠坏了,裳华明白,是以绝不敢怪罪公主,请殿下放心便是。” 这话说的软软的,萧承泽却是清楚,季裳华狡猾多端,定然有其他想法。 只是如今他没有机会拆穿了,因为雨停了。长平公主也走了,她没有理由就在这里了,再者,他和季裳华已经彻底扯破了脸面,没有心情再虚与委蛇了。 思及此,他淡然道,“既如此,本殿就先行告辞了。” 语罢,在后面人的恭送声中下了画舫。 “裳华,你还真是厉害,方才我都想不出还如何反驳那个女人,你却一句话噎的她哑口无言了真是痛快!”人一走,益阳郡主就迫不及待道。 林琼箫也安心下来,“裳华,你还好吧?” “我无事,她不能将我如何的。”季裳华笑道。 益阳郡主看着远处奢华的轿子,轻哼道,“她这人,最是小肚鸡肠,定然还是会放办法毒杀你。” 季裳华但笑不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是不怕的,更何况如此蠢笨的长平。 …… 于家。 季菀华扫落一只花瓶,眸中似乎能喷出火来,“你说什么?季芳华不肯见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贵人邀约 话说,自从上一次季菀华算计季裳华不成,反而被洛静瑶算计的名声尽失一事,就更加恨洛静瑶了,先是爬上了于鹤轩的床不说,更是想借刀杀人除了她,还真是计划的周全!她恨不得洛静瑶立刻死在她面前才好。 原以为于鹤轩是真心喜欢她真心待她好,所以才不顾众人的指指点点去大街上接她回去,她本是欢欢喜喜的跟他回府,准备说一下事实真相,顺便在洛静瑶没进府之前让于鹤轩厌恶了洛静瑶。 她是这么想的,也的确这么做的,可是于鹤轩回府后却是态度大变,再也不复方才柔情蜜意的模样,狠狠丢下她之后就走了,她顿觉委屈,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哭着喊着知错了,可如今她已经过去几日,也不见他的踪影,便想起来求求他。 然而,却仍是见不到于鹤轩一面的,反倒是有丫鬟扭动着水蛇腰来告诉她,“我们公子说了,近来不想看到你,能留你一条性命已经是仁慈了,劝你还是安稳度日,少惹事吧。” 洛静瑶愤怒,没想到现在连一个丫头都敢奚落她了,她在于家还有什么地位! 可是,丫鬟说的也对,她现下只能想办法安稳度日,否则根本不可能报仇,是以只能忍了这口气。 她深呼吸几口,勉强开口道,“也好,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话要对他说……” 季菀华对于鹤轩的称呼,着实是恶心了丫鬟一把,她口出不屑道,“这个就不是奴婢能操心的了,还有几日就是洛表小姐进府的日子了,奴婢还要下去准备,就不奉陪了,少夫人请自便。” 口中唤着少夫人,实则没有一分尊重,季菀华再气,可如今也不能像往常一样随意发脾气了。 只能捂着心口,看着丫鬟拂袖而去。 “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现在于家还有我的地位吗,这些丫鬟真是一个个成了精了,半点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在这个家该如何立足!” 贴身伺候的丫鬟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话,她又能说什么呢,方才那丫头的话和趾高气昂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季菀华落到如今的地步还不是自己作的?依照她目前在京都的名声,就是于鹤轩休了她泽不为过,如今只是不见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叹了口气,听着季菀华的怒骂。 不知道是不是季菀华骂累了,过了好久,终于住了口。 事后,季菀华好几次派人去太子府寻找季芳华,可是季芳华不但不见她,还被赶走了,并且威胁他们,若是敢将此事说出去,定要让季菀华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季菀华惊吓之余,更多的是恨意。 实际上,她如今没有依靠,就算再很季芳华,也绝不会出卖她。 如今她只谋划着如何报复洛静瑶和季裳华,可怜的洛静瑶还不知道,她还没进门,就背了黑锅…… 另一边,季裳华准备回府,却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季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季裳华是认识此人的,正是萧承焕身边的护卫木阳。 说起来,她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萧承焕了,有些事情该计划一番了。 看看木阳虽然恭敬,却不容拒绝的模样,季裳华道,“你家主子在何处?” “请季小姐跟属下来。”木阳闪开身,做了个“请”了个手势。 季维之见季裳华问都不问就答应了,下意识拉住季裳华的手腕,目光略显担忧,“裳华。” 季裳华摇摇头,“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可是……”季维之虽然不知道木阳是什么人,可看他的穿着打扮和冷肃的气势,很明显他的主子不是一般人。 季裳华笑了笑,声音轻柔,带着安抚,“放心吧,他们不会伤害我的。” ------题外话------ 昨晚还差二十多分钟十二点醒来,所以差点字数,今天修改补上…… 心塞塞……今晚争取早点更新,快点调整下状态…… 第一百五十八章 喜怒无常 不会伤害她?季裳华为何如此肯定? 季维之想问什么,叮嘱她几句,可是看季裳华一脸坚持,他也好再说什么,而且,他知道季裳华是个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把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可是,虽然这么想,但心里也不无失望,什么时候那个处处依赖他的妹妹已经如此有主见了,即便她对人还是如此温柔,但却不容人质疑,明明恬淡温和,却让人不易亲近,明明她巧笑嫣然,可是作为兄长却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即便知道两人仍是如往常亲近,可是他却知道有什么已经在悄然改变了。两人没有任何隔阂,但他还是不免失落。 季裳华一转身,不经意间发现了她细微的表情,笑容清浅如碧波清水,看着就让人心情十分熨帖,季维之心中的那点失落和怨,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哥。”季裳华竟像是撒娇一般看着他。 季维之心中生出些许无奈,轻轻一叹,“好,你去吧。” 季裳华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却是望了一眼林琼箫,“那么,大哥就先回去吧,顺便替我送送林姐姐。” 季维之的耳根一红,“我知道。”想了想他又觉得好笑,故作严肃道,“真是宠坏你了,如今总是打趣兄长。” 季裳华噗嗤笑了,“那么,我就不在这惹大哥心烦了,大哥快去送心上人吧。” 说着,她就推着季维之去,季维之失笑,“好了,你一切小心。” 看着季维之和林琼箫益阳郡主说了什么,三人望了一眼季裳华的方向,然后便上了马车,季维之则骑马跟在后面。 见几人远去,季裳华的笑容落了下来,对木阳道,“带我去吧。” …… 仙源湖的一座普通画舫之上。 一个红衣男子背对着季裳华,负手而立,似乎在遥望对岸。 木阳道,“季小姐请。” 季裳华颔首,“劳烦。” 木阳没有言语,便离开了,显然是不想打扰两人。 季裳华看着前面的人影,心绪难平。因着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见他的长发被风吹扬起来,玉冠束发,红衣微扬,修长笔直的身躯,在光影交错下清晰的形成一个轮廓,虽然仍旧彰显张扬不羁,但在广阔湖水的映照下,却无端多了些许落寞。 她舒了口气,上了画舫,施了一礼,“殿下。” 风,似乎在沙沙作响。 没有人回答。 季裳华也不说话,只是耐心等待,面色平静。 过了一会,前面的红衣公子转过身来,“你来了。”他缓步过来,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笑意很淡,仍旧可见邪魅,“玩的可开心?”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 季裳华有一瞬间的恍惚,立刻收回神思,笑道,“自然。” 他越靠越近,似乎带着湖水的凉意,他看着她如湖水潋滟柔美的眼睛,“你遇见了其他人。” 季裳华也不否认,微笑道,“殿下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萧承焕怎么会在季裳华刚好要回府的时候请她过来,不是一直在盯着她么,也自然知道她见了什么人,“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见我。” 萧承焕唇边的笑意慢慢渲染开来,“是啊,你一早便和他表明了态度和立场,他居然还不想放弃。裳华——”明显感觉到季裳华微讶的眼神,他笑意未达眼底,“看来,他对你还没有死心。” 季裳华不觉有他,只是觉得这是句很寻常的话,“是啊,他依旧没有断绝了要利用我利用周家的心思。” 看她明显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萧承焕也没有出言提醒,挑眉一笑,“所以,你预备怎么办呢?” 季裳华与他站在一处,看着前面碧绿的湖水,眼神和笑容很是嘲讽,“季芳华是他的人,既然季芳华三番五次对付我,还利用季菀华和于家等人,我自然要收点利息,一时对付不了他,至少可以折损他的羽翼。” 萧承焕立刻明白季裳华要怎么做了,他随意抚了抚绣着金线的袖口,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季裳华的侧颜,唇角轻勾,“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萧承泽此人也定预料到了这一点,你如何插手?” “我自不必费尽心思插手,届时,我自然会收获我想要的结果。”季裳华语气轻柔,却是掷地有声。 “哦,看来我是多此一问了。” 季裳华笑而不语,萧承焕怎么会想不到她的做法,不过是试探罢了。 “届时,还请殿下与我一同看戏,希望殿下会满意。” 萧承焕用扇柄轻敲掌心,一副闲适模样,“我不过是个坐收渔翁之利之人,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会满意。” 话虽如此,可是萧承焕也暗中派人帮过季裳华不少次,季裳华心里很清楚。 不过,既然两人是盟友,这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她朱唇轻启,唇角微微上翘,不笑也是含笑的模样,“素琴,是殿下的人救的?”她突然转了话题,虽然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殿下一直在派人盯着素琴的动静。” 不,与其说是盯着素琴,不如说是在盯着季家,季裳华。 其实,对于萧承焕的做法她是早就预料到的,也可以理解,就算是季裳华,也会选择这样做,“素琴帮我是殿下授意?” 萧承焕看得出她并不生气,薄唇微挑,“她说,她只听命于你。” 季裳华微怔,她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可是她仍旧很是意外,依照萧承焕的性情,会允许一个不听他命令的人存在这个世上吗? 更重要的是,素琴为何要这么说,难道她真的要将季裳华视为自己的真正的主子? 萧承焕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救过她,她自然对你感激涕零。”最重要的是,季裳华理解她,从某种意义上说,季裳华是她的知己,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是,这就足够了。 “再者说,你与我的……”萧承焕想了想道,“你与我的……关系,她是知道的,你的本事她自然也知道,我能为她做到的,你自然也能做到,又何必舍近求远?”他突然低低笑了,“传闻季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淑慧宁和,比起我来你自然更好相处。” 季裳华本来是郑重的听着他的话,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也笑了,“殿下说的极对。” “不过。”她笑容有些怅然,“她也的确可怜……” 萧承焕对人向来狠心无情,除了对季裳华温和些,即便为了做戏家里养些美人,但从不会对任何人动恻隐之心,那些人也不敢逾距。所以他轻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这句话咋一听起来很是正常,可是下一刻季裳华愣住了,下意识抬头看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道萧承焕自己不是吗?自幼就生活在阴谋中,母亲早亡,父皇不喜,受人欺凌,被亲近之人背叛,一路忍辱负重,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才能安稳活到现在…… 可是,他也残忍无情,乖张暴戾,他的无情是真正的冷血,和萧承佑外表冷漠是不一样的。 这可不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萧承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轻嗤一声,“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季裳华低下头,掩住眸子里的异样,摇摇头道,“你说的没错。” 一阵凉风吹来,湖水被掀起浪花,一点一点的水珠滴落在两人的衣服上。 两人一齐退后了两步,广袖打在一处,似乎在交缠,可是明明却是分离开来的。 听着风吹湖水的声音,两人一阵沉默,虽然和他相处时间久了,可是每到这沉默的时候,她还是会紧张。她不由苦笑,想她重生一次,以为无所畏惧,终究是错的。 她想着还是早些回去,便笑道,“上次七殿下府上宴会,还未谢过殿下相助。” 萧承焕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和季裳华的眼睛一样,每每这个动作就带着点风流媚态,殊不知,就算有满城春花,也不足以和他的明眸相比。“还是如此客气,你我之间用不到这些。” 他这话像是正常的,可又觉得多了一层别的意思。季裳华下意识不愿多想,便道,“我只是习惯了道谢,既如此,那么裳华就……”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话未说完,萧承焕就打断道,声音也隐隐带着些冷意。 季裳华心中苦笑,“马上就到秋闱了,裳华还要回去照顾兄长。” “你对他倒是上心。”萧承焕嗤笑。 他喜欢季裳华,却改不了冷漠到骨子里的心性,是以季维之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他一点也不在乎。 季裳华觉得他语气有些冷肃,暗暗皱眉,“他是我……” “兄长”两字未出口,萧承佑便继续道,“天色尚早,晚些回去也不迟。” 没有询问的口气。 季裳华心下明白,他这是不准备放人了,她知道,萧承焕的心性如此,他的决定不容人拒绝。 而且,立足天地之间,莫名有种他在茕茕孑立的感觉,心中微叹,“是。” 萧承焕先行一步,季裳华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萧承焕却是笑了。 他知道季裳华是迫不得已才留下的,可是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威势力留下她,即便她不愿意。 他的人生很孤独,亦是不在乎什么人,然而,他第一次生出了想长长久久留下一个人的心思,她不愿意,没关系,他有自己的手段。 转过身,行至甲板右方,看着渐渐离开岸边,季裳华将耳鬓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觉得今天的萧承焕很奇怪,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可是——萧承焕心思深沉,这并不是她可以了解的,便不会出言询问。 好在,萧承焕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则心情只会更加阴鸷。 “季裳华。”他突然正色看他,目光灼灼不肯离开。 季裳华被她看的心中一跳,“殿下?” 他没有说话,薄唇抿着,目光却是移到她的云鬓上。乌黑的发,随意的绾起,一半飘落身后,发饰不多,却是尽显典雅高贵,很是符合她的风格,可是——终究是少些什么。 那个发钗,是否已经被她丢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但他到底不会表露心绪,只是淡淡道,“我的话,你考虑的如何了?” 季裳华不解,他说的话很多,她怎么知道他现在说的是那一句? 萧承焕出言提醒,意味深长道,“那些话我说过好几次,你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季裳华顿时明悟,他说的是—— 原来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死心。 莫名的,想到了两人不久前在于家婚礼上的相见,那一朵玉簪花的清香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和他的执着,心,似乎被什么烫了一下。 她顿时回过神来,微笑道,“殿下……” “若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就不必说了。”这时候,他的神态完全不复往日的魅惑风流,尽显冷峻,“你知道,我最痛恨背叛。” 季裳华:“……”他们是合作者,何来背叛? 好吧,相处那么久,其实两人也算是朋友了吧。 她叹息道,“我不会。”只是,两人如今能站在一起谋划要对付的人,完全是因为他们共同的敌人,可是以后呢?两人的立场终究会改变的啊。 他突然笑了,一双眼睛仍旧是被霜雪覆盖,“那,最好。” 看到他的笑容,季裳华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呼吸凝滞了片刻。 整个人心绪也乱了,她想说什么,可是却又说不出来,这么久以来,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去思考,可是在他提起后,所有被压制的一切全部都被勾起来了…… 她看着他,似乎是不会开口言语了。 萧承焕不理会她错愕的眼神,接着道,“寻常时候,我向来不会说这些的,亦不会多次询问一个人,你知道的,我决定的事情必须称我的心意,从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到底有没有做决定。”他像是在陈述。又像是意有所指,“所以,若是有人做不了决定,我自会替她决定。” 听到此处,季裳华恍惚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不允许她再逃避。 可是,她该决定什么,她要说什么? 她神情有些迷惘,萧承焕好像心情愉悦了些,过了一会,便又恢复了冷沉的态度。 “殿下……”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捏着她肩膀的力气很大,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季裳华别过脸去。 他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他笑,“裳华,你当真明白自己的心吗?” 季裳华不挣扎,亦抿唇不语。 “我知道你,向来冷静自持,除了聪慧机敏,还有冷漠,你并非无情,不过是自克制自己不去想罢了,可是,你想永远逃避下去吗?是不是如果我不问,你就一辈子压制着不去想?我的心你早就了解,我认定的事情不会更改,同样,我认定的人也不会变,但是,不会允许你拒绝,所以,裳华,你无法逃避。” 看样子,他是要逼季裳华做出选择了。 “想一想,你难道真的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我……”她一下子哑口无言,本意要再拒绝,可是看到他强硬的态度,她也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蓦地,又记起那支发钗,一直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上次还带去了周家。那是个雕刻着海棠花的匣子,散发着清幽的香气,那支发钗静静的躺在里面。 可是,这对于季裳华来说,代表着什么,有何意义?对她来说,这些重要吗,打破她平静心情的事情,她为何要纠结,明明她不该想这些事情的不是吗?她要的只有报仇,保护亲人,可是……终究她的心已经乱了…… 两人寂静相对,风再次吹来,两人之间不知道有什么再流动。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强迫自己清醒,“我的性格殿下应该了解,不会轻易改变。” 萧承焕笑了,“哦,是吗?” 季裳华尚在正楞之中,面前的笑容突然放大了,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白皙的皮肤和带着红晕的桃花眼,距离之近,呼吸可闻。 她脸有些发烫,就要退开来,可是下一刻,就被他握住了手,不允许她逃开。 这里有萧承焕的安排,自然无人靠近也不会有人看见,可是…… 她正想着,就看见他捏着她的下颌,微红的薄唇也靠近了,脸上是一抹邪魅的笑,足以魅惑人心。她一时惊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大脑似乎也混沌了,一时竟然没有推开他。 就在这是,船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然后,便听到外面有个中年男子的惊呼,然后是求饶声,“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是不小心……” 原来是船夫没有驶好船桨,才让画舫摇没有行驶平稳。 可是,他却打扰了萧承焕,这就是最不可饶恕的! 季裳华猛然清醒,立刻推开他。 可是,由于猛然用力,她反而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萧承焕及时拉住了她。 季裳华站立平稳,慢慢推开他,后退几步,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愤怒,还有一分不可察觉的羞赧,“谢殿下,时间不早了,裳华该回去了。” 萧承焕闭了闭眼,却是挡在了她面前,声音无波无澜,眼睛里却是遍布冰寒,哪里还有方才深情的模样,“木阳!” “属下在。”下一刻,木阳就出现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吓得缩成一团的人,浑身筛糠一样剧烈抖动,“贵人……贵人……饶命,小的……是不小心……真的……” 萧承焕没耐心听他解释,挥挥手,“带下去。”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这个船夫必死无疑! 木阳一个闪身,就提着船夫离去了。 季裳华叹息一声,“我该回去了。” 方才还冷酷无之极,一句话就取人性命的萧承焕瞬间就变得和风细雨起来,他脸上仍旧是醉人的笑,一双桃花眼却是毫无笑意,语气温柔的诡异,“方才吓到你了吗?” 季裳华笑容有些无力,“习惯了。” 她只是回答“习惯了”,而不是“怕或不怕”。了解季裳华的人就知道,她这话含着嘲讽,甚至带着两份恼意。 可是,她喜怒不形于色,根本就不会表现出来。 萧承焕袖口的手也握紧了几分,眼睛周围淡淡的红晕好像是春日掉落的桃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你生气了?” 季裳华冷笑,“臣女不敢。”萧承焕的性情京都谁人不知,她好几次见过他一句话取人性命,她的确习惯了,既如此,她为什么要生气? 或许,她是在自己气自己罢…… 她现在没有心情同情那个船夫,只是放缓了口气,“殿下,臣女该回去了……” “好。”这次萧承焕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下了画舫,好像都忘了方才的话题,亦是放了那个错过的……吻…… 看着没有留恋的季裳华上了马车,萧承焕浑身冰冷的似乎要冻结起来。 “木阳,那个船夫,是谁挑选的,自去领罚吧。” 木阳额头出了冷汗,“是。” “等等。”萧承焕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看看那个船夫还有什么家人。” 木阳一愣,一个船夫还值得主子杀人灭口? 萧承焕冷冷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木阳顿时明白过来,看来不是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题外话------ 呃呃呃,今天更新也不算早……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秋闱将至 距离秋闱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还算是平静,季裳华也不曾出府,除了每日去给李氏晨昏定省,闲暇的时候也不过是看看书练练字而已,日子过得也算是闲适。 只不过,府上终究是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惹人不快罢了。 这一日,季裳华在宁心堂陪着李氏说话,李梦玉在在其中。 今日李梦玉穿了一件樱色绣杜鹃花长裙,布料名贵,正是时下最受欢迎的云影纱,布料轻盈,就如天边的云彩一般,花色鲜妍,绣工精巧,显然是出大家之手。 虽然名贵,却并不艳丽,反而是雅致怡人,虽然比不上季裳华的清雅大气,但是胜在恬静沉稳,很是符合她的气质。 季裳华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平日可是鲜少见她如此打扮,在季裳华的眼中,这个表姐一直是低调沉默的,鲜少会打扮的‘出挑’,如今看来,人么,终究谁会变的,不或许,是她一直看错了人。 “姑祖母,喝茶。”李梦玉将茶盏递给李氏,然后就做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半点刻意讨好的意思,这反而使人高看了一眼。 就在李梦玉落座的时候,正好和季裳华的目光相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季裳华今日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同,带着点探寻和……。玩味。 季裳华一向为人温和,即便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一个人,如今她乍一露出这样的眼神,虽然不凌厉,但是莫名让人心惊。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季裳华的眼神变了,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友善的目光,她眸光下意识闪躲。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懊恼,她又没有把柄在季裳华手中,心虚个什么劲! 她抬起头,笑道,“表妹,这茶趁热喝才好,你身子弱,不能饮凉茶。” 季裳华眼睛弯起,羽睫微颤,“多谢表姐。”然后她摸了摸杯身,轻轻泯了一口,放到了桌子上,“我的身子一向如此,尤其是上次落了水之后反倒是更弱了些,平日里也没少劳烦大家,不过表姐这样关心我我很是开心。” 她这话说的十分真诚,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李氏在一边听着,也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看到你们表姐妹感情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如今季家的女儿就剩下你们两个了,平日里你们要多多走动,多多帮扶才好。” 季裳华低头掩住眸子里的嘲讽,“祖母说的是。” 听着季裳华的话,虽然温温柔柔,可是李梦玉却有一种感觉,方才,季裳华是在敷衍她,不过是看在李氏在场面给她点颜面罢了。 而现在对于李氏的话更是如此,她总觉得季裳华在心里一定在嘲笑她。 事实上她说的虽然不完全对,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若不是为了表面和平,季裳华是不屑于给她这个面子的,季裳华对她态度的改变,相信她能感觉得到。 李梦玉压下心里那点不满,笑道,“表妹太过客气,既然同生活在府上,我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我不会是小小的关心表妹一下,表妹不要客气。” 季裳华微微一笑,“表姐说的是。” 李梦玉不经意摩挲着茶的壶上的花纹,笑容恬淡没有接话,实则她心里已经弄火滔天了。 但是季裳华仿若不觉,低眉敛目看着手上的帕子,上面绣着妍丽繁复的海棠花,和她的身上的衣服很是相配,娇媚却不艳俗,正如她的人一般,妩媚而又清雅。 不知为什么,越看越是嫉妒,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也是恰到好处,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她自己也很是满意,可是如今看到季裳华,对方明明不施粉黛,一袭绣海棠素衣,却硬生生逼退了万紫千红,她就算如何装扮也比不过她的十之一二。 老天实在是不公平,不但给了她高贵的出身,还有倾城的容貌,又周家人的疼爱……虽然比不上皇室公主,可是却比许多贵族小姐生活得更加惬意,更遑论是她?她明白,这是上天注定的,就像她的出身一样无法改变,可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她不想这样的,可每当看到季裳华,她心里的那点不甘心全部被勾出来了……她很努力的压制这种想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 她不敢看季裳华的眼睛,因为她怕季裳华看出她的想法。 不经意之间,她发钗上的流苏随著她的动作摆动,发出细小的清脆的声响。 这只发钗是碧玉做的,质地十分良好,做工精巧,一看便是价值不菲,这是李氏送给她的,除了这个还有其他首饰,都是花了大价钱呢,这都是李氏多年的积攒,前几天送给了她,她还暗自高兴,可在季裳华面前,她突然没有了这种兴奋,只觉得头发上这支发钗十分烫手,在她面前,有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她很是痛恨自己,明明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没有勇气直面季裳华。 季裳华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这个表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当初季家小姐都在的时候,她隐藏锋芒,坐山观虎斗,如今季家的小姐都被季裳华算计的失踪的失踪,倒霉的倒霉,除了年纪尚小,又胆小怯懦的李云华,也就剩下一个李梦玉了,虽然她不是季家的女儿,却也是差不离了。 再一看她发上的首饰和手腕上的玉镯,和往日完全不同,她已经明白了什么,看来她的好祖母已经准备扶持她了,这个表姐也要表露锋芒了,毕竟季家的女儿现在都不在了,她是时候表现自己了。而且,平日可没见过她这样大方。是不是看季裳华不受控制,要找一个比她更加听话的人,只不过,她怕是看错了,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李梦玉可不是会甘心受人控制的人。 思及此,她笑了,面容娇俏,“表姐,今日可真漂亮,要我说,表姐就应该这样打扮,这样一来,表姐可是把所有女子都压下去了,尤其是头上那根碧玉发钗,有时有表姐带起来才如此好看。” 李梦玉没想到季裳华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不由一愣。 季裳华声音如流水般清凌,“表姐为何不说话?难道——”季裳华以手支颌很是天真的模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梦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季裳华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摸了摸发上那一根发钗,笑道,“还要多谢姑祖母。” 季裳华故作不悦的撇撇嘴,站起身跑到李氏身边,撒娇道,“祖母都不疼我了,心里只有表姐了。” 李氏摸了摸她的头发,故作不悦道,“又胡说,祖母什么时候不疼你过?”实则她心里松了口气,季裳华还知道跟她撒娇,这样很好,这意味着还可以利用她。 季裳华心中冷笑,心道,你的那点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真心疼我还是利用我我还是分得清的。可是她面上丝毫不显,露出小女孩的娇俏,“是吗?我以为我两个月不在家,祖母已经把我忘了呢。” 李氏笑骂,“又胡说八道,你不好好在家陪我,难道还不允许我找个人解闷?你表姐可比你懂事多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一半儿是李氏心里话,一半儿是开玩笑。实际上,是在用开玩笑的方式来表达对季裳华的不满罢了。 季裳华可把她话里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却故意让她以为自己认为她是在说笑。 两人虚假的玩笑,着实是可笑和讽刺。看,这就是她的亲人,这就是口口声声疼爱她的祖母,明明脸上在笑,却在计划在把她推入深渊,在她掉入深渊之前还想好好利用她一把,完全不管她的死活,既然如此,也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前生今世的总账,总要算一算的。 她趴在李氏的肩头,看着坐在下面椅子上的李梦玉,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看我就说了,祖母嫌弃我了,心中只有表姐最合她心意。” “我……”李梦玉装作局促不安的模样。 季裳华明明是玩笑话,李梦玉却是心中一跳,我在手中的茶盏也抖了抖,她可以肯定,季裳华突然将话题引到她身上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再看看李氏身边光明正大撒娇的女子,她的眼睛似乎能流淌出毒液来,眼前的情景,真是刺目! “你这个丫头……”李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鬼机灵。你表姐可不和你一样,她是个老实人,经不起你这样打趣。” 老实人?李氏是从哪里看出来了? 季裳华掩住唇角的冷嘲,“好了,我再也不敢了,祖母如果想护着那边护吧。” “你这个丫头。”李氏笑了,“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祖母……”季裳华抱住李氏的肩膀,摇晃着。 李氏拍拍她的手,“听说你刚从维之那里回来,你大哥怎么样了?” 季裳华回答的很是真实,“大哥很努力的在温习,每天闭门不出,熬夜苦读,人都瘦了一圈儿的。我说了多少次,他都不听。” 李氏听了很是满意,却还记挂着季维之第季维之的身体。“如此,你还是多劝了,你们兄妹向来感情深厚,那里你就多费心吧。” “是,祖母。”季裳华回答。 李氏看了看李梦玉,十分欣慰的模样,“终究还是你们懂事啊,如今,季家就剩下了你们两个姐妹,你们要相互扶持,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季裳华笑道,“是。” 李氏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去看看你大哥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他也是辛苦。” 她如今就剩下这一个有用的孙子,对下一代的期待全落到了了他的身上,可不会上心吗?若是季荣之有季维之一半儿的认真上进,她们兄妹也不会如此“受宠”。 季裳华站起身,“如此,裳华就去了。” 李梦玉恍若未闻,只是低头摆弄着袖口上的花纹,看起来对此事没有上心,也不关心季维之。 若是换成洛静瑶,早就眼巴巴跟上去了,李梦玉却是没有,看来真的对季维之没什么爱慕之心。 季裳华这样想着。 不过想起洛静瑶,她倒是起了两分好奇,也不知道进了于家,过得可还好? …… 还有十日就是秋闱,虽然早就知道前世季维之得了解元,但季裳华心里可一点儿也不轻松。她重生一次,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她倒是不担心季维之的发挥,只是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季裳华得罪了太多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以,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季维之一直很是尽心照顾,只等着十日后秋闱到来。 几日后,林琼箫和益阳郡主到访。 已经到了八月秋季,天气渐渐凉了些,但是中午还是难耐炎热。 因着郡主到访,是以都亲自去了正门迎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氏心里乐开了花,有个郡主做朋友还真是好,连带着她们也脸上有光。 益阳郡主对李氏态度淡淡。“不必多礼,老夫人自去便是,我是来寻找裳华的。” 话外之音是,我不是来找你的,别在这里碍事了。 李氏自然听得明白,连忙道,“是,郡主请。”又吩咐季裳华一定要招待好益阳郡主,然后就带着李梦玉离开了。 裳华院。 益阳郡主悠然落座,打量着季裳华的房间,“裳华,我将琼箫给你带来了,你要如何谢我?” 林琼箫一下子脸红了,季裳华抿嘴笑了,“还真该多谢郡主,郡主真是了解我。” 益阳郡主笑了,笑的欢快。“这些日子你都不成出府,想必没听说于家的热闹吧?” 季裳华展颜一笑,“哦,有什么热闹?”她心里清楚,有一个季菀华,再加上一个洛静瑶,于家不热闹才怪。 于鹤轩娶了两个刁钻女子,应该有的头疼吧。想起他背后那些算计,就觉得痛快。两位妹妹,你们可要好好闹呀,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题外话------ 如果明天更的多,应该就到秋闱了,铺垫已经差不多了…… 要搞事情了……o(≧▽≦)o 第一百六十章 情根深种 季裳华执起茶壶,染着红色豆蔻指甲的手指微微翘起,十指纤纤,柔若无骨,如软玉雕刻而成的一般。 益阳郡主看了一会,笑道,“其实英以你的聪明,不必我说想必你就已经猜到了吧?” 季裳华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笑容轻盈,“是啊,我的确早已经猜到了。这两个人虽然蠢了点,这都是不认输不饶人的,洛静瑶一心想嫁给我大哥,可是却做了商人之子的妾,她如何能甘心?还有季菀华,以他的性格,怎么能容许刚嫁进来就多出一个妾呢?所以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可有的瞧了。” 林琼箫在一旁聆听,没有发表意见,益阳郡主嗤笑一声,“季菀华的名声已经成那样了,难道还指望着在于家能有好日子过?于鹤轩能留这样一个女人在他身边,也真是好忍性。” 虽然季菀华被人掳走是季裳华设计的,但她浓妆艳抹,躺在大街上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注定了,她的名声不但毁了,更加只会引来于鹤轩的厌烦而已。 她以为的琴瑟和鸣,恐怕要失望了, “说起来可真是好笑,于鹤轩明明退对两个人都极其厌烦,她们却为了一个于鹤轩争抢,真是可笑至极。”益阳郡主嘲讽道。“不过这两个女人可算是倒霉,没有一个是清清白白嫁给于鹤轩的,也难怪于鹤轩会如此厌恶她们。” 这个时候,益阳郡主还不知道,洛静瑶和季菀华落到这个下场是被季裳华算计的,不过这也是成全了季菀华要嫁给于鹤轩的愿望,不是吗?而洛静瑶,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 季裳华叹了口气,“希望她们能早日想明白吧,既然已经完成了无法挽回的事实,与其让人厌恶的大吵大闹,还不如静下心来想想以后还如何生活。” 季裳华语气似乎是三分感叹七分讥诮,看着桌子上的青花瓷壶,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于家再热闹也是府内的事,如何就传扬的人尽皆知了呢?”林琼箫不知道个中缘由,是以便这样问道。 益阳郡主乐了,“因为那个水色。” “水色?”林琼箫不解。 益阳郡主捂着嘴笑道,“听说两人正在于鹤轩书房外争吵,可是遇见了水色,水色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两人便和水色闹了起来,水色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她是于鹤鸣的人,最近正得宠。所以,三人就打了起来。动静很大,自然惊动了于家的所有人,便都去看笑话,而且听说那日刚好又去于家做客的,便把这事当笑话说出来了,事情自便传的沸沸扬扬,都看于家的笑话呢。” 季裳华一愣,然后笑了,“果然是热闹,那个水色也是个妙人。” 水色一路过,就闹出这么大阵仗,若说她不是有意为之,季裳华都不信。 只不过,水色这样的做,也是受人指使吧。想一想水色出自哪里,是谁的人。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两人是盟友,他还真懂她的心思。 益阳郡主接着道,“事后,水色去找于鹤鸣诉说冤屈,哭的那叫一个梨花一枝春带雨,本来就是极品美人,这一哭把人的人都哭化了,于鹤鸣又气冲冲去找他的两个好嫂子理论,事情闹的愈发不可开交了,于家人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于家再次变成京都的笑话。” 季裳华微微笑着,林琼箫却是听的目瞪口呆,“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谁会想到原本在众人面前恩恩爱爱的于鹤轩夫妇的和谐假象被一下子暴露出来呢,于家的“乱”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季裳华不语,心中冷笑。等着吧,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呢…… 这时候,白苏进来了,面前带着笑容,悄声道,“小姐,大少爷那边来信了,一会大少爷就过来呢。”说着,目光有些暧昧的看了一眼林琼箫。 林琼箫又有什么时候不明白的呢,她虽然害羞,却也是很期待。 自那次在画舫听到季维之的表白后,她每每想起季维之,都是抑制不住的时候心情愉悦,一件好多天脸上都带着喜意,却又怕被父母发现。 今日,她也猜到了来季家会见到季维之,所以当下只是羞赧,并不惊讶季裳华的安排。 季裳华挥了挥手,白苏就退到了一旁站立。 她和益阳郡主对视一眼,俱都笑了,“如今,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让大哥当下那些书了。” 林琼箫脸更红了,嗔道,“裳华惯会拿人取笑,亏了外面的人还以为你是文静女子,要我说都看走了眼。” 季裳华难得笑的如此开怀,对益阳郡主道,“郡主,你瞧瞧,我好心好意,她却是不领情,不如我这就让丫鬟去回话,说林姐姐不愿意见大哥,叫他安心读书吧,不必雷来了。” “你……”林琼箫面前微急,却又怕被两人打趣,便说不出来了。 季裳华知道林琼箫害羞了,她的性格经不起两人打趣,便只是笑,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听见繁缕笑道,“小姐一看,园子外急匆匆赶来的是不是大少爷?” 季裳华望向窗外,果真见季维之一袭白色绣青竹衣袍,仍旧是发带绾发,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风流雅致。他步履微急的赶来,脸上也是掩不住的欣喜,显然是极为喜欢林琼箫的。 即便林琼箫也是欣喜,但身为女子。她还是要保持矜持,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季裳华最先起身,“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府中上下都知道裳华院有女客,季维之不好待太长时间。 季裳华吩咐繁缕倒,“请大哥去园子里等罢。” 几人在季维之后面去了园子,来到了一处环境不错却寂静清幽的地方,再加上季裳华的刻意安排,也免去了被人打扰。 季维之现在一处凉亭,看看远处的鹅黄衣影,喜不自禁,上前道,“琼箫。” 林琼箫确定了周围没人,才缓步走过去,手上捏着帕子,尽力掩住因为的紧张,勉强平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季维之咧开嘴笑了,平生第一次变得痴呆起来,林琼箫看他一会,也忍俊不禁起来,用帕子掩住唇笑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对而立,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丽婉约,微风吹拂,衣袂飘飘,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知为何,仿佛只是这样站着,不说话,季维之便觉得极大的满足。他暗自叹息,看来,他真是对这份感情痴了醉了…… 殊不知这一幕完全落进了另外一人的眼中…… ------题外话------ 因为引雪要调整更新时间,所以今晚少更……以后更新时间改为早上8——9点 第一百六十一章 突生疑虑 季维之虽然为人温和,却是只专心攻读,于男女情事上委实没有多少经验,是以,虽然确定了心上人,也知道自己对那人已经情根深种,但平日里见了也是恪守礼仪,不越雷池半步,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实际上——季裳华了解,自己这位兄长是害羞罢了。 经过季裳华几次可以制造机会,季维之鼓足了勇气,终于抛下了往日的害羞,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林琼箫的双手,与其近似呢喃道,“箫儿……” 短短时间,他已经改了称呼。 林琼箫面上发热,轻轻,“嗯”了一声。 这道声音很轻柔,就像是柳叶掉入湖水,泛起极轻的涟漪。季维之本就心神荡漾,听见她的声音,心情更加激动,好像心里被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了。 “箫儿……”季维之低头看她的脸,斟酌着如何用词,“箫儿,多日不见,你还好吗?”他不好意思说,他想念人家了。 他是一个读书人,生怕言语轻浮,让心爱之人觉得自己孟浪。 林琼箫抬起头,眸光羞怯的看他一眼,轻轻道,“自然是很好。”她打量了他一瞬,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倒是你,瘦了不少,我听裳华说你每日彻夜苦读想来是真的了,否则也不会瘦的如此之快。你努力虽好,但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万一累病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裳华……会担心的。” 她虽然说的是“裳华”,可是季维之却听得出来,她事在以季裳华为借口表达对自己的关心。 思及此,他心中不免关系,一双温润的眼睛也露出几分喜色,握着她的手也越发紧了,“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考取功名呢,届时……届时也好讨得老师欢心,去林府提亲……” 措手不及的直白让林琼箫微微一愣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她低下头不再看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你不必太紧张。以你的才华,定会考取功名的,再者……你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季维之声音温柔,恰如春风,“可是,为人父母自然都希望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优秀的男子,不受半点委屈,老师自然也不例外。我怎可让他失望,以为我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闻言,林琼箫心下动容,四目相对,看见对方温和却坚定的眼神,感觉心跳像是漏掉了一拍,“好。” 季维之伸出手,想了想,还是将她耳边说碎发拨到一边,他不是习武之人,所以动作和手掌十分温柔。 林琼箫没有躲,任由他动作,却是觉得极大的满足。 突然想起一句话,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想着以后的生活,这句话倒是十分熨帖。 不知怎么,两人都相视而笑站在一起,好不养眼。 鬼使神差的,季维之靠近了她…… …… 午饭的时候,李氏殷勤的留益阳郡主在季府用饭,本只是客套,没想到益阳郡主却是答应了。 李氏受宠若惊,立刻吩咐下去安排丰盛的膳食,只盼着将所有的山珍海味都搬过来才好呢。 见此,季裳华只是静静看着,没有发表任何观点。 这一个月以来,季维之一直都在自己院子里用饭,这次也不例外。 李氏吩咐下人道,“大少爷那边可送去饭菜了?” 有丫鬟回禀,“回老夫人,已经去了。” 李氏点点头,“告诉维之院里的人,一定要好好照顾维之的身体,如今秋闱就要到了,维之那里出一点差错,拿他们是问!” 丫鬟肩膀一抖,“是,老夫人。” 李氏挥挥手,“去吧。” 丫鬟弯腰低头的退下了。 这个时候,季裳华突然道。“祖母,临近秋闱,大哥读书越发用功了,总是忘记了吃饭的时间,好几次都是等饭菜凉了才用。孙女想,若是大哥吃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可是下面人说的大哥未必会听,既如此,不如孙女亲自走一趟?” “这……”李氏皱眉。季裳华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这里还有贵人在,总不能季裳华这个主人先行离开吧。 益阳郡主大度的挥挥手,“无妨,裳华想去便去。” 季裳华站起身,笑道,“如此,就劳烦郡主和林姐姐在此稍作等候了。” 林琼箫现在心里全是季维之,闻言便到,“季妹妹不必在意我们,快去吧。” 季裳华心中暗笑,看来自从和大哥互通心意之后,一向沉稳的林琼箫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再多做他想,季裳华便脚步轻快的出了宁心堂的大厅。 白苏和繁缕跟在季裳华身边久了,对季裳华的行事风格了解一些,知道季裳华不会因为这种事突然离席。 白苏奇怪道,“小姐,您真的是担心大少爷不按时吃饭吗?” 季裳华语气说不清道不明,脚步不听,“我不过是怕他乱吃罢了。” 两个丫头不明所以,迷茫的对视一眼,再看季裳华已经走远了。 到了季维之的院子,果然听人劝道,“我的好少爷,也不急于这一时啊,老夫人那边已经吩咐过了,千万让小的看好您,可是您这……”季兴为难的看了看食盒。 季维之用毛笔蘸着墨汁,“你若是饿了,先下去吃便是,不必在这里侯着了。” 季兴哭笑不得,哪里有主子没用完饭下人就自去的道理?而且总是这样,身体也吃不消吧。 他还欲再劝,“大少爷……” 季维之好像全然不知,仍旧作者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们被推开了,季裳华穿着一身素色绣海棠衣裙进来了,长长的裙摆划过门槛。 “大哥。”季裳华盈盈而立。 季兴一看是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道,“大小姐,您来的正好,快来劝劝大公子吧。” 季维之听到季裳华到了,抬起头来看看季裳华走来,心下疑惑,这个时间季裳华为何会来? 季裳华对季兴道,“你先下去吧。”待季兴离去,她方走进,瞥了一眼拿食盒淡淡道,“看来大哥还是没有用膳。” 季维之以为她是来名师问罪的,忙解释,“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看看季裳华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差这一点,就好了……” 季裳华却是没有李理会他的话,只是道“看来,大哥还没有用膳呢,裳华来的还算是时候。” 语罢,不等季维之反应过来,先打开了食盒。 ------题外话------ 我也不想狡辩什么……哎……大家等的辛苦了,抱歉——(ㄒoㄒ) 今天编编找引雪谈话了,询问然后鼓励引雪……汗 引雪向编编保证二月会更九千……这下应该是真的了,大家姑且可以相信……引雪总不敢欺骗编编…… 长路漫漫,引雪想进展快些,又不想敷衍了事,该写的还是要写,该铺垫的还是要铺,并且会按照初始计划写……对于后面发生的事,这里先给大家提前打个预防针……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虚惊一场 食盒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素日里季维之爱吃的几样饭菜罢了。 季裳华打开食盒,看了一会,神色莫名。 季维之疑惑不解,“裳华,你怎么了?这食盒有什么问题吗?” 他相信季裳华的判断,只不过还是不明白季裳华到底在怀疑什么,难道——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带了两分自嘲。“虽然府中有人不喜欢我们兄妹,但却也不至于害了我。” 说的自然是李氏和季鸿茂。季维之很是明白,如今季家的儿女能为季家出力的只有季裳华和他了,他也是季家的子孙,季鸿茂和李氏怎么可能害他。 季裳华显然是同意季维之的说法,只是仍然盯着食盒看了一会,不等季维之反应过来,便吩咐道,“白苏,取银针来。” “妹妹,你这是……” 季裳华虽然在笑,可是眼底却显凝重,“大哥,防人之心不可无。” 季维之知道她是一定要这么做了,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虽然他觉得没有必要,但是也不想辜负了季裳华的一片好意。 只不过,季裳华要防备谁?季鸿茂?还是他们的好祖母?季裳华冰雪聪明,应该不会怀疑他们吧? 正思考间,白苏就将银针取来了,“小姐。” 季裳华接过,也不用丫鬟动手,亲自将银针刺入饭菜,再拿出来时,仍然是银光闪闪,一片雪亮。 季维之一看,先是一愣,然后笑的颇为轻松,“裳华,看来是你多虑了。”结果几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饭菜里没有毒。季维之见季裳华眼底仍旧没有轻松之色,温言道,“裳华,你太过担心了。你放心好了,祖母和父亲都对这次秋闱期望甚高,即便与我感情淡了些,也不至于会害我。” 季裳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她还是莫名觉得担忧,她之所以跟到这里来,也是因为一刹那间的不安。 季裳华红唇紧抿,黛眉轻蹙,没有言语。良久,她又道,“去讲这些饭菜喂狗。” 她知道,有些毒药银针是验不出来的,是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进一步确定为好。 很快,白苏就回来了,“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将这些饭菜喂了狗,还特意留下观察了一会,没有任何异常,那只狗也活的好好的。” 季裳华凝眉,“果然无毒?” “是,小姐。” 季维之看一张表现的云淡风轻的妹妹眉宇间第一次涌现出烦躁之色,他以为是他秋闱将季裳华为他忧心至所致,心中觉得感动的同时亦觉得愧疚,他拿过毛笔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你啊,就是忧思过甚了,我这里有人照料,你不必事事操心,安心休息几日罢。” 季裳华褪去了眉间的焦躁之色,展眉一笑,“如此,我就听大哥的。” 季维之笑的温煦,“这就对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轻声笑了。 季裳华挑眉,“大哥为何突然发笑?” 季维之摇头,面上笑意不减,“有这样一个妹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我呢。” 季裳华没想到他还有心情说笑,想了想知道他是为了宽慰自己,慢慢笑了…… …… 于府。 于绮岚找到了书房,于鹤轩仍旧是若无其事的读书,感觉到有人进来却是没有抬头。 “大哥,你就让她们这样继续闹下去和传扬?”说的自然是季菀华和洛静瑶? 于鹤轩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我现在无暇顾及她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 香消玉殒 只不过,想到这里,他的脸上还是浮现出愤恨之色,原本他是倾慕季裳华的,可是季裳华竟敢这样算计他,不但害的他名声尽毁,还不得娶了这两个蠢笨的女人! 如今他对季裳华完全在只剩下了恨意,他现在只想找到机会毁灭季裳华,毁灭季家和周家! 想到了十日后的秋闱,他的眼睛闪过几分冷笑。 原本,他也不想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但是季裳华将他逼到了绝境,他的声名受损,本就出身商门,这下科举更是百害而无一利,是以,他不得不想其他办法。 季维之的才华虽然在他之上,但是他也不差,既然他注定了科考不顺,那么他为何不将季维之一起拖下水呢,这也算是季维之为季裳华受过了。 于绮岚只觉得自己的兄长面色冷肃,似乎是心情不好,以为他是担忧十日后的科举,她不免出言安慰都:“大哥,放心吧,依照你的才华,定会高中的。”这话不免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于家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于鹤轩的科举之路想要顺畅几乎是不可能。 如今,她只能暗自祈祷,希望主考官欣赏于鹤轩的才华,而忽略于家的事情了。 于鹤轩面无表情,应了一声,“嗯。” 于绮岚见他没有过分忧虑,放心下来,道,“不过,大哥还是要管管那两个女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即便大哥厌恶季菀华,但是只要她两人嫁入于家在外人看来就是于家的人了,万不可再任由流言传播了,这于大哥的秋闱也是有损。” 于鹤轩闭了闭眼睛,掩住了眸子里的恨意,“告诉她们,再敢闹的话,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于绮岚一惊,于鹤轩的意思是——。 洛静瑶倒是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死了就死了,可是机万户毕竟是季鸿茂的女儿,就这样消失恐怕不好吧,即使极为那话这个女人真的令人厌烦。 于鹤轩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看她一眼,眸光中若有深意,“你以为若是有选择,季鸿茂会愿意季菀华活在这个世上吗?若是季菀华从此消失,大概他还会感谢我呢。不过——”他轻嗤一声,“季菀华活着也好,毕竟在外人看来,于家和季家也算是联姻了,有何一层关系在,我的路也会走的顺畅些。” 于绮岚这下明白了,原来于鹤轩将一切都算计好了。 她微微一笑道,“大哥心中有数就好。” 只不过她又想到了季裳华,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那个女人,我们何必如此为难!平日里不过觉得她虽然聪明但到底只是个闺阁女子,可如今看来,她分明是只成了精的狐狸,还是一只狐媚子!” 于绮岚向来表现的端庄温婉,如今说出这样的鄙薄之言,看来真的是气狠了,“可怜母亲被流放……。都是季裳华害的,让我们母女分离!” 其实这件事根本怪不得季裳华,若不是她们先想陷害季裳华,季裳华如何会反击。将一切后果归结到别人身上,真是无耻之尤。 “也不知道母亲现在到了何处?” 于鹤轩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好像被流放的人不是他的母亲一般,他表情和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道:“等等吧,估计很快就有人送信来的,看在银子的份上,母亲这一路也不会吃太多苦,相信我,母亲会回来的。” 于绮岚不解,看向于鹤轩,“大哥,这是大罪,且人尽皆知,你如何笃定了母亲会回来?” 于鹤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重新拿起书来,“这个你不必多问,我自有办法。” 于绮岚也不是傻的,她思考了一会,迟疑道,“大哥,近来我听你和父亲的谈话,是不是和二皇子有关?” 于鹤轩只是淡淡瞥她一眼,却使得于绮岚浑身好像冻结起来,看着于鹤轩的眼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你先出去吧,有了母亲的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于鹤轩收回了目光,好像刚才迸射出冰寒目光的人不是他,又恢复了平日温文尔雅的样子。 于绮岚迟钝的点点头,“好……” 于鹤轩没有再看她,可是于绮岚知道,这是要她出去的意思。 她不禁心下狂跳,好像自母亲出事以来,大哥越来越阴沉了,她的好多行为她都看不懂。 她叹了口气,正想推门出去,可是手还没碰到门,门就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小厮大汗淋漓的跑来,来不及行礼,道:“大少爷,信!” 于鹤轩写完最后一个字,不紧不慢的放下笔,“拿过来。” 于绮岚的目光也落在那封信上,隐约有期待之意。 于鹤轩徐徐将信展开来,虽然面无表情,可是却隐约有几分成竹在胸,于绮岚也睁着一双美眸等待。 可是,下一刻,于鹤轩就猛地坐在了椅子上,那封信也随之飘落在地,哪里还有方才的镇定! “大哥,怎么了?”于绮岚面色焦急,跑过去,“发生了何事?” 于鹤轩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木然的望着前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过了一会,他的眼睛突然怒火焚烧起来,手紧紧地握着毛笔,力气之大,竟然一下子将毛笔从中折断! “大哥!”于绮岚惊呼。 然后她一步步走过去,弯腰,将桌子底下的的信拾起来,一字一字看的清清楚楚,越看越是惊心,最后竟然是目眦欲裂,痛哭出声,“大哥,母亲……。母亲她居然……。”居然在路上被人截杀,这封信上写的清清楚楚! “怎么会?”于绮岚声音颤抖,不敢置信,“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母亲怎么会被人杀死?” 于鹤轩闭上眼睛,第一次涌现出痛苦之色、。 是啊,他也很奇怪,母亲怎么会死,他都打点好了,母亲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等时机成熟,她还会回来的,怎么就被人截杀了?这到底是谁干的,这样明目张胆,这样嚣张! 这分明就是挑衅! 这时候,就听见于绮岚大声喊道,“是了,一定是季裳华,只有季裳华才会如此恨我们于家,才会处处与我们作对!”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正确,“大哥,季裳华居然这样狠毒,母亲被流放了她还是不想放过母亲,竟然想到了暗杀!”这样的女人岂止是狠毒,还有别的女人没有的大胆,敢在路上动手,也算是她的本事! 于鹤鸣显然也是想到了季裳华,他的手指握的咯咯作响,“我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当务之急,是先将此事隐瞒下来,然后悄悄告诉父亲!” 于绮岚擦擦眼泪,“是,我都听兄长的。” 于鹤轩似乎有些疲惫,点点头,“去吧。” 于绮岚转身,在路过那个小厮得到时候,低头俯视着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小厮连连到:“这件事小的打死也不会说出去,请大小姐放心。” 于绮岚轻嗤一声,走了出去,冷风吹面而来,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她才觉得清醒了过来,她的母亲死了,竟然就这样死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但如此,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暂时不将此事透露出去,否则会影响大局!即使她知道,这件事根本不会被隐瞒太久,但总归是聊胜于无。接下来不知道季裳那边有什么动作。 思及此,她脚步更快,走向于槐的院子。 然而,刚出了书房没多久,就听到了旁边不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好不热闹。 “你这个贱女人,在归云阁勾引有妇之夫,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害的我夫君身败名裂,你还好意思来和我争,简直是不要脸!”这是季菀华的声音。 洛静瑶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我不要脸?我就算再不要脸也是和于鹤轩在一起。我可比不上你,和几个男人鬼混了几天,浓妆艳抹完好无损的回来,不知道背着鹤轩做了什么勾当,否则人家干嘛掳走了你又不要赎金,还安然无恙的送你回来,你不是失了贞洁又是什么?你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才是恬不知耻!” 季菀华恼羞成怒,奈何洛静瑶说的是事实,她嘴唇颤抖,“你这个女人,终于承认了吗?就是你害的我!”她越想越气,挥舞着手就要去打洛静瑶,尖声道:“啊啊啊,这个贱女人,你害我到如今地步,我要杀了你!”说着,就趁洛静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拽住了洛静瑶的头发。 洛静瑶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什么她害了季菀华,她根本就没有!。 可怜的洛静瑶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季裳华嫁祸给她的,目的就是要让季菀华以为是她害了她,让两人狗咬狗。 洛静瑶也不会忍受,她也发狠一般咬了季菀华的肩膀。 夏天的衣衫本就单薄,季菀华为了勾引于鹤轩特地穿了最薄的轻纱做成的齐胸儒裙,露出脖颈大片雪白的肌肤,经过两人的厮打,她的外衫也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圆润白皙的肩膀, 洛静瑶力气之大,竟然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顿时鲜血淋漓! 而洛静瑶,满口的肉,立刻吐了出来,还‘呸’了两声,露出的牙齿满是鲜血。 季菀华一怔,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待感觉到疼痛之时,她猛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洛静瑶她怎么敢!不不仅派人掳走自己毁了自己的名节,如今还敢挑衅她,咬下她的肉来! 她发狠一般撕扯着洛静瑶的头发,摇晃着洛静瑶,洛静瑶不禁感到头晕目眩。 或许是真的愤怒到了极致,季菀华的力气第一次变得如此之大,她一只手扯着洛静瑶的头发,另一只手只是发疯一样挠着洛静瑶的脸。 女孩的指甲和脸一样,都是悉心保养着的。 季菀华的十指指甲青葱一般很长,还染着红豆蔻,这样发狠一抓,洛静瑶的脸立刻流淌出了鲜血,再看季菀华的指甲里,分明还带着肉丝,可见她用力多大的力气! 感觉到数道热血从脸上流淌下来,洛静瑶愤怒的时侯也是惊恐万分,她顾不得去咬季菀华,立刻扯开了季菀华的手去捂住自己的脸,果然,感觉到自己脸上沟壑纵横,血流汩汩。 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她这是毁容了! 再看季菀华,凶狠的如一头饿狼,正睁着满口獠牙看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吃掉!而她的十指里,不正是自己脸上的肉吗? 地上也有一大块肉,滚落在地的时候沾了土,这正是季菀华的。 如今,季菀华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洛静瑶摸摸自己的脸,原本她就比不上季家女儿漂亮,更家比不上季裳华,可如今她的脸毁了,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完美的婚姻,没有高贵的出身,也没有一张正常人的脸! 她没有了任何顾忌,扑过去就和季菀华扭打在一起,将季菀华撞翻在地,两人不断翻滚,顾不得各自身上的疼痛,扭打着。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你先害的我,你才该死!” “……。”这样大的动静,岂有不惊动旁人的道理,很快,乌压压的一群人就围了上来,可是因着这两人的身份,竟无人敢来劝阻。 两人也恍若未觉,拼命厮打着,渐渐地,都遍体鳞伤,满身尘土,衣衫凌乱,发髻散开了,哪里还有主子的模样? 周围的人也不禁捂嘴笑了。 是以,于绮岚出了书房,就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忙赶了过来。 在这一看不要紧,看清了地上打架的两人,顿时气得五脏六腑都焚烧起来,母亲刚死,她们就在这里大闹,还在一群下人面前,丢不丢人! 带着一腔怒火,她大步赶了过去,喊道,“都给我住手!” 可是,根本没有人听她的,两人还是打的难解难分。 “提两桶水来。”于绮岚吩咐一边看热闹的丫鬟小厮道。 下人们立刻收敛住了笑容,也不敢再说话了,可是地上两个人却是浑然不知,明明没有了太多力气,还是不肯先认输。 很快,凉水就被提回来了,于绮岚冷笑一声,“浇下去!” 丫鬟和小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小姐,这……” 于绮岚横他们一眼,“快点!” 小厮不怪你不听,便高高举起水桶,照着两人的身上,一股脑的都浇了下去。 顿时,地下两人成了落汤鸡,还带起一片尘土。 。“是谁,谁敢……。”两人诧异而愤怒,正准备怒骂,去看见头顶站着的人,心头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 “你……绮岚……你怎么在这里……” 于绮岚冷笑,“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你以为我是瞎子聋子吗,嗯,我的好嫂子?”这一声‘好嫂子’季菀华听出了阴气森森的味道。 季菀华心中明明害怕,却还强自镇定,“你…。你怎么敢这样对我?”看了看湿透的全身,她怒道,“我可是你嫂子,你这样做有没有尊卑上下!” 于绮岚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看看地上黑乎乎的肉和扯下的衣裙以及掉落的头发珠钗,“嫂子?那你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你这个样子于市井泼妇何异,有什么脸面做我的嫂子?” 许是因为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所以今天于绮岚说话格外犀利。“还有你,洛静瑶,你不过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妾罢了,如果再敢胡闹,可别怪我大哥手下无情!你要相信,我大哥说得出做的到!”她的目光又回到季菀华身上,“这句话对于你同样适用,难道你还以为你是季家尊贵的小姐吗?我劝你谨守本分,不要惹怒我大哥!如今秋闱将至,若是我大哥有个万一,你们——”于绮岚冷笑额两声,不再说下去了,可是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季维之科举不顺,她们也要跟着倒霉,毕竟于家的名声更坏,也有她们的‘功劳’。 季菀华站起身,吓得说不出话俩来,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你……我……。” 于绮岚厌恶的挥挥手,喊道,“大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呢,还不出来!你家夫人在这里胡闹,你就这样看着吗,要你们何用!” 立刻,就有一个丫鬟挪动着身体走出了人群,“大小姐……。” “快滚!”于绮岚皱眉。 看到从来和颜悦色的大小姐都发了大脾气,丫鬟立刻搀扶着如同木偶般的季菀华回去了,“大少夫人,您受伤了,奴婢带您回去包扎吧……。” 季菀华说不出话,只是目光空洞的盯着地上滚落的一团肉,肩膀上依旧流着血,和衣服泥土黏在一起,好不狼狈。 于绮岚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声音冷凝,“进人在此看热闹的都下去令二十板子吧!” 语罢,就转身离去。 如今,她必须要去找父亲商议…… 季府。 裳华院。 “你说什么,乔氏死了?!”季裳华翻书的手一顿。 白苏捧着书信,“是,小姐,信里是这样说的。” 虽然已到了八月秋季,可是暑热丝毫不减,透过窗子,仍有闷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的进来,乍听到这个消息,季裳华的额头也不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繁缕眨眨眼睛,“小姐为何如此惊讶,难道……。” 季裳华摇头苦笑,“不是我派人做的。” “可是,她还是死了……。” “是啊。”季裳华微微一叹,“她怎么会死呢。” 乔氏是陷害过季裳华,可是没有派人杀过季裳华,是以,季裳华见她被流放,也不再管她了,怎么好好地还算是死了? 白苏到底成熟,问题看得更加长远,她忧虑道:“只怕不是小姐做的,那家人也会认为是小姐做的。” “是啊,到底是谁做的,好像是故意的。”繁缕想明白后也道。 季裳华轻笑一声,“这样大费周章杀了乔氏,不就是让于家人认为是我对乔氏赶尽杀绝吗?以挑起于家对我的仇恨和杀心,果然是手段高明。” “也不知道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白苏看着季裳华道。 季裳华但笑不语,幕后主使么,她倒是猜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人下一步准备如何做。 “不过,信里说,这件事于鹤轩不打算宣扬出去。”白苏皱眉道。 繁缕道,“可是,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长久隐瞒吧,等那个负责押送流放者的狱卒回来,就会人尽皆知了。” 怕只怕,那个狱卒也被灭口了。季裳华这样想到。 季裳华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捡起一只白玉簪子把玩着,漫不经心道:“大凉律令规定,家中父母亡者,朝中官员可是要丁忧三年的,这样一来,于鹤轩的仕途可是全断了,所以他才会隐瞒乔氏已死之事,打着科举过后再想个办法免了丁忧的主意。如果我所料不错,恐怕届时会有那位贵人相助,引起陛下怜惜才子之心,免了他的丁忧呢。” 繁缕睁圆了一双杏眼,“那我们该如何做,他们于家三番两次害小姐,总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季裳华笑容恬淡。“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然后,她对着那边一心吃梅花糕的人招招手,“云雁,过来。” 云雁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残渣,跑了过来,“姐姐。” 季裳华拉着她的手,自己则走到书案前,“又要劳烦云雁亲自为我送封信了。” 云雁歪着头想了想,“好吧。”她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看桌子上的梅花糕。季裳华失笑,摸了摸她的发髻,“放心吧,回来后只多不少。” 云雁立刻咧嘴笑了,催促道:“姐姐快些写,我这就去。” 白苏过去给季裳华研磨,“小姐。” 季裳华执起笔也不斟酌,便写了起来,看来是有了应对之策。 …… 第二日,京都又有一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被流放的乔氏居然在流放的路上死了。 据说是因为意图逃跑,被狱卒猪肝,不小心掉下了悬崖,坠崖而死! 这个消息传来,震惊了所有人,于氏的死因查清了,可是却十分之丢人,竟是因为意图逃跑死的,这下,于家的坏名声更上一层楼,再联想到于家两兄弟做的事情,对大家纷纷议论,不愧是一家人,做出的事情都这样为人不齿!到底是出身商门,奸猾之人,无耻之尤! 只不过,还有人想到,既然乔氏死了,那么就算于鹤轩金榜题名,这官位也是得不到吧,毕竟他还是要丁忧的。 于鹤轩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气的掀翻了书案,顿时书案上的书纸散落一地,墨汁也被打翻,染黑了书案和地板。 “季裳华,好啊,真是有本事,竟然敢这样做!”他发泄了一通,此事正气咻咻的躺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很头痛的模样。 他如今这真是被季裳华逼到了绝路,奔来是抱着一丝希望,可是如今看来,季裳华是一条路都不打算给他了,她这是要逼死他! 不知为何。他气着气着突然又笑了起来,季裳华,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么,你也不想好过!你在意什么,我就毁了什么,保证你会比我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他正准备唤人,突然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这一声猛地吓到了门外的人,重心不稳,一下子倚门摔了进来。 于鹤轩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是洛静瑶又是谁呢? 他本就是被人算计迫不得已纳了洛静瑶为妾,昨日又听说了洛静瑶和季菀华做的蠢事,更加嫌恶了两人,可是洛静瑶不长教训又跑来这里,还是在他深思的时候,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喊道:“来人!” 立刻有人进来,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洛静瑶,“大少爷。” “将这个女人拖下去!”于鹤轩冷声道。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拖下去的意思是……于鹤轩接着道:“于家良妾洛静瑶感染重病而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就决定了洛静瑶的命运。 护卫不敢想太多,恭敬道:“是。”然后,就要拖拽着洛静瑶走。 洛静瑶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她不敢相信,自己不过来找于鹤轩告季菀华的黑状,怎么就要病死了呢。 她大声呼喊,“鹤轩……不,表哥……。”她希望于鹤轩能看在她是他表妹的份上唤起他的同情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好不可怜。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于鹤轩就是一个心黑透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她。他只是不耐的挥挥手,“堵住她的嘴。” “唔,唔……。”嘴巴被堵住了,洛静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双眼睛乞求又恨毒似的盯着于鹤轩。 于鹤轩继续低头喝茶,“去吧。哦,记住,等她死了,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少夫人。” 这就是要杀鸡儆猴了,警告季菀华老老实实的,别在出什么幺蛾子。 当天,护卫就将洛静瑶的尸体送到了季菀华面前给她看,季菀华当场就晕了过去,病了一个月。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季裳华也听到了洛静瑶死去的消息,叹息一声,“还真是狠毒啊,洛静瑶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季裳华眼睛里划过几分嘲讽。 繁缕轻哼道:“洛静瑶是死有余辜。” “她的确是死有余辜,想来季菀华也会心有戚戚吧,洛静瑶死了,她还会安稳的活着吗?” 繁缕不解,“只要她不再惹事,自然会好好活着呀。” 季裳华摇摇头,若有深意道:“不,她一定要以为自己快死了。” 见季裳华说的神秘,繁缕便不再问了。 季裳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我听闻三妹被人咬了一口?” 说到这个,白苏也抿唇笑了,“的确,小姐将三小姐和洛静瑶安排在一起果然是个好主意。” 季裳华喟叹道;“可惜啊,我原本要再多看几出好戏,没想到于鹤轩何意不怜香惜玉,好好地美娇娘就这样杀了,三妹的日子过的该多寂寞啊。” 屋子里剩下的都是心腹丫鬟,闻言,都笑了起来。 季裳华微微一笑,“三妹受了伤,我这个做嫡姐的怎么能不去看看,云雁,找机会给三妹送点药去吧,告诉她好好养伤。” “小姐,三小姐那样害您,您怎么还担心她的伤势。”繁缕抱不平道。 然而季裳华只是神秘一笑,不再解释了。 时间匆匆过去,转眼已经到了秋闱那天,季裳华坐着马车亲自去送季维之。 到了秋试考场,季维之下了马车,笑道:“妹妹回去吧,这些天你为我的是那个担忧,看起来瘦了不少,快回去歇息吧。” 季裳华嗔道:“我哪有那么娇弱。”她吩咐白苏和繁缕将一个箱子推到季维之面前,嘱咐道:“这里有三天要用的东西,有衣服,吃的和笔墨纸砚,你一定要好好照顾……。” 季维之扶额,他怎么觉得季裳华再将他当成弟弟叮嘱呢,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他觉得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尴尬。 他赶紧提过自己的箱子,催促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等我回家。” 季裳华知道他的想法,再者,这里人来人往也不适合说话,便顺了季维之的意思,“好,那我就回去了。”语罢,便让车夫调转了码头。 季维之见季家的马车消失在人海,才转身进了考场。 接下来三天的第一场考试,也是第一场考验,他隐隐有些紧张,亦是期待。期待自己能夺得榜首,春闱也一样榜上有名,等他有了一定的能力,就可换他来保护裳华了,还有……。自己的心爱之人…… 思及此,他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情,自信满满的步入考场,这时候,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自己面前,这个人他自然认得,正是他曾经的知己好友,于鹤轩—— 于家出了这么多事情,他竟然还有心情参加秋闱……。 时间飞逝,转眼三天已过,第一场考试结束。 季裳华在马车等着季维之出来,繁缕撩开车帘,远远地就看见季维之背着箱子走了出来,繁缕兴奋地对季裳华道:“小姐,大少爷出来了。” 季裳华放下用于打发时间的游记,也掀开帘子的一角,果然看见前面的白衣男子正是季维之,季裳华不禁笑了,去时是这件衣袍,出来仍旧是这件衣袍,想来季维之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也无暇记得这些吧,倒是自己准备的多余了。 不过,他的身形,好像瘦了些,不必说,连续三天闷在小屋子里考试,一定也是面容憔悴的。 白苏笑道:“小姐不必担心,大少爷的院子已经安排好了,回去后大少爷会好好休息的。” 季裳华微笑道:“我知道。” 眼看季维之越走越近,季裳华几乎能看到他长了胡茬的下颌,吩咐外面的车夫道:“去迎迎大哥吧。”看季维之背着沉甸甸的箱子,季裳华真担心他的肩膀受不住,所以才派车夫去迎迎他。 可是车夫刚下了马车,季裳华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了季维之身前,二话不说就将季维之身上的箱子轻轻提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季维之欲言又止,然后就看见那人将箱子丢给了护卫,回头看了季维之一眼,季维之才和他并肩而行。 季维之虽然也是身材修长,若芝兰玉树,但是和身边的人比起来,未免就显得身板弱了些,也怪不得方才见季维之表情怪异,想说又没有说话。 繁缕惊的目瞪口呆,指着那个人,结结巴巴道;“小姐……。那不是……。不是晋王……。世子吗?” 季裳华当然也看到了,只不过她并米有表现出惊讶之色,她秀眉皱起,晋王世子,萧承佑怎么回来,看这样子,好像特地为了季维之而来? 随即她又摇头笑了,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晋王世子是什么人,怎么会为了季维之而来,或许只是凑巧,顺手帮助季维之一下。 很快,两人就靠近了马车,白苏轻声道:“小姐,您要不要拜见一下世子?” 季裳华想了想,人家帮了季维之一回,自己总不好装作看不见,便下了马车,先唤了声‘大哥’,又对着萧承佑施了一礼,“臣女见过世子,多谢世子相帮。” 萧承佑一个眼神,楚恒便将箱子交给了季家的人。他看着季裳华道:“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语罢,深深看了季裳华一眼,似乎要将她刻进自己的心里,便转身离去了,依旧是风神如玉,气质冷冽。 不知道是不是季裳华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萧承佑的出现不是巧合,可是她也觉不相信他是为了看自己一眼特地来这里等候。 季裳华一回头,就发现季维之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季裳华心中一跳,“大哥?” 季维之笑道:“妹妹,其实晋王世子人还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 季裳华瞪他一眼,也不回他,只是掀帘子上了马车,“大哥难道不累吗,还有时间关心这些。” 季维之哑然失笑,也上了马车,“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们回家。” 很快,第二场考试又开始了,仍然是连续三日,奇怪的是,第三天结束后,季裳华又意外的见到了萧承佑,两人只是寒暄了两句话,萧承佑就离去了,只留下季裳华独自那闷。 最后一场考试,季裳华不听季维之的劝阻仍旧要送他,季维之无法,只能答应了,可是第三天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消息,有一个考生晕倒了! 季裳华也才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还是惊的下了马车。 ------题外话------ 颓废了好久,要好好码字了,时间充足就万更,时间少就更九千,总之这个月争取好好更。 另外,求不养文……(汗)单机好没意思 好想要推荐……。(笑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心悦你 白苏道:“小姐,现在人多,万一有人冲撞了你……。” 季裳华凝眉,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听着人声鼎沸,看见各种表情的人,有的颓唐,有的则自信满满…… 季裳华又等了一会,却仍是不见季维之的身影。 她转身问两个丫头道:“前两场结束后大哥时什么时候出来的?” 繁缕看看天色,“是啊,按理说,大少爷应该早就出来了才对啊。”季维之知道季裳华会为他担心,不想让她多做等候,是以前两次都是考完赶紧出来,可是这次…… 季裳华心头的焦躁再一次出现,她在努力让比自己平静下来,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季维之那里可是她亲自照顾的,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她落下了车帘,“再等等吧。” 繁缕也宽慰道:“是,小姐,说不定大少爷在与人寒暄呢,一时耽搁了也是有的。” 季裳华没有言语,但愿如此吧。 她转开目光,不经意间又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并且前两场结束的时候都见过他,是晋王世子萧承佑,她这下不得不多做怀疑了,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凑巧,可是第三次呢?而且看他沉静冷漠的神态,和往常无异,根本不像是来考场做别的事情。 突然间,两人的目光相遇,季裳华对他微笑颔首,便不再看他了。 季裳华表面平静,可是内心极为焦急,不是不觉间又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考场上的人渐渐走完了,只留下零零散散几个人影,却仍旧不见季维之。 耳畔隐约听见有人议论,“哎,那个晕倒的考生还没出来啊。” “他昏迷不醒,哪里出的来,命能保住就不错了。” “哎,你何出此言,你怎么追到他的命快没了……。” “我与他临近,走的时候看到的,满身鲜血,脸色苍白,一身白衣都染红了,我本想仔细看看是谁家的公子,可是官差将那人围住了,不让看,这会还没有人去领,应该就要被人丢出来了……。” “啊,那么很是可惜,三年一次的秋闱,看来又要等三年呢。” “你惋惜什么,我看那位公子虽然形容憔悴,却是仪表堂堂,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就算错过了这次秋闱,也是有好前程的。再者,我观之他还未及冠,就算再等三年又有什么?你呀,就别为别人惋惜了。” 那人叹息一声,“你说的也是。”语罢,便不再多说了,两人一同离去。 季裳华在马车里听着两人的议论,几乎可以肯定,她们口中满身鲜血的考生就是季维之。 “快,跟我进去!”季裳华跳下了马车,可是因为着急,竟踩到了长裙的裙摆,眼看就要跌倒,关键时候,一直强有力的手臂握住了她的,声音隐隐有一丝关心,“小心。” 季裳华惊诧抬头,眼睛里是来不及收回的恐慌,她一向淡然自若,只有在遇到季维之的事情时才会表现出慌张。 她看清了面前的人,反抓住他的手臂,感觉到他衣衫上带来了凉意,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可是一想到季维之她一双手更加坚定,“世子,请你帮我!” 她的手竟剧烈颤抖起来,萧承佑淡淡看她一眼,语音是少见的温和和安抚,“放心,交给我吧。” 然后,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拿开季裳华的手,季裳华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行为,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却是说话出什么抱歉的话。 而萧承佑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对楚恒道:“问今日的考官,季维之在何处?” 楚恒立刻道:“是,世子。” 季裳华松了口气,有萧承佑的帮助总比她们一间一间的去找要好。而且她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以最快的时间将季维之带出来看大夫着实是一件难事。 季裳华略微松了口气,“多谢世子。” 萧承佑淡淡道:“不必。”他走了一步,又转身对季裳华道:“你在此处等候,我去看看。” 萧承佑能派楚恒去,她已经感激不尽了,没想到还能劳烦他亲自去,之前因为两人之间的小冲突也就烟消云散了。季裳华面上有些歉然,“劳烦了。” 萧承佑没再理会一而再再二三客气的季裳华,大步离去。 季裳华下意识向前追了几步,又停下了,罢了,她相信萧承佑,再者她去了只会添乱。 少顷,就看见,前面两人一人大步而行,一人小跑,身后还背着一个白衣男子,不是楚恒又是谁呢。 季裳华知道依照萧承佑的身份会很快办成此事,但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她连忙迎了上去,“大哥……。” 看着季维之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白衣,她说不出话来了,眼睛里第一次涌现出泪水。 随后,便是恼怒,这到底是谁做的! 萧承佑读懂了季裳华的心思,道:“秋闱管理极严,几乎不可能会遇见刺客,再者,若是有刺客,就会惊动考官了。” 季裳华眼睛微红,闭了闭眼,手指嵌入肉里,她却是丝毫不觉疼痛一般,“我明白。”她声音沙哑,“如今时间紧急,还要劳烦世子……。” 萧承佑抬手打断,“我明白。”然后便吩咐楚恒道:“时间紧急,马车太慢,你立刻骑马带着季公子是最近的医馆,记住,不管用何种手段,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楚恒听出了自己主子话语里的不容置疑,不敢看萧承佑冷漠到极致的脸,低下头,正色道:“是。” 眼见楚恒将季维之放到马上,带着季维之绝尘而去,萧承佑放低了声音道:“我带你去。” 季裳华点点头,便上了马车,此时她只是担心季维之的性命,没有心思和萧承佑道谢。 萧承佑薄唇紧抿,看见季裳华上了马车,也跟了上去,做到了马车外,充当了车夫的角色,他回头看了一眼,“坐稳了。” 季裳华一惊,她没想到萧承佑会这样做,连忙道:“世子……” “若是你想快些见到季维之,就不要拒绝了。”萧承佑打断道。 季裳华无法,萧承佑说的不无道理,只能重新坐好了。“如此,就请世子快些吧。”。 只听见一道鞭声,马儿嘶叫一声,抬起四蹄就奔跑了起来,带起一路烟尘。 马车一路行驶到医馆,季裳华迫不及待下了马车,朝医馆里面奔去,正看见一个老大夫正在为季维之诊治,旁边的药童战战兢兢的,身边放着铜盆,里面是一盆水,可是却已经被染成红色的了。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布巾,季裳华可以确定,这些血是季维之身上的,那盆水已经变成鲜红鲜红的,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到底流了多少血! 药童的手颤抖着,显然是被一旁的人给吓到了。楚恒冷着一张脸,手中抱着一把剑,大有“救不活她,我就杀了你”的架势。季裳华进入药堂就看到这一幕,越看越是触目惊心,她的唇颤抖着,竟然说不出一个字,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最后直直趴到季维之床前。 萧承佑知道她现在很是痛苦,一时不能接受,是以便一直在身后跟着她,好在她没有摔倒。 “他……他怎么了……”过了好久,季裳华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声音却是轻飘飘的,像飘荡在天空的云彩,软绵无力,看来,她真是怕了,惊吓到了。 老大夫叹息一声,摇摇头,“命暂时是保住了,只不过体内的毒……这种毒可不好解?” 季裳华猛然抬头,“你说什么?什么毒?!” 老戴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凶恶的女子,顿时吓了一跳,“毒……就是毒了……还能有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种可不好找,他说如何吃下去的?” 季裳华低头,闭了闭眼睛,他只以为季维之是身负重伤,没想到,身上还中了毒。 这怎么可能?她难以想象。 季维之的饮食起居,她都是亲自照料的,一直平平安安,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他一直严防死守,外人根本无法有机可乘,那么幕后之人又是如何下的毒呢。 她思绪一片混乱,只觉得头痛欲裂,重心不稳,觉得头晕目眩,竟是想要昏倒。 萧承佑扶住了她,对白苏和繁缕道,“你这小姐太过劳累,还不赶紧带她下去休息。” 白苏和繁缕反应过来,扶住季裳华,“小姐,你太累了,奴婢带您找个地方休息吧。” 她知道依照季裳华的性格和对季维之的担忧,不可能先回府,是以,只能先借用一下医馆的房间了。 她刚要开口,就看见季裳华挣扎着站稳,“不必,我必须看见他安然无恙。” 真是倔强! 萧承佑道,“既如此,你就先坐下歇歇吧。” 季裳华对他感激一笑,就是苍白无力,“多谢。” 萧承佑眸光复杂,对大夫道,“可诊断出是什么毒?” 老大夫捋了捋胡子,“老夫才疏学浅,查探不出,但是我可以确定,此毒想要解除,很是困难。” “你只要说有没有可能就行了。”萧承佑淡淡道。 老大夫连忙道,“想要解开此毒,也并非不可能,只要能找到解药。” “你可知何处有解药?” “贵人可真是说笑了,这种毒,老夫生平仅见,又哪里知道姐要在何处?” 原本季裳华心中还隐隐有一些希望,可是听到这句话,一颗心顿时跌落谷底,摔的生痛,不能自已。 难道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死去吗?重生一次,她说过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可是千防万防,仍旧没能防备,居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她除了对幕后之人的愤恨,还有自责,她自以为准备好了一切,却是没能防止这一切的发生,她怎么能不责怪自己呢。! 这时候,萧承佑出声道,“不必过于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发生了这件事,是谁都不能预料到的。” 季裳华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一抹伤痛,“即便如此,我仍旧是不能原谅自己。” 季裳华这样担心,这样自责,归根结底是因为季维之是她活在这个世上最为在意的人,所以她才会如此痛心疾首。 萧承佑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酸涩,甚至有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嫉妒。 季裳华从来都是冷漠的,镇定的,沉默的,端庄自持的,冷漠是她的本身,微笑不过是对待陌生人的面具,她一直都是坚强的,鲜少会露出这样一面,大概他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什么时候季裳华也能像对待季维之一般对他? 或许是他的痴心妄想吧。 思及此,他不愿意再多想,对季裳华道,“不要太过担忧,这解药总归是有办法拿到的。” 季裳华下意识抬头看他,那双凤眸黑沉沉,不带一丝感情,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竭力压抑的担忧,像是想要季裳华发现,却又担心她会发现,很是矛盾。 季裳华现在心烦意乱,也没有精力去考虑这是为何。 “我知道。”季裳华努力表现得平静,“就是不知道他何时醒来。” 这个就要问大夫了。 老大夫道,“现在身上的毒还不是致命的,他何时能醒来取决于他的伤势。” 季裳华这才想起来,他只考虑毒药的来源,却忽略了季维之为何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正如萧承佑所言,考场之上,如何能轻易动手,只怕会有其他原因。 思及此,她问萧承佑道,“敢问世子,当时你发现我大哥的时候,都看见了什么?” 终于还是问到了,萧承佑认真的看着她,解释道,“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是毒药所致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想了想他又道,“我在地上看见了被打碎的茶盅,上面是斑斑血迹,想必是被人打碎的然后划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伤口,看来划了不止一次,能保住性命实属不易。” “而且,除了那盏茶盅,其他东西完好无损。” 这很可能是季维之自己做的,可是,他为何要自残? 思考了很久,季裳华看着季维之苍白无色的脸,“我知道了,我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了。” 季裳华几乎可以确定,很可能是当时毒药的药力发作了,季维之为了保持清醒打碎了茶盅,划破了自己。可是毒药的药效太强,他只能在身上划下了无数道伤口,支撑着自己完成最后一场考试。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支撑下去,险些失了性命。 若非有萧承佑的帮助,季维之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一定…… 季裳华重生之后,一直能控制住情绪,就是碰见前世的仇人,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可是遇到关于季维之的事情,她慌了神,有一丝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哽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至于幕后以后——”季裳华唇畔泛起一抹冷笑,她一定不会放过他,敢伤害她在意的人,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萧承佑知道,季裳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便问道,“关于季维之受伤的事情,你准备如何?” 季裳华冷冷一笑,潋滟着雪山之上清冷的阳光,美丽而又淡漠,“既然对方想看着我大哥死,那么,我便只好将大哥受伤的事情宣扬出去,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想,幕后之人会很满意的。既如此,我为何不成全她?” 等秋后算账也不迟! 季裳华在心中已然记下,这个人已经必死无疑了! 萧承佑道,“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季裳华勉强笑道,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如此,就再次劳烦世子了。眼下就有一桩事要请世子的人帮忙。” “你说便是。” 季裳华笑着道,“请世子立刻派人将我大哥身负重伤,危在旦夕的事情宣扬出去,最好人尽皆知。” 萧承佑点点头,“楚恒,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吧。” 对于能帮助主子讨好未来世子妃的事情,楚恒向来积极,闻言立刻便去了。 老大夫嘱咐过,现在季维之不能移动,是以暂时无法离开。季裳华道,“时间不早了,世子先回去吧,裳华要等大哥醒来。” “我陪你。”萧承佑开口道。 季裳华万万没想到萧承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时不能理解。 而萧承佑也没有解释,好像觉得这样是理所应当的。 ……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季维之才幽幽转醒,而这个时候,季维之身受重伤的事情已经在整个京都传扬开来,想来季家人已经赶来了。 季维之艰难的睁开双眼,下意识动了动僵直的身体,可是刚一动作就牵扯到了伤口,他痛苦的发出一丝呻吟,便不再动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有人惊道,“大哥你醒了?” 这个声音分外熟悉,季维之听得出来,是自己的妹妹季裳华。 再看季裳华焦急的神色和一旁面色冷肃的季维之,他知道,季裳华已经得知了一切。 勉强扬起一个无力的笑来,“妹妹不要担心,我很好。虽然我受了伤,但是却没有耽搁考试……” 只一句话,季裳华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她不想被人看见,转过身子用帕子擦了擦。她早就猜到了,季维之敢自残,无非是为了强迫自己清醒,他不想错过此次秋闱。 再转过身,季裳华眼泪已经擦干净了,只不过眼圈还红红的,两人思绪万千,却都相对无言。 季维之见她不说话,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她生气了,便笑道,“好在我还算有分寸,没有划破我的脸,否则真的得不偿失。” 季裳华一愣,想不到他还有心思说笑,不过反应过来,她知道了他的目的,便配合的笑了笑,“大哥,你……” 不过季维之说的也不无道理,科举不只要看才华,还要看形容,如果季维之脸上有了伤疤,殿试的时候还不一定能被陛下选上。季维之前世是探花郎,也和他的容貌不无关系。 “这有什么,只要林姐姐不嫌弃你不就好了?”季裳华笑着道。 季维之苍白面上爬上两道红晕,咳了几声道,“妹妹可替我送过信了?”说的自然是林琼箫。 季裳华要多说些什么,可是看到一旁的萧承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道,“大哥醒了就与我说了这会话,竟然看不到世子吗?”季裳华看了一眼萧承佑,“大哥能及时得到救治,可多亏了世子帮助呢。” 季维之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萧承佑自然不会允许,一只手就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得他重新躺下,出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季维之仔细咀嚼着这句话,想不明白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这样不求回报的帮他。 而萧承佑也不打算回答,最后看了季裳华一眼,“既然令兄已经醒了,少时定会有人来接他回去,我在此处多有不便,就先告辞了。” 季裳华微微含笑,“我送送世子。” 萧承佑求之不得,面上却是淡淡的,“嗯。” 楚恒在一边看了只觉得牙疼,世子,你就装吧,明明心里高兴的很,却还装的毫不在意,等世子妃喜欢上别人,有你后悔的时候。 其实他不知道,世子殿下早就在一个深夜表白过了,可是季裳华根本没听见…… 出了医馆,两人停下脚步,季裳华低声温柔道,“感谢殿下没有将兄长中毒之事告知于他。”这样一来,季维之便不会多烦忧,因为春试不久后也要到了。 萧承佑颔首,“应该的。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他知道,季裳华定然不会放过下毒之人。 季裳华垂眸一笑,“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加上这一次,我都记不起你是第几次帮我了,更不必说救命之恩。”看萧承佑要开口,她继续道,“世子不必说补偿我这一类的话,秀容郡主已死,晋王府那位表小姐也没再找我麻烦,你这种补偿已经不需要了。” “不知道,世子为何还愿意不图回报的帮我呢?”季裳华秀眉微挑,妩媚动人,说不清是在玩笑还是认真,“世子有为何说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帮我吗?臣女可真是不明白了?” 不理会萧承佑越来越诧异的脸色,她唇角挑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还是说,世子还想顺着陛下的旨意娶我?” 只一句话,萧承佑的呼吸多少凝重了许多,她还是怀疑他别有用心吗? 其实,这也不怪季裳华,她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怎么会相信身份贵重的晋王世子多次不求回报的帮她,而且还放言以后还可以找他帮忙? 萧承佑只觉得他胸口刺疼,反复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中的闷痛,看着她,神情严肃,使得季裳华的心都失去了跳动一般。 “季裳华,你听好了。”他一字一字说的很是清晰,“我帮你,不是因为要顺着陛下的意思娶你,更不是因为别有目的,而是因为——我真的心悦你。” ------题外话------ 由于引雪白天要上班,晚上才能码字,经常写着写着留睡着了,先哼六千吧,晚上还有一更。 如果有错别字,等我我回来修改……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情拒绝 季裳华惊的失语,水漾的眸子荡漾着绿波,楞楞的望着他 她的本意有试探有戏谑,可是没想到换来的是他无比认真的表白,什么时候萧承佑对她的感情已经变成了爱慕?他这样优秀又尊贵的人会真的对她动心吗? 动了动唇,她有些不知所措,“殿下……我……”她很想说,她是开玩笑的,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她竟一时说不出来了。 “我之前对你,的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对你就是认真的,你信我吗?” 季裳华退后一步摇摇头,唇边溢出一丝苦涩,“可是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喜欢你。”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一丝一毫都不喜欢。” 萧承佑眸光闪过一丝伤痛,声音艰涩,“我知道。” 季裳华轻笑一声,“那么,世子,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忘记这些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萧承佑的手在袖子下紧握成拳,不想在季裳华面前泄露自己的痛苦和失望,“可是,我不想。” 季裳华笑着摇摇头,“世子,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我会拒绝你对吗?” 萧承佑缄唇不语,事实上,他知道季裳华说的是对的,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认定了她,这样的女子为何不能属于他?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她就这样拒绝了他,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不是个喜欢强求的人,可是面对季裳华,生平第一次涌现如此多的不甘,似乎没有多做思考,一句话脱口而出,“你对他也是如此吗?” 季裳华一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蹙眉深思,便也明白了什么…… “世子为何有此一问?” 萧承佑以为她是故意逃避问题,心中酸涩,“没什么,你就当我说错话了吧。” 可能季裳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待萧承佑和萧承焕的态度是不同的。对于萧承佑,她感激,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所她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的心意。可是当面对萧承焕的时候,她拒绝的方式却是委婉的,还会和他解释两人何处不合适在一起。 甚至和萧承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觉得心虚,觉得这样就像是背叛了谁一般,迫切想离开他,不能和他有什么多余的牵扯。 现在经过萧承佑的提醒,她似乎也意识了其中的差别……她不敢想下去,她自诩重生后会断情绝爱,如何会对那人动心呢? 她微笑道,“既如此,那世子就请先回府吧。” 萧承佑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和苦涩,只能压抑在心里,转身离去。 夕阳余晖洒落下来,他迎着万道金光上了马,看着他绝尘而去,夕阳又洒落他的身后,莫名多了几分孤单和落寞。 季裳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又兀自在医馆门外发了会呆,自嘲一笑,转身进去了。 回去之后,季维之见季裳华心思恍惚,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像萧承佑这样好的人,若妹妹能嫁给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又有京都那些流言在,就算萧承佑真的娶了季裳华,也不会有一点突兀。 天色渐晚,很快,季府上的人就来接季维之兄妹了,回到季府,李氏看到昏迷过去的季维之拄着拐杖就过去了,一口一个“乖孙”的呼喊,好像真的很担心季维之。 季裳华也装晕难过的模样,心中却是无比嘲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祖母有多么疼爱这个孙子呢。 果然,李氏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是,“好好的去参加秋闱,怎么就受伤了?这样岂不是白白耽搁了秋闱?” 孙子差点没了性命,想到的还是会不会耽搁秋闱,否则,季家的面子哪里放呢? 季裳华已经从季维之口中得知他已经用疼痛保持清醒,并没有放弃第三场。所以,季维之还是回和前世一般,夺得秋闱的解元。 但是季裳华可没那么好心告诉李氏和季鸿茂,且让他们着急几天,急死最好。 季鸿茂听了李氏的话,也不住的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木阳,看着季维之,表情复杂。平心而论,他虽然和这个儿子不亲近,却还是引以为傲的,毕竟季维之才名在外,也为季家博了个好名声,但是现在…… 此次秋闱失败,意味着还要等三年,三年时间太长了! 季鸿茂重重叹了口气,“先将维之送回去吧,然后再请大夫诊治,好好养伤。” 季裳华微微一笑,“回父亲,在医馆的时候,已经有大夫看过了,女儿现在想再请顾太医确诊一下。” 季鸿茂无力的摆摆手,“也好。” 季裳华亲自看着人将季维之送回院子,然后便着人去请顾太医。 其实她方才说了慌,表面上看,季维之只是受了伤,不用请顾太医也是很容易能诊断出来的。她之所以请顾太医,是为了查明季维之身上所中何毒。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谋害季维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季维之一睁开眼就看看季裳华冷若冰霜得脸,唇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裳华?” “大哥,若是有人来,你就继续装作昏迷不醒好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离开,你好好休息吧。” 语罢,也没解释有何急事便冲动离去了。 刚出了院子,季裳华就变了脸色,吩咐白苏道,“将季兴叫来。” 季裳华面容绝美,面色冷凝,就如同高山之上一只雪莲,“悄悄地,不要惊动旁人。” 白苏见季裳华是少见的冷漠,也不禁身上一冷,“是。” 少倾,季兴就被叫来了,他刚要行礼,就听到一道冷冽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可是他的身体还是颤抖了一下。 “季兴,你可知罪?!” 季兴不明所以,下意识跪倒在地,抬头看季裳华,“小的不知道那里做错了,还请大小姐明示。” 季裳华坐在座位上,冷冷一笑,“不知道?我将大哥交给你照顾,你是如何做的?怎么让大哥中了毒?!” 季兴一愣,随后是惊讶,怎么会?!他自幼跟在季维之身边,如何会有人下毒?又是如何做到的?! 也难怪季裳华会恼怒,他在季维之身边伺候,季维之出了差错,第一次找的就是他! 季裳华一直观察这他的表情,见此,确定了什么。 她原本就不希望此事与季兴有关,如今看来,季兴并没有背叛季维之,这样很好。 可是,他一直伺候季维之左右,还是没能避免季维之中毒,还是要略加惩罚的,让他记住以后要谨慎行事! 季兴磕了一个头,“大小姐明鉴,小的自幼伺候大少爷,与大少爷感情深厚,如何会害他?请大小姐明查!此事的确与小的无关。” “即便毒不是你下的,难道不应该承担照顾不周的责任吗?想一想,如何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季兴脑子快速转动,思考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季裳华心中反复火燎一般,喝了一口茶压抑住来自心底的焦急,“怎么,想不起来吗?” 季兴努力搜寻着,很长时间没有言语,季裳华也不催促,耐心等待。 又过了好久,季兴突然惊呼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季裳华淡淡抿了口茶,也没叫他起身,淡淡道,“说。” 季兴回忆道,“小的记得一个月前大少爷回府,吩咐小的将许多书一并搬到书房,回到院子,小的就安排人打扫书房,整理书籍,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人多杂乱,所以被人找到几会下毒也未可知。” 语罢,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季裳华一眼,却是瞧不出她的半点心思。 季裳华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却是令人毛骨悚然,“这又有何难,将那日负责在书房的丫鬟小厮都集合起来,一个一个的审问,难道还怕他们不招吗?” 季兴似乎不明白,“小姐,这……” 季裳华眉心微动,笑意盈盈,“怎么,我的话很难理解吗?” 季兴悚然一惊,难道果真如他猜想的一般,季裳华要用非常手段? 在他眼里,这个大小姐柔弱和气,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样狠厉。 他觉得心头一凛,不敢再看她,低头道,“是。” 季裳华见此,放缓了声音,“你先起身,先去大哥那里盯着吧。” 季兴知道,这是怕又被人趁机害季维之。 再抬起头,看看季裳华言笑晏晏的人模样,心下一惊,好像他知道该如何做了…… …… 这边,季兴刚退下,就有人通报,顾太医来了。 季裳华立刻站起身,“请顾太医直接去大哥那里罢。” 季裳华赶到的时候,顾太医已经在位季维之诊治了,神情是少有的凝重,季裳华的心也不禁跟着提了起来。 良久,顾太医放开了他的手腕,作势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口,起身道,“虽然失血过多,好在救治及时,命保住了,再休息几个月也就能康复了,我再给大公子开几张药房,按照我说的服用就好。” “多谢太医了,劳烦。”季裳华道。 至于她的好父亲和好祖母,却是没有露面,亦是不知道顾太医过府一般。 对此,季裳华毫不在意,“太子,我送你。” 走了很远,两人停下了脚步,顾太医不会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令兄所中之毒的确难解,并且它并不是出自大凉,而是产于西域,我想你应该猜到幕后主使是谁了吧?” ------题外话------ 困死了,大家晚安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准备审问 闻言,季裳华自然确定了幕后指使是谁,原本她只是怀疑,如今确定了这毒药的来源,她便已经猜到了一切。 于家,于鹤轩—— 她紧握住双手,面容是十分冰冷,还有足可以吞噬一切的恨意。 于家人,很好,手居然伸的这样长! 季裳华闭了闭眼睛,“太医可知道知道解药在何处?” “毒药本就难得,那么解药只会更加难得。”顾太医语气深深道。 “这么说来,解药并非没有。”季裳华出奇的镇定。 顾太医听出了了她的想法,只不过要找到解药,谈何容易。“你可想好了,该如何拿到。” 既然于鹤轩能拿到毒药,自然也会有解药,季裳华是有心夺来,但于鹤轩也不是傻的,怎么会交给他,既如此,只能其他手段了,他既然想要季维之的性命,那么季裳华也没有必要心软了,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下定了决心,季裳华展开一个微笑,“是。” 顾太医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欲走,“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么老夫就先告退了。” “我送您出府。”季裳华笑道。“不过还有一件事——” 话音未落,就听顾太医道,“你安心吧,贵妃等你不会知道此事。” 季维之在考场身负重伤一事震惊了全京都,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么贵妃也是一定知晓的,只不过为免亲者痛,还是不要其他人知道为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裳华觉得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待人冷漠的顾太医声音和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那么,裳华就多谢太医了。”季裳华淡淡施了一礼,看着顾太医上了马车离开,才回府。 “告诉季兴,将大哥院子里的小厮丫鬟都带进来。”季裳华吩咐白苏道。 “是,小姐。” 少倾,季兴就带着一众小厮丫鬟集合在院子里,这些人都奇怪的看着季裳华,像是不明白大小姐为何要将他们一并带到这里。 “回大小姐,人都到齐了。”季兴说完这句话,就站到了一边去。! 季裳华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看到他们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不耐烦。 季裳华勾了勾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今日集合大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请大家见证一下,免得到最后大家都说我诬陷他。” 他们更加不明白了,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季裳华已经接着道,“此事事关大哥,容不得不谨慎。既然已经知道了了,在背后做鬼的人是哪个院子的,就少不得要审问一番了。” 众人一听都惊了,竟然是与大公子有关,难不成大公子受伤一事另有隐情? 季裳华自然不敢将季维之中毒一事宣扬出去,若是让全京都知道了季维之中了无解只毒,只怕会惹来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也开始猜疑不定,有个大些胆子的问道,“敢问大小姐又如何审问?” 季裳华似笑非笑,“这个么,我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她挑挑眉,“其实,很容易的,想必大家都明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施以家法 院子里的人听季裳华这样说不禁都糊涂了。 从头到尾,季裳华都没有说季维之受伤的原因,却是要审问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小厮,这实在是有违常理…… “敢问大小姐,大少爷并非是在季府受的伤,为何要审问我们?这实在是没有道理。” 季裳华抬起头,发现说这话的人是一个小丫头,口气不忿,但是因着季裳华的身份,只能压抑着。 季裳华淡淡瞟她一眼,然后垂眸,看着茶盏中碧绿的茶叶,“大哥为何会受伤,你们其中自然有人知晓,难道还用我多说吗?只要审查一番,自然会有人招认。” 原来季裳华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怀疑,然后重点撒网,以为可以查出点什么。 不理会他们差异的目光,季裳华随意问道,“不知道在书房伺候的是哪几个?” 众人四下张望,却是不见有人出来。 季裳华也不着急,只是似笑非笑对季兴道,“看看这个院子的人,可越发没个规矩了,竟然连自己在哪里伺候都记不得了。这样的人才我们季家可用不起。” 季兴领会了季裳华的意思,低头到,“许是大少爷就不回家的缘故,所以他们也都懈怠……” “懈怠?”季裳华冷笑,“是啊,的确是懈怠。”懈怠到可以让于鹤轩有机会收买季维之身边的人,下毒谋害季维之。 季兴以为季裳华生气了,赶紧道,“往日大公子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是以在书伺候的人并不多,若是大小姐想要审问,也不会耽搁太久。” 季裳华点点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人群中立刻出现一股骚动,只见几个小厮丫鬟瘫软在地,跪在地上身体颤抖。 季裳华站起,走过去,轻笑道,“方才还不想出来,怎么这会反倒冒出来了?” “大小姐,我们,我们……” “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们,可是——”方才还笑如徐风的季裳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大哥是上个月回来的,对吗?” 不等有人回答季裳华又道,“大哥素来爱护书籍,轻易不敢让别人碰去,能接触到的,也不过是你们几人罢了,所以,就不得不对你们进行审问了。” “大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请您放过我们吧。”说话的仍旧是方才那个丫头。 季裳华没有说话,这时候白苏道,“这位姑娘真是好大的脸面。小姐还没发话,你就开始狡辩自己是无辜的?敢问,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奴婢……奴婢……”她不敢再说了,若是说的太多,只会引起季裳华的怀疑。 可是她仍旧心有疑虑,既然季裳华华不知道季维之所种剧毒,那么她到底要审查什么? 季裳华微微一笑,“既如此,就将众姑娘带下去吧,好好审问——” 季裳华根本就没有当着众人面审问的意思,都不明白季裳华闹出这一出到底为什么。 季兴看着季裳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请问大小姐要如何审问?” 季裳华红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家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此容易 很快,众丫鬟就被带到了一间房间,季裳华也跟着进去了,其余人等都由季兴带着众护卫看着。 季裳华面上是这样盈盈笑容,端的是温柔无害,直截了当道,“我给你们机会,你们最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否则——”季裳华的虽然在微笑,可是目光确实变得冰冷起来,“否则,你们这条小命可就没有了。” 见她们个个紧张害怕又不明状况的模样,季裳华接着道,“不要说你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好好问,你们最好好好回答,别妄图逃脱,我一向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你们说,到底要不要——” 季裳华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点点头,然后轻轻下去,不一会便招了几个婆子来,这些婆子身材魁梧,各个面容冷肃,手中皆那些执行家法的工具,很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害怕。 季裳华看着她们,从她们面前走过,打量着她们,“大哥性格温润,平日里不喜欢与下人计较,可是我是不一样的。大哥常年不在家中,对于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不屑管理,既如此,那么我便替他管一管,免得再次出现背主之人!” 语罢,也不管她们吓得苍白的脸,对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们只道了声“是”,便欲动手。 众丫鬟没想到季裳华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是行为却如此很辣,也不说明缘由,二话不说便要动刑,不禁也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季裳华可不会怜香惜玉,比起季维之的性命,她不怕担负狠毒之名。 这时候,便有丫鬟高声道,“大小姐,大少爷受伤您自然是忧虑的,可是您不说缘由便对我们施以刑法,怕是有失公允,难以服众!就是老夫人和老爷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您的做法,毕竟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季裳华这才注意到她,眼尾微挑,发现,居然又是方才那个丫头,众人都不敢说话,唯独她如此大胆,倒是有意思。 若说背后无人指使,只怕也不可信。 季裳华没有言语,她身边的白苏怒斥道,“大胆,小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丫鬟指手画脚?!且不说你是不是无辜的,你不过是季家的丫鬟,无论小姐如何处置你都不为过,你还是安静会罢,免得惹小姐心烦,先处置了你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婢!” 季裳华身为尚书府小姐,自然不能和丫鬟怼嘴,这样有失身份。白苏是季裳华身边的人,说这话正好合了季裳华心思。 但她还是怀疑,幕后之人会收买这样一个蠢笨之人吗? 她睨那个丫鬟一眼,“既然你这样不服气,那我就成全你,就从你开始吧。” 语罢,几个婆子就立刻手脚麻利的量这个丫鬟绑住手脚,带了下去,季裳华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会意,退下去监督。 少倾,便听到痛苦的叫喊声传来,还有打板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怕,可见季裳华是动真格的。剩下的那些丫鬟,吓得面色苍白,又不敢求饶,一个个往后退去,希望下一个不是她们。 季裳华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仍是淡然如水。 季维之很少回家,就算是回季家,对这些丫鬟也是不甚在意的,身边跟着的都是小厮,更不会找机会打骂这些丫鬟,这些一等二等丫鬟也一个个养的细皮嫩肉的,无人管束,也轻狂了许多。 今天刚好,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她们,她不介意再做一回恶人,将这些人赶出去。 正在思考着,就看看白苏跑来道,“小姐,那个丫头招了!” 季裳华却是没有太多惊讶和欢喜之色,居然如此容易吗? 虽然那个丫鬟的所言所为值得怀疑,但这样就招供了,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思及此,她颔首道,“我亲自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施以援手 “怎么,肯招了?”季裳华长长的裙摆拂过门槛,如一朵盛开的水莲,她脚步极轻极轻,却让人听起来极为沉重,她的声音甚至带着笑意,与她幽冷的目光很是不符合,“说吧,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记着,我要听实话,不要妄图在我面前耍花招,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丫鬟连连磕头,因为用了刑,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渗出了绿色的裙子,她唇色苍白,“是,奴婢全说。” 一边说一边身体摇晃着,竟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被屈打成招着呢。 季裳华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心中嗤笑,在她看来,好像并没有伤及根骨。不过,这也没什么,身为女子,身子骨总是弱一些的,她也不打算拆穿,横竖做不会耽误到什么。 季裳华后退一步,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说吧。” “是……”丫鬟偷眼望去,又连忙低下头,只觉的这位大小姐美则美矣,却是令人不敢靠近,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妩媚动人,却是暗含深意,让人根本就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她不敢再多想,心里想的是要把这出戏演下去,完成任务。 “是于鹤轩收买奴婢……下毒……下毒谋害大公子的。于鹤轩虽然表面上温文尔雅,淡泊高远,可实际上一直大公子存有嫉妒之心,却偏偏要让大公子以为和他是好朋友……” “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季裳华淡淡打断,“你只需要说大哥是如何中毒的?” “是……是于鹤轩吩咐,让奴婢趁人不备,在大公子的书页抹上毒药……大公子在看书的时候,自然会自动服用……” 季裳华笑的嘲讽,“果然是他!”她收敛了笑,看丫鬟道,“你都在那些书中下了毒?可有同伙?” “所有的书都被奴婢下了毒……” 果然如此!于鹤轩怕季维之逃过,这所有书中都下了毒! “同伙呢?”季裳华挑眉,语气中含着警告。 “奴婢说,有雪梅,秋菊,琪儿……” 都是季维之院子里一等二等的丫鬟。 季裳华心中怒火翻腾,这次不是对于鹤轩的,而是因为这群背主的丫鬟。 她怒极反笑,“怎么?嫌季府这座庙太小,容不下你们?所以要迫不及待地改换主子了?” 在京都各府中,季维之是难得温和的主子,从不会过多为难这些丫鬟小厮,可是她们尤不知足,竟然联合外人害死季维之!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奴婢……奴婢……” 季裳华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会还想再受一次刑吧?” 丫鬟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意,膝行到季裳华脚下,拉扯住她的裙摆,“小姐,奴婢什么都说,求小姐饶过奴婢一命……” 果然不出季裳华所料,这些人之所以背叛季维之,的确是收取了于鹤轩的好处。她们在这里待下去也不过是熬日子,根本达不到飞上枝头的目的。这样的大户人家,家中男子房中早就会收用几个丫鬟了,虽然一开始只是通房,但也比普通丫鬟好。等正室夫人一进门,她们就能有机会生下一男半女,届时就能母凭子贵升为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运气好的还可以再挣一挣。更何况,季维之性格温润,容貌俊美,富有才华,她们也是打心里爱慕他,凭借她们的美貌,被收用是早晚的事。可是季维之竟像是当她们不存在一般,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害她们苦等好多年,一丝一毫的希望都看不到。 所以,在于家人找到她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按照那人的吩咐,季裳华如果问起,就假装不认,最后被用刑再承认,实话实说就好。 虽然她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现在看季裳华的表现,应该是相信了。 丫鬟说完,连连叩头祈求,“小姐。饶命……” 季裳华唇畔是一抹毫不掩饰的讥笑。“你害我大哥差点丢了性命,凭什么以为我会饶过你?” “大小姐——”丫鬟抬头,不可思议。 怎么会,季裳华要杀了她吗?可是收买她的人明明说了,季裳华此人心机深沉,定然会物尽其用,所以不会杀了她,恐怕还会让她作证人反将于鹤轩一军。 可是现在看来,季裳华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她要杀了她! “云雁。”季裳华唤道,“将她带下去吧,记着,一定要将她丢的远远的。” 云雁歪着头,状若思考,“不然把她丢到京郊的山林吧,那里偏僻却热闹呢。” 丫鬟愣住了,深山老林哪来的热闹? 云雁笑的天真,“那里有很多野兽和你作伴,当然热闹啦。” 这丫鬟一听,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季裳华没有看她,转身出府,“走了。” 繁缕跟在后面,“小姐,幕后之人已经知道了,您要谋划该如何抢到解药救大公子吗?” 季裳华叹息一声,“是啊,这次恐怕又要麻烦云雁出马了。”她回头对白苏道,“既然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就将那丫鬟招供的同伙找出来一并处置了,其他人便都放了罢。” “是,小姐。”白苏行礼退下。 众人散了之后,一道粉色衣影看着季裳华进了季维之的寝屋,一闪而逝…… …… 夜晚的时候,季裳华派云雁潜入于家,季裳华已经嘱咐过了云雁,不要真的动手,只是试探,被人发现以后直接跑就好。 云雁果然不负所望,按季裳华的要求完成了任务。 云雁一袭夜行衣,站在季裳华面前,屋中只有一支蜡烛燃烧着,影影绰绰,看不到季裳华的表情。 “姐姐,你不让我真的和于家人动手,是不是一早就预料到于家提前安排了武功高强之人?”我云雁疑惑道。 季裳华摇头笑道,“不是。” 她不过是试一试罢了,她早就怀疑不会轻易从那丫鬟口中轻易得到答案,是以今晚先派云雁试探一下,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可现在,证实了于鹤轩早有准备,等着季裳华自投罗网,不,或许是要用解药与季裳华换取什么条件。那么她该如何做呢? 她身边只有云雁一人,即使云雁武功高强,她也不能让她独自去涉险,可是不这样做,季维之的性命又等不得…… 季裳华面前浮现出一抹愁绪,垂眸深思。 白苏也不免为自家小姐担忧,提议道,“小姐,您为何不向晋王世子寻求帮助……世子说过……” “不可。”季裳华有些心烦意乱,“不可,即便他说过若我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他,但……我并不想再与他有什么瓜葛。” 她今天直截了当拒绝了萧承佑的心意,难道转身就要请他施以援手吗?这未免太可笑了。 只有至于萧承焕——不久前画舫之上,两人起了冲突,她更加不可能去劳烦他…… 这样一想,竟是没有丝毫办法了。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来掩饰慌张的心绪,白苏知道她有心结,轻声劝道,“小姐,公子的性命要紧。” 季维之现在还躺在床上,虽然之前醒了,可是刚刚又昏睡过去,必须要拿到解药才好。 繁缕也道,“是啊,小姐,不要再犹豫了,快做决定吧,万一耽搁了时间,恐公子性命……”她没有说下去,可是在场的人都明白。 她们心里都清楚,在季裳华心里,季维之很重要很重要,她现在不过是不敢面对晋王世子罢了。 实际上她们也猜的不错了,季裳华定然会迫于无奈请求萧承佑施以援手,只不过,她说服自己面对他,需要一个理由。 听白苏和繁缕都这样说,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好,云雁,你现在立刻替我递个消息去给晋王世子,一定要小心。” 季裳华刚写完信交到云雁手中,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是谁!”云雁下意识将手放到软剑上。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晃动,“季小姐,属下楚恒,世子知小姐有难,派属下带了几个弟兄供小姐差遣。” 还真是巧,到免了云雁走一趟。 “他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季裳华苦笑。 萧承佑猜到了季维之中毒是谁下的手,也猜到了幕后之人不会让季裳华太容易得到解药,猜到了季裳华的为难之处,更加猜到了季裳华不想见他麻烦他。 所以,便主动送了楚恒来,这样两人也不必见面。 季裳华不得不承认,萧承佑思虑周全。 楚恒以为季裳华一定会高兴,被世子感动,很是喜悦道,“是,季小姐。您不知道,世子很关心您的……” 季裳华:“……”她不想听,她只想快点拿到解药! 思及此,她打断道,“既如此,就多谢世子了,劳烦楚护卫走一趟了。” 楚恒讪讪的闭了嘴,“是,请您吩咐。” 季裳华笑的神秘,“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让你们全力攻击于鹤轩。” 楚恒微怔,看着季裳华含笑的眼睛,点了点头…… …… “人带来了吗?” 一座荒废的院落,季裳华推门而入。 楚恒见季裳华来了,拱手道,“季小姐,您看。” 季裳华走过去,便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女子,只着中衣,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带来的。 季裳华轻笑一声,一点我不客气,“泼醒她。” 少倾,就有另一个护卫提来一桶水,直接从于绮岚的上方浇了下去,于绮岚一个激灵,惊叫一声,就要站起来,可是,身上被绳索捆绑住了,她根本就动弹不了。 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绮岚望着周围,过了好一会,脸上才出现惊吓到的表情。 季裳华走近她,“怎么,醒了吗?” 于绮岚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季裳华,吓得惊呼,“季裳华,你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对吧?”季裳华嘲弄道,“自以为做到了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可惜啊,还是被带到了这里,你和你大哥万万没想到,我不会按照你们的剧本走吧?” 于绮岚此刻不仅害怕,还有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季裳华,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话应该你的好大哥才是,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定然是派杀手劫持于鹤轩要解药。可是我偏偏不会这么做,我大可以绑架你逼着他交出解药。他果然够了解我,是以早就在你院子里安插了武功高强的护卫以等待我自投罗网。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我又改了注意,直接派护卫全力攻击他,这样才可以趁混乱掳走你。于鹤轩将所有护卫安排在你身边,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再护卫赶去之前他受了伤,我的人刚好有机会带走你。”季裳华看她变得惨白的脸,“你就耐心等一等,你大哥受了伤,总不能现在就来。” “季裳华!”于绮岚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做什么!” “哦,于小姐这样聪慧,如何会不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章 以身试药 于绮岚看着楚恒手上寒光闪闪的刀,打了个寒战,即便她平日再如何镇定,也不免心慌。 窗外,黑夜笼罩,寒鸦啼叫,在这个秋夜更显得寂寥凄冷。 她不敢看楚恒,依旧色厉内荏冷笑道,“季裳华,你真的敢吗?!你以为京都是可以任你肆意妄为的地方吗?你敢伤害我,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季裳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哦?我倒要看看于鹤轩怎么不会放过我。”她伸出手,泛着凉意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颌,虽然她的手很柔软,但是却出奇的让她挣脱不开,“可惜了,这样有才貌双全的女子,若是以往托生在官宦之家,一定会飞上枝头。不过,这也是命。于小姐,你说对不对?” 季裳华是故意在激怒她!于绮岚很容易的察觉出了她的意图。可季裳华平日不是这个样子,今天好像就是为了刺激她! 她别过脸去,想甩开季裳华的手,“季裳华,你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季裳华放开了她的下颌,站起身,神态悠然道,“别着急,等人到齐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哐当”一声,门被狠狠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推门而入,怒气冲冲道,“放了我妹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于鹤轩。 季裳华淡淡一笑,“于公子果然来了。” 于鹤轩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甩到地上,“季小姐的邀约,在下岂敢不从?!” 那封信的确是季裳华吩咐楚恒留下的,写明了要让于鹤轩孤身一人带着解药来换取于绮岚。 于鹤轩此人虽然心术不正,但还算是个好兄长。 季裳华淡淡瞥了一眼,面上无波无澜,“于公子可是想明白了?” 于鹤轩看看自家妹妹求救的眼睛,心下一痛,嘲讽道,“想明白如何,不想明白又如何?大家同归于尽不好吗?” 季裳华面上表现的云淡风轻,“想明白,我们两方自然是皆大欢喜,想不明白——”季裳华的眸光扫过于绮岚的脸,“那么,只好委屈她代替你赔我大哥一条命了,大家就一起同归于尽罢。” 语罢,楚恒便极为配合的将刀横在于绮岚纤柔的脖子上。 “大哥——”于绮岚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然而下一刻,就有一道鲜血流淌下来 “你——”于鹤轩咬牙阻止,“住手!” 季裳华还真是狡诈去如狐,心狠手辣,眼见着于绮岚脖子就被伤到了。 季裳华褪去了方才的笑意,冷冷道,“于公子,你还是快些交出解药为好,虽然我大哥的毒还可以拖延几日,但我却是没什么耐心的。可怜于小姐这条命也要跟着我大哥陪葬了。” 于鹤轩不想再和她在这里僵持,扔过一个白色瓷瓶,“放了我妹妹。” 季裳华摩挲着瓷瓶的花纹,“人我是可以放,不过,为谨慎起见,还要请于小姐帮我验证一下解药的真是性。 话音刚落,楚恒立刻上来,捏着于绮岚的下颌就把两颗药丸丢到了于绮岚嘴里,于绮岚剧烈的咳嗽着,好像要将解药抠出来,可是根本不可能。 于鹤轩神色一凛,“季裳华!” ------题外话------ 大家情人节快乐,新年快乐o(≧▽≦)o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意隐瞒 可是看看冷面寒霜站立一旁的楚恒,他却不敢上前阻拦,生怕季裳华一个不高兴,就将他的妹妹杀了。 季裳华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显然不将他放入眼中。 过了一会,发现于绮岚还好好的,没有什么中毒的征兆,才放过她。 季裳华吩咐楚恒给于绮岚松了绑于绮岚吓得面无人色,哭着扑倒于鹤轩怀中,又拿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看着季裳华,可终究不敢太过分,不一会就闪躲过去了。 季裳华半分不在意这扑面而来的恨意,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定然是恨极了我,可若不是你们挑衅诬陷我在先,我又何必找上你们?这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咎由自取!” 于鹤轩握紧了拳头,“所以你就害我母亲?” “于大公子可是说错话了,怎么是我害你母亲呢,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难道只允许她陷害我偷盗,不允许我反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季裳华语气平淡道。 于鹤轩被她风轻云淡的模样气到了,“季裳华,若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你!”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季裳华只当他恨极了自己,并没想到他将乔氏的死安到了自己身上,微笑道,“好啊,也要你有那个本事才好啊。时间不早了,若你们不回去,我不介意反悔。” 于绮岚大半夜被人捉到这里来,又收了这么大惊吓,闻言,连忙扯着于鹤轩的袖中,“大哥……我们……我们走吧。” 于鹤轩再次巡视了一下屋里的人,冷哼一声带着于绮岚出去了。 季裳华对白苏等人道,“夜深了,我们也回去吧。”又看着楚恒道,“多谢相助。” 楚恒忙摆手道,“卑职是奉世子之命来帮助小姐,不敢居功。” 季裳华笑道,“替我多谢世子美意,天色不早,你请回吧。” 季裳华出了破旧的房间,看了看今晚漆黑的夜色,感觉到楚恒走远了,轻轻一叹道,“秋夜微寒,走吧。” 她不想再麻烦萧承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没想到今日又欠他一个人情。 她摇头苦笑,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前面白苏和繁缕打着灯笼引路,只留下这一方明亮。 然而,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面似乎挡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猛然看到,季裳华吃了一惊,等那个人回过头来,季裳华已经惊的说不出来了,心跳一下子停止了,那个身影容貌如此熟悉,分明是——萧承焕! 见她明显认出了自己,萧承焕转身快步走到她面前,一袭烈烈红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直到他越走越近,在烛火的映照下,才可以看到他红衣的颜色。 “看来,你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季裳华猛的回过神来。 萧承焕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趁她不备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很是亲昵的模样。 就好像那日画舫之上产生的矛盾从未发生过。 一会狂风暴雨,一会轻风细雨,真是喜怒不定。 只不过,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像是不满意季裳华的心不在焉,他佯装不悦道,“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季裳华回过神来,也不理会他这句话几分真实几分嘲讽,笑道,“裳华怎敢?”也是下意识回避了那日画舫发生的事。 萧承焕低声笑了笑,“我来晚了一步,看来你已经成功拿到了解药。” 季裳华愣了一瞬,听他的意思,他竟然是亲自来帮她的吗? 实际上,萧承焕根本不在意季维之那些人的死活,他喜欢的只是季裳华而已,可想了想那毕竟是季裳华的大哥,考虑了好久,终于决定来了。 季裳华下意识想要隐瞒萧承佑派楚恒来助她一事,怕引起他不必要的误会。言简意赅,“我派云雁绑架了于绮岚。”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月下美人 萧承焕似是了然一笑,“原来如此,你倒是狠得下心。” 季裳华看不出他到底猜没猜到,却是听出了他话里的玩笑之意,笑道,“我倒是想好心放她一回,但于鹤轩不肯交出解药,就只能这样做了。” “无论如何,你无事就好。” 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了,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怀,倒让季裳华微微一愣,心不受控制的热了几分,她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有云雁在我左右,我自然无事。”想了想她道,“天色已晚,殿下请回吧。” 萧承焕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微微不悦,“我大晚上特地来看你,你这就让我走?你就这样讨厌我,连话都不想和我说几句吗?” “我……”眼见着他又生气起来,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本萧承焕是在开玩笑,可不知怎么,看到季裳华这个样子真的生气了,冷笑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 但是也没有赌气转身回去。 莫名的,季裳华突然想笑,他这个样子哪里像个杀伐果断的王爷,根本是个赌气的小孩子。 她心念微动,不由自主道,“好吧,是我错了……殿下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这里面竟然有两分诱哄小孩子的味道。 萧承焕见她第一次肯低头,心中十分高兴,面上却装作十分傲娇的模样,不肯看她。 季裳华无奈笑笑,与他一起前行。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幽香,她左右看看,疑惑道,“好清幽的香气,好像就在这里,不知道是那边传来的?” 这话她虽然是自言自语,却好像是在问他。 萧承焕淡淡往后瞥了一眼,没有言语。 季裳华却是发现了什么,停下脚步也转身往后瞧,过了一会,便发现后面一道朦胧的影子靠近,那清香也越来越近。 原来香气的来源竟然在此,是有人捧着来的啊。 果不其然,就看见木阳走来了,方才他一直跟在后面,因为他是习武之人,所以脚步很轻,季裳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季裳华唇角微扬,看看这盆花,又看看萧承焕,等着他们其中一人解释。 木阳看看一脸冷漠的主子,就明白了主子的心思,便道,“季小姐,这盆‘月下美人’是殿下派人找了好多天,马不停蹄令人送来的,今天刚到,就立刻送了来与你。”他看了看自家主子,脸故意绷着,明明想笑却不笑的样子,“这花至多开两个时辰,现下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季小姐尽可欣赏。” 只剩下一个时辰了,果然是昙花一现,也难怪如此珍贵难得。 心里虽然早就清楚,却还是感到惋惜,但她只是将这种感叹放到心底罢了。 季裳华余光一瞥,白苏立刻接过那盆‘月下美人’,行至季裳华身边。 季裳华伸出手想抚摸一下那洁白如玉的花瓣,可是又抽回手,好像生怕碰坏了它。 看到这样珍贵的花,她说不愉悦是假的。看着紫色的花柄平托起很大的一朵白花,洁白的花瓣整齐地一层包着一层,沉甸甸压枝欲断的花朵颤悠悠地抖动着。在颤动中花瓣缓慢地打开,舒展,露出了漂亮的面容,密而细白的花丝从花芯中旋转地伸出来。 此花高雅,洁白,娇媚,高傲迎着夜色绽放开来。整个花朵优美淡雅,香气四溢,光彩照人。不愧为‘月下美人’。 季裳华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道,“多谢殿下,它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知道,在京都此花难得,在秋季则是更难得,想必要找到这花定然费了很多心思,更别提还要千里迢迢送来了,只为了让她看到短时间的绽放。 萧承焕听闻她愉悦清泠的声音,不由转过身来,方才的故作冷漠也消失不见,低声道,“你喜欢就好,我觉得它与你——甚是相配。”同样的妩媚清雅傲然。 两人无意间的对视,她看到他的一双眸子满是情思缱绻,这一刻,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心动”。 她心思有些慌乱,不想让自己再想下去,勉强镇定道,“此花名为‘月下美人’,可惜,今晚没有月亮。” 不知道萧承焕是不是看出了她的慌乱,低笑出声,“没有月亮也好。” 就在季裳华不解之时,他继续道,“就算它今日出现,见到你的倾城容貌也会自惭形秽隐没云层的。” 即便季裳华再从容不迫,再次听到萧承焕毫不吝啬的赞美时,脸也不由红了,只不过借着黑夜,看不到罢了。 若是换成别人,季裳华一定会以为是登徒子花言巧语哄骗小姑娘,可是这话由他说出来却是十分之无辜和真诚。 再看看他那张脸,生的毫无欺骗性,很容易就蛊惑到别人。 季裳华的一颗心是再也镇定不下来了,脚步也越发快了。“殿下……为何会想到要送我这个?” “就当是上次的赔礼吧。” 季裳华了然,他说的是那日画舫之上发生的事。 她点点头,却是不再言语了,想起那件事,觉得再见面还是有些尴尬的。 萧承焕见此,唇角微翘,下一刻就牵过了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季裳华很是震惊,这人今晚怎么这样得寸进尺! 她奋力挣扎,“殿下,请放手!”后面还有人看着呢。 萧承焕一个眼神,木阳不顾白苏和繁缕愿不愿意,就将她们带了下去,远远的跟在后面。 萧承焕笑容邪魅,看着她挣扎,就是不放手。 过了一会,季裳华觉得累了,问道,“殿下,这样不合适,请放开。” 萧承焕深深看她一眼,眸中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却是不说出口,只是一味的拉着她走,但是脚步却减慢了。 季裳华终于没再挣扎,任由他牵了一路。他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今夜你尽可安寝了吧。” 是啊,拿到了解药,她放下了一件心事,可以安歇了。 季裳华微笑颔首,“是。” 悄悄进了季家,季裳华先去季维之那里喂他用了解药,嘱咐了季兴好好看顾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便闻到了清幽之气。 白苏道,“小姐,这花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花期。” 蜡烛被点燃了,烛火更亮了些,季裳华仔细观察着,“就放到这里吧,花开不易,我怎能辜负,它何时枯萎我便何时去歇息。” 白苏明白这个道理,便道,“正好奴婢也没见过这花呢,奴婢在这里陪您。” …… 虽然昨夜睡得晚,但这毕竟不是周家,季裳华还是要早早起身给李氏问安。 因着于鹤轩在考场受伤,李氏有心事,所以对季裳华淡淡的,并不像以前一样热络。 季裳华心道,和季鸿茂一样,果然是自私自利的母子俩,心里只想着自己的那点利益,也不想想季维之还病着呢。 “这几天多亏了裳华照料,维之身体如何了?”李氏抬起眼皮道。 季裳华仍旧表现的是温婉端庄,“托您的福,大哥身体恢复了一些,只不过,还需要养上两三月。” 两三个月?岂不是要误了春闱?而且秋闱能不能高中还不一定呢! 看出了李氏的心思,季裳华淡淡道,“祖母放心就是,大哥天资聪颖,且读书一直很认真,即便届时离春闱只剩两个多月,想必也能高中。” 见季裳华这样笃定,李氏欲言又止,秋闱结果都不知道呢,季裳华还有心思想春闱? “罢了罢了。”李氏摆摆手,“现在先不必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子。” 其实她心里简直是怄死了! 本来她有这样一个京都第一才子的孙子有多骄傲,去哪里面上都有光,如今呢,可太令人失望了! 她只想着自己,完全忘记了查询季维之为何会受伤。 季裳华也不指望她有这样的觉悟,道:“今日裳华还未去看望大哥,可否先行告退?” 李氏有些心烦意乱,“去吧。” “是,祖母也不要太过忧心。” 李氏好几日因着秋闱之事气闷,睡不好,认为季维之让她丢人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两日后,外面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面上带着喜色道,“老夫人,老爷,外面……有人说……我们大少爷中了第一名解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前来探病 季家大公子得中解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人们在觉得讶异的同时,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季维之的才华摆在那里。 与此同时,季维之在考场晕倒却坚持不懈甚至不惜自伤来保持清醒的事情传了出去,便更加佩服这位绝才惊艳的季家公子了,一时之间溢美之词纷至沓来。 而李氏和季鸿茂也转失望为喜悦,李氏在激动之下竟亲自去探望了季维之,看着季维之身体虚弱,眼睛里甚至盈满了泪水,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最后还嘱咐了他好好养伤,准备春闱。 从头到尾,季维之都因为身体虚弱而表现得淡然,直到李氏走后才微微露出笑容,对床前照顾他的季裳华道,“这段时日辛苦妹妹了。” 季裳华吩咐丫鬟扶他半躺着,亲自端来药,笑道,“大哥既知我辛苦,更应该好好养病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季维之原本俊朗的面容很是憔悴,这一笑,眉眼生动许多,他动动苍白的嘴唇,“妹妹……”竟有些欲言又止。 季裳华眉梢微挑,“大哥放心吧,林姐姐那里我已经派人通知过了,过几天我就寻个由头下个帖子邀请她来季府做客。”她笑的促狭,“大哥与林姐姐互通心意,想必心有灵犀,定然知道林姐姐是如何惦念你的。” 季维之没有反驳,眉宇间的笑意却是加深了。 季裳华喂他喝完药,才道,“还没恭喜大哥,得中解元,大哥尚在病中怕是不知道,外面都已经传遍了。” 季维之对于此次秋闱虽然很有有信心,但听到自己真的中了解元还是很欣喜的,只不过,这外面的言论好像不止这些。“外面那些传言是妹妹放出去的?” 季裳华也不隐瞒,“是啊,总要让那些背地里使坏的小人知道,我兄长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背地里耍阴招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自然是于鹤轩了。 之前因着季维之病情严重,季裳华怕刺激的他病情加重,所以没有告诉他被人下毒一事,现下已经解了毒,便告知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 季维之一袭白色中衣,苍白修长的手紧紧抠着床柱,“往日我引他为好朋友,虽然现已决裂,却想他也是有才之人,考场之上全凭自身才华,可没想到他会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季裳华笑的嘲讽,“大哥,他的阴毒手段,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之前在归云阁,他可是要损毁你名誉的。我给他一个教训,却没想到他丝毫不知悔改。大哥,想必你也心中有数,虽然他没有得中解元,却也是这次秋闱的第二名。” 季维之明白了季裳华的弦外之音,原本于鹤轩想借着季维之毒发,以为能将解元收入囊中,可是偏偏季维之意志力强大,仍旧得了第一名。 万事总是如此,第一名和太靠后的名次相比倒没什么,可是往往得了第二名的却是心有不甘,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是第一名了,这怎么不让他气的呕血呢。 所以,于鹤轩现在心情定然是极差的。 季维之向来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冷意,“这次他计谋没能成功,春闱的时候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阴狠手段。” 季裳华一脸轻松,“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好好防备了。” 最好先下手为强,在对方没有出手的时候先置他于死地! 当然,这句话季裳华绝对不会在季维之面前说出来的。季维之虽然厌恶于鹤轩这样的小人,却也是个正直之人,心里一直想的是要凭自身本事取胜,绝对不会想出在春闱之前就使出什么手段让于鹤轩参加不了春闱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繁缕。 “怎么了?”季裳华轻声问道。 “小姐,晋王府的帖子。” “谁下的帖子?”季裳华拿过来。 这就不是繁缕能回答的了,她只是静静看着季裳华打开帖子,没有言语。 “是益阳郡主。”季裳华想必早就猜到了,面色平淡。 帖子上写的是三日后邀请季裳华去晋王府做客。 季裳华将帖子丢在一边,好像并不在意。 繁缕问道,“小姐,您不想去吗?” “你去告诉送帖子的人,说我有其他事情,不便前去。” 这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了,季裳华和益阳郡主是好友,往日绝不会拒绝她的邀约的,这次竟是刻意躲避。 季维之笑道,“妹妹若是担心我,那么大可不必,左右我的毒已经解了,身上不过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这毕竟是郡主邀约,妹妹还是去吧。” 季裳华摇摇头,“这不关大哥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去。” 季维之微微愕然,看着季裳华的脸色,试探道,“难道晋王府有谁惹妹妹不开心了吗?” 其实季裳华是在躲避萧承佑,既然已经拒绝了他,就应该没有任何瓜葛才是,万一见到了,岂不尴尬? 但是,这个原因不好对季维之讲,她搪塞道,“毕竟是晋王府,都是皇室之人,去了定然很是拘谨,万一冲撞了什么贵人就不好了,所以我不想去。” 季维之有些不信,但是看季裳华不像撒谎的样子,便道,“既如此,妹妹推拒了便是,改天再请郡主来季府也好。” 季裳华点点头,“好,届时我请郡主和林姐姐一起来,也好掩人耳目。”她抿唇笑了,“秋闱过去,离春闱也不远了,大哥就可以向父亲和祖母表达自己的想法,迎娶林姐姐进门了。” 季维之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没有否认,摸了摸鼻子,也笑了。 回裳华院的路上,繁缕看着季裳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季裳华道。 “小姐,我们拒绝了郡主的邀请,郡主真的不会生气吗?” 季裳华不以为意,“放心,郡主不是那种人。” 繁缕吞吞吐吐,“您是不想见到世子吗?”季裳华之前绝不是这样的,想来想去,只能是因为晋王世子的原因了。 季裳华笑容怅然,“是啊。” 其实,繁缕和季维之想法一样,季裳华如果能嫁给萧承佑也是不错的,萧承佑不仅容貌气质出众,难得的是人品贵重,虽然性子冷了些,却是性格沉稳,对季裳华也好,季裳华嫁给他,也能有个安稳的生活吧。 可是看季裳华,好像心思并不在晋王世子身上。 难不成——繁缕正走神,季裳华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说着,便缓步行走。 繁缕在后面,小声嘀咕,“小姐的心思真难猜。”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连晋王世子那样出众的人都不放在心上。 因着季维之得中解元和身受重伤之事同时传了出去,所以有很多人便借探病为由和季家套近乎,再加上李氏心中得意,是以不曾拒绝。 所以这几日,季家客人有些多,这也成了季裳华不如赴益阳郡主约的理由。 季裳华好不容易得了闲,便想起来要下帖子邀请益阳和林琼箫过几日来季家做客,不曾想笔墨未动,人却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疑窦丛丛 益阳郡主是独自带着丫鬟来的,而林琼箫是和林夫人一起来的。 这也不足为奇,不止是林夫人,好多其他府上的夫人都代表自己的丈夫来了,季鸿茂为朝中二品尚书,季维之又前途无量,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应该来看看。 再者,季维之如今年方十九,又生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却偏偏没有娶妻也没有定亲,所以,有些人家的心就开始活络起来了。 况且,既然是来探病,各位夫人自然应该去拜访一下李氏的,这对于自己的目的更加便宜了。 林祭酒是季维之的老师,季维之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看的,关键是他们已经察觉了自己女儿和季维之的事情,这次让林夫人来,姑且也算是看望未来的女婿吧。 “夫人也来看望大哥,想必大哥知道了,会更加高兴的。”季裳华迎上去,笑容礼貌而真诚。 林夫人本就对季裳华印象极好,再加上你她和自己的女儿是好朋友,若是女儿真的嫁进来也是女儿的小姑,是以,心下更加欢喜,当下拉着季裳华的手道,“你兄长好些了吗?” 季裳华快速略过林琼箫的脸,发现她目光含着忧虑,对林夫人道,“多谢夫人记挂着,大哥身体已经好多了,大夫说,养两个月最好。” 林夫人点点头,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拍拍季裳华的手道,“告诉你兄长不必着急,身体最重要,夫君也是这样说的。” 闻言季裳华心下微喜,听林夫人的意思像在隐晦的表明,林祭酒是十分满意季维之这个女婿的,与春闱无关。 她看着林夫人笑道,“裳华替兄长谢谢林大人和夫人,这句话裳华一定会转告给大哥。” 林夫人点点头,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难怪会得晋王妃喜欢。 “老夫人在何处,既然登门自该去拜访。” “裳华带您去。”季裳华笑容与满园菊花相应,清雅宜人。 将林夫人送去宁心堂后,林夫人带着林琼箫见过老夫人就继续和老夫人闲话家常,而林琼箫则被季裳华带走了。 “老夫人好福气啊,听闻贵公子从小便天资聪颖,才智敏捷,如今又得中解元,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 “是啊,是啊,想必春闱时候,贵公子定会高中状元……”这话虽然是夸奖,却也有些酸意。 怎么季家这样有福气,两个嫡出子女一个受晋王妃喜爱,一个又才貌双绝,真是让人嫉妒…… 老夫人心中十分得意,面上却故作谦虚,“各位过誉了,维之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此次得中解元只是侥幸罢了。离春闱还有四个多月,一切还未可知,各位就不要夸他了,免得他骄傲了。维之能有现在的学识,多亏了林大人的教导啊。” 林夫人连忙道,“老夫人太过谦虚了,是维之那孩子有天赋,肯努力……” …… 季裳华和林琼箫出了宁心堂,将这些议论隔绝开来,两人对视一眼,笑容和煦,一个满面娇羞。 季裳华打趣道,“这下林姐姐可安心了?” 林琼箫点点头,脸上染上两抹红晕。 其实,她很想见一见季维之,但现在宾客很多,明显不是好时机。 季裳华前世也如她一般经历过情爱,自然知道她此时的心思,便道,“今日有机会,定然会让你与大哥见上一面的。大哥虽在病中,却还是想念着你的。” 明明是秋季,可是却让人觉得春意暖暖,林琼箫低声道,“若是见不到也没关系,左右他平安无事也就罢了。” 少倾,听丫鬟跑来告知季裳华,益阳郡主到了,现下正在裳华院等候。 季裳华微微一笑,“既如此,林姐姐就和我一道去吧,说起来我们三人已有一些时日没有小聚了。” 林琼箫微笑颔首。 这个时候,就看见前面走来一人,一袭青色交领襦裙,领口和袖子绣着秀雅的菊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花色,反而比平时添了几许难以言喻的淡雅。容貌虽不绝美,却也是清秀。季裳华下意识看了看林琼箫,虽说比不上林琼箫的大家闺秀书卷气息,却也算是小家碧玉,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原来有客人在,梦玉惊扰了。”李梦玉上前施礼道。 季裳华笑容很淡,“无碍的,林姐姐你也是见过的,不过是碰巧遇见,何来惊扰?表姐是要去老夫人处吗?” 李梦玉点点头,“听闻这几日姑祖母身体抱恙,我亲自给祖母熬了写燕窝补补身子。” 季裳华淡淡掠了一眼,果然看见她身后的丫鬟捧着个食盒。 心道,这个表姐果然不是简单的,早不赖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要知道宁心堂可是有许多夫人呢,这不正好能展现她的孝心和善良吗? 不是季裳华想太多,而且李梦玉的变化太大了,是她不得不以不好的的心思来揣测。 “既如此,表姐就快些去吧,不然燕窝凉了就不好了。”季裳华微笑如初。 “表姐——”突然,季裳华停下了脚步,“听闻表哥也参加了此次秋闱,表哥寒窗苦读数十载,定然会一朝高中,想必很快就要赴京赶考了,届时可以借住季家和大哥一起参加春闱。不知道表叔是否传了喜讯给表姐?” 闻言,好像一道惊雷闪过,李梦玉呆立当场,她没想到季裳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兄那个德行,如何能与季维之相比,所为寒窗苦读,不过是外面传的好听罢了,实际上是个插科打诨的傻子! 虽然季裳华不知道也从未见过这个表哥,但是她下意识觉得,季裳华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提起让她丢脸! 可偏偏她无力反驳! 她忍住怒意,转身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脸,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云州距离这里相隔千里,要想传消息过来也要废些时日的。” 季裳华点点头,“表姐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是好消息。” 李梦玉气闷,面上却要故作喜悦,“借表妹吉言了。若是无事,我就先行一步了。” 季裳华微笑道,“表姐,请。” 林琼箫在旁边看着,却是觉得季裳华话中有话,再观察这位季家表小姐,神色也有些奇怪,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若是以前,她定然不会考虑别人家的事,但因着季维之,她不由自主便想多了。 季裳华笑看她一眼,出言解释道,“我这位表姐的父亲,是我祖母弟弟的孙女,自幼便借住季家,人美心善,很得祖母喜欢。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出身——是以,便在祖母为了她考虑,便留在身边久了些……” 季裳华这话说的不太仔细,但是林琼箫却是明白了,季裳华的意思是在隐晦告诉她,一,这个表姐心思不简单,二,虽然李梦玉得老夫人照顾,却因为出身,所以老夫人不会做出亲上加亲之事。三,李梦玉住在季家就是为了有一门好亲事,所以很快就会嫁出去,林琼箫不必为她费心。 林琼箫觉得脸红的同时又觉得感动,季裳华真是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她是真心想让自己做她的嫂子的…… 她点点头,“我记住了。” 季裳华觉得,还是早些将李梦玉嫁出去为好,虽然李梦玉只是有些小心思,但为了心安,还是盼望她赶快离开季家。 行至裳华院,看见益阳郡主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走动,时而摆弄一下花盆里的花,时而伸手够一够头顶的藤萝架。 一转身,看见季裳华来了,抱怨道,“裳华,你可真让我好等。” 季裳华失笑,心里想的却是,看起来天真无邪的益阳郡主,可否知道晋王府掩藏的秘密?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会对皇帝和自己的母亲作何感想? 这样想着,她笑道,“是我不好,让郡主久等了,一会裳华以茶代酒向郡主道歉?” 益阳郡主噗嗤笑了,“谁要你的道歉,你是个大忙人,你迟迟不见我也是理所应当。” “那日没有去赴约,实在是脱不开身,请郡主见谅。”季裳华道,“今日郡主不会也是来看我大哥的吧?” 益阳郡主笑嘻嘻道,“是也不是。” 季裳华好笑道,“这话我却是不懂了。” 益阳郡主坐在藤萝架下面的石凳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听闻你大哥病重,我原本想借着关心你的理由来找你,可是不知为何,父王突然关心起了这件事,要我送礼物给季维之。” 季裳华惊愕,“晋王?”如果换成晋王妃她有可能相信,可是季维之与晋王何曾有个过交集,怎么就关心起季维之的事情了呢? 益阳郡主饮了一杯茶道,“我也问了父王,父王说,他与你父亲同在朝堂,季家出了事,于情于理也应该关心一下。” 季裳华笑了,“真的是这样吗?”骗鬼去吧。 益阳郡主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以我对父王的了解,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季裳华心念急转,怎么也想不出,晋王这样的人为何突然像季家示好呢,应该是季鸿茂巴着晋王才对啊,怎么反过来了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恍惚间,她觉得抓住了什么,可是又一闪而过,委实想不出真正的原因。 “裳华。”益阳郡主唤道,“你走神了。” 季裳华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太惊讶了。” “哎呀,不要想太多了,左右不是什么大大事。”益阳郡主拉着她道,“多日不见,我们应该好好玩一玩。” 季裳华带着满心的心思,只能暂时放下,“好。” 可是,话音刚落,白苏便道,“小姐,又有客人到了。” 季裳华无奈一笑,“看来,还要请郡主和林姐姐稍等片刻。” 出了裳华院,季裳华才知道,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家两位舅母和周子祺周子扬两位表哥,但是,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当朝丞相的乘龙快婿——许慎思。 “舅母,表哥。”季裳华行礼,又客气道,“徐大人。” 许慎思是个文人,看起来也是温文尔雅的,拱手道,“季小姐。我是来看望令兄的,不知可有人代为引路?” 季裳华笑容疏离而不失礼貌,“多谢徐大人。”然后吩咐一个小厮道,“你带徐大人去吧。” 许慎思没有多做停留,便去了。“周夫人,在下先行一步。” 对于许慎思的到来,季裳华不觉奇怪,因着季鸿茂的关系,他也是应该来看望的,不过,季裳华还想到一个原因——许慎思是萧承泽的人。 郑氏问了问季裳华关于季维之的伤势自己老太君对于季维之的担忧,便去了宁心堂。 周子祺将季裳华拉道到一边,悄声问道,“裳华,你实话告诉我,维之受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他是在考试的时候突然身体不舒服这一套说辞。” 季裳华见他着急,轻声笑了,“表哥急什么,横竖我告诉你实话就是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表哥。” “何事?” 季裳华眉心微动,“关于益阳郡主,你是怎么想的?” 周子祺没想到事隔多日,季裳华又提起了这件事,当下有些回答不上来。“这……我……” 季裳华轻轻笑道,“表哥,要知道,皇上毕竟是皇上,虽然表面上暂时妥协了,听从了郡主自己的意愿没有赐婚,但是你真的以为陛下会就此放弃吗?皇权至上,陛下可从不会主动妥协的。” 季裳华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她知道了萧承佑的身世和皇帝的打算,所以便提醒他一下。 皇帝是绝对不会在放弃赐婚的。 而大舅舅辅国公,会不会知道陛下的心思呢? 虽然老太君和大舅母一直想让季裳华嫁给周子祺,可大舅却从未明确表明过态度。若是老太君知道了萧承佑的身世,还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她不想让周家和自己成为别人操纵的棋子,可是却好像难逃命运。 闻言,周子祺默然了,他的确不能继续逃避了,虽然他觉得季裳华有些危言耸听,可是他也感觉的到最近父亲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想对他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思及此,他点头道,“我会尽快考虑,给你一个答复。” 季裳华摇摇头,“不是给我一个答复,是给陛下一个答复。” 周子祺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我该给陛下一个答复,毕竟陛下对郡主的宠爱人尽皆知,我损害了郡主的名节,怎么能不负责?” 只不过,心里有些不甘罢了。 季裳华但笑不语,周子祺不知道其中内情,自然以为陛下要赐婚他和益阳郡主是为了郡主的名节,实际上不过是皇帝早就有的谋划罢了。就算他们没有肌肤之亲,也逃脱不了被赐婚的命运。 可是,这话季裳华不能对他说,这个秘密绝对不能多一个知道了。 “我知道,郡主并未答应嫁给你,可她不过是担心你不是真心实意娶她罢了,上次是由我去说的,我想,这次还是由你亲自去说方显诚意,这样,陛下也会满意的。” 周子祺道,“我考虑考虑。” 季裳华笑了笑,周子祺毕竟是国公府世子,将来是要承担周家全部责任的,相信他会考虑明白。 “还有一件事。”季裳华认真问道,“许慎思此人,表哥很熟悉吗?” 周子祺一愕,“我与他同朝为官,自是相熟,表妹怎地问起这个?” “此事说来话长,表哥如实告知我便是。” …… 春满楼,仍旧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无论什么事到这里都会烟消云散。 一曲奏罢,素琴行礼退下,迎来阵阵喝彩。 “好啊,妙啊,春满楼的姑娘真是厉害,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无人可比拟……” “是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素琴回到房间,便有丫鬟进来道,“姑娘,那位公子又派人递了帖子。” 这位公子,说的就是七皇子了。 自那次宴会过后,便时不时的请素琴的去哪里的宴会弹奏琵琶,或者邀她出去和一些乐人一起品曲。 因着春满楼老板知道素琴的身份,是以便不限制她的行动,素琴知道对方是皇子,推脱不过,便时常去。 丫鬟又拿出一封信,“姑娘。” 素琴一看,这是季裳华送来的,当下道,“既然贵人邀约,怎可不去?你去回复那人吧,告诉他,我会准时赴约。”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厚颜无耻 素琴刚来京都几个月,便已经名声大噪,一则,是因为她容貌美丽却没有青楼女子的风尘气息,反而有一种淡然宁和的气质,与一般青楼女子很是不同。二则,是因为她琵琶弹的好,就连宫中乐妓都不能与之相比。三则,是因为素琴不知怎的入了七皇子的眼,几次三番请她参加宴会或者一同出去品乐。 最重要的一点是,素琴为季裳华挡了一剑的事情传了出去,在大家眼中,素琴变成了那等有情有义的青楼女子。一时之间,全部都是对于她的赞扬,收获了许多京都贵公子的喜爱。 素琴听了却是不以为意,那些人只看得到表面,却不知道其中内情,若非她经历过太多苦楚,何至于会变得这样淡然若水?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她怀中抱着琵琶,看着一双手,不知为何,突然笑了。 云香推门而入,见此笑道,“姑娘,我敲了门你也没有听到,你在做什么呢?” 素琴放下琵琶,“无事,只不过是想到,我一直以来刻苦弹琵琶,好久没有碰琴了。” 云香惊奇道,“姑娘也会弹琴吗?” 素琴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自然都学过的,云香这样问是好奇她弹奏的好不好。 素琴起身,走到琴架前,伸出纤纤手指,抚上琴弦,不经意间勾到了一根琴弦,突然琴发出一声呜咽。 素琴放开了它,笑道,“不过是略通一二罢了。” 岂止是略通一二,简直是和琵琶技艺一般精通了,但因着种种原因,她放弃了琴,改为琵琶。 云香不再好奇,想起了什么,“姑娘,那位公子又来了,正在下面等呢,要不要奴婢现在请他上来。” 素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琵琶,若有所思的模样,“去请他上来吧。” 云香抿唇笑了,“看来这位公子对姑娘还真是上了心,这个月已经来了第三次呢。听闻他是丞相的女婿,对于自己的妻子很是爱重,可是这样一个人都来找姑娘,显然是动了心了。” 素琴心里很是清楚,这哪里是动心,恐怕是——害怕吧?但是为了确定素琴的身份,即便素琴真是设死而复生的女鬼,他也会来探一探。 素琴不置可否,“好了,快去吧。”“是。” 素琴面无表情,怔怔的看着琵琶,少倾,便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接下来就听到推门的声音,一个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的男子站在门外。 素琴抬头,两人相识无言,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 “红蕖,你还要瞒我多久?”突然,男子开口说话了。 素琴一愣,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被他看穿了,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他真的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很可能是故意试探。 季裳华告诉过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一口咬定自己不是郑红蕖。 “怎么,连你自己的闺名都不记得了?”见她不说话,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或者,我该唤你故梦?” 原以为素琴一定会吓得惊慌失措,可是,她却挑了挑眉道,“徐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故梦我倒是听说过,传闻她嫁入季家,却犯了错被责罚,可是半夜却偷偷跑了出去,不幸的是坠入山崖,尸骨无存。可惜了,红颜薄命。可是这郑红蕖么,恕素琴见识浅薄,委实不知道这是何人?公子为何要寻到我这里来?” 她居然没有承认?!还是这样认真这样真诚,没有任何作假的样子。 许慎思不敢相信,他心中有怀疑,怀疑素琴就是他曾经一起私奔的情人郑红蕖,也是为他甘愿卖身的故梦。可是,故梦分明已经跳崖了,难不成竟然没死?可这显然不可能,他是亲眼所见,那个山崖如此高。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不是没梦到过故梦向他报复,他是万万不希望她活着的,但是这个素琴和她长得如此之像又该如何解释。 所以,他今日便想来试她一试。 若果然是故梦,大不了他再做一次杀人凶手,若不是的话——他就慢慢观察着,以后再说。 思及此,他眸中涌现出痛苦之色,“红蕖,你又何必不认我呢,我知道当初是我负了你,但是我也很后悔,我一直都在找你。我也想将你留在我身边,可是你应该了解我的处境,我如今是丞相的女婿,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我有很多逼不得已,当初娶他的女儿,我也是情非得已……你知道的,我一介穷书生,多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进士,若寻不到一个靠山,我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现在的位置的,说不定还会早早被人谋害,所以,我只能这样做,你一向善解人意,应该是理解我的。我知道你恨我负了你,你要打要骂我都可以,只求你别离开我身边,别不认我,你知道的,我会有多痛苦。当初看见你跳崖自尽,你简直痛苦的要疯了,好在老天有眼,你居然还活着,请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说着,一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肩膀,生怕她离开的样子。 多么的情真意切啊,可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恬不知耻!竟然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素琴不得不佩服他的厚颜无耻! 她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厌恶,故作疑惑道,“徐公子,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许慎思双目赤红,竟涌现出些许泪水,“红蕖,你真的不认我吗?当初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别再折磨我了好吗?” 素琴冷笑一声,一下子推开他,“公子要诉说衷肠大可以找别人说去,我可不认识什么红蕖,也不认识什么故梦,我只是一个乐妓罢了。我可以理解公子的一片痴心,但公子请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眼底一片冷漠,没有厌烦没有伤心没有痛苦没有恨意,根本就是不认识他的模样。若她果真是故梦,就应该流露出痛苦,对他的又爱又恨吧,可是从去素琴脸上完全找不到这种感情。 就算是演戏,能演的这样像吗? 许慎思后退一步,“你果真……” “我的确不是。”素琴冷冷道,“若是公子来想听曲我自会为您弹奏,若是为了别的事,恕素琴无能为力。” 徐慎思苦笑一声,“对不住,是我失态了,我以为……可是你与她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哦,有多像?”素琴事不关己的模样。 “几乎是一模一样。”徐慎思盯着她,不会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还有这样奇怪的事?”素琴不敢相信的样子,“我也真想见见,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 徐慎思委实从她身上找不出什么破绽,但又不敢太放心,眼睛里仍旧带着眼泪,叹息道,“可否请姑娘回答我几个问题?” 若是外人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呢,可以啊,不过是斯文败类罢了。 素琴现在虽然对他还有感情,但已经没有了留恋和不舍,有的全是恨,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 等着看吧,他一定是身败名裂的! 她心中恨意翻滚,面上却露出敬佩的模样,“公子对那位姑娘的情意,小女子真是佩服。公子有什么话就问吧,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下冒昧,想问一下,姑娘祖籍何处?”徐慎思道。 素琴坦然自若,“小女子祖籍青州,走投无路机缘巧合来到京都春满楼。” 关于她的出身,六皇子已经为她提前安排好了,安排的天衣无缝,就算徐深七想去查,也是查不到的。 徐慎思也想到了这一点,等他回去就派人悄悄去青州查,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姑娘家中可有姐妹?” “并无。” “据说,姑娘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迫于无奈才沦落风尘?” “的确。” 徐慎思点点头,不经意间,看看窗子前的琴架上摆着一尾琴,神情一凝,“姑娘也喜欢弹琴?” 素琴早就料到这一点,笑着摇摇头,“不精通,我最喜欢的还是琵琶。” 看徐慎思露出失望之色,她浓长的睫毛动了动,“难不成,公子那位故人,喜欢弹琴?” 徐慎思看着她的眼睛,感觉熟悉,却又有一种陌生的冷漠,认真道,“是,她对弹琴很精通。”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生怀疑 素琴为为他斟满一盏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听公子这么一说,我该真想见见那位姑娘,可惜了,公子节哀才是,想必那位姑娘在天有灵也会于心不安的……”看着你过得这样好,才会于心不安!徐慎思听不出素琴的心里话,面上也很是不胜悲痛,一方面是因为他故意演出情真意切,另一方面也是难得有些愧疚的。毕竟,当初为他卖身青楼,供他读书的是故梦。虽然他为了前途抛弃了她,心里还是对她难以忘怀的,毕竟同甘共苦过。 不,应该说,从来都是共苦,哪里有同甘? 徐慎思也感叹道,“她虽然不是富家千金,却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差的,虽沦落风尘,却是如你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所以我一看见你,便想起她,不能释怀。” 真是说得好听呢?沦落风尘,还不是拜他所赐?出淤泥而不染,他也配说吗?突然间想起,这话七皇子也曾对她说过,一片赤诚,只是现在从徐慎思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虚伪令人恶心呢? 她强忍心中涌上的嫌恶,“公子谬赞,素琴一介青楼女子当不起您这句话。” “姑娘不要谦虚,我说这句话没有任何恭维的意思,完全是出自真心。” 素琴笑而不言,不为所动。 这反而让徐慎思高看她一眼。 以往,他和故梦瞒着夫人在一起幽会之时,也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她,虽然知道是他讨她欢心,但每每她都害羞的低下头。 而如今的素琴么,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仍是淡然自若的品茶,举止动作没有任何异样,就算是演戏也不能演得这样逼真吧。 他心中疑窦丛丛,没有证据证明故梦还活着,亦不能完全确定此女真的没有别的图谋……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他假意关心道,“不知道姑娘家乡在青州何处?我有个朋友也在青州,或许他也是认得的。” 听他这么一问,素琴知道,他还没有完全信任她。她轻轻放下茶盏,用帕子擦擦唇角,轻笑道,“素琴在此谢过公子了,世人多是瞧不起我们这些风尘女子,难得公子愿意与我谈论这些……” 徐慎思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而且你与她生的相似,不如做个朋友。” “多谢公子抬爱,素琴不胜感激,世上像公子这样长情的人不多了,素琴佩服……” 这话莫名觉得讽刺,可再看素琴,一脸温柔,难道是他的错觉? 又闲话了一会,徐慎思便打算离开了,准备回去好好调查一下素琴。 他起身告辞,素琴起身相送,出了门口,素琴施礼,“公子慢走。” “姑娘请回吧……”徐慎思回礼,可就在素琴低头的时候,却看见了她脖颈出一点红色印记,在黑发的遮掩下隐隐约约,看不清是什么形状,可是那个位置,却是极为熟悉—— 他心下一凛,却在素琴抬起头的时候收回了神思。拱手道,“在下告退。” 一路上却是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 “我们也回去吧。”素琴看了看他下楼的背影,唇角勾起。“过些时日还要去赴约,好好准备着吧。” 云香也道,“想必会很热闹呢。” 云香不置可否,推门而入,有诸位贵人还有季裳华,想不热闹都不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试探一番 又过了几日,关于季维之受伤一事已经渐渐平息了下去,只不过季维之的美名越传越广,从前许多人都称呼季维之为“季公子”,如今已经有人称呼“季解元”了,言语间不无恭维和羡慕。 季裳华亲自盯着小厨房做了晚膳,然后送到了季维之的房间。 此时,天色近黄昏,并没有完全黑下。季裳华打开一点窗子,让微风徐徐的吹进来,去了心头那点烦躁。 季维之坐在季裳华的对面,见季裳华低头不语,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说起来,我们兄妹已经很久没有一同用膳了,现下有这个机会,妹妹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听他温煦的音容,季裳华便知他在故意打趣他,原本心中藏着心事,不由也笑了起来,“是啊,谁让兄长不听我的话,偏偏要下床用膳,我一心为你着想,自然不高兴了。” 季维之捏捏她的鼻子,“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有心事呢?” 季裳华抬头,正好与他那双温润的眸子相撞,端的是另有深意。 “裳华,有什么事为何不能告知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呢?”他神情落寞,“难道在你心中兄长就这么没用吗?” 季裳华明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可是听到他哀怨的声音,还是忙解释道,“才不是,我大哥是京都第一才子,怎么会是无用之人?只不过……”她叹了口气,“如今大哥有更重要的事情,裳华不想打扰大哥。” 闻言,季维之倒是颇为意外。 他剑眉挑起,一双眸子满是兴味,这个丫头,寻常便是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若是果真不想让他知道,何必做出这幅表情?看来,此事是和他有关了。 他好笑道,“说什么呢,难道身为兄长,我要躲在妹妹身后,让妹妹为我的事情烦忧,到底是什么事情,快说吧。” 其实这件事季裳华也只是猜测,可是经过这几天,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看着他,慢慢道,“如果我说,现在让大哥去父亲那里表明对林姐姐的心意,你去不去?” “现在?”季维之惊愕,倒不是他不乐意,实在是太突然了,明明之前说好的,等他春闱和殿试过后,才请父亲去林家提亲吗?为何裳华又改了主意? 季裳华轻笑一声,“大哥不要惊讶,我的意思是让你试探一下父亲?” “试探?”季维之更加不明白季裳华的打算了,他快速思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你是说,父亲或许不会同意?!” 季裳华点点头,“我是这样猜测的。” “妹妹如何会有此猜测?” 事到如今,有些事季裳华也不打算瞒他,当然,还是要选择性透露。“大哥可知益阳郡主带着晋王安排人准备的礼物探望你的病情吗?” 季维之道,“是,与……我的亲事有关系吗?” “大哥也知道,你从未与晋王有过什么交集吧?晋王为何突然关心起大哥了?不要说大哥,就算是父亲也从来没有这个面子,怎么晋王会突然示好?” 季维之思考许久,才不确定道,“难不成是因为晋王妃?” 提起晋王妃,自然就会想到晋王妃对于季裳华的另眼看待,就会想起关于季裳华和晋王世子的流言。应该示好了。 季裳华摇摇头,“据我所知,晋王和晋王妃关系并不好。若是他果真如晋王妃那般看中我,早就应该表明态度了,何必等到今天?” 季维之皱眉,“妹妹以为呢?” 季裳华笑了笑,“我想,晋王是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才临时起意吧。又或许——”季裳华的手指摩挲着玉筷,嗤笑一声,“他恰好和晋王妃有同样的目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 竟是不允 联想下季家和晋王妃,难不成,晋王也同晋王妃一样的想法,想让季裳华嫁进晋王府? 可是,京都什么高门贵女没有,晋王妃无缘无故看中季裳华也就罢了,晋王怎么会貌合神离的晋王妃一样的想法呢,这真是太奇怪了。 季维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却想到了什么疑问,“裳华,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晋王妃为何要属意你?” 个中缘由,季裳华自然是知道的,晋王妃这么做,无非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让季裳华和萧承佑绑在一起,从而周家也会成为晋王世子的助力和以后争夺皇位的筹码。 当然这个是不能告知季维之的。 难不成晋王突然像季家示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依照目前来看,晋王好像并不知道他萧承佑的真实身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晋王只是单纯的想接机拉拢季家罢了。 晋王自己拉拢季家有什么用?季裳华想到,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凝眉神思了好一会,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可是又不确定,总觉得最近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妹妹?”见季裳华不说话,季维之唤道。 季裳华猛然回过神来,俏皮一笑道,“这个么,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你妹妹天生就招人喜欢?” 季维之愣住了,季裳华鲜少会开这种玩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无奈,给她夹了菜,笑的满是宠溺,“你啊,罢了,左右这件事也不重要,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 季裳华没有接话,不过还是想着晋王和季家的关联。或许,不是因为现在,还是为了以后和季家的关联? 现在她满心都是‘婚事’,还是觉得哪里不放心,对季维之道,“大哥,过一会我陪你一起去见父亲和祖母吧。” “你是说,现在就要求父亲春闱后去林家提亲……”季维之惊诧于季裳华的行动力,方才还在说这件事,现在竟是要行动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不做解释,“未免夜长梦多,大哥还是提前问清楚得好。” 季维之猜不出季裳华的目的,但还是去了,而且季裳华说了,身体未愈就急着说这件事,更能让人看到季维之对于林琼箫的喜欢和坚持。 林家门第虽然比不上季家,却也是书香门第,家中风气极好,教导出来的女儿一定是端庄娴淑,再加上林琼箫的父亲便是国子监祭酒,季维之的老师。这件婚事怎么看怎么不错。 但是想归想,当季维之到了宁心堂,刚说了自己的想法,就看到季鸿茂和李氏惊讶了好一会,然后,就听季鸿茂斟酌道,“你现在就要到春闱了,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再者,林姑娘是林大人巢湖的掌上明珠,可知道你此番打算?” 季维之看了看季裳华,淡淡道,“儿子一则对林小姐心怀倾慕之心,二则,怕在春闱之后发生什么变故,所以,便想早些定下来。” 季鸿茂不悦的皱了皱眉,“你何时也这样儿女情长了?现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或许还是大造化呢?” 没有直接表明态度,可是季裳华两人确实听的清清楚楚,季鸿茂不同意!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父女争吵 大造化?什么大造化? 季维之没听懂,季鸿茂说的含糊其辞,可是季裳华却是听明白了。 以季维之的才学,上一世就被皇帝钦点为探花郎,而且品貌都十分出众,出身也好。这样的男子,想要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家如过江之鲫。可惜,前世因着洛静瑶坏了大哥的名声,不得不娶了她,是以,那些人家只能看着,咽下心中的不甘心罢了。 可这一世,季维之依旧是名声在外的京都才子,没有被洛静瑶坏了名声也没有娶妻,再加上这一年发生的变化,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季裳华全然想明白了! 好一个父亲,好一个祖母,原来将心思放到这里了! 想起之前长平公主的奇怪举动,季裳华脑海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尚公主! 季鸿茂想让季维之娶长平公主! 而且听季鸿茂的语气好像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就等着春闱之后的殿试呢,若季维之还是前世的探花郎,宁惠妃很可能会当众求皇帝给长平和季维之赐婚! 很好!他的好父亲在季裳华不同意嫁入二皇子府之后还是不死心,竟然又打起了季维之的主意。 他们明明知道季裳华最在乎这个兄长的,竟然就这样算计他! 季裳华本就对这个父亲毫无感情了,现在更是恨透了这个父亲!重生后,她最要保护的就是季维之,而他们一个两个都要算计他!既如此,就不要怪她不尊重这个父亲了! 不止如此,季裳华还想到了更重要的原因,只怕是宁惠妃和萧承泽见季裳华嫁给二皇子无望,如此一来,得到周家支持的可能也没了,是以便采取了迂回政策。 ——拿季维之来掣肘季裳华! 这样一来,就算季裳华不能嫁给萧承泽,但周家的力量还会是二皇子党的。 还有晋王府,可真是热闹啊,原来晋王也在夺嫡之争抢插了一脚。只不过,若是晋王有朝一日知道晋王妃是皇帝的人,会不会气的吐血? 由此看来,很可能这个计划是宁惠妃晋王,季鸿茂等人商议好的了?只等着殿试当场,就颁下赐婚旨意呢。 既如此,那干脆也不必再假装什么孝顺女儿了,有什么话挑明了也好! 思及此,季裳华冷冷一笑,语气里也是不同以往的犀利,“哦,现下该做的事,除了春闱还有什么?” 季鸿茂本就诧异季维之突然对他提婚事,正心中不满呢,冷不防听季裳华这样一说,不耐道,“你知道就好。没事的话不要乱跑,好好照顾你大哥,别总是想些有的没的,耽误功课……” “父亲!”季鸿茂还未说完,就打断道,“父亲,我看您实在是忧心太过了,大哥向来读书刻苦,从未因小事耽误过,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横竖不过是提亲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再者大哥马上就及冠了,也该议亲了,不是吗?” 季裳华此刻冷若冰霜,完全不是一个女儿该看向父亲眼神,她冰冷的就像千年冰山上的一支雪莲,骄傲,冰冷。 季鸿茂骇然一惊。 随即他就是愤怒,这个死丫头,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反了天了,他是她父亲! 季鸿茂一拍桌子,“满口胡言!素日学的规矩都去哪里了?怎么敢如此和你父亲说话!大家闺秀操心什么事不好,怎么敢管起你大哥的婚事了?这是你能插嘴的吗?!还不速速退下!” 第一百八十章 非卿不娶 季裳华并没有被季鸿茂的气势吓倒,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淡看了一眼他的怒容,哂笑一声道,“父亲因何生气?难道裳华说的不对吗?亦或是女儿说的对,您心中藏私恼羞成怒?” 季鸿茂见这个女儿居然这样不给他面子,气的胡子都发抖,指着她,“季裳华,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父亲!” 季维之见季鸿茂被气成这样,在下面偷偷拉了拉季裳华的袖子,对她摇摇头,“裳华……” 倒不是他担心季裳华冲撞了这个父亲,而是怕季裳华吃亏,万一被季鸿茂责罚就不好了。 季裳华没有理会季维之暗地的劝告,抢在季维之前面开口道,“裳华眼里自然有你这个父亲的,正是因为您是父亲,所以我才耐着性子给您说这些,”看着气到失语的季鸿茂,她继续道,“父亲的心思我自是明白的,只不过,您也要问一问大哥愿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父亲不要为了自己的决定伤了父子感情才好。且林家小姐知书达理,人品端庄,与季家门当户对,堪称大哥良配,父亲因何不同意呢?” 季裳华言辞犀利,字字如刀,季鸿茂本就有自己的心思,听到季裳华的句句质问不免心虚,怒道,“这是你大哥的与我要商议之事,与你无关,速速退下吧!” “父亲此言差矣,与大哥是兄妹,自然关心一下大哥的终身大事,毕竟大哥是嫡长子,娶的是季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万万要慎重,可是万一选错了,祸害的可是季家。女儿也要跟着倒霉。恕裳华直言,您选的那位,无论是品行还是才学都不是大哥良配,父亲还是早早拒绝为好。” 这下季鸿茂惊怒非常,“你……还知道什么?”长平公主会下嫁季家,是一早和二皇子商议好的,季裳华是如何得知的? 季裳华轻笑一声,“我是如何知道的,父亲不必管,只要您不勉强大哥,有些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否则,就不要怪裳华不顾念父女之情了。” “季裳华!”季鸿茂不知道季裳华是不是故意吓唬他还是真的知道很多,他现在只觉得无比愤怒。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你这是不孝!” 自古以来,孝义最为人所看重,更别提季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了,此时可大可小,万一传出去可是不利于季裳华的名声。 季维之生怕季裳华吃亏,忙道,“父亲,裳华不是有意顶撞,她是为了我……” 季裳华可是半点不怕,因为她知道季鸿茂的打算。 她眼睛一瞥,制止了季维之继续说下去,冷声道,“父亲,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裳华觉得,比起您谋求的某些利益,大哥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大哥,你觉得呢?” 季裳华淡淡含笑,望向季维之。 季维之知道季裳华是要他再季鸿茂面前表决心,再者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如今的局面,索性说开了。 他的目光一如往日的温润,却满是坚持,“是,父亲,儿子此生非林琼箫不娶,就算父亲逼迫儿子也是无用,我依旧坚持我的想法。” 季鸿茂似乎不相信一向听话的儿子会顶撞他,怒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你自己胡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阳节至 季鸿茂果真是气的不轻,季维之跪下道,“请父亲成全。” “你——”季鸿茂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着,“你们——” 季维之生怕季鸿茂气出个好歹来,站起身扶着季鸿茂道,“父亲,保重身体。” 季鸿茂怒极反笑,“保重身体,有你们这一双好儿女,我就是想保重身体也难!维之,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宁愿违背我的意愿也要娶林家小姐吗?” 对上季鸿茂探寻喷火的目光,季维之毫不退缩,“是,父亲。”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他还要说什么,季裳华笑着打断,“父亲,既然大哥坚持,您就不要为难他了吧。裳华觉得,事已至此,倒不如将婚事先定下来,免得有些贵人不知道大哥已经心有所属,乱牵红线,届时大哥拒绝,后果……” 季裳华没说完,但是季鸿茂已经全明白了。 季裳华是在告诉他,不要打殿试赐婚的主意,因为季维之会拒绝,天子一怒,小心牵连季家。 好,真是太好了。这个女儿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还知道威胁他这个父亲了! 他权衡了一下,深呼吸几下,才勉强压抑住心中那股恶气。 如今季维之对林琼箫情意正浓,他如果非要强硬的分开,只会伤了父子感情。而且,万一季维之真的直接拒绝了赐婚,牵连的可是整个季家,后果不堪设想!如此一来,他只能先妥协了,采用迂回的方法使他应下这门婚事! 思及此,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慈祥的笑容,“裳华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样子,“我也不是故意要拆散你们,只不过做父母的都希望为自己儿子选择最好的女子做妻子,你当真就认定了她了?” “是,父亲,在儿子心里,她就是最好的。”季维之真心实意道。 季鸿茂心里气的要死,偏偏还不能和这兄妹俩翻脸,只能强自笑道,“既如此,我暂时也不多说了,一切等科举过后再说吧。”语罢,爽朗的的大笑了几声,拍拍季维之的肩膀道,“好了,先回去吧。” 绝口不提要不要去林家提亲。 方才还似乎要有雷霆之怒,现在么,则是一副好父亲的模样,真是讽刺。 看着季鸿茂走远,季维之才苦笑道,“裳华,你方才也太大胆了,万一父亲发起怒来后果必会严重,少不得要责罚你了。不过,我也很佩服你,感谢你为我据理力争。” 季鸿茂本就是别有目的,季裳华不过是拿这些不能告人的秘密暗中威胁他罢了,顺便通过这次争论,彻底知道了季鸿茂的真实目的,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只怕这事没这么简单。” 季维之没追文她此言深意,道,“我知道你为何让我以提亲一事先试探了。果然,他并不想答应。妹妹,你是如何预料到的——” 时间飞逝,转眼就进入了九月,秋意也渐渐深了,天气也慢慢寒冷起来了。 中午的天气该和暖一些,季裳华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神态很认真,语气似乎漫不经心,“马上就要到重阳节了吧。” 繁缕笑道,“是,小姐。正好借着这个节日又可以热闹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无故针对 很快,就到了九月九重阳节那一天,前两天季裳华就接到了益阳郡主的帖子,邀请季裳华一道去凌霄寺游玩赏景。 虽然正值秋季,但是凌霄寺周围的风景并不显萧索,反而是秋高气爽景色宜人。四周是青山绿水,一路上游人如织,笑闹声不绝于耳,各家贵妇人和公子小姐乘着马车从山下赶来。 季裳华喜静,寻常是不爱出门的,上次什么时候出来游玩已经记不清了。繁缕可是在府中憋坏了,一路上兴奋的坐立不稳,恨不得现在就飞下马车。 她不顾仪态的掀开车帘,赞叹道,“小姐,这里风景一年四季都那么美。你看这里的菊花,好多……” 季裳华失笑,“若是想看,一会可以去凌霄寺赏花,那里可不仅仅是这些菊花,还有其他品种。” 人们之所以来凌霄寺,不仅仅是因为寺内的风景独好,寺外的风景更是引人迷醉,所以人人皆道,京都的风景,只是凌霄寺便占去了一半,这其中不乏有夸张的成分,但凌霄寺的确是京都幽美的地方。 下了马车,白苏吩咐车夫将马儿牵到人少的地方,就跟随季裳华和益阳郡主一起去了。 不出意外,便遇到了林夫人和林琼箫,益阳郡主眨眨眼睛,“早知道你会来,所以便没有邀请你,果然刚下马车就在这里遇到了。” 林夫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季裳华给她见了礼,她点点头,本来想给益阳郡主行礼,却是被阻止了。 林夫人还是颇为吃惊的,毕竟益阳郡主嚣张跋扈的名声在外,可是如今看来,传言并不了尽信。 “你兄长身子了好些了?”林夫人笑容很是慈爱。 季裳华真诚笑道,“劳烦夫人挂怀了,大哥身子好了许多了,只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便让他在多修养一些时日。”说着,还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林琼箫,像是在向她解释季维之不来的原因。 林夫人岂会不明白,她点点头道,“是这个理,无论如何身子最重要,有什么事先养好病再说也不迟。” 她的语气和表情透着关怀,没有一份参假。 季裳华暗暗叹气,林夫人是真的满意这个未来女婿啊,只不过想到前几日季鸿茂……只怕两人的婚事会有波折。 “夫人说的是,父亲和祖母也是这么想的呢。” 林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们几个年轻人一起说说话吧,我去见见其他夫人。” 林琼箫乖巧道,“是。” 待林夫人走后,几人便彻底放开来了,益阳郡主是个安稳不住的,环顾四周,提议道,指着不远处一座高山,“我们去登高吧。” 季裳华和林琼箫皆张望了一下,发现许多人已经开始登高了,多是公子,那些娇滴滴的小姐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两人也是文弱母子,不通武艺,体力未免有所欠缺,犹豫了一番,不忍拒绝她登高望远的提议,再者这样纵情欢乐的机会着实难得,便答应了。 云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早就跃跃欲试了,是以,没等季裳华,便先一步去了,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 季裳华对身边的白苏和繁缕道,“你们也别跟在我后面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话音刚落,繁缕就面露喜色,“谢小姐!” 白苏虽然沉稳,却也掩饰不住兴奋。 季裳华见此,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只一样,要注意安全,别回来太晚。” 繁缕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道了声“谢谢小姐”就拉着白苏跑了。 几人慢悠悠朝前走,益阳郡主道,“你对她们倒是宽厚。” 说的自然是那俩丫头。 季裳华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微眯了眼,“她们在我身边多年,在我最困苦的时候也不离开,我对他们自然比对旁人亲近些,在我心中,她们就如同我的姐妹一般。”这样说着,她的容颜慢慢浮起一抹消息,此时,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落在她的侧颜上,平添了几许难以言喻的温柔。 益阳郡主不禁看呆了,在她的印象中,季裳华沉稳有余,可却清冷了些,鲜少露出这么柔情的一面,看来,她不是矜持冷漠,对于她喜欢的人,她还是毫不吝啬释放自己的真诚和温和。 这样看来,她岂不是幸运之至? 思及此,她反而对季裳华多了几分怜惜,笑道,“现在我们就去吧。” 然而,刚到了山脚,就看到了一个不愿意看到的人。 那人一身打扮富丽堂皇,贵气逼人,正指使着丫鬟做这做那,眼睛高的似乎要飞到天上去,正是长平公主。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季裳华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要去另一边登高,也是可以的。然而,刚转身,长平公主便看到了她,声音尖锐在后面响起,“呦,我当时谁呢,原来季小姐也来了。”竟像完全忽视了林琼箫和益阳郡主一般。 季裳华心中不爽,这个长平公主真是闲的,一天不找别人不痛快就不舒服。 她转过身,施了一礼,“见过公主。没成想居然能遇到公主,裳华深感幸运。” “你知道就好。”长平公主抬起下巴,很是倨傲。 益阳郡主见此,毫不留情的嘲讽,“还真是大言不惭。” 长平公主好像才看见益阳郡主一般,斜睨她一眼,很是轻蔑,“原来益阳也来了,不好意思,我才看见。” 这摆明了是目中无人。 益阳郡主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道,“没关系,你眼瞎,这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你看不见我也是情有可原。” “你——”长平公主立刻怒了,这个益阳居然敢比她还嚣张肆意,竟然当众打她的脸!尤其是益阳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当真是有恃无恐!“萧幼清!你竟然敢这样与我说话?!” 是了,长平公主口中的萧幼清是益阳郡主的闺名。平日里大家都称呼她的封号,很少提她的闺名,长平公主这样叫她名字,看来真的是气急败坏了。 可是,偏偏益阳郡主偏偏是她不能动的人,真气死了! 明明她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可父皇总是向着益阳,这不公平!话虽如此,可到底不敢找皇帝理论,只能见面时讽刺几句。 越想越气,眼神一瞥,看到了静默不言的林琼箫,不由想起了那张俊逸的脸和二哥提起的婚事,原本她注意不到林琼箫这样的小人物的。可是前日,二哥在和母妃谈话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季维之和林琼箫之间的事…… 今日,她本就心中不快,一看到林琼箫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益阳郡主和季裳华不能动,她还教训不了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吗? 她并没有多喜欢季维之,但季维之比之京都其他贵族子弟不知道要强多少,是以便应下了萧承泽说的那门婚事。 再者因为皇室公主的占有欲作祟,是以在听到季维之心悦林琼箫之事后,便彻底厌恶了她。 长平公主垂下眼睛,很是藐视,指着林琼箫,“你是谁?” 三人都愣了,随即便明白过来,长平公主事故意的! 看来,她是要找林琼箫的麻烦了。难道她的猜想果真是正确的吗? 季裳华愤怒且担忧,幸好林琼箫临危不乱,又施了一礼道,“臣女林琼箫,见过公主。” 长平公主并不叫起,上下打量着她,抬起下巴,轻嗤一声,“林琼箫啊,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果然,名字好听,长得也美。” “公主谬赞。”林琼箫不卑不亢。 长平公主轻笑,依然没有要她起身的意思。“林祭酒的女儿,书香世家,京都才女……”长平公主漫不经心道,“这样优秀的女子,也不知道将来会花落谁家?本公主心善,倒是刻意请母妃帮你留意一下。” 林琼箫心头一凛,她自然听明白了长平公主此话绝无好意,只不过她从未的罪过她,为何要针对她? 季裳华心中怒意更深了一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除掉林琼箫这个“情敌”了。 长平公主怎么知道的,应该与她的好父亲不无关系吧。 季裳华刚要开口,就听林琼箫开口,“多谢公主抬爱,只不过这本是家母该操心的,怎么能劳累公主和惠妃娘娘?” 换句话就是,这与你何干?别多管闲事。 林琼箫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可能是太累了,身体也微微颤抖。季裳华无法阻止益阳郡主却是敢,她一把拉过林琼箫,冷笑道,“长平公主还真是处处不忘难为人。” 长平公主瞟了一眼拉着林琼箫的手,似笑非笑道,“怎么,我难道关心关心林小姐不行吗?” 这样的关心还真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呢。 季裳华冲益阳郡主使了个眼色,益阳郡主微微一笑,立刻道,“呦,我倒是不知,堂姐身为公主,不只是惹是生非,还管起别人的亲事来了。不知道你这样做,皇后娘娘可知道?公主和惠妃娘娘可不要擅作主张。” 季裳华抿嘴笑了,而长平公主面色一变。方才是她太得意随口一说。如今益阳郡主这样反驳实在让她哑口无言,益阳郡主是在告诉她,宁惠妃虽是皇妃,但还不是皇后,没资格下凤旨给林琼箫赐婚。 她咬牙,强自淡定,“我与林小姐一见如故,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益阳堂妹何须如此认真?” 益阳郡主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堂姐这随便几句话,可真是吓人呢。” 长平公主脸色涨的通红,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益阳郡主嗤笑一声,“若无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去了。” 语罢便一手拉着一个,将季裳华和林琼箫拉走了。 这件事总算躲过去了,这也更让季裳华明白了权势地位的重要性,所以益阳郡主敢直接怼回去。 走了许久,益阳郡主放两人,冷哼一声,“真是扫兴,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还是一如既往,无缘无故找别人麻烦,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听她话里的意思像在故意针对琼箫。” 不但如此,还提起了林琼箫的婚事,她要做什么,季裳华很明白。 第一百八十三章 螳螂捕蝉 只是为了避免林琼箫和林夫人多心,季裳华不好将这件事告知林琼箫知晓。再者,这不只是小姑娘之间的拌嘴,更牵扯到夺嫡之争。 思及此,她转身关切道:“林姐姐,你还好吧?长平公主此人心胸狭隘,轻易不饶人,姐姐不要和她一般计较,免得气到了自己。” 林琼箫苦笑,真是没来由的麻烦,但是她也知道皇室公主惹不起,便颔首道:“你放心吧,我并没有生气。” 发生了这件不愉快的事,季裳华的心事更重了,自然也没有心情登高了,是以便拒绝了益阳郡主满怀期待的邀请。益阳郡主泄了气,两腮鼓鼓的,明显是不高兴了,但是她也不好强人所难,是以便拉着林琼箫一起去了。 林琼箫失笑,有益阳郡主这么一掺和,方才的不虞也就散去了不少,对着季裳华微笑颔首,就跟着迫不及待拉着她的益阳郡主去了。 对此,季裳华很是放心,横竖益阳郡主自己有武艺傍身,身边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想必不会出什么事了。 她离开了山脚,看着热闹的人群,渐渐地也往人多的地方去了。只见许多小姐打扮的花枝招展,或是赏花,或是放纸鸢,或是连句对诗,好不欢愉。 季裳华一个人行走在人群中倒也不觉孤单。 往日里,这些千金小姐鲜少有如此光明正大游玩的机会,也难怪一个个都如此兴奋。 而她一袭素衣,行走在花丛,就像一只翩跹飞去的白蝴蝶,美则美矣,却显得与这样的景象格格不入。虽然她装扮素雅,可是还是一眼就被人看到了。 她随意观看着,忍不住低首嗅了嗅花香,刚抬眸,就看见一道炽热的目光射过来,她微微皱眉,想找一找是谁在观察她,可是只一瞬间,那道炽烈的目光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淡漠的眸子。 她立刻认出了不远处山丘亭台上的那人,正是晋王世子萧承佑。 她微微一愣,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见到他。自那次秋闱过后,季裳华就千方百计躲着他了,没想到还是又见面了。 她并没有打算去寒暄,只是遥遥对他施了一礼,他亦是点头回应,眸子里没有半分情愫,好像他已经忘记了上次对她的表白。 这让季裳华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兴许他已经放下了。想想也是,他堂堂晋王世子,文武双全、龙章凤姿,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要苦心追求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女子?就算皇帝想让两人凑一快块,但只要萧承佑不同意,皇帝也不敢逼迫太甚吧? 她这样想着,再回过神去,发现对面那人已经不见了。 她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好像很长时间以来压在心底的心事已经释怀了。不由自主的,她的面上浮起一抹柔若秋风的笑来,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不经意间看到季裳华的男子,也不禁被她的笑容迷惑了。 她并没有主意到这些,转身就走,却不知道身后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楚恒见了,心中未免替萧承佑不值,“世子,恕属下多嘴,季小姐明明不领情,您为何还要帮她……。” 原本他也是替主子高兴可以尽快娶世子妃过门了,可是从最近世子的表现来看,这个愿望恐怕难以实现了,世子妃好像不喜欢世子呢。 萧承佑打断了他,再度看了前面纤细的身影一眼,也辨不出是什么情绪,冷声道:“走吧。” 本来季裳华正一人独行,好像没有注意到一般,突然和一个婢女装扮的女子碰到了一起,季裳华忙道:“抱歉。” 女子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神情古怪的看着她,趁机轻声道:“季小姐,六殿下来了,想见您。” 原来,竟是萧承焕的人? 季裳华轻易不会相信谁,神情略带防备的打量着她。 女子微微一笑,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赫然是六皇子府上的人无疑。 季裳华这下信了,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出什么情绪。好像从秋闱过后,从那日的‘月下美人’过后,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这一点,她感觉得到…… 她收敛深思,淡淡一笑道:“好,请带路吧。”她独自一人,刚好萧承焕就派人来请了,如果说萧承焕不是一直在盯着她,她都不信。 萧承焕仍旧是一袭红衣,站在花木掩映之中,面色白皙,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胆,薄唇如削,不点而朱。在这样的景色中更显得风流蕴藉,无论是谁看到,也都会称赞一声,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他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季裳华不禁低下头去,突然一道轻笑声随着秋风传到她的耳朵,伴随着脚步声,他愈走愈近,直至脚步声停下,她知道那人已经停到了她面前了。 “我一直在等你。”他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恋,这个时候,木阳等人已经识趣的走开了。 季裳华终于抬起头看她,眸光清澈,潋滟着波光,“劳烦殿下,臣女来迟,万望恕罪。” 似乎没注意到她刻意的疏离,他毫无征兆的执起她的手,季裳华惊愕,竟然忘了拒绝。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无妨,只要不是太久,我还是可以等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时间太久他就不等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承焕此言若有深意。 萧承焕笑意越来越深,虽然他尽量不想逼迫季裳华,但骨子里的占有欲是一点没有变的,若是她让他等太久,他不介意亲自去抢人。 “方才我去见了母妃。”他放开季裳华挣扎的手,神情有些落寞,只是却目光灼灼的看着季裳华。 季裳华觉得那目光太烫,手颤动了一下,笑道:“公主见到殿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看到她的窘迫,他摇头笑笑,“是,我告诉母亲我过的很好,虽然还是孤身一人,却有了心爱的女子,她九泉之下定会很欣慰。” 季裳华心中一悸,仿佛呼吸都停滞了,萧承焕此言何意,不问可知! 她依旧保持着平和的态度,没有接话,这个时候,她根本不能说出什么来。 萧承焕也不在意,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唇角一勾,笑容邪肆,“裳华,你心虚了。” 季裳华:“……”他是哪里看的出自己心虚的? “心里明明有我,还不敢承认,难道你不该心虚吗?” 季裳华被他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的失语,这个人真是……。 被这样逗弄,她面色略带不快,“殿下唤臣女前来有何要事,臣女万万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萧承焕距离离开她一些,嘴角那抹邪肆的笑也渐渐敛去了,“既然遇到了,无事就不能见见你吗?”看她浑身戒备的样子,他叹息一声,“狠心的丫头,明明那晚与我如此亲近,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听他提起那晚的事,勉强压下去的思绪又涌了上来,是啊,今日的她好像在刻意疏远他,好像在掩饰什么。 到底是什么,她心里全都明白,只不过刻意压制着不去想,如今见到他,往日的种种便全都浮现出来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刻,他一个大力,将她扯入了怀中,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亲昵的磨蹭着。他力气很大,抱的她很紧,好像生怕她会跑掉。 季裳华既惊且羞,从前他这个人虽然不正经了些,可是到底不敢这样对她,今日怎地敢这么做? 季裳华用力推拒着,可是她那点力气,对萧承焕来说就像挠痒痒,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力气。 “不要推开我。”他突然开口说话了,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边,所过之处使她的肌肤产生一阵战栗,“让我抱一会。” 季裳华下意识停止了挣扎,今日的萧承焕怎么了,看起来心情很差,不过是在尽力掩饰罢了。联想到今日是重阳节,和他深埋地底的母妃,季裳华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到底没忍心推开她,试图劝慰道:“殿下,若是您有什么心思可以说出来,我虽然不一定帮得上你,但知道心情可以好些。” 他的手臂毫不放松,声音喑哑,“裳华,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季裳华一时不知孩如何回答,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情绪。两人虽然有些地方同病相怜,但至少她还有亲人和朋友,而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是真正的孤孤单单一个人,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离开好吗?”第一次,他在她面前表现的脆弱。他这又是做什么,哀兵之计? 还有,什么叫她招惹了他?明明是他一开始想要她的性命,所以她才想到了要与他合作。如今两人的关系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或许她对他有所心动,但还没到‘不离不弃’的地步,而且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复仇和保护她的亲人。 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放松了几分,她轻轻推开他,“殿下……” 然而他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不要说。”他强势的拉过她的手,笑的温柔,“难得出来一次,这里风景又美,不如陪我逛一逛吗?” 手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到底没有拒绝,点头道:“好。” “我带你去个地方。” 季裳华知道,他不会让人发现他们在一起,是以只是跟着他,没有出口相问。 ……。 漫山遍野的金菊,随风摇摆,很是壮观。许是因为这里偏僻无人发现,这里并没有人。 两个人一白一红,站在花丛中,与遍地金菊相比,竟是出奇的相配,前面的地势高处,建着两座亭子,站在上面赏菊,山下的风景也一览无余,倒是一件乐事,也不知道是谁,如此眼光独到,将亭子建到了这里。 季裳华心头涌现几许愉悦,提着裙角便要上前,萧承焕却拉住了她,眼神一瞥,“你看。” 季裳华立刻认了出来,那一对璧人,正是七皇子萧承烨和素琴。虽然离得远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是却隐约可听到欢快的笑声,人也去了亭子。 而远处,好像还跟着一个人。 季裳华看着身边的人,唇角勾起,原来如此,她设计了一半,有人替她设计好另一半,倒是免得她费心了。 她正观察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突然身体腾空了,她下意识轻呼一声,又连忙捂上了嘴巴。少顷,她就被带到一块大石头的后面,只听着凉亭内传来的交谈声,还有不远处那只螳螂。 “多谢殿下愿意借我琴谱,我已经誊抄了一份,现在还给殿下。” “若是有时间,可否请姑娘为我弹奏一曲。” 素琴盈盈笑道:“殿下邀请,素琴自不会拒绝,但是小女子虽会抚琴,但最擅长的还是琵琶,若是弹的不好,请殿下多多包涵吧。” “你这么说不过是谦虚罢了。听闻姑娘从前也是出身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琴艺虽然不一定比得上琵琶,但我料想肯定也是不错的。” “既如此,那改天小女子就献丑了。” 七皇子看着她,她正怀抱琵琶望着前放漫山遍野的金菊,神色很是放松。她生的面容娇美,落入风尘却没有一丝风尘气,反而是恬淡婉约。秋风袭来,卷起她的长发,几缕发丝服帖在了她秀美的颈上,那脖颈白皙,如白玉一般,更衬的人比花娇。 七皇子看了一眼,还是说服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目光躲闪不再看那一处晶莹的白。 同时,亦是感怀,这样灵秀的人为何会沦落风尘,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啊。 思及此,他脱口道:“我听坊间传闻,姑娘是与人……私奔逃离家族的,后来家族没落,不得已卖身青楼,那么,与你私定终身之人呢?” 时间又一瞬间的静止,素琴苦笑,语气艰涩道:“走了。” 七皇子似乎不解,剑眉皱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忘恩负义 七皇子不禁对她生出几分同情,“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出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未免有几分酸涩。 似乎是同情这个女子的遭遇,又仿佛感叹负心薄幸之人不懂得珍惜。 素琴早就知道七皇子会说出这句话,她知道,这个皇子一样是性格好而且真性情。她面上不动声色,摇摇头,“不必了,找到他又有何用,我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你找过他?他是谁?”七皇子既惊愕又为素琴不平。 素琴点点头,却没有说出此人是谁。 这下,更加引起七皇子的好奇心了,皱眉道,“他为何……弃你而去?” 素琴自嘲一笑,“大概是我太愚蠢了,不知道多少情侣只能同贫苦而不能共富贵。他前途似锦,自然看不上我这个青楼女子。” 七皇子却是越听越糊涂了,想知道这背后的事情。 他轻笑一声,“你这么说,我可就越来越不懂了。”他看着素琴,眸子里一派赤诚之色,“我们是朋友,若是不介意,可以说给我听。” 素琴转身,避开他的目光,望着远方,神情惆怅,“殿下,流言就是流言,虽然并非空穴来风,却也不能全信。” 七皇子追随着她的目光,静静聆听。 “我的确是与人私奔过,不过却是在家族没落之后。那人与我一般,贫苦无依,我们在最落魄的时候认识,我被他满腹才华吸引,便跟了他。他要考科举,我便甘愿卖身青楼,为他读书挣银子。后来他承诺,若是科举得以高中,必会风光娶我……可是他没有,人也杳无音信……” “所以你便亲自到了京都寻他?” “是。” “你找到了?”触及到她的伤怀往事,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素琴轻轻笑了,“是。”看到七皇子还想问她,她继续道,“只是,他已娇妻在怀,前途无量,再也不复之前的落魄,于他而言,我已是无用之人。君既无心我便休,我也总不能对他死缠烂打。” 她虽然在笑,可是神色仓皇。她虽然一句话带过,可是其中的艰辛岂是一句话可以忽略的?一个女子用自己的青春换来一个人的前途,又被这样抛弃羞辱,她能轻松的承受吗? 可是她并没有故意控诉那人,说尽那人的坏话,可见,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七皇子这样想到。 他并不认为素琴能完全放下能轻易放下,他摇摇头,“你是怕事情闹大影响他的仕途吧。” 素琴抬眸,眼中惊诧一闪而过,似乎没想到他会一语道破。 七皇子本就觉得她重情重义,如今听说了她的遭遇,更是对她怜惜。——虽然他不知道,其实,素琴的话真假参半。 “这样忘恩负义之徒,怎么配居于庙堂之高?!”他对于素琴的遭遇既同情且愤怒,“我会上一道奏章请陛下严惩那人,可是你要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 素琴摇摇头,苦笑道,“多谢殿下,但事已至此,素琴不想再追究,他已有美满的前途,若是因为我而遭遇重创,那岂不是……” 七皇子还欲再劝,可是素琴一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还对那人舍弃不下。也罢,他既是皇子,总能查出来的。 见她明明愁肠百结,却还强颜欢笑,他怜惜之意更甚,同时就愈加厌恶负她那人,眸色沉沉,“你就这样放弃吗?你甘心吗?他利用你赢得前途似锦,你却在风尘里挣扎求存?” 她的眼睛很美,此刻含着泪水,却不让它流出来,这样更让人心疼,却还要故作洒脱道,“或许这就是命吧,既然已无缘,从此后就断的干干净净吧,就当往事是一场梦。” 七皇子叹息道,“你总是为别人着想,那种狼心狗肺之人竟然也配么?”世间痴情之人甚少,竟还不知道珍惜。 素琴笑了,“他确实不配。不过,既然决定忘记,他便与我毫无干系了。”她看到七皇子眉头皱起道,“多谢殿下还为我抱不起,这就够了……” 自此以后,素琴在七皇子心里的形象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只是他还没察觉罢了…… 亭子里的人聊的尽兴,却不知道此情景被另一人尽收眼底,他紧握双手,手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几位愤怒。 果然,她在骗他!她明明还活着,却改名换姓装作不认识他,前几日和他谈论,却装的一无所知,呵,他倒是对她另眼相看了,居然能演戏演得如此逼真!她这么做到底在计划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如果外人知道了他的想法,定会骂他一句不知廉耻,明明是他负心薄幸后来还赶尽杀绝,现在还反过来痛恨素琴欺骗,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可是这种人往往就是这样,只允许他对不起别人,却不允许别人反击。一旦弱者突然变强,他更是愤怒,更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他。 不知道他家中的夫人知道他是这种人会作何感想? 至于他的丞相岳父么——本就是一丘之貉,但却是极为疼爱女儿。以后,可能会有好戏上场了…… 看着前面璧人一般的两人,他心中冷笑,转身离去。 季裳华也和萧承焕离开,唇角含笑,却带着一分狡黠,眼波流转,灵动非常,“我们这样利用七皇子是不是不好?”话虽如此,可是脸上没有半分愧疚之色。 七皇子是宗室中难得的老实人加厚道人,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萧承焕被她说的‘我们’二字取悦了,神情愉悦道,“素琴说的话虽是真假参半,却也是亲身经历,而且还差点被许慎思害得死于非命。就算素琴没有欺骗他,他也会为素琴抱不平并讨回公道。我们不过是略作修饰罢了,目的都是一样的,何来利用?” 季裳华被他的大言不惭逗乐了,“嗯,是,目的是一样的。”准确来说,是他们的所有目的里顺带着替素琴解决许慎思吧。 “不过,许慎思此人最是虚伪,虽然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是卑鄙无耻之辈,为人狡猾,你可要小心。”萧承焕提醒道。 季裳华深以为然,这样的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我明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准备提亲 季裳华刚下了山,就听到一个消息,林琼箫脚踝扭了。 季裳华便问起是怎么回事,益阳郡主一边吩咐奴婢扶着林琼箫一边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方才也的确危险。裳华,你是不知道,琼箫差一点就掉下山了。我的心差点就要跳出来。幸好云雁及时看到,救了琼箫,否则琼箫就……哎,好在只是伤了脚踝,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益阳郡主好像真的被吓到了,拍着胸口,不胜唏嘘的模样。 季裳华却是觉得此事透着古怪转身看着林琼箫道,“林姐姐,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摔倒了呢?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林琼箫摇摇头,“我无碍,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方才是我不小心,差点掉下山去。” 季裳华又瞧了瞧她的伤势,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才放心些。只不过,发生了这种事,几个人便也彻底歇了游玩的心思。季裳华起身道,“既然林姐姐受了伤,还是先回去吧,也应该去看看大夫。” 林琼箫不好意思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害你们不能游玩了。” 季裳华笑着摇摇头,问道,“通知林夫人没有?” 益阳郡主道,“我已经吩咐丫鬟去找林夫人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带着琼箫去看大夫。” 益阳郡主言之有理,恰好云雁找到繁缕和白苏回来,季裳华让她们去准备马车。 少倾,几人便下了山,将林琼箫送回了医林家,然后看着她请了大夫,开了药,才安心离开。 马车一路行驶,发出骨碌碌的声音,就像一下下轻轻的碾压在她的心上。季裳华不由掀开车帘,看着繁华的大街,今日本就是节下,所以格外热闹些。大街两边,都是做生意的人,吆喝声,笑闹声,充斥着大街,季裳华见此情景,心情已经平复了些,不觉得方才那么闷了。 这个时候,季裳华突然叫了停车,看着窗帘外头顶“玲珑阁”三个字,“秋天又到了,好久没有吃过玲珑阁的桂花糕了。白苏——”季裳华笑道,“白苏你去吧。” 等了许久,白苏面带欢愉的回来,马车才继续前行。 回到季府,季裳华下了马车并没有直接回裳华院,而是道,“将这些糕点分到各个院子吧,我去大哥那里看一看。” “是。” …… “你说,现在去林家提亲?”季维之倚在塌上,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起身。 季裳华忙阻止他的东西,责怪道,“大哥,你身子才刚刚好,小心些。” 季维之却是不赞同,“这样是否太着急了?就是林大人那里恐怕也难同意吧?” 季裳华垂首,为他斟了一杯水送给他,“反正早晚都要提亲,前后也差不了几个月,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早定下为好。” 季维之即便再不知内情,此刻也不得不怀疑了,他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妹妹,你有事瞒着我。” 他的语气肯定。 事到如今,季裳华也不打算再隐瞒,“是。” “与我的婚事有关?” 季裳华轻笑一声,“准确的说,是与我们的好父亲有关。”她抬头,神色莫名多了几分肃然,一字一字道:“我想,父亲准备让大哥你尚公主?” 尚公主?!季维之被震惊了,挣扎着直起身,拉着季裳华的手,急切道,“此事可当真?” 季裳华点点头,“我猜测是这样,恐怕父亲已经和宫里那位达成了交易。” 季维之眉头深锁,思虑良久,才道,“原来如此,既可以拉拢季家,又可以牵制你,让周家为他们所用。” 季维之仔细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也想明白了。“二皇子此人,还真是执着得很。” 季裳华笑而不言,前世七年夫妻,对于萧承泽此人,她还是了解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季裳华不想季维之尚公主不只是因为季维之有心上人,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耽搁他的仕途。大凉律令,尚公主的武将人家都是要被皇帝收回兵权的,尚公主的人也只能担任一个虚职。更遑论是季家这样的文官了。 若季维之娶了长平,那就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无奈求助 说到底,萧承泽想算计季维之的婚事,还是为了报复她罢了,她不能牵连其他人。 再者,萧承泽这样做就笃定了季裳华一定会嫁给萧承佑吗? 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是啊,毕竟是皇帝赐婚,谁能推了去?她以前对于自己的婚事浑不在意,也曾想过不如就嫁给萧承佑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可如今,她却是不甘心自己婚事被摆布了……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季裳华才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有人叫她,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撩开床幔,“怎么了?” 她此刻还未完全清醒,反而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样,却是可爱至极。 白苏和繁缕却没有时间想太多,急切道,“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爷在宁心堂被罚跪呢。” 闻言,季裳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忙掀开被子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看沙钟,顾不得穿外衣就快步到了窗前看看天色,“大哥身体还未复元,况且时间还早,大哥去宁心堂做什么?又如何会被罚?”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低下头,不敢开口,实际上,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大少爷何处触怒了老爷,使得老爷不顾及少爷的身体就要惩罚他。 “是谁告诉你的?”季裳华问道。 白苏小声道,“是宁心堂一个丫鬟,急匆匆就过来了,只留了一句‘老爷罚大少爷跪于门前’就走了。” 季裳华已经褪去了惊慌之色,镇静了下来,良久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大哥太冲动了。”不过,这样也彻底看清了季鸿茂的态度,季维之身体还未好全,又是秋风瑟瑟,季鸿茂都能狠得下心,心知一切难以转圜。 这时候繁缕道,“小姐,我知道那个来报信的丫鬟,好像是老夫人身边的青瓷。” 季裳华唇畔扬起一抹讥笑,“到底是祖母的嫡亲的孙儿,祖母还是心疼大哥的。”只不过,就连祖母都要偷偷派丫鬟来通知,足可见季鸿茂多么生气。 上次因为季维之和林琼箫的婚事,三人不欢而散,今日季鸿茂恐怕将这几日的怒气都一并发在季维之身上了。 季裳华可以猜想到,季维之一定是因为昨日听了季裳华的话得知了季鸿茂的计划,想请季鸿茂去林家提亲。 大哥真是急糊涂了,季鸿茂决定的事怎么会轻易更改! 她长长的秀眉拧着,看起来心绪极为慌乱,可分明又是愤怒的,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两个丫鬟就这样看着,头一次见季裳华露出这种表情,不由也有些战战兢兢。 “大哥身体还没好……”季裳华看着窗外,似乎是自言自语,“万一又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小姐……”繁缕不禁讷讷开口。 虽然她们也替小姐着急,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办法。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裳华目光一凛,“白苏,你现在去送件衣服给大哥,无论如何让他坚持住。” “那小姐,您呢?”繁缕问道。 “我?”她这个时候去为季维之求情,只会加重季鸿茂的怒气,更怕季鸿茂看到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先下手为强。 思及此,她立刻道,“繁缕,替我更衣,然后让小厮准备马车,我要去晋王府。” 季裳华已经很久不去晋王府了,好像在故意躲避什么,如今她竟然主动提出,繁缕一时间失了神。 季裳华没时间多做解释,只是淡淡道,“我去拜访益阳郡主。” 在季裳华急切的命令下,下人们准备的很快,小半个时辰后,一辆装饰简单的轻篷小车就悠悠出了季府后门。 到了晋王府大门,繁缕递了拜贴,门口的护卫看了听说是郡主的好友季家嫡小姐不敢怠慢,便去通报了。 少倾,就见一袭红衣的益阳郡主亲自迎了上来,面上笑的十分欢快,“我说呢,今天房门外的喜鹊叫的欢快,原来是有贵客登门。怎么今日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我不请你你就不来了呢。”她拉住季裳华的手就往里走,“快进去吧,母妃听说你来拜访,也想见见你呢。” 季裳华却是没有心情听她说笑,也就忽略了晋王妃想见她是为何意,她停住了脚步,苦笑道,“郡主,请慢。” 益阳郡主转身,看着季裳华郑重而惶急的面容,微微蹙眉。 季裳华施了一礼,“郡主,我有要事请郡主帮忙!” “裳华,你……今日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季裳华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事关我大哥和林姐姐的婚事。” 益阳郡主更加不解,“我知道,季公子和琼箫情投意合,只等着季公子高中后便上门提亲……” “可是,如今出了变故,我父亲并不同意这门婚事,还惩罚了我大哥,我是趁父亲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的。” 益阳郡主不明所以,“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这就是同意了。早在季裳华来时,就知道她一定会同意。 “郡主,不知世子现下可在府上?” 益阳郡主即便再想撮合萧承佑和季裳华,但看季裳华此刻焦急的情况也不敢调侃她了,忙道,“我大哥平日都不回家的,这时候应该在军营。”知道季裳华要说什么,她又道,“你安心,我现在就请杭叔叔亲自去。” 益阳郡主口中的“杭叔叔”季裳华是见过的,他是晋王府的护卫统领,也是保护晋王妃的护卫。 季裳华的心放下了一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郡主什么都不必说,只把我方才的话转告给世子就好,他一切都会明白的。” 这件事由晋王世子去说最好,再有益阳郡主做掩护,季鸿茂也轻易不会怀疑到季裳华身上,最重要的是,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毕竟晋王世子是皇帝亲生儿子的秘密,皇帝绝对不想除晋王妃和晋王世子以外的人知道。 以皇帝多疑的性格,若是知道了季裳华早就得知了真相,纵然存着利用季裳华的心思,也会对她有所忌惮! 益阳郡主虽然奇怪自己兄长什么时候和裳华如此有默契了,但也没有时间深究,“好,我现在就进宫,大哥那里你也不必忧心,以他对你的心思,定然会马上赶过去的,你就等消息吧。” 季裳华松了口气,点点头。 皇帝精明得很,岂会不知自己各个儿子的心思,他就是要让萧承佑将消息隐晦透露给皇帝,皇帝自然一切都明了。 只不过,她又欠了萧承佑一次人情,这要如何去还? 这时候,就看到一个丫鬟步履匆忙的过来,给益阳郡主行了礼,有对季裳华福了福身子,“季小姐,王妃有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圣旨赐婚 宫中。 皇帝正在御花园散步,身后跟着各宫妃子和皇子,但是唯有益阳郡主才能站在皇帝身边,看起来有说有笑,十分亲近。 其他公主和妃子早就见怪不怪了,况且益阳郡主有个深得圣心的兄长,巴结讨好还来不及了,更不敢表现出嫉妒了。 即便是长平公主,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不知益阳郡主说了什么,皇帝开怀大笑起来,这时候,就有小太监前来回话,说是晋王世子来拜见陛下。 对此,皇帝也没什么奇怪的,横竖不过是军营中那些事,不过,见到自己最偏爱的儿子还是十分高兴的,也不希望有人打扰,便挥退了身后一群人,让小太监传话给萧承佑在御书房等他。 益阳郡主看着明黄色的仪仗远去,看着身边的女官,随意问道,“怎么今日不见贵妃娘娘?” 女官道,“回郡主,听闻贵妃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已经有半月不曾出宫了。” “哦,原来如此。”益阳郡主边走边道,“既然娘娘身体抱恙,本郡主也该去探望。” …… 连续几日都是风平浪静,自从那日季裳华偷偷出府,回来后再也没有出去过。 季维之被罚跪,染上了风寒,现下已无大碍,只是静心修养。 唯有一件事在京都掀起了些许风浪,然后又归于平静。 就在萧承佑进宫的第二天,皇帝召见了林祭酒,加封他为一品太傅,负责教导皇长孙,也就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虽然是个文官,但若不出意外,就是未来天子的老师,很是值得人尊敬。再者,林大人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一下子成为了一品太傅,连升三级,着实是令人震惊。怎么事先都没听到点风声? 再有,人人皆知皇帝不喜太子,怎么突然就对太子府上的事上心了呢,要知道皇长孙之前可是有老师的,怎么就换了人呢? 难道皇帝还是在意这个太子的? 在所有人的猜测中,季裳华显得格外平静,她虽不知皇帝为何要如此做,但她也明白皇帝这样做有自己的目的。或许是故意混淆视听,让众人误以为他不想废太子也不一定。 从而,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若果真如此,其他皇子更会忌惮太子,尤其是二皇子,对太子府上的事只会更注意,太子根本从中捞不到一点好处。 说到底,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斗争,不过是遮掩真相的箭靶子罢了。 思及此,季裳华笑了,这位陛下,可真是精明又狠心。萧承泽若是有一天知道了自己这位父皇不过是在利用他,肯定会气急攻心,届时,她便可以反过来看他笑话了。 白苏和繁缕看了,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小姐心情好多了。 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动静,可是季裳华仍是很淡然的模样,每天看看书,下下棋,陪季维之说会话,日子过的但也算悠闲自得。 季维之每每看到她,都欲言又止,不过他怕说出来为难她,便忍着不问。 季裳华看得出来,却也不打算告诉他真那日他偷偷出去做了什么。 第三天的时候,宫里来的人惊动了整个京都,最后却是进了季家。 季鸿茂什么还不知道,就被催促着准备香案,接旨。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户部尚书之子季维之,节操素励,才德兼备,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品貌出众,近弱冠之年无有妻室。林氏长女,京城世家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林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钦此。” 圣旨读完,小太监将圣旨递给季维之,满面喜色,“恭喜季解元,恭喜季大人了,天子赐婚,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要知道陛下可从未给臣子之子赐婚过呢,可见陛下对季大人您的看重啊。再加上贵公子文采斐然人尽皆知,等春闱过后,定会前途无量啊。” “多谢公公,借您吉言了。”季鸿茂面上故作关欢喜。 实际上他简直要怄死了,皇帝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想到要为季维之赐婚了?! 二皇子那边他又该如何交代? 季维之接过明黄色的圣旨,心中惊诧又甚是喜悦,怪不得裳华这几日如此淡定,原来她早就知道陛下会赐婚了,只不过,她是如何办到的呢?以季裳华的身份地位,好像还没有资格可以随便见到皇上让皇上赐婚。 他随着季府的人站起身,回眸望了季裳华一眼,而季裳华似乎是察觉不到他的目光一般,恭谨立于一旁,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 谁也想不到,这场赐婚和这个女孩有着莫大的关系。 季鸿茂心下不安,想从这个官宦口中套出来些什么,便笑着道,“辛苦公公走一趟,您进府喝杯茶吧。” 顺公公摇摇拂尘道,“不用了,咱家还要去林太傅府上宣旨呢,这就要告辞了。” 季鸿茂连忙道,“我送送公公。”然后便赶到顺公公身前,递给他一包银子,“公公可知陛下为何赐婚?” 顺公公掂了掂一包银子,尖声笑道,“说起来这可是天降奇缘。昨儿陛下召林太傅进宫品鉴一副什么画,然后陛下就随意问起这次科举之事,问了问林太傅对于此次春闱的前三名可有什么想法。京都谁人不知季解元是林太傅的得意门生,林太傅便向陛下说了贵公子。刚好,这几天陛下听说了一件趣事,一时高兴,便问起了林太傅是否有个京都才女的女儿。陛下便说,林小姐和贵公子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且门当户对,就赐下了这门婚事。” 是啊,都是书香门第,文官之家,可不是门当户对吗?再者,林家可是百年世家,林太傅又是朝中新贵,皇上将林琼箫赐婚给季维之,实在是无可挑剔。 闻言,季鸿茂心中是吞了苍蝇一般的难受,明明他不乐意,却因为是皇上赐婚不得不做出高兴的模样,否则就是藐视皇恩。再者,林家完全配得上季家,季鸿茂没有理由不愿意。 原来,皇帝只是因为一时高兴赐婚的吗? ------题外话------ 不好意思,作者菌写着写着睡着了,睡醒一觉突然想起来了,又上传的…… 汗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季府宴会 “妹妹,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维之拿着圣旨,既高兴又不敢置信,“你是如何做到的?” 解决了这件事,又能让季鸿茂和萧承泽的计划落空,季裳华的心情很好。她不紧不慢的为两人斟了茶,推到季维之手边,“大哥,你真是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如何能操纵陛下的心思呢?” 季维之失笑,将茶推开,“你别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快说,不要让我着急了。” 季裳华也不再玩笑了,眉眼舒展开来,眼尾一条,媚态横生。 她自然不可能将全部的谋划告诉季维之,也不可能让他知道萧承佑的身世。斟酌了一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请益阳郡主进宫陪陛下说了会话,偶尔说起了宫外的趣事……” 据说,有一次,林琼箫去珍宝斋,看中了一副古画,刚好,有一位中年男子也看中了这幅画,要和林琼箫争夺。林琼箫不过是欣赏欣赏而已,本无意买下,便道,“既然这样,君子不夺人所好,就让给这位公子吧。” 男子一听却不乐意了,没好气道,“你这是何意?是瞧不起我而施舍给我吗?还是说你认为此画不值得你购买?看起来你也是出身高门,也对作画颇有心德,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 即便是林琼箫再好的性子听闻此言也不免动了怒,她好心好意让给他,他却如此不知好歹。冷声道,“随公子怎么说,小女子告辞。” 那个男子却是不允,拦在了林琼箫面前,“不行,既然是你先看中的,我又岂会买下你施舍的,我不要了,你就买下来吧。” 林琼箫怒极反笑,“请问你是掌柜么吗,我不愿意买,你还要逼着我买下来?” 男子冷哼一声,“我见你方才不是很喜欢这幅画吗?” 掌柜的怕无端给店里招惹麻烦,连忙道,“不过是一幅画罢了,既然都是爱画之人,谁买下了都是一样的。” 男子一听,很是大度道,“既如此,我就不和你一个小姑娘争夺了,你买下来了?” 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吧?她都说了不想买了。 “这位公子,你凭什么会以为我会花大价钱买一副赝品?”林琼箫微笑道。“掌柜的,我说的可对?” “这位姑娘,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这可是真品……”掌柜的难掩心虚。“你不想买就算了,何必故意污蔑!” 男子怒气更甚,“这位姑娘,若是无钱买下你就直说,何必说出这种话?” 林琼箫也懒得和这种人生气,不置一词,便要离去。 可是那男子却还是不允,执意要和林琼箫说道说道。 林琼箫不耐烦听他说话,问掌柜的道,“可有纸笔?” 掌柜的还未开口,男子倒先行动了,将宣纸和笔墨拿来,一副看笑话的姿态,“我看你还有什么诡计!” 林琼箫看他一眼,暗含轻蔑,却是不说话,直接拿着笔作起画来,画的正是方才那副画。 等画作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两幅画竟是毫无差别,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 “这……这……”男子那起林琼箫那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掌柜的,你现在觉得那副画还是真的吗?”林琼箫好整以暇道。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虽然两幅画一模一样,但也不能证明我店里的这幅也是假的……” “我自然能证明。”林琼箫淡淡道,“因为真的那副在我家,刚才我不过是在对比,我画的这幅和你店里的这幅有何区别罢了。” 语罢,不再看呆若木鸡的两人,转身就走。 男子又窘迫又惭愧,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想去和人家道歉,可是却已经没有林琼箫的身影了。 其实,林琼箫可以不必这样做,但是方才两人太咄咄逼人了,她只好给他们一点教训,免得这个掌柜再拿赝品骗人。 “所以,益阳郡主便将此事说给了陛下,刚好昨日陛下召林太傅品鉴名画,就想起了这个趣闻,从而想到了琼箫?”季维之还是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是这样轻易解决了? “不止如此。”季裳华微笑道,“大哥最近在京都也是名声大噪,又是季家长子,我想陛下还是有些印象的。京都才女和京都才子,不是很相配吗?” 最后一句话,季裳华带着打趣的意味,季维之不禁红了脸,“是吗?” “自然。” 萧承佑对皇帝说的一番话,才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再者,反正皇帝都是要利用季裳华的,给季裳华的兄长赐一门婚事,也不算什么,就当做补偿吧。 而且,皇帝很高兴,因为萧承佑向来不管皇子直接的斗争的,竟然会提起此事,难道他是想明白了,愿意登上皇位? “大哥这几日还是安心养病吧,过几日还要和林家一起进宫谢恩。”季裳华道。 “我知道。” 季裳华先下手为强,终于免了季维之娶长平公主的命运,她也松了口气。现下,就只等着春闱了。 “替我备份厚礼。”季裳华对白苏道,“明日去晋王府。” 这件事因为有萧承佑的帮助才会如此顺利,她不可能装作不知道,反正萧承佑平日也不在王府,让益阳郡主转交更好,也避免了见到萧承佑的尴尬。 …… 因为季家是陛下赐婚,为了感谢皇恩浩荡,季鸿茂除了带着季维之进宫谢恩外,还准备在府上举办一场宴会。 宁心堂。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季家和二皇子府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吗?怎么皇上突然赐婚了呢?你是朝中二品大员,陛下要给维之赐婚,你这个做父亲的事先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李氏拍着桌子道。 “母亲,此事儿子已经问过了,实在是皇上一时兴起。”季鸿茂面对满脸怒气的母亲,解释道。 “虽然陛下赐婚是无上的荣耀,但还是可惜了,可惜!”李氏叹息道。“这下维之可是满意了。” 季鸿茂何曾不是这样想呢,但是天子赐婚,他还能拒绝不成? 现下,它只能尽力开解道,“母亲,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再探探儿殿下的口风吧,希望殿下不会因此对我们季家心生不满。”况且,他也知道二皇子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李氏无力的靠在引枕上,“也只能如此了。明日就是宴会,还是该办的热热闹闹的才好,贵客临门,可不要出了什么岔子。如今我身上不好,不理这些俗事,季家又没有一个当家主母,总不能让姨娘出面张罗此事,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季维之深以为然,“母亲所言极是。我想,裳华已经及笄了,马上就要嫁人了,也该学着打理这些庶务。再者,这事关她的兄长,由她安排此事最合适不过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有算计 提起季裳华,李氏刚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依我说,裳华如今的年龄也该定亲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二皇子那里是成不了的。”季鸿茂也很是为难,“如今因着晋王妃,谁还敢来季家提亲,也只有周家有这个胆量了,我原以为周家会有所行动,可是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本以为能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女儿的婚事,可是事与愿违,现在能不能嫁出去都成问题了。 “仔细想一想,若是和晋王府攀上亲也不错。”李氏想了想道。 岂止是不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好事,可是李氏尤不满足,一心想着季裳华能做皇后,皇后不行,贵妃也好。 可是依照目前的形势,她这个愿望已经落空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晋王府。 “儿子也是如此想法,可是,既然晋王妃喜欢裳华,又为何迟迟等不来赐婚圣旨?”季鸿茂不解。 他却不知道,若不是萧承佑拦着,皇帝早就给两人赐婚了,何必等到现在?若是季裳华真的嫁给了别人,才会招来皇帝的厌恶呢。所以,他反而应该感谢季裳华坚决拒绝萧承泽。 李氏想到季家接二连三的烦心事就一阵疲惫,摆摆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如今先准备明日的宴会。” ……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的宴会。 这一日,京都各府的主人都送来了贺礼,参加此次宴会。 除了戏班子,季裳华还请了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素琴,场面很是热闹。 此次,李氏除了让季裳华安排宴会,还让李梦玉在一旁帮助她,对此,季裳华并没有什么异议,她倒不以为李梦玉能在这个时候做什么手脚。 看到有丫鬟来请季裳华,李梦玉十分懂事的道,“这里有我就好,表妹若是有事就去吧。” 季裳华深深望了她一眼,微笑道,“如此,就辛苦表姐了。” 李梦玉笑而不言,神色温柔,目光盈盈,一直看着季裳华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唇角的笑容才落下。 …… 白苏繁缕和云雁在不远处三个方向守着,季裳华和素琴两人离的不远不近,恰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去找你了吗?”秋风微凉,今晨出门时,白苏便为季裳华添了一件月白色绣兰花披风,整个人笑的清丽又素雅,一张脸更衬得去白玉一般。 素琴唇畔勾起一抹难以寻味的笑容,似嘲似讥,“第二日他就去找我了,可是我听你的,没有见他,第三日第四日他仍旧去了,我依旧没有见他,只推脱身子不适。” “依照他那日听到的事实,一定以为你是故意躲着不见他,生怕被他发现了真实身份。”季裳华道,“恐怕他不会死心,你想好该如何做了吗?” 今日季家宴会,很多官宦贵族以及皇子都来了,许慎思自然也会来,更何况还有个素琴在这里。 素琴毫不在意的笑笑,“一切听小姐吩咐。” 季裳华眉梢微动,她习惯了发号施令,出主意,现在才发现,好像素琴被救回来以后,一直以她马首是瞻。 不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会不会有危险,好像季裳华说什么她都会去做。 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季裳华救过她? 然而,她并没有时间想太多,白苏就遥遥给季裳华做了个手势。 季裳华点点头,对素琴道,“他来了,我该回去了,你……一切小心。” 第一百九十章 真实面目 “我还叫你郑红蕖还是故梦。哦,我忘了,你现在叫素琴。” 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素琴转身,故作惊讶,“原来是许大人。” 许慎思缓缓踱步而来,嘴角噙着一抹阴险的笑意,“你还未回答我。” “许大人这话我可是不懂了,记得上次我已经明明白白的和你说清楚了,我不认识什么郑红蕖,也不知故梦,许大人缘何又来多做纠缠?” 许慎思低笑了两声,“这里是剩下你我,你又何必装作不认识我呢?红蕖,你就承认吧。你根本就没死,是不是?你一直在欺骗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尽管她面上表现得很是平静,可是他越来越快的语速却是出卖了他的急切。不,或许,他还有些慌张。 是啊,眼睁睁看着被自己害死的人活生生又出现在他面前,能不害怕吗? 可是,他竟然能做出那么恬不知耻丧尽天良之事,绝非一般胆小之人,很快,他就完全平静下来,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影等着她开口。 “许大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若是无事,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语罢,素琴就抱着琵琶退去。 “你不能离开!”许慎思大步上前,拦住了她,“我们话还没说完!” 素琴扯着被他抓的生疼的手臂,怒声道,“许大人就是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的吗?我自认和许大人无冤无仇,许大人为何这样针对我……” 然而,话未说完,双手就被许慎思压在身后,无论如何挣扎都是没用,下一刻,许慎思冷笑一声,道了声“得罪”,就用另外一只手将她的领口扯开,一个红色印记便出现在他面前。 果然是她! 许慎思一时失神,这个时候,素琴猛的推开他,就要快速离去。 许慎思是何人,既然确定了,又怎么能放她离开,他追了几步,重新将她抓住,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还敢说你不是?那天你和七皇子的对话我听的清清楚楚,再加上你脖子上的胎记——你还要隐瞒吗?!” “我自然无法再隐瞒!”素琴见已经被拆穿,索性大方承认,“毕竟,负心薄幸,过河拆桥,逼死人命的人又不是我,我凭什么不敢承认!” 素琴眼睛盈盈含春,晶莹雪亮,却是流露出刻骨的愤恨,她字字如刀,直直插进许慎思的心中。 许慎思看着她,眸光复杂莫辨,一时无言,下意识松开了她。 素琴也不再逃离,眉梢眼角具是讥讽,“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这些不都是你最擅长的吗?你害我良多,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良久,许慎思才抬头看她,叹息一声,“你的目的是什么?” 素琴自嘲一笑,扬眉道,“目的?总不能是来找你报仇的。” 许慎思惊诧。 “就算我恨透了你,我也无法杀了你!”他如今身份已今非昔比,她想凭借一己之力不过是天方夜谭。 许慎思表露出不信的表情,“是吗?你既如此恨我,怎么会不想杀了我?” 素琴摸了摸光滑的琵琶,“我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如今只想离你远远的,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容身之所,一世安稳罢了。” 许慎思嗤笑,“可是,我查过你之前的身份,安排的可是天衣无缝,若说你背后没有高人指点,谁会信?” 素琴笑的云淡风轻,“怎么,才智过人的许大人,竟然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吗?我既进了春满楼,卖艺不卖身,自然要谋个清倌的身份,春满楼老板为了自身利益,也会抬高我的身价,为我假造一个身份,没落书香门第的女子无奈落入风尘的戏码,最合适不过了。” 许慎思笑容冷漠,“顺便巴结上季家嫡女和七皇子是吗?” “许大人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我救季小姐完全是为了赎罪,至于七皇子,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是以乐会友,顺便保自身安危,许大人未免管的太多了。” 许慎思审视着她,“既如此,你不如和我走,我一样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说的一世安稳,我定然也能给你。” 素琴轻笑出声,语带嘲弄,“跟你走?让你再杀我一次吗?”她可不信许慎思会如此好心,恐怕只会杀人灭口。 许慎思一下变了脸色,“红蕖,我给你机会,你就要好好把握!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情抖落出去,届时便都会知道所谓卖身不卖艺的清倌名妓不过是个残花败柳!” 素琴得了季裳华的吩咐,对于许慎思的反应早就有了预测,她表现的半点不怕,“好啊,你就去说吧,届时我正好也像大家说道说道。原来当朝丞相的女婿不过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当年,他一无所有,是我自卖其身他才能吃饱穿暖,才能筹足进京赶考的路费!可是他不但不知感恩,还背信弃义,不但过河拆桥还杀人灭口!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重情重义的模样,真真是虚伪至极!不知丞相大人和许夫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自己识人不明,将女儿嫁给了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 素琴不管不顾将一腔愤怒发泄出来,语言犀利,完全不知道许慎思已经变了脸色! “你满口胡言!”许慎思怕她再说出什么,上去就要捂住她的嘴。 素琴一下子躲开来,牙齿也恶狠狠的咬上去,许慎思吃痛,猛然推开她,素琴被推倒在地,头也磕到了青石。 她好像浑然不觉得痛一般,踉跄着起身,看着许慎思皱眉查看被咬的手。 此时他的手已经渗出血来了,还有两排深深地牙印,足可见素琴用了多大的力气。 “郑红蕖,你找死!” 素琴笑了起来,“怎么,被我说出了实情恼羞成怒了?许慎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当初是如何对你的,你又是如何报答我的?你说过的,等你高中,会回去娶我?可是你呢?在我风尘挣扎痛苦不堪的时候,你在哪里?哦,我想起来了,你正准备迎娶丞相之女,哪里还记得我?我不远千里奔赴京都,以为可以得到你一个解释,你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欺骗我,最后怕事情暴露便逼我跳崖!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之人!不你这种礼义廉耻都不要的读书人,根本不配为人!” 素琴越来越激动,愤怒之下,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出来了,还狠狠骂了许慎思。 许慎思是个文人,自然也是要脸面的。即使四下无人,他也不能容人一个女子指着他的脸骂。 “你给我闭嘴!”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作势就要将素琴带走。 “滚开!”素琴怒吼。 “你——” “放开他!” 繁盛的木芙蓉后,走出来一个人影,他一袭紫色华服,尽显纵容华贵。却偏偏生着一张娃娃脸,两颊各有一个酒窝,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随和,平日里他也的确是最好相处的皇子。 可是,现在,他的稚气完全褪去,所有的是皇家独有的威仪。只见他大跨步走到两人这边,看看额头被碰伤的素琴,又看看满脸惊愕的许慎思,冷冷一笑,“本殿如今可是见识到了,原来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竟然是这样寡廉鲜耻之人,不知父皇知道了你的真实面目会作何感想?!” 许慎思冷汗爬满额头,真是要命,七皇子为何会突然出现!他想辩解,可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不出意外,方才他和素琴的对话七皇子可是全部听到了! 下意识他看向素琴,素琴缓缓勾起了唇角。 果然如此!他被算计了! 他行礼,“七殿下……微臣……” “不必多说了!”七皇子行至素琴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擦额角流出的鲜血,“本殿还不至于双耳失聪!有什么话到父皇那里去说吧!” 许慎思浑身剧震,“殿下!” 这个时候,只见七皇子一挥手。就有数十个护卫涌上来,就要将他绑缚住。 “谁敢!”许慎思大喝。 七皇子吩咐人将素琴带到一边处理伤口,怒道,“好大的胆子,我倒是不知,许大人的威风比本殿还大!” 经过了初时的惊慌,许慎思这时候已经镇静下来,他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七殿下,无凭无据,您就算是皇子也无法捉拿微臣。谁不知殿下您平时喜欢出入秦楼楚馆,尤其是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或许您是为了帮这位姑娘报私仇故意陷害于我呢?” 许慎思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年,又经自己的岳父耳濡目染,也深谙为官之道,为人也狡猾起来,是以,为了脱身,及时反应过来,倒打一耙。 七皇子毕竟是个厚道人,被许慎思的厚颜无耻惊到了,指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慎思,你——” 这时候,一个黑衣侍从小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许慎思身边耳语了片刻,许慎思凝眉片刻,然后不紧不慢行了个礼,“若是殿下无事,微臣就告退了!” 七皇子虽然不受皇上喜欢,但毕竟是皇子,何曾被一个臣子不敬过,他气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眼睁睁看着许慎思在那个黑衣侍从的护送下离开了。 其实这时候,许慎思心里也很是慌张,他得罪的可是当朝皇子啊,但幸运的是,只是个平庸的七皇子。 看来,他必须去求二皇子帮助了。 他步履匆匆,低声问道,“可知二皇子有何事?”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关于季家公子被赐婚一事……”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牢狱之灾 “你怎么样了?”七皇子走到素琴身边,查看她的额角,微微皱眉。 素琴摇摇头,用帕子捂着额头,“我没事,多谢殿下……” 话未说完,就听七皇子道,“那个人就是他?” 这个“他”说的是谁,不问可知,素琴一愣,旋即点点头。 七皇子看看柔弱的素琴,又想起方才拒不认错的许慎思,不由义愤填膺,“你放心,这等小人,我定不会轻易饶过他,我会将此事禀明父皇,对他施以惩罚,为你讨回公道!” 素琴看了他一会,他一向平淡温润的眸子满是怒火,没有虚伪,没有假装,有的只是同情愤怒和真诚。 不由自主的她心中涌出一些涩意,不知是委屈还是感激,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子都会为她打抱不平,而她深爱了许久的男子却如此狠心绝情。 慢慢的,她的唇角攒起一分笑意,“多谢殿下愿意为我主持公道,可是……还是算了吧……” “我知道你不想麻烦别人。”七皇子坚持道,“只不过,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这样我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素琴摇摇头,“殿下,并非如此。” 七皇子诧异的看她,“难道……你还对他还怀有旧情?你不忍与他为敌?” “自然不是。”素琴淡淡道,“这样一个伪君子,我怎么还会对他旧情难忘,只不过——殿下,您方才也听到了,虽然您看到了,但是并没有证据,他大可以狡辩,更何况,他的岳父是当朝丞相……” 七皇子瞬间明白了素琴的意思,“这一点,我自然预料到了,但是,若汤丞相知道了他选中的女婿是这样一个人,还会护着他吗?” 素琴却是否定道,“或许,汤丞相会生气,会责罚他,但是,这毕竟是他颇为欣赏的女婿,她的女儿又深爱他,只怕会替他善后……” 这一点,是季裳华教给素琴的。 这位丞相大人,是个老狐狸,虽然疼爱女儿,但也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许慎思和他正好臭味相投,他虽然会愤怒于许慎思的欺骗,但不会愤怒于他的狠心和负心…… 最重要的是,这翁婿俩是一体的,只对付一个,效果却不怎么好…… 闻言,七皇子更加义愤,“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让这种人逍遥法外,立足朝堂?”他虽是皇子,但平日不管朝堂之事,可是这件事他是眼见为实,不忍心装作不知。 素琴满不在意的笑笑,“不放弃又能如何呢?毕竟他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况且——”她看着假山处凉亭边到处盛开的木芙蓉,有些怅然道,“我侥幸逃过一命,已经十分感激上天,现在不做他想,只求安稳度日,别无所求。” 秋风起,浪凫雁飞,树影摇动,花枝漫舞。眼前女子怀抱琵琶,衣袂飘飘,明明是命途多舛,弱质纤纤,却初心如故。 他的眼中闪现出几分不知名的光彩,问道,“你真的不在意了吗?他负你在先,背信弃义娶高官之女……” “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既然不是我的,我又何必多做纠缠,不如就此放手,也为自己留下一分尊严……” ** 和素琴见过面,季裳华便回去了,因为丫鬟来禀告她益阳郡主来了,是以她便加快了脚步。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头吩咐丫鬟,却看见身后一个男子负手而立,依旧是挺拔如松,神采飞扬。 季裳华起初愣了一瞬,随后微笑道,“臣女见过二殿下,二殿下也是来贺喜大哥的吗?殿下能亲自来,季家真是不胜荣幸。” 萧承泽却紧紧盯着她,目光中有疑惑惊讶还有愤恨,种种情绪复杂难辨。 季裳华淡淡挑了挑眉,很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沉默良久,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诡异的氛围,季裳华见他不说话,微微冷笑,刚要告退,就听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抹沉郁,如阴雨天时和着雨声传来的声音。“还未恭喜你,季维之得到了陛下赐婚。” 季裳华面上满是波澜不惊,客气的微笑,“谢殿下的恭贺,您能亲自前来,想必父亲也会很高兴的。” 见她这样云淡风轻,反而激起了他的情绪,这个女人,还真是狡猾,不动声色间破坏了他的计划,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站在他面前,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他脸上是一抹和煦的笑容,可是他的眼神却满是阴冷,这两种不同的情绪叠加在一起,出奇的诡谲。 季裳华暗笑,每天都在演戏,明明恨透了一个人却还要一边笑一边威胁,他不累吗? “季裳华,老实说,我真的很佩服你。”像是听不懂季裳华的逐客令,他继续盯着她,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将她吞下去,“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什么都没做,是如何操纵这一切的呢?父皇怎么会突然为季维之赐婚?” 季裳华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清艳的眸子,除了妩媚,还夹杂着不屑和嘲讽,等这些情绪都沉淀下去,只剩下刻骨的冰寒。“殿下,我看您是想多了,臣女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平素大门也是难迈出一步,怎么就像您说的一样呢。大哥赐婚,不过是陛下一时之兴,体恤臣子罢了,与我又有何相干?” “季裳华,明人不说暗话,大家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演戏,你是如何做到的?”他现在气的要死,但为了不输给季裳华,只能硬生生忍着。 棋差一招,真是棋差一招,早知如此,就不该等到殿试,应该秋闱一过就请皇帝赐婚长平和季维之的。错失良机,悔之晚矣! 与其说他恨季裳华,不如说他在怨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给了季裳华可乘之机! 看到他忍着怒气,季裳华心中痛快极了,笑容里也多了几分轻松,“既然殿下已经认定了此事与我有关,又何必再多问我?殿下心思通透远非一般人可比,身边又能人谋士众多,细细思量一番,定会有答案的。凡事若是一下子被说破,就不好玩了,您说是不是?” 疏落的阳光落下,她本就肤如凝脂面容更加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也镀上了一层金黄,在眼下栖下一层淡影,一双眼睛漆黑清澈,半含秋水,如雨夜中蒙蒙烟雾,魅惑人心。无论是凝眉神思还是展颜含笑,皆是难以言喻的风情。 季裳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且美的明媚,动人心魄。更别提她的心智出众。 萧承泽越看越是不甘和怨恨,他自以为出身,才智,样貌不输旁人,将来还会荣登九五,可是季裳华明明知道,却还坚定的拒绝她,难道萧承佑果真有那么好?更可恶的是,她还处处和他作对,简直好像天生是来克他的。这叫他怎么能甘心呢,怎么能不怨呢。 他的手一寸寸收紧,季裳华仿佛可以听到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咬牙道,“季裳华,你还真是胆大妄为!” 季裳华微微一笑,“胆大?殿下还真是抬举我了。” “希望你不要后悔!”萧承泽面色阴沉,“我是给过你机会的,你还要与我作对,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 留情?他何时对她留情过,前世,他利用完她,可是转身就绝情的将她废掉,任由季芳华处置了她。现在他来说“留情”岂不可笑? 季裳华从容不迫,“是。” 萧承泽最后盯着她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季裳华也若无其事的沿路回去,闲庭信步一般欣赏着周围的风景,看起来心情很好,完全没有受影响。 白苏轻轻突出一口气,放心下来。方才她被隔离远处,虽然听不到两人的说话声,却能感受到那种剑拔弩张,也为季裳华捏了一把汗。 现下看到季裳华平安无事,心情也跟着放松了。 “益阳郡主现在何处?”季裳华方才在思考什么,现在才问道。 白苏笑了笑,“益阳郡主现在应该很忙。” 季裳华眸光一闪,不由笑道,“益阳郡主是来季家做客的,有什么可忙的?” 白苏抿唇忍着笑道,“郡主忙着和长平公主斗嘴呢,我怕出了什么乱子,就来寻找小姐了。” 白苏说的不错,益阳郡主和长平公主向来不和,在一起能好好相处才怪呢,况且益阳如今和季裳华交好,长平看到益阳心情更加不顺了。 至于长平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宴会上,季裳华倒是可以猜得到,恐怕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和萧承泽一样,心有不甘吧。 “走吧,看看她又要弄出什么事情来。”季裳华轻笑一声道。 果不其然,刚到了宴会上,便听到长平公主尖锐的声音,“箫幼清,你别太得意!你不过是个郡主,凭什么敢这样对我!等以后……”等以后她大哥登上皇位,看她如何收拾她! 但这话她不能说,不能给萧承泽惹祸。 益阳郡主掂掂手中的鞭子,懒懒道,“哦,等以后怎么样?你想做什么尽管来,何必等以后?” “箫幼清,你别太嚣张,别以为我不敢将你怎么样!” “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我嚣张跋扈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是现在才知道的吗?”益阳郡主斜睨她一眼,“口口声声不喜欢裳华,却眼巴巴来参加人家家里的宴会,还真是厚脸皮呢。” 长平公主气的声音都在颤抖,不受控制的尖声道,“箫幼——” “公主……”这时,一个宫女拉了拉她的袖子,“有人看过来了。” 长平公主一下子甩开宫女的手,冲那些宾客大喊道,“看什么看,再看将你们的眼珠子挖下来!” “哦,不知寒舍哪里招待不周,惹公主生气了?” 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清泠婉转,如清泉石上流,和着秋风,带来一股凉意。 长平一看,竟然是季裳华,又想到她是季维之的妹妹,当即把所有怨气发泄到季裳华身上,她一拂袖子,一只白瓷茶盏便清脆落地,青色的茶叶盈满一院茶香,和桂花香掺杂在一起,竟然没有被浓郁的桂花香所掩盖。 她冷笑一声,“季家是瞧不起本公主吗?竟然用这种劣质的茶叶来招待本公主,这就是季家的待客之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这里,一时间静默无声,有为季裳华担心的,还有幸灾乐祸的,长平公主可是轻易不饶人,今天明显是故意找茬,想来季裳华难以应对。 季裳华的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只是看着地上打碎的茶盏若有所思,她吩咐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碎瓷打扫起来,免得伤到了公主。”然后,又满面微笑道,“既然公主不喜欢此茶,着人和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动怒,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看季裳华这样低眉顺眼,长平公主更加得意,冷哼一声,“本公主在宫中向来娇生惯养,吃穿用度岂是你一个臣子之女可比的?本公主想要好茶,你家有吗?” 众人一听,这不只是仗势欺人了,这是公然羞辱,嘲笑季裳华,不就是在嘲笑整个季家吗?也不知道季家何处得罪了这位公主。 众人静静等待,这位季家小姐该如何脱身。 长平公主扬起下颌,倨傲的看着季裳华,面目不善。她今天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季裳华一个教训!以出一口被拒婚的恶气! 在她看来,只有她不肯下嫁,但绝不允许有人拒绝她!季维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看不上她。林琼箫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和她比,抢走了季维之的心不说,还得到了皇上赐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去抢回来! 殊不知,她这点心思,在季裳华面前已经暴露无遗了。季裳华面露愧疚,“公主金尊玉贵,季家的确招待不周,请公主恕罪。只不过,臣女并非故意怠慢……” 长平公主不依不饶,看了一眼破碎的茶盏和青茶,“哦,并非故意?你这话说得轻巧,怎知你不是在狡辩?” 季裳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安然,“公主许是事多忘了,如今正值秋季,天气干燥,常使人口干舌燥,宜喝青茶。青茶性适中,不寒不热,常饮能润肤、益肺、生津、润喉……”说到此处,季裳华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勾,“还有去火的功效……而秋季的青茶中,铁观音最好,是以便擅自给公主用了,如今看来,效果并不佳,请公主恕罪。若是公主不嫌弃,臣女可以派人找来三四月的春茶,虽然陈旧了些,却是臣女进宫时贵妃娘娘赏赐的,如今新茶未出,想必也是这茶也是不差的……” 在场的人不乏有聪明人,闻言心道,好一张利嘴,季裳华三言两语就隐晦说明了,长平公主不懂茶还乱说,而且乱发脾气,气性太大,嚣张跋扈,本应该喝点青茶去去火,可是如今看来,却是无用。长平公主根本就是胡搅蛮缠乱发脾气,青茶对她来说不仅无用而且实在是浪费,只配用隔了数月的春茶。再者,这旧茶也是从宫里出来的,长平公主自诩身在宫中,吃穿用度样样比别人精致,此时若是敢说季家的春茶不好,岂不是自打脸面? “你……你……”长平公主不可思议的看着季裳华,眼睛瞪的很大,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不禁对季裳华另眼看待了,季裳华三言两语便让长平公主退无可退还有苦难言,实在是让人拍手称快。 但那毕竟是长平公主,即便他们再高兴看她吃瘪,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转回身,有的喝酒有的饮茶,有的寒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益阳郡主却是个例外,她根本就没有遮掩对长平公主的嘲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哦,原来这就是你来季家参加宴会的目的啊,现在你高兴了吗?” 然后,她提高了声音道,“长平,怎么不说话,季小姐该等着你吩咐呢,到底要不要春季的茶叶呢?” 长平恶狠狠瞪她一眼,“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我!” 益阳郡主乐了,“欺负你?你当在场的人都是聋子吗?听不出方才是谁先故意为难?” 虽然是秋季,可是不知为何,她觉得上午的阳光有些炽热,阳光照落下来,她觉得额头盈满了汗水,脊背的内衫也湿透了,她感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嘲笑她,目光灼热,看的她头晕目眩。 她感觉无助委屈,凭什么,她看好的婚事被人捷足先登,还在这里被人嘲笑,她堂堂公主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好不容易看上的男子也另属他人,还被季裳华和益阳联手欺负。 越想越是委屈,她几乎要流下眼泪来,恨不得吩咐护卫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教训一顿,尤其是季裳华! 她猛然站起身,宽大的袖子不经意拂过桌面,沾了些许茶水。 她环顾四周,对季裳华怒目而视,似乎立刻就要拔刀相向。 关键时候,一个青衣侍从跑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行礼道,“公主,二皇子要启程回宫了,派属下来接您。”他抬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 长平公主像突然醒了过来,拳头紧握,压抑着怒火,“皇兄现在何处?” “回公主,二皇子正在和季大人告别,过会就要走了。” 长平公主冷冷望着季裳华,最后跟着侍从回去了。 长平公主离去后,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唏嘘声,过了片刻,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季大人,恭喜啊,贵公子秋闱中了解元,如今又得陛下亲自赐婚,真是双喜临门啊……” “是啊,季大人,季公子呢,早就知道季公子才冠京华,又是生的一表人才,可否见上一见?” “诶,曹老真是过誉了,既然您老人家想见,我着人去叫就是了。阿贵,快,请公子到这边来,见过贵客……”这是季鸿茂的声音。 益阳郡主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听起来,季大人还是满高兴的。” 季裳华似笑非笑,“是啊,御赐婚姻,无上荣耀,怎么会不高兴呢?” 他敢不高兴,否则就是藐视皇恩。这也算是季裳华对他的小小惩罚吧,明明心里怄死了,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还要欢欢喜喜的谢恩,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不过,方才那个侍从来的倒是及时。”益阳郡主杏眼微眯,勾了勾手指,悄声道,“长平在这里闹事的消息,是你派人传递给二皇子的吧?” 季裳华微笑着递给她一杯茶,“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郡主你。” 益阳郡主撇撇嘴,“你又打趣我,我虽然不如你聪明,可是和你在一起久了,也能瞧出什么来了。不过,今日的长平极为反常,她又受了什么刺激,我看她分明是针对你而来,你哪里又得罪她了吗?” “怎么会?”季裳华表情很无辜,“我素日都难得出门,哪里有机会得罪她……” “是吗?”益阳郡主狐疑的看着她,“上次我帮了你,可是你还没有把话说清楚,你父亲为何不愿意你兄长娶琼箫?难道还有比琼箫更配你兄长之人……” 出了季家大门,萧承泽并没有上马,还是紧随长平公主后面上了马车。 “你又惹祸!我与你说了多少次,让你轻易不要去招惹季裳华,你和她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吃的亏还不够吗?怎么今日又去找她麻烦!你堂堂公主之尊,不怕被人看笑话吗?” 长平公主原本就失去了看中的男子,又经过了季裳华和益阳郡主的一番奚落,当下正准备求安慰,可是萧承泽非但没有,反而劈头盖脸将她一顿骂,一下子委屈都涌了上来,眼泪也掉下来,声音哽咽道,“你口口声声季裳华,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没有我这个妹妹吗?什么都不问就凶我,也不想想我受了什么委屈!当初是你说季维之才华出众一表人才,前途无量,让我嫁给他。我心里也觉得满意,便答应了。可是,他转眼就被赐婚了,还是父皇自己的意思。可是,我呢,你答应过我的,现在计划失败了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只是一味地怪我,我还没有怪你食言呢,你居然骂我……” 她越说越是委屈,不一会就泪如泉涌,妆容都哭花了。 萧承泽也被这一幕惊住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妹竟然说哭就哭,难道真的委屈了?还是,他方才的话说重了? 他到底是个男子,又是兄长,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叹了口气,丢给她一方帕子,“好了,别哭了,方才是我话说重了。” 没想到长平看他一眼,哭的更严重了,“你们都欺负我,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父皇给了别人,季裳华还那么伶牙俐齿,益阳也嘲笑我,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话。” 即便除了季家人都不知道她想让季维之娶她之事,但她还是下意识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她,嘲讽她异想天开想让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娶她。 二皇子无奈的看了她一会,突然笑了,“真的那么喜欢季维之?既然他不喜欢你,又何必再想着他,京都贵公子多的是,只要你看上的……” 长平公主抽泣道,“我才不要京都那些名门贵公子,说是文武双全,一个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不过是一群纨绔子弟,酒囊饭袋,整日和一群自诩风流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出入秦楼楚馆,看到我只知道巴结讨好,哪里有一分世家风骨?整个京都也只有季维之与他们不同,容貌才学家世都不错,我虽然对他说不上喜欢,却还算满意。可是,却被林琼箫抢走了!” 说到此处,她压下去的那些火气又上来了,一下子掀翻了面前的矮几,桌面上的一应物什也滚落在地。 萧承泽眉毛动了动,却是没有生气,没有说话,看着滚落在地的桂花糕,笑了笑,“现在你恨他们?” 长平公主咬牙切齿,“自然!” “那我为你出气如何?” 萧承泽这话说的奇怪,长平擦擦眼泪,哑着嗓子道,“出气?怎么出气?” 萧承泽一侧唇角勾起,目光暗藏机锋,“这你就不必管了,横竖会让你如意。” 季裳华,敢得罪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我给过你机会想我靠拢,可你不肯,既如此,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他下了马车,上马赶了些路,却看见许慎思从另一边跑过来,在马下行礼,“殿下。” “许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惶急?出了何事?”萧承泽手上拿着马鞭,问道。 “请殿下救我!” 萧承泽不明所以,看看两人所在的位置道,“此处多有不便,我们还是老地方见吧。”然后对心腹护卫道,“先送公主回宫。” 清雅小筑。 “你说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萧承泽猛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你在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斩草除根的事情都做不好!不仅让她逃掉了,还被七弟亲眼看见了,你……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了别人手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许慎思冷汗淋漓,“求殿下救命……” 萧承泽冷笑,“救你?如何救你?若是一般人自然可以杀人灭口,但那是本殿的七弟,父皇的儿子!再者,本殿这位七弟向来死心眼,就算我亲自替你说情,他也不会答应的!” 许慎思完全没有了之前在七皇子面前的狡辩的镇定,一下子跪倒在地,“殿下……” 萧承泽不耐的挥挥手,“行了,你也不必太急迫,横竖你也说了,此事只是七皇子一人知晓并无证据,与其在这里担心,不如想办法趁早……”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杀了素琴。 许慎思明白过来,实际上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担心会被七皇子告发,收到政敌的弹劾。 他擦了擦额头冷汗,“是,殿下。” “那件事,布置的如何了?汤丞相那里怎么说?” 许慎思声音还是有几分不易擦觉的颤抖,“殿下放心,此事岳父已经有了主意,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萧承泽笑了笑,手指有一下没下的敲着几案,“不出意外,汤丞相会作为主考官和礼部侍郎一起主持此次春闱,一切计划的进行,就仰仗汤丞相了。” 许慎思忙道,“能为殿下分忧是微臣之幸福。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副考官陛下会选派谁?” 萧承泽摇摇头,“父皇的心思我也猜不透,等知道了再做打算也不迟。若是此次一石二鸟之计能成功,可全是你的功劳,我会记着的。” 许慎思一副谦虚恭谨之态,“为殿下分忧,微臣不敢居功。” 离春闱还有三个多月。 自从许慎思和萧承泽商议过,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杀掉素琴的机会。 可是,素琴好像知道了她的用意和计划,三个多月从未出去过春满楼,就连七皇子的邀约也拒绝了,春满楼不是一般的青楼,想要暗中下手根本不可能。 而奇怪的是,七皇子也并未去皇上面前告发他,难道是真的因为无凭无据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春闱之时的谋划,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春满楼,只能心中暗暗着急。 好像因为三年一次的春闱要到了,各家公子很多要下场一试,所以这三个多月异常平静,就连于家那里也没有什么动静。 “难道于鹤轩真的潜心读书了?就没有别的心思?” 秋闱之时,于鹤轩便按捺不住差点害季维之没命,到了更为紧张重要的春闱,于鹤轩竟然能沉下心来,这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 “打听到了吗?季菀华那里如何了?”季裳华淡淡道。 白苏没有说话,默默递过去一封信,一望便知,是萧承焕的亲笔书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承焕亲笔写消息给季裳华,季裳华也由一开始的惊讶到如今的习惯。 季裳华快速看完,从一开始的淡然到后来眉眼含笑。 白苏忍不住问道,“小姐,是好消息吗?” 季裳华笑容不减,“信上说,自之前季菀华和洛静瑶一站,就被洛静瑶毁了容。本就不受于鹤轩的习惯,如今更是被冷落了,于鹤轩怕她惹是生非,派人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现下全府上下都厌恶了她,就连府上的大丫鬟都敢欺负她,这日子可真是苦不堪言啊。可是因着有于鹤轩的看管,她根本就无法送出消息向季府求救。”事实上,就算求救信到了季鸿茂的手上,季鸿茂也根本不会管她的,所以这信写不写都一样。 繁缕听到了,笑道,“活该,这是恶有恶报。” 季裳华笑容恬淡,没有嘲讽没有幸灾乐祸,有的只是平静,“唤云雁过来吧,妹妹受苦,身为长姐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白苏知道季裳华一直关注着于家和季菀华的动静,也不多问,只是好奇道,“小姐,您为何不让七皇子揭发害了素琴的许慎思呢?” “因为我在等。” “等?” “对,我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许慎思和他岳父一起连根拔起的机会。 前世,这位丞相大人可没少为萧承泽出谋划策,兔死狗烹除掉周家虽是萧承泽一早就决定的,可也有汤宗在一旁出主意,以便能名正言顺。汤宗,自然也更受重用。 世家之间从来都是你争我夺互相倾轧,汤宗想除掉周家在朝堂上一枝独秀也不足为怪,可既然她又重生一次,这次谁先死就不一定了。 敢踩着她亲人尸体上位之人,她都不会放过! …… 本以为机会很快就到来,事情会很快结束,可是另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三个月后的春闱,竟然有考生和考官徇私舞弊,而作弊之人正是原本该得第一名会元的季维之和作为副考官的林太傅,以及礼部侍郎丁吉昌。 此事一出,惊动整个京都,毕竟季维之的才学可是人人皆知,已经有很多人觉得此次的会元定然是季维之,可是却突然发生了科举舞弊一事,而主谋竟然就是季维之!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明明有很大可能取得第一名,为何还要冒险收买考官作弊? 可是,还有人说了,正是因为季维之才冠京都人人皆知,若是春闱没有取得会元岂不丢了脸面,更何况还有个才华仅在其下的于鹤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季维之作弊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传出的消息是,季维之第一名,于鹤轩次之。也就是说,于鹤轩也有可能取得第一,只不过因着季维之提前从考官那里买了考卷,所以得了会元?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次春闱的副考官是季维之的老师,更是季维之未来的岳父,把考题提前泄露给季维之也不足为奇! 听说证据都有了,在搜查考生的时候,竟然从季维之书童的包裹里发现了为撕碎的考卷,经过对比,果然是和春闱众考生一模一样的考题。而考卷被撕碎,显然是急于掩盖证据! 此事传到皇帝御前,皇帝雷霆大怒,下令将所有考生关进刑部大牢,以防有漏网之鱼。至于季维之和林太傅以及礼部侍郎,则是重点审问对象。 礼部侍郎李为真因为保举过丁吉昌又是他的顶级上司,也被革职查办!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季裳华在季家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失色,本来在修剪花枝,不小心被剪刀划破了手。她失声轻呼,“怎么会这样?!” 白苏和繁缕连忙过去扶住季裳华,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小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探闺房 季裳华紧紧握住剪刀,闭了闭眼睛,“真是防不胜防。” 原本,她已经派人去了汤家老家凤阳查一些事情以及收集证据,当然,自然少不了夸大其词无中生有,届时再和素琴被害一时联系起来,要给汤家致命一击也并非不可能,还能牵出萝卜带出泥将萧承泽也牵连进来。可是,没想到,对方先一步行动,陷害季维之。 为了取信于人,甚至还拉了一向忠诚耿直的礼部侍郎丁吉昌下水!还连累了礼部尚书李为真。 就连刚升任太傅的林大人也被陷害。 为了查明此案,更有许多与林太傅和丁侍郎交好的人被审查,萧承泽为了除掉一个季维之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难道当真只是为了报复季裳华? 不,不对。 很快,季裳华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萧承泽才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也不会做仅得到蝇头小利之事,他这样做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季裳华便不吃不喝,一直坐在书房,到了子时还没有回寝屋安歇。 白苏挑了挑灯芯,又添了一盏灯,轻声道,“小姐,已经到了子时了,您还去歇息了。您今天一天没有进食,要不要用点夜宵?” 季裳华摇摇头,发生了这种事她如何能睡得着? 不只是她,自从今晨得到了这个消息,李氏就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季鸿茂派人去请太医,可是人人对季家避之不及,怎么会来季家呢,最后只能求禁卫通融,请来了顾太医。 经过诊治,李氏不过是因为突遭打击,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吃几服药睡几天就好了。 季鸿茂虽然也焦急万分,但毕竟比李氏年轻且镇定,现下正想办法救出季维之。 他自然不相信季维之会参与科举舞弊,可即便是被人陷害,若是不能洗刷冤屈,还是会连累整个季家。现在因为在查案期间,是以季家没有一起被关押,不过是被革职禁足,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季裳华头痛扶额,“父亲那里着人去看过了吗?现下如何了?” 白苏担忧的看看季裳华,“听说老爷和小姐一样,寝食难安。出事之后,老爷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不曾出去……” 实际上,就算出了书房,也是无用,因为皇帝已经下令将季家上下全部禁足了,禁卫军将季家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这样,就算季家人有了主意,也不能付诸行动! 不用说,这又是萧承泽的手笔。他这么做不是防备季家,是防备季裳华的! 他早知道以季裳华的聪慧狡诈,很可能会想出为季维之脱罪的计策,所以为了让季家这个智囊走不出去,便建议皇帝将最有嫌疑的季家全部禁足,这下,季裳华纵使心有不甘,纵使有了制胜之道,也是无法救出季维之的。 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也不会给季裳华太多时间,他只会加快速度,抢先一步置季维之于死地! “为了除掉大哥,为了报复我,他竟然愿意舍弃季鸿茂这个羽翼?”季维之毕竟是季鸿茂的儿子,季鸿茂一直是萧承泽的人。萧承泽陷害季维之无异于是要舍弃季鸿茂了,他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季裳华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两个丫鬟不知道季裳华口中的“他”是谁,对视一眼,侍立一旁没有言语。 季裳华一直殚精竭虑对付敌人,如今最在意的亲人被陷害,她现在又不能出府,是以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心神有些恍惚。 她站起身,却是觉得一阵眩晕,很快就倒了下去。 “小姐!”白苏和繁缕最先反应过来,心疼的眼泪流了下来,“小姐,奴婢知道您为少爷担忧,但您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歇息,身体也是受不住的……” 季裳华重新坐了下去,缓了缓心神,默然良久,她又道,“也不知负责审查此案的官员是谁?” 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万一负责查案的是萧承泽的人,那么季维之才真是必死无疑了! 可,依照她对萧承泽的了解,即便查案之人不是萧承泽的人,但刑部定然有他的人,届时,想要屈打成招,强迫季维之签字画押岂不是极为容易! 刑部大牢,与其说是审查犯人,查明案情的地方,不如说是屈打成招之地。这里的官员以及狱卒没有别的目的,他们不在乎你是不是受了冤屈,也不在乎你是如何进了刑部大牢,他们要的只是招供! 没有靠山的人在那里只能等死,进了大牢必然也少不了各种刑罚! 如今季维之作为主犯被重点看押,背后又有萧承泽推波助澜,恐怕会将季维之往死里折腾! 季裳华越想越是心惊,可是她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必须快些想出来萧承泽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盯着烛火过了好久,季裳华终于转开目光,淡淡道,“传饭吧。” 白苏和繁缕顿时欣喜若狂,“太好了,小姐终于肯吃饭了!” 季裳华无力的摆手笑道,“去吧,还有,唤云雁来。” 看来这次,她必须要让云雁冒险一试了! 就在方才,她想到了萧承泽的目的,不会大费周章只为除掉一个季维之,他的宿敌和目的从来都是—— 太子! …… 宫中。 “陛下,天色太晚了,您还是去休息吧,不然会损伤龙体。”石公公这么说着,又给皇帝换了一盏热茶。 皇帝嗤笑一声,“发生了这件事,朕如何能安寝?朕的这几个儿子,朕还是了解的,都以为朕聋了瞎了不成,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些事情!朕刚提拔了林文彰,对太子表现出了一些关心,就有人坐不住了。” 石公公自幼就跟着皇帝,在皇帝还是小时候不受宠的皇子时就一直在他身边伺候,说是心腹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他对皇帝绝对是忠心耿耿。 是以,比起别人,皇帝更信任的是他。 石公公不好对皇帝的儿子多做评价,这样会引来皇帝猜疑。只是笑了笑道,“只可惜了那位季公子,明明有大好前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皇帝睨他一眼,笑骂,“你这个老东西,如今也惯会在朕面前装傻充愣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底沉下一抹阴郁,冷笑道,“朕还没死呢,一个个巴不得快点上位。自古以来,皇室子弟哪个不是费尽心思你争我夺,原也没什么,朕也乐的看热闹,可是,他们却动了不该动的人!栽赃陷害,朕见得多了,真以为朕老糊涂了?!” 见他越来越生气,石公公生怕他气急了,连忙劝慰,“陛下,小心龙体,您也不必太过生气,陛下英明神武,总会有解决之道的。” 他又岂会听不懂皇帝的意思,对于皇帝的心思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既然晋王世子身份特殊,皇帝又偏爱他,还企图将季裳华赐婚给他,再加上益阳郡主和周子祺的婚事,为的就是让周家成为萧承佑的人!皇帝这样苦心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作为旁观者的他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季维之既然是季裳华嫡亲的兄长,又是才冠京华,将来必然是要作为忠臣留给萧承佑所用的。作为皇后的兄长,又是一温润书生,既能尽忠又能为皇帝控制,实在是很好的安排。等萧承佑登上皇位,益阳自然就是公主了,届时留着周家已是无用,就可以名正言顺收回周家兵权,完全掌握在萧承佑手中,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计划堪称完美! 而且皇帝之所以为季维之赐婚,除了补偿对季裳华兄妹的利用,也是免于季维之被拉拢,若不是那天萧承佑亲口所说,他也不会这么早为季维之赐婚。 这也让皇帝意识到,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解决之道?”皇帝摇头,“朕的这几个儿子,你还不了解?尤其是二皇子……平心而论,朕这几个儿子,二皇子是最像朕的,且心有丘壑,不甘人下,若是将天下交但他手上,大凉也一样会繁荣昌盛。可是,他不是朕所爱之人的儿子。” 石公公心下一惊,连忙道,“世子这些年一直在战场历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和二皇子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此处,皇帝眸光流露出些许笑意,“这一点,朕自然知道,就是性子太过倔强,和她还真是像极了。” 石公公不敢接话了,这是皇帝心中的隐秘,谁也不敢触碰。 皇帝突然朗声大笑起来,“石公公,明日宣晋王世子进宫。” …… 翌日。 经过皇帝的深思熟虑,决定了将此案交由晋王世子审理。而向来不爱管这些“俗事”的晋王世子竟然一口答应了。 与此同时,案情又有新的进展。 有人传出,此次科举舞弊的主谋竟然是太子! “原来如此!”季裳华眼底渐渐升起一层寒气,整个人都变得寒冷起来,“礼部侍郎虽也主持这次的春闱,可他的顶头上司礼部尚书却有一个女儿在太子府上做侧妃。林大人作为太傅是皇长孙的老师,自然被视为太子一党,大哥又是林太傅未来的女婿自然也可以被认为是太子的人……所以此次科举舞弊自然是太子主使……” 至于从季兴包裹里发现被撕碎的考题,定然是被人陷害,如果她所料不错。定然是汤宗安排的。 然后再暗中收买一个太子身边之人,作证一切都是太子所为。届时,既能除掉季维之以报复季裳华,又能重伤太子真是一箭双雕! 这次的计划,萧承泽可以说是布置的天衣无缝,还斩断了季裳华任何反戈一击的机会。 想要脱身,着实是不容易。 白苏看季裳华为难,也知此事不能耽搁,在刑部大牢多待一天,季维之就多一分危险。她欲言又止,“小姐,或许我们可以求六皇子……”帮助。 “不妥。”季裳华摇首,“这样不合适。” 萧承焕的确有自己的势力,但那都是暗中的,她不会忘记,萧承焕表面上是个纨绔皇子,若是他一出手,一直在盯着季家的萧承泽定然会察觉,届时萧承焕多年的伪装就毁于一旦了,萧承泽便会知道萧承焕的真是面目,他必然会有行动。 那时候,原本是他和太子之间的斗争局面就会有变,季裳华想要掌控一切就难了。 “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季裳华笑容泛着一抹冷意,“我听说,陛下派遣晋王世子为此案主审……” 既如此,她必须能见萧承佑一面,就算见不了,也要让云雁送封信到他手上。 本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可是信还没有送出去,当天夜里,就有人悄悄进了季府。 季裳华这几天一直睡的很晚,整个屋子只燃了一盏灯,微弱的烛火燃烧着,照亮了她身后的黑暗,她的面容在烛火的照耀下染上了细碎的光芒,柔和而又安然,仿佛世间万事都不能扰其心境。 她坐在金丝楠木的桌前,以手支颌,好像要睡着的样子。 窗外阵阵风声,吹着白雪,敲打着明瓦,房檐,枯枝,窗子……而屋内静谧无声,更觉得这声音清越动听。 不知过了多久,她紧蹙的眉缓缓舒展开来,睁开眼睛,像是刚睡醒的孩子,带着几分迷茫。 察觉到身上的温暖,她微微一动,发现背后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低头一看,却是一张毯子。 她心下微惊,是谁给她盖上的?她已经吩咐白苏等人下去休息了。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在这里睡着了,又没有丫鬟伺候,万一感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使她大吃一惊,“砰”的一声站起身,“谁在那里?” 好像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就看见从黑影中走来一个人,那人眉飞入鬓,凤目含霜,面如冠玉,长身玉立,气质凛冽。不知是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原因,他一出现,就有一股寒气袭来,好在屋子里燃着碳火,过了片刻倒也适应了。 离得越近,他的面容越是清晰。在烛火的照耀下,他微冷的面容好像变得温柔起来,只是一双剑眉深深皱起,很是不满得模样,“只这一盏烛火,不怕伤了眼睛吗?” ------题外话------ 二更晚一点,十点前更吧…。 有点卡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且安心 “世子?”他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她看了看身后的毯子,有些惊愕,略有几分不自然,“世子来了多久,为何不叫醒我?” “看你实在是累了,便没有叫你。”他唇际露出一抹笑来,很好的掩饰住了眼底的落寞,“怎么,不想见到我吗?” 他很少笑,就算是对待身边的人,也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他突然这样一笑,倒让季裳华愣了一瞬,她重新坐下,淡淡一笑,“并无,相反,裳华求之不得。” 萧承佑也坐下来,接过她递来的一杯茶,手不自觉的摩挲这上面描画的青色花纹,“你知道我缘何会来。” 季裳华微笑,“是。” 萧承佑低头,看着金丝楠木的桌子雕刻着的花纹,心中涌上浓浓的苦涩。他知道,未免两人相见尴尬,季裳华是不愿再见到他的,若非迫于无奈,她只会躲着她。 这几个月来,他体会到了以前没有体会过得那种压抑的相思,明明她就在京都,他却不能相见。明明可以趁着晋王妃召见,他可以远远的看她一眼,但为了怕自己对她的想念一发不可收拾,便忍住没有见她。 这几个月,他一直住在军中,每天埋头处理军务,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再想起。事实上,他也的确成功了,每天的军务多的让他无法分出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可是,当他在军中听到了春闱发生的事情,第一个想法便是,她此时在做什么,会是怎样的焦急。与季裳华往日的相处全部出现在脑海,她的面容,她的笑容……重新浮现在她眼前,他知道,他根本无法忘记她。 没有半分犹豫,他马不停蹄的回到城内,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在得知季府上下被禁足,季维之入狱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刑部大牢,警告那些人不要用刑。 依照他的性格和名声,那些人敢不听,除非是不想活了。 王府没来得及回,也没有换衣服,就风尘仆仆进了宫,先是禀报军务,又旁敲侧击打听此次的科举舞弊案,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如此忧心忡忡,却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当皇帝说要将此案交给他审理,他是多么欣喜若狂,没有半分犹豫就接旨了。为了让季裳华安心,他便趁着夜深人静来季府,与她说案情的进展。 可他心里清楚,他这么快就来寻找她,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当然,这些话他都不会对她说的…… 他心中苦笑,向来冷漠无情的他,竟然也有一天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明明爱而不得却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抬头看她,收敛了笑容,好像方才对她温和浅笑的人只是一个幻觉,“你放心,你大哥一切安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季裳华既惊讶又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萧承佑点头。 季裳华心中的紧张不安终于去了大半,又问道,“可是案子已经过去了两天,世子是如何得知大哥无事的呢?” 萧承佑解释道,“回京第一天,我就去刑部了,警告了那些人不许用刑,他们自然不敢动手。” 京都人人都知道,萧承佑行事向来如此,又有陛下纵容,他想做的事无人敢阻拦。他就是明着要保季维之,那些人能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听话。 从这一点上看,萧承焕是无法这样做的,他一直在伪装,若敢在刑部动手,他隐藏的势力立刻就会暴露,从而危及到季维之。 反而,平日从不矫饰自己的萧承佑可以做到,而且做的光明正大。 季裳华暗想萧承佑思虑周到,感激道,“这次真是要多些世子了,只是不知道林太傅那里……” 萧承佑淡淡道,“他也一样。” 季裳华微笑道,“那就好,这下,林夫人也可以放心些了。” 她知道,萧承佑虽然久不在京都,却不是对刑部那些事一无所知,所以,在听到季维之被关进大牢时,就率先想到了这一点,并且早早行动,制止了那些人想要屈打成招的举动。 “世子……”默然许久,季裳华面上闪现犹疑之色,“世子从前的许诺还作数吗?” 他说过,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去找他。 这一点,她从前没放在心上,但这次,她必须亲口请他相助。 萧承佑看着她,目光里是压抑的情愫,郑重道,“是,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忘记。” 季裳华的眼眶湿润了,好像是感动又好像是多日的担忧终于得到解脱……她突然站起身,郑重施了一礼,“请世子救我大哥。” 萧承佑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可是,手在空中停留片刻,他还是收回去了,声音有些苦涩,“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季裳华勉强笑道,“是。” 她再次落座,“不知案情进展如何了?世子打算从何处入手?” 萧承佑看着她,在这个寂静的房间,声音显得格外清冽,“你应该知道,这既是有人故意布局,便不容易破解。” 季裳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又抬起头,咬着下唇,“我知道……” 烛光下,她清丽的眉眼染上一丝光亮,她一袭素色衣衫,眉如墨画,目似春水,面若芙蓉,更兼气质沉静,温柔娴雅,不自觉的,他的目光就追随她而去,心也不受控制的漏掉了一拍。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和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或许,也不是没有办法是不是?我知道,你并非毫无准备。” 当季裳华看他的时候,他方才的深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仍旧是平素的漠然。她点点头,“是,之前我的确是……”想了想,她还是道,“和六皇子计划一些事情,可是还没有等到实施的机会,二皇子就抢先一步行动了。” 听到季裳华提起那个人,萧承佑心下微酸,慢慢道,“若是方便的话,你可以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或许我可以代劳。” 季裳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便将这几个月策划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自然包括素琴和汤家之事。 萧承佑认真聆听,认真思考,神色平静,然后道,“你有什么计划?” “三位考官中,只有汤宗毫不知情一般没有参与科举舞弊,很多人被下狱,他这样一身轻松等着看好戏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再者,他们有证据,我们也可以有,端看这证据要如何得到了。要知道,被别人搜出来的证据和自己拿出来的证据,后者更容易取信于人。” 季裳华容色楚楚,一双眼睛异常温柔,如潋滟着水光一般,璀璨生辉。 萧承佑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眼睛,愣了一瞬,然后眼中慢慢展现出一抹光彩,“我明白了,你且安心,一切有我。” 他面上一派赤诚,季裳华叹了口气,躲开了她的眼神。上次求陛下赐婚也就罢了,这次为季维之脱罪她又欠他一个人情,她想大概,她永远也还不清了。 他本可以不参与,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世子多次相助,裳华无以为报。我知道,这次的案子,你虽然答应了,但实际上并不容易……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世子,以后世子但凡有需要,裳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承佑眸色深深,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良久他突然笑了,“既然无以为报,不然以身相许?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若实在觉得欠我太多,不如嫁给我?” 季裳华神情错愕,看着他,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说。 见她惊讶失语,他笑意加深,“不必担心,这是我的玩笑之言罢了。”语罢,他执起茶盏,饮下一盏茶。氤氲的热气笼罩在他眼前,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和心思,好像方才真的是在开玩笑。 明明她该放松的,可是听了这句话,非但没有,反而胸口发闷,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接话。 “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你……尽可安心。”语罢,他再没有回头,飞身出窗。 烛火依旧在燃烧着,偶尔可以听到烛花崩裂的声音,声音很小,却是清晰可闻。 她重新为自己倒了盏茶,放在桌上,再没有碰它,好像一瞬间被遗忘了一般…… ------题外话------ 二更先更这些吧…… 今天一直卡文,好忧桑……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情无义 翌日,宫中。 正值冬季,天气寒冷,宫中一片银装素裹,虽是万物凋敝,但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也是分外妖娆。 不知皇帝是不是兴致突发,竟然丝毫不减喜悦,下令小太监和宫女不必清理地上的大雪,只需要打扫出必要的通道就可以,这也刚好减轻了这些人的负担,一个个很是欢喜,打扫的更加卖力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早雪后初晴,太阳也从东方升起,初时觉得阳光清冷,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感觉到几分温暖,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假山上,枯枝上,荷塘上……闪闪发光晶莹剔透,竟有一种绚烂夺目的感觉。看到这样的琉璃世界,也不觉得萧索了。 前天,最后一场科举结束,刚好是元夕夜,发生了科举舞弊这样大的事,好像全然没有影响到人们过节的心情,当然也不会影响到宫里这些贵人,恐怕还有人拍手称快呢。 不知是哪个大太监正两手揣在袖子里,仰起头看着架梯扶树的小太监,催促道,“快点快点……上边……还有右边,把这些灯笼摘下来,换成新的……” 小太监连连道,“是,公公。” “一定要小心打扫,陛下想看到这样的白雪世界,你们仔细些,可别弄脏了。”大太监颐指气使,看着这些宫女太监干活。 这时候,听到一声轻咳。 他连忙转身,一看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忙谄笑道,“石公公,您老人家亲自来有何吩咐。” 石公公看看周围,“德公公,过会陛下去惠妃宫中用午膳,可都打扫好了,陛下不坐御辇,要亲自走过去,你们可要仔细些,倘若陛下出了一点差池,饶不了你们。” 德公公点头哈腰,“是,奴婢都记得了。” 语罢,石公公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回了金殿的方向。 然而,他刚走到金殿门口,就有人叫住了他,“石公公!请你让陛下见我一面!” 石公公眼皮一跳,暗暗叹气,还是没躲过啊。他转过身,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皇后娘娘,不是奴婢不肯为您通报,是陛下说了,再敢有人提起皇后和太子,就砍了谁的脑袋,奴婢不敢不听啊。” 皇后从早上就开始在这里跪着,已经有三个时辰了,而且因为有陛下的吩咐,厚厚的积雪也没有被清扫,皇后跪在雪地这么久,不怕留下病根吗? 她本来就不再年轻,又不施粉黛,经过了昨日太子被禁足,被诬陷是科举舞弊幕后主使一事她显得更加苍老了。皇帝本就对太子做下的事情愤怒,看到皇后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只会更加心烦。 而且,皇帝那个性子皇后应该知晓,只在这里哀求是无用的,看来皇后真是急疯了。 “不,不会的!”皇后惊慌失措,“石公公,你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只要你肯说,皇上必然梦听进去的!” 石公公清楚陛下的心思,依照太子那样蠢笨的脑子和懦弱的性子,皇帝也不相信太子会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帝不过是顺势而为,横参一脚布局罢了,所以他很清楚,皇帝就算知道了皇后的所为,也不会有任何同情之心。 由此看来,皇后还真是可怜呢。 石公公叹了口气,“好罢,奴婢就豁出这个老命试试。” “谢谢公公了。”皇后感激涕零,一袭素白的衣服染上了雪痕,和泥土和在一起,未免就显得脏污了些。 石公公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作为一国皇后,又是在上元节后,身着一袭素衣,实在是有失体统…… 石公公进了御书房,就看见皇帝在低头处理奏折,身边一个窈窕女子站在书案前为皇帝磨墨,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依旧是垂眸敛目,神色自若,浑身散发着如幽兰般优雅从容的气质。 石公公行礼,“奴婢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屋子里很静,静如死水一般,而石公公的话则像一道叶子飘落水中,使得死水微澜。 地龙里碳火燃的很旺,暖如初春。 鎏金龙纹香炉里飘着袅袅青烟,在温暖的书房内,更觉香气袭人。羊脂白玉的花瓶里,插着白梅和红梅,开的正好,氤氲出荼靡的香气。 皇帝一直没有言语,过了好久,他似乎觉得累了,将一本奏折扔到桌子上,抿了一口茶,“见过皇后了?” 虽然皇帝用的疑问的口气,但却极为笃定。 石公公陪笑道,“是。皇后娘娘跪在雪地三个时辰了,请求见陛下一面。” 皇帝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个皇后,真是不懂事。” 这可真是冤枉皇后了,任谁的儿子被陷害谁不着急?而且皇后还放下身段和骄傲,忍住别人对她的耻笑跪在金殿前。 但皇上这样说了,谁敢替皇后说话呢。 周贵妃一直没有说话,见皇帝似乎是忙完了,取过旁边的一盘点心,对皇帝道,“陛下,您处理了一上午奏折,想必也累了,不如用些点心罢。” 皇帝看周贵妃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很是恭谨。不由笑了,“难为贵妃,劳累了一上午。” “能陪在陛下左右,臣妾不胜荣幸。”周贵妃声音平淡如水。 皇帝将两份奏折丢到他手边,“你看看吧。” 周贵妃眼睛抬了抬,也没有推辞,打开来快速看完,从头到尾都很是平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是辅国公和怀安侯的奏折,都是为季维之求情,觉得季维之是被冤枉的。”他探寻的看看周贵妃,“此事,贵妃怎么看?我记得你也是想要为季维之求情的。” 皇帝口中的怀安侯,便是辅国公周正明妻子郑氏的嫡亲兄长,两家是世交,又有姻亲关系,所以怀安侯会为季维之求情很正常。 萧承佑的好友郑羽,便是怀安侯的嫡次子。 周贵妃笑意淡如烟霭,轻盈的好像是江上飘荡的白雾,她跪下道,“陛下面前,臣妾不敢隐瞒,臣妾的确是要为维之求情的,不过,臣妾为他求情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是臣妾的外甥,而且因为臣妾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但臣妾也知道,陛下做出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是以便也不敢言语过激。如今陛下问起来,臣妾刚好实话实话。臣妾不求陛下能放了维之,只求陛下能多宽限一些时日,相信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周贵妃这话说的直率,且没有皇后的冲动和蠢笨。 皇帝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嘲笑是欢愉还是恼怒,“你倒还是一如往常的直性子。” 周贵妃唇际升起一抹笑容,眼神中是几不可察的嘲讽,“欺君乃是大罪,臣妾不敢隐瞒。” 对于周贵妃的直言,皇帝倒也不恼怒,横竖他已经习惯了,再者,现在的周贵妃比之刚入宫的时候已经收敛多了。 皇帝收敛了笑,低头看她一眼,“朕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谢陛下。”周贵妃起身谢恩。 这个时候,石公公道,“陛下,方才惠妃宫里的宫女说,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去用膳。”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不见欢喜也不见不喜,“朕知道了。” 这就是要去了。 周贵妃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换成任何妃子,在皇帝身边有人时候皇帝说要去别的妃子宫中用午膳都会心生嫉妒。然而周贵妃仍旧是波澜不惊,甚至是满不在乎,这不禁让人奇怪。 石公公立刻吩咐人下去准备,然后殷勤的去扶皇帝,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出了金殿。 这种时候,遇到皇后是预料之中的。果然,皇后在看到皇帝的时候,立刻膝行了过去,泛白的手指紧紧拉住皇帝的龙袍,苦苦哀求,语气凄凉,“陛下,太子真的是冤枉的,太子那么平庸又胆小,如何敢胆大妄为做出那种事,求陛下明查。” 石公公脸上闪过一丝怜悯,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即便皇后平日仗着宋家势力在后宫嚣张,即便皇后不聪慧,即便太子所为证据确凿,皇后却愿意放下尊严在众人面前求陛下,完全是出于母爱。 可是,她太愚蠢了—— 皇帝低头看她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神色中满是不耐,石公公会意,立刻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七手八脚的将皇后带离皇帝面前。 皇后大喊着,“陛下,太子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可是皇帝好像没有听见,继续龙行虎步。“走吧,去惠妃宫中。” 宁惠妃! 皇后听到这个名字,哀伤的眸子蒙上一层霜色。 她怎么会忘记,她的死对头是宁惠妃,一心想要取太子而代之的事萧承泽! 一切,一定是这母子俩设计的! 想着想着,便气急攻心,一下子晕倒在雪地。 宫女见了,吓得跪下大喊,“来人啊,皇后娘娘晕倒了,快来人……” 到了宁惠妃处,皇帝一改之前的烦闷,很是轻松适意的模样,宁惠妃长得美又会说话,又有长平公主在一边说笑,皇上龙颜大悦。不经意间提起科举舞弊一案,皇帝观察惠妃反应,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反而为太子说尽好话,顺太子不是那种胆大妄为之事云云。 皇上愈发觉得惠妃体贴,很是开怀,便决定晚上在惠妃处安寝。 宁惠妃自觉胜券在握,更加得意,只等着太子倒霉,届时被废,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 ** “真是想不到父皇会让晋王世子负责此案。”萧承泽捏着茶盏,“那个冰窟窿不是最不爱管这些闲事吗?怎么这次答应的如此痛快。” 岂止是痛快,简直像特意等着皇帝这份旨意的。 夏言猜测道,“许是一开始就是陛下和世子商议好的?” 萧承泽眉头紧锁,自从去年发生了元夕刺杀一事,他就感觉皇上对他的信任大不如前了,虽然看起来皇上还是最喜欢他这个儿子,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他又查不出哪里不对……大概是他心虚的缘故? “若是此案仍由刑部尚书负责,那就好办了,刑部尚书是我们的人,季维之必死无疑!然后还可以留下一纸罪供,可是——”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还是个油盐不进无法收买的人!”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是最受皇帝重用的晋王世子,谁敢不听他的! 夏言深以为然,心中叹息,劝说道,“殿下息怒。索性,我们人证物证全部设计齐全,晋王世子常年征战沙场,不一定懂得朝堂和官府中的弯弯绕绕,或许是陛下看中了他为人耿直不会恣意偏颇……也未可知。” 的确,如今陛下虽然老了,但并不代表他糊涂了,自古以来皇室子弟明争暗斗不断,尤其此事涉及太子,未免有皇子或其他势力暗中参与,必须交给一个不参与党派之争又有权利之人,所以,萧承佑最为合适。 夏言这样的猜想倒也合情合理,但萧承泽还是不放心。 “你确定,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安排好了?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 夏言道,“属下保证,一切都做的干干净净。再者,季裳华就算有其他心思,但尚在禁足,禁卫军日夜看守,她要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殿下尽可放心。” 提起季裳华,萧承泽就觉得胸口一股郁气难以散去。“但愿如此吧。” “只是,陷害季维之,也等于放弃了户部……”夏言犹疑道。 户部尚书可是季鸿茂,若是要用钱,必须拉拢户部。 萧承泽面上没有任何惋惜,“既然决定除掉季维之,本殿自然会做的干净利落,届时会找其他人取代户部尚书的位置,户部一样是我的囊中之物!再者,有于家这样一颗摇钱树,有没有户部还重要吗?” 夏言闻言道,“殿下所言极是,是属下想多了。没了季维之,于鹤轩定会取得这次春闱第一名,届时他步入官场,一定会全心为殿下效力。”人财两收,萧承泽算计的还真好。 夏言正要告退,萧承泽叫住了他,“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承泽目光阴鸷,不知想到了什么,“分派一些武功高强的护卫,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他,还有……汤家。” “保护?”夏言眉心一跳,“您的意思是……” 还会有人劫走两人不成? “不错,为防万一,还是小心些好。”毕竟,他可没忘记,季裳华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小丫头。 夏言笑着恭维道,“殿下心思缜密,属下佩服,这样一来,季裳华可真是一条路都没有了。” 不止如此,还有太子…… 季裳华现在算是太子一党,既要救季维之,她也一定会想办法为太子脱罪,可是现在么,季维之都救不了,又如何救太子呢。听说皇后今天又去跪求皇上了,却又遭到了皇上的冷眼,反而对宁惠妃更加浓情蜜意了…… 经过这两天的忧虑到见到萧承佑,季裳华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地上,虽无十分把握,但她愿意相信萧承佑,局已经布下去了,不知道收网的时候会得到什么结果。 “小姐,您看起来心情比前两天好多了。”繁缕笑嘻嘻道。 季裳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几株红梅正傲然立于雪中,在寒风中摇摆身姿,枝头落满了白雪,风一吹,簌簌落下。 刚好,几只麻雀落在了上面,叽叽喳喳,寻觅食物。季裳华心情颇好,敲了几下窗框,它们就赶忙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繁缕和云雁都抿嘴笑了,云雁歪着脑袋道,“没想到姐姐也如此调皮。” 季裳华转身,“还不是和你学的。” 云雁嘟嘟嘴,刚要反驳,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衣人影掀开帘子进来,带来一阵凉风。 季裳华定睛一看,是白苏,她此刻大口喘着气,面色焦虑。 季裳华一下子变了脸色,“发生了何事?” “小姐,前院……前院……老夫人和老爷在祠堂闹起来了……老爷说……” “说什么?” 白苏大声道,“老爷说,大少爷科举舞弊,败坏门风,不配为季家子弟,要将大少爷去除族谱!” “什么?!”繁缕不敢置信,又看看季裳华,“你说的是真的?” 白苏点点头,“是,前面都闹起来了。老夫人一开始不同意,和老爷起了争执……” 季裳华由一开始的惊愕慢慢变为平静,她笑了笑,“哦,是么?后来呢?” “小姐?!”她们居然看见小姐在笑,难道她丝毫不担心吗? 季裳华笑意越发惬意,“说吧。” 白苏看着季裳华的反应,惊呆了,“后来,老爷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季家,若是不将少爷去除族谱,就会有灭族之危,而且,季家的儿子也不止大少爷一个,还有二少爷,再不济……再不济将来还会有其他男孩出生……”白苏小心看着季裳华,“后来,说着说着,老夫人也就妥协了。” 季裳华倒没什么,两个丫头倒是急坏了,繁缕忙道,“去除族谱,那怎么行?”这样以后季维之该如何在京都立足呢? 闻言,季裳华非但不急,反倒悠然惬意的样子,“我正盘算该如何让大哥脱离季家,可巧,人家就主动送上了这个机会。只是,父亲也太不顾念父子之情了,若是大哥知道,不知道有多心寒呢。” 季鸿茂的心思,她若是不理解那她就不叫季裳华了。她太了解这个父亲了,将自身的利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可以为了季家荣华培养季维之,也可以让季维之尚公主。在季维之落难的时候,自然也可以舍弃父子之情将季维之推出去!谁能相信这居然是亲生父亲做出的事情,周家和郑家尚且为季维之求陛下宽限时日,可季鸿茂这个父亲想的只是如何梦保全自身! 是啊,儿子可以再有,但绝不能损伤自己的利益! 希望他最后不要后悔才是。 “是啊。”云雁也愤愤不平,“姐姐的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的大哥呢?太过分了!” 白苏道,“小姐,您要不要去阻止?” “阻止?”季裳华哂笑一声,“不,我非但不会阻止,还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她自取过鹤氅,繁缕忙给她穿上。“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几人都摸不清季裳华的心思,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着急,也跟着去了。 祠堂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季鸿茂和李氏站在排排牌位前,季云华和她的奶娘也站在季鸿茂身后,就连多日不见的季荣之也来了。身边是管家,得用的随从和大丫鬟和几个嬷嬷。 季家一族,都是寒门,除了季鸿茂,基本都不在京都。且季鸿茂是这一任的族长,是以不必通知那些人,便可以直接将季维之从族谱除名。 祠堂本就不算大,此时站满了乌压压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见季裳华来了,季云华和奶娘望这边看了一眼,满是担忧,季裳华回以一笑,摇了摇头。 季荣之随后也看了过来,不过却是怨恨和幸灾乐祸。 季裳华并不在意,淡淡瞥了他一眼,走进了祠堂。 “父亲,祖母。”季裳华唇畔泛起一抹笑容,眼神微冷,“去除族谱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叫女儿,女儿是季家嫡女,也是季家的一份子啊。” 季鸿茂察觉出她话中有异,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插手。” 季裳华笑容越发深了,“父亲这话可是说差了,父亲要将大哥赶走,作为妹妹,如何能故作不并且安然无事的在房间呢?”这就有些质问的意思了。 季鸿茂本就因着季家的劫难心情烦闷,连带着也怨上了季维之,现在看到季裳华话里有话的质问,终究忍不住怒意道,“季维之既然犯下了此等大错,不赶走他,难道还要将他继续留在季家吗?难道季家一族都要被他牵连吗?!” 只要将季维之去除族谱,那么季维之就不再是季家的儿子,他犯的罪和季家没有任何关系,皇上想株连也轮不到季家,得到惩罚的只有季维之一个人而已!所以,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错,他这样做是为了季家! 季裳华轻笑出声,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犯错?敢问父亲,你也相信大哥会做出那种事吗?” 季鸿茂瞪着眼睛,“即便他是被冤枉的,可是既然连累到了季家,我就坐视不理!” 窗外大雪覆盖,冰雪满地,北风呼啸,季裳华的眼神和声音也像外面的积雪一样冷,“所以呢?所以父亲就在大哥最需要亲人帮助的时候舍弃了他?父亲,对待亲生子女你都能这样无情无义,你可知,我们也会心寒的!” 火药味越来越浓,周围还有那么多下人看着,父女俩这样争执成何体统!李氏想也不想就斥责道,“裳华,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 季裳华毫不退缩,鄙视着季鸿茂,“父亲,您真要如此绝情吗?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为了自身前途,您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季裳华眸子里鄙薄之意更盛,他再如何也是她的父亲,轮不到她来训斥!再者,被被季裳华说中了心事,他恼羞成怒,抬起右手就要打过去,关键时候,一只手扼住了他的手腕,那手掌纤瘦,分明是个小女孩的手,可是力气却奇大,他根本使不上劲。 季鸿茂目眦欲裂,“季裳华,你这个不孝女,你……你敢忤逆不孝,快让你的丫头放开我!” 季裳华在一旁提醒道,“父亲,我说过,她不是我的丫头,而且我的义妹。” 季鸿茂才不管云雁到底是丫鬟还是妹妹,他只想云雁放开对他的钳制。 季裳华声音温柔,与浑身的冷酷形成鲜明对比,“云雁,放开他吧。” 云雁轻哼一声,放开了她,眼神满是嫌恶,回到了季裳华身边。 季鸿茂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可是顾及着云雁不敢再动手。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胡子也打颤。深呼吸几口,才勉强将怒气压下去些。 “今日不管你如何说,我一定要将那个不孝子赶出季家!” 季裳华声音如清凌凌的河水,清晰而又冰冷,她一字一字道,“赶走大哥?作为他的嫡亲妹妹,我怎么能置他于不顾,父亲若是执意如此,就将我一起赶走吧!” “你!”季鸿茂又被激起了怒火,“你又在胡说什么!” 李氏了没忘记季裳华还有用处,敲着拐杖,“闹什么闹什么!裳华,你怎么如此不懂事,你父亲要赶走你大哥是为了季家着想,与你无关!” 季裳华自然知道李氏不想让她离开季家的原因,她看着两人,面上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父亲和祖母的心思,裳华自然知道。只不过,你们也要想一想。我愿不愿意为你们控制,愿不愿意为你们效命。想要利用我的婚事控制我,那是不可能的。我在这里放下一句话,就算我能嫁入晋王妃,你们也不要妄图利用我往上攀爬。我不要妄想让我嫁入二皇子府……哦,我倒是忘了,既然二皇子设计了这出科举舞弊案,恐怕早就放弃父亲这个心腹羽翼了吧。” “你,你说什么?!”季鸿茂浑身一震,惊声道。 季裳华笑了,笑容幽深如一汪清泉,“父亲老谋深算,在听说了太子也被牵连后,岂会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谁?可怜了父亲为那人效命,那人却毫不感念,说舍弃就舍弃,让父亲成为了一枚弃子。” 季鸿茂惊愕的倒退一步,他不知道季裳华是从何得知他与二皇子之间的事,“你……你都知道什么……” 季裳华神情格外平静优雅,而且冷漠,“知道的不算多,父亲不必担心。” 季鸿茂叹了口气,他只知道这个女儿聪慧,却不知她何时变得如此狠心狡黠,她这是在威胁他啊,否则,他就算成功脱困,只要季裳华向皇帝告发他,即便没有证据,也会引起陛下的怀疑,他的荣华之路一样要完。 可是,依照二皇子的心性,既然要布局,就会做的天衣无缝,而且看目前的形势,根本是毫无退路,他必须舍弃季维之! 思及此,看到“趁火打劫”的季裳华,他怒意更甚,“世上竟然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不敬长辈,忤逆不孝。好,既然你要走,就走吧,届时丢了性命,可不要后悔!”他的目光在祠堂逡巡着,“谁想要走,就一起走吧!” 没有一个人回答。 季鸿茂冷笑一声,“那好,现在,我就将两个不孝子女除族!” …… 出了祠堂,奶娘带着季云华追了上来,“大小姐。” 然后给季云华一个鼓励的眼神,季云华在奶娘怀中,声音像猫儿一样,“大姐。” 季裳华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你在府上乖乖的,等我安顿下来,就接你出去。”然后又对奶娘道,“嬷嬷,四妹就托付给您了。” 奶娘忙道,“大小姐放心,老奴会护好四小姐的。” 她果然没有看错,大小姐是个有本事的,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很有自信能救出大少爷。她和四小姐一直受大小姐照拂,自然也希望他们兄妹平安无事。 季裳华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北风卷地,白草枯萎,园子里除了白雪和梅花,一片萧索,一股由内到外的凄冷散发出来,季裳华觉得浑身发冷。 白苏三人跟着季裳华,想找话安慰她,可是看季裳华淡漠的脸色,又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季裳华突然笑了起来,几人看的莫名其妙。 “终于摆脱了。”终于摆脱了季家,以后她的生活会更加自主再不必看季家这些丑恶的嘴脸。 更重要的是,她会看到季鸿茂和李氏如何后悔,如何痛不欲生…… 想必,季鸿茂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去写折子了,他肯定很高兴能脱身吧…… “云雁,晚上的时候,再替我送封信吧,送去晋王府。” 好戏也该上场了。 第二日,季维之兄妹被季鸿茂去除族谱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大家惊讶的同时都议论纷纷,当然,大多是看笑话的。 “这位季大人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可不是么,为了自己的利益,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说什么‘大义灭亲’,呸,骗谁呢,就是无情无义……” “哈,这是人家自家的事情,你义愤填膺又有何用。再者,能保住性命总比遭人唾骂要划算……” “是啊,就算季维之不能脱罪,也不会牵连季家,还会是书香门第,名门之家……” “还是季大小姐有情有义,自请和大少爷一起离开季家,只不过,这下她的命运也和季维之绑在一起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季鸿茂只能装作充耳不闻,躲在书房,不肯出去。 这件事在京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能传到刑部大牢……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步步为局 夜幕降临,繁华的京都城内却是灯火通明。 上元刚过,喜庆的氛围还未结束,刚下了一场雪,夜市上,仍旧有许多人结伴而行,欢声笑语不断。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刑部的牢房,阴暗潮湿,凄冷破旧,只燃烧着几只火把。年节下,狱卒还要在此看守,是以有些消极怠工,纷纷围着火炉喝酒吃肉划拳,酒香菜香飘进了充满恶臭的牢房,很快又被着恶臭掩盖了。 牢房内,不断传来犯人的哀嚎声,无一不是大喊冤枉,他们挥舞着手臂,脑袋顶着牢门,好像要突破一切障碍逃出去,可是,这不过是痴心妄想,进了刑部大牢的人,还没有一个人能洗清冤屈逃出生天的……或者应该说,这京都所有衙门的大牢都是如此。 “大人,我冤枉啊……” “大人,求你放我出去……求你让我见一面我的家人……” 这些人都透过牢门的缝隙,将手臂探出来,在空气中招摇着。 狱卒拾级而下,一进来,就看见这幅情景,然而他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皱眉捂着鼻子道,“真是臭死了。” 这时候,听到“吱吱”一声叫唤,一只肥硕的耗子跳到了他脚面上,狱卒厌恶的一脚踢开,“去,滚一边去!” 随着他的动作,地上铺的稻草也飞扬了起来,带起一阵尘土。 他摇了摇手,似乎这样牢房的尘土就能散去一些。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狱卒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哀呼求饶的,他厌烦至极,从后腰掏出鞭子狠狠抽了过去,“闭嘴,闭嘴!” 那些人浑身是伤,脏污的囚服上是干涸的血迹,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打了。然而,他们好像也已经习惯了,不怕疼痛一般保持着这个姿势。 狱卒抽了几下就收回了鞭子,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那些人的目光也跟随他而去,然后都露出愤恨的表情,凭什么,大家都是犯人,他们每天挨饿受冻,挨打受骂,那几个人却安然无恙呢? 而且,他们都听说,那几个人是因为科举舞弊进来的,可是却能得到如此好的待遇,这不公平!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狱卒,最后转移到一个年轻男子身上。 那个男子很年轻,大约二十岁的样子,却很是成熟稳重,刚进来的时候便发现他容貌俊雅,气质不俗,有一种文人风骨。经过了几日的牢狱生活,他的面容虽变得憔悴,身形消瘦,下颌处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头发也变得脏污而乱,可是,他身上那种风骨好像越来越明显了。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所处什么环境,每日静坐,闭目养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世外隐居的高人呢。 而他旁边两个牢狱的人,虽然年纪大了写,却也是很平和镇静,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罪吗?还是说,他们笃定了自己能出狱? 这时候,突然闻到一股菜香,众犯人都伸着脑袋瞧,却发现那狱卒打开了食盒给三个人送吃食。对于长久没有吃过饱饭的人来说,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只听那狱卒道,“犯了这么大的罪,还肯有人照顾你们。快吃吧,说不定,下一顿就是断头饭了。”狱卒表情很是不屑,“已经过去三天了,案情还没有进展,真以为自己还能逃脱吗?一个个这样平静。” 狱卒,冷笑一声,收拾起了食盒。 原本,他就是个小小狱卒,看不惯这些官宦子弟,更加不喜欢那些酸腐文人。那些落入刑部大牢的,很多都是大凉官员,进来么,自然少不得几次毒打。原本因着刑部尚书的吩咐,可以好好教训下这些人,可是哪里来的一个什么世子横插了一杠子,明明是重犯,却不能动他们。 越想越不忿,有意刺激他一下,“你还不知道吧,听说你那位父亲怕连累自身,已经将你除去族谱了,哦,还有你那个妹妹。所以,你现在只是个平民,就别摆官宦公子的谱了。” 他冷笑一声,“你瞧,你亲人都不救你,谁还会救你?你就再吃几顿好的吧,黄泉路上可再也没有了。” 语罢,便提着食盒走了。 其实,季维之从被送进刑部大牢就心中不安,原本也不过是故作镇定,他想着,就算死了也不能堕了自身风骨。可是,他听到狱卒这番话,原本的镇静不见了,本就憔悴的面容更加苍白失色。 他的父亲,居然是……第一个要舍弃他的人。 他是他父亲,应该知道他不会做出科举舞弊这样的大事! 果然,如裳华说的一样,自私无情的很! 可是—— 他叹息一声,他被赶出季家倒没什么,可是裳华怎么也会一起被赶出去呢? 看他失神的模样,林太傅和礼部侍郎丁吉昌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眸中闪过失望和怜悯之色。 好一个狠心的户部尚书! 都说虎毒不食子,季鸿茂所作所为和将亲子推到虎口有何区别? 林太傅是季维之的老师,又是他未来的岳父,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要好,他有心安慰几句,可是自己同样身陷囹圄,又能说什么呢? “维之啊……” 季维之没有言语,极力保持之前的从容优雅,沉默的拿起竹筷和馒头。 可是却味同嚼蜡。 他现在只担心,这次无法脱罪,裳华怎么办?他知道裳华聪慧,可是这样的大罪,又是有人故意布局,如何能放过她呢? 他无味的嚼着馒头,突然,觉得口中有什么异样,下意识吐了出来,再看看吃了一半的馒头里,一张纸条夹在其中。 他觉得心跳加快,盯了一会,连忙将纸条拿出来打开。 顿时,欣喜之情溢满胸腔,他识得这个字迹,是裳华所写! 上面字并不多,只写着:一切安好,万望放心。 只不过后面还有一句话,让他惊奇的同时亦哭笑不得,“大哥万不可懈怠读书之事,待重开春闱,若大哥不能考个状元回来,妹妹可是要生气的。” 他的手慢慢收紧,他好像可以看得见季裳华写这两句话的时候的表情,她这样说,难道果然有制胜之道? 他觉得这个好消息不能一人独享,便低声告知了丁吉昌和林太傅。 丁太傅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这是真的?” 季维之点点头,神情中难掩激动,“是,裳华的字迹我是熟知的。” 林太傅深舒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体坐了下去,“既然令妹能将消息悄无声息的送进来,或许真的有办法了。维之,既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也许正如令妹所言,陛下会下旨重开春闱呢,届时你可要考个状元回来啊。”林太傅笑了笑。 “只不过,父亲……” 林太傅面色微沉,“既然他能狠心舍弃你,你也不必太将此人放在心上。我林文彰也不是那等看重家世之人,就算你只是个平民,我也会如约将琼箫嫁与你。不,不管你有没有功名在身,你们的婚礼如期举行!” 季维之不胜感激,笑着道,“多谢老师。” 丁吉昌也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对于季维之这样的人品和才学,他也很欣赏。真不明白,季维之这样光风霁月之人,怎么有那等无德无耻的父亲? …… 京都城内,即便冬季晚上严寒,但这个时候,还是那么热闹。 此时,月上中天,清冷皎洁的的月光洒落下来,整个京都城都被朦胧月影笼罩。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马车疾驰,铃铛脆响。五彩光辉映在白雪之上,更添了旖旎动人之色。 尤其是大路两边的高楼之上,灯火耀目,璀璨生辉。 人流如织,游人的嬉笑打骂声,和小贩的吆喝声掺杂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大街。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大道上,后面是一匹白马,上面是一个俊美的男子,他一袭蓝色广袖华服,白皙的皮肤,长长的剑眉,温润如水的眼睛,两个酒窝,虽然看起来很是尊贵,可是身上散发出一种平易近人的气质。 他的身边和前面的马车围着许多带刀护卫,将马车保护起来,游人见了,纷纷让开来,不知道是哪家的贵人这么大阵仗。 当然,对于皇室子弟来说,这种阵仗真的是太小了,若不是有人劝说,他还会派更多人互送她回去呢。 一阵冷风吹来,透过车帘,吹进了马车里,护卫得了马上之人的吩咐,对车夫喊道,“快点。” 马车里的女子,就着蜡烛,专心刺绣。 这时候,突然一个小石头飞进马车,只看见一个黑夜般的一角一闪而逝,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姑娘。” 素琴知道,时机到了,她淡然自若的继续绣花。 这个时候,突然就听到马儿一声嘶叫,马车一阵动荡,大街上突然乱了起来。 就听到有人喊道,“快逃啊,有刺客!” “快,保护七殿下!” 大街上,尖叫声,求救声,寻人声……不绝于耳,原本热闹繁华的大街一下子兵荒马乱起来,姑娘们花容失色,小贩们摊子也来不及收就跑了。 “快跑啊,刺客又来了!” 犹记得,去年的元夕夜也遭遇了一场刺杀……今年亦是如此,只不过晚了两日罢了。 一群黑衣刺客冲进人群,手上是寒光闪闪的刀,他们一边喊一边追赶人群,好像真的要将这些人屠杀殆尽! 七皇子坐在马上,白马好像受了惊,踢腾着前腿,不安的嘶叫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七皇子看着周围的黑衣刺客,和自己府上的护卫厮杀。 “回禀殿下,属下也不知从哪里冲进来一匹黑衣人……好像……” 还来不及说完,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手持利刃飞身向马车刺去—— “不好!”七皇子立刻道,“去保护她!” “可是殿下您……” “快去!”七殿下不容置疑道。 “是。” 可是,只有寥寥数个护卫到了马车周围,其他的就被黑衣刺客阻挡了,领头的那个人道,“谁敢阻拦,杀无赦!” “大胆,你可知,这是七皇子殿下!”皇子府护卫惊慌喊道。 刺客状若疯狂哈哈大笑,“管他是谁,敢挡我的路,一起杀!” 一边说,一边又举剑刺向马车,皇子府护卫想去保护素琴,却被刺客拦住,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就听到一声呼喊,“殿下!” 原来是刺客看准时机,去刺杀七皇子。 经过这一声惊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七皇子身上,就在这一瞬间,令一个刺客便要刺进马车! “啊,姑娘!”丫鬟大喊。 素琴花容失色,下意识往后躲去,可是马车狭窄,如何躲得过?她后背靠着车壁,眼见着寒光一闪,剑尖刺了过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黑暗中,好像听到了刀剑刮擦的声音,极为刺耳。 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手持长剑被另一男子阻止,然而那个男子身上被刺了一剑,黑夜中虽然看不太清,可那血腥味却是依稀可闻。 素琴惊骇非常,四肢都僵冷无比,声音好像被冻结了,说不出一个字! 黑衣刺客身手和剑法极快,只见他趁其不备,给了七皇子一掌,右手挽了一个剑花,又刺向素琴! “小心!”七皇子飞快的推开素琴,左臂又挨了一剑! “殿下!”素琴失声尖叫,她没想到七皇子竟然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七皇子是个厚道人,她不忍心他再受到伤害,对刺客道,“要杀要剐冲我来,不要伤害殿下。” 刺客冷冷一笑,右手一转,又是一剑,而这次刺到的是素琴。 这里杀伐声声,那边亦是如此。 因着突然一群刺客,将许多人都冲散了,一个男子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有一匹刺客,好像专门冲七皇子来的,我们的人也被冲散了许多。” “七皇子?”七皇子性格温和,从不与人结仇,亦不参与党争,背后有个大将军的舅舅,拉拢他还来不及呢,谁会去刺杀他?“马车里是不是有一个姑娘?” “是,属下听刺客这样说的,那边还有七皇子府的护卫在殊死搏斗。” 许慎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今夜本是参加工部侍郎家的宴会,突然听随从禀报素琴出了春满楼,应邀参加七皇子府的宴会。所以,才没有立刻回府,想找到素琴杀了她! 可是,怎么这么巧,会遇到有人刺杀送素琴回去的七皇子呢? 再看看外面慌乱的大街,狠厉的刺客,他只觉得寒意顿生。 “此事与我们无关,快点走!”他可没这么好心,反正又不是来刺杀他的,保命要紧! 素琴死在刺客手中更好! “大人!”然而话音刚落,就看见一群人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举剑就砍! “保护大人!”他可没忘记二皇子交代他的任务,必须寸步不离许慎思,现在人虽然少了一些,但也必须保护好他! 马车摇摇晃晃,许慎思陡然一惊,眼中寒芒乍现,他怎么觉得,这些刺客是冲他来的?可是,刚打斗了一会,就有一群官兵举着枪冲了过来。 他们身穿铠甲,在寒夜里在月光下,闪现出幽冷的光来。 “不好,七皇子遇刺,保护七殿下!” 说着,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马儿受惊,撩开蹄子就跑! “不好,马车跑了,快去追上!” 可是,根本就来不及追,那些官兵就将他们冲散了,等人走后,马车也消失不见…… …… “什么,马车跑了,人不见了?” “一群废物,我让你们寸步不离,好好保护许慎思,你们一群人就这样将人给丢了,本殿要你们何用!” 萧承泽乍然发怒,抬手一个茶盏扔到地上,护卫首领不敢反驳,跪在冰冷的地面,硬生生受了。 其实,他也觉得丢人至极,还没开始动手打,人就丢了,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糊里糊涂就丢了人! 萧承泽手握的咯咯作响,发了好一通脾气,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琉璃花盏,翠玉花瓶……全部打翻在地,瞬间,地上一片狼藉,直到发现手上没什么可砸的了,才住了手。 发泄完了,他深吸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才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丢就丢!” 护卫首领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殿下,原本属下们护送许大人参加宴会回府的路上,许大人不知道得知了什么消息,非要绕道走,我们就跟着保护。可是,路上却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好像知道七皇子亲自送一个女子,便在大街上公然行刺……” “女子?什么女子?”萧承泽平息了怒气,问道。 “好像……是春满楼一个姑娘,听说琵琶弹得好,被请去参加七皇子府宴会的。” 萧承泽意识到了什么,神情一凛,“说下去!” “大街上太乱,许大人就吩咐属下快点送他回府,那个时候,我们的人已经被冲散许多了。就在我们要回去的时候,那群刺客突然转头刺向了许大人,我们刚要奋力保护,五城兵马司的人听见七皇子遇刺的事情,赶了过来,那群官兵人太多,马儿受惊,我们的人也被冲散了,等人全部散去,马车也就……不见了。” “五城兵马司?”闻言,萧承泽刚平息下去的怒意又升起,他随手扔了一个墨玉镇纸,眼睛迸发出强烈的火光,“你什么时候见过五城兵马司的人公然跑到如此繁华的大街上巡逻了?” “可是……属下是亲眼所见,不会有假,那些刺客见了他们,也速速离去了……”护卫首领低头道。 萧承泽闭上眼睛,在睁开时满是狠毒,像是能流淌出毒液来。 夏言方才一直沉默,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殿下是否怀疑,有人故意为之?” 萧承泽握紧拳头砸了一下书案,“我上当了!” 他原以为将季裳华禁足季府季裳华就无计可施,可是他还是小看了她,她的手可真长啊,人在季家,手却伸到大街上来了。 “恐怕萧承佑也在配合她的计划!”他从未像今日一样恨过一个人,也从未像今日一样怒形于色。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个春满楼的姑娘就是素琴。 季裳华是算计好的。 即便她人在季府,却可以让别人替她做,那个人就是萧承佑! 先是跟踪许慎思的去向,知道他今晚去工部侍郎府参加宴会,故意放出素琴出春满楼的消息。 素琴一直在春满楼被人保护,好不容易出来,许慎思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等两人全部在大街上的时候,事先安排好的刺客就会冲进人群刺杀七皇子,故意将人群冲乱。然后再去刺杀许慎思,萧承泽安排的护卫自然会拼死保护。这个时候,萧承佑提前安排好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上场了,故意打着保护七皇子的口号,将许慎思身边武功高强的护卫冲散,让马儿受惊疯跑…… 接着,就会有另一支队伍在前面等着“活捉”许慎思! 还真是一招妙计啊。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好,季裳华做的真好! 季裳华为何要活捉许慎思,目的一目了然!“她定然是为了从许慎思口中套出陷害季维之的口供!” 夏言也不无忧心道,“殿下所言极是,万一许慎思真的说了实话……” “我恐危矣。”萧承泽眸光阴鸷。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将季裳华一点点撕碎!从前他欣赏季裳华那样的女子,聪明狡诈,可是现在,她的手段太厉害了,让他不寒而栗。 “殿下多虑了,季裳华再厉害呢不过是个女子,哪里及得上殿下深谋远虑……”夏言道。 萧承泽摇摇头,“你还是不了解她,她从来不会留无用之人,也不会做无用之事,她掳走许慎思一定不单单为了套出口供那样简单。” “可是,若许慎思真的说了实话,那殿下就功亏一篑了。” 岂止是功亏一篑,恐怕还会受到季裳华反戈一击,很可能会受到皇上责罚,后果不堪设想! 夏言迟疑道,“当下,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到许慎思,救出他?” “救出他?”萧承佑笑容阴冷,“恐怕那时候,本殿的秘密也被季裳华套的差不多了。” “那您的意思是……” 萧承泽看他一眼,他感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侵入四肢百骸。 夏言心头一凛,顿时了然。 杀人灭口! 二皇子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届时,就算季裳华有许慎思的口供,他也有机会翻供。要知道,许慎思一死。就死无对证,还不是由得他狡辩。 当务之急,要先派人去汤家送个消息,让汤宗知道许慎思被掳走的事情! “来人。” 立刻有护卫进来,“属下在。” 萧承泽递给他一封书信,“将写封信送到丞相府,让他务必按照本殿的话做!” …… 子夜,万籁俱寂。 云雁悄悄进了裳华院。 为了不引人注意,季裳华并没有点蜡烛,只听见“咔嗒”一声,窗户一响,一个纤细的人影就来了。 一阵风吹进来,白苏立刻关好窗子,季裳华迎了过去,“如何了?” 云雁解开黑色的面罩,悄声道,“按照姐姐的计划做了。只不过……”云雁喝了杯茶,“素琴受了伤。” 黑暗中,看不清季裳华的表情,但是她的口气却很少诧异,“为何会受伤?” 她事先交代过,只刺伤七皇子就好,不必伤了素琴。七皇子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个皇子,必然会引起轰动,他受伤可是比素琴受伤有价值。必然会引起皇帝暴怒,季裳华便有了机会继续让这个案子查下去,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云雁声音有些委屈,“原本我是听姐姐的吩咐,不伤素琴,只是做戏。所以,每次用剑刺她的时候,关键时候我都有意停顿一下,好让七皇子有机会替素琴挡剑,就这样我刺了七皇子两剑,可是第三次的时候,素琴突然对我使了个眼色,祈求我不要再刺伤七皇子了。我见她眼神很是急切可怜,便对她点头答应了,可是我的剑又不能收回,便刺到了素琴。好在,我有分寸,她伤的不重。” “原来如此。”季裳华点点头。 她知道,云雁也是不想刺伤素琴的。可是,她的剑法本来就很快,错过了那个时机就不能收回了。而且,若是收回,根本就是等于告诉七皇子,素琴和刺客认识,所以刺客不愿伤她。届时,就算七皇子再信任素琴,也会对她心生怀疑,那么,季裳华的计划就不能实施了。 想必,素琴也不愿看到这个结果,所以才让素琴的剑落在她身上。 繁缕叹息一声,感慨道,“没想到,七皇子竟然能豁出性命保护素琴。” 季裳华微微一笑,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她的笑容朦胧而幽静,“是啊,七皇子是皇室中难得的厚道人,他是不会看到自己的朋友陷入险境的。”这样的人,太善良,能在权谋斗争中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她不免也心生佩服。 同时,她心中涌起几分愧疚,真是对不住这位七殿下,这样的好人,她利用了好几次,这次还让云雁故意伤了他。 可是,为了救出季维之,除掉汤家,她只能选择这样做。 “他的伤……怎么样?”想了想,季裳华道。 云雁道,“姐姐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没有伤到要害,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题外话------ 七皇子:我做错了什么…… 七皇子的感情和身体受到了双重伤害……→_→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查刺客 自昨日争吵过后,季鸿茂就写了折子要呈交给皇帝,整个季府都在禁足中,季鸿茂自然不能轻松的将折子递到御案前。 只能采取“无赖”的方式,威胁禁卫军他有重要情报要禀呈陛下,耽误了时机他们无法承担责任,禁卫军统领见他说的煞有其事,也就答应了,替他送到了皇帝面前。 季裳华手中拿着萧承佑悄悄送来的信,嗤笑一声,“不愧是尚书大人,为了达到目的,耍无赖的方式都用上了,不过效果还不错。” 据萧承佑信上说,皇帝看到季鸿茂的折子,意味不明,却因着季鸿茂“大义灭亲”,答应就算季维之真的参与了科举舞弊,也不会牵连整个季家,至于解除禁足,就等案子查明以后吧。 “这下,父亲该满意了。”季裳华笑的嘲讽。 不过,季鸿茂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人么,都是惜命的,他这样做季裳华也可以理解,只是,吃相太难看,有损季鸿茂一直以来清风正气的名声。 只希望他日后不要后悔才是,不要求着季维之回季家。 “还有,关于七皇子遇刺之事,外面已经传开了,陛下也已经知晓,龙颜大怒,欲派人彻查此事,可是晋王世子却主动请缨做此案主审。” “那陛下答应了吗?”白苏问道。 “晋王世子好不容易主动管起皇室之事,陛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场就同意了。还派人送去了大量药材和顾太医一起去七皇子府。”季裳华将信放到烛火上方,很快,几张薄薄的纸就被点燃了。 倒不是说皇帝有多么疼爱这个儿子,实在是那些刺客敢在天子脚下行刺当朝皇子,这是公然挑衅皇家威严,皇帝自然不会容忍。 “那……许慎思呢?” 季裳华挑眉道,“自然是落入了晋王世子手上,可惜,我不能亲自去审问他。” 白苏笑道,“有晋王世子在,您就放心吧。” 可笑的是,汤宗却怕许慎思被季裳华掳走的事泄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谎称许慎思感染了风寒,提许慎思向皇帝请求多歇息几日。季裳华轻叹一声,“这也是给素琴一个交代了。”她虽然利用许慎思有别的目的,但也算是给素琴报仇了。 如果她所料不错,萧承泽是想要杀了许慎思以灭口,依照萧承泽的本事,季裳华也相信它能找得到许慎思被藏到了哪里,只是能不能杀了许慎思—— 季裳华微微一笑,那一天,她还是很期待的。 这些消息都是萧承佑告知她的,她以为他为她做的很多了,她已经感激不尽,但没想到他又揽下了查找刺杀七皇子一案的任务,他明明知道,那些所谓的刺客是谁派去的。 他这是不放心交给别人,他这是要为她掩护? 可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刺伤了他的堂弟,他不生气吗? “有机会,让素琴去看看七皇子吧,毕竟七皇子受伤是为了她。” 还有萧承焕,他作为和七皇子关系最为要好一点皇子,于公于私一定会去看望七皇子的。 …… 很快,事情有了些线索,既然七皇子是为了素琴受伤,必定和素琴有关系,是以萧承佑便派人去请了素琴询问当天遇刺发生的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畏罪潜逃 素琴便将那晚遇刺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她又是不安又是担心,“那群刺客是冲我来的,是七皇子救了我……我对不起他,若不是我,他又怎么会身负重伤。” 萧承佑面色不该,仍旧是素日冷漠的模样,“本世子记得,你来京都不过半年吧?” 素琴惊诧抬眸,萧承佑淡淡道,“我派人去官府查过你的一应资料。” 这也就是解释,他为何知道素琴的行踪,也在告诉众人,素琴的行踪来历想要调查都是可以查到的,他不会徇私。 “是。”素琴道。 “你可曾与人结仇?” 素琴没有回答,却是看向了七皇子的方向,此时,七皇子已经醒了,只不过因为身上有伤,是以便半躺在塌上。 他面色苍白无色,也看着素琴,那眼神隐含期盼和鼓励,好像希望她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素琴有些不知所措,眉眼间似有纠结之意,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过了许久,她摇摇头,咬着下唇,涂着口脂的唇更加嫣红,“并无……” 话音刚落,就看见七皇子挣扎着要坐起来,面上带着些许怒火和无奈,好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素琴,你何须如此,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晋王世子在这里,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立刻围过去,请七皇子重新躺好,又查验他的伤口。 萧承佑剑眉微动,冷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听七堂弟此言,似乎对此次刺杀,心中有数?” 七皇子没有说话,看向素琴,素琴站在原地,手却紧握住衣角,这泄露了她的慌乱紧张。 七皇子叹了口气,目光炯炯,温柔而又怜悯,“素琴,即便你不想拆穿他,但他想杀你灭口是事实,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人你还要护着他吗?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我为你受伤?” 素琴一双眼睛似泣非泣,眼睛里闪着水光,想哭又忍着不哭的模样,更显得可怜柔弱,旁边看的人都已经大为不忍,只有萧承佑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这一幕,没有无奈,有的只有冷酷的审视。 楚恒看着自家主子,唇角不留痕迹的扯了扯,大概只有季小姐的事情能让世子有所动容吧…… 素琴摇摇头,苦笑道,“并非如此,我怎么还会在意那个狠心之人。只不过,素琴身份鄙贱,身似蒲柳,不过是区区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怎么能连累七皇子。” 七皇子听见,她是不想劳烦他才不愿说出事实,恐怕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心下稍安,看看自己的伤口,微笑道,“姑娘如此灵秀之人,何须妄自菲薄,再者,就算你想躲是非,人家也不会放过你,还伤了一国皇子,你以为这事情可以轻易了解吗?安心罢,这不只是为你讨回公道也是为了除掉朝中蛀虫。” 素琴水蒙蒙的眼睛眨了眨,流淌出一道泪珠,她用帕子迅速擦掉,勉强笑道,“是。” 萧承佑好像不愿意再看两人打哑谜,直接问道,“七皇子,看来关于此事,你也很清楚,不然就由你来说吧。” 七皇子闻言,没有犹豫,冷笑一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汤丞相的乘龙快婿,许慎思许大人!” 萧承佑皱眉,脸上满是不信,“七皇子可要想清楚再说,许大人向来清正廉洁,是个清风朗月之人,又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如何会去刺杀她?” 七皇子冷笑一声,“堂兄常年不在京都,或许不清楚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有些人看起来品行端方,实际上不过是伪装,堂兄不要被表面现象骗了。” 萧承佑沉稳如山,对七皇子这番话没有任何动容,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原来,竟是如此吗?” 楚恒在旁边看着,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看到自家主子面无表情,不禁暗暗佩服。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却是清楚事情始末之人,这次刺杀以及劫走许慎思,世子可是全盘参与了,现在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现在不禁可怜起七皇子殿下了,被人利用,还为别人着想,真是傻……好吧,姑且说他是个好人吧…… 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的七殿下满是不忿,“若是堂兄不信,尽可去查,去调查许慎思的底细,就会知道他如何以一个穷书生的身份进京赶考高中探花,又如何一跃龙门成为汤丞相的乘龙快婿,以及如何忘恩负义逼死对他有恩的未婚妻子!而今,发现那人没有死,又故技重施,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罪大恶极!”他越说越气,不禁牵动了伤口,面露痛苦,却继续说道,“此等不仁不义狠毒无情的人,怎么配居于庙堂之高?恐怕只会为祸百姓!再者,他刺伤的可是一国皇子,根本是无法无天之徒!” 萧承佑面上淡淡的,七皇子早就对他的冷漠习惯了,却知道他是个最公正不过而且性子倔强之人,所以对于此案还是有七分希望的。 只见他瞥了一眼素琴,面上无波无澜,却是问七皇子道,“她就是你所说的,许慎思的未婚妻?” 七皇子见素琴一副惶恐的模样,倒也没有逼迫她回答,毕竟,第一次见到萧承佑的人都会吓到的。是以,他便替她回答道,“是。” 不知为何,萧承佑却是道,“对于这位姑娘之事,七皇子知道的倒是清楚。” 七皇子一时语塞,看看低头喝茶的萧承佑,又看看手足无措的素琴,耳根一热道,“我将素琴当成朋友,自然了解她的经历和苦楚。”像是怕萧承佑怀疑素琴别有用心,他又解释道,“堂兄可不要误会,我可以确定,素琴并没有利用我的心思。她从未主动向我诉苦过,是我无意中发现,主动问她的。” 正在低头难过的素琴,倏忽看向他,目光闪过几分复杂,心中却有一股暖流划过,微微叹气,她何德何能,让他这样真心对待,她知道他对他并非是男女之情,但是当他说出“朋友”二字时,她的心就起了波澜,有感动有愧疚,可是,还是对不起他了,她终究还是要利用他的善良…… 萧承佑也是讶异于七皇子的这番话,只是没有任何表现。他知道素琴是季裳华的人,也知道素琴是七皇子音律上的知己,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真心对待一个风尘女子。他不知道季裳华从中使了什么手段能让七皇子深陷其中,看样子大抵可以猜到,是利用一个人的感情罢。 连一个人的感情都可以算计进去,这样的女子……萧承佑心下微酸,暗暗苦笑,他为何就动了心呢,即便得不到回应,却还是甘之如饴。 他收敛了神思,“如你所说,那晚的刺杀,就是许慎思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将素琴灭口?” “不止如此。”七皇子想了想道,“恐怕也是为了趁机杀我。” 萧承佑的放在木几上的手一僵,然后道,“何出此言?” 七皇子愤愤然,“自然是因为我在季尚书府宴会上亲眼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于是,他便将在季家宴会上看到许慎思和素琴之间的对话和争执一五一十告知了萧承佑。 “为了免除后患,他自然要趁机杀我,横竖,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皇子,他又善于伪装,等时间久了,案情查不出来,自然不了了之,他继续做陛下的股肱之臣,一切都被他掩埋了。” 萧承佑作思考装,手无意识的转动着茶盏,心中想的是下一步季裳华的计划,如何将素琴之事和科举舞弊一案联系起来。 这样想着,一张如玉的脸孔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眼前,她面上含笑,一双眸子妩媚而灵动,可爱亦狡黠,让他心生欢喜。 所谓七皇子受伤不过是个导火索,季裳华真正的目的是要将此事闹大,捅到皇上那里去,以七皇子的性格一定会指认许慎思,这样一来,不但许慎思会倒霉,就连汤宗也会被牵连。毕竟,谁让遇刺的是一国皇子呢,汤宗又与许慎思关系紧密,还是汤宗一手提拔。 然后,许慎思做的那些事,就被被抖落出来,他的清明形象会在大家面前一落千丈,随后自然而然就会查出他策划诬陷季维之科举舞弊一事,还能牵扯出作为幕后主使的萧承泽,真是一举数得! 恐怕萧承泽现在正位许慎思的下落头疼吧,不过很快他就不必忧心了,他该忧心的是,如何在明天之前将许慎思灭口…… 在他的审问下,许慎思已经把该招的不还招的通通都招了,只等着明日的对峙了。 审问手段也很是简单,先是好好商议,一开始许慎思自然不听,然后便是恐吓,萧承佑本就爱冷着一张脸,这一恐吓,如凶神恶煞,许慎思自然害怕,一来二去也就招了。若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刑,反正他在战场见多了,也没觉得于心不忍。 只是没想到,许慎思骨头这样软,敢负心薄幸杀人灭口,却不能在恐吓之下守口如瓶。 当然,这种人没有廉耻,而且叼滑得很,恐怕届时会翻供,反咬一口。未免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不会给许慎思狡辩的机会…… “若七皇子所言果真属实……”萧承佑想了想道,“我自然会彻查。” 七皇子笃定道,“堂兄若是不信,尽管去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萧承佑霍然起身,“既如此,我就进宫将你们所言禀明陛下。” “是。”素琴行礼。 出了七皇子府,萧承佑冷漠的面容微松,唇角似乎有一丝笑意,似有若无,却难得出现,他飞身上马,“楚恒,今夜记得将这个消息传给季……小姐。” 想了想,他还是没能直唤季裳华的闺名,为了让季裳华心安,他除了那晚之后,便没有去见她,一应消息和案情进展都是派楚恒送信去的。 楚恒无法理解萧承佑这种“想接近却又克制”的压抑心思,行了一礼,然后就去传信了。 萧承佑进宫,皇帝正在御书房和一些大臣议事,皇帝听闻他来了,便让石公公召他进去,是以,当着许多朝臣的面,萧承佑便将再七皇子申案的事情说了一遍,索性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能让越多人知道越好。 刚好,今日御书房丞相汤宗也在。 皇帝听闻,沉吟片刻,怒声道,“好一个许慎思,好一个丞相府,汤宗,你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吗?” 汤宗没成想怎么会暴露出这种事,他虽然在将女儿嫁给许慎思之前调查过许慎思的籍贯家世等问题,却不知道他抛弃未婚妻之事,现下案情进展怎么和许慎思扯到关系了?许慎思此人他是了解的,他虽然能杀了一个青楼女子灭口,却没有胆量杀害七皇子啊。况且,他一直担心被爆露出来的是科举舞弊,怎么反倒是此事? 可是无论是那件事,都对许慎思和丞相府极为不利! 他心中把许慎思骂了无数遍,但念及许慎思和他一损俱损,连忙跪下道,“陛下,此事臣确实不知情啊,臣也相信,以慎思的人品,不会做出这种事,请陛下明鉴!” 皇帝眼睛眯了眯,声音沉阔如山寺晨钟,“丞相的意思是,七皇子污蔑许慎思了?” “臣不敢!”汤宗自然不敢承认,连忙道,“臣以为,七皇子是被人蒙蔽!” 他面上很是惶恐,还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他失去了对事情的控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事情,而且不知道走向如何。 萧承佑面色冷凝,“可是,据七皇子所说,他是亲眼看见许大人与素琴起了争执,而且出手伤人,还口出威胁!难道,这也是受人蒙蔽吗?当年之事,是与不是,只要派个人去查一下便自有分晓,丞相又何须在此为许大人辩解呢?” 在场的人看着萧承佑,几乎失语,尽管他们知道萧承佑为人冷淡,可还是第一次听他一下子说这么多,不禁都有些惊讶。 汤宗却顾不得这些,又道,“世子,仅凭七皇子和一个女子的一面之词,你就认定了此事为真吗?岂非有失公允?” 萧承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疾不徐道,“既然丞相觉得一人之言不可信,何不请许大人来当堂对质?” 汤宗:“……”他自然不能答应,因为许慎思现下根本不在府中! 他心下暗骂萧承佑多管闲事,口中却道,“慎思偶感风寒,不能前来,请陛下再宽限几日。” 皇帝似笑非笑,不知道萧承佑突然管闲事是为了什么,便转头看向他。“逾明,此案由你主审,你觉得呢?” 萧承佑道,“回陛下,未免夜长梦多,突生变故,还是尽早解决好,要知道,七皇子可是身负重伤呢,他都能积极配合臣查案,许大人难道比七皇子的身子都娇贵吗?要知道,七皇子可是等着呢。” 因着萧承佑鲜少与这些人打交道,是以都不知道萧承佑也有这样“擅辩”的本事,萧承佑此言是在说,许慎思不敬皇家,身体比皇子都娇贵。而且目中无人,竟然让一国皇子等着他,你许慎思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并且,方才说许慎思偶感风寒不便前来的可是汤宗,是不是证明了汤宗也是这种想法呢,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汤宗这下可真无法镇定了,他擦了一把额头冷汗,解释道,“世子误会了,臣万万不敢有此想法,臣不过是一时情急……臣子的身体如何能与七皇子想比呢?” 萧承佑不置可否,“也并非如此,实在是不好让七皇子等。” 汤宗无法,连连道,“是。” 别的朝臣见此,也不敢为汤宗说话了,毕竟晋王世子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可是汤宗也是当朝丞相,晋王世子就不怕将来新皇登基,被汤宗算计吗? 萧承佑却从来不怕这些,对皇帝道,“陛下,既如此,臣请陛下下令让许大人方面来对质,臣又问题要问他。” 皇帝点点头,“既如此——石公公,派人去丞相府上宣旨。” “是,陛下。”石公公道。 “且慢。”萧承佑阻止道。 对于萧承佑这种“无礼行为”,皇帝丝毫不见怪罪,反而颇有兴致的问道,“怎么,还有哪里不妥?” 萧承佑表情淡淡,“臣以为,许大人本就在病中,又要勉强他进宫,实属不易。未免许大人中途晕倒,还是请陛下亲自派人接为好。” 汤宗被这不阴不阳几句话,气的手抖了抖,萧承佑还真是什么都想到了,生怕他以“许慎思体力不支晕倒”为借口不进宫,所以向陛下建议派人去接! 他怎么不知道只知道打仗的萧承佑还有这等狡诈心思! 但事到如今,他进退两难,若是不阻止,就会发现许慎思不在府上,可若是阻止,就会引起陛下怀疑,还是抗旨不遵!难道要说许慎思不在府上养病?这可是欺君! 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最后都会倒霉。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种阴险招数,让他陷入绝境! 思虑之间,皇帝已经点头应允,“逾明言之有理,既如此,石公公,你就着人去吧。” 石公公心中暗笑,面上恭谨道,“是,陛下。” 这下好了,汤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皇帝也根本不会给他机会拒绝。 他一双眼睛泛着寒光和怒火,直直射向萧承佑,萧承佑好像没看见一般,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站在那里,仍旧是身姿挺拔,如松似竹,气质卓然,整个人如同一块冷玉雕琢而成,俊美非常而又冷漠非常,让人看着就不敢靠近。 这份气度就是众皇子也是比不得的,好在,他不是皇上的儿子,将来也对于夺嫡没有危害,但二皇子不能拉拢也是一种遗憾。 御书房很是沉闷,应该说是死一般的沉寂,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敢说话,个个屏气凝神,偶尔偷眼看看皇帝和汤宗。 而皇帝却是神态如常,甚至还有心思和萧承佑闲谈,萧承佑虽然话不多,却也应着皇帝的问话。 这对于朝臣来说,却是很难熬的。 半个多时辰过去,石公公派去的人回来了。皇帝丢下一颗棋子,似乎满不在意问道,“人呢?” 内侍看看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 石公公使了个眼色,催促道,“陛下问你话呢,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内侍跪下磕头道,“回陛下,奴婢跟着众人去了丞相府,受陛下吩咐去请许大人,可是……可是找了半天,并没有看见许大人……” 皇帝皱眉,“没有?丞相,这是怎么回事?” “这……”汤宗知道事情必然会暴露,不知道该如何狡辩。 这时,萧承佑开口道,“可细细找了,可别漏掉了哪里。” 内侍道,“回世子,奴婢等人的确细细找过了,的确没见到许大人。” 萧承佑一双凤眸泛了几分冷意,“汤丞相,你不是说许大人在府上养病吗?怎么没有见到人?难不成,汤丞相在说谎?” 所谓说谎,就是欺君大罪了,汤宗不能认,也不敢认,可是许慎思不在府上也是事实。 本想着如二皇子信中交代的暗中寻找许慎思,免得秘密被泄露,可是谁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出来了。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萧承泽有杀了许慎思的心思,若是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会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外面冰天雪地,御书房却是一室温暖,白玉镂空描金花瓶里的红梅开的正好,在白玉的衬托下,更显得鲜红欲滴。 如此温暖环境,他却如置身于三九严寒,冷意从脚底板一直漫进心里,透入骨髓,似要一点一点将他冻僵,以至于事到如今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陛下……臣……”良久,他干巴巴说出几个字,“臣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一个生病之人能去何处呢?汤丞相。”萧承佑语气带着质问,“难不成是畏罪潜逃?”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畏罪潜逃?晋王世子此言何意?他为何会这样说? 皇帝面容立刻冷沉下来,“丞相,难不成许慎思真的逃走了?” “臣……臣……”现下就他一人在此,二皇子不在,他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皇帝冷笑一声,“宣禁军统领进宫,全城搜捕,一定要找到许慎思!” 皇帝一声令下,大肆搜捕,自然惊动了宫中各位贵人,其中自然包括萧承泽。 “季裳华!”萧承泽一下子推翻了书案,“她做的可真好!好一个畏罪潜逃!” 这样一来,许慎思失踪的消息想瞒也瞒不住了,而且,许慎思既然畏罪潜逃,就不可能有畏罪自杀的胆子,若是有人杀了许慎思,那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届时,谁会杀人灭口也是要彻查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狠心舍弃 “眼下就算本殿不想杀许慎思,她恐怕也会误导许慎思本殿要杀他,会让全京都都知道有人要将许慎思灭口,这样一来,许慎思一定会背叛本殿,在父皇面前将本殿让他做的事情和盘托出,届时,本殿千般谋划都毁于一旦了!”这样说着,萧承泽已然气急,面上又急又怒。 夏言心中不胜唏嘘,最近殿下好像脾气不太好,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季裳华。这个女子,自己将殿下气的失态,她却一点把柄都没留下,让人可恨亦可叹。 可惜了,注定不能为殿下所用。 见夏言垂头不语,萧承泽问道,“先生以为如何?本殿还如何挽回局势?”想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不是挽回局势,而是如何脱身。” 否则,等事情真相明了,父皇知道了他是幕后主使,陷害季维之也就算了,最为严重的是意图陷害太子,这可是结党营私,觊觎太子之位,可比陷害一个臣子之子严重得多!而太子党的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的机会,就连大凉百姓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也会对他指指点点,届时他圣心和民心可就全部失去了! 夏言显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斟酌了一会道,“现下这种局面的确对殿下不利,既然许慎思落到了他们手上,季裳华又是个心思奇巧而毒辣的,定然会物尽其用,恐怕届时许慎思真的会出卖殿下。所以,属下以为,应该比他们早一步行动。” 萧承泽皱眉询问,“先生的意思是——”他不是没想过,可是苦心布置好了一切,又动用了安插在太子身边的钉子,这下真的是白费力气了,反而还替季裳华除掉一个汤家!真是得不偿失! “属下的意思是,抢先一步为季维之等人洗脱冤屈,并且上书弹劾汤丞相和许慎思。唯有这样做,殿下才能尽量划清和汤丞相的界限,主动替季维之等人脱罪,就算届时许慎思在陛下面前揭发您,也没多少可信度,您反而该可以说他受人指使诬陷您。”话虽如此,可是以皇帝多疑的影子,要想让萧承泽完全和汤宗许慎思划清界限,恐怕不易。 “可为什么会牵扯到太子呢?”萧承泽还是不放心。 若是只诬陷季维之一人倒也罢了,可此事明显就是冲太子来的,季维之明显只是个诱饵,若是说与二皇子无关,谁会相信? 夏言想了想还是道,“殿下,如今最重要的是销毁证据,只要没了证据,就算许慎思只认你,大可以被大家当成疯话。” 萧承泽恨恨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怕从此之后父皇就不再信任我了。” 夏言劝说道,“殿下太过担心了,陛下向来看重您,怎么会因着这件事突然就怀疑您了呢?” 萧承泽知道他是哄他的,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 关于此次大肆搜捕,惊动了全京都,人人都知道是为了搜查许慎思。 同时,在萧承泽的推波助澜下,许慎思对素琴做的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已经传扬的人尽皆知了,现在人人对他恨之入骨,人人都知道,向来正直无私的许慎思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现在,无论什么地方都在议论,许慎思一下子名声大噪。 季裳华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在书案前安心临摹,一道阳光滑落进来,她唇角了笑也变得温柔起来。 繁缕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季裳华练字,“世子对小姐真好,想的也很周到,将那个许慎思做的坏事告诉了所有人。” 听到前半句话,季裳华手微微一顿,而后又落下笔,边写边道,“不是晋王世子,是二皇子。” 繁缕“啊”的一声,抬起头来,“二皇子?他怎么会那么好心?” 季裳华落下最后一笔,一个大大的“静”字出现在宣纸上,她笑容幽雅如窗外盛放的红梅。“他么,自然是为了‘落井下石’了,否则,如何顺理成章弹劾汤宗翁婿俩呢。” 繁缕听不懂季裳华所言,皱着秀气的眉,半天也想不明白。 季裳华饶过书案,白苏连忙打水来让她净手。她看看窗外乍暖的阳光,唇角的笑容如一汪泉水,里面泛着涟漪在泉水轻轻的荡漾。“过了上元,天越来越暖和了吧。” 两个丫鬟听不懂,便没有接话,但是看小姐的样子,心情颇好,想来大公子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吧? 很快,负责去许慎思老家打的人就回来了,果然七皇子和素琴所言非虚,七皇子的确抛弃了为他付出一切的未婚妻郑红蕖,也就是如今的素琴,科举后为了平步青云,娶了汤宗的女儿,不止如此,还杀人灭口,被素琴侥幸逃过一劫,又再次想杀了素琴。 但是听回禀的人来报,好像还有另一层意思,好像汤丞相明知道许慎思有未婚妻,但为了不失去这么一个优秀的乘龙快婿,帮助许慎思杀素琴,还为了彻底灭口,要杀了七皇子。 若是没有汤宗相帮,许慎思哪里找得到这些武功高强的刺客呢? 汤宗彻底蒙了,天知道,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怎么就变刺杀素琴和七皇子的团伙了? 他上书为自己辩解,可是上去的奏折普通石沉大海,没有得到陛下回应,这是不是意味着陛下信了那些话? 与此同时,二皇子萧承泽上书弹劾许慎思和汤宗两人贪污受贿,汤宗更是利用职务之便提拔许慎思这种人,汤宗身为丞相,却还不满足,交通权要,甚至卖官鬻爵,汤宗族里的人更是仗着汤宗的官声在乡里横行无忌,凤阳知县因着惧怕汤宗,敢怒不敢言。因着听说了陛下要审问许慎思之事,才敢将此事禀告陛下。 皇上闻言龙颜大怒,立刻派人去查。 这时候,二皇子又说了另外一件事,震惊了所有人。 二皇子怀疑,季维之和林太傅、丁吉昌科举舞弊也是被汤宗和许慎思陷害。 整个朝堂就像是炸开了锅,谁也想不到,二皇子会突然为季维之打抱不平,也想不到二皇子要举报的人是汤丞相。 这朝堂之上都是人精,汤宗和二皇子的关系都有猜测,只是想不到,二皇子怎么会突然舍弃了他呢?想想与太子有关的科举舞弊,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 而二皇子却是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义正言辞道,“此等大臣,乃是国之蛀虫,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请陛下明查!” 汤宗在一边看的整个人都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二皇子是才是一伙的,怎地二皇子反过来对他落井下石?! 看着萧承泽挺秀的背影,他顿时明白了,身体凉了半截。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差点晕倒在朝堂上。 他深深明白了,七皇子为了自己,这时提前行动,为自己留后路。 可是,却舍弃了他!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反目成仇 汤宗勉强站立安稳,看着萧承泽那张毫不心虚的脸,不敢置信。 他从来与这个二皇子是一伙的,尽心尽力为他绸缪,可如今二皇子为了自己,竟然要先一步舍弃他! 果然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在他加入二皇子党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二皇子是个什么人,却因为自己的利益,与他合作。说白了,不过是各取所需,只不过,他命数不好罢了。 “陛下,臣冤枉,臣根本没有陷害季维之等人,请陛下明查!”汤宗一撩袍子,跪下磕头。 二皇子见此,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痛恨。无奈自己必须舍弃汤宗,痛恨季裳华让他陷入绝境。 但他要为自己脱罪,必须这么做!他冷声道,“是与不是,只要查一查便知道。” 皇帝的目光在二人面上逡巡,眸光闪烁不定。再看萧承佑,仍然是冷着一张脸,明明他是此案的主审,此时他却一个字都不说,好像在……看戏……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季裳华说了,这样才更有意思,萧承泽费心布置一切,最后还要想办法再破坏掉,这样比萧承佑当众拆穿他的阴谋更难受。 皇帝不知道萧承佑在打什么主意,怎么这事情变化如此之快,而且……诡异……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神态威严,居高临下俯视众朝臣,“承泽,你是从何处得知汤丞相是此次科举舞弊的幕后主使的?” 萧承泽装模作样的回想了一下,然后道,“自科举舞弊发生之后,惊动了京都所有人,儿臣自然也听说了,经人打听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儿臣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讶,然后是不敢相信,季公子的为人京都闻名,且以他的才华,有必要冒险徇私舞弊吗?再者,就算他想,林太傅和丁侍郎也不会同意,所以儿臣觉得一切是有人故意设计也不一定。” “哦,那你又为何怀疑汤丞相呢?”皇帝疑惑道。 萧承泽道,“因为此次主持春闱的官员有三个,为何林太傅和丁侍郎都被牵扯去了,而汤丞相却安然无恙呢?毕竟,林太傅和丁侍郎为人太多耿直,恐怕平日得罪了很多人,有人想要报复也说不定……” 这就是说汤宗因着素日和两人有过节,才故意陷害?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汤宗身上,似乎要将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汤宗心内惶急,“二殿下,请谨言慎行,你无凭无据怎么能这样说?!陛下,请您相信臣是被冤枉的。” “哦,是吗?”萧承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笑道,“你和许慎思,一个受人恩惠杀人灭口,一个助纣为虐刺杀七弟……你们这样的人,能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也不意外是吗?” “二皇子请慎言,难道你的事……”汤宗没想到萧承泽如此绝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在陛下面前拆穿他的伪装! 萧承泽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有迫人的冷意袭面而来,他目光暗含也会警告,面上却是平淡无波,“汤丞相,可要慎言。”他故作感叹道,“汤家时代多出贤臣,若是汤家列位祖先知道汤丞相坐下的事,不知道作何感想?汤老夫人也会觉得无颜面对汤家列祖列宗的。” 萧承泽眸色深深,看着汤宗。汤宗瞬间明了,他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用他老母亲的性命威胁他不要意图出卖他。 他了解萧承泽的为人和手段,萧承泽既然决定舍弃他,必然有十分的把握摆脱科举舞弊之罪,那么也就是说,他汤宗是无法脱罪了。 到现在,他都不是很清楚,事情为何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他糊里糊涂成了替罪羊。 他不知道的是,季裳华早就盯上他了,就算没有科举舞弊季裳华也没打算放过他。更别提这次触及了季裳华的底线,敢陷害季维之!这是季裳华绝对不能容忍的! 皇帝见此,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方道,“承泽这样说,可是有了什么证据?” 萧承泽道,“是,儿臣发现了一些线索。” ------题外话------ 心塞,一心塞,码字的热情就下降。 第二百章 阴谋败露 事情说来也巧,原是萧承泽昨日看着天气晴朗,还算温和,便应了十皇子的邀约去围场狩猎,到天色黄昏的时候,两人便乘着马满载而归,可是路上却遇到一伙强盗截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身量和其他男子比起来相对瘦小,身穿粗布衣裳,正一边拼命的往前跑,一边大叫救命。 可是,此处荒无人烟,那些强盗好像是特地在此处等着似的,看见他留一顿砍杀,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十皇子本没兴趣出手管这等闲事,萧承泽作为众人心目中的“贤王”向来都是看不惯这种事情,便吩咐护卫救下了男子,还活捉了强盗头子。 这一看,才发现被追杀的男子眼熟,经过一番审问,才知道这个男子是太子府上的人。 二皇子猛然想起,此人不正是太子身边最为信任的侍从刘柄么,不好好在太子府伺候太子,为何会形容狼狈的被人追杀。 越想越觉得奇怪,是以,便严加审问。刘柄本就是个胆小好利之辈,再加上背后有人欲杀他灭口,几经恐吓,便全部招认了。 “据刘柄招认,他是被汤家人收买,让他作伪证陷害太子,陷害季维之等人。”萧承佑泽。 皇帝眼睛带着十分的冷酷,扫向汤宗。 这明显就是怀疑了他! 汤宗身体踉跄了一下,他不知该如何反驳,因为刘柄说的句句属实,为了陷害太子,的确由他出面收买了刘柄作证,指使太子是幕后之人。 可是,现在,他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明是该指向太子的罪名全都指向了他。 他惊吓的面如土灰汗如雨下,只是连声道:“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皇帝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萧承泽道,“刘柄现在何处?” “回父皇,在刑部大牢。”萧承泽立刻道。 皇帝眼神多了一抹不知名的兴味,“刑部大牢?” 萧承泽面上很是平淡,看不见一丝心虚,低头恭谨道,“是。” 他余光一瞥,这时候,刑部尚书出列道,“回陛下,二皇子殿下的确在昨日将那个叫刘柄的嫌犯送到了刑部大牢,微臣还来不及禀告……” 皇帝闻言,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如此。” 昨日才发现了逃命的刘柄,就送到了刑部大牢,今日还没来得及禀报陛下,倒也说得过去。 萧承泽低头沉默。他就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事关重大,涉及太子,若是将刘柄留在府上太久,只会心思父皇和其他人的猜疑,为了避嫌,交由刑部,是最好的安排。 他不过是“碰巧遇到”罢了。 皇帝声音冷沉,辨不清喜怒,“审问的如何了?” 刑部尚书飞快的看了萧承泽一眼,答道,“如二殿下所言,刘柄的确招认幕后主使是汤丞相……” 皇帝眼睛微眯,睨着他,“果然查明属实?” 面对一向冷酷的皇帝,说谎时说不紧张是假的。刑部尚书道,“回陛下,的确属实。”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双手恭敬托住,“这便是刘柄呢罪供,已经主动签字画押。” 语罢,石公公就将罪供拿给和皇帝。 皇帝抖了抖罪供,快速看完。 各位大臣时而面面相觑,时而看看一脸冷肃,即便场面平静,却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今天是怎么了,二皇子怎么会突然揭发汤宗的阴谋,这可是涉及构陷太子,是诛九族的大罪!一切都太出人预料,汤宗这么做有什么理由? 就在大家胡乱猜测的时候,就听见皇帝满面怒火,将罪供拍在我御案上,“汤宗,你为何要构陷太子?!” 第二百零一章 一同回家 汤宗咬紧牙关,跪在地上,衣袍剧烈颤抖着,他望向萧承泽,可是萧承泽根本不看他,目光十分坦然,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臣……臣冤枉……”好像只会说“冤枉”,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与二皇子合作这么多年,自然有许多把柄在二皇子手上,同样的,他手上也有二皇子的把柄。可是,他也很清楚二皇子此人心机深沉,今日既然能安排这一出自然想好了退路。就算他此时将二皇子的所有谋划说出来,恐怕也会被二皇子反咬一口说他是借机攀咬,以混淆视听。 以二皇子的阴狠手段,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和脱身,此时许慎思不在他左右,平日交好的臣为了明哲保身纷纷闭口不言,他已是被逼到绝境。 良久,皇帝冷声道,“来人,将汤宗带到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两日后的早晨,一辆马车早早出了季家大门。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即便马车里燃着碳火,在这个早上依旧觉得周围泛着冷意。大雪初融,又在深夜结成冰,直到现在仍是没有化开,马车走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清脆之声。 铃铛响了一路终于停下了,季裳华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无声的笑了。 随后她立刻放下了帘子,繁缕紧接着递给她一盏热茶。“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吧。”说着,她看着车顶升起的茶烟,叹道,“小姐,您来的太早了,刑部还没有开门呢。” 就在昨日,在萧承佑的监察下和刑部官员审理后,科举舞弊一案已经水落石出。 汤宗所呈罪供上俱已说明,汤宗是因着做的一些见不得事,被太子知道了,所以抢先一步想先除掉太子,再加上他向来和季鸿茂政见不合,又加上林太傅算是太子的人,所以便将季鸿茂和林太傅一起拉下了水,至于丁吉昌,实属是顺带,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丁吉昌的上司李为真。 而两日前一些官员弹劾他“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交通权要,纵容族人为非作歹”便是太子所查一事,这几条都是大罪,是以汤宗怕被太子揭发,提前找机会陷害太子,顺便除掉政敌。 案情既然真相大白,季维之等人自然无罪释放,且重开春闱,以示公正。 对于汤宗的所作所为,皇帝很是愤怒,当即要将汤宗斩首示众,汤家全部抄家。可是二皇子却为汤宗求情,说汤宗虽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可是他这些年也为大凉社稷做出贡献,是以请求皇帝能从轻处罚,另有很多大臣也附议。 皇帝想了想,便将汤宗改死刑为流放,汤家众人亦是如此。 此番,二皇子的仁心又为众人称道。 不过,皇上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季裳华可不信,这样精通算计的皇上会相信汤宗的话,从一开始,皇帝就对二皇子的心思了若指掌吧,只不过,太子一天没有被废,宁家和宋家没有被除掉,二皇子就一天不能倒…… 帝王之心,还真是难以揣测,所谓君恩,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思及此,她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在这样冰寒刺骨的时节,添了几分暖意。 繁缕不禁想到,小姐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许是大公子洗脱了冤屈的缘故吧…… “对了,素琴那边怎么说?”季裳华突然问道。 云雁道,“姐姐,我按照你说的,将信交给了她,她说会一切听姐姐的,至于七皇子——”云雁咬了一口水晶糕,鼓着嘴巴道,“等风头过了她会去看望的。” “也好,也好……”季裳华喃喃自语道。 她知道,素琴到底不如她狠心,即便七皇子毫不知情,对于她对七皇子的利用她还是心怀愧疚,她一直觉得,七皇子的伤是为她受的,再者,不只是身上的伤,她还利用了他的感情,所以素琴没有想立刻去看望七皇子,也是因为不敢面对他的缘故吧。 季裳华叹了口气,“她何须内疚,一切都是我的计划,她不过是执行我的安排罢了。不过,我确实不方便出面看望七皇子,只能有她代替我了。” 想起云雁方才的话,白苏压低了声音道,“小姐,素琴说一切听你的,那么,您要如何处置许慎思呢?”语罢,她看看周围,好像在确定没什么人听到。 外面风声阵阵,拍打着车窗。 季裳华沉思片刻,眉眼扬起,带着一抹冰冷的嘲讽,“这种人,落魄之时受人恩惠才得以存活,后眼看着别人为他牺牲却又狠心抛弃,最后更是杀人灭口不顾往日恩情。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实在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只不过,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他——” 白苏微惊,“小姐,您的意思是?” 季裳华笑容绚烂又如冰雪无情,“他本就是个落魄书生,经人帮助才直上青云,却又瞧不起为他沦落风尘的未婚妻。既然他这样瞧不起,那我就让他过得连妓子都不如,让他也尝一尝失去一切,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她虽然在笑,可是,听她的语气,繁缕苏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印象之中,小姐好像从来喜怒不形于色,鲜少如此愤怒的时候,小姐好像很讨厌这样负心薄幸忘恩负义之辈…… 白苏到底比繁缕聪慧,一开始也惊诧,可是想到了季鸿茂的所作所为,便沉默了下来…… ……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那道朱红色的大门才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声音。 季裳华提着裙子下了马车,却发现从不远处来了一辆马车,她不由停下了脚步,很快,马车也停下了,这时候从里面下来两个熟悉的人,正是林琼箫和林夫人。 看到季裳华,林琼箫快步过去,拉着她的手,“裳华。” 听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季裳华反握住了她的手,淡淡一笑道,“林姐姐。”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欢喜。 林夫人也由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凝视着季裳华,好半天才道,“裳华也是来接维之的?” 听她不再唤她“季小姐”,反而比往日更加亲近,季裳华对她行了一个晚辈礼,“是,夫人。” 林夫人没说什么,只是不住的点头,眼睛里有泪光闪现,拉了林琼箫和季裳华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接他们。” 几人在一起,有种同甘共苦的感觉。 许是因着萧承佑的关系,又或许是季维之果然洗脱了冤屈,狱卒看见三人过来,不仅没有为难他们,甚至很是客气讨好的模样,就连季裳华给的银子都没有收,就殷切的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季小姐,请吧。” 既然人家执意不要银子,季裳华也不强求,白苏便将手收了回去,季裳华面色平和,颔首道:“麻烦请带路吧。” 林夫人和林琼箫微微一愣,然后便听到季裳华道:“夫人,我们进去吧。”说着,就侧过身子示意林夫人先进去。 林夫人也没有故作谦让,便率先进去了,由一个狱卒在前面引路。 进入昏暗阴冷的牢房,三人正准备拾级而下,就看见有狱卒先将季维之等人带出来了。 季裳华远远的就看见了季维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多日不见,虽然季维之身上没有半点损伤,却也是形容憔悴,身形也消瘦了许多,想来也是太过忧虑的缘故。 季裳华看了不免心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无事,才安心下来,拉住他的袖子,“大哥受苦了。” 季维之知道她的担忧,想必这些天她也辛苦了,恐怕也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他不禁觉得自己太无用,总是劳累妹妹为他的事操心。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以示安慰,可是顿了顿,还是放下了,笑着解释道,“我手脏……”其实,不只是手,身上的衣服也是脏乱不堪,还有一种发霉的气味,想必是因着多日未洗澡的原因。 季裳华看着一向喜好洁净的兄长变得如此邋遢,突然笑了出来,从白苏手上拿过一件大氅,给他披上,柔声道,“外面冷,大哥穿上吧。” 季维之看着面前为他系着带子的手,心里一阵温暖,柔声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将我救出来的?” 季裳华没有直接回答,而且凝视着他道,“回家再说吧,我另给我们买了新的宅子,大哥看看可还喜欢?” 闻言,季维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新宅子…… 林太傅一家和丁吉昌不经意间听到这句话,望了过来,神色复杂,有同情有不平。是啊,季维之已经被去除了几家族谱,按道理的确应该搬出季家了。 季裳华这样做,倒也干净利落。 沉默了一会,季维之笑容苦涩道,“好,只要妹妹喜欢,我就喜欢。” 季裳华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是个重情之人,此时心里定然不好受,便拉着他的手带他走。转而对林夫人等人点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季维之回头看了一眼林琼箫,抿了抿唇,和季裳华离去。 刚出了大门,一阵寒风袭来,直让人打哆嗦,这外面可比大牢还要冷十倍百倍。 季维之皱眉,就要脱下身上的大氅,叹息道,“这么冷的天气,妹妹不该亲自跑一趟……” 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季裳华身上披上大氅,一抬头,却发现前面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开。似乎看到了对方人的目光,他也望了过来。 说起来,此次他能洗脱冤屈,没有在大牢屈打成招,多亏了此人。他正要说什么,就看见此人大跨步走近他们,神情微微不悦,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季裳华身上。 然后就一言不发的看着季裳华。 第二百零二章 三元及第 在众人的注目下,唯有萧承佑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好像为季裳华这样做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季裳华身体僵了一瞬,抬眼望他,两人目光相碰,萧承佑没有闪开的意思,像是要借机将她看够。 季裳华黛眉微蹙,笑容是刻意的疏离,在那样的注视下,一贯镇定自若的她,心下也不由有些紧张。她伸手欲将他的狐裘大氅还给他,“劳烦世子,其实我……”其实她是带了大氅的,只不过马车里不算太冷,她便脱了下来,方才又急着去见季维之,便没有穿上。 白苏和繁缕看了,不免自责,都是她们粗心了。 “无妨。”季裳华没有说完,萧承佑就打断了她,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静默了一会,季裳华发现众人都看着他们,便没有坚持,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其实,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就算是冷也不会冷多长时间。但既是他的一番好意,她也不便拒绝了。反正麻烦他也不是一两次了,若是拒绝,倒显得她矫情了。 见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季裳华猜测他难道是专门来找自己的?便试探着问道,“世子来此有公务在身?” 萧承佑点点头,凤眸清澈,“碰巧遇到了你,可否借一步说话?” 其实,他来刑部就是为了见季裳华的,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便认同了季裳华的话。 “好。”想了想,季裳华道,“兄长,你先去马车等我。” 她猜测大概是与汤宗有关。 季维之的目光温润,在萧承佑和自家妹妹面上扫过,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好。” 两人出了刑部大门,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太阳初升,温暖宜人,照在积雪之上晶莹闪亮。季裳华望着前方的天空道,“世子要说的是关于汤家一事吗?” 萧承佑望着她的侧颜,目光流露出无限深情,可是在季裳华转头的那一刻又立刻收敛了。“今晨我得到了消息,汤家在流放的路上遇到劫匪,汤宗坠崖而死,家眷也被劫匪杀死,押解他去流放地的官兵也无一生还,身上财务尽被夺去,显然是为财杀人。” “死了?”季裳华皱眉,她想过会找机会以除后患,可是没想到如此之快。“是谁做的?” 面对季裳华疑问的眼神,萧承佑摇头,“不是我。” 季裳华收敛了神思。的确,萧承佑做事虽然颇有手段,却不阴狠,汤宗已经没有翻身之日,萧承佑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也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这件事做的快而狠,而且不留把柄,季裳华想起一个人。 萧承佑显然也想到了,眸色深深看着她,“裳华,你猜到了,是吗?” 季裳华一时无言,只能沉默。 萧承佑神色闪过几分几不可察的怅然和失落,表情和声音一如往常的漠然,“此次科举舞弊案能这么快解决,季维之能够这么快脱困,弹劾汤宗的那些证据能这么快齐全,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语罢,他望着季裳华,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季裳华轻轻一笑,意味不明,“是啊,我早该知道。” 萧承佑的手在袖子里默默握紧了,复又送来,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他的行为都是在背后,二皇子察觉不到他。” 可是,他却也知道萧承焕此人的不简单。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大家眼中的纨绔,能在暗地里偷偷聚集这么多势力,他要做什么,呼之欲出。 这件事,他知道,季裳华一定也知道,可即便如此,季裳华还是在与他合作。 “此次二皇子虽然明面上没有得到惩罚,可是对他来说,却也是不小的打击。”意图转移话题,季裳华道,“因为汤宗主谋的科举舞弊,使得圣上龙颜大怒,对汤宗的党羽进行了清洗,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汤宗是二皇子的人,汤宗的党其实是二皇子的党羽,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借此机会除掉了他们,这实际上是对二皇子的处罚。不止于此,我还听说,陛下因为心情不好,上到皇子下到朝臣,都被陛下因着些许小事责骂过,二皇子也未能幸免,此时正在府上闭门思过呢。我怀疑,这是陛下对他的警告。只不过,二皇子不知情罢了。” 季裳华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萧承佑,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内心平静的面对他。 萧承佑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可是他只会对她更加放不下。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淡淡提醒道,“二皇子此人心机深沉,背后又有宁家,你这次让他铩羽而归自损羽翼,他定会想办法报复你,你一定要小心。还是那句话,若有什么为难之处,派人去找我便是。” 季裳华点点头,听出了话外之音,“世子就要走了吗?” “是,今日我便会回军中。” 是以,今日赶来叫你最后一面。他在心里默默道。 季裳华的手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道,“既如此,等下次世子回来,我再亲自到王府感谢世子大恩。” 萧承佑沉默,不置可否。 思索了一会儿,他迟疑道,“裳华,萧承焕此人,你应该了解。” 季裳华抬头,眸光闪现几分迷惑和愕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他深深望着她,继续道,“若是有一天二皇子被除去,或是再无翻身之可能,你们就不再是盟友,而是敌对的两方。” 季裳华垂下眼帘,谈了口气,“我知道。” 这一点,她早就和萧承焕说过,可是,心中终究是有些酸涩…… 萧承佑神色郑重,认真的看着她,“若是有一天我和他战场之上兵戎相见,你希望谁赢?” …… 一个月之后,就是重新开春闱的日子,这一次,季维之再一次下场参加春闱。 季裳华很放心,如果再敢有人在科举上动手脚,除非是不想活了。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最高兴的应该是第一次春闱失利的人,现在又有了第二次机会。 “只怕于家那些人要气死了。”繁缕轻哼道。 季裳华明眸微漾,突然笑了,“是啊。”原本到手的状元,恐怕这次要飞了。 她早就怀疑上次春闱舞弊有于鹤轩的参与,但是却捉不到他的把柄,只能另想办法了。 想也知道,二皇子能干脆利落的舍弃季鸿茂,是因为有于家这棵摇钱树在。若是能除掉于家,对萧承泽来说,也是不小的打击。 关于于鹤鸣重金买回青楼女子水色一事,已经在京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皇帝也是听说了,想必也是对于家多有不满,只是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好像已经遗忘了一般。 可是,季裳华却不相信皇帝会忘记此事,他会记得清清楚楚,于家很有钱,家中巨资比国库不知多几十倍。在他为国库烦忧,为边疆军资烦恼的时候,于家人却拿着这么多银子肆意挥霍!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在羞辱皇室尊严。 实在是过分! 可是,他不能发作,他总不能把于家的银子抢回来占为己有。所以,他要等机会,找个理由,除掉于家,这样一来,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可是,于家人一心想着攀附二皇子,却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思及此,季裳华道,“季菀华那里一定要盯紧了。”或许有一天,她会有大用处。 季裳华正思考如何除掉于家,就听到丫鬟来报,季家又来人了。 季裳华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将人打发出去吧,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前去。” 丫鬟面色有些为难,“奴婢已经按照小姐前几日的话说了,可是,她就是不走,还带了好些礼物送给小姐和公子……” 自从季维之被无罪释放,这半个月来,季鸿茂和李氏已经派人来了五次了,但是,每次都被季裳华以“季维之要准备春闱,无暇分心”为理由拒绝了,然而,他们竟然还是不死心。 那家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好像完全忘记了当日是谁将季维之除去季家族谱的,现在见季维之洗脱冤屈,又开始示好,意图挽回。 想的可真好,当她是傻子吗? 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全京都的注意,季维之怕被人议论,想要去季家见一见季鸿茂和李氏,将事情说清楚。可是季裳华不同意,怕他心软,故好好劝说了季维之一番,才打消了季维之的心思。 现在季家人又来了,季裳华毫不犹豫道,“既然他们不走,那就等吧,与我们何干?” 反正做错事的是季鸿茂,被人唾骂的也是季鸿茂,他们都不怕丢脸,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还有。”季裳华让繁缕附耳过去,交代了一番,“听明白了吗?” 繁缕笑着点头,和丫鬟一起出去了。 白苏笑问道,“小姐让繁缕去做什么?” 季裳华摩挲着绣了一半的绣品,眼神冷冷清清,“也没什么,不过是让繁缕亲自去回她,再宣扬一下季家是如何对待我们兄妹的。” 这样才能堵住悠悠众口,也为了防止季鸿茂给季裳华扣一个“不孝”的帽子。 反正如今他们兄妹已经自立门户,也不怕季鸿茂在做出什么幺蛾子。 母亲的嫁妆也悉数在她手上,背后靠山有周家,还怕季鸿茂不成?经此一事,二皇子这棵大树靠不住了,季鸿茂的形象人品已经一落千丈,在皇上那里恐怕也对他有了意见,没有了季维之兄妹也就等于失去了和周家的关联,季鸿茂能不着急吗? 很快,春闱就过去了,放榜那一日,季裳华也去了,季裳华早就知道前世之事,所以毫不意外的,季维之得了第一名会元。 第二名仍是于鹤轩。 春闱过后就是殿试,前世,季维之得了探花,这一世被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而于鹤轩居于探花之位。 年方二十便三元及第,一时之间震惊朝野,艳羡之声不绝。 不仅如此,而且季维之气质温润,风骨如玉,更兼容貌俊逸,不知道多少女子人为之倾倒,可是,却晚了,因为不日季维之和林太傅的千金就要成婚了。 而这个好消息对于季鸿茂来说,只会让他更加郁闷。当初他无情的将这个儿子逐出家门,现在人家三元及第,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看他笑话呢,真是自打耳光。 这一生气,便病倒了,是以在恩荣宴过后的游街,季家也没有一个人去观看。 到了游街那一日,季维之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气势非凡,热闹异常。 他本就气度出众,容貌俊朗,今日又被刻意“打扮”了一番,更将身后一众人等都比了下去,万千风景好似都成了陪衬。 季裳华站在一品楼二楼的长廊之上,看着下面的风景,笑容与桃花交相辉映,顾盼之间,夺人心魄。 繁缕笑嘻嘻道,“小姐很高兴呢,看小姐的样子,就好像小姐是状元郎似的。” 季裳华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拿我取笑。” 繁缕笑着躲开来,“小姐今天高兴,才不会生气呢。” 季裳华嫣然一笑,眼尾扬起,百媚横生,这一刻仿佛比桃杏还要娇美动人。“就你鬼机灵。” 几人笑闹着,突然一道阴冷的目光直射过来,季裳华回头,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笑容还是那么和煦。 “还未恭喜季小姐,季维之不但洗脱了冤屈,还被陛下钦点为状元,得陛下赐婚不日就要娶得娇妻,天下的好事可都被你们兄妹占去了!” 季裳华浅浅一笑,“多谢殿下,您的祝贺,我一定转告给兄长。” ------题外话------ 网上曾流传明嘉靖年间广东文状元林大钦游街的盛况:“林大钦高中状元,御赐游街,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气势非凡,热闹异常。”诚如唐诗所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 ——出自,百度百科 第二百零三章 乞丐侍郎 面前的女子,苗条的身量,娇嫩的面容,描画着细细的柳叶眉,遍体绫罗,宝髻堆云,珠翠满头,身边的丫鬟殷切的伺候着,一看就知道平日是养尊处优的千金。此时她抬起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季裳华,绣着雍容牡丹的衣摆随风扫动,竟是长平公主。 听到季裳华不痛不痒的回答,她柳眉轻蹙,神情带着不满,“季裳华,你现在可满意了?” 季裳华轻轻笑了笑,“此乃天家恩赐,裳华感激不尽,又如何会不满。” 见她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长平心中一股火气无处发泄。 原本父皇给季维之和林琼箫赐婚,她就心生不满,可是她却也无可奈何,她虽然没有必须要嫁给季维之,但是眼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另属他人自然是不甘心的。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算了,可是二哥却提出会为她出口气除掉季维之。连带着也能除掉季裳华,她早就看不惯季裳华清高自诩的样子,是以便乐见其成。 在她看来,她得不到的,就算毁掉也不希望别人得到,是以,当得知季维之被陷害科举舞弊就要处斩的时候,惋惜了一瞬,就等着看热闹了,谁知道最后季维之竟然平安无事! 这……。真是让她大失所望! 昨日不知道二哥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父皇生气,二哥就被禁足了,是以今日她便带着怨气一个人出来散心,她不是不知道今日是所有新科进士游街的日子,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季维之了。 果然,她站在长廊上一眼就看见了身穿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的季维之,素日就觉得一身白衣的季维之风姿清雅,温润如玉,今日他一身华丽张扬的打扮,更添三分俊美,那出尘卓绝的仪表,好像没有任何人可以匹敌,身后一众进士都成了陪衬。 她可以看到众人的艳羡赞美声。是啊,年方二十就三元及第,仅凭这一点就让人羡慕。即便被季家赶出来又有什么,他身后还有周家啊,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 可偏偏这样的人早就定下了婚事,这原本应该属于她长平公主的!可现在她只能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这让她怎么能惋惜,怎么能不怨愤呢?如今,她最恨的不是季维之,不是季裳华,而是敢于觊觎她东西的林琼箫。 季裳华看她眼神变化不定,以为她是被眼前的情景刺激了,微笑道:“公主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长平公主紧握双拳,横眉冷竖,“不用你管!” 季裳华微微退后,行了一礼,“是臣女多事了。”可是眼中没有任何惧怕。“出来久了,臣女就先离去了。” 语罢,也不管长平公主的反应,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繁缕的手悄悄拉了拉季裳华的袖子,小声道:“小姐,你瞧。” 季裳华顺着繁缕的目光往对面楼上望去,发现一袭鹅黄衣衫的林琼箫,面覆面纱遥遥前望,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一处,她在看什么,不问可知。 繁缕捂嘴小声笑道:“林小姐看的太认真了,竟然都没有发现小姐您。” 季裳华美玉般的侧颜滑落几许阳光照射的暗影,摇首轻笑,“罢了,索性一个人也是无事,随我去寻找林姐姐吧。” 白苏也不禁道:“林小姐也很是高兴呢。” 眼看着主仆三人下楼,长平公主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 眼前的景象用人山人海、万人空巷形容也不为过了,尽管有皇家侍卫跟随,将众人从骑着马的新科进士隔开来,但是仍然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人群仍旧是潮水一般涌来,很是兴奋的模样。 季裳华在云雁的保护下挤过人群,来到后面的僻静处。繁缕喘息道:“人太多了。”眼睛里却是无法忽略的喜悦,自家大公子成为了万众瞩目的人,她就算作为丫鬟也是与有荣焉。 季裳华轻轻一笑,广袖在风中划过,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长廊,“我们走吧。”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道:“在此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繁缕问道:“小姐,不去找寻林小姐了吗?” 季裳华回眸一笑,温柔似水,“热闹,你看不看?” ……。 自从徐慎思被人掳走,就被关在了一处昏暗的地牢,那里环境很潮湿,很阴暗,很寂静,每天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耗子声,还有类似女人的哭声,在黑暗里,就像是女鬼的悲吟。 而将他送进来的人就好像故意折磨他一般,每天不给吃,不给穿,就只给他一碗水,身上是单薄的中衣,他真是又冷又饿,还胆战心惊,在他还是一个穷书生时的饥寒交迫又出现了。根本不知道掳来他的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终于过了两天,走进来一个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问他关于汤宗做的事情和有关证据。他起初打着拖延时间的心思,可是那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威胁他若是不招,就用刑,抽皮剥筋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他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科举舞弊,可是是谁在暗地帮助季维之呢?但是,就算猜到那人的意图也是无用的,他能逃得出去吗? 再者说了,以二皇子和汤宗的精明,恐怕会怀疑徐慎思早就出卖了他们,是以他根本没有退路,与其受刑,还不如招供,再慢慢想办法看看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那人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离开了,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他害怕,他恐惧,面对空旷黑暗的地牢,他每天都吓得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可是背后之人却不让他死,也不派人对他施刑,就这样晾着他。恐惧袭遍全身,感觉就像是一把大刀悬在脖子上,随时都会掉下来,心里的恐惧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恐惧。 就在他惊惧交加的时候,两日前的一个夜晚,地牢的门终于打开了,他心里除了惧怕,还是有些希望的,因为这意味着可以和掳他的指使人谈条件。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那人根本就没有来,来的是一群黑衣蒙面高手,二话不说就堵住了他的嘴,砍了他的双脚,挑断了他的一只手的筋脉,挖掉了他一只眼睛,给他喂了哑药,更是用炭火毁了他的面容,使他面目全非! 他痛苦地想哀嚎,想骂人,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只独眼痛恨的望着这些人,留下了眼泪,那些人等他痛够了,怕他死了,又叫了大夫来给他止血。他痛苦的想要打滚,可是根本就动不了。 这分明就是残忍的折磨! 可是这远远不够,那些人在昨天夜里将他带了出来丢进了京都最热闹的大街,今晨醒来后发现身边还有一只破碗,他一下子知道了背后之人的目的,就让他半死不活的爬在大街上乞讨,受尽万人践踏和鄙视! 是谁?到底是谁有这样的仇恨,有这样的能力要如此折磨他! 他好不容易爬去角落里,一身褴褛,滚满了泥土,方才如潮水一般的人就像看不见他一般,一个个从他身上踏过,就像不经意间踩踏一只蚂蚁!是啊,如今他只是一个面容尽毁,身体残疾的乞丐,再也不是朝中大臣,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留给他的只有践踏! 看着这热闹的景观,还有前面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好像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当初他高中探花,也是受到同种待遇,更是被汤丞相榜下捉婿,一时之间,鲤鱼跃龙门,何等的风光。 如今呢,看看被他算计却完好无损的季维之,再看看成了乞丐的自己,何等的讽刺,可恨,他连自尽的能力有没有!就这样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情不自禁的,他抬起没被废掉的一只手抚上自己的脸,上面沟壑纵横,坚硬的疤痕,那些人让特地给他照镜子看了,真是比鬼还要可怕! 他趴在地上,往前爬了爬,拾起那只破碗,如今这是他仅剩的财产了。 今天是欢庆的日子,人多,贵人多,或许可以讨到几文钱或是残羹剩饭。不知什么时候,他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秀折枝绣鞋,鞋上镶着两个淡粉色的珍珠,再往上看,是华丽的缎裙,一件白色大氅,上面是点点红梅繁枝,一看便是个清雅富贵人家的小姐。 他没敢再抬头,即便他知道自己面容尽毁,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的样子,但是他还是不愿让人见到曾经的许侍郎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地步,是以,自然看不见面前女子的模样。 手里的破碗突然叮当几声,他低头用自己的独眼一瞧,是几枚铜钱。他嗓子发出沙哑的哼声,连连磕头,不胜感激的样子。 可是,下一刻,女子的一句话,将他打落地狱。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他这辈子也没听到这样悦耳的声音,清泠泠的,如清泉石上流。“许侍郎,好久不见,怪不得圣上怎么派人找都找不到,原来你竟在此处。”她微微低了身子,惋惜道:“许侍郎为了保住性命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一向清风朗月的许侍郎竟然变成如今的模样,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徐慎思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样子,一直独眼周围都是斑斑伤疤,骇人至极。可是女子好像半点不怕,笑吟吟的看着他,她的容貌很美,清丽中带着妩媚的那种,肌肤像雪一样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艳而又漠然,就像一汪湖水在其中轻轻地漾,任谁看了也不能一下子移开眼睛。 他像是一时没有认出她,眼神愣愣的盯着她看。季裳华叹息一声道:“许侍郎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居然连我都忘记了吗?” 贵人?他算是什么贵人,明明他现在低贱的如蝼蚁,这话还真是讽刺! 徐慎思一下子反应过来,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很轻的沙哑的闷哼。可是,一只眼睛却是流露出愤恨,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盯着季裳华。 季裳华清楚的看懂了他眼睛里要表达的意思:是你害我! 季裳华眉眼带笑,却很是轻蔑,“可惜了,侍郎大人,原本你应该是前途无量的,竟然落魄至此,如果让人知道了,真是难以置信呢。” 徐慎思无法发泄,只能用一只手握紧砸着面前的土地。 繁缕和白苏怕徐慎思冲撞了季裳华,拉着她退后一步。 季裳华垂下眼睛观察着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讽笑,“许侍郎做那些事的时候,没想到回落到现在的地步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面上浮起几分怜悯,“原本你虽然陷害我大哥,我抓住你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但是,我想到了素琴,觉得你这样的人这样死了太便宜你了,你视素琴如草芥,肆意的利用她,践踏她,侮辱她,杀害她,事后还没有一丝心虚和愧疚,仍然坐着丧尽天良之事。你这样的人真是恶心到了极致,杀了你也不足以换了素琴受的苦,更遑论你还要害我大哥,我大哥可是与你无冤无仇啊。所以,我怎么能这样轻易死去呢。” 徐慎思恨极了,也怒极了,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目光似要化为利刃,一道一道将季裳华凌迟,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季裳华仍旧是言笑晏晏,眼睛里是无尽的寒芒,声音很是轻柔,“想让我杀了你?放心,我不会的。不但如此,我还会让你好好活着,就算你讨不到饭也不会让你饿死。我会让你活的长长久久,一辈子为素琴赎罪!” 徐慎思想要伸手去拉扯季裳华的裙摆,可是却被云雁一脚踢开了,“滚开!” 季裳华最后看了他一眼,裙摆一旋,消失在拐角。 季裳华立于阳光下,眯了眯眼睛,抬眼看见了楼上长廊站着一个素衣人影,看见季裳华,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是素琴。季裳华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我们也走吧。” 她可以理解素琴的心情,大仇得报,心里痛快,却又有些落寞,不知道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继续留在春满楼吗? 繁缕不知道季裳华为何突然变了神色,情绪好像有些惆怅,但是也没有多问,扶着季裳华,“小姐,还要不要去找林小姐?” “好……。”季裳华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去路,她没有抬头,却看见一袭熟悉的红衣,不禁皱眉。 只听那人道:“裳华。” 声音缠绵又带着几许愤恨……。 ** 游街过后不久,季维之和林琼箫的婚事就定下了,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还算是充裕。 现在不在季家,季维之的婚事只能由季裳华多费些心安排,好在前世她嫁入二皇子府,学过管家,所以这事情做起来倒也不算难,只不过太过繁琐。 季维之看了未免心疼。 如今他已经去翰林院任职了,只有晚上才能回家,是以也没能帮助季裳华什么,而且每次他提出要帮她,季裳华就让他回去歇息,免得第二日应卯会累。 季维之很是无奈,好像是他一直在受季裳华照顾,被冤枉陷害也是裳华帮他脱困,好像他除了读书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这天正值休沐,他早上特地去了季裳华的院子和她一起用早膳。 正值暖春时节,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季裳华靠在椅背上,阳光透着雕花窗棱照进来,照的季裳华懒洋洋的。这个时节,正是百花吐芳,桃李争妍的时候,院子里的风景正好,花枝上开的花一簇一簇的堆在一起,暖风吹来,和着甜美的香气,花瓣纷纷飘落,在空中旋转一会,又落到地上。 季裳华率先走了出去,看着对面凉亭旁边的藤萝架,架子上已经吐出新鲜的绿色,繁复的藤蔓紧紧缠绕互相遮掩着,想必过些日子也是一番好景致。 花瓣飘落最多的地方,是一片树林,里面有各种花树。而现在都比不上桃李的风光。 季维之走到她身边,笑道,“妹妹挑的宅子极好,地段好,景致也好,只不过,是不是太大了?”就算林琼箫嫁进来,再加上一些丫鬟婆子也用不完吧,更别提以后季裳华还要嫁出去。 季裳华低头微笑,一双眼睛划过几分光亮,“大哥不用担心,以后人就会多起来的。” 季裳华眸色温软,似半含秋水,看着他。 在桃花的掩映下,季维之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自然回味过来了季裳华的意思,以后人就多了,说的不就是—— 季裳华笑出声来,带着几分俏皮,眨眨眼睛,“我还等着有小孩子叫我一声姑姑呢。” 季维之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总是被妹妹打趣,偏偏以他温润的性子又不好打趣回去,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想起近在眼前的婚事——他面露担忧,“裳华,再过两个月,距离你及笄就一年了。” 季维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季裳华停止了说笑,揉着帕子道:“我知道。”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季维之迟疑片刻道,“如今,我们离开了季家,虽然我是你兄长,但是也要听你的打算的,只要你愿意就好。” 一只花瓣悠悠然飘落,落在季裳华的手心。她展开手掌,然后又收拢,一阵清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她看着远处的桃林,“我不知道。”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按照皇帝的心思,她是必须要嫁给萧承佑的,可是说实话,她现在不想嫁人,更别提她如今除了内疚对萧承佑没有男女之情。 不,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她自己都不清楚……。 季维之不知道个中缘由,只是叹息道:“虽然我也不想你早早嫁人,可是你已经快十六了,拖着总是不好。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晋王世子对你并非无意,这一点从他尽心帮我洗脱罪名就可以看出来。裳华,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世子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季裳华苦笑摇头,“大哥,你不要问我了,我也不清楚到底该如何做。” 她心知有些事注定无法躲过,可还是有些不甘。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婚事被人控制,还是因为别的? 季维之轻拍她瘦削的肩膀,又帮她拂去发上的花瓣,声音温和如风,“好,我就不问了。如今你也大了,又如此聪慧,我想你该知道的如何选择。” 季裳华点点头,眉间却是散不去的一抹轻愁。 “我的事情还早着呢,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考虑清楚的。”季裳华眼睛如波水荡漾,长长的睫毛弯了弯,“当务之急,是大哥的婚事。” 季裳华一个眼神,白苏点点头,捧出一个匣子。 兄妹俩坐在藤萝架下面的在桌前,由季裳华将匣子打开,季维之一看,不由惊了。 “裳华,这是……。” “这里面有这所宅子的房契地契,还有一些店铺的地契,以及钱庄的票据。”季裳华笑着解释道。 季维之皱眉,将匣子推过去,“你这是做什么?母亲的陪嫁自然都是你的,我不会要。”他自然知道季裳华在担心什么,怕他娶妻了之后一无所有。 季裳华笑道,“难道大哥想要去林家下聘的时候空手而去吗?” 季维之微怔。 季裳华继续道:“我们兄妹总不能被别人笑话,虽然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但是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妹妹此言何意?”过了一会,季维之问道。 季裳华噗嗤一声笑了,“难道大哥忘了母亲的嫁妆是如何拿回来的吗?” 季维之顿时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他自然知道,这些钱财包括母亲的嫁妆都是从于氏手里‘坑’来的。 季裳华将匣子合上,轻轻道:“从于氏那里得来的银子,想要安置一切,绰绰有余。明日我将聘礼单子给大哥送去,大哥看哪里不足,再添上,我好去置办。再有,如今大哥自立门户,又任了职,以后交际应酬,用到银子的地方会很多,大哥就不必推迟了。”她神态轻松,“至于我的嫁妆,大哥自不必忧心,我总不会短缺了自己。” 季维之微笑道:“就算你想短缺了自己我也不会同意的。”若是以后裳华真的嫁入了晋王,这样的门第,嫁妆一定只能多不能少,万一被王府之人轻视就不好了。 两兄妹在这里相谈甚欢,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就到了晌午。 季裳华刚吩咐了人准备午膳,突然一个丫鬟匆匆赶来道:“小姐,公子,老爷又派人来了。” 季裳华黛眉微动,眸光冷漠,唇畔溢出一丝冷嘲。又上门来了,还真是不死心啊。 “我不是说了吗,再有季家人来,不必通报,怎么又来了。”季裳华有些不悦。 季鸿茂和李氏如何在季维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舍弃季维之兄妹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竟然还有脸来。 丫鬟连忙道:“是…。是四小姐。” “四小姐,四小姐怎么了?”季裳华扬眉道。 “听那人说,四小姐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哭着闹着要找大小姐……” 季裳华明了,似笑非笑,“原来如此,大哥,这可怎么办呢?”她不是不担心季云华,只是这未免太巧了。 刚好季裳华几次三番拒绝季家,刚巧季云华就病了,病中还迷迷糊糊叫季裳华,这怎么看都像是要将季裳华叫回季家的手段。 可笑,明明是要见季裳华,明明是他们有求于人,却还摆架子,不亲自来求见,反而端着要季裳华去季家,他们未免太给自己面子了。 季维之剑眉皱起,看着季裳华若有深意的眼睛,叹息一声道:“妹妹,总这样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怕季裳华生气,他又紧接着解释道,“我知道你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不上,又怕我心软。你放心吧,我彻底看清了这些亲人的真面目,不会被他们三言两语就打动的。只不过,为了快刀斩乱麻,还是一次性解决为好。”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希望我去了?” 季维之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季裳华展颜一笑,满园春花颜色尽失,“好,我正有此意。” ** 季府,宁心堂。 李氏倚在榻上,季鸿茂坐在太师椅上,都是沉默不语,满面愁容。 如今,他的名声的人品可真是一夜之间一落千丈,二皇子又舍弃了他,每日去上朝似乎都可以听见那些同僚的冷嘲热讽,每次有人夸赞新科状元季维之,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鄙夷不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偏偏只能落荒而逃。 没办法,只能几次三番耐着性子去使人叫两兄妹来季府,可是那两个不孝子女根本就不给他面子。偏偏他又拉不下去脸,便只能出此下策。 李梦玉在旁边伺候着,给李氏揉揉肩,然后好眼色的给李氏添杯茶,服侍的比丫鬟还要殷勤,而李氏好像真的吃这一套。说起来,季家现在除了一个胆小怯懦的季云华,就只剩下一个李梦玉了,如今季家的女儿都不在了,李梦玉便脱颖而出,俨然成了季家的小姐一般,这也与李氏的无奈选择有关。若不是季芳华和季裳华具都离去,何至于要培养一个侄孙女。 这个侄孙女虽然伶俐,但是出身却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无法让人忽视,到底不是季家的女儿啊。 思及此,她更加烦心了,将茶盏放在梨花木几上,“梦玉,你出的这个主意真的有效吗,那两兄妹真的会来吗?” 李梦玉为李氏捶着腿,笑盈盈道:“放心吧,姑祖母,表妹一定会来了。” “哦,何以见得?那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性子如此凉薄,会为了一个庶女来吗?而且她心思狡诈,会看出你我的计谋也不一定。”说的自然是季裳华。 李梦玉默了默。季裳华当然能猜到这是一个阴谋,为的就是引季裳华来,可能还会猜到季云华的病也是被人刻意设计出来的。与其说引季裳华来,不如说用季云华威胁季裳华来,季裳华就是为了看李氏要做出什么幺蛾子,也会来的。 但是这种揣摩人心思的话她不能在李氏面前说,只是不着痕迹的恭维道:“表妹虽然随表哥自立门户去了,但是毕竟是您的孙女,从来也是照顾云华表妹的。就算是为了云华,她也会来的,否则岂不是让人议论她不管庶妹死活?虽然是庶妹,但到底同出一父。说到底,还是姑祖母果决,做出这个决定。” 听李梦玉这样说,她的心情总算舒畅了些,笑看她道:“你啊,就会哄我开心,还不都是你的功劳?你这样冰雪聪明,不知道将来那户人家能得了去。” 闻言,李梦玉故作娇羞掩住眸子里的阴冷。娇声道:“姑祖母又打趣我……。” 李氏笑了,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这时候,就听有小厮小跑过来,得了允许进了宁心堂,“老夫人,老爷,大……大小姐和大公子回来了。” 李氏猛然坐起身,目光紧紧盯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是,马车就在门口。” 李氏和季鸿茂大喜过望,就像连日的阴雨天突然转晴,李氏忙道,“快,快去……”她本想说快陪我一起去迎接,可是突然想起这样会落了面子,慢慢的,她又倚了回去,故作端肃道:“让他们来宁心堂见我。” 小厮明显感觉到了李氏的变化,愣了愣,然后道:“是。” 少顷,就看见季裳华和季维之掀开帘子进了宁心堂。 两人是被赶出季家的,时隔多日又见面,场面有一时沉默和尴尬,尤其是季鸿茂,不知道该如何拉下面子开口,李氏也慢慢呡着茶,好像极为从容淡定。 还是季裳华先开了口,面露担忧道:“我听闻前去通报的小厮说,四妹妹病了几日,至今不见好,是以便来看看,不知道四妹妹现下如何了?” 面对季裳华的目光,季鸿茂莫名觉得难受,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他有好多话要给这兄妹俩说,可是碍于作为父亲的尊严,说不出口。 哦,应该是曾经的父亲。这样一想,他更觉得遗憾,可悲,愤怒。 他的想法和李氏一样,无论长辈做错了什么,晚辈都不该质疑,事后还要心甘情愿的回到季家为季家出力,根本就不该怨恨他们。可是这对兄妹,根本不是这样想的,恨不得立刻和季家斩断一切才好,如果不是因着季云华,他们根本不会来。原来他这个父亲在这两人心中还不如一个不受宠的庶妹! 真是不懂事! 季鸿茂没有立刻回答,而看了李氏。李氏慢悠悠用了一盏茶,才抬眼看两人,漫不经心道:“你们来了?我以为你们永远不会上门呢。” 质问的口气。 季裳华突然觉得想笑,李氏还和前世一样不要脸,以为她磋磨别人就是理所当然,别人反过来违背她的心思就是十恶不赦。对死去的周氏如此,对季裳华兄妹更是如此。 再看看季鸿茂,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是谁给了他们这样可以不要脸的底气? 季裳华微笑回答:“我虽然不是和四妹一母同胞,但到底同出一父,她生母去世早,身为大姐自然多照顾她些,而且她自幼身子弱,我便格外担心,是以听说她近日身体不适,便特地来了。不知四妹现下如何?可请了大夫?若是身体总不见好,还是多请几位大夫为好。” 李氏冷哼一声,瞥她一眼,“这一点不用你教,我总不会故意苛待她。” 季裳华谦虚的笑笑,“我自然知道依照季家的门风不会故意苛待庶女,祖母又是个几位慈和之人,四妹病了不过是赶巧罢了,想必祖母已经想了办法了,是裳华关心则乱,祖母一向宽厚,不要生气。” 这话轻轻柔柔的,但怎么听怎么讽刺。 季鸿茂不想再和季裳华打太极,也不赞同李氏一直这么端着的做法,此事再这样拖着永远都解决不了了。 他内心天人交战,考虑了一会,暗自咬牙道:“维之啊……” 刚开口,就听季裳华盈盈笑道:“四妹病了,我和大哥心急如焚,现下想去看望她。” 这一句话,将季鸿茂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他面色青白交错,勉强笑道:“如此,你们就先去吧。” 他是打着季云华生病的借口让两人回来的,自然不能阻拦,为了不让季裳华起疑心,故意让云华身边的丫鬟将季云华折腾病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庶女,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风寒罢了,完全不关心季云华从小体弱。 李氏放下茶盏,茶盖轻触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梦玉主动道:“姑祖母,我随表妹表哥一起去吧。” 李氏看了她一眼,“也好,你替我看看那丫头好些了吗,回头告知我。” 李梦玉这才直视季裳华,微笑道:“表妹,随我来吧。”俨然一副主人带引领客人的模样。 季裳华淡淡道:“劳烦了。” 出了宁心堂,季裳华看着好些天没看过的景观,轻抚了一下袖子,道:“我近日不在季府,多谢表姐照顾四妹了。” 第二百零四章 亲口认可 李梦玉笑的谦和,“表妹客气了,这是应该的。” 季裳华眉心微挑,“四妹年纪小又体弱多病,二弟那性子也是个不听劝的,如今,季家只剩下表姐一个人为祖母分忧了,真是辛苦表姐了。” 季裳华眉宇间显示出恬静安然的微笑,温煦无害,可是李梦玉却知道,季裳华绝对不像表面上这样,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狡猾的多。最可怕的事,你就算猜到了她的一点心思,却永远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从这次科举舞弊案一事,就可以看出,季裳华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若不是被陷害的人是她亲哥哥,她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季裳华早就算计好的,否则如何解释汤宗被弹劾的那些罪供可以如此快呈到御前呢?还有找寻不到的许慎思,她不禁怀疑,也是个季裳华有关。 若真的是她做的,这个女子心思太深不可测了…… 和这种女子打交道一定要谨慎为好。 察觉到一束目光,灼灼看着她,她这才收敛了神思,微笑道,“表妹客气了,我自小也是受季家恩惠长大,做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季裳华唇畔微勾,语笑嫣然,“是,我知道,表姐向来都是一个感恩之人。表姐既这样想,我也只能将昨天拜托给表姐照料了,毕竟——”说着,她无奈一笑,“我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再季家,也不能常来。” 闻言,李梦玉心下微动,季裳华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别的?亦或是,警告? 她挥去脑中的的疑惑,想了想犹疑道,“表妹,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季裳华心道,知道不当讲就别讲。面上却笑的温和,“表姐有话直说便是。” 李梦玉迟疑不决,露出为难的神情,“表妹,你毕竟是季家的女儿,就算……当初姑祖母做错了,也是为了季家前程着想,他们也不是真心想让你们离开季家的……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表哥也已经平安无事,姑祖母年纪也大了,她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很是希望你们能回来,就像从前一样一家人团团圆圆……可如今……”她叹了口气。 季裳华眸光闪过一抹冷笑,“表姐果真是善解人意又贴心孝顺,表姐所言,我自是明白,只不过,过去的事情,并非是小事……” 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了,她现下不想回季家。做错事的是季家,凭什么要她低头?季家有什么底气觉得她要上赶着回季家? 偏偏李梦玉以一副孝顺老人的姿态,劝她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亦或是试探? 见季裳华如此反应,李梦玉忙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一切要看表妹的心意,表妹不要怪我多事。” “怎么会?”季裳华笑容纯良,“你也是一片好心,我记下了,不日便是大哥成便要成婚了,届时还请表姐赏脸去参加喜宴。” 李梦玉心下一挑,乌黑的发被风吹乱,“感谢表妹盛情,若是姑祖母同意,我自然会去。” 季裳华看着她,又很快移开了眼睛,那眼神好像看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禁觉得有一瞬间心跳都变了节奏。 她想了想,还要说什么弥补一下,可是已经到了云华院门口,她只好闭了嘴。 季裳华快步进了房间,穿过花厅进了季云华的寝屋,入目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床边喂一个少女喝药,少女身材纤瘦,比季裳华还要柔弱,好像是风雨中一枝被摧残梨花,让人心生怜悯。 看见季裳华过来,奶娘立刻要放下药碗行礼,季裳华抬手阻止了她,然后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季云华。 “多日不见,四妹妹好像又消瘦了不少。”季裳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在望见她苍白失色的脸和嘴唇时,心中涌起愤怒,“身边的丫鬟是怎么伺候的,怎么将主子照顾成现在这幅样子,好好的怎么就生了病?” 李梦玉站在不远处,见此情景,只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奶娘见一向温和的季裳华突然生气了,神色一慌,张张嘴就要说话,屋里伺候的两个丫鬟吓得跪倒在地,其中一个丫鬟忙解释道,“回大小姐,四小姐身体本来就不好……” 季裳华唇角是一抹薄薄的笑意,眼神却寒如冰雪,“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四妹妹身边常用的丫鬟吧?” 奶娘道,“大小姐,翠儿是新来的。” 季裳华点点头,声音带着冷意,“听你的意思是,四妹妹生病不是你的责任,反而抱怨四妹妹身体较弱?”季裳华轻笑一声,“难怪,伺候的这样不经心,竟是这样的轻视主子。” 季裳华好像是故意要将罪名扣在丫鬟头上似的,这完全不符合季裳华往日的温软手段。 翠儿吓得身体一晃,磕头道,“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四小姐她……” 季裳华慢慢收了笑容,俯视着她,“你想说什么?这与四小姐有何相干?难不成,你伺候不好还难怪主子?你既进了云华院,又是在屋里伺候的,就应该有人告知你四妹妹的身体,怎么竟会犯这样的错误?”她指了指躺在床上昏睡的季云华,冷声道,“若是四小姐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当得起吗?” “奴婢……” 没等翠儿狡辩,季裳华紧接着问奶,“嬷嬷,不知道这个丫鬟是谁安排进来的,竟然如此疏忽?” “这……”奶娘看了一眼李梦玉。 李梦玉倒吸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季裳华来了不是先问季云华的病情,而且审问丫鬟,季家如今没有主母又没有嫡女,是以李氏就将后院的事交给她打理,她也乐得接受,从前季裳华姐妹在的时候,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是以,利用职务之便,也为了让季云华生病,她就将这个翠儿拨到了季云华身边。 别人不知道翠儿在为她办事,却知道她在管家,是以她不能否认,只能歉疚道,“是我,这丫头是我唤人牙子,买进来的,然后分到了云华这里……这我疏忽了,我应该多叮嘱她几遍的。” 这就是不承认没有给丫鬟提醒过季云华身体状况了。 季裳华也不追究,横竖也不能拿她如何。她淡淡道,“我知道,表姐也不是有意的,是新来的丫鬟不懂事。”眼看着翠儿身体瑟瑟发抖,她道,“翠儿,四妹如何生病的?” “是奴婢晚上忘了关窗……”在季裳华的逼视下,翠儿低声啜泣。 她不敢说,是李梦玉让她这么做的,李梦玉的背后可是老夫人。 请来的大夫,也是敷衍了事,就是为了拖几天,让病情加重,引季裳华来。 季裳华冷冷一笑,“虽说现在天气和暖和,可是晚间还是有些凉意,你这一点都不懂吗,关窗户这么大的事都能忘?这样的人如何进入到了季家?”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李梦玉说的。 季裳华进了寝屋就开始问罪,李梦玉也慌了神,好在她后来镇静了下来,只一味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是我识人不清,造成了云华病重,裳华若是生气,就责罚我吧。” 说的倒是好听,若是季裳华责罚表姐,传出去季裳华成了什么人了? 她轻轻一笑,眉梢淡淡挑起,“表姐言重了,表姐到底是初次管家,一时疏忽也是有的,我若是计较,就是心胸狭窄了。如今,我虽不再是季家人,但到底自幼看着云华长大,一时之间关心则乱,语气重了些,表姐请勿见怪。” 李梦玉强笑道,“表妹多虑了,这本就是我的失误。不知表妹想如何处置这个丫鬟?” 季裳华慢慢坐到季云华床边,风轻云淡道,“我既不是季家人,那么季家的奴婢就轮不到我责罚,但是——”她话音一转。“既然表姐这么多了,我也就不推迟了,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翠儿,只是看着季云华,好像那种人根本不值得她施舍一个眼神。 李梦玉气息不稳,道,“我也正有此意,这样轻忽主子的奴婢实在不宜留在季府。”语罢,她一个眼神,就有婆子将翠儿拖了下去。 季裳华露出一个浅笑,好像这才满意了。 季裳华的到来,让李梦玉觉得自己立刻被打回原形,即便季裳华不是季家的女儿了,在这个季家,季裳华也永远压她一头。 她明白季裳华为何要处置翠儿如此之重,是为了杀鸡儆猴! 警告李梦玉,别想着耍花招,尤其是伤害她要保护的人! “这我就放心了。”听到翠儿的哀嚎,季裳华微笑道。 听见季云华迷迷糊糊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季裳华目光划过一分柔软,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对既没有道,“大哥,卡那里四妹一时半刻醒不来了,祖母还在等着,我们回宁心堂吧,若是死额米醒了,使人通报一声,我们再来看望。” 季维之自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点点头,“依我看,还是请顾太医来吧,请他为四妹好好诊治一番。” 顾太医若是来诊治很可能会查出季云华的药被人动了手脚,药里少了几种重要的药材。 季裳华假装没看到李梦玉的惊慌,笑看她一眼,“表姐,我们回去吧。” 这次,季裳华是恐吓她一番给她一个警告,别以为她如今可以在季家只手遮天,还能用季云华威胁季裳华以达到讨好李氏的目的。 ** 宁心堂。 季裳华和季维之回来,季鸿茂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面上带着几分无奈:“你们还在生我的气吗?那件事,我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一个不好,就连累季家满门,我也是为了保住季家,否则如何对得起季家的列祖列宗呢,维之,你饱读诗书,明白事理,应该理解父亲太才对。” 季裳华低着头,觉得很可笑,明明是求季维之回来的,却像是季维之的过错一样。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季维之,季维之表情变化了一下,“父亲……。” 季鸿茂早就料到季维之的温润性子说不出什么‘忤逆父亲’的话,继续道:“一个家族,最重要的是团结,眼下我们季家风波不断,如若真的分崩离析,会让人看我们季家的笑话的,这对你的前途也没有好处吧,若是你执意不肯回来,只怕会引人非议。” 季裳华心道,议论?你在朝堂听到的还少吗?明明是自己的错,却意图推到季维之身上,真是冠冕堂皇、欲盖弥彰,他这是当京都人是傻子不成?再者说了,有周家在,再加上季维之的才能,前途不出意外会一帆风顺的。明明是季家要靠着季维之兄妹这个纽带依靠周家,偏偏颠倒回来,真是厚颜无耻啊。 季裳华悄悄瞪着季维之,而季维之也感觉到了季裳华的眼神,他来的时候答应了妹妹不会心软,这可是裳华好不容易算计一番才离开的季家,他绝不能给裳华拖后腿。 是以一向好说话的季维之也态度强硬了一次,他拱手施了一礼,“父亲,您应该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当初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决绝的将我们兄妹赶出季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维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寒。且全京都的人都看着呢,父亲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将我赶出去,在我脱离困境的时候又叫我回来,这样的出尔反尔,大家才会笑话父亲呢,会说父亲您趋炎附势,眼中只有利益,维之为父亲名声计,还是不要回来为好。” 季裳华还是第一次听见季维之‘咄咄逼人’,而且对方还是季鸿茂,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看季鸿茂的反应。 不出意料的,季鸿茂怒目圆睁,不敢置信的看着季维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儿子敢这样和他说话,他从前可是从不敢违拗他的! 季鸿茂气的呼吸都加重了,李氏不悦道:“维之,你也太不孝了,怎么这样同你父亲讲话,他也是为了你好。” 季裳华在一旁看着,表情淡淡,不发一言。 季维之面色愧疚,却还是坚持,“维之早已被逐出季家族谱,严格意义上说,维之是和妹妹相依为命,没有父亲,既是无父,何来不孝之言?” 李氏怒极反笑,“好啊,如今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都不听话了,谁家的儿子敢这样和父亲说话,你到底是吃着季家的米长大,翻脸就不认人了吗?这话若是传出去,我倒要看看外人怎么议论你们!” 这时,季裳华微微一笑道:“祖母,此事你我心中都清楚。到底谁是谁非,您应该比我明白,如今又打着不孝的名义逼着大哥回来,请问,您到底是为了家族团结呢,还是放不下周家这根藤蔓?季家对大哥做出了那么无情无义之事,您真以为只要大哥回来,大舅舅就会帮助父亲吗?且不说外人如何议论我们,这件事陛下也是知晓的,您觉得陛下是如何看到待父亲,又是如何看待大哥呢?恐怕在陛下心里,早就对父亲的人品充满怀疑了,您再如何做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回头看季鸿茂,“这一点,您比我清楚。你说呢,父亲?” 季鸿茂冷笑,“果然是口齿伶俐!” 季裳华很好的掩饰住了鄙夷之色,“父亲,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既然是求人,就要摆出求人的样子,您这样声声指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兄妹欠了你们呢。” 季裳华可谓是言语犀利,字字如刀,根本没想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中。 “季裳华,你——” 季维之也知道季裳华这样的态度过火了,可是季裳华却浑不在意。早在她得知母亲的死和季鸿茂有关的时候,她就不把他当成父亲了。她的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妾室害死母亲却不发一言,难道季裳华不该恨吗?这样凉薄的父亲,又凭什么得到她的尊重?还有前世之事,季鸿茂不记得了,季裳华却记得清清楚楚,那种刻骨的痛苦,她不会忘记! 不理会季鸿茂和李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季裳华拉了季维之的袖子就走,“如今已经将话说清楚了,以后我们兄妹与季家再无瓜葛,祖母也不用故意害四妹生病将我引来。”她唇畔含着一缕适宜的笑意,眸色深深,如月下幽井,潋滟着波光,“父亲,就算您再不喜欢四妹,也不该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啊,毕竟她也是你的女儿。” 这样一说,不禁都想到了季维之病重被送到农庄的事情,季鸿茂面色更加阴沉了。 出了季家大门,季裳华一直拉着季维之没有言语,可是却面无表情,看不清她的真实情绪。 上了马车,季裳华便问道:“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她盯着季维之,目光看起来很‘凶恶’,大有‘你敢承认我就生气’的架势。 季维之看她一副娇蛮的样子,哑然失笑,安抚道,“怎么会,我是为你担心,怕那些话传出去影响你的名声。” 季裳华轻嗤一声,“我并不在意。” 季维之无奈摇头。 就听季裳华继续道:“过段时日想办法将四妹接出来吧。”一是,季云华在季府根本得不到重视,二是,怕季鸿茂和李氏再用季云华威胁她,到底是从小看长大的妹妹,季裳华又不是那种对无辜之人狠心的人,自然要想办法让季云华脱离苦海。 季维之也很是赞同,“好,都听你的,你若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与我说便是。” 季裳华拉开车帘的一角,已经过了最繁华的大姐,很快就到了他们的新宅,门口两棵杜鹃开满了红色的花,灿若云霞,随着春风簌簌飘落。远远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心情也好了许多。 季裳华拉开车帘,让暖风吹进来,“大哥,这个时节风景正好,不若我们去踏青可好?虽然你们成婚之前不能见面,但是踏青时那么多人总会偶遇吧?” 闻言,季维之轻咳一声,道:“既然妹妹觉得好,就由妹妹安排就是。” 本想给季维之和林琼箫制造一个‘幽会’的时机,但是却没有了机会。因为宫中传下旨意,皇后娘娘要在宫中举办一场‘春日宴’,届时凡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参加,可携带家眷。当然,这也是皇后此次的真正目的,众人在宫中像民间的踏青一样热闹。 宫中各妃子是无法自由出宫的,好在御花园景色极美,邀众夫人小姐一同赏玩也是一件乐事,也算是陪皇后娘娘解闷了。 季维之和季裳华已经离开了季家,没有季家为依托,季维之兄妹是没有机会参加宴会的,但还是收到了帖子,原因也可以猜到,恐是因为周家和周贵妃的原因,皇后就是为了拉拢周家也会想着季维之和季裳华的,更别提其实季裳华算是皇后的盟友了。 到了宮宴那一日,季裳华一改往日素净的装扮,穿了一袭淡粉色衣衫,下面系了一条月白色襦裙,上面是灼灼桃花,妖冶媚人,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纱衣,里面的艳丽若隐若现。发上绾了一个飞云髻,发饰依旧简单,不过是一只碧玉簪子罢了,小巧的流苏垂下来,刚好垂到耳后,这一身装扮,清艳而不艳俗,简单不失大方,更衬的肌肤如玉五官精致柔美。 此次宴会,季裳华和季维之跟随周家一起入宫,是以今日一早,周家的马车就来接人了,顺道一起进宫。 一个时辰后,大舅母郑氏带着几个公子小姐到了宫中,刚到宫门口,就有无数华丽马车停下了,从里面出来各家高贵的夫人和娇娇柔柔的小姐。 宫门口,有许多女官宫人来迎接各府上的人,周家是大凉一等一的勋贵之家,一下马车,就有女官前来迎接,引着众人进宫。 宴会设在御花园,四周是盛开的各色花树,十分繁茂。不远处是一池碧波荡漾的湖水,上面飘荡着碧绿的荷叶。岸边杨柳依依,随风摇曳着身姿,树影婆娑,花香袭人,景致优美。 被花树包围的空地上,摆了一张张小几,上面已经摆好了美酒和清茶,和清幽的花香掺杂在一起,还有微风吹拂,不禁觉得十分清爽。 季裳华跟着郑氏和一众夫人寒暄,季裳华性子沉稳,喜欢安静,即便也善于和这些夫人打交道,但是到底不喜欢,一边听着郑氏和人闲谈,一边早就神游物外了。 很多人的目光都盯着季裳华,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初时都被她的美貌所惊艳,之后更感兴趣的是她的为人,任谁也好奇,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是如何生活的这样悠然呢。 吴小姐小声问道:“辅国公夫人身边的那个女子就是季裳华吧?”吴夫人是个很端庄刻板的人,轻易不让吴小姐出门,是以,她只是听下人议论过季裳华,还是第一次仔细看她。她指了指那边言笑晏晏的郑氏,郑氏正向别的夫人引荐季裳华,“周夫人对她可真好,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安远侯府的大嫡次女安小姐生的鹅蛋脸,杏仁眼,面容娇俏。她摇了摇锦帕,笑道:“是啊,被周家赶出去又如何,人家可有周家这一个大靠山呢,就是十个季家也比不上。看周夫人一脸骄傲的模样,我看,不是将季裳华当做女儿,而是当……”她用帕子掩住唇,说了几个字,众小姐眼神都变了。 黎小姐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不会吧,京都不是流传晋王妃有意替世子聘娶季裳华为世子妃吗?” 安小姐斜睨她一眼,‘啧啧’两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关于季裳华和晋王世子的事,已经传了快一年了,既没有等到晋王妃派人提亲,也没有等到陛下赐婚,她算哪门子准世子妃,说不定不过是晋王妃一时之兴罢了。” 听安小姐一说,众小姐都深以为然。吴小姐观察着季裳华,“那她岂不是要嫁给周家的公子了?听说她马上就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女子至少也该定亲了吧。” “谁知道呢。”安小姐口气又嫉妒有艳羡,“反正嫁进周家也好,若是嫁给周世子,将来也是国公夫人,比世子妃也差不到哪去。” 在众人感叹季裳华被赶出季家命还那么好的时候,季裳华百无聊赖的站在郑氏身后,时不时回过神和诸位夫人闲谈几句,实在是无趣。 好在,很快她就摆脱了这种无趣的事情,因益阳郡主亲自来寻她了,这又引起了众小姐的嫉妒。 益阳郡主一袭火红的宫装在花丛来回穿梭着,似乎和红色的花丛融为了一体,身上也染上了浓郁的花香。 她拉过季裳华的手腕,一脸兴奋,“裳华,快跟我来,我母妃要见你呢。” 季裳华被她带的加快了脚步,闻言疑惑道:“王妃要见我?” 益阳郡主见季裳华一副要弄明白真假的模样,停下了脚步,笑嘻嘻道:“好吧好吧,实际上是贵妃娘娘好久不见你,我就主动来叫你去见贵妃,不过我没说谎,我母妃也在,她那么喜欢你,一定也会想见你的,说起来,你又好久不去晋王府找我玩了。” 季裳华:“……。”感谢郡主一直在让我以为王妃很喜欢我。 到了一处凉亭,就看见好几位贵人坐在那里,身边还跟着无数宫女以及几个公主。 季裳华不由觉得头皮发麻,原来这里不知有周贵妃和晋王府,还有皇后和别宫的嫔妃,一会又少不了要虚伪和寒暄了,可能还少不了含沙射影,绵里藏刀。 春天的空气很是清新,天气适宜,季裳华穿着春衫一路分花拂柳而来,到了凉亭,先给众妃嫔和王妃行了礼。 皇后看到季裳华极为热情,方才还懒懒的靠在软和的椅背上,看到季裳华来了,立刻来了精神,招手道:“季小姐来了,快过来坐吧,贵妃早就念叨着你呢,可见多日不见,很是想念你。” 季裳华又谢恩。 周贵妃也不避讳,将季裳华拉到自己身边,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多日不见,瘦了,也更漂亮了,你大哥的婚礼准备的如何了?你一个小孩子,也没操心过这些事情,我不便出宫帮你,若是哪里不懂的,去国公府寻你大舅母便是,免得你一个人手忙脚乱。” 季裳华顺势坐到周贵妃身边,微笑道:“劳烦娘娘念着我和大哥,娘娘放心吧,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舅母早就亲自去帮过我了。” 周贵妃放心的模样,点点头,“这就好。”却是只字不提不久前季维之和季裳华的遭遇。 皇后身穿着明丽的皇后服饰和头戴繁复华丽的装饰,虽然保养得算年轻,但是在一众美人面前就显得黯然失色了,不过却多了几分雍容华贵。她面上带笑的看着季裳华,又对周贵妃道:“贵妃妹妹,你这个外甥女我虽然见得次数不多,却对她很是欣赏,端庄大气,娴雅淑慧,我很是喜欢。” 科举舞弊陷害失败,宁惠妃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装扮的明艳娇媚,在皇后面前,更显得容光焕发。季裳华却是知道,恐怕她心里要气死了吧,只是怕输给皇后,故意表现的毫不在意,可是她越是这样,背后不知道如何发泄,才可以压制住心中的戾气。 宁惠妃现在看到季裳华就很是厌恶,她纤细的手指一指,笑道:“不只是皇后娘娘喜欢,臣妾听说就连晋王妃也很喜欢季小姐呢,尤其是和益阳郡主感情极为要好,俨然像一对姐妹一般亲密。” 益阳郡主没听出宁惠妃背后的意思,和季裳华坐在一处,扬眉道:“这是自然,我和裳华一见如故呢。” 梅昭仪一向以宁惠妃马首是瞻,闻言捂嘴笑了,“是啊,反正如今季小姐只有一个兄长了,没有父亲和母亲,刚好季小姐又和益阳郡主情同姐妹,晋王妃又很是喜爱季小姐,不如收季小姐为义女,这样也刚好全了郡主的心,季小姐也有了家人,传出去也是一段乐事。” 梅昭仪一番话,周贵妃暗暗皱眉,宁惠妃面露得意,皇后神情冷然,显然都听懂了梅昭仪的弦外之音。 若是晋王妃应了,那么晋王府对季裳华的喜欢仅仅是和益阳一样当成女儿的喜欢,季裳华就没有机会嫁给萧承佑。若是不应,那么就代表晋王妃其实不怎么喜欢季裳华,一切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所以瞧不上季裳华做她义女,那么季裳华就会成为京都的笑话,都会嘲笑她妄想攀附晋王妃。 宁惠妃要看看晋王妃如何回答,无论如何,两个结果她都会很高兴。 晋王妃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一样。她的目光在梅昭仪身上扫了几圈,冰冷的目光闪过一分讥诮,她自然知道这些人在等着看季裳华笑话。再看看季裳华,面不改色,气质沉静,安然的坐在那里,半点不为自己担心的样子。 她暗自点头,仅这份沉稳的气度,就令人折服,怪不得逾明会动了心。 少顷,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晋王妃悠然开口,“本宫从未想过要将裳华收为义女。” 瞬间,众人脸上精彩纷呈,看来晋王妃果然没有那么喜欢季裳华,可能只是看在益阳郡主的面子上才给了季裳华几分好脸色罢了。瞧瞧,人家都亲口说了不想季裳华义女呢。 这下,季裳华该丢人了吧。 无论是往日是不是和季裳华有仇,此时都幸灾乐祸,用尽嘲讽和鄙夷的眼神看着季裳华,可是季裳华却仍是安然而作,啜饮着茶水,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 宁惠妃却是知道这个丫头惯会装模作样,以为季裳华是故作镇定。她只等着看季裳华的笑话,完全忽略了方才晋王妃说的是‘裳华’而非‘季小姐’。 晋王妃的目光略过同样淡然的周贵妃身上,竟然唇角弯了弯,“收为女儿有什么好,很快就要嫁人,早早离开我身边,我自然是百般不舍的,哪里比得上儿媳,嫁进婆家后就一辈子不离开了,也免受分离的痛苦。” 方才还面带兴奋的人都惊的目瞪口呆,首先,晋王妃竟然笑了,她竟然会笑?其次,晋王妃此言何意,她不愿意收季裳华为义女不是因为不喜,而是因为不舍得季裳华嫁人吗?所以,她是想让季裳华做她的儿媳? 季裳华猛然看向晋王妃,方才晋王妃的话,已经近乎于直白了,她一直是认真的,从未放弃过这个念头! 晋王妃只是对她淡淡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一时之间,众人都被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震撼了,看着季裳华的眼神都复杂起来,季裳华这是哪来的好运气,竟能得到晋王妃的认可?! 季裳华觉得耳朵被轰炸了,这次可是亲耳听到,而非传言,她相信,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都,人人都知道,季裳华是晋王妃亲口认可的儿媳! 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闷痛。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前来禀告,皇帝已经起身去宴会了,请诸位娘娘前去。 第二百零五章 宴会闹剧 皇帝高坐御座,身边坐着皇后和受宠的妃子,以及益阳郡主。 众人心中纷纷感叹皇帝对益阳郡主的喜爱,就连一向受宠的长平公主都比不过,不知道的还以为益阳郡主是皇帝的女儿呢。 季裳华看着益阳郡主和皇帝言笑的情景,唇角弯了弯。在她看来,皇帝的确喜欢活泼伶俐的益阳郡主,但是,并不纯粹,这里面还夹杂着别人看不到的利用。 不过话说回来,自古帝王会对谁用真心呢,即便是皇帝那位最爱的人,也是要和权力一起权衡利弊的,否则怎么会为了得到宋家的支持娶了宋家嫡女呢,他所爱的女子也不过屈居一个贵妃之位罢了。 最后还因后宫的尔虞我诈香消玉殒。 思及此,季裳华心头惋惜,摇了摇头,轻轻抿了一口百花酿,酒香淳净,似花香沁人心脾。 季裳华接连用了三杯,郑氏笑着阻止了,“这酒虽好喝,到底寒凉,你身体不好,少喝些吧,万一一会醉了,被人看见不好。” 季裳华讪讪的放下了酒杯,“是。” 郑氏不再说话,和身边的王夫人一边谈笑一边品论歌舞。 花瓣悠悠从树枝落下,被风吹的来回飘荡。落花如雨,一瓣一瓣落下来,落到了季裳华的发上,衣衫上,酒杯里,舞姬在花雨中翩翩起舞,如花中仙子,更添了几分难言的韵味。 不只是男子,就连季裳华这样的女子都不禁啧啧赞叹,宫里的舞姬果然都是美人,那样柔美的容貌,窈窕的身姿,谁会不喜欢呢。 皇帝的眼睛在舞姬身上扫来扫去,皇后心下不悦,面上却要勉强维持笑意,可是季裳华却注意到,皇帝在看着这些舞姬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痴迷。 大概美人于他而言,和一件物品无异,稍微好一点的,也是利用的工具。 萧承佑虽然也性情冷漠,这一点可是一点也不像他。 想到萧承佑,她不禁又想到了方才晋王妃那番话,晋王妃敢当着各宫妃子的面说出来,那证明它真的是认真的。虽然那番话还没有传出去,可是她可以肯定,明天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 她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看来,皇帝是执意利用她要将周家和萧承佑绑在一起了。 益阳郡主毫无形象的坐在几案前,一手支颚,一手把玩着白玉酒杯,眼神迷茫,似乎是喝醉了的模样,面上也染上两片云霞。她看着翩翩起舞的舞姬,神情愉悦,“这舞蹈跳的可真好,人长得也美。” 皇后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眼色,发现他没有不悦之意,轻笑了两声,“益阳是喝醉了吧,这酒虽美,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喝些为好。”说着,对身边的女官道,“去,给郡主端碗醒酒汤来,要热的。” 在皇帝面前,她一定要保持好贤良大度的一面,关键是皇帝喜爱益阳郡主,她自然也要“纵容”着。 皇帝眼睛一瞥,闪过几分玩味,却是对益阳郡主道,“皇后说的对,你这个年纪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还是收敛收敛你的性子为好,免得以后被夫家嫌弃,届时,朕可帮不了你。” 皇帝这话明显是打趣,谁敢嫌弃皇帝宠爱的郡主,不是找死吗? 益阳郡主嘟着嘴,声音有几分撒娇,“我知道了,以后少喝些就是了。皇伯父这样疼爱我,才舍不得我受委屈呢。” 皇帝似乎很头疼的模样,“你啊。” 晋王听的嘴角一抽,这个女儿,每次见到他都是横眉冷对,却在这个皇兄面前像只会撒娇的猫,到底谁才是她父亲? 他却也不想一想,是谁只偏宠侧妃所生的萧语然,自幼对益阳郡主不闻不问呢,益阳郡主和他关系不好也情有可原。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皇帝对益阳郡主的宠爱,便纷纷恭维。 “郡主心思单纯,天真烂漫,谁能娶到郡主是他的福气,怎么敢嫌弃郡主呢。” “是啊,陛下,郡主天真活泼,谁看了不喜欢,换了谁都要捧到手心里的……” 还真是会看碟下菜啊,明明他们都对益阳郡主避之不及,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违心吗…… 皇帝眼神似笑非笑,在一众人等身上略过,最后停在周家人身上,只是一瞬,便移开了。 太后向来不喜益阳,但是却从不会表现出来,不过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皇帝无缘无故说出这句话,难不成有要为益阳挑选夫婿的意思?平常人家配不上益阳的身份,皇帝定然也不会允许,那只能从世家子弟中挑选了。 不知道哪个人家倒霉,会娶这么一个“无良郡主”。 太后眼睛动了动,笑道,“是啊,益阳年纪也不小了,皇帝可想好益阳的婚事了吗?” 皇帝朗声一笑,“母后这话正是朕要说的,朕想着,不如趁此宴会将益阳的婚事定下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不是来参加春日宴的吗?皇帝怎么突然想起要给益阳郡主定下婚事了?之前可没有透露出风声啊。 早知道,就让家中儿郎称病不来了,想也知道,益阳郡主的身份,定然会挑中家中最出众的嫡子,谁想不开会娶她?! 这么一想,众人都明白了,皇上一定是怕提前说了走漏风声,是以便突然来个措手不及,好任皇帝挑选。 思及此,各府官员和夫人都给自家儿子使眼色,千万藏好,不要被皇帝注意到?晋王府虽好,但谁也不想娶回家一尊大佛供着。 尤其是那些大家族,是最不愿意家中嫡子娶益阳郡主的。 对于皇帝的决定,下面的人惊讶,上面的妃子亦是如此,尤其是宁惠妃和皇后,因为这关系到晋王府的势力会为谁所用。这也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斗争。 益阳郡主本来有点醉了,闻言,立刻清醒了过来,皇伯父说什么,要给她定下婚事?!这……也太突然了吧? 益阳郡主想要让皇帝收回这个想法,起身道,“皇伯父……” 然而,皇帝并没有看她,好像执意要将她嫁出去。 可是……她喜欢的是周子祺啊。 皇伯父是知道的。 此刻,皇帝再也不复方才和她说笑的情形,又恢复了帝王的冷漠和不容置疑。 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她第一次觉得发怵,眼神求救般的看向晋王妃。 可没想到,一向疼爱她的母妃,却对她摇摇头,眼神带着警告,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母妃在告诉她,不要意图忤逆皇上的意思。 可是,明明上一次她拒绝赐婚周子祺的时候,皇帝没有计较啊,可这次…… 季裳华暗自摇头,恐怕,皇帝已经等不及了,若是她没猜错,皇帝是要为益阳和周子祺赐婚,那么自己呢,皇帝会耐心等萧承佑什么时候。皇帝是对萧承佑心存愧疚,所以耐着性子不逼迫他,可是他毕竟是一国帝王,不会容许任何人违背他的意思。 歌舞停了,众美人拂袖而去,四周一片死寂,只听到沙沙的风声和花瓣飘落的声音。 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知道皇帝的决定。 皇后率先反应过来,笑吟吟道,“哦,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能娶到益阳呢?” 皇帝笑了笑,“人选么……”他的目光在下面逡巡一圈,似还在考虑。 众人都心下紧张,不由屏住呼吸。 就在这寂静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沉默,“陛下,臣有一事,求陛下成全。” 这声音很是熟悉,季裳华闻声望去,男宾席一人长身而起,一袭竹青色锦袍,端的是芝兰玉树,贵气天成。此时,他就站在那里,身材挺拔,眉目英俊,不卑不亢,绣着竹叶暗纹的广袖烈烈扬起,既有将门子弟的坚毅稳重,又有名门世家的潇洒风流,正是辅国公世子周子祺! 众人目瞪口呆,这周世子疯了不成,敢在这个时候打断陛下。 可是更令人称奇的事,皇帝不但没有生气,似乎还很感兴趣的样子,扬眉道,“哦,你所言何事?” 周子祺行礼,没有看身边任何一人的反应,神情坚决,“回陛下,微臣斗胆,仰慕益阳郡主已久,求陛下赐婚!” 这句话声音并不大,随着风飘荡到各处,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周世子是脑袋坏掉了吗?竟然主动揽了这个麻烦? 可是,周家人却是一脸平淡,周子祺更是站在那里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毅然决然的模样。 这……这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他们,益阳郡主也惊呆了,站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宴会又沉寂起来,少倾,就听到皇帝大笑道,“好,好。周子祺乃名门之后,文武双全,且德行出众,与益阳甚是匹配。既然你愿意主动求娶,朕也愿意成全,宴会过后,朕就着人拟旨赐婚!” 周子祺僵着的身体放松下来,好像预料来临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臣谢陛下。” 益阳郡主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主动求皇伯父赐婚,说仰慕她,愿意娶她?! 她就这样呆愣在原地,望向周子祺的方向,发现周子祺也在看她,眼睛里含着温柔的笑意,她本就饮了酒,现下只觉的脸颊滚烫,低下了头。 皇后见此,佯装打趣道:“益阳怎地不说话,是不是害羞了,忘了谢恩?” 益阳这才从羞赧中回过神来,行礼谢恩。 宴会又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笑道:“恭喜国公爷,恭喜周世子了。” 周家人也分那份举起酒杯向众人致谢。 看大舅舅如此反应,再看看一脸无奈的却佯作高兴的郑氏,季裳华心知,此事,定然是周家人一早就商议好的,周家人都是聪明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违拗皇帝的旨意。不但要接受皇上的旨意,还要会揣测圣意,所以周子祺才会主动请求陛下赐婚。 或许周子祺心有遗憾,却是不得不这么做,而且,季裳华相信以他的人品,即便不能和益阳郡主如胶似漆,却也会好好待她,益阳郡主有这样的夫君,应该会幸福吧。 皇帝似乎很高兴,笑的很是开怀,众妃嫔瞅准时机,纷纷向皇帝敬酒。可是令她们感到奇怪的是,晋王妃并没有趁此时机请陛下为萧承佑和季裳华赐婚,今日皇帝的宴会也没有提起萧承佑的婚事,说起来萧承佑也二十有二了,晋王妃和皇帝真的不着急吗? 可是皇帝不提却不代表太后不会提,只听太后笑道:“皇帝只想着益阳,可是忘了益阳还有个兄长。说起来晋王世子也老大不小了,别的宗室子弟在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世子忙于军务,为皇帝分忧,不免耽误了终身大事,皇帝可要费费心了。不然,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说着,她看向晋王妃道:“王妃觉得呢?” 晋王妃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逾明那个孩子,太后和陛下都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就是我做母亲的话,他也是不听的,劳烦太后费心了。” 太后不以为意的笑笑,“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世子本就孝顺,只要王妃同意了,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 晋王妃却没有要松口的样子,为难道:“这……。我自然也想他早日娶妻,奈何他执意不听,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等改日他从军中回来,我就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太后也不再多问,点点头,“也罢,等你问好了再说吧。若是王妃心中没有人选,哀家倒是可以为王妃参详一下。” 晋王妃道:“臣妾谢过太后。” 她可不信太后不知道她有意让季裳华做世子妃,却还这样说,打的什么心思?秀容郡主已经死了,难道她还有别的人选吗?太后的眼光,恕她不敢恭维,萧承佑可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决定权可是在皇帝手上。 季裳华正在自己的席位前,思考着太后的话,难道太后还不死心,还想插手萧承佑的婚事?突然,觉得一道阴冷的目光射过来,可是她一抬头,却是什么都没发现,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人要对付她。 太后的目光在女宾席上的夫人小姐身上略过,她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道:“哀家听闻今年的新科状元之妹也来了?” 新科状元的妹妹,不就是季裳华吗,太后又不是没见过季裳华,根本是明知故问啊。 季裳华心道,果然来了,这个老太婆是为了孙秀容了延平郡王一事来找她寻仇的吧?太后会知道这些,一定少不了宁惠妃在背后嚼舌根子。 果然,就听宁惠妃道:“太后,您忘了,这位新科状元的妹妹就是贵妃姐姐的外甥女,季裳华啊。” 太后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她。” 季裳华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恭敬的样子,出来行礼,“裳华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了她一会,“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季裳华抬头。 太后眸光微动,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果然好相貌,怪不得延平郡王会看上她,可她却不识抬举。在她看来,不管她那个孙子多么荒唐,看上谁就是谁的福气。可是季裳华却不这样想,居然还敢反抗,将她的孙子害成那个样子。 太后看着她,“早就知道你兄长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今日一见你,更是生的好颜色,大概全京都都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出众的人了。” 季裳华忙道:“太后娘娘抬举臣女了,臣女惶恐。” 太后可不相信季裳华会惶恐,她声音带着冷意,随意问道,“今年多大了?” 季裳华暗道不好,一般上位者这样问,就是有赐婚的意思,口中老老实实道:“回太后,臣女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 “正值二八年华,真是个好年纪啊,不知可曾许配人家?” 季裳华暗暗握了握手指,“回太后,并无。” 众人都听出来了,这竟是要给季裳华赐婚的意思吗,太后的侄孙女可是和季裳华有过节,而且秀容郡主也死了,太后会真心给季裳华赐婚吗?季裳华这样出众的美人,万一被赐婚的男子不好,岂不可惜? 宁惠妃恨极了季裳华,巴不得季裳华被赐婚给一个纨绔子弟受尽折磨呢,她在一旁附和道:“太后是想为季小姐赐婚吗?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得了去。” 周家人在下面看的着急,一听就知道宁惠妃没安好心。 皇帝眼神微冷,季裳华的婚事他早就有所安排,可是太后和他的爱妃却来破坏他的计划。真是可笑,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即便这两人不知情也不行! 罢了,不如干脆也不必询问萧承佑的意见了,直接赐婚好了。 太后听了宁惠妃的话,顺势道:“如此说来,哀家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不知季小姐愿不愿意。” 宁惠妃声音娇媚如出谷黄莺,“瞧太后说的,太后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想必是配得上季小姐的。” 语罢,给了季裳华一个得意的笑。看吧,季裳华,你能拒绝二皇子,但是你能拒绝太后赐婚吗?小小蝼蚁,不自量力! 郑氏身体有些颤抖,太后和宁惠妃根本就没安好心!该怎么办,难道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跳下去吗? 她几乎就要站起来,告诉太后周家已经打算为周子扬和季裳华定下亲事了。 这个时候,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后面有十几个护卫装扮的人正追赶这前面一个男子,可是又不敢追的太急。那男子衣着也是华丽的,可是却有哪里不对。哦,原来是腿瘸了,还少了一条手臂,一边一瘸一拐的跑,一边失声尖叫,口中含着手指,离近了好像还看到嘴边流着口水。 这显然是身体残疾,又心智不全啊。 等那人越来越近,众人才认出来,这不是延平郡王么,早就知道他在刑部大牢时失了心智,还将自己自残到现在的样子。祁王怕别人看见议论,也怕这个儿子给自己丢人现眼,是以一直派人看守在王府的,今日这样的场合他怎么进宫了,王府的人都是死的吗? 祁王刚要发怒,可是祁王妃却乞求的摇头,她的小儿子已经变成如今的模样了,祁王还总是吓唬他,她自然心疼。祁王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皇兄和母后,两人都是皱眉不悦的样子,这种场合即使他再生气也轮不到他先发怒,是以只能勉强按捺住火气,坐等着皇帝的反应。 可是,这个儿子是铁了心了要闯祸,竟然停在湖岸的垂柳下,解开腰带要小解! 太后一看大惊失色,重重拍了下桌子,大喊道:“还不快去拦住他!” 在座的夫人小姐纷纷低下头,免得看见这肮脏的事情。 怎么跑到这里丢人了?太后气的头疼,“王府的人是如何照顾郡王的,怎么会跑带来到这里。” 祁王和祁王妃忙站起来,“母后息怒,儿臣这就将他唤过来。” 太后心烦意乱,好好说着赐婚呢,怎么这个时候来捣乱!她挥挥手,“快去。” 眼看着延平郡王和那群护卫打在一起,不肯听话,那群护卫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真的动手,只能由着延平郡王胡闹。 他一边呼喊,一边抽出护卫身上的刀,胡乱一顿砍,“滚开滚开!祖母说要给我找个漂亮媳妇,我是来看漂亮媳妇的,滚!滚……”一边喊着一边砍,连裤子都没有提上。 “拦住他,快拦住他!”眼看着延平郡王满口口水朝女宾席这边走来,皇后着急道。 祁王妃也急了,一边怕儿子闯下大祸,一边怕祁王暴怒之下责罚他,忙赶过去,护在延平郡王身前,“承炜,快,听话,快跟着护卫回去!” 延平郡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横在祁王妃身前,祁王妃吓得退后一步,“承炜,快把刀放下,伤到自己可如何是好?” 这祁王妃还真是溺爱这个傻儿子,这个时候还只想着自己儿子的安危。 延平郡王根本就听不懂祁王妃在说是什么,嘴里一边吐着泡泡,一边拿着刀往前走:“不,我不走,祖母说了,今日要给我找个漂亮媳妇!我要来看看!” 众夫人小姐一听这话,吓得纷纷躲开来,用袖子覆住自己的面容,生怕会被延平郡王抢去做媳妇。 届时被太后赐婚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来,众夫人在心里怨上了太后,自己孙子都变成这副德行了,还想着要给他找个漂亮的妻子,这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再者,以太后的性格,定然还会挑选一个世家贵女,因为祸害的不是她的女儿她不在意,太自私了! 季裳华见这种情况,忍不住笑了,但是目前状况混乱,没人注意到她了,她倒要看看太后如何收场。 太后的面色极为难堪,怒喝道:“胡说什么,都愣着做什么,快将郡王带走!” “我不走,不走!”延平郡王挥舞着大刀,“你们谁敢拦我,我就砍死谁!我不管,祖母答应我的,我要和大哥一样娶个漂亮媳妇!” 一边哭喊,一边抹鼻涕。 太后气的心病都要犯了,指着延平郡王,手指直哆嗦,而皇帝就像忘了如何反应一般,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诸位皇子也是相互对视一眼,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最后,反而都低头笑了。 太后再也不能忍受延平郡王在这里胡闹了,不然一会他再说出什么来就不好了,她可以肯定,在众人心里她已经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老太婆,为了让这个孙子开心,想让人家世家优秀的女子嫁给延平郡王祸害,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毁了,定会遭受御史的弹劾。 原本,她的确有这个想法,可是她想的是徐徐图之,可是延平郡王却跑到这里一股脑全说出来了,闯下了这等弥天大祸! 来不及追究他是如何进宫的,她气喘吁吁,大声吩咐道:“快,不必顾及其他,将郡王手上的刀夺过来,将郡王绑起来!” 得了太后吩咐,护卫这下敢对延平郡王动手了。 一阵阵花香都掩盖不了延平郡王身上的臭气,季裳华也跟着众夫人小姐们往后退去。 可是,没等护卫动手,延平郡王跑着跑着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了,突然‘飞’了起来,飞去的方向正是上面妃子的席位。 这一瞬间,无论是端庄自持的皇后,还是优雅动人的宁惠妃都吓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尖叫着往后退,连太后也顾不得。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延平郡王‘飞’的速度,她们还没有来得及躲得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笨拙的身体呈一种诡异的姿势砸了过来,身体也是半裸着的。 就听到两声尖叫,接着有宫女大声道:“太后……太后晕倒了!” 场面一片混乱,延平郡王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爬起来,坐在地上。 祁王甩开自己王妃的手,走过去,给了延平郡王一巴掌,“你这个孽畜!”竟然把太后砸晕了! 皇后声音都在颤抖:“还不……还不去请太医!” 皇帝终于正眼看了看目前的情形,声音却是无波无澜,不知道是不是生气,“来人,送延平郡王回府,好好闭门思过。”他眼神冰冷,扫了一眼祁王夫妇,“这毕竟是太后疼爱的孙儿,等太后醒了就由太后处置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换了别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只听皇帝又道:“五弟也好好留意一番,看看哪家的千金能配得上延平,或许娶了妻子他就能安分了。” 皇帝这句话分明是打祁王的脸,面上火辣辣的疼。就小儿子这幅德行,配得上哪家的女儿。也就太后和自己的王妃还不死心,觉得延平是宗室郡王,即便是个痴傻儿也配得上任何女子。 祁王一腔怒火尽数发泄到了溺爱儿子的王妃身上,怒声道:“还不带着你的儿子回府,免得又冲撞了别人!” 祁王妃面上也不好看,很是窘迫,低声道:“是。” 延平郡王好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正要爬起来继续找漂亮媳妇,就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了。 祁王收回了手,拂袖而去,“你先回去吧。”他是太后的亲儿子,自然要等着太医为太后诊治。 这个煞星终于走了,众人才舒了口气,季裳华走过去扶着郑氏,低声道:“舅母,你还好吧。” “我没事,谁会料到延平郡王会闹这一出。”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们,郑氏悄声道:“不过,也多亏了这位郡王来闹一闹,暂时歇了太后想为你胡乱赐婚的事情。” 季裳华微笑道:“舅母怎知太后想为我胡乱赐婚?” 郑氏拉着季裳华的手边走边道:“我虽是深宅妇人,却也不是耳目闭塞,太后此人度量狭窄又极为护短,她只觉得是你害了她的孙子,她突然提到你的婚事绝非好心。” 季裳华听到了不同寻常的意思,“可是太后表面看来并非如此,否则治安也不会将延平郡王关进刑部大牢那么多天了。” 郑氏语气中带着不屑,“她能从一个宫女爬到如今的位置,绝非偶然,表面功夫谁不会做?你小心她些便是。” 季裳华点点头,“舅母能为我讲讲这位太后的事吗?” ** 刚回到新宅一推门,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季裳华,挡在她面前。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她。多日不见她还是一样,一袭血红的衣袍,一双潋滟着柔情的桃花眼,飞扬的剑眉,面如白玉,朱唇瑶鼻,一举一动尽显风流。 他就这样盯着她,不发一言,固执的不移开目光。 季裳华叹了口气,道:“白苏,繁缕,你们先出去吧。” 对于这两人的单独相处,两人不是没见过,是以便都退下了,还极有眼色的关好了门窗。 季裳华被他看得不自在,错身往桌子前走去,可是,下一刻,手就被牵住了,面前的人执拗的不肯放松一点。 “你……放开!”季裳华低声斥道。 萧承焕眸光有几分幽怨,看了她一会,只见她白皙的面上浮上了两抹云霞,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牵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坐下,怕她再恼,这才放开了她。拂了拂袖子,亲自为她斟满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刚从宫中回来,累不累?” 季裳华眼神奇怪的看着他,“这件事是你做的?”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优雅的端起茶盏,一双桃花眼上挑,脉脉含情,“哦,不知道你说的是何事?” 看他故作不知,季裳华笑了,“别再装了,快说实话,延平郡王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否则,延平郡王好好在祁王府被看守者,如何出来的,又是如何得知今日太后要给他‘挑媳妇’? 萧承焕见她在他面前终于放轻松了,舒了口气,笑意轻佻,“你猜呢?” 季裳华失笑,“不用猜我也知道。”这样的手段,又恰好为她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不是他还能是谁? 萧承焕眼神一亮,笑的邪肆而魅惑,“这么说,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关注着你吗?一时一刻都不曾忽略。” 他离她很近,声音很轻很轻,她似乎可以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和淡淡的桃花香。 季裳华面色微窘,一时语塞,却故意冷笑道:“六殿下都是这样哄那些女子的吗?”她可是记得萧承焕素有风流的名声。 萧承焕唇角勾了勾,笑出声来:“只对你一人罢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的确,他所谓的‘走马章台,浪迹平康’,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对于他对女人的残酷手段,她是见识过的,方才那话委实说的没有底气。 听到他的笑声,季裳华似乎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她压制住心中那点悸动,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笑道:“殿下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承焕叹了口气,遗憾道:“裳华,你什么时候可以不这样理智,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有这么困难吗?” 季裳华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然后若无其事道:“殿下,你都知道了什么?” 萧承焕收回了方才的漫不经心,轻嗤一声,“我不过是派人盯着宴会的动静,然后再听到皇帝要为益阳赐婚之时,就料到了这一点,果然太后借题发挥想要给你胡乱指婚,于氏吗,我就派人将延平郡王带了出来,依照他的身份,自然是可以进宫的,之后的事情不过是他的本色表现罢了。” 不用说,季裳华也可以猜到,延平郡王会‘飞扑’道女宾席将太后砸晕,也有萧承焕的手笔,今日的宴会上,定然有武功高强之人盯着延平郡王,看准时机,让延平郡王‘扑倒’。 季裳华笑容明媚,灿若桃李,“原来如此,多谢殿下救我。”还让太后吃了教训,真是讽刺又好笑。 萧承焕却满不在意的模样,扬起剑眉,“不必谢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季裳华微怔。 只见他突然褪去了玩味之意,神情变的冷漠肃然起来,瞳仁深深,倒映出她的影子,“裳华,你我其实都知道,就算我没有安排这样一场戏,你也可以摆脱困境,至少,可以不用接受太后赐婚。”他声音低哑,带了几分恶狠狠的味道,“宴会之前,晋王妃说的话,我也是听到的,皇上更不可能会让太后称了心意,他会如何做,你不知道吗?还是你即便知道,却安心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第二百零六章 飞来横祸 这充满质问的口气,使季裳华有点不悦,她眼中泛起冷意,“殿下这是何意?” “我说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萧承焕眼睛似乎有火苗在燃烧。 季裳华没有回答,她很清楚萧承焕指的是什么,她相信,皇帝既然有心利用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后另外给她赐婚,皇帝一定会用她和萧承佑的婚事挡过去。 届时,季裳华没有理由拒绝,也没那个胆子抗旨。 可是,萧承焕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虽然她的确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但是,她却从未表露过,两人既然没有互通心意,那么他就没有资格用这种方式这样的语气指责她。 季裳华面容很是冷漠,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时相见,针锋相对的时候。萧承焕心中微微慌乱,闭了闭眼睛,压制住火气,免得吓到她。 其实,他不是生她的气,他是生自己的气。他的谋划他的势力他的野心,都是见不得光的,就算喜欢一个女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请皇帝赐婚,这样会暴露他的野心。最关键的是,季裳华从未说过喜欢他,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皇帝的心思他很清楚,他阻止了一次,还能阻止第二次么。 上天真是太不公了,凭什么,萧承佑生来什么都有,皇帝还如此保护他,而他却从小受尽欺辱,他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谋划,就连喜欢的女子也早就被皇帝内定给了萧承佑! 他可以肯定,若不是今日有延平郡王去宴会闯祸,季裳华和萧承佑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所以,他愤怒之下才会对她生气。 季裳华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殿下既然清楚又何必问我,殿下该知道,有些事情人力是不可扭转的。” 萧承焕想说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季裳华浅浅一笑,“殿下,你要谋划的东西太多了,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也是一样。” 她不否认她的确对他心动了,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萧承焕愿意为了她和陛下抢婚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同样的,她也不可能为他放弃她的亲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做无所谓的挣扎呢?她会慢慢的,将她对他仅有的心动收回来…… 她比谁都要理智,即便是喜欢了,却一直克制着自己,还好,一切都不算晚。 萧承焕平息了情绪,低声道,“我不想放弃。”要舍弃喜欢的女子,想想都觉得痛苦。 “可是,殿下也知道,你没有别的办法是吗?要我不顾一切跟你走,绝对不可能。”季裳华笑容很轻,如春天的柳絮,仿佛一吹就会散,“殿下的心很大,装的是整个天下,而我,不过是这个天下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萧承焕紧紧抓着她的双臂,“不,不你不是!”在他心里,她是和江山一样重要,都不能舍弃的人。可是,他却忽略了,两者总要有先后之分,季裳华便是后来者。 季裳华将手臂从他手中抽离开,温柔笑道,“至少现在你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 东风吹拂,一下下拍打着窗子,明明是和暖的天气,屋子里,却有些凄清。 “你总是比我理智的多。”萧承焕低声叹息。 季裳华无声的笑了,当亲人和爱情放在一起衡量的时候,她的确会很理智的分析利弊,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像萧承焕这样,有如此强烈的执念和占有欲。 即便她现在对他心动了,却也没有到和他一起远走高飞的地步,一切顺其自然为好。 季裳华见他不再言语,便知道他在考虑,微笑着转移话题,“如今二皇子遭受打击,其下羽翼尽皆折损,我认为,我们该趁此机会乘胜追击,殿下以为如何?” “哦,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萧承焕道,“你想从何处下手?” 季裳华面容沉静,唇角牵起一抹冷嘲,“就从于家入手,如何?” 萧承焕心中闪过数道念头,笑道,“看来,你早已经有了打算。”季裳华起身望着窗子,透过薄薄的窗纸,她可以看看窗纸上映出点点桃红,红唇轻启,“很早以前,我就想着要除掉于家,可是碍于种种原因被耽搁了。如今于鹤轩虽然凭借自身才学成为今科探花,却因为乔氏的死,不得不丁忧,是以,陛下并没有给他官职。可是,据我观察,于鹤轩好像并不在意。想想也对,区区翰林院的七品小官,他如何会放在眼里呢,现在他只需要牢牢抱住二皇子这棵大树,等到二皇子上位,还不愁没有官做吗?而二皇子接连损失棋子,定然也不会放弃于家这棵摇钱树。我要做的就是将这棵摇钱树砍倒。于家之富,四海皆知,想必陛下也会很满意的。” 说起如何算计人,她的眼睛就闪闪发亮,似乎是夜空中洒落了一片星子,星光璀璨。萧承焕不禁放柔了声音,“所以,你预备何事动手,如何动手呢?” 季裳华笑意渐深,“对付于家,可是比对付二皇子要简单多了,于家人到处做生意,总有出错的时候,即便没有错,也可以让陛下以为他们有错。” 萧承焕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是说,栽赃陷害?”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更简单直接吗?” 萧承焕轻笑,“的确没有。” 虽然在大凉一朝,商人的地位不高,但是也没有抑制百姓行商,于家之所以能成为京都第一首富,他们的商路自然也是四通八达的。季裳华道,“大凉和漠北、南疆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可也是相互忌惮,我记得,陛下是禁止大凉和这两个国家通商的。再者,之前于家大肆挥霍银钱买走水色一事已经在陛下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即便是栽赃陷害又如何?陛下信就可以了。” …… 五日后,皇帝的御案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奏本,有御史弹劾皇商于家贩卖私盐,牟取暴利,通敌卖国! 皇帝大怒,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一时之间,这件事便传了出去。 在众人眼中,于家虽是商人,却也恪守本分,怎么就突然被暴露出来贩卖私盐了呢?难道是于槐掩藏的太深?可即便如此,又与通敌卖国有何干系,他一介商人为何要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皇帝都龙颜大怒,当堂吩咐刑部尚书亲自带人去于家拿人,定要好好搜查。 刑部尚书立刻答应。 原来的刑部尚书被查出是汤宗的党羽,已经被革职流放了,现任刑部尚书是一个名为张义的中年男子,曾任兵部侍郎,为人最是铁面无私,无论是萧承泽还是太子,都无法拉拢。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可见,很得皇帝重用。 他不参与党争,并不知道于家是二皇子的人,在皇帝陛下的冷冽的目光下,接下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萧承泽事先并不知道此事,闻言暗道不好,可是他人在朝堂,如何能派人去给于家送信?当即心中惊慌,恨得咬牙。 是季裳华,一定是季裳华! 他陷害季维之,她紧接着就送了他一份大礼。他原本以为她会过些天再行动,也一直防备着她。可他没想到回这么快,让他措手不及! 她一直小心的不让他提前听到风声,就等着今日上朝时给他致命一击! 真是好手段!可偏偏他不知道她下一步还要做什么,他可以肯定,季裳华定然设下了陷阱在后面等着他呢! 眼看着刑部尚书身着朝服离去了,而其他大臣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皇帝开口。照此看来,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查出个什么来,一时半会,皇帝是不会让他们下朝的。 一个时辰后,张义便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抬着好几箱东西,每一箱都用四个狱卒抬着,看起来沉甸甸的。 众人都好奇的往后望去,这时候,张义从袖中拿出几封信,行礼道,“这些箱子,包括这几封信,都是从于家的地道里搜出来的,请陛下查看。” 皇帝点点头,石公公便将信从张义手上拿过来呈给皇帝,皇帝一封封看完,面色由平静转为恼怒,最后重重将信的拍在龙椅上,怒意勃发,“于家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通敌卖国!用贩卖私盐得来的金银收购兵器,借着行商,偷偷运送到漠北!朕终于明白,为何漠北和大凉的边境总是有漠北人寻衅生事,越来越肆无忌惮,原来是有人暗暗给他们运送兵器和银两,他们自以为有了更多资本,所以敢侵犯我大凉边境!”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这……于家人好大的胆子,于槐一个商人通敌卖国,这怎么看怎么值得怀疑…… 然后,那几箱箱子便在皇帝的示意下打开了,发现果然是明晃晃的兵器,还有两箱银子。 这下,物证坐实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那些御史的机会来了,此事不弹劾一下于家人如何表达自己对大凉和皇上的忠心呢。 于氏,朝堂便热闹起来了。 “陛下,于槐身为大凉之人,却对外邦小族广开方便之路,意图通敌卖国,这样的奸佞小人,应该从重处罚!” “是啊,陛下。陛下早就言明,禁止和南疆漠北通商,可是于家人却不听,还利用行商之便,倒卖兵器,这样通敌卖国的国家叛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回陛下,于槐不过是一个商人,有什么理由要叛国呢,臣以为,背后有人主使也未可知!” “陛下,臣附议。于槐敢这样大胆,背后定有人指使。” “臣附议……” “臣附议……” “……” 听到此处,萧承泽心里狂跳不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来,这些御史的话句句意有所指,弹劾于家还不够,还想把其他人拉下水! 而且,他有种预感,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饶是他平日再镇定,此时也不禁冷汗直流,他可以想象,此事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以父皇多疑的性子,不查出什么幕后指使决不罢休! 季裳华下的好一盘棋,竟然要将他算计进去。 谁让他上次陷害季维之科举舞弊呢,季裳华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朝堂里一时热闹极了,众大臣纷纷发言,大体上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查出幕后指使! 是了,他们已经认定有人指使于槐这么做。 皇帝脸色阴沉,眸光阴冷,慢慢的在众朝臣身上逡巡,那冰冷的目光,直让人打寒战。 “张尚书,可曾将于家人带来?” 张义道,“回陛下,已经在狱卒的看守下在宫门在等候。” 皇帝气如洪钟,“既如此,就将那些人关进刑部大牢吧,此案就由你来审理。” 张义面无表情,“是,臣遵旨。” 萧承泽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一直坠落谷底,他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季裳华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既然做了一定会达到目的…… 这时候,又有字为大臣道,“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皇帝道,“说吧。” “是,陛下。陛下,此案关系重大,臣建议,陛下下一道指令,没有陛下谕旨,任何人都不能干预此案,免于幕后之人暗地里下黑手。” 皇帝深以为然,“准了,凡与此案无关着,任何人不得进入刑部。” 这,分明就是堵死了萧承泽的路! 萧承泽只觉得头部眩晕,似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然而,有一个影子却频繁出现在他面前,熟悉而又陌生。 他从未尝试过如此恨一个人,现如今,季裳华就是他最恨的人。他后悔了,早知她是一头恶狼,他就该一早将她杀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进退维谷的境地。 很快,张义就审查出了结果,于鹤轩的妻子,季菀华招认了! 她亲口指认,于槐和于鹤轩利用行商之便,通敌卖国,她偶然听见,却被这父子俩发现。若不是她以身份相要挟,于槐忌惮她季家女儿的身份,早就被杀了。 但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她们将她关了起来,若不是今日刑部尚书突然带人搜查,打他们知道措手不及,季菀华早就提前被杀了。如今,于家所有人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她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季菀华说的义正言辞,且又是于鹤轩的妻子,她是于家的人,她说的话应该可信! 如今,也算是人证物证都齐了。 张义问道,“你可知幕后指使是谁?” 季菀华回忆了一下,似乎要完整的回想起来有些困难。她皱眉道,“好像……那日我听见于鹤轩说,渊沉来信了……渊沉是谁,我并不知晓……” 渊沉…… 张义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眼眸光一炯,渊沉,不正是二皇子的表字吗? 素日里,官员都会称他“殿下”,萧承泽这个名字几乎都不会用到,表字更不会宣扬的人尽皆知了。突然听到“渊沉”,就连他一时都没想起来,更别提是季菀华了。 再者,一个人的表字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称呼,难不成于槐父子是在为二皇子做事? 不管有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他第一时间就将此事秘密告诉了皇帝,皇帝命他继续审问。 可张义听得出来,皇帝已经是及怒了,然而,这一切都在秘密进行,除了他和皇帝,再无第三人知晓。 二皇子府。 自从于家人以“通敌卖国”为罪名下狱之后,三日来,萧承泽没有一天合眼的。,他神情疲惫,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下颌都长满了青青的胡茬。 他此刻正焦虑的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连日来的担心,他的精神已经受不住了,可是还是不肯去休息。 也是,有一把砍刀随时会掉下来,换成任何人都无心睡觉的。 二皇子心情焦躁,夏言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试着劝慰道,“殿下,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安歇了,未免损伤身体,还是去休息吧……” 萧承泽终于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眼下这种情况,我如何能睡得着?”他看着夏言,“先生,你说,本殿该如何是好,难道本殿这次真的穷途末路了吗?” “这……殿下……”夏言心中叹气,这个大麻烦还真是无法解决,“此案主要是审理于槐父子贩卖私盐,暗自运送钱财和兵器给漠北,殿下和属下都清楚,此乃栽赃陷害,张义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也不会为人收买,于槐父子应该不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萧承佑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明亮,他恍惚的心情似乎清明了不少。 今天天气一直很阴沉,东风吹的很急,一夜之间,百花摧残,四处零落。 “本殿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怕本殿舍弃季鸿茂,让于家取而代之成为摇钱树之事被于槐父子说出来。那么父皇便会知道于家早就是我的人,一个皇子,无谋反之心,拉拢第一首富做什么?父皇心怀疑虑,只要有一个苗头,父皇就会下令张义顺着往下查,那么就一定会查到,本殿曾经结交季鸿茂等朝中大臣,接着就会查出科举舞弊是我主使,汤宗不过是一个替罪羊。皇室之中,最忌讳皇子结党营私,结交大臣,觊觎太子之位!这三个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大罪!即便于槐没有指认我主使他通敌卖国,我也完了!你明白吗?!” 萧承泽越说越怒,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 夏言也是仓皇失色。于槐父子“通敌卖国”不过是个导火索,目的不过是为了审查于家。若是于槐父子受不住,招认了二皇子指使他暗暗给漠北送兵器,二皇子会完。若是他不认,那么科举舞弊一案也会被发现,二皇子同样要完。总之,对方是的计划密不透风,就像一只铁桶,牢牢的将二皇子困在里面,无法脱身。 “为今之计,只有杀人灭口,可是刑部轻易进不去……”夏言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出来。 二皇子一下子握紧拳头狠狠砸上了几案,只见几案摇晃了一下,两只茶盏落到了地上,“哗啦”两声脆响,就像一柄利刃跌落地上,夏言惊的倒退一步。 “殿下……” 下一刻,就看见二皇子的手鲜血淋漓,几案也被砸了一个凹槽。 夏言想要关心他的伤势,可是又不敢,只是看着二皇子随意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鲜血,然后不知疼痛一般,将帕子丢在地上,也不叫大夫不上药。 “杀人灭口?”萧承泽嗤笑一声,似无奈似自嘲,“谈何容易?” 夏言绞尽脑汁的给二皇子出主意,“不然我们也效仿对方掳走许慎思那般掳走季裳华?” 萧承泽皱眉,瞥他一眼,“这种蠢办法,本殿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季裳华会想不到吗?这种时候,她定然不会出府给我们掳走她的机会。不止如此,恐怕还会有人保护她。” “殿下,当下只能寻找宁世子了……” 入夜。 残月如钩,夜风吹拂,风吹落花的声音传了过来。 季裳华站立窗前,深吸一口气,闻着沁人的芬芳,幽幽道,“起风了。” 白苏为季裳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递给季裳华一杯热茶暖胃,袅袅茶烟漂浮上空。 季裳华低头闻了闻,眸光如夜空幽深,而她的笑容,则是夜空中的星子。“今天的茶,好香。” 繁缕笑盈盈道,“之前,我和白苏收集了不少花瓣,晒干了,准备放在茶水里,今日刚好试试,小姐尝一尝,觉得可还行?” 季裳华吹了吹茶水,然后小呡了一口,“清甜纯净,齿颊生香,你们有心了。” 繁缕很是满足,“我就知道小姐会喜欢。”看了看天色,她又道,“小姐,今天天冷,小姐早点休息吧。” 季裳华笑着摇首,“再等等。” 今夜,还有一场戏要看。 她一早就了解了季菀华在于家的处境,所以才让云雁隔三差五去偷偷看她,据云雁说,季菀华一直被于鹤轩关在院子里,从不曾踏出府半步,而且从成婚到现在,于鹤轩从未碰过她,很是厌恶她。 这就是季菀华心心念念想嫁的人,不知她可曾后悔? 是以,季裳华便和季菀华做交易,让她考虑考虑。若是她答应,季裳华便会救她出去,若是她不答应,那就继续过一辈子被关押的生活吧,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和于家一起死。 最后,季菀华同意了,今天她对张义说的那些话,也是季裳华教给她的。季裳华并没有让她直接说出幕后之人是二皇子,因为这样反倒让人怀疑是一个阴谋,一个对付二皇子的阴谋,反倒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会让皇帝反复思考,等再到一个契机,皇帝就会真的认为二皇子是幕后指使。 “渊沉”这个表字,前世她经常说…… 前世她以为他对她的感情和她对他是一样的,情到浓时,便会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唤他“渊沉”,许多人,是不知道的,是以,她便告诉了季菀华。张义自然会将他审问到的原封不动的告诉皇帝,怀疑的种子就在皇帝心中种下了。 可是,这一切,二皇子却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他不知道,皇帝可是盯着他呢。 为了让皇帝陛下彻底看清二皇子的“真面目”,她需要再添些柴。 若是二皇子真的行动了,那刚好,可以来个请君入瓮。若是他不肯行动,那么季裳华只好帮他了…… 这天深夜,刑部大牢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匹黑衣人闯入了刑部大牢,要劫持人犯! 而张义忙于此案,今夜便歇在了刑部,听到大牢闯进刺客的时候,立刻穿好衣服,带着所有狱卒护卫和刺客打斗,这些刺客武功高强,但是刑部之人人多势众,刺客看情况不好,匆匆给了于鹤轩一剑,便逃离了。 狱卒还想再追,张义看看一片狼藉的大牢,抬手道,“不必了。”然后看到流血不止的于鹤轩,“看看他如何了,请大夫来,万不能让他死了。” “是。”狱卒领命。 刘班头在张义身后,突然看到草席下半掩着一块牌子,好像还闪着金灿灿的光,他手指一指,“尚书大人,您看,那是什么。” 张义神情一凝,走了几步,弯腰,亲自将那块牌子拾起来,才发现,这是一块腰牌,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或是哪家的属下。 看这腰牌的材质,应该不是普通官员家的。 他翻开正面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太子府的腰牌! 方才那些人是太子派来的?可他却觉得不对。 太子刚从科举舞弊中脱身,好不容易洗清了一身冤屈,怎么会又参与这样的大事?再者,谁都知道太子中庸胆小,也不会大胆到通敌卖国啊,他是太子,不出意外将来皇位是板上钉钉的,除非脑子进水了才干出这种蠢事! 再者,谁家刺客刺杀的时候带上自家腰牌,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吗? 所以,他怀疑,可能有人意图栽赃陷害给太子。 想到季菀华说的“渊沉”,他眉目一凛,他必须快点禀告给皇上。 “来人,看于鹤轩是否醒了,本官现在就要审问他!” …… “所以,张卿家以为,幕后指使是二皇子,可是栽赃陷害给太子?” 翌日,早朝散后,张义开饭了御书房说案情的进展。 张义低头,“臣不敢。是季家三小姐作证那日听到的是二殿下的表字。不止如此,在昨夜刺客过后,微臣看到了那块腰牌,心存疑虑,便连夜审问了于鹤轩,于鹤轩自以为是二皇子要杀人灭口顺便栽赃嫁祸给太子,便说出了科举舞弊的事实。于鹤轩说,其实科举舞弊最后的幕后黑手是二皇子,目的是在于报复季家,也是陷害太子!” 皇帝眼睛一跳,“报复季家,他与季家无冤无仇,为何要报复?” “是季小姐不肯同意和二皇子的婚事!”说到此处,他不禁也觉得慌了,昨天他审问出来的信息太大了太多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皇帝冷冷道,“哦,看来他是十分爱慕那位季小姐了?” “陛下,并非如此。”张义道,“是因为……” 他没再说下去,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皇帝面无表情,“因为什么?” 张义咬咬牙,跪下行礼道,“好像……是为了拉拢周家!但是季小姐对二皇子并没有男女之情,” 不用说下去,皇帝也能听懂,一个皇子去若不是争夺皇位,拉拢有兵权大臣是何居心?!把这一切都串联一下,看的很清楚了,萧承泽就是此次通敌卖国的幕后指使,目的就在于夺皇位!更别说他还意图拉拢周家,求婚不成就要除掉季家,后来阴谋被揭露,还将一切推到太子身上! 现在,竟然又故技重施,又来了一次老把戏,还想让太子继续给他背黑锅吗? 这样想着,皇帝面上涌现除了怒火,立刻吩咐石公公道,“宣二皇子进宫!” 石公公小心的觑了皇上一眼,心下一跳,知道发生了大事,立刻去宣旨。 “慢着。” 石公公回头,皇帝似乎还有话要说。 “陛下?” “将宁惠妃也和其他皇子也一同请来吧,还有丞相,六部尚书等人!” 石公公下了一跳,连忙道,“是,陛下。” …… 很快,众大臣和宁惠妃母子便到了金殿。 皇上突然派人召见这些大臣,石公公面色也没那么好看,可见这并不是什么小事! 宁惠妃打扮的花枝招展,以为其他妃子也在,可是这里除了她,没有任何嫔妃。 金殿的气氛很是紧张,每个人都不敢说话,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 看见宁惠妃到了,都朝她望过去,就好像专门在等她一人。 宁惠妃心下奇怪,却又不敢多问,盈盈施了一礼,“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看她一眼,眼神却是带着怀疑,审视的以及冷酷。有点不耐道,“起身吧。” 放眼四周,只有她一个妃嫔,显得十分突兀,她强笑道“不知陛下唤臣妾来所为何事?” 皇帝没有理会她,道,“二皇子何在?” 二皇子心中波澜顿起,面上却努力做的风平浪静,出列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的眼神在众朝臣面上逡巡一圈,然后声音平淡问道,“昨晚深夜,刑部大牢遭遇了刺客,想要掳走于家人一事,陷害众卿家都有所耳闻了吧?” 各位大臣互相看看,最后一起道,“是,陛下。” 皇帝一个眼神,石公公从身上拿出一个腰牌,恭恭敬敬的呈给皇帝,可是皇帝接过,却猛的将腰牌扔到二皇子面前。 四周一片唏嘘。 “父皇。”二皇也眸中闪过诧异。 “二皇子,这块腰牌你认得吧?”皇帝直接问道。 二皇子眸中闪过一抹阴鸷,还是拾起来,看了看,面色微变,“回父皇,是太子府的腰牌。” 皇帝点点头,“很好。你可知,这块腰牌的来历?”不等二皇子问,他继续道,“这是昨晚刑部大牢遭遇刺客那群刺客落下的。” 众人纷纷猜想,难道皇上怀疑刺客是太子派去的?那么,目的就在于杀人灭口,岂不是间接承认了太子是于家通敌卖国的幕后指使。 这种情形,谁都会想到,即便太子再笨也不例外。 太子站在第一排,闻言,“噗通”一声就直挺挺跪了下去,哭诉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发誓,儿臣觉没有那个胆子通敌卖国,也没有那个能力派人去杀人灭口,儿臣不敢啊,求父皇相信儿臣……” 果然是个蠢东西!皇帝心中暗嗤。 皇帝不理会他,却是问萧承泽道,“你认为呢?” 萧承泽心中警铃大作,实在猜不准皇帝的心思。 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刑部大牢怎么会闯进刺客?他可以发誓,那些刺客不是他安排的,就算他安排了,也不会这么蠢的被人抓住,而且还掉了块腰牌。 难道,是季裳华?可若是季裳华,为何会让护卫落下太子府的腰牌? 突如其的情况,脑子有些混乱。正思考着,皇帝又问道,“二皇子,你以为呢?” 二皇子深呼吸口气,“回父皇,儿臣以为,皇兄是被冤枉的。” 太子没想到二皇子会替他说话,楞楞的看着二皇子,那表情,就像大白天里见了鬼。 皇帝面上有些似笑非笑,“哦,何以见得?”二皇子继续道:“若果真是皇兄做的,那么为了保险起见,根本不会让刺客身带腰牌!又怎么会好巧不巧的掉了,又好巧不巧的是太子府的腰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刺客是太子的人吗?说不定,是有人意图陷害皇兄,只不过,这办法太拙劣。” 太子万万没想到,这种时候,二皇子竟一心为他摆脱罪名,两个人平日都是明争暗斗不断,萧承泽巴不得他倒霉才是,怎么会替她说好话? 他可不清楚萧承泽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只是做死对头久了,他总觉得这话不安好心。 第二百零七章 天朗气清 皇帝身形高大,神色威严,就算不言不语,盯着人看的时候也有一种慑人的气势,不由自主的就让人觉得压力顿增,恐惧袭遍全身,尤其是太子这样懦弱无能之人,自幼便不得皇帝喜爱,如今又有人陷害他,他更加害怕了,生怕他的父皇相信,顺水推舟废了他这个太子。 其实,不只是他,就连素日受宠的二皇此时也心下难安,可是他到底心机深沉又惯会做戏,所以面上依旧是从容不迫,一点也看不出它他的想法,好像是真的为太子脱罪。 他不知道皇帝到底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皇帝为何询问他关于刺客之事,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但他有一点却是很清楚,昨晚的刺客和季裳华脱不了干系,这块太子府的腰牌也一定是季裳华安排的 这才是季裳华的狡猾之处,她知道以皇帝多疑的性格,如果将腰牌换成他的,必会以为有人故意陷害他,可是,她让人丢下的是太子的腰牌,同样的,皇帝会怀疑是有人陷害太子。 太子的死对头是谁,不正是二皇子吗?这比直接丢下二皇子府的腰牌,更让人怀疑一切都是二皇子做的。 好狡诈的心机! 所以,他现在别无他法,只能替太子求情,相信这一切不是太子做的,才能洗清自己陷害太子的嫌疑!若是他敢直接指责太子,那可是真的完了。 皇帝看着这两个儿子,突然笑了一下,“你倒是相信太子。” 这句话,换来的是太子越发的惶恐,听这话的意思,是皇帝不信他? 他的身体颤抖着,跪地伏首,眼睛却偷偷朝他的二弟那边看去,暗暗咬牙,不知二皇子会不会落井下石,他才不信萧承泽会如此好心,一定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装好人! 萧承泽目不斜视,恭敬道,“父皇,儿臣是相信皇兄的人品。”他抬头看着皇帝,表情很是真诚,目光流露着祈求,“父皇,皇兄已经被陷害过一次了,有幸得以洗脱冤屈,这次万不能再让皇兄被冤枉了。” 皇帝冷笑一声,“哦,你的意思是,朕两次冤枉太子,朕是个昏君了?” “儿臣不敢。”萧承泽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摸不清皇帝现在的心思,道,“儿臣只希望父皇不要仅听一面之词,误会了皇兄,儿臣只是希望父皇能明查,还皇兄一个清白。” 皇帝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的讽笑,“哦,照你看来,既不是太子做的,又会是谁做的呢?” 萧承泽垂着头,眼睛动了动,“这……儿臣愚笨,并不知晓。” 皇帝看了他一会,久久沉默着,然后却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停止后,面色变得更加阴沉,“哦,你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呢?” 如同一把利刃,在他心上划了一道。他心微微刺痛,抬头看皇帝,“父皇,儿臣不知道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阴冷的笑了一下,右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几案,几案上放着薄薄的几张纸,服帖在几案上。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格外显眼。 “何出此言?”皇帝道,“渊沉……难道你忘记了吗?” 萧承泽微微惊异,“渊沉”这个表字是他父皇亲赐的,可是只有幼是这样唤他,那时候,父皇没有对他这么多猜忌,也很疼宠他,长大以后就没有再这样唤过他了。 今天“渊沉”两个字,又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诡异…… 他心下微慌,忙跪下道,“父皇,儿臣确实不知,请父皇明示!” 皇帝坐在御座前,垂眸睨着他,目光冷然。突然,他从右手下拿出几张纸,白纸黑字,扔到他面前。 那纸在他面前飘飘悠悠,然后落了地。 纸张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划过他的脸,生生刺痛。他顾不得心里的害怕,跪在地上将几张纸拿起来,在皇帝的注视下看完,越看越是胆战心惊,越看越是害怕。他这下看的明明白白,这分明是罪供,而且是季菀华和于槐父子这下的罪供! 罪供里,季菀华指认他是此次通敌卖国的幕后指使,那些兵器银子也是他命于槐父子运往漠北,目的就在于利用漠北骑兵日后造反所用,运用到漠北的兵器,会使他在造反之时,更有胜算! 于槐父子则将他主使的科举舞弊写的清清楚楚,目的就在于陷害太子,自己好登上太子之位! 这已经不是陷害太子那么简单了,而是觊觎皇位! 私藏兵器,通敌卖国,结党营私,科举舞弊,陷害太子,觊觎皇位……事后还想杀人灭口,将太子府的腰牌丢在刑部,意图再次栽赃给太子。 所犯罪名,罄竹难书,每一条都是死罪! 萧承泽身体颤抖,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害怕过,季裳华可真狠,每一条罪名都是致命的! 他跪伏在地,连续磕了好几个头,额头都磕除了一块淤青,大呼道,“父皇,儿臣冤枉,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父皇!” 他声声哀戚,显得无助之极。 皇上看他一眼,目光流露出厌恶和鄙夷。 他更加慌乱,膝行几步,意图拉住皇帝的龙袍,“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这是有人蓄意陷害,儿臣不知谁那么恨儿臣,欲置儿臣于死地……” 石公公看着皇帝难看的脸色,立刻上前将萧承泽隔开了。 宁惠妃一看,大事不好,比萧承泽还要惊慌,吓得花容失色,直直跪倒,“陛下,您要相信阿泽,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陛下,您自幼就宠爱阿泽,他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知道吗?一定是有人嫉妒他,要想办法除掉他啊,陛下……” 皇帝冷哼一声,拂袖而起,“陷害他?谁会陷害他?他若是没有做过,别人怎么会查出这么许多?难道这些罪供都是假的吗?” 宁惠妃仰头看着皇帝,泪水涟涟,精致的妆容都被哭花了,粉白的胭脂和着泪水流淌下来,那脸色真是……难以形容。 她两手拉着皇帝的龙袍,哭的泣不成声,“陛下……陛下……是……一定是太子,是太子和刑部串通一气,一起陷害阿泽,陛下,您一向宠爱阿泽的,您忘记了吗?您怎么能因为几张纸就冤枉阿泽呢……” 皇帝脸色冷沉,似结了一层冰,冷笑道,“太子?朕记得方才,二皇子可是信誓旦旦说不是太子所为,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呢?” “陛下……” “父皇……” 宁惠妃哭的很凶狠,这真是飞来横祸,怎么突然之间他的儿子就被安上了这么多罪名!到底是谁做的?除了太子和皇后那两个死敌,还会有谁?! “陛下,阿泽是您的儿子,您向来喜欢他的,您怎么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呢……” 说着又要去抱皇帝的腿。 皇帝忍不住心头的怒气,一脚踢开他。宁惠妃到底是个女人,哪里经得起这样一脚,登时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眼妆被哭花了,一道道污浊的眼泪流下来,她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不敢相信皇帝竟然会这样对她,还挣扎着往皇帝那里爬去,气若游丝,“皇上……” 萧承泽连忙跪爬过去到宁惠妃身边,哀声道,“母妃,你怎么了?”又祈求的看着皇帝,“父皇……” 皇帝指着他道,“别叫朕父皇,朕宁愿没有你这个儿子,勾结官员,陷害太子,更意图造反……你可真有本事!看来是朕平日太宠你们母子了,让你们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皇帝本来年纪大了,又有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被这么一气,剧烈咳嗽起来,“太子虽然过于平庸软弱,但他毕竟是是你的皇兄,朕的嫡长子,朕虽然不喜欢他,却没有想过要废过他,你们仗着朕对你们的宠爱觊觎皇位,竟敢勾结于家做出谋逆之事,真让朕大开眼界啊!” 萧承泽现在恨季裳华恨得要死,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但是,她除了在心里骂一骂季裳华,根本就不能将她如何。只能咬死了,拒不认罪。 “父皇,您一向英明,慧眼如炬,儿臣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敢承认。儿臣不知,到底是谁那么恨儿臣,要如此害儿臣,儿臣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这些事,求父皇明查!”一边说,一边又磕头,额头流出了鲜血,粘到了地面上。 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他每磕一次头,都可以看见自己的狼狈。 双目赤红,他握紧了双拳。这笔账,他一定要向季裳华讨回来! 宁惠妃顾不了自身的痛苦,爬到皇帝脚下,就像一朵被风雨侵蚀的娇花,不胜柔弱,“陛下……陛下……求……求陛下相信阿泽……” “父皇,您既然不愿相信,儿臣愿意一死以证清白!”萧承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下一刻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皇帝可以不阻拦,其他人可不能看着二皇子死去,万一二皇子真死了,皇帝事后后悔,迁怒他们就不好了。 是以,一众大臣纷纷围过去,将二皇子挡住。 “二皇子……你这又是何苦……” “陛下,二皇子以死明志,看来真的有冤屈,请陛下再次审查此案吧……” 皇帝站在御前,看着下面一出大戏,“重新审理?难道,你们不相信张尚书?认为他徇私枉法,勾结太子,陷害二皇子?” 张义忙出来行礼,“陛下,臣向来秉公执法,绝不敢忘,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偏私,也从没有勾结过太子!若是陛下和诸位不信,大可以将于家人带到这里重新审问,臣绝无二话!” 张义的为人,众人都清楚,他这样的人,宁死也不会为人收买,说出来能与人勾结,别人也不信。 可是眼下二皇子又抵死不认,可是难办了。 难道是于家人被收买了?可是谁会用自己的性命帮助太子陷害二皇子?是傻了吗? 但是萧承泽可以肯定,于家人一定说的是谎话。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戳穿他们的谎言。 他看着张义道,“张大人,你敢让他们与我当堂对质吗?” 张义最受不了别人怀疑他的公正,立刻道,“这有何不敢?”然后对皇帝道,“陛下,臣请求让于家人和二皇子当面对质!” 皇帝的目光在在萧承泽身上略过,无可无不可道,“既然二皇子拒不认罪,那就将于家人带过来吧。” 得了陛下的吩咐,很快,就有宫中禁卫亲自去刑部大牢拿人了,半个时辰后,于家人到了殿外。 张义在皇帝身边说了什么,皇帝点了点头,“也好。” 这时,就听张义道,“为了避免于家人串供,臣建议将于家人分开审问,二皇子不介意吧?” 萧承泽咬牙,“我自然不介意。” 张义板着一张脸,对侍卫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一个白衣囚服的女子到了殿内,由于她也是“受害人”,还主动说出“真相”,除了形容憔悴脏乱了些,并没有受什么苦。 正是季菀华无疑。 季菀华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紧张的腿肚子都在发颤。但她牢记季裳华的话,故意装的从容淡定,还有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跪倒在地,“拜见陛下。” 皇帝并没有说话。 张义道,“季小姐,二皇子不相信你说的话,要求与你当面对质,你可愿意?” “我自然愿意。”季菀华身影娇弱,嗓音也是细小的。 已经踏出这一步了,她如果后退就会死,所以她必须和季裳华站在一条船上,咬死二皇子。 于是,季菀华就在张义的示意下,将那日在刑部大牢说的话走说了一遍。 “陛下,罪妇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假。罪妇虽然嫁入了于家,可是,却从不知道他们勾结皇子背地里做的龌龊事。那日,罪妇是偶然听到,被人发现,为了掩盖真相,他们居然想杀了我灭口。可是,罪妇毕竟是季家的女儿,他们怕杀了我无法向我父亲交代,便派人将我关押了起来,对外便说我得了重病,不宜出门。”这话倒是真的,当初于鹤轩厌烦极了季菀华,将她关起来,就用的“生病”这个理由。 皇帝“哦”了一声,表情意味不明,问季鸿茂道,“季卿家,她说的可是属实?” 季鸿茂恨死了二皇子舍弃了他,巴不得他倒霉,是以便落井下石道,“回陛下,小女所言属实,于家的确是告诉臣小女得了重病,不宜回季家,臣素日又对这个女儿不够关心,再加上臣的确相信于家,是以,臣便信以为真。” 闻言,季菀华突然抽泣起来,哭诉道“父亲,您只一味相信于家,可知道女儿在于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看——”说着,她卷起袖子,又撩开脸上的头发,上面的疤痕触目惊心,“父亲,你看,这都是被于家人打的,他们为了恐吓我,不让我说出那个秘密,将我打成这样!父亲你看。这就是您给我挑的好女婿!” 季鸿茂嘴角微微抽搐,什么是他挑的,明明是季菀华上赶着嫁的,季菀华什么时候这么演戏了?还那么狠心将自己弄伤? 但他还是愿意配合季菀华将这出戏演下去。 除了于家人,都不知道,这些伤痕,是她那次和洛静瑶打架的时候被洛静瑶打的。今天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尤其是脸上的伤疤真是吓人。 “罪妇虽然被关押,但听丫鬟婆子议论的时候,也听说了科举舞弊一案,罪妇可以肯定,我大哥一定是被二皇子陷害的!于鹤轩定然也是知情的,他早就和二皇子合作了,二皇子这样做,他就可以取代我大哥成为状元了!” “我是个妇人,不懂科举舞弊怎么牵扯到了太子,但是我却知道他为何要陷害我大哥!” “季菀华,是谁教你这样血口喷人的?!”萧承泽生怕她说出什么,千算万算,没想到她会重新将科举舞弊拿出来说,关键是为什么要陷害季维之…… 季菀华像是被吓到了,往后缩了缩。 张义大声道,“殿下,您这是恐吓吗?” 二皇子冷冷看着季菀华。 皇帝面色变了几变,道,“继续说下去。” 季菀华抹了把眼泪,“是,陛下。罪妇料想,二皇子之所以陷害大哥,就是为了让我害死我大姐!” 萧承泽暗道不好,好像有很多他无法预料的东西浮出水面,季菀华一定会扯出许多东西! 就听季菀华继续道,“他之所以要害我大姐,是因为他几次要迎娶我大姐,被我大姐严词拒绝!于是,他就恨上了我大姐,想借此机会将我大哥大姐一起除掉!”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萧承泽神情中难掩慌张,“父皇,你不要听她乱说,我何时向季裳华求婚过?再者,就算求婚不成,我可以放弃,怎么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要杀了人家?” 季菀华冷笑,立刻道,“那就要问殿下自己了。” 萧承泽怒道,“季菀华,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陷害我有什么目的?” “二殿下是不想承认吗?也好——”季菀华的目光落到季鸿茂身上,“父亲,您是季家的主人,二皇子之前有没有向您说过求娶大姐的事,您应该知道吧?” 季鸿茂下意识看着皇帝,道,“的确,但因为裳华死活不愿意,为此还大闹了一场,我只有冒着得罪二殿下的风险推了这门婚事。为了怕裳华名誉受损,并没有张扬。” 季菀华唇角勾了勾,能将谎话说的如此圆滑,季鸿茂也是好本事。 萧承泽现在无比后悔,他应该一早就杀了季鸿茂的,他早该知道他弃了季鸿茂这个棋子,季鸿茂为反过来报复他! 季菀华继续道,“罪妇不知道二殿下既然喜欢我大姐又为何不直接去请陛下赐婚,只恍惚听到‘忌惮’‘将来’‘后位’什么的。” 听到此处,众大臣可是全明白了,这位二殿下求娶季裳华分明是有所图谋啊,否则为何不敢请陛下赐婚?难不成还要人家姑娘自己表现出对他的痴心一片? 萧承泽急怒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将翻涌的血气压下去,哑声道,“你一派胡言!” “够了!”皇帝怒喝道,“你还有脸说别人?哼,你不敢主动求朕赐婚,是怕朕忌惮你吗?你怕朕发现你的野心,怕发现你意图拉拢辅国公府!朕说的可对?” “儿臣……,儿臣……的确是爱慕季家大小姐,可儿臣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儿臣不说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儿臣怕被您误会别有用心。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其他心思,一定是季菀华故意借此陷害儿臣……” 果然,季裳华说的不错,她连萧承泽会说什么样的话都猜到了。季菀华冷笑一声,“二殿下还真是会狡辩,菀华佩服。但是,天理昭昭,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如今种种一切都指向殿下,殿下却还想着狡辩。还是说,陛下会被你迷惑?” “季菀华,是谁让你陷害我的——”萧承泽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萧承泽!”皇帝怒吼出他的名字,“你真当朕老糊涂了,由得你这样狡辩?真还没死呢,你就想着造反夺皇位了?勾结漠北,意图拉拢辅国公府,你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闻言,辅国公周正明和周子祺立刻拜倒在地,周正明道,“陛下,臣一心忠于陛下,万不敢被皇子拉拢做出谋逆之举!” 皇帝瞥了一眼周正明和不久前刚被赐婚的周子祺,“周卿家起身吧,朕自然是相信周你对朕的忠心。” 周正明不胜感激的样子,“臣谢陛下信任。”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认了就完了,不认最起码能活着!萧承泽膝行几步,磕头道,“父皇,儿臣自知愚钝,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儿臣绝没有任何谋逆之心!” 皇帝却是觉不相信他的样子,“红口白牙,这种话谁都会说。” “父皇——” 张义一旁看着,面上毫无动容,或许在他眼中,那些权谋斗争,皇子之间的谋害算计都与他无关,他只负责断案,不参与党争,也不怕太铁面无私被报复。 他淡淡道,“陛下,还有于槐父子在殿外等候审问。” 皇帝点点头,“带上来吧。” 很快,身穿单薄囚服,在外面冻了许久的于槐父子进入了殿内,于槐还好,不过是受了些轻伤,身上脏污不堪。而于鹤轩却是在昨晚被刺客狠狠刺了一剑,胸口处一道很深的伤口,好在张义知道他是重要犯人,没有放任他去死。 两人第一次来到皇宫,看着众多皇子大臣,一个个锦衣玉带,穿着华贵,殿内更是布置的富丽堂皇,高大巍峨。两人好像是傻了一般,呆呆楞楞,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石公公见了,轻咳一声,“大胆犯人,见了陛下还不跪下行礼?” 两人目光呆滞,被后面的侍卫踹了一脚才跪下磕头。 这两人莫不是在劳狱被关傻了?还是犯了大罪难逃一死吓傻了? 萧承泽离得稍微远些,他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了,似乎双腿都跪麻木了,浑然不知道疼痛。他现在只希望这两个父子聪明些,利用好面圣的机会翻供!他们大可以说,是张义威逼利诱,逼着他们签字画押的。 张义此人太耿直,只怕想不到他们会翻供的可能。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就像被刀扎了,疼痛入骨,恨不能将那两个蠢货千刀万剐。 皇帝还没问话,于鹤轩便连连磕头,大喊,“我错了,我有罪,我错了,我有罪……” 皇帝这才正眼打量于鹤轩,原本俊朗出尘的探花郎,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他原先在殿试上见过一次,如今却是没认出来。 当然,他心中没有半分惋惜的意思,他只在乎他要招供什么。 “你这是认罪了?”皇帝冷声问道。 于鹤轩呆滞了一瞬,好像在确定皇帝说什么,仍然磕头,“是,我错了,我有罪……” “你运送金银和兵器给漠北,是受二皇子指使吗?” “是,我错了,我有罪……” 于槐不说话,也跟着磕头。 “科举舞弊一案你们可知情,是谁在计这一切?” 两人停止了磕头,楞楞的看着皇上,好像在回想什么。 这样的直视是很没礼貌的,是触犯龙颜,石公公立刻斥道,“大胆,敢对陛下不敬!” 两人吓得一缩脖子,低下头去,然后便听于鹤轩道,“渊……渊沉……渊沉……”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大殿炸开,渊沉,可不就是二皇子吗?啧啧,都唤表字了,果然关系很近了,怪不得二皇子能将通敌卖国那么大人物教给于鹤轩去做。 萧承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承认了,这两人就这么认罪了?!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于槐这样精明的商人怎么会这样就认罪了呢? 他几乎以为是张义屈打成招,可是除了于鹤轩身上的刀伤,并没有其他刑罚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季裳华再怎么聪慧,也没有能耐亲自去劳狱威胁于槐父子吧? 张义拿过几张签字画押的罪供,“贩卖私盐,牟取暴利,帮助二皇子送银子和兵器给漠北,参与科举舞弊……这些,你们都认罪吧?” 两人点头如捣蒜,来来回回一句话,“我错了,我有罪,我错了,我有罪。” 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案子没审错,张义看着二皇子道,“二皇子,当面对质,您还有何话要说?” 二皇子知道如今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膝行到皇帝面前,拉住给皇帝的龙袍,“父皇……” 皇帝垂头,眼神满是冷酷,看了他一会,将他一脚踢开,“滚!” 说着,转身离去。 石公公看了萧承泽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高高在上的,被陛下宠了二十年的二皇子,转眼间就坠落了地狱,真是世事多变呢,睡会想到二皇子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皇帝龙行虎步走到殿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张尚书,于槐父子就交由你,依照律法处置。” 张义看了一眼季菀华,问道,“那么,季小姐呢?” 皇帝淡淡道,“季菀华虽是于家人,但念在她也对此案无关,还勇于指认于家,脱离于家,无罪释放吧。” 语罢,便大步离去,却丝毫没有提及二皇子。 二皇子跪坐在地上,从前的意气风发再也不见,现在满是颓唐之色,他知道,皇帝这一走,他彻底完了…… 渐渐的,大臣,太监,侍卫……都出了大殿,每个人路过二皇子身边时,匆匆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快步离去。 不知跪了多长时间,大殿里空空寂寂,冰冰冷冷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前来宣旨…… …… “小姐,信里说什么了?”繁缕帮季裳华将信拆开,给了季裳华。 “宫中传来消息,二皇子被禁足府上,无陛下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连续冷了好几天,今天的太阳终于突破了云层,整个京都都温暖了起来。 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白云如雪一般一团一团的飘荡在上空。季裳华抬眼望着天空,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天终于放晴了。”季裳华笑如暖阳。 繁缕也道,“是啊,天气会越来越暖和的。” 白苏笑道,“很快,就到小姐生辰了,届时,届时,我们要好好给小姐庆祝庆祝。” “是啊,顺便热闹一下,去去这些天的霉气。”繁缕欢快道。 “你们说什么呢,如此高兴。” 几人正说笑着,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白苏和繁缕行礼,繁缕笑道,“公子,我们在说小姐生辰快到了,届时,公子会送小姐什么礼物。” 季维之走到季裳华身边,两人识趣的退后一些距离,让兄妹俩好好聊天。 季裳华眨了眨眼睛,“只怕那时大哥已经大婚了,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忘记了妹妹生辰这回事。” 季维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就算我什么都忘了,也不敢忘记你的事情。” 季维之仍旧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又兼气质儒雅,还多了几分文人风骨,对待至亲之人更是温柔的不像话。这样好的人,前世却落到那种下场,好在,她已经将害他的人除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萧承泽。 虽然此次萧承泽遭受很大打击,皇帝已然对他失去了信任,但是皇帝只是将他禁足,而季裳华要的,是他的命! 看季裳华盯着自己看,眼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悲伤,他心下一慌,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季裳华笑了,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是委屈,抓住他的手,头抵在他的胸前,突然没了声音。 季维之一愣,然后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爱对她撒娇的小姑娘长大了,好久不曾这样亲近他了。 迟疑了一会,他的手温柔的放到她的肩膀安抚着,“怎么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来怀中传来,“没什么,我只想说,大哥,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季维之失笑,同时亦伤怀而感动,“傻丫头,我当然会。”想了想他道,“母亲去了,你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季裳华从他怀中抬起头,面容白如冷玉,眉目如画,一双眼睛灵动清艳,“那……林姐姐呢?” 季维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你和她在我心里一样重要。” 季裳华唇畔弯起,“这话你还没有对林姐姐说过吧?” “咳。”季维之扭过头去,不看她笑盈盈的脸。“我还没有问你,知不知道于家的事情。” 季裳华挑挑眉,微微一笑,“大哥想说什么?” “听闻,于家被抄家,诛九族,于槐父子被斩首,其余等人,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发配为奴,永世不得回京。”季维之敛去了笑容,正色道。 季裳华笑的风轻云淡,“哦,依照于家犯下的大罪,本该受到这样的处罚,大哥看起来于心不忍?” 季维之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世事难料,变幻无常,转眼间从人间堕入地狱。” 季裳华并不是十分在意,“大哥没有心软就好,于鹤轩曾经加害大哥,如今也算是他的报应。再者,如今大哥已经入朝为官,有时候,该心冷的时候需要心冷。” 面对妹妹的嘱咐,季维之道,“我知道。”想了想,他笑道,“我以后还要保护你呢。” 季裳华静静地望了她一会,眸光突然变得温软起来,柔声道,“我相信你。” “我突然想起在翰林院听到一件奇怪的事,据说,于槐父子被带到陛下那里和二皇子对质的时候,于槐父子像吓傻了一般,只会说‘我错了’‘我有罪’,对他和二皇子的事情供认不讳,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也实在想不通,于家放着好好的京都第一首富不做,为何要串通二皇子做那种谋逆之事?”季维之皱眉。 季裳华轻轻一笑,“谁知道呢,或许,二皇子能给他想要荣华地位吧,毕竟,于家只是个商人,若是和二皇子成事,以后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勋贵之家了。” “可那些兵器……真的是二皇子私藏的吗?”季维之心中有许多怀疑,“裳华,你如此聪慧,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季裳华面上略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我能知道什么呢?毕竟,私藏兵器,送给漠北,可是见隐秘大事,我是无论如何事先都不知道的,大哥,之前为了帮你洗脱冤屈,我的确耍了些小聪明,可是这种大事,我是绝对察觉不到任何风声的。” 她才不会让他知道,她在和六皇子合作,这出局也是和六皇子一起布下的,至于那些兵器银子,自然也是六皇子的。 未免季维之为她担心,此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知道了自己妹妹做了这么多“大事”,会吓死的。 至于于槐父子为何到了陛下面前立刻磕头认罪,傻了一般只会说“我有错,我认罪”,也是因为,六皇子派去的那些刺客,在佯装杀人灭口的时候,给于槐父子下了药。 那种药有迷幻人心智的作用,并非是毒药,大夫是查不出来的。但,只能维持十日左右,但这已经足够了。 等于家父子认罪伏法,就会被杀头,届时,药效还没有过去。 不过——还有一个人。 于绮岚。 季裳华没有那么狠心,半路上派人杀了她,她现在随于家族人被发配为奴已经无法翻身了。从前她虽然害过她,到底没有要她性命。既如此,季裳华就留她一命,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说这些讨厌的人了。”季裳华眼睛亮了亮,微笑道,“马上就是大哥的婚礼了,大哥可准备好了?觉得哪里有不妥吗?” 第二百零八章 不吉之兆 三日后,就是于槐父子行刑的日子。 “这么快?”繁缕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道。 天气好像比之前更暖和了些,晌午的时候还有些热意。季裳华便吩咐丫鬟将窗户都打开了些,让暖风透进来,换一换新鲜空气,空气中夹杂着花香,很是清幽宜人。她身穿一袭青色衣裙,柳叶似的清雅,却也不失鲜活,领口和袖子上绣着些许兰花,整个人淡雅高贵,风华无双。此刻,她正在书案前临摹字帖,闻言并没有抬头,只是笑了笑,“自然是有人在背后出力了。” 皇后和太子和宁惠妃母子是多年的死对头,于槐父子又是二皇子的羽翼,如今二皇子眼看着大势已去,她们心中自然高兴,就是为了气一气宁惠妃,也要赶快让于槐父子被处斩。 繁缕不懂这些,提议道,“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季裳华沉默了一会,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淡淡道,“砍头有什么好看的呢。” 白苏从外面端回来一盏茶,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对繁缕道,“砍头是热闹,万一小姐回来做噩梦怎么办?” 繁缕有些失望,小姐可是好些天没有出府了。她看了看外面明朗的天气,循循善诱,“小姐,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好多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喜欢这个时候多出去逛逛呢。等到过两个月天热的很了,就没有这个时机了。” 白苏笑着戳了下她的脑门,“我看,是你憋不住了,想出府了吧?” 季裳华重新净了手,执起茶盏,微微一笑,“也好,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看望外祖母了。” 繁缕喜上眉梢,“真的?” 季裳华眼底是浅浅的笑意,“还不快去准备?” 繁缕道了生“是”,便快步出去了。 过了不久,季裳华便坐着马车出了府,很快就接近了最热闹的地方。 此刻,前面已经为了几层人,将路口堵住了,马车是很难行驶的。 季裳华便下了马车,带着云雁三人去了“菜市口”。 高台之上,坐着一脸严肃的监斩官,前面是两个刽子手,手中各拿一把刀,只等着监斩官一声令下,便挥舞着刀将人头砍下来。 台下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望前面看去,脸上是莫名的期盼,好像砍人被砍头是一件很值得兴奋之事。但是,有也胆小的,想看又不敢看。 人群中很是嘈杂,对着于槐父子议论纷纷,左不过是骂于槐父子做的那些坏事罢了。 繁缕问道,“小姐,什么时候行刑啊。” 季裳华瞧她一眼促狭道,“午时三刻,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繁缕脸上的表情又是期待又是害怕,闻言,脸一下子红了,“我……我这不是……忘了嘛。” 白苏打趣道,“一会时间到了可不要捂眼睛。” “我……我才不会呢……” 白苏不再打趣她,只是笑。 不知等了多久,监斩官一声令下,只见两个刽子手,各自拿起一碗酒酌饮了一大口。 这个时候,就有胆小的人将头扭了过去,用手捂住了眼睛,可是透过指缝,不时的瞧。 最后,只听到“噗嗤”两声,鲜血迸流,人头落地。 接着,人群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就连身边的繁缕都靠近白苏怀里,捂住了眼睛。 白苏笑道,“你不是不怕吗?” 繁缕不说话。 “好了,已经结束了,抬起头来吧。” 繁缕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着,拍了拍胸脯,深呼吸几口,才放松下来。 季裳华笑着摇摇头,到底是小姑娘,一边好奇,一边又害怕。 她这样想,却忘记了,自己不也是个小姑娘吗? 看季裳华一脸淡然,繁缕声音还有些颤抖的问道,“小姐……你不害怕吗?” 季裳华方才可是从头看到尾呢,就连于槐父子滚落到地上的人头的眼睛都看到了。 “不过是死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呢。”季裳华不以为意。 繁缕正要惊叹一番小姐的好胆色,就听到一声轻笑,“季小姐果真与一般女子不同。” 几人回过头去,季裳华看到来人,扬起唇畔,“宁世子也一样。” 语罢,季裳华就要略过他往前走去,可是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季裳华挑挑眉,笑意清浅,“宁世子还有何指教?” 宁平楚锦衣华服,腰束玉带,面容英朗,身材高大。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就站在季裳华两步之遥,不由引来周围人的窥探,多是赞叹这位公子的气度容貌,又好奇这极为女子是什么来历。 宁平楚无视了别人的目光,笑的平和,却暗藏冷茫,他看着季裳华,缓慢开口道,“既除了于家,又害了二皇子,可真是一箭双雕。如今还敢来看被自己所害之人砍头,在下不得不佩服。” 季裳华不屑一顾的看他一眼,冷冷道,“宁世子所言,裳华可听不懂。世子若没有其他事情,裳华就先行离去了。” “季小姐就这么有信心吗?”宁平楚道。 季裳华并不理会她,径直前行。 宁平楚还要跟上去,云雁却拿着一把剑拦住了他,“我姐姐不想和你说话。” 宁平楚这才正眼看了云雁依照,哂笑一声,“还有个武功高强的小丫头。” 季裳华回头瞥他一眼,眸光冷冽,“云雁,不必理他。” 宁平楚看着季裳华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不由勾了勾唇角,季裳华,他还真是小看她了,她可比那些娇弱的女子有趣多了…… 可是一想到二皇子接连被她算计就怒上心头,又瞪了一会远处的人群,便飞身上了马,狠狠给了马儿一鞭,马儿飞驰而去。 宁平楚骑着马一路到了云景楼,到了酒楼门口,就直接将马鞭丢给了仆从,快步上了二楼雅间。 “大哥,你总算是来了。” 宁平楚看着笑的一脸灿烂的男子,大步走向梨花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大口喝完,才冷笑道,“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男子立刻收了方才的玩世不恭,讨好的笑笑,“我不是见到你高兴嘛,看起来心情不好,谁能惹你宁世子不高兴?” 此人名为宁平舟,是宁家二房的嫡子,因着二房老爷和夫人俱去世的早,宁平舟便由大房抚养长大。此人不好功名利禄,也不好金银财宝,年纪轻轻便出门到处游历去了,甚至还去过别国。这一点倒是和满腹算计的宁平楚大为不同。 如今刚回来不久。他在宁家并不出众,是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还能有谁,不就是季家那个季裳华吗?”宁平楚阴冷的笑了一声。 宁平舟觉得很是瘆人,一般他这个堂兄这样笑的时候就代表他要算计人了。 宁平舟一袭丝绸青衣,宽大的袖子,外面套了一身薄纱,走起路来很是轻盈飘逸的样子,模样长得也俊俏,却是偏于秀气一些,看起来像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他和宁平楚不一样,不喜欢参与这些斗争,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一些的。摇了摇扇子,他道,“不只是季裳华,还有周家吧?” 宁平楚瞟他一眼,算是默认。“周家是保皇党,但是季裳华却是皇后那边的人。不过——”他眸光阴冷,“以后就说不定了。” 说到底,季裳华和皇后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太子那个蠢货,不知道能不能和她的母后一条心。 宁平舟仔细想了想,“宁家,周家,宋家三足鼎立,周贵妃无子,倒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皇上又不喜太子,原本我们是有些胜算的,可是没想到季裳华站到了太子那边,这样一来,宁家便无法再拉拢周家。是啊,她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帮助皇后?” 宁平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何季裳华要帮着太后对付二皇子?难道仅仅是因为长平公主得罪了她吗? 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总感觉,季裳华一开始就对二皇子和宁加有不解的恨意…… 宁平周暗自腹诽,不就是一个小姑娘,至于这样费尽心思吗?这个堂兄为人最是阴险不过了,心性残忍而且诡谲,怎么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如今二皇子被禁足,陛下对他很失望,恐怕再也没办法复起了?你要如何改变这种局面?你……还打算支持二皇子?” 宁平楚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说呢?皇上早就对我们宁家十分忌惮,巴不得除之而后快,惠妃又是宁家的女儿,二皇子失势恐怕我们宁家也要完。” 可是,想要帮助二皇子也没那么容易啊……宁平舟默默想到。 “大哥,我不是泼你冷水,若想让二皇子再对付太子,实在是天方夜谭,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没有杀了二皇子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怎么能再指望……”话未说完,就见宁平楚冷冷的望过来,宁平舟一下子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低声道,“你该不会是……” 宁平楚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道,“反正皇帝早就想除掉宁家,我选择这样做,不过是顺势而为。如今二皇子那里已经是穷途末路,只能指望我们宁家,想来他一定会同意的。” 宁平舟讷讷不言,像是被宁平楚吓傻了。 宁平楚饮了一杯酒,剑眉一挑,“这件事,我望你能守口如瓶。” 宁平舟连忙道,“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会。”他叹了口气,“难道宁家真的要走上那条路吗?”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宁平楚这话透着狠意,又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宁平舟点点头,“自然。不过,大哥,我们真要那么做吗?”季裳华虽然“凶”了些,但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若是真的到了那地方去,不过两个月便会死去吧? “你同情她?” 宁平舟在宁平楚的逼视下摆摆手,“我没有……” 宁平楚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若是见不得我害人,你趁早滚开。” 宁平舟狗腿一般凑过去,笑了笑,“宁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我保证不会坏事的。” 宁平楚一下子推开他,嫌弃道,“信呢?” 宁平周连忙摸了摸胸口,将一封信拿出来,“方才不是看到大哥激动嘛,忘了忘了。” 宁平楚粗鲁的将他手上的信夺来,撕开信封,将信展开,快速看完。 宁平舟也凑过去看,可是宁平舟一下子拍开他的脑袋。 宁平舟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宁平楚嫌恶的看他一眼,“漠北答应了。她不是陷害二皇子通敌卖国吗?那我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皇帝之所以不迁怒宁家,表现出相信宁家的大度模样,就是因为忌惮宁家手上的兵权。反正宁家被皇帝除掉是早晚的事,何不先下手为强呢? “但是,这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吧?”宁平舟道。“届时你和二皇子举事,陛下定会派人去镇压,周家和宋家可不是吃素的,即便两家不和,但也是内斗罢了,对于外敌,他们肯定会精诚合作吧?” 宁平楚想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精诚合作?一致对外?你会信吗?不过,你有句话说的对,此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需要时间好好准备。”而在这段时间里,他还要和季裳华等人斗下去。 叹了口气,他道,“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是宁家的公子,又不起眼,由你去做,最为合适。” 宁平舟“啊”了一声,“我?” 宁平楚一下子沉了脸,“你不愿意?” 宁平舟当然不敢承认,连忙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好这些谋算,怕……做不好……” 宁平楚盯着他,笑意森森,“无妨,我会计划好,你按照我的要求,一步一步去做就好。” * 再过十日就是季维之和林琼箫的婚礼了。 “哼,没有高堂父母,举办什么婚礼!”今日去建安伯府做客,听到外面议论,回来就发了脾气。 现在人人都说季维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得了状元,又娶美妻,还是皇帝陛下亲赐的婚事,真是好福气。 当初季维之被赶出季家,也不知道季鸿茂和李氏后悔了吗。不仅如此,周家人还高调的出入新宅,为婚礼之事操劳,可是比冷漠的季家强多了呢。 为此,李氏怒火攻心,气的肝疼。 李梦玉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栖下一层阴影,“姑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喝杯茶消消气吧。” “我怎么能不气!”李氏一下拔高了声音,但是想到李梦玉还在这里,有失形象,勉强压下了火气,“那两个白眼狼,季家白白将他们养大,只知道为自己考虑,走的倒是干净利落,让我们徒惹笑话!现下季维之的婚礼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可得意了吧!心里指不定在如何骂我呢!” 李梦玉心头一动,柔声劝慰道:“您别想太多了,表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虽说离开了季家,但是以前也很是孝顺的,想必婚礼过后就会带着新娘子来府上拜访您的。” 李氏不依不饶,“就算季维之不会,那季裳华呢。这个丫头向来就是个有心思的,季维之敢这样忤逆我,一定是季裳华在背后撺掇的。早知如此,我就该不看周家的脸色将她直接嫁出去,也好过再季府作妖,如今她将季府弄得一团糟,自己倒逃之夭夭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李氏说这话可真是不讲理了,她自认为自己没错,错的全是别人,就连李梦玉偶在心里想笑。 但是她面上却是装的很是体贴懂事,继续劝说道;“表妹年纪还小,等以后就会知道您的好了。再者,表哥马上就要娶妻了,听说表妹和那位林家小姐的关系很好,林小姐自幼养在深闺,又是出自书香门第,最是知书达理的了,再者,长嫂如母,想必由她劝着表妹,表妹会听的。” 李氏一愣,是啊,她怎么没想到林琼箫呢,她无法让季维之重回季家,可以让林琼箫帮着劝劝。但是她可不会求着林琼箫,她要和林琼箫讲孝道和祖宗礼法,林琼箫出身书香门第,想必会很懂事,必会帮着她劝季维之认祖归宗。 思及此,她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看来她要找时机见一面林琼箫,但是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将林琼箫请来季家做客,太显眼不说,被季裳华发现就不好了。再者,林琼箫和季维之的婚事将近,这个时候不宜上门。 罢了,大不了等他们成婚后再说,以后还有时间。 这样一想,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呡了口茶,道:“今日这茶倒是新鲜爽口,这是雨后龙井?我记得季府今年的新茶还没到吧?” 李梦玉敛了敛头发,笑道:“我听闻一品楼是京都有名的茶楼,除了宫中,每年的新茶都是一品楼先有的,是以我昨日便去了一品楼碰碰运气,果然买到了。” 李氏颇为动容,拉着她的手,“你有心了,比那几个强多了。不过这也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只要姑祖母喜欢,这不值什么。”李梦玉有些羞赧。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李氏感叹,说着,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一直褪到李梦玉的手腕上,这个镯子很青脆的样子,触手生温,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制成。李梦玉经常见李氏戴着,如今竟然舍得给她? 她连忙推辞,“姑祖母,这太贵重了,梦玉不能要。” 李氏故作不悦,“怎么,姑祖母说的话都不听了?”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听话收好。”李氏不容置疑,满是褶子的脸皱在一起。 李梦玉无法推拒的样子,‘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李氏终于笑了,“这样才好。”然后叹息一声,“如今我身边之剩下一个你了,你四妹是个不顶用的,身体不好不说,还和季裳华一条心,我原本也没指望过她,你二弟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季家的将来可怎么办啊。” 李氏一向要在外人面前故作骄傲和高贵,从不肯示弱,今天竟是破天荒的一次。 看来季家这一年的变故,真是将李氏的‘高贵’磨去了不少?一个人的本性可以变得如此快吗? 李梦玉掩住眼底的情绪,“姑祖母,您就别担心了,您一定要养好身子,季家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您好好教导一下荣表弟,他会体会您的亏心,好好读书的。” 一说到季荣之,未免又想到了季维之,李氏觉得心又疼了,“若是荣之能有维之的一半懂事就好了,我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李梦玉语气平淡,声音婉转,“姑祖母别太忧心了,等再过些时日,再将表哥和表妹请过来,您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一劝,兴许他们就回心转意了呢。” 李氏越发觉得李梦玉贴心,摸摸她的手,“若是你一直留在季家陪我就好了可惜啊,你终究要嫁出去的。” 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原本她希望季维之能娶个高门女,可是现在还不如娶了李梦玉呢,毕竟是自己娘家侄女,一定和自己一条心,一定能劝着季维之。 谁料世事多变,只能暗自惋惜了…… 李氏这里愁眉苦脸,周家这边确实温馨愉快。 周老太君半倚在榻上,后背垫了一个大引枕,和一屋子人说话,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老太君指着季裳华对众人道:“这个丫头,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她烦了我这个老婆子不愿意来了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郑氏道:“这哪能呢,裳华现在和维之单独住在一处宅子,要忙的地方很多了,最近一个月又在为维之筹备婚礼所需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恐怕今日也是抽出空才来的。” 季裳华坐在老太君身边,闻言搂住了她,宠溺的笑道:“裳华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都能独当一面了,以后你嫁出去了,我也就放心了。” 这样一说,又想起了季裳华没能嫁给周子祺的遗憾。 季裳华怕老太君伤心,连忙开口,故作害羞道:“裳华还想多陪陪您呢,才不要这么早嫁人。” “胡说。”老太君佯装斥责,“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再有一个多月你就十六了,这次万不可推脱了。” 季裳华知道老太君是为了她好,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好意,只是不知道关于皇帝的打算她知道多少。不由从老太君怀中抬起头,“关于那次宴会,晋王妃……。” 自从那日宮宴,晋王妃亲口认可季裳华做世子妃的事情再第二天已经传开了,只是因着又发生了二皇子意图谋逆一事,风头微微被压了下去,如今于槐和二皇子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件事又被人想了起来。 “我都知道。”周家人也是宴会第二日才知道的,老太君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别怕,有周家在,无人能欺负你。” 只一句话,季裳华泪眼朦胧起来,外祖母这话是在告诉她,即便她将来嫁入宗室,也不要忍气吞声,有周家为她做后盾。 可是,季裳华有一点却是没有忽略,外祖母说会有周家向着她,却没有说若是不想嫁便想办法为她推了这门婚事,想来有些事外祖母已经知道了? 郑氏为季裳华不能成为她的儿媳感到惋惜,怕老太君和季裳华伤心,便笑道:“其实像裳华这样好的孩子,谁见了不喜欢呢,儿媳相信裳华一定会过得好的。” 老太君笑了笑,“的确,我的裳华是个有福气的。”季裳华看着老太君,总觉的这话若有深意。 不想继续这个压抑的话题,季裳华坐直身子,笑容如沐春风,“再过十日就是大哥大婚的日子,届时,还要大舅母去府上帮我呢。” “就是你不说我也是要帮你的。”郑氏问道,“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母亲了?” 郑氏和周氏自幼是手帕交,郑氏后来嫁入周家,两人又成为了姑嫂,感情自然不一般,所以,这件事也没忘记。 季裳华端坐再榻上,身姿纤丽,面容温婉,唇畔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打算过两日,大哥休沐的时候一起去凌霄寺去看母亲。” 郑氏点点头,很是欣慰,“这样做很好。” 季裳华唇边笑意愈深,“不知道子祺表哥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闻言,郑氏的笑意淡了些,还是温和道,“钦天监已经算出了一个吉利日子,就在八月初一。” 季裳华的目光望过去,笑道:“钦天监算的日子一定会是很好的。” 郑氏释然一笑,“是啊,能得陛下赐婚娶得晋王府的郡主,真是天大的荣耀。”郑氏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年轻时也是个豁达开朗的女子,一开始周子祺被赐婚她的确心塞了一阵,但是后来被自己丈夫劝说了一下就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顺其自然吧。 老太君笑容慈和,满是不舍,“等维之大婚过后,你一定要回来多住一段时日。那时候他们小两口新婚燕尔,恐怕顾及不到你,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那如何是好。不如,你就搬过来与我长住吧,偶尔回府一次去看看维之就好。” 外祖母真是将她当成小孩子了,她哪里需要人陪,她也不需要人照顾。但是外祖母的关心不能拒绝,便乖巧的应道:“那好,等大哥婚事过了,我就搬来陪外祖母多住一段时间。” 虽然距离老太君想要季裳华‘长住’的距离还差一点,老太君还是笑呵呵的应了,“好,毓秀阁一直有人打扫,就等着你来呢。” 季裳华扑倒老太君怀里撒娇的蹭了蹭脑袋,“我就知道外祖母对我最好了。” 老太君就抚摸着一直撒娇的‘猫’抚摸着她的脊背,笑出来两道褶子。 陪老太君用了午膳,季裳华就打算像老太君告别回去,突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老太君,不好了,不好了……” 一看到季裳华在这,小厮道:“表小姐,凌霄寺的主持派人前来送信了,您快去凌霄寺看看吧。” “凌霄寺?”季裳华皱眉,“出了什么事?”据她所知,凌霄寺除了供奉了母亲的一尊牌位,和凌霄寺再无瓜葛了吧? 老太君显然想到的也是这一点,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小厮道:“回老太君,那个小师傅说,今日上午凌霄寺突然来了一伙劫匪,抢了不少夫人小姐的财物,还伤了人。不仅如此,还去了不少禅房捣乱,许多人家的牌位都被弄坏了,其中也包括小姐的。”口中的小姐就是周氏了。 老太君的身形晃了一下,“你说什么?”她紧紧抓着季裳华的手,“怎么会出这种事?罢了,赶快派人去看看吧。” 季裳华眉宇间有一抹惊疑和担忧,扶着老太君道,“外祖母,您不必忧心了,我先给大哥去个信,先去凌霄寺看看什么情况,等大哥回来自会去找我。” “也好。”她看看自己身边,对周子祺两兄弟道,“你们陪着裳华一起去,发生了什么事回来告诉我。” 周子祺看了一眼季裳华,见她还算镇静,舒了一口气,道:“是,祖母。” 看着三人离开,老太君叹气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真是不吉利。惊扰了我的女儿,我还是去佛堂上柱香吧。” 语罢,就由丫鬟搀扶着去了寿康院的小佛堂。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凌霄寺的时候,很多人家的马车都停在山脚下,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京都的人家,大多都信佛,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冲撞了亡魂,都以为是什么不好的征兆,便都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马车停下,季裳华下了马车,周子祺给她掀开车帘,看她们主仆出来,又吩咐车夫将马车驾到偏僻处,才带着季裳华上了凌霄寺。 上去之后,在一群人中,发现李氏和李梦玉也到了。季裳华才不会认为李氏是为了周氏而来,难不成季家老太爷的牌位也被惊扰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其实不只是李氏,季裳华还从人群中看到了之前宴会上见到的夫人小姐,其中自然包括相熟的林夫人和林琼箫。 凌霄寺一下子聚集了很多人,都在议论着,很是着急的模样。 主持身边的小师傅满头大汗的解释,说是今日突然来了一群劫匪来抢劫,还洗劫了许多人家的供奉牌位的禅房,不过已经报官了,请他们不要激动。 季裳华挤过人群和林琼箫汇合了,季裳华轻声道:“林姐姐也来了。” 林琼箫想到不久就要嫁人了,这个时候还要出门,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母亲一个人来我不放心,便一起陪着来了,倒是你,自己来的吗?” 季裳华看看身后,淡淡笑道:“外祖母让那我两个表哥陪我一起来的。” 林琼箫点点头,“有人照顾着你总算是好的。”一想到季裳华年纪这么小便没有父母照顾,自己要独当一面,还有为兄长操心,不由觉得季裳华实在是辛苦,让人心疼。 想了想,她有些扭捏道:“你大哥没陪你一起来吗?” 季裳华眸光闪过一抹笑意,“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大哥还在翰林院。” 话一出口,林琼箫就后悔了,她的父亲不也在宫中没回来吗,干嘛问这么蠢的问题。 季裳华心中叹道,果然,心中有了喜欢之人的女子,平日再矜持,都会忘记的时候。 看她低下了头,季裳华知道她害羞了,不忍心再作弄她,“林姐姐……” 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原来表妹在这里。” 这个声音季裳华记的清楚,是李梦玉。 她心中冷笑,果然,还是找上来了。 面上端起一抹疏离礼貌的笑容,“表姐是陪祖母一起来的吗?” “是。”李梦玉蹙着眉,“老爷不在家,姑祖母听说老太爷的被惊扰了,顾不得身体不好,就急匆匆赶来了,刚巧遇到了表妹。”目光却在林琼箫身上划过。 季裳华出于礼貌道:“这位是林姐姐,与表姐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位,是林夫人。” 李梦玉先给林夫人见了礼,又给林琼箫问了好。“姑祖母早就听说被陛下赐婚表哥的是林家小姐,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外界说的那些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看来是没有错了,真是表哥的福气,姑祖母一定也会感到欣慰呢。” 三句话不离李氏,这个李梦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氏刚好也在凌霄寺,林琼箫不好装作不知道。她毕竟是季维之的祖母,季维之和季裳华尚且要和李氏维持表面和平,更别说她这个未来孙媳妇了,否则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不尊长辈。 她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用眼神争取了一下意见,林夫人温和道:“既如此,刚好去见见李老夫人。”又对季裳华笑道,“麻烦裳华了。” 季裳华亲昵的挽住林琼箫的手,“夫人说哪里话。” 然后一行三人就去了李氏处。 林夫人看着靠近的两人,不由摇头笑了,季维之这个胞妹,她也是越看越喜欢呢。 ------题外话------ 按照这几天的更新字数,这个月男主女应该能大婚o(n_n)o 第二百零九章 生死难测 季裳华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在不远处等候林琼箫,见她来了,迎上去,“林姐姐,祖母单独与你叙话,有什么要紧事吗?” 方才季裳华在陪着林琼箫去见李氏的时候,假意寒暄了几句,李氏就说从前没见过林琼箫几面,有话要单独和她说说,将季裳华支开了。 林琼箫眸光平静如水,拉着季裳华走远了,欲言又止。“裳华,你和维之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阳光透过疏落的叶子照落下来,给季裳华面上添了几分柔和的色彩,她眼睛闪过一抹似笑非笑,“她又去劝说你了?” 林琼箫看着她,缓缓道,“是。” 季裳华眸色幽深,如浩瀚的星海,似乎一眼望不到底,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错觉。她神色温婉,淡淡笑道,“我猜,她一定是倚老卖老,用孝道和礼义为借口吧,若是你不肯规劝大哥,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林琼箫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是。”可是,她又怕季裳华多想,连忙道,“不过,我并没有答应,一切还要看你大哥的意思。” 季裳华拉着她的手,眸光划过一丝冰冷,“不必理她。若是再借口找你,先推了便是,然后告诉我或是大哥。她虽是我祖母,可是自幼便不喜欢我,若不是我命大,可能早就死在庄子上了,我对她没什么祖孙之情,你不必看在我的面上处处迁就她,说白了,她请你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心中那点自私的想法,你只当耳旁风就好,再有下次,直接将人撵出去。” 这话说的倒是“刁蛮”,林琼箫捏着帕子笑了,“我倒是不知道,京都第一美人,还有如此‘凶恶’的一面。” 两人说说笑笑沿着原路回去了,看起来感情极为要好,不禁惹来大家的侧目。 李梦玉在后面看着两个远去的人,不由捏紧了帕子,脸色也变得苍白,可是目光却是让人遍体生凉。 淡烟走过去,不忿道,“大小姐可真是奇怪,对待自己的表姐疏离,对着外人倒是亲近的很,我看小姐您除了身份,没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位林小姐。” 李梦玉侧头斥道,“大胆,林太傅的千金可是你能议论的?”她看看周围的人,警告道,“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淡烟连忙告罪,“是,奴婢再不敢了。” 话是这样说,李梦玉并没有真的对林琼箫多少敬畏。 她声音曼妙道,“走吧,姑祖母该等急了。” 果不其然,在林琼箫走后,李氏又发了好一通脾气,只觉得林琼箫近墨者黑,一定是季裳华在背后撺掇着不肯帮她劝说季维之。 “我还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李氏冷哼一声,“没想到也不是可以拿捏的。” 连嬷嬷一边在心里感叹怎么好好的祖孙关系变成这样,一边劝道,“老夫人,别生气了,您的病还没好全呢。” 李氏咳了几声,“被他们几个气一气,我早晚会被气死!” 李梦玉压着帕子,抚摸着李氏的胸口为她顺气,“姑祖母,您别气了,林小姐是大家闺秀,从小耳濡目染,对于与人打交道,自有自己的方法……” 话虽然说的软,这分明是煽风点火,果然李氏气的更狠了,越发不喜欢林琼箫了。 …… 很快,季维之得到消息告了假,就匆忙赶到凌霄寺,等一切解决好,便和季裳华一起下了山。但奇怪的是,林太傅在宫中被太子临时有事拖住了,不便前来,林夫人和林琼箫只能先回去。 马车里,季裳华看着外面云青欲雨的天色,问道,“大哥,你可知林太傅被什么事绊住了吗?” 季维之道,“好像是太子殿下突然要考校皇长孙的功课,还有问题要请教林太傅,不知怎么,和林太傅谈古论今起来。” “太子?”季裳华蹙眉,“太子何时有这个觉悟了,林太傅去东宫教习皇长孙多久了,怎么现在才想起和林太傅考校皇长孙。” 大抵是经历的阴谋诡计多了,她总是觉得处处算计。 季维之摇摇头,“太子殿下的秉性,虽说软弱了些,但也不会耍弄什么阴谋吧,再者,林太傅与太子素无过节。”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风大了起来,天色也变得阴沉,季裳华心下不安,唤了云雁,“云雁,你去跟着林姐姐的马车好不好?” 云雁不说话,一双清澈的眼睛眨了眨。 季裳华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了看马车外的两个表哥,笑道,“乖,我不会有危险的,我担心林姐姐。” 云雁扁了扁嘴,歪着脑袋道,“那好吧。” 语罢,便飞出窗子,去了林琼箫的马车。 季裳华这才安心些,季维之神色有些担忧,“妹妹是怀疑什么吗?”他想了想道,“不若我去看看,这里有两位表哥保护你,我也放心。” 季裳华看着外面要下雨的样子,道,“既然比如,大哥快些去吧,万一下了雨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劲风狂乱的吹拂,寒冷的风灌进来。 季维之刚准备跳下马车,突然变了天。季裳华连忙道,“大哥,现在狂风暴雨,大哥还是过一会再去吧。” 周子祺和周子扬也上了马车,拂去身上的雨水,“这天说变就变,好大的雨。” 周子扬也道:“是啊,先是凌霄寺遇劫匪,现在又是大雨倾盆,好生奇怪。” 季裳华眉头紧蹙,不发一言,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子扬眉毛一挑道,“表妹,你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样子?是担心姑母在凌霄寺的灵位吗?” 季裳华摇摇头,眸光深沉,“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天气的原因吧。” 周子祺道,“让车夫将马车驶的慢一些,这么大的雨,道路泥泞,还是安稳一些好。” 这时,突然一道惊雷闪过,马儿像是受到了惊吓,马车也晃了晃,好在最后稳住了。 几人歪倒在车壁上,却发现马车停下了,前面似乎还听到了嘈杂声。 季裳华坐起来,就听到周子祺掀开帘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世子,好像前面不知谁家的马车翻了。” 季裳华心里“咯噔”一下,“马车为何会翻?” 车夫也不甚了了,想了想道,“好像是谁家的马儿突然受了惊,狂奔不止,下了雨,道路泥泞,马车撞到了石头就翻了。” 季裳华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站起身要跳下马车,“我去看看。” 周子扬忙拦她,“外面下着雨呢,你去做什么。” “我不放心。”季裳华薄唇抿起。“再者说,我看雨也不太下了。” “哪里——咦,还真是。”周子扬将头探出去看看,惊奇道,“果然不下了,这也太……”奇怪了。 话未说完,就看见季裳华弓着身子拎着裙角就下了马车。 “诶,裳华,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周子扬喊道。 可是季裳华像没听到一般,快步往人群中走去,泥土脏了绣鞋和裙子也不在意。 等季裳华到的时候,周子祺两兄弟和季维之已经到了她身边。 就听到有人问道,“哎,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突然翻了……” “是啊,真是倒霉,这么大的雨,别人家马车都没翻,就她们翻了……” “哎,不管是谁家的了,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再下雨就不好了。” 不知怎么,剧烈的恐惧漫上心头,季裳华拨开层层人群,一步步踏过雨水和泥泞接近那辆马车。越是接近,越是心脏要纠起来,她的身体颤抖着,紧紧攥着双手,好像每一步都走的万分沉重。 这是林家的马车! 马车翻倒在地上,而马儿已经不见,她手指颤抖的拨开车帘,闭上眼睛,希望看不到鲜血淋漓的一幕。 她内心正挣扎着,可是下一刻她猛的睁开眼睛,“人呢!” 是的,马车里根本没人,她呼吸沉重,身体越来越觉得寒冷,好似置身于冰天雪地。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空空如也的马车,怎么会?怎么会没人? 没有想象中的血迹斑斑,没有想象中的惨烈,有的只是空无一人的马车!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衣服上沾满了泥水,“云雁,云雁也不见了!” 季维之三人赶过来,看到的就是一袭素衣的她,满身脏污,不只是雨水还是泪水从脸上流下来,嘴唇也冻得发紫。 周子祺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季裳华披上,将她扶好,“裳华……” 季裳华摇摇发昏的头,指着马车,声音虚弱,“马车里,没有人……” 季维之僵硬在原地,好像没听见季裳华在说什么。还是周子扬亲自去探了探马车,他的表情立刻凝住了,看向季维之,声音低沉,“的确没有人……” 季维之面色一白,直直的往后倒去。 周子祺手疾眼快扯住了季维之的手臂,对繁缕和白苏喊道,“还愣着干嘛,快点来扶你们公子!” 又是一番忙乱,几人将季维之扶上马车,季裳华还是冷的浑身冰凉,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缓慢的移动着脚步。 她几乎不敢相信,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就在不久前,她还和她说笑,告别,怎么转眼人就不见了?马儿跑了,马车翻倒,即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她平安无事,她性命无忧! 她只觉得胸腔一股火在剧烈燃烧着,痛苦难挡。 周子祺目光划过一丝心痛,然后道,“我让子扬先送你回去,这里交给我。” 季裳华摇摇头,“不,云雁还未找到,她武功高强,也许可以脱身,也许,她只是受伤了……” 她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我答应过别人的,要好好照顾她。” 她眼睛一酸,眼泪从眼眶流淌下来。这一年多的相处,她已经将云雁看成了自己的妹妹,虽然她心智不全,却是天真烂漫,对待她也是全心全意……就在昨天,她还缠着她要买糖葫芦吃,今日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能不悲痛,怎么能不后悔……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让她在我身边的……眼下云雁不见了,林姐姐也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季裳华无论如何柔弱,可是一直表现的极为坚强又极为理智,遇到问题总是能冷静的分析,然后采取适宜的策略。 可是这次她却哭了,这是周子祺第一次见她哭,因为生死不明的是她极为在乎的人。 周子祺看看周围阴冷的环境,劝说道,“裳华,你先听我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冷静,才能考虑如何解决问题。”她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裳华,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子扬,你先将裳华和维之送回国公府,然后去宫中寻找林太傅,告诉他今日发生的事情。接下来。你再召集国公府亲卫,来此处一一寻找,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还有——”周子祺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季裳华,“反正如今此事知道的人很多,也瞒不住,你记得去京兆尹府禀告京兆尹,让他帮着去别处寻找。” 周子扬郑重道,“是。” 然后将季裳华搀扶上了马车,温声道,“裳华,跟我回去。” 季裳华没有言语,似乎是昏睡了过去,紧闭着双眼,温热的眼泪却是不住的流淌下来。 *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双眼十分沉重,每次想睁开眼睛,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唉声叹气,“哎,怎么会这样,昨日好好好的……若是林小姐真遭了难,维之要怎么办?他一定会受不住的,原本还有十日就要成婚了……” “裳华和林小姐感情好,现在都没醒来……” “母亲,您一直在这里看守着裳华,身体会吃不消的,我在这里就好,您回去休息吧。” “裳华不醒来,我怎么睡得着?” “对了,那丫头怎么样了?裳华醒来一定会找他的。” “母亲,顾太医已经来过了,虽然伤的比较重,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就听到一声长叹,苍老的声音,“那就好,这丫头也是个命大的。” 好像又睡了很久,好像置身于迷雾之中,寒烟笼罩,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恍惚间听见人压低了声音问道:“裳华醒了吗?” “回郡主,小姐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中间就挣了一次眼,就昏睡过去了。” “我知道了,我在这里坐一会,你忙你的去吧。” “是,郡主。” 益阳郡主坐在季裳华塌前的绣凳上,白苏为她端来一盏茶就退出去了,益阳郡主此时也是心下难安,为林琼箫和季裳华担忧,她无意识的执起茶盏,眼睛抬起看着榻上纤瘦的人,突然眉宇间涌现狂喜,“裳华,你醒了!” 很快,老太君等人都来了,老太君先和益阳郡主点头见礼,算是打招呼了,益阳郡主起身让座,老太君也没有客气,坐在凳子上,怜爱的摸着季裳华的脸颊,“裳华,你终于醒了,这才两天就瘦了这么多。”然后扬声道:“来人,快拿吃的来,裳华刚醒一定饿了。” 看见一群人围在季裳华身边,脸上的神情都很激动,她有些不习惯,但心中想着事情,实在无暇享受这种欣喜的氛围。她在房间逡巡了一圈,没有看见两位表哥以及季维之,脸上闪过几分失望,看来还是没有消息。 前两日她初闻噩耗,一时承受不住所以晕倒了,可是既然她醒了就不能再耽搁了。她挣扎着起身,“外祖母……。” 老太君也不拦她,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季裳华掀开被子就要起身,郑氏一下子摁住她,责备道:“你才醒来,就要下床,连口饭都没吃一口。这不是存心要让母亲为你担心吗?” 季裳华摇摇头,目光满是坚持,“我不过是晕倒罢了,又不是生病,没有大碍,外祖母,舅母,我现在必须…。” 老太君无奈,“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林小姐还没有下落,但是云雁丫头已经找到了。” “真的?”季裳华眸光划过一丝光亮。 老太君点点头,“只是……受了很重的伤,恐怕要调养几个月。”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季裳华很清楚,若不是云雁又武艺傍身,只怕早就消香玉损了。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为何脸云雁都能伤的如此严重。 看季裳华有了思量,老太君道:“你若是想看她便去看吧,不过,只一样,必须吃了饭再去。” 季裳华终于露出一个浅笑,“是,外祖母。” 老太君一走,季裳华的面容立刻变得清冷起来,她闭了闭眼,冷冷道:“替我更衣吧。” ** 季裳华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更为素净的衣衫,面色苍白,不施粉黛,显得憔悴了许多,就如同一支霜花,散发着一种病态美。 季裳华推开门,问左右婢女道:“她怎么样了?” 丫鬟道:“表小姐,云雁姑娘刚刚睡着。” 季裳华一脸平淡,“你们下去吧,我与云雁单独呆一会。”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纷纷退下了。 傍晚时分的时候,云雁醒来了,看见季裳华,面露喜色,可是她只是笑一笑,都能牵扯到伤口。今天周子祺回来了,她询问了事情的进展,却是毫无线索,林夫人和林琼箫两个大活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任何痕迹。 “那么,林太傅呢?” 周子祺一脸愁色,“林太傅毕竟是个文臣,除了请求京兆尹,也没有其他办法,维之自己也很痛苦,却还是要忍者开解林太傅。” 季裳华默了默,“表哥是从何处找到的云雁,她为何会伤的如此之重?” 周子祺道:“在山崖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伤,明显又和人打斗的痕迹,而且我可以肯定,绝非是一个人,而且对方出手狠辣,武功高强,招招致命,若是换成别其他人,早就殒命了。”思及此,他疑惑道,“表妹知道云雁师承何人吗,怎么武功如此高强?” 关于云婆婆之事,季裳华承诺过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她选择对周子祺隐瞒,“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再加上她心智不全,我不忍心将她丢下,就只好带她回季府了,想着有时间为她找寻家人,可是至今无果。” 周子祺不疑有他,继续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不只有刀剑的伤口,还有一块块青紫,应该是被摔打在石头上所致。” 怪不得,云雁的脸上都是大块青痕,所以一开口就会痛。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忽略了一直陪在季裳华身边的益阳郡主,季裳华笑容很淡,“好在益阳郡主从晋王府拿了许多上好的药材过来,想必云雁的伤会好的很快的。”话虽如此,可是人人都知道,想要养好这么重的伤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周子祺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真是劳烦郡主了。” 益阳郡主低头,不去看他,“裳华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云雁也是相识已久,她受伤了,我自然要关心她的。” 季裳华温言道:“天色晚了,表哥,你送郡主回去吧,我有话要问云雁。” 益阳郡主忙道:“不、不必麻烦,我带了护卫的。” 周子祺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道:“走吧。” 益阳郡主偷偷给季裳华使了个眼色,季裳华微微一笑,益阳郡主第一次表现出娇羞之色,跟了上去。 季裳华关上门,疲惫之色顿显,林琼箫在回府的路上被劫走,绝非一件小事,此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原本林琼箫应该欢欢喜喜的准备做新娘子的,可是却出了这样一件事,不得不引起那些人的胡乱猜疑,或许还有不安好心的造谣生事,拿林琼箫的闺誉做文章。 按照道理来说,季裳华才是得罪人最多的,敌人寻仇也该找上她,为何是林琼箫呢? 季裳华重新坐回云雁身边,看她刚用了药又要睡,忙叫醒了她,柔声道:“云雁,先不要睡好不好,姐姐问你几个问题。” 即便云雁很困乏,仍旧是点了点头。 季裳华给她掩好被子,问道:“你们的马儿是突然受惊狂奔吗?” 云雁点了点头。 “马车跑远了,有人出现意图带走你们三个吗?” 云雁摇摇头。 “一个?” 云雁点头。 “是林姐姐吗?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林姐姐,为了带走林姐姐而对付你?” 云雁点头。 季裳华沉吟片刻,“他们一共几个人?” 云雁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季裳华先她一步,帮她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只见云雁伸出六个手指。 “六个人,围攻你一个,他们武功和你势均力敌是吗?” 云雁的眼睛已经不受控制的闭上了,但还是坚持着点点头。 “你可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或是去了哪个方向?” 云雁疲惫的闭紧眼睛,摇摇头。 季裳华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温柔道:“睡吧。” * “问清楚了?”周子扬在毓秀阁等候季裳华。 季裳华苦笑,“算是确定了两个问题。”她和周子扬一起进入花厅,“一则,我可以确定那伙人是冲着林姐姐去的,伤了云雁不过是顺带。林姐姐为人最是端庄大方不过了,我从未听说她与人结过仇,有何人会专门对付她?二则,云雁说围攻她的一共是六个人,而且各个武功高强,我很是好奇,不是他们是哪家的?不禁武功高强,一去还是六个。” 周子扬没有了平日的漫不经心,面容沉着道:“你有没有想过,林小姐死了,于谁最为有利?” 季裳华的面色有一瞬间的茫然?于谁最有好处呢?难道是林太傅的政敌?不会,林太傅不过是一个文官,从不参与党争,谁会用林琼箫对付他呢。 “若只是因为林琼箫自己呢?你好好想想,你忽略了什么?”周子扬徐徐道来。 季裳华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看外面明媚的风景,思绪清明了许多。她默然良久,突然,面上露出一抹惊愕,好像又在意料之中,“我思来想去,能恨上林姐姐的也就只是那一位了,可是她最厌恶我不过,我和她交过手,也遭遇过她的刺杀,她的人绝不会像这次六个人一般武功高到不可思议。” “那么,只能想想她背后的人。”周子扬道。 季裳华掐下一支红色春海棠,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转过身,她看着他道,“恐怕,昨日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阴谋。” “你是说,那些凌霄寺的劫匪也是被安排的。”周子扬站起身。 季裳华点点头,“否则,又如何解释莫名出现凌霄寺被洗劫一事?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背后之人为了达到目的也是大费周章了。” “眼下,最令我担心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们将人藏到了何处,还是说她们已经被杀了?”这是季裳华最不敢想的一个结果,可是她必须早早做好这个打算,“若是林姐姐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放过背后之人!” * 这一夜,多少人又彻夜难眠,季裳华一夜都没有睡着,在快天亮的似乎才迷了一会,还没睡多长时间,就听到繁缕急切的敲门声,“小姐,您快去看看吧,林小姐被找回来了。” 季裳华一下子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身着一袭雪白的寝衣就开了门,繁缕焦急道:“小姐,大公子和世子在门外等您呢。” 季裳华让她进去,“替我梳洗更衣。” 简单收拾了一番,季裳华和繁缕白苏一起出了寝屋,因着着急去见林琼箫,就随意打扮了一番,就连今日穿的衣服还是昨日穿过的,头发绾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髻,发上只斜插了一只白玉梅花簪子,因着一夜未眠,气色本就不好,这样素净的装扮,只觉得像生病的人一般,越发惹人怜惜。 “可曾听到林姐姐是如何回来的?”她这样问的婉转,实际上她想知道林琼箫是不是真的被杀了。 繁缕支支吾吾,“我……奴婢也不清楚……” 季裳华一见她这个样子,已明白了大半,当下脚步更加快了。 “表哥,林姐姐人呢?”季裳华到了大门外问道。 周子祺神色复杂,而季维之已经是神情呆滞,好像傀儡一般跟在周子祺身后。 “表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恐惧一下子填满了四肢百骸,季裳华声音冰冷,“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周子祺怕她一时接受不了,连忙道:“表妹,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闻言,季裳华的心已经沉下去了一半…… 一路上,季裳华都能听到外面人的议论,季裳华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冷若冰霜,盯着周围的一切。周子祺则是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再说。 到了太傅府,下了马车,就看见府外已经围了好多人,看见季维之出现,就像炸开锅了一半议论。 “看见没,那就是金科状元季维之,哎,本来都准备大婚了,谁知未婚妻突然遭难,岳母也不知所踪。” “着啊,季维之还真是时运不济。春闱时为人陷害科举舞弊,好不容易洗清冤屈要成婚了,偏偏未婚妻又被劫匪杀了……” “可惜了,这一对郎才女貌,这可是御赐婚姻,看来这位状元爷是无福消受了。” 这些话,如同一把把钝刀子切割着季维之的心,这远远比身上的伤痛的多。季裳华看着季维之苍白的侧颜,这才几天,他已经瘦了许多,原本柔和的下巴尖了不少,听闻他这几日向翰林院掌管学士告了假,没有去应卯,每日都和周子祺奔波去寻找林琼箫,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如今看他这样万念俱灰的样子,她知道,这次的打击对兄长来说太大了。 季维之从未喜欢过什么女子,林琼箫是唯一一个,可是…… 她想去安慰他些什么,可是看看自己不也是这副模样么,如何有心力去劝说他? 据周子祺所说,他们是在经过凌霄寺的山下一个隐秘的山洞找到的林琼箫的尸体,发现以后,他们也是震惊了,然后便送到了太傅府,现下,已经到了林琼箫住的院子。 林琼箫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惊动了林家许多亲友,还有许多同僚,都来了林府表达对林太傅的同情,或是劝他节哀。 林太傅枯坐在女儿的院子里,神思恍惚,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她的女儿正躺在院子里,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 这时,就听到小厮喊道:“老爷,林小姐林公子和周世子来了。” 林太傅这才转了转眼睛,看着来人,却是没有说一句话,亦没有起身,很快就转回头继续看着自己的女儿。 季裳华只觉得每走一步都像针扎一样的疼,她慢慢走过去,看着面前盖着白幡的人,“林太傅……。” 林太傅声音苍凉,“她就在那里。” 季裳华靠近了,离林琼箫很近很近,她的手慢慢伸出去,似乎要仔细看看,林太傅道:“季小姐还是离远一些好,恐怕会吓到你。” 季裳华神色凝重,摇摇头,“我不怕。”她转头,目光中透出一抹执着,“林太傅,我想看看林姐姐可以吗?” 林太傅和她对视良久,季裳华毫不退缩的样子,林太傅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罢,你们毕竟姐妹一场,你想看就看吧。” 季裳华表面看起来很是镇静,甚至是冰冷无情,可是她心中却是万分哀痛,若是可以,她也想大哭一场,可她偏偏掩饰住了,抬起手,看着白幡一点一点的从头上落下去。 身边的丫鬟嬷嬷或是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都吓得退后一步,只有季裳华还面无表情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紧接着,周围是接连传来的尖叫,“啊,好可怕,好可怕……。” 季裳华丝毫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一切都充耳不闻。大家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季裳华,这…。这还是那个柔弱不堪的季裳华吗,像魔鬼一般的死人都不害怕。 季裳华看着林琼箫,那秀丽的面容上,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血淋淋的,根本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好像是被野兽抓的一样,头顶的头发也被抓光了,像被野兽撕扯的,头皮上也是鲜血淋漓,一双清露般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皮却已经烂了,伤口都已经溃烂,远远的,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息,想必这个尸体已经放了好几日了。 她衣衫破烂,四肢都是啃咬的痕迹,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很是可怖,被咬的地方流了很多血,已经干涸了,成了暗红色,还有虫子在里面攀爬,发出腥臭的味道。 腰间一枚玉佩,正是林琼箫素日贴身带的。 这是经历和何等的痛苦?季裳华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周围有小姐扑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尖声道:“啊,好可怕,好恶心……” 其他人也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都给我闭嘴!”她的表情淡淡,眸光却冷的骇人,当她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一层冰雪填进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她的目光在众人面前逡巡着,最后定在那位小姐身上,一字一句尽是冰凉,“别人遭逢大难,你们在这里闹什么闹!害怕,恶心?是谁逼着你来看了吗,明知道别人心中悲痛,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这位小姐,如果你是来劝慰林太傅的,林家自然欢迎,若是来看笑话的,趁早离开!林家不欢迎这样没教养的客人!” 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不渝 似乎都被季裳华这一道声音吓到了,都愣住了,那位小姐也停止了尖叫,从自己母亲怀中抬起头来,像看到怪物一般看向季裳华。 “你……你以为你算什么,竟然敢这样说我!” 季裳华冷冷一笑,“我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我却知道你是谁。”季裳华走近一步,缓缓道:“陈小姐,令尊是朝中礼部侍郎,官至三品,难道平日就是这样教导陈小姐的?” 她知道,今日这些人名为是看望林太傅,实际上有不少是来看笑话的。林太傅先是得了陛下青眼,升为一品太傅,教导皇长孙,现下二皇子是没有登基的希望了,若是不出意外,太子的皇位可是板上钉钉的了,作为皇长孙的老师,将来一定更得重用,他们自然眼红。再加上林琼箫又被赐婚给京都才子季维之,又是新科状元,那些本来看上季维之的人只能望而却步了。如今林家突逢大难,他们虽然觉得惋惜,却也禁不住幸灾乐祸。 季裳华这番话,不少人家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季裳华分明已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所以季裳华是在指桑骂槐。 陈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被季裳华教训,脸上自然过不去,冷眼看着季裳华,“季小姐,这里是林家,还没有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吧?若要发号施令,尽管回你们季家。哦,我倒是忘了,如今你们已经被季家赶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季小姐自立门户,可真是一府的当家人了,平日里颐指气使惯了,以为这里和你们府上一样!” 季裳华脸上划过一丝冷意,“陈夫人好口才,裳华真是受教了。我竟是不知,原来陈家的家教是这样的。我不过是因着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看不过眼,出言提醒几句罢了,陈夫人却来指责我,我头一次见能把议论人家新丧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果然,门风如此吗?这里躺着的是我大嫂,我连反驳几句都不成吗,难道要任由你们侮辱我大嫂?” 陈夫人脸上青红交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出去,她好歹也是三品官员夫人,怎么今日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为了面子,她还想反驳几句,这时候,林太傅站起身,声音沉哑却是含着冷意,“陈夫人,裳华说的对,若你是来看望小女的,老夫自然欢迎,若你是来看笑话的,就不要怪本官下逐客令了。本官新遭丧女之痛,无暇招待您这样不礼貌的客人!” 当着京都这么多贵人的面,陈夫人被季裳华抢白了一番,又被林太傅冷嘲热讽了一番,面色越发难堪,但是若是就这样走了,只怕那些人会嘲笑她胆小,这样就受不了了,回去后,自己的丈夫也会生气的。 是以,她只能道歉道:“林太傅,您误会了,我并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实在是……”实在是真的很可怕,又恶心,也不知道季裳华是如何忍受的。 可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只能忍受了,然后悄悄的离这具尸体远了些。 季裳华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不让身体发抖,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她表面上很是平静,可是,她心里很是愤怒,觉得有一把火在胸腔里燃烧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躺在这里的人是林琼箫,是她大哥的未婚妻子,是她的大嫂!就在前几天,她们还说说笑笑,怎么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季裳华看向季维之,发现他已经慢慢走到林琼箫身边。太阳初升,薄薄的阳光如烟雾般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一身颓唐。 没有人说话,季裳华就这样看着她,只见他慢慢的蹲下身去,跪在了林琼箫面前,纤瘦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脸。他没有哭,只是眼神呆滞,如行尸走肉般进行着自己的动作,他的动作很轻,就像在抚摸一个易碎的珍宝,久久不愿离开。 “大哥……”季裳华并没有阻止她,她可以理解这种心情。当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尸体,会觉得所有的希望都崩塌了。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做,就想陪着她,和她一起去。 但是她只能放纵他这样一次,人死不能复生,只是伤心是无用的,报仇才是正经。 渐渐地,他低了身子,双臂抱住了眼前的人,沉闷的哭了出来,那种哭声好像是从心底传出来的。 季裳华在他面前蹲下,抬手,要触摸林琼箫,可是他却像一个受惊的孩子,维护着自己的东西,瞪着季裳华,“你要坐做什么?”好像怕吓到林琼箫,他声音变得极为柔和,看着躺着的人,“别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虽然知道季维之受了打击,可是现在这样做又有何用,林琼箫回不来!她不忍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因为这无异于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季裳华叹了口气,到底是不忍心现在就将他拉起来,柔声道:“我只是想看看她……。”说着,以最快的速度将林琼箫腰间的玉佩拿过来,然后迅速站起身。 意识到了什么,季维之瞬间就要和季裳华争抢,季裳华一个灵活的转身,躲开来,扬声道:“表哥!” 周子祺点点头,将季维之和季裳华隔绝开来。 他惊讶的发现,季维之好像瘦的真是太多了,寻常看不出来,真正触碰的时候才发现。他仍旧是一袭白衣,却宽松了不少,衣服也脏了许多。 季维之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再加上他几天几夜没合眼没有吃饭,所以根本没有力气和周子祺抗争。 季裳华不再看他,将这枚玉佩给了林太傅,道:“林太傅,您看看在,这不是林姐姐素日常佩戴的。” 林太傅心中涌现无限苍凉,看着这枚玉佩,这玉佩玉质很好,绿的通透,上面雕刻的兰草栩栩如生。林太傅摩挲着花纹,声音颤抖而激动,“是…。是琼箫的,这是她出生之时,我特地找人定做的,长大后她果真如我所愿,出落得亭亭玉立,蕙质兰心,可是现在……。”他养了这么大的女儿就这样没了,还被野兽分食。 女儿都落到现在的下场,那她的夫人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季裳华看了一眼季维之,问道:“林太傅,您真的确定那是林姐姐吗?” 林太傅神情悲戚,点点头,“我自己的女儿,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识的。况且,这玉佩是她最珍贵之物,她不会随意给别人的,即便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季裳华心中那点希望迅速被浇灭了,她也曾幻想,也许只是敌人在故布迷阵,用一具和林琼箫身形相似的身体替换,在拿过林琼箫的贴身玉佩。可是,如今,她知道这种机会很小了。若是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林琼箫去的,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活着的。 那么,林夫人呢,她现在在何处? 据周子祺所说,他们虽然找到了云雁和林琼箫,但是却没有任何痕迹证明理林琼箫是从何处到的山下,可见,对方根本就不在凌霄寺那里了,恐怕是将林琼箫带走,残忍的杀害,造成坠落山崖被野兽分食的假象,在外人看来一切只是一场意外! 季维之已经被周子祺打晕了,此时正靠在周子祺的肩头。也好,就让他睡几日吧,但是等他再次醒来,季裳华决不允许他如此颓废! 站立在阳光下,她却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周子祺心中越发不忍,他恨不能去安慰她,她越是表现的平静,他越是能感觉到她的悲痛。对于季裳华,他是了解的,季裳华心思聪慧,好像什么头看透了一般,轻易不对人捧出真心,益阳算一个,林琼箫也是一个。她是真心将她们当成好朋友,可是一个已经成了如今的模样,他生怕她受不住这种打击。 可是,他错了,季裳华或许经历了痛苦,但是决不允许自己永远活在那种痛苦里,她会将痛苦化为报仇的动力,凡是害了林琼箫的人,她会让那些人死的更惨! 好像没有看见周围的人,她再次到林琼箫身前,看着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轻声道:“你安心去吧,我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为你报仇!” 季裳华的这番举动,引起了众人的猜测和议论,林琼箫不是在雨天因着马儿受惊被摔下山崖,然后被野兽分吃了吗?怎么会有凶手? 但是卡那了方才季裳华‘凶狠’的样子,人人都不敢问出口。 季裳华站起身,一袭素白的衣衫垂在地面,纹丝未动,神色极为平静,端的是淡雅端庄,气质天成。一双眼睛沉静幽深,明明是一双妩媚的眼睛却无端多了几分冷沉,顾盼之间从未有少女的娇俏,只觉得让人难以揣测她的心思,甚至隐隐有种畏惧的感觉。 林太傅闻言,也有几分愕然,“你……为何这样说?难道琼箫真的是被人杀害的?” 可是根本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证明,一切迹象都在显示这只是个意外。 季裳华道:“我也是猜测,毕竟林夫人还没有找到不是吗?或许杀人凶手留着林夫人有其他目的也不一定。” 众人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季裳华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对林太傅道:“林太傅,请您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找到杀害林姐姐的凶手。” 季裳华的眼睛注视着她,很是认真,莫名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下意识的,林太傅道:“好,我愿意信你,一切就拜托你了。”说着,就要躬身向季裳华施礼。 季裳华连忙扶住她,“林太傅,我毕竟和林姐姐姐妹一场,她又是我大嫂,我本该如此。” 听到季裳华的话,林太傅不禁想到了季维之个自己女儿的婚约,如今林琼箫已死,又未成亲,他也不好耽搁人家,这个时候,取消婚约是最好的选择。但这是御赐婚姻,还是应该向陛下递道奏本。 他很喜欢季维之这个女婿,对方的才华和人品他都信得过,可惜,他的女儿没这个福气…… “季姑娘……。” 季裳华对他摇摇头,“林太傅,您要说的我都明白,一切还是等大哥醒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退婚是天经地义的,就是季维之不同意,他也不愿意的,但还是知会季维之一下比较好,既然季裳华这样说,他就再等等吧。 很快,林太傅丧女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而且林夫人也不知所踪。这个时候,最应该的就是应该让那个林琼箫入土为安。虽然林琼箫未出嫁,不能葬在祖坟,可是林太傅不想委屈了女儿,即便注定是孤坟一座,也要将丧礼办的风风光光。是以,林太傅特地进宫请求皇帝,皇帝也可怜林太傅白发人送黑发人,下令恩赏林琼箫为淑慧郡主,以郡主之礼下葬。 是以,此次葬礼便不是一般未出阁女子的葬礼了,很多贵人都来参加了林琼箫的丧礼。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另一个消息,林太傅已经去了京兆尹府,要求京兆尹查案,捉拿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这个消息如一道惊雷在京都炸开来,而京兆尹觉得头疼。 在他看来,这明明就是一场意外,怎么就是被人蓄意谋杀呢,半点线索没有的案子,让他如何查?可是他禁不住林太傅的软磨硬泡,后来又有周世子前来施压,是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案子,想着过些日子随便找几个土匪或强盗代替,敷衍结案好了。 可是周子祺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着道:“文大人,你只管认真查案,时间久些没关系,一定要查清了,查实了,否则——”说着,眸色沉沉的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去。 京兆尹气闷,但是毫无办法,只能派人去查。 季维之一下子病倒了,自从昨日被周子祺打晕,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又昏昏睡了,据顾太医说,没什么大碍,是突然遭受打击,又身体疲惫所致,安心休养几日就好了。 可是季裳华有些担心,季维之醒来后真的会乖乖养病吗? 周子祺来新宅看了季维之几次,坐在季裳华的对面,“裳华,你想好之后该如何做了吗?” 季裳华面容漠然,淡淡道:“自然是追查凶手。” “你如此确定凶手是那个人?” 季裳华语言不带一丝感情,“自然。” 周子祺很想帮助他,可是他也必须提醒她,“你可想好了?那人是不好对付的,就算你将此时捅到陛下那里,陛下也不会为了一个臣子的女儿处罚她。” 季裳华轻嗤一声,“谁说我要禀告陛下了?”她的眼睛很是冷酷,吐字冰凉,“让人莫名死去的办法有很多。只是,此次她突然想到了这个办法,明显是长脑子了,我倒要知道她背后的军师是谁。” 看她这个样子,周子祺心中划过几分不忍。以前季裳华虽然待人冷淡,却也是温柔的,对待周家人的时候,还会发自真心的笑笑,可是如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就像一座精致的冰雕,远远的就感觉到寒气袭人,要靠近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看着她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我虽然没有天大的能力,至少你可以不必自己一个人扛着。” 季裳华点点头,她知道,现下的情况,需要做的事,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承担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季裳华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周子祺就看着她,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惊呼,“箫儿!”彻底惊醒了正愣神的两人。 只见季维之猛地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他此刻只身着一袭单薄的寝衣,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步履摇晃,精神恍惚。 “大哥!”季裳华连忙去扶他,可是季维之就像听不见似的,直接将季裳华推开,措不及防的,季裳华歪倒在身后的几案上。“表哥,拦住他!” 周子祺本来想去看季裳华有没有受伤,可是看见季裳华疾言厉色,知道她此时心中定然是又痛又急且担心季维之,是以,便咬咬牙,将季维之的双臂掣肘住了。 “维之,别闹了!” 可是季维之现在满脑子都是林琼箫,他根本什么话都听不见,整个人就像发了疯一般挣扎着。许是一个人在极为痛苦的时候便更无所顾忌,素日里的文弱书生竟然力气变得奇大,很快竟似要将周子祺的手挣脱开。“放开我,我要去找箫儿,你们谁都不要拦我!” 周子祺怎么可能放开他,以他现在的情况,出去很可能会有危险。 季维之现下神志不清,根本体会不到周子祺的一番苦心,开始对周子祺拳打脚踢起来,索性周子祺是武将,也不怕这点痛。 季维之着急的红了眼睛,怒吼,“放开我,我要去找箫儿,我不能丢下她,她是我的妻子!” “维之,你听我说……”周子祺耐着性子劝道。 然而话音未落,就看见季裳华一脸隐忍的怒意,快步上前,猛然给了他一记耳光,这道声音很大,在空旷的屋子里回响着,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周子祺和季维之都呆住了,呆愣着看季裳华。 季裳华呼吸急促,眉头紧紧拧着,厉声道:“醒了吗!你这样疯疯傻傻的,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周子祺是第一次看季裳华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季维之毕竟是她的兄长,看了一眼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季维之,他连忙道:“裳华,你别怪他了,他心里也很痛苦。” 季裳华冷笑一声,眼中的怒火更盛,“他痛苦,难道我们就不痛苦吗?你可知,外祖母每日都替你忧心,担心你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你可知,表哥为了帮我们为林姐姐报仇,每日奔波,每天还要来陪你,生怕你醒了会有什么闪失?你可知,林太傅在忍着多大的剧痛为林姐姐举办丧礼。我以为你疯狂几日,头脑清醒就会接受现实,我以为你作为兄长应该冷静下来,查找凶手。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季裳华迅速拿来一面镜子摆到他面前,“你看到了吗?你还要浑浑噩噩到什么时候!” 季维之整个人都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季裳华,似乎忘记了刚才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 周子祺见季维之终于不闹了,也劝道:“是啊,维之,裳华说的对,我们都很为你担心,你要振作起来。” 季裳华缓和了语气,可是语气还是冰冷的,“现在醒了是吗?醒了就听我说。你可知林太傅在做什么?” 沉默好久,他声音沙哑,“准备箫儿的丧礼。”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季维之不再受周子祺的掣肘,挣扎开来,神情满是从自责,“我现在就去。”语罢,就要穿衣。 他的动作很快,利落的穿上一件素衣,就要慌忙赶出去。 可是季裳华却在背后叫住了她,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大哥要去?敢问大哥时以什么立场去吗?” 季维之回头,似乎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一个字。 季裳华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可知,林太傅怕耽搁你,已经准备要与你退婚了,只等着你醒了,知会你一声,就向陛下上书请求退婚。” 季维之震惊失色,本就憔悴的脸更见苍白。他的神色慢慢恢复清明,望着季裳华道:“不,我不要退婚,即便她不在了,也永远是我的妻子。” 季裳华怅然一笑,“既如此,现在大哥该如何做呢?” 季维之深吸一口气吗,语气和神情极为坚定,“我会去告诉林太傅,我不同意退婚,不止如此,我还会娶她,我不会允许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坟墓里。” “既然大哥想明白了,那大哥就去吧。”季裳华微笑道。 季维之愣了愣,看着季裳华又变得温和的面容,就要离去,临行又转过身,满面歉疚,“妹妹,之前是我做错了,等事情办完,妹妹要打要骂我都接受。” 季裳华忍住突然想涌上来的眼泪,微微笑道:“大哥去吧。” “喂,维之——”眼看着季维之跑出去,周子祺眉头紧皱,看着季裳华,“我知道维之情深义重,可是你真的要他这么做吗?要他娶一块牌位回来?” 季裳华看着季维之远处的背影,“大哥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适时提醒,无权干涉。相信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阻止。” 周子祺不敢置信的看着季裳华,“虽说重情是好事,可是维之到底年纪还小,如今也不过是及冠之年。虽说只是娶个牌位,可是只要进了这季家门,就是要上族谱的,以后再娶,那人家新娘就是续弦娘子,哪家夫人愿意让女儿嫁进来做续弦?难道你要维之随便娶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你总该为维之的将来考虑。” 周子祺是国公府世子,自然考虑的要比旁人多,于婚姻上自己也无法随心所欲,要考虑国公府的利益,所以,他才会对季维之的选择无法认同。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身份不同,顾虑不同。 “若是我们还未脱离季家,自然要考虑这些问题,但是我现在何大哥已经不是季家人了,如何要考虑这些呢?”季裳华笑若轻烟,“表哥,你未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不会理解的。” 周子祺微怔。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驱散了满室凉意。她侧身坐几案前,把玩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茶盏,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的侧脸被映出一道花枝阴影,更添了几分柔和。 外面东风无力,百花吹乱,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落花声。 “刻骨铭心?可以刻骨到终身不娶吗?”问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觉得这话很是多余。 可是季裳华却是微微一笑,笑容轻薄,好像和柳絮一般一吹就散。只听她轻声道:“我猜,会的。” 他不知道,她经历过饱受背叛之痛的感情,所以最珍惜的也是这样的感情,她不希望有人去破坏。季维之若是这样选择,她不会阻止。 少顷。她起身,“我也该去林府看看了。” * 林琼箫的葬礼办的很隆重,一切都是由林太傅亲自操持的,闲暇之余还去京兆尹府催着京兆尹查案。 人人都道林太傅疯了,明明是一件寻常的意外,偏偏让京兆尹查什么凶手,而且还说的理直气壮头头是道,外人听了也禁不住信了。 灵堂已经设好了,林太傅一直守在自己女儿身边,下人见他实在是累了,劝他回去休息一会,他也不听,虽然他们着急,但是也没有办法,就想着,若是季小姐在就好了,兴许能劝一劝他。 有不少朝中同僚和夫人都劝他节哀,隐晦的说,未出阁的女儿无法葬入祖坟,只能自己一座孤坟,就算葬礼再隆重也是无用的,还不如趁时间还不晚,给林琼箫寻一处人家嫁过去,这样也不至于到地下孤零零的。 很多人家死了女儿都是这样做了,找一家同样死了儿子的人家,将女儿嫁过去,一起葬在人家的坟墓,也算是在阴间做个伴了。 对此,林太傅也无可奈何,规矩如此,即便他想将女儿留在自家的祖坟,族人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他也不忍心看女儿死了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女儿明明和季维之是多么般配的一对,怎么就……。 他没有说话,听一些同僚和夫人劝慰。 “哎,太傅大人,您节哀顺便吧,您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吧,毕竟过几日就要下葬了,令千金也是命途多舛,您也不想她孤孤单单的吧?” 另有夫人劝说道:“是啊,林太傅,这大多数人家都是怎么做的……。” “我听说永城靖边伯家的二公子,前两天也身患恶疾去了,现在正在找适合的人家呢,我看你们两家家世也匹配,若是您有心,可以……。”她刚要说自己可以牵个线,两家联系一下。 就听到子大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声音急切又含着几分恼怒,穿过层层人群,传到灵堂,似乎盖过了超度的声音,顿时多了一份空灵,飘荡在上空。 “不劳烦闵夫人费心了。”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自大门外走来一人,一袭白衣胜雪,剑眉星目,面容俊雅,气质温润,不是季维之又是谁呢?他是晕倒后醒了,来送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一程? 说起来也是可惜了,明明两人多么般配,最后却阴阳两隔,原本季维之和林太傅可以从师徒成翁婿也是一番美谈,结果……。天意如此。 看着季维之到来,也不知林太傅作何感想。 看着季维之到来,林太傅神情复杂,“维之,你是来送琼箫最后一程的吗?奏本我已经写好了,只等你醒来告诉你然后递给陛下,想必陛下会同意的。”不等季维之开口,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情的,可是既然你和琼箫有缘无分,我也不好再耽误你,等葬礼过后,我会派人将聘礼送回你府上……。” 这就是要退亲的意思了。 果然,妹妹说的不错,林太傅要向陛下请求退婚,这种事陛下不可能不同意。然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方才竟然有人要劝林太傅将林琼箫嫁给别人。 这怎么可以!他如何能接受他爱的人死后与别人同穴,而且还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依照琼箫的性格,也绝不会同意的! “我不同意!”没有多想,他冷声道。 所有人像是听错了一般,季维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 方才那位闵夫人道:“季公子,这不是你想阻止就阻止不了的,你总不希望林小姐孤单一人吧,我知道你放不下林小姐,可这都是命……” 她还要说,可是季维之好像已经失去了耐心,冷眼看她一眼,下一句出口的话震惊了众人。 他神色冰冷,再也不复以往我的温和,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然后面对林太傅深深行了一礼,“老师,我请求您将箫儿嫁给我。” 林太傅想过好几种季维之和他见面的情景,可是万万想不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琼箫已经死了啊。 周围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新鲜事,竟然有人主动求娶一个死人,女人看起来或许觉得季维之痴情,而在男子看来,季维之则是彻头彻尾的傻瓜,难道他不知道娶一个死人对自己的有什么影响吗?第一便是再也娶不了高门之女,那么自然会对自己的仕途有影响。 季维之是疯了吗?再痴情也不该是这样的。 林太傅惊了一瞬,然后摇头道:“维之,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琼箫泉下有知也会欣慰了,想来她也会和我一般想法,你毕竟还年轻,不懂得其中的深浅,以后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后悔!”季维之声音艰涩,却很坚持,“我对她承诺过,此生非她不娶,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你……” “既然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老师,我一定要娶琼箫。”他一下子跪倒在林太傅面前,“求老师成全。” 林太傅像是被他惊到了,倒退了一步,低头看他,让他起身,可是季维之却不愿意。林太傅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虚假。 他感到欣慰的同时,更觉得不能耽搁季维之,仍是没有立刻答应。 季维之坚定道:“若是老师不同意,我便长跪不起。我既说过非她不娶,那么就不会食言。” 四周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有惊叹有羡慕。季维之是打算以后都不再娶了吗?这世上还有如此痴情的男子?林琼箫死了,但是这辈子能得这样一个倾心相待的男子也算是值了。 “你是认真的?”林太傅又问道。 “是。”季维之道。 林太傅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好。” 季维之微笑道:“谢老师成全,我回去就让人准备婚礼。” 季裳华刚走进来,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垂眸轻轻一笑。 周子祺看她,道:“你说的还真对。”他不由苦笑,“我不如维之。” 季裳华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这既要看在心里孰轻孰重了。表哥和我们不一样,你身上背负的事整个家族的命运,由不得你任性。” 周子祺沉默,算是认同了季裳华的话,可是心中终究是有遗憾的,原先还不觉得,但是看了季维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恰好,季维之看到了季裳华,笑着道:“一切就交由妹妹了。” 原先准备大婚的适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其实也不需要季裳华再过多操心。 “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了,前来吊唁的人都不知道作何反应了,这……这就娶了? 其中也不免有人想,季维之现在说的好听,难道真正坚持一辈子不娶吗? * “你说的是真的,他居然这样做?”梳妆台上的宝贵首饰被打翻在地。 “是…。季公子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好像已经在准备大婚了。” “很好。”她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又扔了一盏茶水,“她不是说这个计划万无一失吗?” ------题外话------ 哎,林琼箫到底死没死呢,我考虑下。 话说,为了确定一下没有出嫁女儿葬在哪里,大晚上查冥婚,有点害怕,好像古代大部分都是这种,现代也有很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峰回路转 婢女战战兢兢站立着,没敢说话。 自从二皇子失势被禁足,宁惠妃也失了宠,陛下好像忘记了这个人,再也没有踏足惠妃宫中一步,反倒近来是喜欢去周贵妃宫中。虽说公主没有被牵连,但到底受了影响,以前她能在宫里横着走,现下只能收敛性子。因着二皇子被陛下厌恶,很多人起初喜欢巴结着公主的人都开始远离了她,甚至在背后议论。她心里自然不舒服,再加上又被季维之兄妹刺激,好像性子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长平公主看着镜子里的人,明明是俏丽的容貌,却生生多了几分狰狞。她凝视着镜子里的人,缓缓攒起一个微笑,然后笑出声来,最后是放声大笑。 她的笑声尖锐,回响在华丽富贵的宫殿。笑着笑着,那声音就停止了,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只看见长平公主猛的站起身来,将身边的绣凳举起来砸向了镜子,镜子上立刻出现一个锋利无比的窟窿,周围是许多细细的裂痕,梳妆台和地上则是破碎的镜片,这狼藉的宫殿,像是在提醒长平公主的疯狂。 宫殿随身伺候的几个宫女一下子跪下了,皆是瑟瑟发抖,公主好像脾气越来越娇纵暴躁了,一个不好就拿宫人们出气。 只听长平公主恶狠狠的对着破碎的镜子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可偏偏,我还是输了,他都已经知道她死了,死于野兽分食,可他还是愿意娶她!凭什么,明明她都已经死了,还占据着他的心!她算什么东西,如何能和我比,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好的,这应该是我的!” 长平公主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世上有一种人就是这样,自以为自己出身高贵,自小受尽宠爱,什么都有。从来只有她不肯要的,却没有她得不到的。然而一旦得不到或者别人得到了,就开始疯狂的嫉妒,要夺回属于别人的。即便自己夺不回来,宁愿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 而长平公主就是这种人。 说白了,长平公主这种根本就称不上喜欢,无非是占有欲作祟罢了,然后便是嫉妒,受不了出身不如自己的人过得比她幸福,见不得别人好。所以才想方设法夺别人所爱。 不知道是不是皇室子女都这样心理扭曲,除了七皇子,好像心里都挺阴暗。 没人敢回答,即使她们也觉得长平公主很可怕。 过了一会,长平公主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珠女官小心翼翼道,“回殿下,虽然听到季裳华在极力追查,可是我们的人布置的天衣无缝,他们根本找不到线索。所以,也找不到林夫人,公主放心便是。再者,有人日夜看守,量他们也跑不掉。”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便宜她了,我还真想好好折磨她一番,可是宁平舟那个多事的人,还挺怜香惜玉,不想让我太过残忍。若不是我现在需要宁家帮助,以为我会听他的吗?现在看本公主失势,他也敢违逆本公主了!” 珠女官笑道,“就算公主无法折磨她也没什么,横竖京都知道她已经死了,季裳华也是一样痛苦。我听说,季公子可是像疯了似的要……” 说到此处,她意识到不对,连忙住了口,再看长平公主,果然变了脸色。 “要什么,说下去啊。”她抚摸着涂满蔻丹的纤纤十指,“千算万算没料到季维之如此痴情,婚事丧事一起办,好,很好!” “季裳华不是自诩聪明吗,却无论如何查不到我这里,我就不信,就算她知道了是我做的,还敢禀告到父皇那里,父皇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臣子之女处罚一国公主。我就喜欢看她痛苦挣扎的样子,明明恨极了,却不能手刃仇人。” “但那又如何呢,等她知道真相的时候,林琼箫早就死了啊。” 珠女官逢迎道,“还是公主想的周到,才能成功带走林琼箫,让季裳华无计可施。” 长平公主瞥她一眼,“这并非是我的功劳,不过我倒是要感谢那个人。季裳华还不知道,多年以来,季家养了一条毒蛇吧。” 珠女官冷笑一声,“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在季家和季裳华一起长大,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若不是看她利用价值的份上,我怎么会理会那种低贱之人。罢了,就给她一点脸面吧,以后的好处自然少不了她。” 其实,珠女官心里也看的很透,恐怕那人也和这位公主一样是嫉妒使然。 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 “挑个时间,让她来叫我。”长平公主道。 因为是婚事和丧礼一起办,所以,自然要宴请宾客的,很多人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可是在傍晚时分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都来参加宴会,等待着看不一样的婚礼。 对此,季维之兄妹并不在乎,他们想看便看吧。 周家人是最先到的,周老太君年纪大了,便没有来参加“婚礼”,但实际上,她也是有些无法接受吧。 郑氏看了看大厅的布置,案上两只白烛燃烧着,随着风穿堂而过,一闪一闪的,而大厅上方也是红色的帐幔,在白烛的映照下,在这样的黄昏,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过了一会,白苏过来,给郑氏行了一礼,然后小声对季裳华道,“小姐,林家的轿子马上就到了。”当然,里面抬得是林琼箫的牌位。 季裳华淡淡道,“我知道,你先去替我招呼客人吧。” 看着白苏退下,郑氏拉着季裳华的手,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做,一开始听子祺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不过,很快我就缓过来了。你大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既然都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又怎么好阻拦呢,只是你外祖母哪里……她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接二连三的震惊。她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身子不好,她是可以理解维之的。” 但理解归理解,可是一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要娶一个死人,怎么想什么觉得心里不舒服。 季裳华微笑道,“是,我都明白。等事情过去,我便会回周家陪外祖母。” 郑氏很是动容,“辛苦你了,这么大的事,竟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操持,也亏得维之放心你。” 这个年纪的女子,本该是待字闺中,有着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可是从季裳华身上却完全看不到,在外人面前,她永远都是端庄,成熟,矜持的。她也是不明白,季裳华小小年纪怎么历练的如此老成? 季裳华笑容很轻,说道,“这是大哥的心愿。” 很快,便有更多宾客来到了新宅参加宴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林太傅的族人,还有看在周家人面子上来的,以及寥寥几个与季维之同在翰林院供职的同僚,多是今年的新科进士。 季裳华向郑氏告了罪,就去前面招呼客人了,又一阵风吹来,郑氏觉得好像有点冷,再也待不下去,由丫鬟陪着去了前院。 虽然她也是真心实意来看季裳华,可还是心下奇怪,季裳华是怎么做到无所畏惧的,从这几天季裳华的种种行为看来,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她哪里想得到,季裳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呢? 只不过,她这个恶鬼,只挑选仇人下手罢了…… 刚到了前院,就看见季兴步履匆忙,看见季裳华,一路小跑过来,“大小姐。” 季裳华停了脚步,问道,“怎么了?大哥那里不需要你侍候…还是,林家的喜轿到了?” 季兴摇摇头,低声道,“是老爷和老夫人来了。”而且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季裳华挑眉,“我不过就是象征性给李梦玉下了帖子,没想到这两个人也来了?” 她现在在背后都懒得称呼两人为父亲和外祖母,足可见对那家人的厌恶。季兴装作没听到,低下了头。 “闹起来了?”季裳华淡淡道。 “是。” 季裳华唇角扯出一个淡漠的弧度,“也罢,我就会一会他们,今日是大哥大喜的日子,万不能由得他们胡闹。” 季裳华到的时候,季鸿茂和李氏以及李梦玉被请到了小花厅喝茶,等了许久,季裳华才姗姗来迟。 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季维之来的,可是季维之现在根本就不想见他们,又怕他们搅乱了他的婚礼,是以,便让人敷衍了他们几句,让他们来到小花厅等候,让季兴去请季裳华来。 等了好久,都不见兄妹俩的人影,李氏便有些不高兴,“他们是故意晾着我们吗?将我们打发到这里来!”然后对季鸿茂怒道,“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这么大的事,他一句话都没说,紧接着就给办了,当我死了吗?他就算脱离了季府,也还是季家的子孙,他这样做,是诚心要我们难堪,我们该如何向季家列祖列宗交代?!” 季鸿茂只是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 李梦玉眼睛动了动道,“姑祖母,您别气了,您身子本就不好……其实,要我说,这本就是不吉利的时候,您为何要亲自来呢,万一被什么冲撞到就不好了。” 李氏下意识看了看周围,之间外面红白相间,挂满了帐子,天色越来越晚,挂满了白烛和红色的灯笼,将整个天空和院子都映红了,微风吹来,飘飘荡荡,发出细微的呼啸。 的确有些阴森…… 可是,既然来了,就不能回去。 别的他们忍受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样这算是娶妻还是办丧礼,这么大的事她如何能装作看不见,如何能安坐在府上? “早知道,我就该不管不顾将他的婚事定下,也好过现在娶一个死人!听说他还当着众人的面扬言终身不娶,荣之是个不顶用的,我也对他彻底失望了。可他现在这样,是生生要断了季家香火吗?” 李梦玉连忙给她顺气,捧过一茶,“姑祖母,你千万别生气……” 李氏咳了几声,呼吸有些急促,“不用说,此事定然有季裳华在背后煽风点火,季维之平日最听她的话了!谁不知道现在这所宅院是季裳华当家?如此不尊长辈不守孝道,和你比真是差远了!真不知造了什么孽了,怎么季家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李梦玉静静听着李氏的谩骂,她向来自诩矜持尊贵,可是连日被刺激,她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好了。若是李氏不在,她又该如何呢?除了李氏,她没什么能指望的了。 花厅的门是敞开的,可以看见外面热闹的情景,布置的极为华美,宾客盈门,觥筹交错,好像真的在举办大婚一般。 季维之这样真心相待,即便不能活着相守,死了也要同眠,这样的情深不负,着实让人羡慕,林琼箫还真是好福气。不只是家中独女,自幼受尽宠爱,又得到季维之这样好的人,若是她活着……不,她已经死了,盛大的婚礼,众人的艳羡,她都是看不见的。 好像过了许久,就在他们耐心都用尽的时候,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接着就看到了一袭素衣的季裳华。 看到她,李氏的面色就阴沉了下来,往她身后一瞧,并没有看到季维之。 李梦玉的手悄悄握了握,然后就松开了,坐在李氏身边,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就是单纯陪李氏来的。 季裳华微微一笑,“祖母也来参加大哥的婚礼吗?实在是抱歉,前面事忙,现在才抽出时间招呼父亲和祖母。我本以为祖母是再不想看到我的,是以只按照以前的约定给表姐下了帖子,没想到父亲和祖母也来了。”她亲自从婢女手上结果茶,给李氏,“祖母,请用茶。” 李氏并不去接,只是直勾勾看着她。 季裳华眼尾微挑,将茶盏放到了婢女手上,神色淡漠,“祖母为何这样看着我?祖母今日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看季裳华这样若无其事,李氏越是愤怒,“我来做什么,难道你不清楚?要我将你做的好事一一说出来吗?” 季裳华垂眸轻笑,露出几分嘲讽,袖子划过梨花木几案,带起少许梨花香。“祖母说的话,请恕裳华不明白。” 李氏见她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更加恼怒。这还是以前那个谨小慎微的季裳华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狐狸尾巴就开始露出来了,现在连面子情就懒得做了。她一手将茶盏磕在桌子上,冷声道,“季裳华,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们都聚集在这里,干脆就将话挑明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后撺掇的?” 季裳华看她一眼,面色不改,“祖母说的是什么?是你们将我们兄妹赶出门,还是大哥履行承诺娶大嫂回来?这些事情,我自认为没有做错,祖母有为何来质问我呢?要知道,从来都不是我们主动和季家划清关系的,不是吗?” 李氏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哼,你以为你这样狡辩我就会信?你敢说一切没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我看离开了季家你生活的更好了,你敢说离开季家没有你的手笔?” 季裳华唇角扯出一个冷嘲,“祖母这话,裳华可是不敢承认。哪一个被逐出族谱的女子会开心呢,只不过裳华看得开,与其过得惨兮兮的惹人嘲笑,还不如好好生活,祖母可不要想差了。” 却是半点不肯承认。 她这几日经历了林琼箫的失踪和死亡,心中正是悲痛的时候,可偏偏季家人来这里质问她。若是放在以前,或许她还有好心情和她周旋一下,可是现在,她不愿意了。 她冷冷一笑,“若是祖母是来参加婚宴的,那么裳华自然欢迎,若是故意来闹事的,请恕裳华不能远送了。” 语罢,便执起了茶盏,要下逐客令。 季鸿茂看不过去了,站起身,负手在花厅踱步了一会,尽量克制住怒火,“裳华,你们怎么能这样?” 季裳华毫无畏惧,迎着他的目光,“哦,敢问父亲,我们还做错了什么?” 季鸿茂怒气勃发,指着外面的灵堂,说是灵堂,看起来又像是成亲拜堂用的大厅。“你们是怎么想的,娶一个牌位回来,也不怕惹人真笑话。”他一想到这几天同僚看他时,要笑不笑的模样,就觉得心头不舒服,“你们这些做不觉得丢脸吗,不知道京都是如何议论你们的吗?从来都是女子嫁给死去的未婚夫,还是头一遭听说男子娶死人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听那些人说季维之要终生不娶,都在说季家出了个情种,那种看笑话的口气,他可是忘不了。 “我实话与你说,你二弟本就是个不争气的,我如今也不指望他了。现下虽然维之离开了季家,但毕竟是季家的子孙,难道你要看着季家的烟火断送吗?就不怕九泉之下季家的列祖列宗灵魂不安吗?” 季裳华看着他,目光里有匪夷所思有冷漠有讥诮。 灵魂不安?他居然也怕灵魂不安吗?前世他为了给季芳华铺路,眼睁睁看着她被害死的时候,可曾想到她九泉之下灵魂不安?他纵容妾室害死于自己有恩的结发之妻,可曾想过周氏会灵魂不安?他才是最冷血的一个! 他现在来给她说这些,岂不是可笑? “父亲,你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何必扯上列祖列宗呢?”季裳华微笑道。 季鸿茂心中怒火翻腾,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他又心虚。忍着没有动手,“裳华,你怎么不能理解我呢?好,就算我以前做错了,现在我诚心诚意的想让你们回去都不肯吗?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们肯回去,季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兄妹的,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们了,谁还能和你们争抢吗?你就可怜可怜我一把老骨头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季家后继无人吧?” 哦,之前来硬的不成,现在该哀兵之计了,当她会轻易相信吗?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对他这样的把戏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我只是个女儿家,就算现在不离开季家,以后也是要离开的,你与我说这些,委实没什么用处。若是父亲愿意,可以去问问大哥,若是大哥愿意回去,我也没有意见。” 这话说的好听,当他不知道季维之现在事事都听季裳华的?他来与季裳华说这些,就是为了能让季裳华答应,从而劝劝季维之。 “裳华,现在维之最听你的,你帮着劝一劝,比我说任何话都管用。” 季裳华左手扶在几案上,手腕上一只血玉镯子触碰桌沿,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哦,那么,父亲,您需要我怎么做呢?” 季鸿茂以为她答应了,连忙道,“这个很简单,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你告诉他,让他取消婚礼,与我回到季家,等风头过后,依照季家门第,再为他择一良妻。林氏虽好,但毕竟已经不在了,活人还是要好好生活的,为自己打算才是正经。” 季裳华诧异抬头,突然笑了,“父亲是要让大哥出尔反尔吗?” 季鸿茂不赞同,“这怎么能是出尔反尔,这是人之常情,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会这样做的。” 季裳华慢慢起身,收敛了笑容,直视着他一字一字道,“任何人?就像父亲那样吗?” 季鸿茂一时语塞,季裳华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处于愤怒边缘的恶狼,眼睛闪出幽幽的光。 “你——”季鸿茂惊异她的变化。 只听季裳华慢慢道,“父亲当年骗母亲嫁给你的时候,信誓旦旦,此生所爱唯母亲一人。可是在平步青云后,便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不止如此,还纵容妾室欺辱母亲,默认母亲被于氏害死。这些,都是父亲做的吗?父亲是要大哥效仿您当年的做法吗?” 季裳华怎么会知道这些?季鸿茂这样想到。 而李氏是最先发怒的,“季裳华你胡言乱语什么?!” 季裳华淡淡一笑,“哦,我倒是忘记了,逼死我母亲,也有您的份吧?当初,你们明明有求于周家,却又痛恨周家对你们的不理不睬。即便如此,你还是让自己的儿子骗了母亲嫁过来。你当时的心情很复杂吧,明明不喜欢母亲,却还要想方设法将她娶进来,娶进来又不好好对待,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因为你嫉妒,你自卑,明明是靠女人青云直上,却又不想承认,你认为这是一种耻辱,所以你每次看到母亲都会觉得厌恶,恨不得母亲不存在才好。母亲虽然是国公府嫡女,出身高贵,但并没有故作矜傲,对你也很是孝顺,可是你呢,却利用自己婆婆的身份,欺压她。 她当时心里深爱父亲,又不想外祖母生气,便有苦吞到肚子里,最后父亲抬了于氏和别的小妾,你也助长她们的威风,用些阴私手段欺负母亲,最后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于氏害死,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吗?母亲死后,一边厌恶我,一边又想着利用我,你做的一切,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如今,我既已离开季家,有些事也该说开了。你们害死了我母亲,可曾想过要如何偿还?” 不同于方才的淡漠嘲讽,现在的季裳华眸中多了几分狠厉之色,就像向她们追债的恶鬼。可这种事如此隐秘,她是如何知道的? 季裳华看他们一副见了鬼的申请,轻笑一声,“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吗?”她转身走过,长长的裙摆划过地面,语气很是轻松,就像是随意说起一个故事,“是母亲托梦给我的,让我替她报仇。” “你——”身后的人倒退一步,像是被吓到了,犹自色厉内荏,“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话他说的底气不足。 他本就心虚,又是在这种又大婚又丧礼的黄昏下,突然觉得有些凉嗖嗖,阴森森的。好像真有恶鬼跟在他身后。 李氏一拍桌子,“季裳华,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裳华微笑,“我想要做什么,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难不成她是是要报复季家,给周氏复仇? 她突然不敢想下去看着季裳华,只觉得本来绝美温柔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可怖起来。 既然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季裳华也不想和他们继续虚与委蛇了,况且就让他们清醒的等待季裳华的报复也好。 季裳华不再多言,也不想多看他们一眼,拂袖离去。 转身,又笑着对李梦玉道,“凡事一码归一码,若是表姐还愿意吃杯喜酒,我也是欢迎的。” 李氏明明心下不安,还要装的极为嫌恶了季裳华。“我们走!” * 院子里,灯火通明,璀璨生辉,映照着刚刚出现的星茫,季裳华迎着东风,听到那边已经快完成的拜堂声,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远处,是梆鼓声和诵经声,和人群的嘈杂声混在一起,更显清越空灵。 “表妹在想什么?”这时候,李梦玉追上来,问道。 季裳华温声道,“我在想,谋害大嫂的凶手。” 李梦玉心下一顿,“不知表妹可曾找到了凶手。” 季裳华转头,认真的看她,“自然。” 李梦玉手一颤,几乎季裳华看透了她的心思。“哦,是谁那么大胆,要找林小姐寻仇?” 季裳华的脊背僵了僵,看她一眼,“哦,表姐怎知是寻仇呢?” 不曾想季裳华会这么问,李梦玉一愣,目光与她的相碰,忙道,“我是胡乱说的,很多不都是寻仇吗?” 季裳华假装没看出她的异样,叹了口气道,“的确,我也很想知道,像林姐姐这样好的人到底惹到了什么人,竟要置她于死地,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李梦玉还在耿耿于怀方才的失态,心不在焉道,“是啊,林小姐也真是可怜了。” 季裳华以手抚摸上树上挂着的红绸,“我很喜欢林姐姐,喜欢她的安然沉静,和身上的书卷气,看起来就让人想要靠近。而我大哥,也是那种喜读诗书之人,又是林太傅的学生,早就对她心生爱慕,我觉得他们很是匹配。幸而,林姐姐也是喜欢我大哥的,婚事终究水到渠成,我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却是天人永隔。原本,林姐姐是在家中绣嫁妆的,要成婚的女子不宜出门,可是谁想到那日凌霄寺会出现劫匪,使她不得不陪着林夫人去,谁想到回去的路上遇害了……林姐姐心灵手巧,她绣的嫁衣我看过,我曾经无数次想过,等她在新婚那日穿上,一定很漂亮,可是,我看不到了,大哥也看不到了……他看到的永远只能说一块牌位,他恋慕的女子永远都见不到了。” 她看向李梦玉,眼睛里闪过一抹悲伤,“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悲。是谁和她有深仇大恨吗?为何要这么对她?”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李梦玉的眼睛,似乎真的很伤心,想找一个人叙说,“我大哥真的很喜欢她,大哥虽然性子温润,但从不招惹女子,表面上很温和,实际上对于自己坚持的绝不会更改。果然,他和现在一样,永远不会放弃林姐姐,生同衾死同穴,大哥答应过林姐姐的。”她脸上的笑容沉寂下来,“一个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可以害一个即将成为新娘的人死于非命,我自幼与大哥感情要好,如今我又是与他相依为命,他在我心中比任何人都重要。有人出手破坏了他期待的幸福、他本该有的幸福,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此时,季裳华浑身散发着冷酷,李梦玉不禁也吓了一跳。她沉默了一会道,“表妹既然已经找到了杀人凶手,为何不戳穿她,为林小姐报仇?” 季裳华无奈的笑了笑,“我自然是想的,可是,能害了林姐姐,身后背景自然是很大的,我怎么能说报仇就能报仇呢?” 李梦玉的心松了松,“自古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相信表妹会为林小姐讨回公道。” 这种表面之言,谁都会说,季裳华没放在心上。 “是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季裳华慢慢道,“即便她隐藏的再深,我也能将她揪出来!” 李梦玉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季裳华闲聊一般,随意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今夜是大哥新婚,只希望今晚趁着大婚,林姐姐能出现在大哥梦中陪伴他,告诉他真正的凶手自己同伙是谁。”这样说着,她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夜空。好像真有灵魂飘荡在上面。 远处的梆鼓和诵经声回响在整个院子寂寞凄清孤冷……莫名有一种压抑感。 再看季裳华淡漠的表情,和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却又隐匿心中,让人猜不透。 她觉得很是不舒服,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感觉和季裳华多在这里一会,自己的秘密就会更多暴露在她面前。是以,便只稍坐了一会,便以照顾李氏为理由离去了。 这时候,周子祺从一棵老树后面走开,一袭素净蓝色丝袍,气度翩然,敛尽一身月华。 “试探出什么了吗?” 季裳华看着天边的皎洁的月色,淡淡道,“还好。” 周子祺问道,“还好是什么意思?” “她很防备,尽量不让自己露出马脚。但我还是看出来她些微的慌乱。” “你怎么会怀疑她呢?她并不是季芳华,也不是季菀华,不是吗?她一寄人篱下,与林琼箫何愁何怨?” 季裳华转身,缓步而行,“有时候,要害一个人并不只是因为有仇有怨才会去害的。” * 晨光熹微,朝霞满地。 翌日一早,季裳华就前去季维之院子敲门。 才敲了一下,门倏忽就打开了,迎面看见的是一张憔悴的脸,还有很重的黑眼圈,明显是睡眠不足。 而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喜袍,酒香与檀香气息嘈杂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季裳华眼中带着笑意。而季维之面色有些不自然,连忙道,“我……我去沐浴更衣……” 季裳华默然。季维之一袭红衣,更是丰神俊朗,林琼箫没有看到,真是可惜了。 很快,季维之就从净房出来了,脸色有些潮红,头发发尾湿漉漉的,身上又换回了一袭白衣,比方才倒是神采奕奕些了。 “妹妹一早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季维之道。 季裳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他。季维之带着惊诧将信看完,然后将信气气捏住,“简直是欺人太甚!这信上竟然说要你以命抵命!” 季裳华面上毫无波澜,写封信她已经看过了,原来林夫人果真没死,但是对方却要季裳华和林夫人交换。只要季裳华肯过去,就放了林夫人。 “先是设计杀害林姐姐,又要用我的命去换林夫人。若是我不答应,那便是冷血无情,虽然我不答应并没有错,却也会和林府产生隔阂。若是我答应么——那我这条小命就没有,敌人彻底称心如意了。” 季裳华说这话时,没有过多为自己担忧,好像就在说一件很寻常之事。季维之知道季裳华聪慧,可能想什么计划,他无论如何不会放季裳华去赴约! “你不能去!”季维之坚定的握住她的手腕,“我已经失去箫儿了,不能再没有你了,若是你有任何闪失,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还不如和你一起去了。” 季裳华笑了笑,“我觉得我应该……” 季维之看出了她的想法,打断她,“我绝不允许你以身犯险!” 季裳华摇摇头,笑如温风“或许,是峰回路转呢?” ------题外话------ 林琼箫没死(﹡?o?﹡)真的没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其不意 “信都送到了?” 长平公主一袭胭脂色绣牡丹长裙,走下地牢,长长的裙摆迤逦而下,露出一双小巧精致的鞋尖,上面两个硕大的明珠格外扎眼。 珠女官为小心的扶着她,闻声微微抬头道,“是。” 长平公主笑了两下,“不知道季裳华会做个选择。” 珠女官低头道,“想必是极为痛苦的。” 长平公主扶了扶头上的金色牡丹发钗,慵懒的模样。“林琼箫的死对她的打击已经很大了,现在又收到了林氏在我们这的消息,我要她以命抵命,想必她会痛苦到崩溃吧。我就是喜欢看她痛不欲生的模样,越这样我心里越是痛快!届时,我倒要看她如何选择?她不是和林琼箫姐妹情深吗?既然情深,自己区区一条命又算什么呢?救了好姐妹的母亲,想必林太傅也会十分感激她的,可是,季维之那里就不好说了。” 若是季裳华不答应来赴约,就是冷心无情,那么她没错也是有错了。若是她果真来赴约了,并因此丢了性命,那么,季维之定会对林太傅产生怨气,这对翁婿的关系还如何能好下去,林琼箫泉下有知会不会对季维之产生隔阂,季维之会不会后悔娶她? “公主果真玉雪聪慧,奴婢佩服。”珠女官奉承道,“这样一来,既可以除掉季裳华,又能让季维之和林太傅产生隔阂,真是一箭双雕。” 长平公主眉眼妩媚的瞟她一眼,道,“走吧。” * 地牢里很是昏暗,却点着许多蜡烛,照亮了这一寸天地。 牢里坐着一个人,略微丰腴的身材,面容却很是消瘦,一双温和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憔悴和愤怒。身上没有什么伤口,看起来并不像受苦的样子。 长平公主脚步不停,到了牢房门口,就有人将牢门打开了,她轻嗤了一声,道,“林夫人,好定力。” 林夫人回头看她一眼,闭上了眼睛,唇畔含着一缕嘲讽,好像根本不屑于看她,多看她一眼就是侮辱自己的眼睛。 长平公主先是一怒,脸色变换了一下,换上一副笑脸,“哎,林夫人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女婿还真是痴情,明知道你的女儿死了,还是坚持娶她过门,引来了全京都人的议论,真是让人佩服,感动。”她压低了身子,俯视着面前的人,“我就奇怪了,你女儿有什么好?勾引的男人为她晕头转向,不惜一切,也要娶她。论出身伦容貌,她拿什么和我比,凭什么她敢和我抢?” 林夫人还是不理她。 长平公主觉得,对方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怒吼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敢吗?你说话,你说话啊!”她疯了一般摇晃着林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一定很悲痛很愤怒吧,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可惜啊,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女儿死去,自己也无法逃脱。” 林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她一眼,唇角扯了扯,以示嘲讽。 长平公主笑的得意,笑的满是恶意,“怎么,受不住了?你现在是不是痛的心都要剜出来了?我告诉你,但是和我长平公主抢东西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我得不到,那我就让你女儿也得不到好了。”她叹息一声,起身,轻蔑的看着林夫人,“原本,我还想杀了季维之的,可是,我觉得不好,这样折磨不到他们。让他们阴阳两隔,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现在我的目的果然达到了,季维之并非了无牵挂,所以他想死都不能死,你说,是不是很好玩。午夜梦回,想起死去的爱人,再看看尚且偷生的自己,啧啧,那感觉如何?” 林夫人不言不语,只是盯着她看。 长平公主皱眉,厌恶道,“你这样看着本宫做什么?!小心本宫下令将你的眼珠子抠下来!” 林夫人轻笑一声,摇摇头 长平公主变了脸色,瞪着她,“你笑什么!” 林夫人还是轻笑。 “你笑什么?!”长平公主大怒,将林夫人推到。林夫人的手脚都被铁链拴住了,这一动,发出沉重的声音。 林夫人身体歪倒,又艰难的坐好,收敛了笑容,“我笑,是因为你可笑。” “你——你什么意思?”长平公主指着她,裙摆上沾满了灰尘,衣裳也有些凌乱。 “我笑你明明已经自身难保,还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我笑你不看看你的二哥和母妃落到了什么下场,不知道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却还要找别人麻烦。我笑你自以为是,自以为出身高贵,便认为你看中的都必须是你的。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没有了二皇子和宁惠妃,你除了一个公主的身份什么都不是,却还在这里颐指气使,自以为是。你杀了我女儿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你这样残忍恶心的女人,谁会喜欢你?维之更不会?就算琼箫和维之天人永隔又如何,琼箫永远在维之心中,谁都无法取代。而你——”林夫人讥讽一笑,“你枉费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却永远得不到这样的感情,永远不会有人真心对你!你也只能嫉妒别人的。长平公主,你还真是可怜。” “你——”长平公主大怒,“你不怕我杀了你?!” 林夫人大声笑了,“若是你想杀我,早就将我和琼箫一起杀了,何须等到现在?你故意让人找到琼箫,又拖到现在,是想要看看他们是如何痛苦的吧?至于我——你一定有其他用处。” 长平公主扬起眉头,得意道,“不愧是林夫人,还算聪明。但是,你猜到了又如何呢?还不是乖乖让我利用?你救不了女儿,又无法自救,现在还要害了季裳华,啧啧,还真是可怜呐。” 林夫人瞪大了眼睛,最后一句话明显刺激到了她。 “裳华?你要做什么?” 长平公主一双杏眼顾盼流转,很是无辜的模样,“也没什么,就是考验一下季裳华对林琼箫的姐妹情,看她愿不愿意舍身救你。” “你要做什么?!”林夫人再也不复方才的故作淡定,扯着铁链,“你到底要做什么!” 长平公主睨她一眼,越是看她焦急越是高兴,“既然林夫人这么想知道,那本宫就好心告诉你吧。我呀,派人写了封信交给季裳华,让她明日来赴约,以命抵命,换你出去。”看着林夫人满脸怒容,她笑的更开怀,“怎么,这个主意不错吧?届时你便能好好活着了,可要好好谢谢季裳华哦,她在天有灵,每年清明,别忘了多给她烧点纸,以报她救命之恩。” 林夫人千算万算没想到她会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计划,害了她女儿不够,还要害了季裳华!“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林夫人撕心裂肺的喊着。 长平公主神色却很是温柔,“抱歉,本宫无法答应你的请求,你死了,我如何除掉季裳华呢?不过你若是实在想去死,我倒可以在季裳华死后成全你。” 林夫人面上是掩不住的愤慨,“长平公主,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害死我女儿,还要杀害裳华,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你会得到报应的,你会下十八层地狱!”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挥手道,“敢对本宫出言不逊,张嘴!” 她现在不能杀了她,但动动手还是可以的。 紧接着,珠女官就点了点头,上前给了林夫人几个耳光。 林夫人目光愤恨的盯着她,同时心里是无限悲凉,“你不得好死,你会得到报应的!” 长平公主哈哈大笑,“报应?你自己的性命都在我的手上,还和我谈报应,岂非可笑?我再告诉你,你可知你的女儿是怎么死的?我呀,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派人将她丢下了山,那里野兽很多,我没有绑着她,也没有砍断她手脚,更没有打晕她,我就要让她清醒的看着自己被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然后她为了逃生拼了命的跑,最后还是无法摆脱被野兽啃食的后果。明知道自己活不成,还是想要逃跑,明明不想认命,却逃不掉,眼看着野兽一点点将自己吃掉,这可比直接杀了她更有意思。林夫人,你说,是不是?” 林夫人虽是个深闺妇人,但亦是读过不少书,知道有些人如何杀人的,可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残忍的,折磨人的方式。不直接杀了你,让你在清醒下看着自己的性命一点点逝去,这个过程,还有无尽的恐惧。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可见,长平公主心里是有多么扭曲。 林夫人被长平公主刺激的双目通红,气的浑身颤抖,她从未像现在一样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和她同归于尽。她咬牙切齿,“长平!你杀了我好了,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伤害无辜!” 长平公主不理会她,自顾自说着,“哎,你是没有看到他们找到林琼箫的情景,面目全非,被野兽啃食的身上没一块好肉,据说啊,身上的肉都腐烂了。很多人都很嫌弃害怕,只有季维之兄妹,胆大得很,季维之要娶一个死人,昨日婚礼都办了,季裳华还想为林琼箫报仇呢。可是,我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因为,她明天就会死了……” “长平——”林夫人大声尖叫起来,用力挣扎,“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长平公主退后一步,弹了弹身上染上的尘土,“有能耐,你就来吧。”丢下这句话,她便转身出了牢门,对看守的人道,“好好看着她,明日还要用她去换季裳华的命呢。” “是,殿下。” 珠女官道,“可是,季裳华此人狡猾多端……” 长平公主不以为意,抚了抚轻盈华丽的绸缎做成的大袖衫,“不是还有从表哥那里借来的高手吗?明天带他们一起去。对了,帮我备份大礼给宁平舟,平楚表哥借我高手,宁平舟却也是为我东奔西走,我也该好好感谢他。” “是。”珠女官道。 * 辅国公府。 周子祺满是不赞同,皱眉道,“你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打算去赴约?” 季裳华微微一笑,神色温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若是我不去,也会于心不安的。虽然林太傅明事理,不会怪我,但一个能林夫人的机会摆在眼前,我却没有去,他心里也会不舒服把?”倒不是说会有多么大的隔阂,只是两人若是以后见面,难保会像现在这样亲近了,“再者,就是大哥,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可是——”周子祺还是担心,“既然对方提出这个条件,一定会准备的万无一失,让你有去无回!” “表哥安心吧——” “我怎么能安心?!”周子祺惊怒交加下提高了声音,季裳华吓了一跳,楞楞的看着他。 周子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你总该为外祖母考虑,她最疼爱的就是你了,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她交代?” 季裳华轻轻笑道,“不会,我不会有事。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将林夫人救出来。若是我不去,恐怕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她总会找出别的办法逼我就范。” 眼看着无法说服她,周子祺无可奈何,“好,那你告诉我,你的计划,你要如何自保,又如何救出林夫人?” 季裳华笑容变得冷冽,“我现在,需要一个人。” 原本她是想慢慢的让那个人露出马脚,可现在,敌人已经再次出击,她只能改变主意了。 “什么人?” 这时候,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小厮前来,对周子祺道,“世子,有贵客到访,国公爷让我来寻世子。” 周子祺问道,“可知是什么贵客?” 小厮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世子去了就知晓了。” “我稍后就到,你先去吧。”然后又嘱咐了季裳华几句,出了毓秀阁。 周子祺刚走,季裳华就吩咐毓秀阁的春红道,“你去打听一下今日是哪位贵客到访?” 白苏和繁缕毕竟不是周家的丫鬟,对于周家不熟悉,还是交给春红合适。 * “世子请留步。”萧承佑路过池塘的拐角处,看到了前面停留的一抹倩影,心下微动,没有犹豫,快步走了过去。 面前的人,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一袭素衣,装扮素净,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玉面琼鼻,红唇微翘。离远了看,就像一副美人图,沉静优雅。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像是走进了他的心中,让他不能拒绝。 今日他身穿一袭墨色窄袖常服,身上没有其他花纹。衬着里面白色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腰间一条玉带,更衬的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头束白玉冠,棱角分明,眉飞入鬓,凤眼深邃,鼻梁挺直。薄唇如削,不点而朱。整个人面如美玉,疏阔俊朗。 他气质沉稳,脚步从容,信步走来,在季裳华面前停下,淡声道,“你怎知我过府来了?”他以为,她该躲着他才对,如今出现他面前,他心中着实有些欣喜。 季裳华展颜一笑,“我听人说,府上有贵客到访,我让丫鬟打听了一下,原来竟是世子。” 她这样一笑,他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好像只要这样看着她,就有一种满足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走进了他的心里,而且愈久弥珍。 他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放下她。 “我前来是有事要和辅国公商议。”实则,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到她。 “你……还好吗?我都听说了……” 他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也知道她和林琼箫感情深厚,担心她会难过。听说她最近住在周家,便想看看她是否还好。可是,他找不到理由来周家,刚好,他得知了一些事情,顺便碰碰运气。 闻言,季裳华笑容淡了些,“我很好。” 看她还能强作平静,他也稍稍放心了,只是点点头。既然她不愿提起,他也不会多问,引她伤心。 季裳华可不知道他内心隐藏的想法,看他这副打扮,微笑道,“世子是从军中过来的?” “是。”萧承佑道。 若是以往,他只会“嗯”一声,或是点点头也就算了,如今,他不放过任何和季裳华说话的机会。 季裳华了然,“是关于战事?”想来想去,萧承佑和辅国公都是武将,除了战事,也没其他可以商议的。 想了想,萧承佑道,“是关于漠北。” 季裳华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她斟酌片刻道,“不知世子是否可以向裳华透露一二呢?” 萧承佑颔首,低声道,“漠北好像又有异动。一年前,虽然击退漠北,但是漠北却还是有喘息之机。经过了一年,漠北又蠢蠢欲动了。”想了想,他还是道,“我怀疑,是有人暗中帮助漠北。” 季裳华挑了挑眉,“怪不得,才过了一年,漠北又有行动了,想必对方开的条件很诱人了。” “你想到了什么?”萧承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很浓,就像小刷子一样一眨一眨的,衬着幽深的双眸,多了几分可爱。 季裳华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的眼睛,“我也是随意揣测罢了,世子心中想必比我还要清楚。” “不止如此。”萧承佑道,“再过几个月,其他几个国朝会来大凉朝贺,其中,也包括大渝。” 语罢,他一双深邃凤眸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来。 可惜季裳华从头到尾都表现的极为平静,睫毛眨动了一下,道,“原来如此。” 心里却是很明了,大渝的的国君可是萧承焕的仇人,不知道他届时会采取什么行动。她对萧承焕是有所了解的,依照他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恐怕届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也不一定。 不过,那时候,一切与她无关了…… 可是萧承佑对她说这些做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明显这样问道。 萧承佑看着她轻声道,“国家之间的朝贺,不过是以示友好,以前大渝国力确是不如大凉,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一切却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虽不是和大凉势均力敌,但也不容大凉小觑了。除了大渝,还有南疆,南疆一直附属大凉,为大凉马首是瞻,靠着大凉的庇佑存活——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季裳华点点头,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南疆的南面,是和大凉同样国力强盛的南昭,大凉为了不被大凉和南昭瓜分,主动投靠到了大凉羽下,南昭忌惮大凉势力,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徐徐图之。 但其实,南昭国力非但不比大凉差,还有隐隐超出之势,只不过南昭内部势力错综复杂,恐内部有变,便没有对南疆动手。 闻言,季裳华笑道,“恐怕,又要不得消停了。” 萧承佑见她并没有提到萧承焕,心莫名安定了许多。不禁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这还是从前冷漠无情,对万事漠不关心的他吗?他现在知道,喜欢一个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自己的心,他的心情也会跟着起起伏伏。 在此处停留的时间太久,他看看周围,虽然近处没有仆人,但远处还是有的,为免被人议论,他必须要离开了。 他刚要忍着心中的不舍向她告辞,季裳华开口说话了,“其实,我在此处等候世子,是有要事要和世子相商。” 她用的是“相商”而非“相求”,萧承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 “哦,何事?”萧承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季裳华面上盈着浅笑,“裳华有一事要请教世子。” 萧承佑听她这话奇怪,问道,“何事?” 季裳华往前一步,离他近了些,他似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梨花香。 季裳华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暗养私兵,是什么罪名。” 季裳华吐气如兰,眼睛幽深,如暗夜星空,唇畔含笑,静静地望着他。 他的心跳好像漏掉了一个节拍。 “此言何意?” 季裳华微微一笑,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好整以暇道,“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世子完全可以将这句话当成实话。” 萧承佑透过她那双眼睛,好像要看透她到底要做什么。 “世子,暗养私兵,可是大罪,陛下向来看重你,世子手掌重权,想必很愿意为陛下分忧。” 萧承佑凤眸微动,深邃而冰冷,“你想做什么?” 两人现在池塘边,池水清澈,阳光明媚,泛着粼粼波光,清风吹拂,带来阵阵凉意。池水边的垂杨柳,也开会扫动着柳枝,不经意间轻触水面,泛起一道道涟漪。感受着习习凉风,使人的心情也舒爽起来。 季裳华的三千发丝被风吹的飞舞缠绕,她清浅一笑,如凉风般惹人迷醉,“世子乃是沙场名将,又掌管军营,听闻世子向来治军严谨,训练有素,麾下猛将如云,想必着许多年下来,世子军中也有不少信任的高手吧?” * 翌日,季裳华去冒险赴约的事情并没有透露给老太君和郑氏知晓,但是在周子祺的坚持下,季裳华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 长平公主将两人见面的地点约在凌霄寺不远处的翠微山上。 此地地势险峻,山路曲折而陡峭,怪石嶙峋,又荒无人烟,是以很少有人会来此处。 季裳华几人到了此地,并没有看到长平公主,只看见周围绿树环绕,山脉高大,站在山上,是一望无际的碧空。 季裳华四处张望着,面上含着盈盈笑意,就像在欣赏风景。 周子祺却没有季裳华这样闲适,微微皱眉,不知道季裳华到底有什么计划。 实际上,他们都不赞同季裳华来赴约,因为这实在是太危险,对方明显就是要季裳华有去无回。可是,他们又实在拗不过季裳华。为了保护季裳华,周子祺特地带了国公府的亲卫过来,掩藏在丛林中。 这时候,就听到树林中发出一阵响动,周子祺警惕的回头,却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呦,季小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居然还有心情欣赏风景。” 两人回头,发现正是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打扮的一如既往地艳丽夺目,端的是娇媚灵巧,只不过,她里面的一颗心,却是配不上这样的锦绣珠玉。 周子祺怒声道,“长平公主,你到底打的起什么主意?!” 长平公主笑吟吟道,“哦,原来季小姐还带了帮手来,怎么,你就指望周子祺来帮助你脱困吗?” 季裳华微微一笑,“比不得公主,智计无双,先是出其不意劫掠了我大嫂,又骗了我来与你交换林夫人。这样的计策,还真不是难得,没想到竟是出自公主之手,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季裳华是在骂她以前笨。 长平公主冷笑,“这个时候了,季小姐还不忘耍嘴皮子。别忘了,林夫人还在我手上。” 季裳华舒展了眉头,“这个,裳华自然知晓。” 长平公主看看周围的黑衣人,轻蔑的看着季裳华,“所以,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季裳华数了数,发现一共有十五个黑衣人,个个面容冷肃,盯着前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来,他们就是上次打伤云雁的高手了,怪不得长平公主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有这么多帮手。 看见季裳华的目光在这些黑衣人面上扫过,长平公主以为季裳华怕了,眉头高高挑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谨慎又狡猾,定有护卫埋伏在这里,说句打击你的话,就算你的那些人全部一起上,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乖乖就范吧。”她下颌一抬,指指周子祺,“说不定我还能饶他一命。” 这句话对周子祺来说是一种侮辱,他身为一名武将,万没有躲在女子身后保全性命的道理! “长平公主,你手段未免太过卑鄙,害了林琼箫还不够,还要害裳华!” 长平公主丝毫不以为意,“怎么,你想做护花使者吗?可惜啊,你还不够格,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周子祺拔出腰间长剑,一挥手,许多护卫抄从旁边的树林出来了,各个配带兵器。 季裳华拉了拉他的袖子,“别冲动,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按照我事先说好的去做。” “可是……” “没有可是。”季裳华严肃道,“如果你不想破坏我计划的话。” 周子祺无法,一挥手,那些护卫都退后了几步。 季裳华望着长平公主道,“公主,希望你如信里说的那般,说话算话。” “自然。”长平公主自得意满,好像马上就能看见季裳华匍匐在她脚下,“只要你以命抵命,我自然会放了林夫人。” “很好。”季裳华笑容清冽,“不知林夫人现在何处?” 只听到长平公主拍了拍手,就看见从她身后,走过来三个人,中间那个被押着的,正是林夫人。 看见林夫人,季裳华反而松了口气,除了衣衫脏乱些,并没有受伤的痕迹,看来长平公主为了这出戏,可是忍着没有动手呢。 少倾,被押着的林夫人就来到了季裳华面前,林夫人面上蒙着黑色面罩,现下被摘了下来,有些不适应,闭了一会眼睛,才睁开,在朦胧的阳光下,看见了前面那个季裳华。 林夫人很是惊愕,她没想到季裳华真的来了,她不想牵连季裳华的! 林夫人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道,“长平公主,我杀了我好了,放裳华离开!” 长平公主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林夫人这话可是说错了,这是她自愿来的,与我何干?林夫人该高兴才是,你的女儿有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姐妹,这下,她们九泉之下仍可以继续做姐妹,多好啊。”然后冲着季裳华喊道,“周子祺,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我数三个数,我们各放人过去。” “一。” 周子琪心中一紧,低声道,“裳华……” 那边的林夫人也泪水涟涟,对她摇头。 季裳华微微一笑,“相信我。” 周子祺拳头握紧了,他的表情泄露他的紧张,他宁愿代替季裳华,也不想她冒险!可是长平公主要的就是季裳华! “二。”长平公主勾起唇畔,看着周子祺放开了季裳华的手,季裳华开始朝这边迈步。 她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放开了林夫人,将林夫人推着上前。 长平目光含着期盼还有杀意,就像一只老虎等着羊入虎口。 “三!” 眼看着林夫人和季裳华走到中间,林夫人猛然被推了一下,就到了周子祺那边,而季裳华也被长平公主身边的黑衣侍卫掣肘住了。 长平公主就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山上的风很大,她的笑声随着风飘走了…… 周子祺恨意翻滚,恨不得立刻将长平公主善千刀万剐!若不是季裳华事先有吩咐,他早就带着这些护卫和那些黑衣人拼杀起来了!而林夫人则是满面愧疚,任由泪水流下来,说不出一句话。 听到刀剑的刮擦声,一道道剑光闪烁在太阳底下,那些人一边拦着周子祺,一边架着季裳华往后退去。 长平公主大笑不止道,“既然交易完成,我劝周世子还是回去吧,林夫人安全回府,也该让林太傅高兴一下。” 语罢,就带着季裳华快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季裳华,你终于落入了我的手中,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抽皮拔筋?剁手剁脚?油烹火烧?不然这些都来一遍?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死的。”长平公主笑的残忍。 季裳华面上却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是一派云淡风轻。她目光划过一丝嘲讽,“公主就如此着急处置我吗?” “是啊,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长平公主 抬手抚摸上她的脸,故作惋惜,“可怜了,这样一副好容貌。” 季裳华笑了。“公主以为杀了我,你就高枕无忧了吗?别忘了,你如今的处境。二皇子为陛下厌恶,宁惠妃失宠,你的公主身份不过是个空架子。就算你杀了我,也更改不了你的命运!” “那又如何,至少我可以拉你们给我陪葬!一个是林琼箫,一个是你!” 季裳华嫣然一笑,“说起来,公主还真是可悲,自诩出身高贵,无所不有,却偏偏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你,你就连我大哥也看不上你。你因为嫉妒,便去害别人,可即便如此,林琼箫死了,我大哥也不多看你一眼。也对,你这种又恶毒又愚蠢的女人,就算是街边的乞丐都看不上你,而你还沾沾自喜。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长平啊长平,你真是可怜亦是可悲。” “长平,你真是个蠢女人……” “长平,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下来?” “……” 长平尖叫着扑过去,就要教训季裳华,看守季裳华的两个侍卫下意识闪了闪身子,留在长平扑过来的时候,季裳华突然用力,将一个黑衣人推到长平公主身上,使得长平公主身子形摇晃一下,那个黑衣人直接拉住了长平,才免于摔倒。 季裳华身形灵活,趁这片刻时机,跑了几步,与这两人拉开距离。 “别让她跑了!”长平公主喊道。 实际上,以季裳华的一人之力,根本就跑不掉,但是长平公主觉得季裳华狡猾多端,下意识喊出这句话。 一瞬间的时间,季裳华就将被黑衣人抓到了,突然,两道凌厉的箭气破空而来,下一刻,只听到两声惨叫,两个黑衣人死于此地,“彭”的一声载倒这里。 实际上,以这两人的功夫,可以躲避这两支箭的,但是,他们没预料到这里会有弓箭手埋伏,那箭速又极快,还没反应过来,就中箭了。 所有人回过头,看到了这一幕。长平公主失声尖叫,“谁,谁在那里!” 回答她的只有密密麻麻的箭雨,所有的黑衣高手都在拼命阻挡,不止如此,只听到烟花炸裂的声音,有许多人四面八方朝这边涌来,和长平公主带来的人厮杀起来。虽然她的人武功高强,但却是寡不敌众。 长平公主蒙了,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她下意识看了季裳华,却看见她一脸淡然,甚至唇角隐隐带笑。 她顿时明白过来,“季裳华,是你!方才你和周子琪那么多废话,又用周子琪带来的护卫故布迷阵,为的就是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以为你只带了方才那些护卫!实际上,你真正的底牌在此!方才你和周子祺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你布置的机会!” 季裳华微微一笑,“公主还不算傻。” “季裳华,你太奸诈了!” “哪里,和你比,我差远了。” 长平公主也发现了,即便前面的战况再厉害,都不会波及到季裳华这里来,那些人明明在保护她! “季裳华,我和你拼了!” 季裳华稍微侧身,便躲开了。笑的温柔,“公主,我劝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快点逃吧,如今你的人忙着保命,顾不得你了。”她上下大量她,无不嘲讽道,“说句打击你的话,你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句话,我奉还给你。” “不可能,不可能!”长平公主不敢相信,她布置了这么久,就这么毁了!她要季裳华的命! 要看两方拼杀愈演愈烈,长平公主疯了似的大喊,“宁平舟,宁平舟!” 两个人,一个怒火滔天,一个沉静如水,长平公主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刚要动手,可是还没挨到季裳华的衣角,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长平公主摔倒在地,刚要开口怒骂,就被眼前冷冽的眼神吓到了。那人根本没理会她,对季裳华温声道,“受伤了没?” 季裳华摇摇头,“我没事。” 这时候,又看见一群黑衣人朝这边涌来,季裳华一双眸子亮若星辰,“长平公主,原来你还有帮手。” 萧承佑低声道,“虽然这些人武艺高强,但是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特地没有让他的人穿军中的兵服,就是怕这些有人认出来,不敢来了呢,如今背后之人派了这么多人,刚好坐实他们得罪名。然后,就听到前面有人大喊道,“宁家竟然暗养私兵,岂非意图谋逆?!” 长平公主惊的目瞪口呆,谋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幸存之机 到了这个时候,若是长平公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就真是傻瓜了,她现在可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季裳华反过来算计了! 方才周子祺故意暴露出他带来的护卫,就是为了迷惑她,让她以为这就是季裳华最后的挣扎了,原来她的底牌根本不是周子祺,而且萧承佑! 方才两人和她说的那些废话,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给萧承佑时间布置。 她终于明白了,悔恨交加,可是为时已晚,她太轻敌了。她本以为自己早有防备,又有宁家高手保护,便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没想到,季裳华居然请来了萧承佑!那是萧承佑啊,皇帝最信任的人,他若是打着“宁家谋逆”的罪名去皇帝那里告一状,宁家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宁家会恨死她的!父皇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也不会原谅她! 而且,很明显,季裳华和萧承佑,就是故意引宁家私兵来的,他是要坐实了宁家“暗养私兵,意图谋逆”的罪名! 恐惧逐渐蔓延开来,她身为皇室公主,即便再不喜诗书,也该知道这是什么大罪! 她眼镜睁得大大的,跌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季裳华,有恨意有不敢相信,还有……畏惧,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了,怪不得二哥几次三番警告她不要轻易去招惹季裳华,如今二哥失势,谁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而季裳华却是笑的一脸璀璨,在这个荒芜之地显得格外耀眼。 “你这个贱人,狐媚子!是你,是你害我,是你勾引了晋王世子一起害我!” 季裳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悠悠道,“趁着还有时间,你就多叫一叫,一会想喊都没有机会了!” 长平公主别无他法,只能用怒骂来发泄愤恨,“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贱人!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她到底出身高贵,又在宫中娇养着,骂来骂去就这几句话,委实骂不出什么新鲜东西。 季裳华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种情况,和方才完全倒过来了。 季裳华不在乎这些污言秽语,可是萧承佑绝不允许长平口出恶言,使了个眼色,楚恒立刻拿出一块布来,讲长平公主的嘴巴堵上了。 这下她可是骂不出来了,只能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瞪着两人,发出闷哼。 “你没事吧?”萧承佑轻声问道。 即便他知道季裳华可能不会害怕。 季裳华摇头笑笑,“我没事。”明明两人没有靠的很近,但却发现两人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她看着远处的山头和树林,“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萧承佑心中五味杂陈,也移开了目光,“很快。” 萧承佑带来的人,怎么会是一群小喽啰呢,果不其然,很快那些黑衣人就抵不住对手的攻势,最后没有了力气再战,被活捉了。 这一点,也是季裳华事先考虑过的,留他们一个活口,是为了届时很好的扣宁家一个谋逆大罪 很快,便有军中统领来见萧承佑,告诉他活着的俱已抓获,只等着晋王世子一声令下,将这些人处置了。 萧承佑挥挥手,“我知道了,将这些人先带回去吧,记着,要明晃晃的带着这些人从城内走过,务必让所有百姓都知道,这是宁家暗养的私兵。” 统领会意,没有多问什么,道了声“是”留带着手下的军队离开了。 “唔,唔……”长平公主被人牵制着,见此情景,只能用挣扎和闷哼来反抗。 季裳华比她要高些,便微微附身看她,“公主,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啊,我就是故意的,若是让你知道了这些人是军营中人,你还会让那些人出现吗?所以,我要谢谢你,感谢你那么愚蠢,感谢你让我有了给宁家定罪的话机会!” 语罢,她放缓了声音,对萧承佑道,“将她带下去吧。” “你要将她如何?”萧承佑问道。 季裳华冷酷的目光在长平脸上划过,“我是想杀了她,可是,很多人都是看到她在这里的,若是就这么死了,恐会引起陛下不满,所以,我不能动手杀了她。” 不过,倒是有别的办法…… 这句话,她没说,萧承佑却已经明悟过来。这才是季裳华的性格,睚眦必报。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劳烦世子了。” 萧承佑点点头,“铲除谋逆之人,应该的。” 不过,在这件事上,似乎还应该有两个人。关于李梦玉,我自然会收拾她,至于另外一个人——我觉得,倒是应该即刻将他找出来。”季裳华道。 * 关于长平公主要借人害林琼箫之事,宁平楚起初是不赞同的,可是一想到可以打击季裳华甚至能将她一起除掉,他就答应了。只不过,他也奇怪,一向只知娇纵的长平公主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计策? 他如今忙着漠北的事,没有太多时间和长平一起计划这个,再者,与他那件大事相必,这只是件小事罢了,便将此事交给了宁平舟,宁平舟是宁家人,也不会出卖宁家,他很放心。 是以,今日的事情,宁平舟也是参与的。 原本,他正藏起来观察着交换人质的进展,好不容易看到季裳华被长平公主抓住,他觉得终于完成了任务,松了口气。正当他要迎上去时,突然发现局势乱了,一阵阵箭雨疾来,似乎要将他淹没,他武功又不好,便只能先逃命。 他以为那些人是季裳华事先安排好的,长平公主带的人虽然功夫好,但到底比不上人家人多,为了保护长平公主,他便放了信号,将其他私兵也调过来和季裳华的人拼杀,可是没想到落入了圈套,人家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怪不得对方来人那么多,布局和打大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才那句“意图谋逆”使他彻底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季裳华的陷阱!可怜他还乖乖跳下去了,也不知道长平公主怎么样了。 他很是害怕,怕宁平楚会气的杀了他,但是他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命,眼看形势不对,就避开人群,想要悄悄逃跑,至于长平公主——反正依照她的身份,季裳华也不会杀了她。 可是,他刚跑了没多久,留在一处山洞,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你,你们——”眼看着两个人挡在了洞口,他原本想找机会逃掉,可是根本逃不了。 面前的人一个气势冷冽,一个柔美温婉。一个俊美绝伦,一个倾国倾城,多么般配的一对玉人,可是却让他从心底打了个寒颤。 这两个人的心机着实让人心惊,尤其是那个女主。 他吓得退到洞口的石壁上,两股战战,语气颤抖,“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萧承佑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淡淡的看着他。 季裳华垂眸一笑,美的让周围风景黯然失色,“我们要做什么,宁二公子,你心里不清楚吗?” 多么美的笑容啊,可是宁平舟越看越是阴森可怖,他一个劲的往后退,恨不得缩成一团,看不见她才好。他用惊恐的神情望着她,祈求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我……好不好?” 季裳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不知道?二公子,你以为我是长平公主吗?” 宁平舟当然知道季裳华不像长平公主那么好糊弄,他的身子顺着石壁滑落在地上,神情萎靡,“我……我也不想的,是我大哥,我大哥非要我这么做,我刚从外面游历回来,根本不知道你和长平公主的恩怨……大哥让我做,我又不敢拒绝……求你,求你放了我吧……” 季裳华喟叹一声,“我不过是随意和你说几句话,瞧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你放心,就算我要杀你,也会给你选一个痛快的方式,不会把你丢在山下喂野兽的。” 说的平淡无波,内容却很是血腥,这哪里是随意说说,这根本就是威胁了。 宁平舟还在往后退着,“你……你不能杀我,我到底是宁家人,就算是要处置也要由着陛下来,你……你不能随意动手!” 季裳华叹了口气,温柔道,“我记得,这里是一处险要的高山吧?” 萧承佑好像察觉到了她要说什么,淡声道,“的确。” 季裳华微笑着,“好心”提醒道,“二公子,听到了吗,这里是一处高山,而且轻易没有人来。二公子可要小心了,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可是要粉身碎骨的,届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季裳华在告诉他,她完全可以将他丢到山下,对外就说,宁家二公子畏罪潜逃,不小心掉下山崖死了。 事后,没有人会质疑她的话,反正他也是一个罪人,死了也没什么妨碍。 他不停的摆手,吓得魂飞魄散,“不,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做坏事的,是我大哥逼我做的……是长平公主——”他瞪大了眼镜,看着季裳华,希望季裳华相信他,“是长平公主想要杀了林琼箫,又想将你一起杀了,所以想到了这一连串的主意。可是,二皇子失势,势力又被皇上清剿,她没有人手,就去找我大哥借,我大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便将事情交给我去做。 我不想的,他们非要我这么做,我……我这是第一次做坏事,我以后再不敢了,你们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他的神情很凄凉,眼神带着恳求,整个人瑟缩起来。 他这是真的胆小,还是装的?若是演戏,演的未免太逼真。 季裳华面无表情,声音透着冷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宁平舟停止了哭喊,愣住了,呆呆的的看着季裳华。 过了一会,他突然喜极而泣,大喊道,“我……我有……我有理由!” 季裳华挑挑眉,“说。” “是……是林琼箫,林琼箫可能没死!” “你说什么!”季裳华一下子变了脸色,一脸震惊,“你再说一遍!” 宁平舟被她这个样子震住了,咽了口唾沫,讷讷道,“我是说,林琼箫可能没死……” 季裳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冷冷道,“说清楚。” 看季裳华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哪里敢不听,便小声道,“长平公主是要杀了她的,她派人将她带到皇家狩猎场,为了方便陛下每年春狩和秋狩,狩猎场一直有许多野兽。”小心看了季裳华一眼,他又道,“什么都没做,就在一个夜晚直接将人丢下,长平公主说了,越是这样越好玩,眼看着众多野兽追着自己跑,自己明知道跑不掉却不能停下,否则就会沦为被野兽活吃的对象,人在逃跑的时候,恐惧会无限放大,体力会来越支撑不住,这个时候,野兽就会追上去,将她扑倒,她会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忍受着身上传来的剧痛,亲眼看着被野分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季裳华神情很平静,甚至还带了一点笑意,可是却明显让人觉得越来越冷。她的声音很温柔,“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被野兽分食,还真是个有趣的死法。然后呢?” 宁平舟只觉得头皮发麻,季裳华的笑容个声音太瘆人了。他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看着她被人带走,还有林夫人的痛哭,实在是不忍心,就跟了上去,趁人走后,便去狩猎场寻找她了,但是我又觉得对不起我大哥,就将她打晕,放在一处人迹罕见的山脚,让她自生自灭。” 实际上,他没有说完整,当时,狩猎场很大,根本不好找人,况且又是黑夜,他找了好久,才寻着野兽叫的声音一路找过去,果然听到了女子的哭泣声。 他看到林琼箫的时候,发现周围几双蓝幽幽的眼睛,正追着林琼箫走,一边嘶叫,一边试探着上前。林琼箫明显吓坏了,小声抽泣着,想哭又不敢哭。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只身犯险冲入林中将她救出来,是以,他也只能碰碰运气,若是能救出来,就是林琼箫命大,若是救不出来,他也没办法。 于是,他就带着几个人,让他们远远的点燃了火把,引起了野兽的注意,然后自己便去林琼箫前面故意发出动静,让林琼箫快跑。野兽原本被火把引开了,但是听到有脚步声,又转头去追了。这期间,因为着急,林琼箫摔过几次,最后因着天黑不易行走,差点掉落山崖,好在他及时拉了她一把。林琼箫用尽了最大的力气,终于远离了野兽。 接着月光,他看见了她的容貌和脸上残留的泪水,心里也不禁觉得长平公主太残忍了,不说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就算是一个男子也会吓死吧,将人丢进狩猎场,亏她想的出来。但是,他却也明白,自己是宁家人,不能背叛大哥,但是又于心不忍,便趁机将林琼箫打晕,连夜送到了山下人迹罕至的地方,由得她自生自灭,也不知道她醒了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这……应该不容易,而且她身上没有吃的,如何存活呢? 但,这已经是他已经尽力了,是死是活就看她的命了。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林琼箫还没回去,可能凶多吉少。 但是这话它可不敢对季裳华说,他怕季裳华会立刻杀了他! 季裳华唇角掀起一抹冷笑,“皇家狩猎场,真是一个好去处呢。” 这是皇家专用,一般人谁能随意进去!好,这个办法可真好。 季裳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遗憾的叹息道,“可惜啊,春狩已经过了,也只能等到秋狩了,可是,我怕我等不及。” 突然,萧承佑的声音从她身边响起,“其实,也不只是皇家狩猎场,还有别的猎场一样不差。你若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声音带着些许宠溺,季裳华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他。 原本,她不过去随意说说,顺便为长平公主找一个好地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微笑道,“不敢劳烦世子……” 萧承佑没有回答,唇角却是微微上翘了。 宁平舟不知道季裳华此言何意,却还是紧张害怕的牙齿颤抖,“我……我都说了,你们可以放了我吧?” 季裳华淡淡道,“那我们看到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你将她放在那个地方,觉得她能活下去吗?” “是我找了一个和她身形相似的死人,将她的玉佩系到了那个死人身上,丢到了狩猎场……第二日果然如你们看到的那样被野兽啃食了……”至于第二个问题,他支支吾吾不敢说。 季裳华冷笑一声,“你将她丢在了什么地方,带我去。” “是,是。”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拒绝,踉跄着站起身来。 季裳华淡若柳絮的看他一眼,“念你良心还没有坏掉,若是林姐姐能好好活着,我就放你一马。” 宁平舟腿一软,看来他活着的几率和林琼箫活着的几率是一样的…… 虽然不知道林琼箫是否还活着,但是宁平舟的话还是给了她希望,她想现在就去寻找林琼箫。 思及此,她对萧承佑道,“我想,陛下此刻一定等着世子面见,说明此事的具体情况,世子先请回吧,今日多谢世子相帮,否则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季裳华说的不错,他的确要进宫面圣了,可是看看周围,他真怕她迷路或者遇到危险。便对楚恒道,“你留下来,帮助季小姐。” “是,属下遵命。” 季裳华也没有拒绝,她也的确需要人手,她现在并不考虑将这个消息告诉季维之和林太傅,万一找不到,岂不是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 萧承佑回宫的时候,关于宁家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现下关于宁家“暗养私兵,意图谋反”之事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第一时间,就有御史进宫面圣,弹劾宁家。 萧承佑赶到宫中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石公公就将他请进了金殿之上。 石公公一边引着萧承佑进去一边小声道,“世子,您可算来了,陛下正在里面生气呢。” 萧承佑点点头,“宁家……可来人了?” “未曾,陛下还未召见。” 进了金殿,已经有许多大臣站立在御案前了,而且一个个心惊胆战的样子,看到萧承佑到了,纷纷见礼,而且似乎松了口气。 皇帝带来的压力太大了,性情又阴晴不定,就这样站着都觉得害怕,也只有晋王世子能做到在陛下的威视下面不改色了。 “臣参见陛下。”萧承佑行礼道。 皇帝久不见他,此时不着痕迹的大量他一番,看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漠然,尤其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比以前不知道身世的时候更冷了,听说几乎从不在王府,每日只在军中。 这是在躲避他吗,或是对于他身份的逃避? 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和窥探,他明显觉得这个儿子对季裳华的态度改变了很多,既然这样,为何又迟迟不肯答应娶妻?难道这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个儿子,从小不在他身边,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若是他不去问不去查,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他能力超群,木秀于林,比后宫任何一个皇子都要优秀,他很是欣慰。可偏偏,他从来都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也不愿意接手皇位,是纯心和他作对吗? 想到今日之事,更是烦心,他皱了皱眉,“今日宁家之事,到底怎么回事?朕听闻,是你发现宁家暗养私兵的?” 萧承佑淡淡道,“是。” 萧承佑便将翠微山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只是这是隐去了他和季裳华事先商议好的计划。 “臣发现的时候,宁家的私兵正和周家的护卫打斗,可是周家不过是普通护卫,如何能和暗自训练的私兵相比,很快,周子祺便支撑不住,季裳华被长平公主掳走。” 寻常人家或是公卿贵族若是想要护卫,都是从外面甄选的,就算有掌兵权的家族,也不可以从军中选取士兵充当自家侍卫,而宁家,明显是枉顾了这一点,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竟然从军中挑选精兵,成为自己的私兵,这是根本不将大凉律令放在眼里,不,这根本就是不将皇帝放在眼中。 看着皇帝的脸色明显变得更阴沉了,萧承佑依旧面容漠然,淡淡陈述道,“臣身为陛下臣子,受陛下信任,自当为陛下分忧,不应该视而不见,是以,臣在路过翠微山时,发现了不对,便立刻放了信号让军中之人赶过来。可是长平公主明显不怕,又让宁家人调来了更多私兵,臣无法,只好和这些人厮杀起来,好在,最后臣控制住了局势,将剩余私兵带了过来,一路上,臣已经审问,他们的确是宁家从军中选取的精兵,暗中成了周家培植的私兵,用来保护宁家,还可替宁家做事,比如,长平公主一事。” 皇帝气的一拍桌子,“长平,宁家,好大的胆子,他们不顾大凉律令暗养私,这是要做什么,谋反吗?!” 金殿就像笼罩了一层阴霾,沉重压抑,谁也不敢说话。 因为,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勾心斗角了,而是暴露了宁家的野心。 可是,若是想惩罚宁家,也要好好斟酌,毕竟宁家处置边疆军务多年,根基深厚,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连根拔起的。 皇帝觉得头疼,揉了揉额角,“宣长平公主和宁国公觐见!” 很快,长平公主就被带进来了,她是被萧承佑的人强行带来的,一路上引来许多人偷看,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原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如今被这样羞辱,自然受不了。到了金殿还一直挣扎着,“放开,放开我!我是长平公主!” 皇帝怒声道,“放肆,在朕面前还敢如此嚣张!” 长平公主连忙跪下行礼,似乎被吓到了,眼泪汪汪的,“父皇,父皇,您要为我做主啊。”她露出手腕上红红的一圈,“那群护卫。竟然敢这样对我……” 她好像还没认清局势,以为还像以前一样,闯了祸撒个娇就过去了。可是,很明显,皇帝这次没那么多耐心听她在这里“控诉”。 “长平!”皇帝勃然怒斥,“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容得你撒野吗?!” 长平吓得肩膀抖动了一下,“父……父皇……” 其他人不禁暗暗摇头这个长平公主是娇纵还是蠢呢,没看到这里冷肃的形势吗?也不想想她犯下的错能不能弥补,还以为皇上会纵容她?二皇子和宁惠妃已经失势,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还到处寻衅生事,这种蠢人…… 萧承佑根本不屑看她一眼,淡淡道,“公主还是先解释一下,借用宁家私兵掳走林太傅的千金和林夫人,然后将林琼箫杀害,接着又引季裳华去救林夫人,在次用宁家私兵谋害季裳华一事吧。若非是我及时赶到,季小姐早就被你杀了是吗?而你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看我调了兵来捉拿你们,竟然又让宁家人调来了更多私兵,意图反抗。我倒要问问长平公主,你身为一国公主,总该知道大凉律令,请问,暗养私兵是什么罪名?你明知故犯又是什么罪名!林琼箫虽然不如你出身尊贵,但也是官宦千金,你无缘无故置她于死地到底是什么心思,若非我及时赶到,又有一条性命死于你手。难道你身为公主,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吗?难道公主人在宫中,不知道林家人和季维之的痛楚吗?敢问公主是何以做到杀完人后心安理得的?” 面对这一声声质问,长平公主跪在地上,诺诺道,“我……我没……” “公主不会是想说你没有吧?”萧承佑道,“不然,现在就请刚死里逃生的林夫人前来与你对质?” “我,我……”长平公主脸色煞白,看着一切被拆穿她无从狡辩,“父皇,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皇帝这次根本不像以前对她的慈爱,他眸光阴鸷,“原谅你?长平,朕自认为你以前不过是不懂事,娇纵了些,如今却发现,你这不是娇纵,是狠毒!看来朕素日太纵容你了,让你以为你可以随意杀人,可以随意闯祸,甚至是包庇意图谋逆之人!” 长平公主连连挥手,“不……我没有,我没有。” 萧承佑一双凤眸带着积分冷嘲,“都这个时候了,公主还想狡辩,莫不是以为陛下好欺骗,随意被你蒙蔽?” 看到萧承佑那张冷酷无情的脸,长平公主又怕又恨,她本该成功抓了季裳华的,可却是萧承佑和季裳华联手设下的陷阱,眼下看着萧承佑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质问她,她大怒喊道,“晋王世子,分明是你和季裳华一起害我,季裳华到底使了什么手段,你竟然如此帮她……” “公主慎言!”听到长平公主又要出言诋毁季裳华,萧承佑彻底冷了脸。“公主现在还有时间攀扯别人,怎么不想想该如何向林太傅解释下你杀害人家的女儿,如何解释你借用宁家私兵!” 最重要的就是暗养私兵这一条,在皇帝眼中这是长平最不可原谅之处! 从前为了演戏,他一直装作宠爱宁惠妃和二皇子,纵容这个女儿,如今,长平还以为自己回一如往常的宠爱她吗? 宁家人,简直是太嚣张大胆! 长平公主突然慌张起来,母妃和二哥不在,只有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她觉得很无助。周围的人都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一个人会帮助她,她意识到,此次父皇真的不会在想以前一样轻飘飘的将事情按下了。 “父皇……父皇……我错了,我去给林太傅道歉,我以后再也不见宁家人了,求您原谅我一次吧……” 面对长平公主的哀求,皇帝根本无动于衷,再者。若是他真的放过了长平公主,林太傅那里也不好交代,而且百姓也会觉得他是个偏心女儿的昏君。 关键是,她触碰了自己的底线。 皇帝最后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长平公主依仗身份,草菅人命,不知悔改。后又勾结宁国公府,居心不良,即今日废除公主之位,贬为庶民!” 长平公主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目光空洞望着皇帝,好像不敢相信这从天堂到地狱的变化。 贬为庶民……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高贵的出身,可如今她最骄傲的东西没了,以后她如何苟且偷生? 皇帝闭着眼睛,挥挥手,立刻有侍卫进来将长平公主带走了。 这时候,有太监进来禀告,“陛下,宁国公携世子向陛下请罪。” “请罪?”皇帝冷笑一声,“他们倒是乖觉,知道事无可退,便主动来请罪了。让他们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请罪法?!” ** 傍晚的时候,天空突然下了一场雨,雨意绵绵,凄冷孤清,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天,又变得微冷。 御书房的们窗闭着严严实实,不让风透进来一点。 皇帝揉了揉眉心,方才吹了风,有些头疼。 “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惩处了宁国公和宁平楚,皇帝将他留了下来。 萧承佑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皇帝边看着奏本边道,“你终于肯出手了,朕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管不问可,怎么,想明白了,开始着手对付宁家了?” 萧承佑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表现得很是冷静,“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身为陛下臣子,受陛下信任,自然不该放过图谋不轨之人。” 对皇帝来说,他这句话说不说没什么区别。他面上显得很是疲惫,“你这是还在怪朕了。”他站起身,从御案前走过去,到了萧承佑面前,“当年,没能保护好你母亲,是朕的不是,当初朕也是无可奈何。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成了过往,你就不能体谅朕吗?” 说的倒是好听,萧承佑心中冷笑。他或许后悔,或许愧疚,又或许真的爱那个女人,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他总是给自己找借口,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母亲,可若是真爱,又为何为了得到宋家的支持娶了皇后,明知道母亲不喜欢勾心斗角却不肯放手,明明保护不好母亲却要她为他生儿育女引来其他女人的嫉妒。 他的感情明明不纯粹,却总是自欺欺人他有多爱母亲,若是深爱,怎可能让她受尽委屈,怎么能出尔反尔娶了别的女人,怎么肯让她居于人下!他所谓的爱太自私,太虚伪。说白了,不过是既想得到江山,又不想放弃美人罢了,而他还自以为他的爱多感人多伟大。 实在是可笑。 萧承佑眼神淡漠,“臣相信,无论陛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臣无权干涉。” 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皇帝气的头疼病又犯了,“朕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登上皇位。朕当年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为了登上皇位巩固皇权做了许多妥协,为此,还失去了你母亲。朕现在告诉你,只有掌握大权,成为这天下的主宰,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最爱的人。否则,只会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任人鱼肉!” 所以,才将方才收回宁家二十万兵权交给他了吗?萧承佑淡淡道,“臣只想安稳过完一生足矣,并不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言,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安稳的日子?朕告诉你,要想过得安稳,只掌握天下大权!届时,每个人匍匐在你脚下,敬你怕你,还愁日子不安稳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秋后算账 面对他的不屑,他并不想做过多解释。“陛下,臣并没有这种心思,请陛下明鉴。” 皇帝用一双和他相似的凤眼盯着他,“没有这些心思?你今日出手对付了宁家,以为不会引起宁家防范,不会引起宋家的注意吗?若是你没有这种心思,若是太子登位,恐怕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这个手掌大权的晋王世子!很多时候,不是你不争别人就会放过你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他身为男子,又是王府世子,有自主选择的能力,难道他要想过安稳的生活就必须要登上那个位置吗?再者,他对那个人承诺过,他对皇位不感兴趣…… 况且,他不想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接受皇帝的愧疚和施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虽然冷漠,却有自己的骄傲和执念,想想有一天坐到冰冷的金銮殿上,一个人享受苍凉的繁华,心上没有一点热度,没有一个真心对他之人,就觉得心像被刺了一下,微微疼痛。 这样和孤家寡人有何区别,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尤其是心中有了那一个之后,他愈发厌恶皇帝所说的主宰天下的生活…… “既如此,就请陛下收回这二十万兵权吧。” 他很早去了军中,又征战沙场多年,早已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只想实现自己的包负,又不想谋反,兵权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况且,这二十万兵权是刚刚从宁国公手上收回的,皇帝直接给了他,实在是太扎眼,会引起所有人的忌惮,尤其是各大家族。他并不想锋芒太露。 “你——”皇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怒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萧承佑淡淡道。 皇帝怒极反笑,“好啊,好一个淡泊名利的晋王世子!”他挥挥手,顿显疲惫,“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反思一下,看看自己错在哪里!” 萧承佑并恭敬地行了礼,“臣告退。” “等等。”皇帝突然叫住了他,“你的婚事……上次的春日宴发生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未免有人插手,你还是快些定下来为好,况且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太子和你年岁相差无几,已经有了皇长孙,你这样拖下去,实在是不合规矩,关于季裳华……” 萧承佑现在一听到季裳华的名字就格外敏感,他打断皇帝道,“陛下,臣心中有数。” 皇帝看他一眼,黑沉沉的眸中所有深意,他说的是“心中有数”而不是像第一次一样直接拒绝。他冷哼一声,“最好如此,朕不打算给你太多时间考虑,你好好想清楚,她是最好的选择。” 此事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若不是不想对他逼迫太甚,皇帝怎么会容他几次三番的拒绝,况且,他怕有些人等不及了…… 周家虽然根深叶茂,权势颇盛,却不像宁家和宋家野心勃勃,且周正明又与萧承佑有半师之谊,也曾一同沙场作战,暂且可以利用。但是只这些是靠不住的,要想让周家死心塌地的支持萧承佑,用联姻的办法最好。 这次萧承佑没有强硬的拒绝,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萧承佑刚走,皇帝久坐在了御座上,面色阴冷,就像暴风雨来临之际的情景。 “是朕太纵容他了,朕的话,他从来都没用听进去过!” 石公公知道皇帝定然恼了,不由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也觉得晋王世子有些过分了,陛下虽然不愿逼迫他,他也不能太不给陛下面子…… 暗暗叹了口气,他劝道,“陛下,世子年纪还小,不明白其中深浅……” 皇帝讽笑一声,“年纪还小?” 石公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闭了嘴。 “外面那两个人如何了?” 石公公连忙道,“回陛下,奴婢方才听人说,宁国公父子还在殿外跪着呢,乞求陛下原谅……” 皇帝到底现在还不能一下子将宁国公府连根拔起,但又不想这样放过他们,是以便下令全城搜捕宁平舟,找到后立刻处斩,还收了他们一半的兵权。 “就让他们继续跪着吧。”皇帝丢了手中的奏本,“摆驾长春宫。”宁国公父子在雨中跪着,虽然不过是绵绵春雨,但淋的时间久了,还是很冷的,但是为了提现自己诚心悔过的心,一直咬牙坚持。 看到皇帝的銮驾从身边经过,宁国公立刻碰了宁平楚一下,宁平楚皱眉不满,但还是随着宁国公向皇帝磕头请罪,可是皇帝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们,便乘坐金黄的銮驾,被人架着平稳的离开,身后是无数护卫太监跟随,春雨细细,打在他们身上。 看着依仗浩浩荡荡远去,两人才慢慢停止了请罪声,宁平楚唇角扯出一个弧度,似嘲似讥。 宁国公动了动跪的酸痛的膝盖,低声道,“听闻陛下最近喜欢去长春宫。” 宁平楚讽刺的笑了笑,“那又如何,周贵妃无子,就算再得宠也是无用。” 宁国公深以为然,“这也是陛下信任周家的原因。” 信任?恐怕是是利用更多一些吧。帝王者,多疑,谁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宁平楚面上有三分怨怼,“父亲,如今我们周家被收回了一半的兵权,周家却是好好地,对周家来说,只要宁家倒霉,就是对周家最大的好处。” 宁国公深深皱眉,“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谁让你帮长平公主做那些事的,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精心蓄养的私兵没了,这也就罢了,可是还丢了二十万兵权!这是们宁家多少年谋划来的,一夕之间就丢了!如今只剩下一半兵权,如何成事!” 提起此事,宁平楚也没有了方才的气焰,他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算计了,还折损了二十万大军的军权,这简直是一种侮辱! “父亲,当初长平公主提起她的计划我原本不同意,但是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再者,她计划的也算周详,便同意了,此事我是交给二弟的,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季裳华会和萧承佑联手,动用了军中的人,萧承佑,实在是个意外……” “不知道,为何晋王世子要与我们作对?”印象之中,萧承佑只会行军打仗,从不参与朝中或大族之间的斗争,“难道是因为季裳华?”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 宁国公有些不信,“晋王世子会因为一个女人和我们对上,这不可能吧?” 在他们这种长期处于权利斗争的人来说,被一个女人左右,实在是太可笑了。 雨没有停止的预兆,宁平楚一抬头,就有雨水落在脸上,他的脸冰冷,在雨中跪了三个时辰,感觉脸已经僵了。想到这个丢人至极的惩罚是季裳华带给他的,他不禁恨恨道,“无论如何,我们的确是被晋王世子算计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和季裳华都会是我们的敌人!那二十万兵权可是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当务之急,应该先找到二弟,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宁国公想了想道,“难道是逃走了?” 以宁平舟那个性子,若是逃走的确有可能,但直觉的,宁平楚觉得他并没有出逃,“可是,如今这种情况,二弟回来了,也是没什么好结果的,别忘了,陛下已经下令将他斩首了,他回来只有死路一条。”他目光划过几分精明,低声道,“况且,若是他回来被陛下严惩,我的计划就少了一个帮手,得不偿失。” 想起那件事,宁国公不禁担忧起来,当初宁平楚向他提起的时候,他也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长子居然这样大胆,竟然想到了要造反,而且,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勾结了漠北。 当他听到此事的时候,心情复杂极了,惊叹儿子的大胆果决,又担心这样的大事会功亏一篑。 看出了宁国公的心思,宁平楚道,“父亲,宁家走上这条路,是迟早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了罢了。” * “你说什么?废除了公主之位,贬为庶民?!”宁惠妃大惊,手上的珠串一扯,珠子洒落满地。“我明明嘱咐过她,如今局势不好,不要轻举妄动,可她还是……” 女官偷偷觑着宁惠妃的脸色,道,“娘娘,这也怪不得公主,是那季裳华太狡猾,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了晋王世子帮她你死算计公主,否则,季裳华哪里还能活着?” 宁惠妃无力的靠在榻上,闭上眼睛,疲倦不堪的样子。 接连遭受打击,她已经没有太多精力了。她的儿子失势,就指望着宁家得以翻身,可是偏偏有一个愚蠢的女儿,害了自己不算,还连累了宁家! 若那不是她亲生女儿,她真想狠狠给她一巴掌,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可是,这个女儿偏偏是她生的! 她向来是优雅的,柔美的,温婉的,皇帝最喜欢她这个样子,可是如今她完全没有精力去顾及这些,每日艰难度日,神情凄然,一下子老了很多。 她拿出一面镜子,里面倒映一个人影,她抬手抚摸上自己脸,自嘲一笑,“如今,皇上已经不愿看到我了吧。自从二皇子失势,皇上从来没进过这座宫殿,本宫是彻底失宠了……” 看惠妃面露颓色,女官一下子跪倒,“娘娘,陛下只是一时迁怒,等二皇子的事过去了,陛下还会召见娘娘的。届时,娘娘多说几句软话,为二殿下好好解释一下,说不定,陛下就会原谅二皇子的……” 宁惠妃丢了镜子,冷笑道,“宁家都被惩罚了,你还指望陛下能对本宫有多少情谊?我们这个陛下,有一颗最凉薄的心,可以将你高高举起,又可以将你踩到地上,若是没有宁家,他怎么会纳我入宫呢?” 当初,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不知赢得了多少女子的芳心暗许,因为他不但有出众的容貌,还有卓然的气势,不凡的才能,在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悄悄喜欢他了,可因着他当初不受宠,所以父亲并不同意她嫁给他,况且,他也从未表露出对她的喜欢。 她原本也是要放弃的,可是没想到,这个最不受宠的皇子有一天会登上皇位,那一刻她满怀欣喜。可是那时候,他已经娶了宋家女儿为后了,不过,她还是有机会的,因为她听到了他要纳妃的消息。 她如愿入了宫,并没有得到他的宠爱,只在第一晚临幸了她,后来仍旧对她很是冷淡,不只是她,宫中所有妃嫔,包括皇后,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笑脸,无一例外,纳这些妃嫔,不过是他平衡各方势力的手段罢了,可是,后来她发现,有一个是例外的—— 她亲耳听见那个女子如何任性,他如何放下身段去哄,也听过那个女子将他推出门外,他依旧没有生气,反而更加爱护她关心她,她也听过他总是把最宝贵最稀罕的东西全部给她,只为了换她一个笑脸,她也听过,那个女子如何高傲,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丝毫不责怪…… 这种种一切,都是宁惠妃和宫中其他女子羡慕不来的,她自然也嫉妒,也试图讨好他,可是却换不来他一个笑脸,她依然是很失望且对那个女子充满恨意的,她甚至诅咒那个女人快点死去。 可是,有一天,女子真的死了,而且还怀着身孕…… 其他妃子有多开心,他就有多悲痛,一夜之间,他性情大变,不但处置了谋害女子的妃嫔,还杀了很多宫女太监,甚至惩治了阻拦他要以元皇后之礼将女子下葬的大臣,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好在后来,皇帝的怒气平息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女子,开始频频宠幸妃子,那一刻,她以为他至少也是喜欢她的,他对她的宠爱已经让她迷失了方向…… 他对二皇子的宠爱让她觉得,她可以取皇后而代之,他的儿子成为太子。 可是,现在她醒悟过来,一切不过去她自欺欺人,他一开始纳她入宫的初衷只是利用,而她竟然妄想得到他的真心,现在想来,真是一场笑话。 她爱慕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最清醒的一个,也是最狠心的一个,即使对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现在二皇子彻底完了,宁家也被惩处,下一步呢,他还要做什么? 宁惠妃靠在美人榻上,手上是他送的翠玉镯子,价值不菲,这么多年她一直戴着。 她突然起身吩咐道,“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女官吃了一惊,“见皇上?”皇帝这些天可是从未见过惠妃啊。 宁惠妃坐到梳妆台前,“长平毕竟是本宫的亲生女儿,本宫万没有不管她的道理,她驿小在宫中娇生惯养,如今被贬为庶人,以后在宫外如何生活?” * 傍晚,季裳华是淋着雨回去的,季维之看着离开的楚恒,拉着季裳华道,“你到底是哪里了,若不是听晋王世子的人来告诉我们你安然无恙,我们真以为你被长平公主杀害了,你也太大胆了,竟然敢独自赴约,若不是子祺告诉我……” 这时候,毓秀阁的丫鬟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用的水,季裳华微笑道,“待会我再告诉你。” 其实,她今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她随着宁平舟去寻找林琼箫,可是周围都找遍了,根本没有林琼箫的影子。 可是,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定林琼箫真的还活着,只是她暂时没找到。 她心里,总觉得还有一线希望的,但是,这不能告诉季维之,若是从希望变回失望只会更沉痛,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过希望。 沐浴出来,季维之还在毓秀阁等候,一看见季裳华就迎了过去,目光带着审视,看来今天不问出什么是不罢休了。 季裳华坐到了梳妆台前,白苏为她梳头,就听见他喋喋不休道,“裳华,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单独出去不好,万一遇到危险呢?虽然有人保护,但也要以防万一……” 那个“有人保护”说的自然是楚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琼箫的死让他草木皆兵,总是怕季裳华出去有危险,就连今日去翠微山和长平公主赴约,也是瞒着他的。 他还在继续说着,“裳华,我毕竟是你兄长,我知道我不会武功不能保护你,但是你至少应该让我知道你的行踪吧,否则我总是会替你担心……” 季裳华哭笑不得,但是她一天未归的确应该给个理由,还要解释为什么是楚恒护送她回来的。 想了想,她尽量表现得自然,笑道,“因为是晋王世子救了我,所以我想好好谢谢他,而且,他帮我不止一次,所以,我就去了闲月楼请他吃饭,以表感激之情。但是因为世子先去了宫中向陛下复命,我又执意如此,他也不好拒绝,便派了楚恒保护我回城,让我在闲月阁等候……”看季维之面有疑虑,明显想到了别处,她又道,“不是只有我们两人,还有益阳郡主。” 季维之看着季裳华,委实看不出说谎的痕迹,他点点头,“原来如此,这话,一会你可要再向外祖母解释一下,她老人家可是担心坏了。” 季裳华面上有些心虚,低低应了一声。 寿康院。 老太君先是责怪了一番季裳华自作主张,瞒着她去赴约,后来听说她事先和晋王世子商议好了才救出了林夫人,使长平公主和宁家得到了惩处,念了声“阿弥陀佛”,说季裳华实在是胆大妄为,可到底是没有真的生气,还有些为季裳华的胆识过人骄傲的意味。 最后在听到她去闲月阁设宴感谢萧承佑的时候,似乎能从季裳华脸上看出一朵花来,饶是季裳华在镇定,也不有被看的脸颊发热,总觉得老太君的目光中有其他含义。 “长平公主只是被贬为庶民,着实是不公。”季维之愤慨道。 季裳华若有似无露出一个讥讽,“她毕竟是皇上的女儿,若为了一个臣子之女杀了长平,一则陛下本人下不去狠手,二则会落了他的面子。” 不只是季维之,在场的人谁不是为之不忿呢,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季裳华淡然一笑,“长平公主向来骄傲,最瞧不起出身不如她的女子,既然她如此高贵,就让她好好体会下‘贱人’的生活,也不枉她总是视人命如草芥。” 季裳华一向睚眦必报,如今林琼箫生死未卜,长平公主又凭什么好好活着,很快,她就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要解决一个人,那个人隐藏在暗处,只凭几句话就借刀杀人,比长平公主还可怕。 * 翌日,季裳华破天荒去了季府。 “让她去吧,直接将那个丫头带走更好!”李氏扶着额头道,好像被季裳华气的头疼。 李氏年纪了,身体时常不好,尤其最近事多,她每隔几日就会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喜欢头疼,每到这个时候,总有李梦玉陪在她身边为她揉一揉额头,能缓解许多。 连嬷嬷见此,吩咐丫鬟道,“别愣着了,快去请表小姐来。” 此时的李梦玉带着淡烟正往宁心堂来,此时刚走过后花园,却看到前面的凉亭站着一个素衣人影。她的身子很纤细,看起来很是柔弱,却也是风姿华茂,娉娉婷婷,虽然装扮素净,可是无论在哪里都是格外显眼,硬生生压过了花园里的万紫千红。 她捏了捏手上的帕子,走了过去,在凉亭下喊道,“表妹今日怎么有时间过府?” 季裳华这才转过身来,唇角勾了勾,“我来看望四妹妹,顺便……”她站在凉亭之上,看着下面的李梦玉,有一种睥睨一切的感觉,“顺便来看看表姐。” 听到这句话,李梦玉心下微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闷闷的。她深深呼吸了一下,仍旧是笑脸相迎,“那就多谢表妹还记挂着我了。” 若是以前么,季裳华只会觉得她这话虚伪,但也无可厚非,她可以体谅她寄人篱下的感觉。但是现在,一条毒蛇站在她面前笑,她只觉得恶心,很想斩断她的七寸,然后剖开她的肚子,看看她里面长了一颗什么心! 季裳华笑了笑,声音更加柔婉,“表姐这样说话不累吗,不若上来陪我说说话,放心,耽误不了表姐多长时间,我们姐妹多日不见,想必祖母会体谅的。” 闻言,李梦玉不好拒绝,又发现此时是仰视着季裳华,心中不快,便快走几步上了凉亭。 季裳华吩咐繁缕倒茶,可是繁缕不小心打坏了一只茶盏,繁缕连忙请罪。 季裳华责怪道,“瞧你,今日是怎么了,笨手笨脚的,竟不如云雁了。” 繁缕嘟着嘴道,“云雁也是笨手笨脚的,比奴婢差远了,奴婢今日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 季裳华故意沉下脸,“你如今竟学会顶嘴了,还愣着干嘛,还不重新为表姐斟一杯?” 繁缕笑嘻嘻道,“是。”便重新拿了一只茶盏,将茶水放在李梦玉面前,“表小姐请。” 李梦玉看了繁缕一眼,对季裳华道,“都说表妹性格温婉,为人大度,今日我亲眼见到,可是信了十分了,表妹对下人都不忍多责呢,能到表妹身边伺候,还真是有福气。” 季裳华微微一笑,转动着手上的茶盏,“那是因为她们对我忠心,是真心为我好,不会背叛我,不会阳奉阴违,既如此,我自然也会待她们好。尤其是云雁,还为了保护林姐姐受了伤,我心中实在是愧疚。” 李梦玉眸光微闪,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又恢复过来,她怀疑,季裳华今日是来者不善! 她还是打起精神应付起来,“表妹说的很是,云雁还真是对表妹一片忠心。” 季裳华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对方,清风徐来,穿过庭院,吹动了她们的衣服,季裳华的的一节皓腕露了出来,露出里面一只通透精致的血玉镯子,配上这白皙滑嫩的肌肤,好像这个镯子发出了莹白的光芒。李梦玉这才发现,虽然季裳华身上和发上的装饰少,却都是难得的珍品,衣服虽然素净,用的却是上品的云影沙,行走之间轻盈若云。 到底是季家的嫡出大小姐,不显山不露水,便显现出了妍姿艳质,气质高贵。 季裳华叹息一声,秋水般的眸子流露出哀伤的气息,“可是,林姐姐还是没能幸免于难,大哥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悲伤。” 方才是云雁,现在又是林琼箫,季裳华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它发现了什么,又再试探?李梦玉表情凝滞了一瞬道,“是啊,林小姐那样出众的人物怎么就遇害了呢,也不知道长平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季裳华的双眸荡漾着幽光,“有时候,害一个人,并不是因为那人得罪了她,而且纯属看不过别人过得幸福。这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不过因为没有长平公主的高贵出身,所以还不能胆大妄为,只能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幸运的话便可以借刀杀人。像长平公主这样,是因为生来高贵,不允许别人有的而她没有,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让别人失去一切。但还有一种人,仅仅是因为她自己过得不好,所以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无论是哪一种,心里都是极其阴暗和卑鄙的。” 明明季裳华没有指名道姓,可是李梦玉仍然是心头紧张,袖子下的双手捏的骨节泛白,她不想泄露心中的不安,可是她根本不敢看季裳华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幽深,在她面前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是分干涩,“是啊,长平公主高高在上惯了,林小姐被她盯上,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季裳华一直看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李梦玉低头执起茶壶斟茶,不让季裳华看到她的脸,借以平息情绪。 季裳华从她脸上移开目光,低头啜饮了一口茶,闲聊般道,“可是,我觉得,这并不只有长平公主的手笔,长平公主那人我还算了解,委实没有那个脑子。” 李梦玉已经勉强能面对季裳华了,故作不解,“不是有宁家吗?现在满城都是抓捕宁家二公子的告示,等抓住了要斩首示众呢。” “可是,据我所知,提出这个计划的长平公主,宁平舟不过是帮凶。我就在想啊,既然不是宁家,又是哪位高人在背后给长平公主出谋划策呢。” 李梦玉目光温婉,“表妹聪明绝顶,假以时日一定会查出来的,也好为林小姐讨回公道。” 季裳华以手支颌,带了几分慵懒,“假以时日?可是,我等不及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将那个背后做鬼的人揪出来。” 李梦玉一时失神,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碧绿滚烫的茶水洒在了她的裙子上,将粉红色染的更深了。 “这是怎么了?”季裳华面上表现的着急,可是眼睛里却是一派嘲讽,“淡烟,还不去看看你家小姐,万一烫伤了可怎么好。” “我这里有御赐的玉肌膏,是贵妃娘娘送的,治疗烫伤最是有效。”她给繁缕使了个眼色,“繁缕,替表姐上药吧。” 淡烟忙道,“怎么好劳烦大小姐的人,还是奴婢来了,只不过,奴婢要带着我家小姐会房间上药了。” 繁缕望了望,这茶水洒到的地方的确不适宜在这里上药,况且衣服也湿了,需要回房换衣服。 季裳华面上闪过一抹似笑非笑,“既如此,我也陪着表姐一起去吧。” 李梦玉忙道,“不过是小伤罢了,怎好劳烦表妹。” 季裳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淡烟,扶着表姐去吧。” 淡烟不敢违背季裳华意思,看了一眼李梦玉,李梦玉没有任何表示,便听从季裳华的话扶着李梦玉去了。 李梦玉换完衣服出来,季裳华关切道,“如何了,伤的严重吗?” “并无无碍,劳表妹挂怀。”李梦玉眉眼平静道,“这几日姑祖母身体不好,我还要赶过去照顾,就先过去了,改日再去拜访表妹。” 但是季裳华却叫住了她,“表姐,不过是耽搁你一点时间,何必着急?再者,祖母那里有丫鬟嬷嬷,她们都是伺候祖母多年的人,表妹大可以放心她们。” 今天季裳华是铁了心不让她走了。李梦玉微微皱眉,“表妹,不是我不肯陪你,实在是姑祖母病重,我要每日看着才安心,表妹就体谅我一回,放我离开吧。” 淡烟也解释道,“是啊,大小姐,我们小姐每天都要去伺候老夫人的,不信您去问问连嬷嬷……” 季裳华却是淡淡打断了她,唇角弯了弯,“每天都去,表姐岂不是太过劳累?我看还是歇息一日为好,否则祖母的病还没好,表姐若是再累病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就是祖母,也会心疼的。外人听了也会议论,季家又不是没有丫鬟,竟然将表小姐累病了,岂不是惹人笑话?表姐,你说是不是?” 方才季裳华那些意有所指,她都忍受了,可是她现在竟然拿她和丫鬟想比,她就忍不了了,压下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她声音平和道,“表妹今日来寻我到底是做什么?” 季裳华微微扬起眉头,只是微笑,“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们姐妹多日不曾好好叙旧,感情都疏远了,想请表姐去一品楼品茶。” “多谢表妹盛情,可是今日我身体不舒服,改日再约为好。”李梦玉觉得季裳华今天热情的过了分,对她绝不是什么好事,她要离她远远的,季裳华心思太深了,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不好了。 季裳华轻轻“哦”了一声,“身体不舒服还要去照顾祖母,裳华佩服。” 李梦玉一时无言以对,方才季裳华还说怕她累病了,现在她就用身体不舒服为借口推辞她的邀请,真是失策。 李梦玉终于忍不住季裳华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了,她面上终于露出了怒色,“表妹,你到底要做什么,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吗?” 这个时候了,还保持温婉的形象。 季裳华心中冷笑,眼底得冷漠越来越浓,“怎么,表姐有时间去一品楼和长平公主品茶,就不肯给裳华面子吗?还是说表妹以为裳华不如公主身份尊贵,不屑于给裳华面子?” 李梦玉面色冷淡下来,“表妹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一品楼,我根本就不知道,长平公主那样尊贵的人我如何认识?想必表妹记差了。” 她就要往门外走去,季裳华的声音淡淡响起,“上月初五,表姐独自去了一品楼,二十又去了一品楼买茶叶。这月初三,表姐去了出云阁,初四去了闲月楼,终于在初九在一品楼遇到了长平公主,你在一品楼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出来了,五日后又去了,第二天凌霄寺就遭受了劫匪,许多人都去凌霄寺查看被损害的牌位,林琼箫就是在那一天遇害。六日后,你又去了一品楼见了长平,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了长平公主的信,让我第二天去赴约,以命抵命换林夫人的命。” 季裳华见她回过头来,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笑容染上一层寒霜,“这些,都是我让人查出来的,表姐不会不承认吧?表姐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以为我不会怀疑你,所以敢这么做,可是大家在一起生活就是时间那么久了,你也应该了解我,以为我会放过任何人吗?就算不是你做的,我也会按照习惯,将你的行踪一一查出来的。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梦玉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的神色,“不,不,我没有,是你故意制造这些来陷害我!” “陷害你?”季裳华笑了,她挥挥手,繁缕守在门口,不让她出去,季裳华一点点靠近她,“表姐,请问,你有什么价值让我浪费时间陷害你呢?我以为表姐既然敢做,就应该敢当,没想到是我高估你了。” 不再给她狡辩的机会,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攀上了她的脖子,一点点收紧,她笑的异常温柔,就像柳枝拂过水面,“说,是不是你做的!林琼箫将要大婚不宜出府,是你给长平出主意让她派人假冒劫匪洗劫了凌霄寺,又引林琼箫上凌霄寺,恐怕林太傅在东宫被太子绊住也是你的主意。然后,林家那车的马儿受惊疯跑,长平公主便趁机派高手劫走了林琼箫,之后杀了她,事后你又为她出主意让我用自己的命去换林夫人的命!这一连串的计划还真是高明啊,表姐,我还真是佩服你,能将手伸得那么长。其实,你想害谁与我无关,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敢伤害我朋友,害我大哥伤心欲绝,你触碰了我的底线,你以为我会饶了你吗?!” 说着,她一下子收紧了手指,将她抵在门板上,李梦玉用手往下拽着季裳华的手,可是却失了力气,不断咳嗽着。 淡烟见了,跪下道,“大小姐,我求你,放了我家小姐吧。” 季裳华挑挑眉,“我为什么要放了她,这样狠毒的女人,我杀了她是为民除害。” 淡烟都快哭了,“大小姐,我们小姐毕竟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季家的表小姐,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你不能杀她!” 季裳华微微松了手,笑容竟然带了几分俏皮,对李梦玉道,“她说我不敢杀你呢,你觉得呢?” 李梦玉疼的流出了眼泪,愤愤的盯着季裳华。季裳华不以为意,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打量着,叹了口气道,“表姐可知,我这双手沾了多少人命?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我手上却没有沾过一滴血。因为我从来没亲自动过手,有的死了都不知道是因为我的手笔,有的明明知道是被我算计的,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你说,是不是很好玩,表姐要不要成为我第一个亲自动手的人呢?” 李梦玉瞪大了眼镜,兀自挣扎着,淡烟想去救她,可是却被繁缕和白苏两人拦住了。还堵住了她的嘴。 “你……你……季裳华……” “你以为我是吓唬你的对吧?”季裳华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放心,我才不会傻到在这里要了你的命,毕竟我也不想吃牢饭。不过,你以后要小心了,说不定你吃着饭也能吃出毒药,出门也能遇到劫匪,逛园子的时候也能遇到毒蛇……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抓到我的把柄。” 语罢,她突然松了手,李梦玉捂住脖子剧烈的咳嗽着,声音都哑了,“季裳华,你敢这样对我……你……” 季裳华冷笑一声,“是啊,我就是这么大胆,你为长平公主出谋划策害我大嫂的时候,就该料到被我发现的后果。” “你要怎么对我?”李梦玉扶着椅子,看着季裳华既恨又怕。 “这个么,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她道,“繁缕,白苏。” 两人放了淡烟,应了一声,拖着李梦玉就出了房间。 淡烟连忙追上去,“你们……你们要把我家小姐带到哪里去?” 少倾,便听到一声尖叫,“不好,表小姐从台子上摔下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顺路送你 这一声尖叫,打破了庭院的寂静。 很快,婆子丫鬟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还有来请李梦玉去宁心堂的丫鬟。 “这……这是怎么回事……”丫鬟们都围在李梦玉周围,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忘记了作何反应。 季裳华也从屋子里走出来,拂了拂微微褶皱的裙子,眼神冰冷的在众人面上扫过,“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表姐扶起来,请大夫过来看看。” 丫鬟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扶起躺在地上的李梦玉。刚刚一碰,她就惊呼起来,紧紧皱着眉头,眼泪滚落下来,很是痛苦的模样,一双手也擦破了皮,渗出了血。 淡烟慌张挤过人群,就看到季裳华和她身边的繁缕白苏,声音颤巍巍,“你们……你们……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季裳华没有说话,她还没有必要去回答一个小丫鬟的话。 繁缕开口斥责,“大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过府看望四小姐,顺道看看表小姐,是以便在院子里等候,于是表小姐听说了我家小姐过府的消息,一时激动,不小心从台子上摔下来了,你自己没照顾好表小姐,反倒质问起我家小姐了,谁给你的胆子?” 淡烟被繁缕的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话惊的瞠目结舌,在看见季裳华,一脸担忧,浑然没有半点心虚,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你……你胡说……我明明看见你……” 繁缕扬眉道,“淡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样编排我家小姐是何道理?不信你问问你家小姐,她是如何掉下去的?若是不服,也可以去老夫人处对质,大家好好说道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淡烟一时哑口无言,若是真的闹到了老夫人那里,那么小姐的做的那些事就全部暴露了,所以非但不能说,还要隐忍着。所以,季裳华才这样有恃无恐。 她不知该如何做,看向李梦玉。 季裳华面上含着一抹委屈,“表姐,你可要证明我的清白啊。” 李梦玉有苦难言,恨得咬牙切齿,声音虚弱,“淡烟,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我不小心摔下去的,是表妹身边的丫鬟看见了,跑过去想要扶我,她们一片好心,是你看错了,还不快向表妹道歉。” 淡烟很是委屈,不得不向季裳华道歉,“大小姐,是奴婢看错了,误会了大小姐,请您责罚。” 季裳华叹了口气,“这又有什么值得责怪的,你也是对表姐一片忠心。” 李梦玉就看着季裳华演戏,却不能拆穿她,尤其还要替她开脱,心里更加憋屈。只觉得腿上传来一阵阵针扎一样的痛,她额头上的汗珠连连滚落。 季裳华淡淡道,“表姐还是忍着点,大夫一会就到了。看来,今日表姐无法去伺候祖母了,想必祖母也会心疼表姐的。还要劳烦表姐打发个人去祖母那里说一声,也免得祖母怪罪。” 宁心堂的丫鬟见了,慢慢退了出去,向李氏禀告此事。 很快,府医就来了,查看了李梦玉的伤势。 “大夫,表姐伤势如何?” 府医捋了捋胡子道,“回大小姐,因为那台子并不高,表小姐虽然骨头断了,却不是很严重,我现下已经给她接上了,只要安心修养三个月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季裳华颔首微笑,“那就劳烦大夫了。” “应该的。”府医拿了药箱出了寝屋。 很快,屋里的人都散了,只剩下几个常用的在服侍,季裳华目光流露出惋惜,“本来裳华还想邀请表姐出去走走呢,现在看来是天不遂人愿,也罢,我也只能等下次了。表姐一定要好好养伤,以后一定要小心了,裳华就告辞了。” 语罢,就看见一寸素衣裙摆拂过门槛飘然远去。 淡烟看季裳华走了,低声抱怨,“小姐,大小姐她欺人太甚!” 李梦玉何尝不恨季裳华呢,她从前竟不知季裳华会有如此嚣张冷冽的一面,方才那一句“小心”着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季裳华警告她的那些话,她一颗心颤抖个不停,她觉得季裳华一定会说得出做得到! “小姐,你冷吗?”淡烟看见李梦玉被子下的身体在发抖,不由问道,“是腿……疼吗?” 李梦玉还想着季裳华话,越发觉得那个女人太可怕,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真是胆大妄为,她深深觉得,季裳华说的那些“毒药,劫匪,毒蛇”都可能成为真的。 李梦玉闭上眼睛,“你先出去吧,我想歇息了。对了,记得日后在饮食起居上精心些。” 淡烟大惊,显然也想起了季裳华的威胁,“小姐,您是说……” 李梦玉点了点头,声音疲惫,“去吧。” 李氏并没有见季裳华,经过那次季维之大婚,季裳华说的那些话,显然她已经知道了周氏的死因,李氏觉得季裳华现在一定恨死她了,若是现在见她一定会被她气死,所以便让她回去了,就连季裳华要带走季云华她也没有什么异议。反正留着那个病秧子没什么用,季裳华愿意要就领走吧。 连嬷嬷在对季裳华说这些的时候,季裳华声音温婉道,“既如此,裳华这就离开了,祖母身体不好,劳烦连嬷嬷多费些心思了。”语罢就牵着季云华,对身后的奶娘道,“我们走吧。” “诶,大小姐。”连嬷嬷突然从身后叫住了她。 季裳华转身,一脸云淡风轻,“连嬷嬷,还有何时要交代裳华吗?” 连嬷嬷连道,“不敢”,然后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嘴唇翕动着,“大小姐,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她毕竟是你的亲祖母……” 季裳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唇畔弯了弯,“我都明白,连嬷嬷照顾好祖母就好,我心中自有分寸。” 既然季裳华这么说了,连嬷嬷也不好再没眼力见的劝说,只是叹息一声道,“是,大小姐慢走。” 季裳华对她颔首一笑,径直去了大门。连嬷嬷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进了回到了宁心堂。 * 连续找了五日,都没有找到林琼箫,季裳华失望至极,体会到了从希望到失望的失落,她甚至不得不猜想,是不是林琼箫真的已经殒命。 即便她知道满城都在通缉宁平舟,也没有放过他,若是林琼箫有幸找到,那么他自然会饶他一命。 说起来,宁平舟这人,还不算是完全泯灭了良心,这一点从他不忍看到林琼箫受折磨就可以看出来,可他毕竟是宁家人,所以不能送林琼箫回府,只能听天由命让她自生自灭。 这一点,季裳华倒是可以理解,但却不能原谅,那宁平舟最好祈祷林琼箫安然无恙,否则她不介意多一个陪葬的。 就在季裳华要认命的时候,楚恒带来一个消息,因为他在林琼箫被宁平舟丢弃的地方,发现了一方锦帕。 这个消息足以让季裳华欣喜若狂,反复观察着那方锦帕。 可能是被风沙侵蚀的缘故,帕子上蒙了一层灰灰尘土,季裳华亲手洗干净了,看清了上面绣的花样,上面针脚细密,锦绣丝线,一只鸳鸯在水中嬉戏,旁边还有一只,却只绣了一只翅膀,显然是还未完成的绣品,季裳华猜想,这大概是她为大婚准备的。 “从哪里找到的?”一品楼里,季裳华和楚恒对面而坐。 一开始楚恒说自己是属下不肯坐的,是季裳华坚持他才“勉为其难。”她总不能借用了人家的最得力护卫,还“苛待”他吧。 楚恒在未来世子妃面前很是恭谨,和他主子一样的面容冷肃,“是在山下一个角落,属下也是来回找了很多遍才找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尘土掩埋住了,能找到它实属侥幸。” 季裳华点点头,想必这块帕子是林琼箫不小心丢下的。她微笑道,“真是辛苦楚护卫了。” 楚恒灌了一杯茶,忙道,“不辛苦,世子说了,见了季小姐和见了他一样,您说的话也就等同于世子的命令。” 季裳华:“……” 她扯了扯嘴角,忽略了他这句话,亲自给他斟满一盏茶,“楚护卫周围都找了吗?” “方圆几百里都找了好几遍,但是奇怪了,除了这方帕子,什么都没有。”楚恒面上有些难为情。 季裳华道,“那里人迹罕见,找不到也实属正常,我也是没抱多大希望,楚护卫不必自责。”话虽如此,心里也难免失落。她放下茶盏,“楚护卫,你可知顺着那座山一直往前走,可有人家?” 楚恒忙道,“只要一直走,自然是有人家的还有城镇,就是远了些。”他看着状若思考的季裳华,“季小姐想到了什么?” 季裳华沉吟片刻道,“我想,有没有可能,有人偶然路过那里,顺路救走了林姐姐,把她带到了别处?” 虽然这种机会不大,但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楚恒道,“也有可能,但是那里毕竟住着人家,我们总不好大肆搜捕。若是可以张贴告示……” 季裳华微笑道,“不可,若是有人不怀好意,只怕是会引起混乱。再者,若林姐姐真的被救了,可是我们并不清楚救她的是什么人,贸贸然就去大肆寻找,怕被有心人隐瞒或是利用。” 其实,有件事她有疑虑,若林琼箫真的被人救了,那么这么多天过去了,总该有消息才是。林琼箫大可以告诉对方她的身份,请求对方将她送回来,然后再回报他。 但是至今没有—— 这让季裳华不得不怀疑,林琼箫或是现在伤的很重无法言语,或是……被人隐瞒了…… 一切不过是她随意猜测罢了,还是要查找。 楚恒也觉得季裳华的话有道理,询问道,“不知季小姐觉得应该用什么办法?” 季裳华蹙眉,“既然不能明查,便只能暗访了。带着你手下的人去前面的村子或镇上,暗暗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救过一个女子回来,或是哪里突然来了一个客人或是远方亲戚……总之,这些值得怀疑的人,都要确认。” 话虽如此,可是季裳华知道,这并不容易,毕竟楚恒平日里这种事做的并不多,再者,人家那么多,一个个打听,还是暗着来的,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季裳华可不能总是耗着。 她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便让楚恒回去了。 回到周府,季裳华便让白苏准备笔墨纸砚,白苏见季裳华急切,也不敢耽误。 季裳华便写便道,“一会将写封信送到,还是老地方,务必要谨慎小心,不要被别人看见。” 这话,每次季裳华让她送信都要嘱咐一遍,毕竟季裳华和六皇子合作的消息,只有她和繁缕知晓。 白苏小心的将信收起来,正色道,“小姐放心。” 季裳华舒了口气,萧承焕的人深谙此道,让他帮忙,会更快得到消息。 不过,如今二皇子已然失势,宁家也受到了打击,如她所想,宁家灭族指日可待,届时,两人的合作也走到了尽头,从此他们只能是对立的两方… 不经意间目光又落到了梳妆台上,那个雕刻着海棠花的匣子,里面躺着的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外面的窗台上,放着几盆虞美人,红艳艳的,就像一片红色的云。窗户是开着的,热烈的阳光滑落进来,暖风如醉,将浓烈的香气送进来,仿佛也染香了海棠。 季裳华想了想,终究还是走上前去,将匣子收了起来,只要看不见,便不会多想了…… * 后来的日子,季裳华每日都急切不安,每日都在等消息,但是仍旧没有听到楚恒或是萧承焕的回复,可是她又不能变表现出来,只能强做平静。 虽然林琼箫的消息没得到,却是得到了季家的事情。 李梦玉疯了—— “怎么会疯了?”季维之不敢置信,印象中这个表妹好像都是沉默寡言的,怎么会疯了呢。 季裳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许是坏事做多了,晚上做噩梦,将自己吓疯的吧。” 季维之听季裳华话里有话,不由问道,“妹妹是不是知道什么?” 季裳华看着她,眸子里秋水微漾,“事到如今,告诉大哥也无妨,不错,这是我做的,可是,这也是她罪有应得。” 说着季裳华就将李梦玉为长平公主出谋划策谋害林琼箫之事以及那日她去季府寻找李梦玉威胁她一事告诉了季维之。 “竟然是她。”季维之惊倒退一步,显然是难以置信。 若不是季裳华将真相摆出来,任谁也不会相信一向安静恬淡的李梦玉会有这样狠毒的心肠。 良久,季维之目光流露出愤恨,“她为何要这么做?” 季裳华眼尾微扬,嘴角轻勾,“大抵她以为,长平公主身份尊贵,攀上长平公主,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吧。”她摇摇头,笑了笑,“人心最是难测,经不起试探。” 季维之深以为然,她已经被接连不断地真相震惊了,“那么,她是如何疯掉的?” 季裳华坐在凉亭,看着爬满墙壁和围栏的蔷薇花,浓密的叶子青翠欲滴,衬着各色的蔷薇煞是好看,阳光穿透叶子的缝隙,投落下来,形成一个个斑驳的光圈。 季裳华抬头,看着夕阳西下,眯了眯眼,语气平缓,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没什么,我那日去接四妹妹的时候,顺道看了看她,陪她闲聊了几句,就拆穿了她,可是她一不小心,却从台子上摔了下来,腿都摔断了,好在大夫去的及时,那台子又不高,伤势并不是很严重,这也是她的幸运。” 季维之嘴角抽了抽,能将把人摔断腿说的这样不以为然,是柔弱婉约的妹妹吗? 不用说,就知道,李梦玉断腿也是她的手笔。 就听季裳华继续道,“我还威胁了她,让她以后小心些,说不定哪天就殒命了。结果,她三天两头就出状况,不是吃出毒药,就是床上多出一把匕首,又或是晚上遇见鬼,还有沐浴时候发现一条毒蛇……这种种一切,不疯才怪呢。” 季维之向来待人宽容,闻言也不禁觉得解气,道,“这样还算是便宜她了,就凭她做下的事,简直是死有余辜!” 季裳华一声轻笑,“死了,不便宜她了吗?就让她疯疯癫癫的活着,受尽心里的折磨,比死更痛苦。还有,我听说,她腿还没好,有一天半夜嚷嚷着看见了鬼,哭着跑出了门外,结果腿伤越来越严重,再加上她几乎每日都会经受些出乎意料的打击,根本没办法好好养伤,所以她那条腿算是废了。以后可就更嫁不出去了。她看似沉着冷静,心若止水,实际上却是心高气傲,想尽办法爬的更高,可如今么,她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了,又如何去与别人争呢。” 李梦玉与她关系并不亲近,她想害谁就去害谁,想和谁争就和谁争好了,季裳华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敢将手伸到季裳华在意的人身上,季裳华如何能放过她? “不止这些,你还记得当初于鹤轩意图用洛静瑶算计你时,背叛洛静瑶的丫鬟怜儿吗,我怀疑,怜儿的死,也是李梦玉做的。” 季维之一愣,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 女人的心计,有时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也许她前面对你笑着,背后就给你一刀…… 季裳华隐约还有一种猜想,似笑非笑道,“大哥,我猜,其实李梦玉对你也是有些心思的,只不过依照她向来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性格,或是怕被别人发现她的心思,便一直没有表露出来,所以,她才会和长平公主合作……” 季维之明显不信,“妹妹这次可是说错了,我又不傻,她若真对我存了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好了好了,别拿你兄长开玩笑了,李梦玉就这样疯在府上吗?祖母那里怎么说?” 季裳华展颜一笑,“还能怎么说,先养在季府,然后尽快通知李梦玉的父母,想必,他们已经在来京都的路上了。” “那么,你没留下什么把柄吧?祖母的娘家人,我是知道的,我怕他们趁机闹事,然后闹到你这里。” 季裳华神色舒缓,“安心罢,大哥。淡烟和她的主子一样,同样被吓疯了,唯一的知情人也神志不清,他们就算有所怀疑,又能查出什么呢?毕竟李梦玉做的那些恶事,除了淡烟,季家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只会以为,她是突然发疯罢了。” 季维之放心了许多,突然嗤笑一声,“我们那位表叔和表婶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恐怕,祖母和父亲有得缠了。” “是啊。”季裳华笑叹,“就让他们去闹吧,我乐得看热闹。” “那么,长平公主……”季维之还是对长平或者的事情耿耿于怀。 季裳华笑靥如花,和娇艳的虞美人交相辉映,留得满室华彩,“就先让她再好好活几日吧……” 等将林琼箫找回来,让林琼箫亲眼看看长平公主的下场,若是林琼箫回不来……那么,长平只会更惨。 五日后,季裳华收到了萧承焕的来信。 她第一眼发现的是他的字迹有些凌乱,好像是百忙之中抽空写的,再加上多日来萧承焕都没有找过她,她猜想许是因着南疆、漠北以及大渝过几个月要来大凉朝拜的日子快到了,他在准备什么计划…… 没有想太多,她快速从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中找到了她想要的消息,惊喜一下子溢满了她的胸腔,兴奋的想要大呼几声才好,最后竟然哭了起来。 白苏和繁缕见她又哭又笑,不禁面面相觑,“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信里消息是好是坏?” 季裳华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留下来,她也不想失态,但是实在是忍不住。 她笑着道,“找到了,找到了。” 繁缕道,“是找到林小姐了吗?太好了,我们快去告诉公子,将林小姐接回来吧?想必公子一定很高兴,哦,对了,还有林夫人……” “不急。”季裳华擦了擦眼泪,“先不要告诉林夫人和林太傅,等找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她觉得,现下可以告诉季维之了。 下午酉时放衙,季维之回到自己的宅子,就看见季裳华笑容满面的在门外等候,她笑容很灿烂,笑的不谙世事,眼睛里好像有星星洒落,一闪一闪的,带着几分天真。 季维之很久不曾见她这样笑了,难得一见,他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关切道,“怎么不进去等?吹了风受凉了可怎么好。” 季裳华和他一起进了院门,笑道,“想早点见到你。” 季维之觉得季裳华今天这样,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不由问道,“妹妹今天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季裳华对他招了招手,他微微俯下身子,季裳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惊喜若狂,“此言当真?” 季裳华点点头,“自然,我多日前就已经在着手此事了。” “也就是你去赴约那日?你就得到了消息?”季维之惊喜的不敢置信。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形容,瞬间,他觉得过往一切的苦涩都不算什么,只要找到林琼箫,让他做什么都好。 季裳华看着他,点点头。 季维之皱眉,“你为何不早日告诉我,你也不必自己承担此事……” “嗯……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 两人商议了一番,还是决定应该找一个帮手和他们一起去,毕竟云雁现在病重,路途遥远,需要一个保护他们的人,所以便将此事告诉了周子祺两兄弟。 周子祺听闻林琼箫还活着并且找到的消息,不由为季维之高兴,听了季裳华的提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和周家人暗暗说了此事,将军中事务交给辅国公代劳,挑选了一些武功不错的护卫,准备和季裳华两人一起去。 因着此事不宜张扬,恐有居心不良之人半路拦截,所以便轻车简从,低调行事。 就在后日清晨,几人在新宅汇合的时候。又有一支队伍赶来了,为首的那一个骑着高头白马,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气质清冷,正是晋王世子萧承佑。 季裳华站在马车前,看着他勒马而下,不禁惊讶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家和萧承佑算是熟识,也没那么多顾及,周子扬倚着马车,笑着道,“晋王世子怎么来了,是来送我们的吗?” 萧承佑看他一眼,径直去了季裳华面前,“你就这样走了,怎么也不告知于我?” 不知为何,季裳华有些心虚,毕竟人家借了楚恒那么多时日给她,她就这样走了也不好。“找到林姐姐的事情,我记得让楚护卫告诉你了。” “我知道。”萧承佑凤眸深深,蕴含的情绪让人看不透,他语气很淡,“可是,你没告诉我今日就出发。我们毕竟精诚合作过,也算是朋友,我还派了楚恒去帮你,你就这样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妥?” 季裳华惊诧抬眸,水漾的眸子映出点点光芒,倒映出他的影子,那双凤眸漆黑,深不见底,好像一个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所以,世子今日是特意来送我们的,那裳华就……”就在此谢过了。 “不是。”话未见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我和你一起去。” 其余三人神色各异,互相挤了挤眼睛,向来冷心冷情的晋王世子突然变得这样热情,势头有点不对啊…… 季裳华皱眉,想要拒绝,“这不好吧?世子军务繁忙,怎么能因为裳华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裳华已经得世子多次帮助,此去路途遥远,实在不宜再麻烦世子……” “不麻烦,刚好顺路。”萧承佑道。 啊?顺路?在场之人都蒙了。只有楚恒低着头,暗自叹息,世子啊世子,你说一句“我不放心你”又能怎么样?你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里谁能猜得出来? 可偏偏世子就是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到现在还没赢得美人心。明明早就该说的话,一直拖着,现在还没娶到媳妇也算是咎由自取。 似乎感觉到了楚恒的怨气,萧承佑冷冷瞥他一眼,继续道,“嗯,查案,刚好和你们一道。” 周子扬好奇道,“什么案子,需要劳动晋王世子你?” 萧承佑淡淡道,“有御史弹劾,衮州知府依仗自己是宜嫔的弟弟,在崇州作威作福,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侵占民田,各种苛捐杂税,使得百姓怨声载道,但是那知府又善于伪装,没有证据,所以,陛下便想派大臣作为钦差前去查案。” 楚恒嘴角微抽,明明是世子主动向陛下请旨的…… 周子扬道,“所以就派了你去?” 萧承佑点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事情来的突然,又太巧了些。 萧承佑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又道,“等到了衮州地界,我就让他们装扮成普通商客的模样,以免打草惊蛇,对外就说,我们是路径衮州的商人,在衮州盘桓数日是为了行商,然后我们一边寻找林姑娘,一边查案。” 季裳华眸中泛起几道涟漪,微笑道,“还是世子思虑周全。” 其实,这些她也想到了,只不过她觉得没必要说出来,既然萧承佑来了,就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吧。 比起南方,衮州离京都也不算太远,若是以最快的速度,七八日也就到了,但若果真如此马儿也要累死了,所以,这样也不太现实,所以按照正常速度,计划着半个月应该能到。 萧承焕给的信里说,兖州一个商人,从京都郊外的一处山路,带回一个女子,但那个女子好像因为吃了野果中了毒,那家主人好心,不忍心看一个女子在荒郊野外因为得不到解药而死,想要医治她再问问她家在何处,但是商队又不能停留,所以就将她一路带了回去,交由一路带着的大夫解毒。 到了兖州,女子还未醒来,那家人只对外称是远方亲戚,前来投奔。 至今没听见女子死去的消息传出,想必林琼箫还活着,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消息并未传到京都,按道理说,林琼箫若是醒来,应该会向那家人表明身份的。 季裳华也没想到林琼箫竟然被带离了京都,怪不得楚恒他们找寻多日找寻不到。 不过,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 兖州,一家宅院。 一个男子争埋头查看相册,身边的管家道,“少爷,辛老板想要收购我们全部的云锦,说价钱好商议。” 男子没有抬头,只是皱眉,“好,明日将辛老板约在翠云轩。” 管家想了想还是道,“少爷,老爷说,这次回来让你好好读书,去年的秋试已经错过了……” 男子这才抬头,“这个我自然知道,没关系,反正还有三年,来得及。” 管家笑道,“老奴知道少爷天资聪颖,那些书早就烂熟于心,不过是替老爷传话罢了,老爷身体不好,早就想盼着少爷金榜题名,早日娶妻生子。” 男子失笑,故意扶额道,“好了好了,韩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韩伯无奈,摇摇头,出去了。 过了不久,就看见有一个丫鬟推门而入,给他送参汤。 “放那吧。”他道。 丫鬟争准备下去,男子突然叫住了她,迟疑了一瞬道,“她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丫鬟答道,“回少爷,那位姑娘毒已经完全解了,前些日子是因为还有余毒残留,所以每日昏昏欲睡,无法真正醒来,今日她醒了三个时辰才觉得累呢,现下已经歇下了。” 男子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伺候着就行,有什么需要去找我大姐要便是。” 魏家三代行商,前两代都子嗣不济,都是只有一个男子,现在魏家家主虽然孩子不算少,但只有两个儿子,一个还荒唐度日,委实是扶不上墙。其余皆是女儿。妻子早逝,他人到中年身体又不好,所以家中产业便大部分交由儿子和大女儿打理。 这后院,自然也是大女儿魏皖管家。 这个被称为少爷的就是魏家二公子魏钦。 书房很是寂静,灯火通明,蜡烛静静燃烧,时不时蹦出几个烛花,竟然也是极为悦耳。 他不禁想到了偶然从京都救回来的女子,这些时日以来,虽然她毒慢慢解了,可是他还没问过她话,也不知道她是哪家女子,为什么会跑到那样的荒山野岭?还吃了野果中毒,若不是他路过,起了恻隐之心,恐怕一条性命就没了。 但是观之穿着打扮,衣料虽然素净,仔细看材质极好,并不像穷苦人家的女子,而且她生的眉清目秀,有一种书卷气,应该不是出身普通富贵人家。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也不像被人追杀,那么,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呢? 等明日她醒来,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以对她做最妥善的安排。 翌日。 当伺候的丫鬟说她醒了的时候,魏钦便去了碧落院。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还是敲了门。 丫鬟云渺开门,欣喜道,“少爷,您来了,姑娘已经醒了。”然后扭头道,“姑娘,我家少爷来看你了,” 里面沉默了一会,然后听到声音传来,“烦请公子到花厅稍等片刻,小女子一会便到。”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颇为悦耳,就像清风徐来,从湖面掠过。 他忙道,“不必,我就是问姑娘几句话,姑娘身体还未好,不必麻烦……” 女子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和感激,“不麻烦,公子请先去吧。” 魏钦一下子明白了,她到底是个女子,女子闺房一般是不会让男子出入的,也有无可奈何隔着屏风说话的,就比如她现在生病一般。可是她依旧坚持小花厅见客,可见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 想来她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吧,自幼接受的教导便是如此? ------题外话------ 柿子:嗯,顺路,顺路而已 第二百一十六章 玉面檀郎 林琼箫虽不似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但到底对陌生人还是有防备心的,即便那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她不能一下子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透露出去。 是以,她只是说,她是京都人士,因为外出游玩和家人走散了,遇到了劫匪,不小心在逃跑的时候迷了路,又因为腹中饥饿,所以误食毒果,中了毒。 听了林琼箫的话,魏钦了然,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看起来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已婚妇人,所以便称呼她为“姑娘”。 林琼箫温声道,“小女子姓林。” 魏钦道,“林姑娘,在下魏钦。” 林琼箫颔首微笑,“魏二公子,云渺和我说了,还未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魏钦忙道,“我既然路过,见到姑娘,总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姑娘无需挂怀。” 林琼箫笑容有些虚弱,还是坚持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况且,我因为中毒,需要解毒也花费了公子不少时间吧。” 魏钦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若姑娘果真要感谢,就去感谢冯大夫吧。” “既如此,那等冯大夫有时间,我自会拜访。”林琼箫没有只是客气一下,她是真的要去。 此时,她虽然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却不失从容淡定,容貌不是绝色倾城,却也是秀丽佳人,难得的是,她举止之间一派落落大方,没走丝毫怯懦,沉静如水,气质文雅,幽静如兰。有一种干净空灵之感。 下意识,他脱口而出,“姑娘平日喜欢读书吗?” 林琼箫睫毛微动,“闲时喜欢读一些。” 魏钦心中明了,怪不得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书卷气,想必是出自书香门第了。 他笑道,“想必姑娘定是见识广远,博闻强识了。” 面对男子的夸赞,林琼箫并未表现出骄傲,忙谦虚道,“公子过誉了,不过是闲时打发时间罢了,我有个朋友……”这样一说,她不禁想到了季裳华,也不知道林家如何了,季维之如何了。她的母亲有没有和她一样被长平公主杀害,他们一定找她找的要急疯了吧,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死了? 看到她突然停下来,魏钦笑道,“如何?” 林琼箫回过神来,“我有个朋友,才学更是出众。” 她心中到底惦记着家人和季维之,眸中闪过一抹焦急,“我失踪,我的家人和朋友一定很着急,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魏钦自然明白林琼箫的意思,看着她,“林姑娘是想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可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林琼箫自然知道这一点,可是她现在真的是归心似箭,“我知道,可是我现在余毒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慢慢的身体就会恢复了,还请公子行个方便,公子大恩,没齿难忘,我家人也会感谢公子的。” 见她从方才的从容不迫,到现在的焦急,他突然笑了,“我自然是理解姑娘的心情,只不过此地距离京都路途遥远,依照姑娘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会在路上病倒,届时病情加重,万一……”他劝道,“不若姑娘再养上一段时间,等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届时再回京都岂不更好?或者……姑娘可以写一封信,我可以派人帮姑娘送到驿使那里,可以帮姑娘送去,届时姑娘的家人收到了信,便可以来兖州接姑娘回家。再者,姑娘只身回去,也不安全。” 林琼箫想了想,“也好,那就劳烦公子了。”同时,她也感谢魏钦思虑周全。 魏钦笑道,“姑娘什么时候将信写好,使人交给在下便是。” 看林琼箫似乎有些精神不济,他便站起身告辞了,临出去的时候,又转身道,“若是姑娘觉得无趣,可以去藏书阁找几本书看看,虽然藏书不多,就当是穷极无聊时打发时间吧。哦,姑娘若是觉得丫鬟哪里照顾不周或是需要什么,尽可开口,不必客气。” 林琼箫由丫鬟扶起来,笑容温婉,“多谢公子,公子慢走。” 云渺小心将林琼箫扶回去,为她盖上被子,问道,“姑娘现在就要写信吗?我好为姑娘准备笔墨纸砚。” 见她虽然伺候周到,并未自称“奴婢”,林琼箫也不在意,横竖她又不是人家真正的主子。 睡了一觉,已经是下午,林琼箫醒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身体的沉重又减轻了许多,便唤了声“云渺”。 “什么时候了?”林琼箫隔着窗纸看看窗外。 云渺拿来一套衣裙,眼睛也没有抬,“已经酉时了,姑娘可要用晚膳?” 这样一说,还真是有些饿了,林琼箫点点头,“劳烦了。” 云渺将衣裙放在床上,作势要替她换衣服,林琼箫客气的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倒是个省心的。 云渺道将衣裙递给她,“因为姑娘的衣服都脏了,所以奴婢便替姑娘换了衣服,这衣服是从大小姐那里临时找来的,有些旧了,姑娘将就着穿吧。” 林琼箫一看,这衣服并没有那么旧,而且料子也极好,穿起来细滑舒适,若是她没记错,这应该是现在最时兴的丹霞纱,衣料华美如傍晚云霞,这种料子极为昂贵,专门供应宫里的娘娘所用,或是世家贵族才买得起,而这样昂贵的料子在魏家丫鬟眼中只是“旧衣和将就”,可见魏家之富。 这一点,林琼箫看出来了,却是什么都没说。 云渺见她什么都没说,以为她认不出这是什么料子,更加确定了林琼箫并非那种富家小姐,不过是家境一般的读书人家罢了。若她家只是个秀才举人之家,想必也见不到这样名贵的料子。 林琼箫似乎没看见她眼中隐藏的小轻视,换好衣服起身,轻声道,“总是在屋里待着也是烦闷,我现在身体好些了,想出去走一走。” 云渺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扶着林琼箫出去,提议道,“姑娘在我们府上还不熟悉,不知道哪里景致最好,不若我带姑娘去园子里逛逛吧,这个时节,话都开了,园子里可漂亮了……” 林琼箫微微一笑,“都听你的吧” 云渺推开门,好久没有出去,虽然已是夕阳西下,但乍一见到太阳,还是觉得刺眼,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傍晚时分,霞光满天,整个魏府都沐浴在霞光之下,灿烂辉煌,绚烂夺目,她的裙子好像也折射出五彩光辉,华美艳丽。 林琼箫暗暗皱眉,她素日从未穿过这样华丽的颜色,今日一穿,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虽然显得富贵极了,但总是有种违和感。但这毕竟是人家一片好心,她也不能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等适应了这一袭华丽的装束,两人已经来到了魏家的园子,饶是林琼箫再平静淡然,此刻也不禁感叹魏家之大,这一片园子,已经足够林家的三分之二了。 见她眼神露出惊讶之色,云渺也不觉有些得意,“姑娘,我们魏家的园子,是不是很大?据说,好像是全兖州都没有人家比得上魏家呢。” 林琼箫心道,全兖州都比不上魏家之富,自然也比不得魏家的园子。 她淡淡笑了,“我也是才见识到。” 云渺一副“我说对了吧”的模样,一边走一边给林琼箫介绍园子里的花,有好多花都是珍品,就连林琼箫也只是在书里见过,不由在心中赞叹。 曾经她也想过,嫁给季维之之后,她一定要在园子里载种许多花,季维之白日去翰林院,她便在家中等他,无事的时候便读书刺绣,或者侍弄花草,一定要将府上打理好,这样的日子应该很是安宁平和的。 可是却突然发生了那件事,也不知道季维之还在不在找她,若是找不到,会不会真的以为她死了…… 但若是想回京都,还需要一些时日,就算是驿使送信也要近半月,他们来接她又是半月,越想越觉得急切…… 这样想着,便满心惆怅,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愁容。 云渺见此,便问道,“姑娘怎么了,不开心吗?” 林琼箫摇摇头,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无事,不过是觉得韶华易逝,繁华尽落也有时罢了。” 云渺皱了皱眉,不是十分理解林琼箫此刻的心情,以为她就是怕春天一过,花都凋零了,便道,“那又如何呢,园子那么大,有很多种花,春天的花没了,还有夏天和秋天的呢,同样开的很好看,只不过,到时候姑娘看不见了。” 这是说她很快就要走了,看不到其他季节的花了,为她遗憾呢。 林琼箫笑了笑,“我们去那个亭子里坐坐吧。” 云渺也道,“刚好,亭子那边是前鱼塘,里面有很多鱼,可好看了,姑娘可以一边休息一边欣赏。” 林琼箫弯起唇畔,神色如水。“好。” 然而,还没有走到亭子,就看见左边的青石小路上闪出一个人影,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那人走路摇摇晃晃,身上还有一种呛人的脂粉味,就像刚从脂粉堆里出来的一般,看见林琼箫,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我二弟救回来的那个姑娘?” 的确是个美人,虽然不是绝色,但看起来很是与众不同。 林琼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云渺。 云渺好像很怕这个男子,身子往后缩了缩,小声道,“姑娘,这就是我们府上的大公子。” 原来这就是魏钦的同母大哥,魏凡。 林琼箫快速扫了他一眼,只见此人身量中等,体态微丰,胖胖的脸,粗短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微丰的唇,举止轻浮,形容猥琐,俨然不是好招惹的。 和魏钦比,真是差远了,不禁让人怀疑,这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 林琼箫只是暂时栖身魏家,不想招惹是非,见了礼之后,就侧身欲走。 而魏凡显然是喝醉了,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林琼箫,就差没流口水了。 他拦在了林琼箫面前,说话都带着醉意,“真是个美人,姿容秀美,玉骨冰肌,气韵天成,比我在群芳院见到的美人很是不同。” 群芳院?那是什么地方? 林琼箫初来兖州,根本没出过门,自然不知道群芳院为何物,但云渺却是清楚,那是大少爷最喜欢去的地儿。 云渺面上闪过一些难堪,她奉二少爷之命照顾林琼箫,可不能让她出事。连忙壮着胆子道,“大……大少爷,您喝醉了,她是二公子带来的客人,不是群芳院里……” 魏凡一巴掌打开云渺,举止很是粗鲁,让林琼箫极为不喜,她皱了皱眉,就要远离这个醉鬼。 魏凡色眯眯的瞧着她,打了个酒隔,“小美人,反正你也是孤身一人,又离京都那么远,干脆就留下来陪本少爷吧,也好过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你若是点头,我自会八抬大轿将你娶进来,你也看到了,我家如此之富,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说着便要去拉林琼箫的手,云渺在一旁看的着急,便随便拉了一个丫鬟,让她去请大小姐。 其实魏凡早已娶妻,妻子是兖州知府的庶女蒲云云,他现在说要八抬大轿娶林琼箫过门,显然是醉酒之言。 说起来,为了收住魏凡的心,无论是魏皖还是蒲云云都给他纳过妾室,但他一开始稀罕,没几日就丢到一边了,然后接着出去浪荡,很是让人头疼。 如今见了林琼箫,又犯了好色的人老毛病。 依照魏凡的大胆,只要是没有背景的女子,他都会悄悄用手段弄到手,不说别的,就是他院子里的丫鬟也无一例外,又将手伸到别处,难怪云渺那么怕他。 林琼箫目光流露出几分厌恶,冷声道,“公子醉了,还请回去吧。” “诶,美人,别走啊,做我的第九房小妾……嗝……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 这人好生无礼!林琼箫在家素日见到的都是一些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或世家公子,何曾被这样调戏过,已经忍不住要发怒了。 “请公子让开!”林琼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可是她毕竟身体虚弱,无法和他周旋太长时间,心下慌乱。 两人留在纠缠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表示一声怒喝,“魏凡,你又在做什么!” 这一道声音,使得魏凡转了身,看见来人,像是遇到什么害怕的事情,连连道,“我……大……大姐……” “你又在胡闹什么?!”魏皖走上前,看了一眼林琼箫,将魏凡拉过来,魏凡本就醉酒,身上没多少力气,被魏皖一拉,摇晃了一下,扑到了小厮身上。 因为醉酒,他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眯着眼睛道,“大姐,你干什么?!” 魏皖嫌弃的看他一眼,深深蹙眉,“回去再找你算账!”又对小厮斥道,“还不带大少爷回去!让厨房做碗醒酒汤,好好休息,伺候好大少爷,别生病了,否则拿你是问!”之后又放柔了声音,“弟妹,你也去吧。” “诶。”蒲云云看了一眼林琼箫转身跟上去。 虽然是方才是责备的话,可是还是听出了纵容溺爱。许是方才拿句斥责,不过是说给林琼箫听的罢了。对此,林琼箫很理解,毕竟自己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个远离家乡的孤女罢了,有什么值得人家为了自己责备弟弟的地方呢? 小厮连忙应是额“是”,行了礼,就唤了李另一个小厮将沉重的大少爷扶下去了。 魏凡走后,魏皖又褪去了方才的怒色,对林琼箫道,“姑娘受惊了。” 林琼箫腼腆的笑笑。这种情况,她说不出“无碍”两个字,毕竟方才魏凡的所作所为是对女子的不尊重。 魏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瞬,在看到林琼箫身上的衣服时,眼中闪过属于商人的精明,“这几日我事忙,听说了二弟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却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望,今日才得以见面,姑娘可不要介意。” 林琼箫淡淡一笑,“大小姐言重了,我本就是受人之恩,又岂能介意这些?还要多谢大小姐,能让小女子暂时有个栖身之地。” 魏皖笑吟吟道,“姑娘客气。”她秀眉微动,一刻蓝色宝石捶在额间,在晚霞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动一静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不知姑娘怎么称呼?今年多大了?” “小女子姓林,今年十六。” “林姑娘。”魏皖拉着她走到亭子里坐下,笑道,“反正如今姑娘一时半会也走不了,若是姑娘得空或是无聊,可以吩咐丫鬟带着你在院子里四处逛逛,或是找我几个妹妹说说话解解闷,她们年岁小,一定能和姑娘说上话。姑娘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不必客气。” 虽然人家这样说,但是林琼箫不会当真,只是笑着应了,“劳烦大小姐了。” 魏皖笑着嗔道,“既如此,就不要大小姐长大小姐短的了,我虚长你四岁,你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原来魏皖今年已经二十了,在大凉,这个年岁还未出嫁的女子可不多,更别提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了。但想了想魏家的情况,林琼箫对此倒是理解,一个女子能支撑起偌大的家业,林琼箫不禁对她有了几分佩服。 林琼箫从善如流,笑着道,“是。” 魏皖见她虽然表现的乖巧,可看起来却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寄人篱下”的拘谨,不禁对她有了两分兴趣。 想到方才自己弟弟的行径,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道,“方才是我那弟弟无礼了,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我母亲去世的早,他们兄妹都是我从小看大的,所以未免溺爱了一些,才将他养成这个性子,但是他本性是不坏的,方才不过是喝醉了酒,姑娘可不要见怪,我回去定然会收拾她。” 魏凡的本性坏不坏,林琼箫不了解,也不在意,只要他不再来招惹自己就好。扯了扯唇角,她微笑道,“是,我明白了。”以后一定躲着你宝贝弟弟远远的。 “姑娘之前已经昏迷不醒,今天已经见过我二弟了吧,是他救的你,还特地嘱咐我要关照好你,这个孩子,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从前他也收留过一些人,我不也没说什么吗。”魏皖摇头,无奈的笑道。 林琼箫似乎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白皙的面容尽是文雅,“是,今日我见到了二公子。二公子救人于危难之际,为人善良,小女子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报答。”总之,不会对魏家公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魏皖没有问过林琼箫什么身世,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孤女,听她说报恩,不由有了思量。 她想着这时候打听人家家世是不是不太合适,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林琼箫不禁闻声而望。 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近,走近一看,是三个姑娘,正迎着晚霞过来,看起来都是花容月貌。 为首的那个身穿一袭粉色衣裙,容色娇俏如枝头红杏,她唤了声“大姐”就带领两个妹妹上了亭子。 魏皖笑着招呼她们坐下,对林琼箫道,“这是我三个妹妹,魏皑,魏皊,魏皎。”有指指林琼箫道,“这位是林姑娘。” 林琼箫起身,对她们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 年纪最小的是魏皎,柳叶眉,杏仁眼,鹅蛋脸,还带着婴儿肥,眼睛眨了眨,很是天真无辜,她眼睛定在林琼箫身上,忽而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完全没有女儿家笑不露齿的自觉,“林姑娘,你穿着这身衣服,可真好看,二姐姐和大姐都有一条同样的裙子,可是都没你穿上好看。” 林琼箫不明所以,这位魏家四小姐怎么一见面就说出这种话。再看看魏家几个姐妹,魏皖一脸笑意,毫不在意的样子,再看魏皑,脸色就不太好了,想发作又不能发作的样子,魏皊则没有任何表示,只顾着吃盘子里的点心。 亭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魏皑,好像都很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魏皑盯着林琼箫苍白却姣丽的脸看了一会,瓮声瓮气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大姐的裙子吧?” 林琼箫若无其事道,“是,我初来乍到,孤身一人,没有换洗的衣物,幸好大小姐肯借我穿。” 魏皑闻言,对魏皖笑道,“大姐可真是大方,这丹霞纱做的衣服都可以随便借人。” 魏皖微微皱眉,对魏皑有了些不满,一个千金小姐和栖身魏家的孤女计较什么。 “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林姑娘被二弟救回来,作为主人,能帮的自然会帮,这点小事,你计较什么。”又对林琼箫道,“还请林姑娘原谅我妹妹的失礼之处。” 林琼箫不在意的笑笑,“无妨,令妹天真,很是难得。” 看人家这样大度的样子,魏皑一时语塞,心里气了半天,起身道,“大姐,我想起来上次的绣品还没绣完,就先回去了。” “去吧,别绣太久,天色晚了,仔细伤了眼睛。”魏皖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就先回去了,让我两个妹妹陪林小姐说过话吧。” 林琼箫起身相送,又重新坐下。 其实,她也想回去了,可是魏皊和魏皎作为主人都没走,她若是先走岂非失礼,就先留下了。 魏皎用手撑着下巴,好奇的看着林琼箫,“林姑娘,听说你是从京都来的?” 林琼箫笑着点点头。 魏皎一双眼睛立刻闪闪发光,“听人说,京都很热闹,是不是?” 林琼箫不禁笑了,柔声道,“是。” 魏皎神情立刻变得忧郁起来,“我也想去呢,可是每次二哥都不带我去,嫌我麻烦。” 一直安静的魏皊开口道,“这有什么,等到三年后二哥去参加秋围,就可以去了,到时候就可以长久待在京都城了,届时二哥高中,可以骑马游街呢,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 “可是,还要等三年呢。”魏皎道。 林琼箫心念一动,突然想到可以打听京都的消息,说不定可以听到关于林家和季维之的事情。 她唇畔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你们是从何处听到关于京都的消息?” 魏皎眼镜一亮,“你想听吗?” 林琼箫点点头,“我已经很久没回京都,很想知道京都发生了什么事。” 魏皎吃了一块点心,“我都是听府里跟着二哥行商的叔伯说的,还有父亲那些朋友。”她凑近林琼箫,“我那天偷听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呢。” 林琼箫靠她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由笑了,“哦,愿闻其详。” “我听前几天,从京都回来的沐伯伯说,京都有一个人家娶新娘子呢,婚礼办得很热闹,好像听说是什么状元呢。还有呢,听说这个人长得很好看,沐伯伯在京都行商那些天,见过进士游街呢,沐伯伯说,今年的状元长得比探花还好看呢。” 林琼箫心颤了颤,状元,是季维之吗?娶妻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没有等她? 不,不会,他说过此生不会辜负她的,再者,他怎么可能在她生死不明的时候娶别人呢? 可是,她脑海中又浮现起了长平公主对她说的话,说她活着妨碍了她的婚事,她那时才知道,长平公主也是对季维之存了心思的,若不是陛下突然赐婚,恐怕季维之就会被迫娶长平公主了。 她迫切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问道,“他娶的谁?据我所知,这位新科状元好像有未婚妻了。” “哦,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魏皊嫌弃的看她一眼,“真笨,这都记不住。明明是他未婚妻意外死了,他便娶死去的未婚妻,不止如此,还发誓终身不娶呢,惊到了很多人,这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 魏皎道,“这才不叫傻呢,这叫痴情,戏文上就是这么唱的。” 魏皖不以为然,“我劝你少看些话本吧,据说那人长得好看,又年纪轻轻,虽然现在这样说,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做到?” 林琼箫完全震惊了,他竟然举办了婚礼,他愿意娶一个死人?心里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欢喜,还有些酸涩,她真想快点回京都,告诉他她没死。 她想,听到她死了的消息,他一定很痛苦吧?她知道他是心悦她的,可是她也没想到他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她现在只希望时间再快点,林家得到消息一定会告诉他,他一定回来寻她的。 可是,这还要一个月…… 见林琼箫不说话,魏皎碰了碰她的手,“你也很佩服是不是?我也很喜欢……” 林琼箫哑然失笑。 魏皎又问道,“林姑娘在京都见过这个人吗?” 林琼箫点点头。 “那他的未婚妻你一定也见过了?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林琼箫:“……” “林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这样好看,有未婚夫了吗?” 林琼箫:“我……”她顿了顿,难道她要说她就是季维之死去的那个未婚妻? 怎么想怎么惊世骇俗。 罢了,还是安心在这里等一个月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魏皎就像个好奇宝宝,一直盯着林琼箫,“林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二哥长得也挺俊的……” 她还要继续喋喋不休,魏皊将她阻止了,“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对待客人如此无礼。” 魏皎撇撇嘴,“林姐姐才没生气呢。” 听了季维之所作所为,林琼箫心情好了些,笑道,“我不会生气的” 此地距离京都路途遥远,一般是无法得知京都发生的事情,她能得到季维之的消息,还真要感谢魏皎。 三人又坐了一会,就听到魏皊身边的丫鬟过来,“小姐,引翠阁那边又打起来了,大少夫人闹着要回娘家呢,大姐听说了,就去阻拦劝说了。” 魏皊微怔,然后不以为意道,“他们总是这样,都习惯了,大嫂哪次不是闹着要回娘家,然后大姐再让大哥去接,大哥也是,家里那么多小妾还不满足,又跑去别处招惹,经常不着家,看看二哥,完全相反。” 每次提起魏钦,魏凡更加恼怒,只觉得父亲和大姐偏心,只觉得魏钦好。这话说的了没良心了,魏皖多纵容他他不知道吗?自己不学无术还看不过别人比他好。 因为魏家事兖州首富,蒲云云又只是蒲知府家的庶女,两家觉得联姻对于自家来说都有好处,所以将蒲云云嫁了进来,否则哪个女子看得上魏凡这种人,就算看上了,也是因为魏家的钱罢了。 魏钦比魏凡小一岁,却是容貌端方,行为端正,既会做生意,读书又好,将来前程自然一片光明,但因着商人的身份,娶不到高门千金,所以便打算秋试之后再说。这让人多人家,只能歇了将女儿嫁进来的心思。 至于早早地为魏凡娶妻,就是想让他收收心,找个人管他,可是目前看来,没有什么意义。 原来魏家也有这么多杂事,林琼箫觉得,林家还真是难得清净的人家。 她无心听别人的家事,便起身先行告退了。 魏皎有一颗喜欢看热闹的心,拽着魏皊的衣服道,“走,三姐,我们也去看。” 然而,魏凡还是一如往常的荒唐,蒲云云经过魏皖的劝说也没有回娘家,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回了娘家也没有什么用处,父亲不管这些琐事,嫡母不喜欢她,只会派人打发她回来,说点场面话,劝说她忍忍就好,哪个男人不是没有几个妾室呢? 蒲云云觉得,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魏凡已经不是几个妾室那么简单了,她觉得,全天下都找不出他那样好色的。但是,她没有丝毫办法,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魏凡好像记住了林琼箫,总是三天两头找借口去拜访她,这话说的客气,但林琼箫才不想理会这种人,便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闭门不见,魏凡尤不死心,送了好些金银首饰,林琼箫都原封不动让丫鬟送了回去。 魏凡虽然失望,但也没敢胡来。 日子就一天天过去,她的身体也慢慢在恢复,实在无聊极了,便去魏钦说的藏书阁找书看看,有时候还会遇到魏钦,然后魏钦会问她看的什么书,发现林琼箫并非是喜欢看“女戒,女则”一类的书,也不喜欢看话本戏文,她博闻强识,见识广博,腹有诗书,对琴棋书画多有涉猎,并不流于表面功夫,反而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这让他甚是惊讶,有时也会相谈甚欢。 家中只有他一人喜欢读书,家中姐妹每日谈的都是脂粉首饰,或漂亮的衣服,委实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突然发现林琼箫竟是和她们都不一样,让他心生敬佩。 ******* 预期比季裳华想象的要早,第十二天,一行人到了兖州地界。 “赶了这么长时间路,大家也累了,我看前面有一家客栈住,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等下午再进城。”周子祺道。 季裳华看看外面的天色,大约是午时三刻,正是春季每日最和暖的时候。 她就着季维之的手下了马车,轻声道,“好。” 因为是城郊,他们所在之处是为数不多的一家客栈,客栈装饰并不如何华丽,反而看起来很老的样子,客栈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用饭了。店里的伙计看一行人下了马连忙笑脸相迎,请他们进去。 突然一阵风刮过,伴着马蹄声,带起满地尘土,萧承佑不着痕迹挡在她面前。 只听一声马儿嘶叫,马儿撅起前蹄又倒退了回来。一个锦衣男子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伙计。 伙计殷切在后面跟着,“公子请,公子要吃点什么。” 这名男子眼神傲慢无礼的瞥了几人一眼,率先进了客栈。 周子扬气极反笑,“这人也太嚣张了吧?” “不用理会。”周子祺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承佑这才从季裳华身前离开,季裳华微笑道,“多谢……”现在不是在京都,她该唤他什么? 她突然觉得懊恼,早知道这样为难,她应该干净利落的只说“谢谢”二字了。 萧承佑低头看他一眼,淡淡道,“进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向不会对人笑的晋王世子竟然唇角翘了翘…… 进了客栈,几人找了一个算是“隐蔽”的座位做好,几人心照不宣的让季裳华坐在里面。 为了方便,季裳华是穿着男装的,可是她生的玉面朱唇,五官精致,眉眼间有一种潇洒风流之态,尤其是那双眼睛,端的是活色生香,万一被别有居心的看到就不好了。 很快,店小二就来了,问了他们要吃什么,然后上了一壶茶。 季裳华给他们斟了茶,按照身份,第一杯自然是给萧承佑。她眉眼含笑,“……请喝茶。” 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他握了握她推过来的茶盏,面无表情,“出门在外,不必顾忌那么多,和你表哥他们一样唤我就好,大家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 季裳华:“……”如果她没记错,周子琪和周子扬一路上都是唤他表字的,但他们都是自幼熟识,可以这样称呼,她……合适吗? 季维之目光复杂的看看萧承佑,周子扬笑容所有深意,周子祺看了两人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什么,低头看着茶盏里的茶末,默不作声。 不愧是冷漠名声在外的晋王世子,一句话终结了几人的谈话,而他却不自知,径自喝起茶来。 这时候,听到旁边桌上传来一阵躁动,几人俱都望去。 只见他一巴掌把一位老者拍倒,大声道,“滚开,这是小爷我的地儿。” 几人一看只当是谁,原来是方才那个跋扈男子。 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男子的眼睛也扫过来,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目光凝住了。 他目光猥琐,上下扫视着季裳华。 这几个人长得都很是仪表堂堂,而且气质不凡,尤其是那个墨色锦衣的男子,容貌说是冠绝天下也不为过,就是太冷了些,比不过中间那个小郎君,就像软玉精心雕刻而成的,眉间不经意间流露出妩媚风流,让人看了不由就心痒难耐。 他慢慢走过去,调笑道,“方才却是没有看见,原来这里有这么一个玉面檀郎?!” ------题外话------ 写魏家不是废话,以后用的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失而复得 看到有人敢不尊重她的妹妹,季维之自然生气,刚要发怒,就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一声闷响。众人一看,一把长剑钉入了那男子的桌子上,剑身还不停的晃动着,散发出寒光凛凛。 再看那男子,捂着脸,几缕血丝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脸上从鬓角到下巴,被硬生生刮下一块皮来! 周围传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这刀法真是精准又很辣,毕竟刀剑所过之处都会没入肉里,而男子只不过是蹭掉一块皮,既是教训又是警告,还带了几分挑衅! 再看那边桌上的几人,个个俊朗出众,气度不凡,身上散发出不可形容的贵气,与这家客栈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尤其是那个面容冰冷的男子,看着就让人压力倍增。 他薄唇微抿,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都没往这边看,好像看男子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楚恒冷笑了两声,径直走过去将那把剑从桌子上轻巧的“拔”出来,之所以是说“拔”,是因为那把剑真是入木三分! 楚恒随意用袍子擦了擦刀刃,“这次给你个教训,再敢乱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男子惊怒交加,疼的目眦欲裂,“你们竟然敢……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们这群混蛋……”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右脸挨了一个耳光。 “你……你们……”他怒目圆睁,又用另一只手去捂右脸。 楚恒冷声道,“我管你是谁,敢对我家公子不敬,剁了你的手!” 男子看着这几人,退后两步,又看看周围看戏的人,觉得就这样走了丢人。他眼神刻毒的紧盯着他们,他挥了挥手,“来人,将这些人给我抓起来!” 很快,就从外面闯进来十几个灰衣人,“公子!” 男子放开脸上的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将这些人都给我杀了!” “是。” “等一等!”男子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中间那个玉面公子,指指她,“把他给我留下来,本公子在南风馆,也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郎君。” 季裳华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南风馆是什么,她自然知道,看来这个男子,有断袖之癖啊。 萧承佑脸色更沉了,给楚恒使了个眼色,楚恒会意,执起一根竹筷朝那边一扔,那筷子速度很快,只是一瞬间,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告诉你们,识相的就把那个小郎君交出来,我免你们一……”死字还没说出来,一根竹筷就直直朝他眼睛射过来,他张大了嘴和眼睛下意识往后退,可是根本来不及,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崩溃,一只竹筷就这么插入眼睛! 男子疼的哀嚎一声,摔倒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不经意间碰到了桌凳,楚恒飞起一脚,桌子一个晃荡,上面的饭菜酒水全部跌落下来,砸到了男子身上,一瞬间,男子狼狈至极,身上全部是饭菜酒水,顺着他的脸流到那只坏了的眼睛里! 本就眼睛受了伤,再加上流进了菜汤和酒,他痛的无以复加,惨叫连连,周围的人见了纷纷后退,躲得远远的。 男子身后十几个灰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聚集到男子身边,“公子,您没事吧?” 面对男子痛苦的模样,季裳华没有任何不忍之色,敢这样明目张胆调戏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可见色胆包天,品德败坏,素日里还不知做过多少缺德事!碰到楚恒,算是他活该! 只见男子停止了打滚,双腿在地上踢腾着,一时间,满地尘土飞扬。他勉强睁开眼睛,用一只独眼恶狠狠盯着楚恒,“杀,给我杀了他们!留着中间那个人!” 看这些人都保护着那位小郎君,可见这个小郎君在他们心中很重要,他要得到他,好好折磨一番,然后卖到南风馆。 他这么多人,对付他们几个人还对付不了吗?! “是。”领头的那个灰衣人一挥手,齐齐冲了过去。 周子祺四人将季维之兄妹拨到后面,就和这群人动起手来,但是怕伤到无辜之人,便没有下死手。 那群灰衣人自以为自己武功还算厉害,可是对上周子祺几个人完全不够瞧,不消片刻,就被打飞在地,不断的哀嚎。 周子扬拍拍身上的蓝色衣袍,在春风中笑的十分慵懒,方才他就看不惯那个男子的所为,没想到还招惹到他们头上,真是不知死活,现在好了,可以教训他们一番,出口气。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灰衣人充满恨意的看着那几个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他们的主子指缝夹着一只筷子,捂着眼睛,骂道,“没用的东西,就这几个人都打不过,我要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 领头的灰衣人一下子跪下,哑着嗓子道,“公……公子,这几人实在是太厉害,我们实在是打不过……不然回去找帮手?” 男子用空出来的一只手给他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还不快送我回去!”他的眼睛,真是痛死了! 这下好了,他成了独眼了,原本长得就不是很英俊,现在瞎了一只眼,会让多少人看笑话。 周围的人唏嘘不已,这个人他们也有认识的,从来嚣张跋扈惯了,人人见了他都躲着,对他很是惧怕。这几个人看起来就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居然敢招惹他,虽然解一时之气,但也会引来这人疯狂的报复。 可是周子琪等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尤其是那个被男子看上的小郎君更是一脸平淡,完全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麻烦。说起来,这个小郎君长得的确是漂亮,难怪那人会看上他。 男子一边走一边恶狠狠道,“敢惹我,你们就后悔吧,我不会饶了你们的!届时,别跪着求小爷!” 周子扬抱着双臂,懒懒道,“哦,不知你们要如何不饶了我们呢?” 灰衣人冷笑,“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说出来吓你一跳!” 周子扬看了一眼萧承佑,轻笑一声道,“哦,说出来,也好让我们见识一下。” 灰衣人得意洋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们知道你们得罪的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我家公子可是兖州知府的独子,兖州可是我家老爷的地盘。你们伤了我们老爷的公子,你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几人听的面面相觑,兖州知府蒲安,不正是萧承佑要查的人吗?现在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几人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周子扬一双朝露般的眼睛动了动,对萧承佑笑道,“逾明,他说会让你死的很惨呢,你可要小心了。” 楚恒嘴角轻扯,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周家二公子敢和世子开玩笑了。 萧承佑依旧是面容冷漠,身上散发的冷意怎么都让人忽略不掉,他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却是低沉清越,“哦,蒲知府?” 男子以为他被吓到了,顾不得眼睛传来的痛楚,哈哈一笑,“怎么,被吓到了吧,我告诉你,我爹可是宫里宜嫔娘娘的弟弟,宜嫔娘娘是我姑姑,我父亲可是国舅爷,你敢惹到我,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周子祺容色平和,“哦,看来蒲家是兖州的一方霸主了。” “怎么,现在后悔了!”男子道,“后悔也晚了!就先让你们得意一会,在我家地盘撒野,我看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兖州!” 语罢,就捂着眼睛和一瘸一拐的灰衣侍从走了。 因为眼睛疼痛,连马都上不去,最后被人架上去的。 事情终于结束了,周围人这才敢重新落座,看向周子祺等人的眼光都带着同情,好像已经确定了他们会死的很惨。 周子祺看了一眼门口,对萧承佑道,“看来刚才那个男子,就是蒲安的独子蒲昊天了,今天也算是提前打交道了。” 萧承佑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忧虑。 周子扬看了看季裳华,笑道,“表……弟吓到了没?” 季裳华好笑的瞥他一眼,“表哥觉得呢?” 周子扬仍旧是笑眯眯的,“长得漂亮就是好,表弟这样打扮,连我都要被表弟迷住了。” 季裳华了解他的性子,不理会他,低头给自己倒茶。 萧承佑脸色沉了沉,扫了他一眼,周子扬脖子一缩,讷讷不言。 周子祺瞪了他一眼,“别乱说话!”他就算是再傻,也看出来萧承佑对季裳华的不同寻常了。 周子扬小声嘀咕道,“开个玩笑嘛,表妹都不生气的……” 季裳华无奈,眼睛里闪过一抹微笑。周家两个表哥性格还真是天壤地别,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玩世不恭。不过这样也没什么,反正周子扬是家中次子,将来也不用继承家业,得了周家荫封,就可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对于不想受束缚的周子扬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周子祺下意识看了一眼季裳华,发现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萧承佑对她的心思。他道,“等用完午膳,休息一下,也该出发了,再晚就进不了城了。而且,进了城还要找客栈住下。” *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进了城。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大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一边吆喝一边收摊,大街两边的茶楼酒肆开始显现出不甚明亮的烛光,等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就和满城灯火交相辉映,形成满城灯海。 季裳华坐在马车里,白苏和繁缕也是一样的男装打扮,繁缕好奇掀开车帘,“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出过京都呢,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远的地方。” 季裳华也笑道,“可是现在天黑了,是无法让你们四处逛逛的。” 繁缕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瞧小姐说的,我们哪有这么贪玩。” 白苏正就着外面的光亮挑选花样子,闻言道,“诶,不要带上我,我可不像你一样贪玩。” 繁缕对她做了个鬼脸,引得季裳华笑了,心里的沉重和紧张也减去了几分。一想到很快就要找到林琼箫了,她心情又是愉悦又是不安。不知道,多日不见,林琼箫如何了,想必她一定很担心。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季裳华探头一看,就看见头顶一块牌匾,写着“平安客栈”四个大字。 季维之伸出手,“下来吧。” 这一行人都是锦衣华服,翩翩公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再加上后面一队人马,不由就联想到了商队。 店小二招呼几人进去,已经这个天色了,店小二笑问道,“几位是住店吗?” 沉默了一会,萧承佑道,“五间上房。”他想的是,白苏和繁缕都是要照顾季裳华的,再者季裳华一人住一间,他也不放心,所以让她们三人住一间房最好。 几人都没有异议,店小二笑道,“请跟我来。” 然后就有人将他们的马和马车牵去了后院。 到了房间,都收拾好,周子祺便吩咐客栈小二将饭菜端到他们的屋子,奔波多日,车马劳顿,大家各自用过,便也休息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深夜,还是发生了意外。 连日的劳累,季裳华沐浴之后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便沉沉睡去了,可是半夜却惊醒了。 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下意识抽出枕头下的匕首刺过去,却一下子被抓住了手腕,那人一手覆上她的唇,低声道,“别怕,是我。” 黑夜中,他的声音低沉,却很是清晰,唇上的触感也有些熟悉,好像从前这人也这样做过。她不由想起了在农庄时发生的事,连忙推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承佑将一只细细长长的竹管放到她手心,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自然看不到他脸色微红,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入她房间,但每次,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季裳华忽略了两人的距离,问道,“这是……迷药?” 萧承佑淡淡“嗯”了一声。 季裳华将竹管握在手心,“你早就预料到了?是蒲昊天?他应该一直盯着我们。” “不是。”他声音低哑,“他还没来得及要杀我们。”就算现在没有,也快了。 季裳华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晚上刚沐浴,现在又是黑夜,身上的梨花清香好像更加浓郁,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他微红的脸,但还是微微扭过脸去,“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还没确定。现在,我的人和你两位表哥正在外面与那些人周旋,你安心就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原来,他是特地来告诉她让她心安的,她点点头,“我知道。”想了想,她道,“若是我没记错,宜嫔,是皇后那边的人。” 萧承佑一直知道她冰雪聪明,也没多作解释,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温柔,“是。” 季裳华心中明了,原来如此。犹豫了一下,她道,“世子一切小心。” 萧承佑声音中隐藏了一分笑意,“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季裳华默了默,这样的自信,果然是晋王世子,连太子也不放在眼中。 只是不知道,太子要保蒲家,还是要放弃萧承佑这棵大树呢?现在二皇子虽然已然失势,可宁家还死而不僵,这时候如此着急的得罪萧承佑,皇后同意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太子此为是瞒着皇后的。 看他只是点了点,季裳华就明白了十分,不由笑了,这样聪慧的女子是他喜欢的人。 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刀剑之声,在这个寂静的黑夜很是诡谲,季裳华道,“我会安静的待在房间,世子快去吧。” 萧承佑最后看她一眼,“那你安歇吧。” 萧承佑走后,季裳华一直没睡着,外面的刀剑之声,她怎么能装作听不到呢,想到了太子,她不由觉得可笑,上次太子拖住林太傅之事,她因为皇后,没有给他一个教训,这次又开始惹事,皇后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儿子。 但这次太子却不是冲着她来的,看来太子急于隐瞒什么事,想杀了萧承佑灭口。他也不想想萧承佑是那么好杀的吗?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翌日清晨,白苏为季裳华打来一盆清水,给季裳华洗了布巾,“小姐,梳妆用膳吧。” 白苏给季裳华束了发,服饰服侍她穿了衣,不施粉黛,却难掩美色,发束玉簪,一根蓝色发带飘落肩膀,衣袂飘飘,风姿如玉。 在镜子里看着繁缕笑道,“好了,快去帮小姐拿早膳来吧。” 几人用了早膳,下了楼,发现周子祺等人已经在楼下等候了,看起来他们是一起用早膳,不过,却独独没有了萧承佑。 周子祺解释道,“逾明一早就走了。” 萧承佑来兖州的消息现下还没有惊动兖州的府衙,想必,蒲安还不知道已经来了钦差,而且钦差还是晋王世子。 不过,既然昨晚太子来了这么一出,想必蒲安很快就知道了。 季裳华心中有数了,和他们一起坐下,状若无意道,“昨晚几位可曾受伤?” 周子扬摆摆手,脸上是轻松惬意的笑容,“我们哪里能受伤呢?倒是表弟,昨日睡得可还好?” “自然。” 季维之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有点急不可耐,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既如此,我们就去找人吧。” 说着就和季裳华站起身,周子祺叫住他们,“我们就这样去……合适吗?” 难道他们敲了门,就去找人家要人,万一人家不肯呢? 季裳华转身,“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既然已经打听到魏家在京都救了一个女子,我们便去问一问也没什么,若是有人起了别的心思,那也有别的办法。” 周子祺皱眉,“你有了万全之策?” “毕竟我们不了解魏家人,虽然他们救了林姐姐,但于我们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 季裳华和季维之并肩而行,引来了不少人注意,他们四个人是分头行动,季裳华和季维之直接去魏家拜访,周子祺和周子扬便去了后院墙头。 眼看前面金光闪闪书写着“魏宅”两个大字,季维之拉住了季裳华袖子。“诶,裳华。” 季裳华笑了,头上的发带随风飘扬,“怎么,大哥紧张?” 季维之看着她,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大哥应该高兴才是,已经离林姐姐一步之遥了。”她隔着袖子反握住他的手,“走吧。” 终于到了魏家大门,繁缕上前敲了门,听到“嘎吱”一声,发出沉重的声音,自里面走出两个小厮,似乎被阳光刺了眼,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找谁啊?” 季裳华立于阳光之下,白色的衣袍似乎映照出灿烂的光芒,她肌肤如玉,笑意莞尔,身边还有一个男子,生的剑眉星目,温文尔雅,气质不俗。 “不知贵府可有一个姓林的姑娘?” * 林琼箫一天天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天能做的就是看看书罢了,怕遇到魏凡,每天就待在自己院子,从来不踏出一步,偶尔,魏皎和魏皊会来她这里坐坐,或是邀她去园子里逛逛,她推辞不了,便只好去了。 可是,今天,邀请她的却是魏皖,说兖州新来了一个戏班子,今天特意请了林琼箫过来看戏。林琼箫素日和季裳华一样,不喜欢这些戏文,但人家主人盛情相邀,她也不能端着架子。 在一处阁楼之上,坐着魏皖和蒲云云以及魏家几个小姐。林琼箫笑着给几人见了礼,便在丫鬟的伺候下落座了。 自从那次魏皎说话口没遮拦,魏皑好像记恨上了林琼箫,每次见到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每次见到林琼箫都是刻意打扮过的,珠翠满头,衣着华丽,胭脂水粉也是鲜艳,好像铁了心了要将林琼箫比下去,对此,林琼箫并没有要接招的意思,每次见了她,态度都是淡淡的。 今日魏皑穿了一袭胭脂色绣桃花长裙,用名贵的云锦做成,外面罩着一层云影纱做成的大袖衫,看起来五彩艳艳,华丽逼人,但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二楼阁楼上,摆了一桌宴席,几个人做在一起便用膳便看戏,楼下就是一个戏台,俯首而望,可以戏台上的情形听的清清楚楚。 就听戏台上云板响起,戏子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这是一个大团圆的戏码,讲的是一个女子在路上遇到劫匪,被路过男子所救的故事,阴差阳错,男子喜欢上了女子,两人互通心意,要长相厮守。可是女子是个孤女,男子却是出身富贵人家,他们的婚事遭到了父母长辈的反对。有天夜里,男子和女子商议决定私奔,却是被人发现,男子被带了回去,关了起来,女子则被赶了出去。 可是,男子却对女子无法忘怀,以致思念成疾,家中长辈无奈,便派人将女子找了回来,请她救男子一名,最后两人成亲,男子的病果然好了,后来男子考取功名,女子成了状元夫人,长辈也接受了女子,结局皆大欢喜。 当唱到男子思念成疾的时候,魏皖却忍不住哭了,“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痴心人,可怜他的父母为他的病情忧心,他却为了一个女子一病不起,说是痴情,也是不孝。” 林琼箫眼睫微抬,继续看着台上的戏,没有言语。 这时候,魏皑突然冷笑一声道,“要我说,这个女子可真是不要脸,人家救了她,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死乞白赖要嫁给人家,也不想想她一个孤女,门不当户不对,配不配得上。那个结局,不过是刻意营造出一个圆满来而已。”她目光流转,闪过一抹不屑,“说起来,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呢?大姐想不想听一听?” 魏皖眉梢微挑,“哦,还有什么新奇的版本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魏皑看了林琼箫一眼道,“好像是说,那个男子思念成疾之后,女子听说了,主动找上门来,说不求为妻,只求为妾。家中长辈和男子商议了一番,男子就答应了,男子也觉得,女子的身份,做妾也不错。后来男子身体果然好了,进京赶考,最后考取了状元,娶了高官之女,仕途一帆风顺,而那个女子依旧陪在他身边,伺候着男子和男子的夫人以及男子父母,倒也算是其乐融融,结局美满。” 季裳华垂眸,云淡风轻的笑笑,没有说一句话。 看林琼箫像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魏皑心中来气,挤出一个笑容,“可是,有句话说得好,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虽然是高门妾,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再者,那女子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了所谓的报恩,连自身尊严都不要了,实在是让人可悲可叹。”她对林琼箫道,“早就听说林姑娘也博览群书,读了许多锦绣文章,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林琼箫心中彻底明白,这是一出“鸿门宴”,借看戏来敲打她,不要妄图攀上她的弟弟,她林琼箫还配不上。 众人都在等着林琼箫回答,脸上神色各异,可是林琼箫并没有她们期待的面露难堪之色,依旧是淡然处之,声音如清风掠水,无比和畅,“二小姐过誉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读过几本书,大概是我见识浅薄,委实没看过二小姐说的这种,所以也说不上什么看法,让二小姐失望了。” 魏皑只觉得就像一巴掌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手指绞弄着帕子,表情微凝,干巴巴吐出几个字,“哦……是吗?不知林姑娘平日里都读谢什么书。” 林琼箫低头一笑,似是害羞,“也没读过几本书,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魏皖勾了勾唇角,笑的温婉,“林姑娘实在是太谦虚了,二弟这几日经常在我面前赞叹,说你博学多才,秀外慧中,娴雅聪颖,很是难得。他向来心高气傲,能这样赞赏你,可见林姑娘多么得人喜欢。能教出这样女子,想必父母也不简单。” 哦,这就来探听她的身份了,怕她配不上她的弟弟。这些天,她的确有去过几次藏书阁,也遇到过魏钦,和他讨论过诗书,可是她是客人,也不好拒绝。 但,这些是如何传到魏皖耳中的? 想来想去,便只有她身边的人了。 她心中涌起些许酸涩,现在她可算是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感觉了,被人防备,暗暗警告,连丫鬟都不是自己人。而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长平公主造成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惩罚。现在最希望的是,可以快点见到她的亲人和朋友,没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实在是太无助了。 为了免生枝节,还是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了,等她父母来了,感谢他们一番,就回京都,这样最简单不过了。她微笑道,“大小姐谬赞。” 她越是这样说,她们越觉得林琼箫是因为出身不好,不好意思透露自己的出身,当下更多了几分鄙夷。 魏皖喝了一口茶,故作怜惜道,“那林姑娘打算今后怎么办呢?还要回京都吗?” 本以为林琼箫会说一下自己的为难之处,然后引起她们的同情,借以留下来。没想到她却是轻描淡写道,“二公子已经帮我送信给驿使了,等我亲人和朋友收到信,就会来接我的,届时,他们一定会感谢各位大恩。” 在座的人都是一怔,方才她们特地敲打她一回,没想到人家不打算留在这,魏皑和魏皖也怀疑她是在演戏,可是她面上一派恬淡,看起来倒像是真的。 可是,她真的没对魏钦有什么心思吗?据魏皖这几天的观察,好像魏钦在她面前提起林琼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和欣赏。 她想着,魏家虽是商人,但很是富贵,以后魏钦还会考取功名,届时他的妻子会有更好的选择,若他果真喜欢这个林琼箫,等她亲人来了,可以探听下她的家世。 思及此,她笑道,“既如此,届时,魏家一定要见见令尊和令堂,也不枉我和你相识一场。” 林琼箫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您说的是。”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不舒服,便打算告辞,“抱歉,我出来的时间长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达到了目的,魏皖也不挽留,“林姑娘身体还没好全,就先回去歇息吧。” 眼看着林琼箫下了阁楼,蒲云云也道,“大姐,我也先回去了。” 魏皖眼皮一抬,“弟妹自去便是。” 戏台上的云板还在响,魏皖觉得很是烦闷,便挥手让戏班子退下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厮一路小跑上了阁楼,气喘吁吁,“大小姐……有人……有人来了。” 魏皑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有事说事,懂不懂规矩。” “说吧。”魏皖道。 “是……门外有两个男子,自称是被魏家救回来的林姑娘的家人。” 魏皖一惊,还没说话,魏皑就放下了茶盏,“你说什么?” “是,那两个人的确是这么说的,现下在门外等候呢。” 魏皑一直觉得林琼箫自命不凡,想看看她的家人是什么“穷酸样”,便道,“大姐既然人家家人找上来了,我们快把他们请进来了,我倒想看看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 林琼箫正在前面行走,满怀心事。就听到后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林姑娘,请留步。” 林琼箫转身,礼貌颔首,“少夫人。” 蒲云云笑着拢了拢额头碎发,脸上堆起一个笑来,“林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林琼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追上她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她淡淡一笑,“多谢少夫人关心,小女子身体恢复了许多。” 蒲云云笑的有些不自然,拉住林琼箫的手道,“既然大家相识一场,年岁又差不多,何须叫的如此生分,你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林琼箫道,“好。” 蒲云云用欣喜的眼神看着林琼箫,毫不吝啬的赞道,“往日没有和林姑娘好好说过话,今日仔细一看,林姑娘真是容色美丽,气度娴静,难得是通晓诗书,果然是蕙质兰心,难怪我那两个妹妹这么喜欢你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琼箫心中暗暗起了防备,想要远离这个人,笑道,“少夫人谬赞,小女子今日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向少夫人请罪。” 蒲云云一急,拦住她,“林妹妹。” 林琼箫皱眉,这人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吧,连“妹妹”都叫上了。 她心中有些不耐,良好的修养使她还是忍住了,“少夫人还有何事?” 蒲云云咬咬牙,“林妹妹,我夫君很喜欢你……” 林琼箫一愣,然后恼了,一下子挣开她的手,“少夫人,请您谨言慎行!我不过是暂住魏家,您这样说会有损我的名誉!” 蒲云云连忙道,“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自从我夫君那日见到你,就魂不守舍,天天想办法送你珍贵玉器,首饰金银讨你欢心,连平日爱去的烟花之地也不去了,可见他是真的喜欢你,肯为你收了心……” 林琼箫心中立刻起了三分厌恶,“少夫人,您放心好了,小女子对魏家公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会妄想破坏你和大公子的感情,小女子不日便要离开,请少夫人不要误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蒲云云急忙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夫君喜欢你,愿意为你收心,我愿意让你嫁给他,不是姨娘,是平妻……” 寻常人家是没有平妻一说的,那些世家贵族,官宦之家更不可能,只有商人才有平妻一说,而且不受律法承认。 林琼箫怒从心起,她是哪来的自信以为她会给那个劳什子大少爷做平妻,她以为魏家公子很稀罕吗,她说她同意她林琼箫就继必须愿意吗?简直是不知所谓!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 林琼箫退后一步,语气中带了三分不悦,“少夫人,您想多了,小女子不会给大公子做妾,也不会做什么平妻,没人和你抢夫君!” 蒲云云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以为她是故作矜持,抬高身价,继续道,“林姑娘,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家虽是商人之家,却有无数财富,你嫁进来一定会享福的,总比你以前过得好吧……” 这人哪来的自信,当他的夫君是稀世珍宝吗?还有魏家大小姐,怕她看上她的二弟,借机敲打她。她虽然受人恩惠,但也不想受人歧视。她怒极反笑,“少夫人,你哪里看出来我愿意给你夫君做平妻了?你这样做,是侮辱我吗?我虽是寄人篱下,却也容不得你如此践踏!” 蒲云云一怔,然后有些恼怒,面上青白交错,她为了笼住丈夫的心主动将丈夫推给别的女人,这个女人害不识抬举。便高声道,“你不肯嫁给我夫君,是看上魏钦了吗?” 真是越来越离谱!林琼箫怒急,脱口而出,“少夫人,你太口无遮拦了。实话与你说,我已经定亲了,不会攀上你家任何一个公子!” 蒲云云有些不信,她可是听说魏钦对她很是赞赏呢,难不成魏家不得林家吗?定亲也是可以退亲的啊。 她面前很是难看,“你……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可理喻!”林琼箫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蒲云云想起了他丈夫之前整日流连花丛之事,咬咬牙,又拉住了林琼箫,招一个林琼箫总比招一群狐媚子要好!可是。她力气太大,林琼箫站的地方又是鹅软石铺就的。“林姑娘,我夫君真是为你……”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老大家的你够了!” 这一声怒喝,使得蒲云云慌张极了,“大……大姐……”她目光望过去,却是一怔,怎么魏皖身边多了两个白衣男子? 他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来的?可听进去了她说的话?不由得,她面上有点难看。 林琼箫方才被那么一拉,摔倒时却不小心崴了脚,她正困难的站起来,听到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还有跑过来的脚步声。 “林姐姐!” 这声音很是熟悉,她惊诧回头,看着远处两个人跑过来,还没回过神,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传来是干净的竹叶香。 突然身子腾空,那人将她打横抱起,四目相对,她几乎忘记了如何反应。却是看见那人的一直凝视着她,目光有怜惜有惊喜,还有失而复得之后的不敢置信。 他几乎喜极而泣,眼睛里满含情谊,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箫儿,终于找到你了。” 默然良久,她似乎才认出他,面容带笑,眼睛里闪着泪光,笑着道,“你来了。” 季裳华在一旁看着,欣慰的笑了,蒲云云则是满脸尴尬。 想到方才听到的话,季裳华知道了林琼箫定是受了委屈,但碍于人家对林琼箫有恩,也不好指责什么。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一个丫鬟跑来蒲云云身边,“大小姐,您快回蒲府吧,大少爷出事了?” 这句话带着十二万分的急切,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蒲家?这个女子姓蒲?那丫鬟口中大少爷,岂不是蒲昊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为子报仇 季维之正处于和林琼箫重逢的欣喜中,忽略了这一点,而季裳华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不由微微勾唇笑了。 这对姐弟,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蒲昊天当众调戏她,还自称是兖州一方霸主,而他的姐姐,大言不惭的让林琼箫给他家夫君做平妻,这人怎么这样有自信?是因着魏家家资巨富吗? 于家作为京都第一首富,还不是消失不见了,蒲家这样自信,在什么都没问过的情况下,就敢出此狂言,就不怕得罪了什么人吗? “大哥。”季裳华轻轻唤了一声正和林琼箫“含情相视”的季维之,轻咳一声,“大哥,还不快来见见林姐姐的救命恩人?” 她表面矜持娴雅,内心却有自己的骄傲,自然看不过自己的朋友被“平妻”侮辱,深吸一口气,她压下了这口怒气,对着林琼箫的救命恩人表现得和颜悦色。 季维之这才回过神来,耳根红透了,却依旧紧紧抱着林琼箫,林琼箫面上羞赧,推了推他,低声嗔道,“快放我下来。” 季维之面对失而复得的心爱之人,舍不得移开一下眼睛,“你脚受了伤,不宜行走,还是我抱你吧。” 林琼箫觉得没办法见人了,方才因着蒲云云那些怒气也消散了,埋首在他怀中,不让人看见她晕满红霞的脸。 季维之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里的悸动,对魏皖道,“多谢大小姐对箫儿这几日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定当报答。” 魏皖和蒲云云面上有些难堪,尤其是蒲云云,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这个男子听进去了多少,看这个男子对林琼箫亲密的举动,难道他就是林琼箫口中和她定亲的男子? 看着男子的容貌气度都是十分出众,看起来,林琼箫说没看上魏家公子是真的。 至于魏皖,到底比蒲云云老成些,又长袖善舞,很容易就平定了情绪,笑容有些不自然,“举手之劳罢了,再者,救人的是我二弟,委实不敢居功。” 季维之将方才的确将那些话听的清清楚楚,想到那些人以为林琼箫妄想攀高枝,笑的更加和煦,气质更是温润若风,“大小姐此言差矣,若不是你们肯收留箫儿,还不知道她要流落到何处呢,我们也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一定会好好报答贵府大恩。” 方才明明听到蒲云云如何羞辱林琼箫,可是人家非但没发怒,还表现得很是大气,一副一定要报恩的样子,口气可真大,难道他们还能比得过魏家有钱吗?他这样说,看起来像是给林琼箫做脸,也不知道这个男子是什么人? 思及此,魏皖笑道,“不知道您是……” 季维之笑意缱绻的低头望了望林琼箫,“她是我……”想了想他还是道,“我夫人。” 林琼箫暗暗惊了,随后看到他那双温和的眼睛,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说的,他娶了她的牌位,按照道理,她已经入了季家家谱了,的确是季维之的妻子了。 思及此,脸色更红了。 他想了想又道,“因为岳父岳母年纪大了,不宜长途跋涉,所以,我便和我……弟弟一起来接她。” 魏皖这才仔细看看季裳华,发现她身量不高,却是身形纤柔,一动一静尽显风流之态,生的是眼如横波秋水,鼻如白玉雕刻,眉如墨画,唇若涂朱,这样貌身段……真的是男子吗?还是天生如此? 她便想含蓄打听一下他们家世如何,看他们的打扮,没有寒酸,也没有过度奢华,不知道到底什么来历。 季裳华只觉得这样的装扮迟早会露馅,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大嫂脚受了伤,不知可否……” 还不都是因为蒲云云!魏皖瞪了她一眼,笑道,“这些日子,林姑娘一直都住在碧落院,各位请跟我来吧?” “碧落院?”季裳华咀嚼着这个名字。 魏皖笑道,“这是我二弟取的名字,林姑娘被救回来,被二弟安排在这个院子了。” 季维之笑如和风,“二公子真是为人善良,处事周到,在下一定要当面感谢他对内子的救命之恩。” 季裳华觉得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内子?这么快称呼就变了? 林琼箫暗暗掐了季维之一下,可是季维之像是没感觉到,面上一派温和。 魏皖也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只觉得复杂难言,如果她没记错,她二弟可是对林琼箫颇有好感呢,如今人家夫君来接人了,原本她以为自家二弟无论是才学还是容貌亦或是做生意的能力,都很出众,如今看到季维之,不说别的,就是这样貌气质,她也不得不承认,人外有人…… 进了院子,大夫就到了,正是为林琼箫解毒的冯大夫。 看见抱着她回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子,旁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他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对季维之道,“把她放下吧。” 林琼箫被季维之轻柔的放在美人榻上,忍着疼痛道,“又要劳烦大夫了。”她仰头看季维之,“我误食野果中毒,就是这位冯大夫帮我解的毒。” 季维之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林琼箫的脚上,闻言忙拱手道,“多谢大夫,您的救命之恩,在下一定会报答。” 冯大夫乐了,这夫妻俩说的话都是一样的。他摆摆手,“不必了,我是一位大夫,不会见死不救,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我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个人,无需挂怀。” 然后他起身道,“没伤到骨头,每日按时敷药就可以了。” 说着提起药箱,魏皖便吩咐丫鬟送冯大夫。 其实,季裳华倒是想亲自相送,以便再次感谢,可是她毕竟不是魏家的主人,这样做不合礼数。 季维之蹲在林琼箫面前,满面忧色,“很疼吗?要不要歇息下?” 林琼箫满面羞红,没有搭理他,魏皖见了,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各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她看出来了,人家小两口感情很好,多日不见,定然想单独叙话,她就不在这里妨碍别人了。 季裳华也跟着她出去了,眸光幽深,语气恬淡,“若是方便,在下想在此等候二公子,还望大小姐届时可以派个人知会我们一下。” 魏皖也早就料到他们会如此,也刚好可以看看是否可以结交,笑道,“这是应该的。” 临走时又禁不住看了季裳华一眼,不禁怀疑,这真的不是女儿身吗?若是的女子,想必也生的极美…… 刚出了碧落院,蒲云云就道,“大姐,我想先回蒲家一趟。” 她面上还是有些尴尬,不敢正眼看她。 魏皖自然知道她还微方才的口出恶言耿耿于怀,淡淡道,“去吧,若昊天那边真的很是严重,有什么需要魏家的地方,尽管着人来说一声。” 两家起初联姻,就是为了互帮互助,蒲云云被嫁给魏凡已经觉得委屈,也不会和她客气,便去了。 季裳华慢慢踱步回了碧落院,隔着微微敞开的门,看见里面两个相拥的人影,不禁笑了,走上前悄悄为两人关好了门。 不知为什么,觉得欣慰得同时,又觉得心中有些落寞,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兄长成了“别人家”的了? 她暗暗失笑,又想到周子祺和周子扬恐怕还在后院墙头观望呢,便加快脚步去了园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让他们光明正大来拜访。 果不其然,刚到了园子,就看见墙头上站着两个人,周子扬看见了季裳华,对她遥遥挥手,季裳华四顾一下,看见这里人不多,小声道,“我们已经找到了林姐姐,你们现在可以去魏家门外,光明正大的拜访了。” 许是离得远,季裳华又不敢高声,两人皱着眉,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季裳华脚步微抬,要离他们近一些,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季裳华一惊。 “足下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似乎看见了突然到来的人,周子祺两人也一下子从墙头跳了下去,季裳华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到这是一个年轻男子。 生的面容端方,五官柔和,有一种儒生之气,身穿一袭蜀锦做成衣袍,脚下一双黑色皂靴,手上是一把折扇,看起来是个儒雅书生。 看他的穿着打扮,倒像是魏家的主人。 季裳华心下有了思量,施了一礼道,“在下是来找人的,请问公子是?” 找人?魏钦下意识觉得是林琼箫的家人,神色微凝,然后也施了一礼,“在下魏钦。” 季裳华舒展了眉头,“原来您就是魏家二公子,林姐姐的救命恩人,在下这里有礼了,感谢公子对林姐姐的救命之恩。” 魏钦看她年纪不大,却是生的芝兰玉树,美如灵玉,行止之间尽是从容,但隐约有种难以言喻的风韵。 “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美”,不由又多看了她一眼,却是神色平淡,没有任何轻浮之意。忽而他笑了,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小郎君,分明是个美娇娘! 但是,他也没有拆穿,只是收了笑容道,“你是来接林姑娘回去的吗?” 季裳华微笑道,“是,所以今日特在府上等候,一定要在辞行之前见一面林姐姐的救命恩人。” 这一瞬间,就看见魏钦笑容有几分落寞和怅惘,还有一分轻松,好像是等的某件事终于来临了。他笑了笑,问道,“公子是一人来的吗?” “不,还有我几个朋友……”季裳华心思敏锐,岂会看不出他那一瞬间的失落,她想了想还是道,“我大哥也来了。” 魏钦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单独提到他大哥? 只听季裳华道,“林姐姐是我未来的大嫂。” 魏钦顿时了然,怪不得,面前的……女子会长途跋涉亲自来接人,想必她们姑嫂感情很要好吧。 是啊,她在京都有闺中密友,也有了未婚夫,如何会留下来呢,再者说,他也从未对她表示过自己的心思,他于她,不过是单方面朦胧的好感罢了。 想了想,他释怀了许多,但还是想见一见林琼箫的未婚夫是何方人物,是否与她相配。 “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林姑娘已经托我送信给驿使了,只是没想到你们来的如此之快。” 季裳华有些不明白了,若是林琼箫让他送信,那么他应该知道林家距离兖州之远,怎么可能这几天就到?她不由问道,“公子难道不清楚林姐姐托你将信送到何处吗?” 魏钦一愣,旋即笑道,“这是林姑娘的家书,就算要送到何处,也是驿使该看的,我又如何知晓?” 所以说,他根本没看到信要送到的地址,所以才没有探查过林琼箫的身份,否则他怎么能打听不出季维之和林琼箫的婚事呢? 季裳华觉得新奇,惊愕,还有几分钦佩,这人也太君子了吧?只管救人,却不打探别人的隐私,他就不怕林琼箫是骗他的吗?写一个不存在的地址,然后顺势留在魏家? 这世上有这样正人君子吗? 她来魏家的时候,已经了解过魏家的人,知道魏家主母早早去世,魏家家主又身体不好,魏钦几个兄妹都是由魏皖看着长大,可以说对他们很是溺爱,在加上今日看到蒲云云对林琼箫的所作所为,对于魏家人更多了几分了解。 可现在发现,魏钦和其他魏家人是完全不同的,他是个商人,却少有商人的市侩奸诈,反而是心善正直之人,却又通达聪慧,一眼看出季裳华是女儿身,却不说破,为人很有涵养。在这样的人家,竟然没有被养歪,也让她觉得意外。 季裳华不得不高看他一眼,笑容比之方才多了几分真诚,“其实,我们也在一直寻找林姐姐,是以在你将信送出去之前已经出发了,所以,才会提前到。” 原来如此。魏钦心道,且不说兖州如此之多的人家,兖州离京都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竟能准确的打探到林琼箫在这,为他所救,就足以说明,面前的女子,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 莫名的,他心中有几分苦涩,林琼箫早在这之前,就有更好的归宿了,若不是她不幸遇难,她也不会被带到这里,他也不会认识她。 她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来到魏家,认识他,不过是生活中一个插曲罢了,很快她就会回归属于自己的生活。 只听季裳华继续道,“既然公子来了,那么我和大哥自然要来见你的,若是不介意,我现在就去将大哥唤来。” “怎敢劳烦,我既是家中主人,自然应该亲自去见客人。” 季裳华也不说破,只是轻轻一笑,“也好。” 到了碧落院,就看见季维之搀扶着林琼箫坐到外面的长廊上,不知道季维之说了什么,引得林琼箫低头笑了。 季裳华快走了两步,声音娇俏,“兄长。” 两人立刻停止了说笑,季维之站起身来,“妹……”还没说完,就看见季裳华身边一个陌生男子,硬生生改了口,“二……二弟。” 季裳华觉得,明日她还是换回女装吧,遇到个聪明人,立刻就能被发现她是女儿身,偏偏人家看破不说破,她心里也觉得有些窘迫。 季裳华看魏钦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笑着对季维之道,“大哥,这就是你要见的救命恩人,魏二公子。” 林琼箫并不知道魏钦对她的心思,只是当成一个朋友,她一如往常笑的平淡,“二公子。” 这时候,季维之又想到了蒲云云和林琼箫拉扯之间说的那些话,不由暗暗观察着魏钦,同样的,魏钦也是如此。 季维之将林琼箫交给季裳华,绕过长廊,快步到他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魏公子。” 魏钦看着他,忙说“不敢”,又对他拱手见礼。 季维之仍旧是一袭白衣广袖,玉簪束发,剑眉斜飞,眸光温和,面容俊雅,宛若临风玉树,身上有一种文人风骨,和林琼箫身上的书卷气如出一辙。 他不得不叹服,两人甚为匹配。 如果他所料不错,对方定然也是读书人,他亦是。 是以,他不禁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季维之不经意看了一眼林琼箫,声音平淡,“在下季维之。” 魏钦一愕,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就是京都的季维之?三元及第的季维之?! 原来,他就是林琼箫的未婚夫,想到从京都传来的那些传言,他明白了林琼箫的遭遇,原来当时惊动京都的“冥婚”就是林琼箫。 他心中更加酸涩,亦更加佩服。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痴心人,宁愿终身不娶也不违背诺言,林琼箫嫁给她一定会很幸福。 想到这些,他心中那点不甘也就消失不见了,林琼箫所爱之人,的确比他要好。更何况,他们都是读书人,自然见贤思齐,能得三元之人必是才华横溢,是以,他最后对季维之只剩下钦佩了。 看着季裳华搀扶着林琼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魏钦微微皱眉,林琼箫想到就要走了,不要多生是非,只是淡淡一笑道,“走路时,不小心被鹅软石滑倒了,不小心崴到了脚,让公子见笑了。” “不知兄台如今在何处落脚” 季维之道,“平安客栈。” “兄台何时回京都,我也好为各位设宴践行。”魏钦这话说的很是真诚,目光中流露的笑意没有半分作假。 虽然是隐在的“情敌”,可是季维之却对他没有任何不喜,反倒是深深地感佩,他道,“我们还有几个朋友,是随我们来兖州有事情要办,是以,一时半刻不会离开兖州。” 魏钦朗声笑了,摇了摇扇子,“既如此,兄台何不让你的朋友一起住到我家?”看季维之似有拒绝之意,他又道,“而且,林姑娘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脚又受了伤,在下觉得,还是继续住在这里,有利于修养。” 提到林琼箫的身体,季维之不禁要多做思考了。方才的确是他一时高兴,想将林琼箫立刻带回去,眼下发现,住在客栈并不合适。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魏钦看他神色有所松动,继续道,“我亦是读书人,三年后亦是想要下场参加秋试,想请兄台多多指教,不知兄台可否愿意?”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而且还可以互相交流学问,季维之没有不答应得道理,神色微顿,“既如此,一切就劳烦魏兄了。” 季裳华正想着周子祺和周子扬应该已经到了,就听到小厮来报,“二公子,门外又有两个人,来寻找林姑娘……” 季裳华依旧是盈盈笑意,“想必,那就是我们两个朋友了,我去看看他们。” “诶,妹妹……”季维之平日里叫习惯了,这时候对魏钦褪去了初识的陌生与防备,不由脱口而出,随后便是懊恼。 他下意识看了看魏钦,发现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惊愕,再看季裳华一脸温婉平静之色,不由明了,原来,魏钦早就看出来了。 几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颇有默契。 季维之对季裳华道,“逾明那里……” 季裳华敛去了三分笑意,“我会想办法通知他,届时他想怎样,看他的选择。” 萧承佑是作为查案的钦差来兖州的,届时他想住驿站,还是衙门,亦或是客栈、魏家,都由他自己选择。 * 蒲府。 满地的小厮,丫鬟,护卫跪倒在地,一个个瑟瑟发抖,而丫鬟则是吓得哭哭啼啼。 蒲昊天趴在床上,怒声喊道,“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房间很大,装饰华美,地上都是用金砖铺就,光可鉴人,闪闪发光,那边墙上立着一面博古架,上面俱是珍贵古玩玉器,屋子采光极好,窗格雕刻新颖精致,就连窗帘都是最时兴的云影纱做成,透过轻盈的布料,阳光照落下来,既不会显得刺眼,又不会没有阳光。院落不但大,而且布局完美,什么花房,练武场,应有尽有,就连宫中也未必有这里奢华。 一个妇人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幅怒骂哭泣的情景。 这正是蒲安的嫡妻安氏 “哭什么哭,晦气。老子没死,也要被你们咒死了!” 他那双眼睛已经瞎了一只,用白布缠绕住,上面还有血迹渗透出来,却已经凹下去一些,看起来就是少了一只眼睛,里面空落落的。 妇人扑倒他床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我的儿,怎么会伤成这样,到底是谁做的?!” 昨日她去寺里上香,在寺里住了一晚,今晨听到有小厮去禀告她才知道她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 看到自己亲娘过来了,蒲昊天将身子靠到床边,一只独眼露出委屈和愤恨,“娘,你一定要让爹给我报仇,要将他们都杀了!杀了!” “好好,都杀了!”妇人摸着她的脸,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告诉娘,是谁伤了你,娘让你爹去搜捕他们。” “是一群男子……”蒲昊天瞪着眼睛,可是微微一动,那只眼睛就钻心的疼,他惨叫连连,“是六个男子,武功很高,他们当中有个小郎君,就像面团捏的一样很漂亮,母亲一看就能认出来。” “什么小郎君?”妇对跪在地上的灰衣护卫道,“将昨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一遍。” “原来是这样!”听完后,妇人道。“可查到了他们的行踪?” “回夫人,昨日回来,就先急着给少爷请大夫治病,大夫忙了一晚上,是以,还未来得及查那些人的行踪……” “废物!”安氏操起一只药碗砸到灰衣人身上,“这群废物,保护不好少爷也就罢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当我们蒲家的饭是白吃的?!” 灰衣人被碗砸到,可是半点也不敢躲,头部瞬间流出血来。 他低头道,“是属下无用,请夫人责罚。” 安氏冷笑一声,“你们的确没用,昨日你们回来就该派人去查找他们的行踪,如今不过是过了一晚,他们一定还没出城,还不快带着你的人去!” “是,属下明白了。”他抬起头,鲜血顺着额头流淌到眼睛里,“找到他们,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安氏抚摸着蒲昊天的头,“当然是带回来,带不回来就全部杀了,至于那个小郎君……一定要活着带过来,既然我儿是为他伤的,那就将他带过来,好好折磨她!” 安氏眼中的狠厉之色,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谁都知道安氏表面上还好说话,可是一遇到蒲昊天的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就这一个儿子,溺爱得很,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会摘给他,蒲昊天喜欢玩弄美人,安氏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家女子父母不同意,她就威逼利诱,把人家女儿强抢进府,可是没几天,蒲昊天就玩腻了,将女子丢在一边,不管死活,而且还喜欢折磨女子,好多女子就这样死了。 不止如此,蒲昊天还好男风,最喜欢清秀柔弱的男子,南风馆他是常客,可是从未见过像昨日那般漂亮的男子。所以,她非要弄到手不可。 蒲云云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安氏像这才想起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蒲云云已经习惯了安氏对她的态度,不冷不淡道,“府上有人去魏家告知我大哥出事了,是以,我来看看大哥的伤势。” 安氏冷冷瞟她一眼,“你是来看笑话的吧?” 又是这样,蒲云云就知道她要故意挑刺。可这毕竟是她嫡母,而且她亲娘还在安氏手下讨生活,她只能受着。低眉顺眼道,“母亲误会了,我虽然嫁出去了,可毕竟也是蒲家的女儿,大哥受了伤,我自然为他担心。” 安氏向来讨厌家中小妾养的女儿,素日里从来不给好脸色,她坑哼一声,不置可否。问丫鬟道,“二小姐呢?” 二小姐便是安氏的独女蒲艳艳,安氏对她向来溺爱,对她寄与很大希望,认为自家女儿姿色出众,将来定是前程似锦。 丫鬟道,“回夫人,今日一早,二小姐就出府和魏二小姐去游湖了。” 安氏皱眉,“她兄长伤成了这样,还有心思游湖?!” 见向来疼爱二小姐的夫人发脾气,丫鬟有些害怕,“若是夫人想见二小姐,奴婢这就去找……” 安氏挥挥手,“不必,叫她回来又帮不上什么忙!”她现在心心念念就是自己的儿子,为他儿子报仇! “老爷得知此事没有?” “回夫人,老爷昨日没有回府。” 安氏怒气勃发,“叫蒲丰来!”难道蒲安又去群芳院玩乐去了? 很快,就有一个小厮进来,安氏让他跪下,劈头问道,“蒲丰,我问你,老爷昨日都在忙什么?怎么大少爷出了这样大的事都没回来!” “回夫人,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昨日老爷接了一封信,就匆忙出去了,一晚都没回来。小的去各处找了,都没有打听到老爷去了哪里。” 安氏慢慢坐直了身子,审视的看他,“都找了吗?” 蒲丰一个激灵,一下子明白了安氏指的是什么,信誓旦旦道,“回夫人,小的的确都找了,平日老爷爱去的地方没有一处放过。大少爷受伤一事小的也是知道的,可是就是不知道老爷去了哪里。” 原来如此。安氏挥挥手,“你起来吧。” 蒲丰擦了把汗,“夫人,现在我们该如何做?” “自然是找人,我不管那些人武功如何厉害,敢伤了我的儿子,就别想出了兖州!”顿了顿,他又嘱咐道,“记住昊天说的,其中有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郎君,你们只要看到那几个男人,便能认出来。” 蒲云云一时失神,漂亮的小郎君,她今日不是见到一个吗?只不过,只有两个男子。 她心中起了怀疑,在蒲府待了一会就赶回去了,一进魏家,就向门房打听,今日家中来了几个陌生人。 “回大少夫人,一共是四个,后来又来了两个,也是那位林姑娘的朋友。” 她迫不及待的进府去,就看见魏钦正和两个男子寒暄,另一个则是季维之,奇怪的是,并不见那个小郎君。她不知道的是,季裳华是女儿身,此时正在碧落院陪着林琼箫。 不过,蒲云云现在已经有七分确定这几个人就是安氏要找的人,只不过,还差两个男子,不知道去了何处。 她很想去碧落院看看,可是她今日刚刚得罪了林琼箫,再去会很尴尬,就将主意打到了三个妹妹头上,让她们去看望林琼箫最好,想来她们还不知道林家来人了,这时候魏皑不在,若是魏皑在,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想着想着便失了神,差点被石子滑倒,丫鬟忙扶住她,“少夫人,小心。” 她揉着帕子,“今日二小姐可是陪蒲二小姐出府了。” “好像是这样的。” 蒲云云经过今日的事,也和魏皑一样恨上了林琼箫,突然讽笑了一声,对丫鬟道,“你附耳过来。” 少倾,她道,“知道该怎么说了吗?记着,一定要让二小姐快些回来。” * 季裳华正和林琼箫在碧落院,两人坐在长廊上。 季裳华随意四顾,发现这个院子布置的很是雅致,和其他院子的富贵装扮大相径庭。 “大嫂在这里住的还好?”季裳华拨弄着花盆里一棵兰草。 听她唤自己“大嫂”,林琼箫知道她在拿自己打趣,嗔道,“你再胡说,我就生气了。” 季裳华挑挑眉,笑看着她,看起来真像是捉弄良家女子的风流子弟,她眼尾一挑,尽是妩媚,“难道你名字入了我季家家谱,还不想做我大嫂吗?我大哥会伤心死的。” 这话她一半认真一半玩笑,林琼箫面上去了羞赧,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失踪的那些日子,我父亲还好吗?还有我母亲……多谢你,若不是你以身犯险,母亲早就不在了。” 季裳华敛了玩笑之意,“林姐姐何须如此,如今我们可是一家人呢。林太傅很担心你,自从得知你死了的消息,他便意志消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大哥也是一蹶不振。”不过,后来被她一巴掌打醒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万一林琼箫心疼怎么办。 林琼箫面露愧疚,“都是我不好……” 季裳华面色微沉,“这不怪你,都是长平公主和李梦玉做下的,不过,她们也已经得到了该有的下场。” 林琼箫蹙眉,“她们为何这样恨我?”长平公主也就罢了,可是她自问没有和李梦玉有什么交集,李梦玉为何要害她? 季裳华看着远处的天空,轻笑一声,“有时候,一个女人的嫉妒心,足可以做尽一切可怕的事。” 林琼箫到底也是个灵慧女子,一听便也明白了,轻轻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没想到我的婚事竟然让这么多人嫉妒。” 季裳华眨眨眼睛,“这次,足可以见大哥对你一片痴心了吧。” 林琼箫面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笑,是啊,季维之能在以为她死的时候娶她,不违背他许下的诺言,足可见她的一片真心。这这样得一个人倾心相待,是她的幸运。 林琼箫温柔的看她一眼,“你只顾说我,你呢?” 季裳华一愣,“什么?” 林琼箫抿嘴笑笑,“你可不要装傻,关于晋王妃属意你做世子妃一事,京都可是人尽皆知,你还有一个月就十六了吧,可想过你的婚事?” 闻言,季裳华原本平静的心掀起了丝丝波澜,即便她想逃避,有些事终究是要来临的。她面上故意一派玩笑之意,“怎么,大嫂刚嫁进我家,我要替小姑子张罗婚事了?是不是嫌弃我吃的多,想快点把我打发出去?” 林琼箫面上羞红滚烫,抬手去打她,“我就知道我永远说不过你,就知道拿我打趣……” 她脚伤着,季裳华也不敢闹的太狠,之一边躲一边挠她痒痒,离远了,刚好听到长廊传来清脆欢快的笑声。 “林姐姐在和谁一起叙话呢,这么开心?” 两人正在打闹,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不由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沉默间,有一道声音传来,带着轻蔑不屑和讥讽,“方才我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欢声笑语,以为是林姑娘哪个朋友,原来竟是个男子,林姑娘随便和一个男子嬉戏打闹,不觉得有损闺誉吗?” ------题外话------ 啊啊啊啊,卡文,卡文好痛苦。感觉这章写的很差。 这章是过度章节……。 哈哈,有没有发现魏皑=胃癌呢…我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给她呢,因为她很讨人厌,以后的戏份还会有她,作者菌不会描写没有用的人… 等回到京都会有一个转折点,好担心笔力不够,写不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 声东击西 前面那句话也是天真俏皮,可是后面这一句却是不怀好意。 季裳华看了林琼箫一眼,见她虽然面上平静,可是眼底有三分厌恶。 季裳华起身微笑道,“这位是?” 一道声音清灵悦耳,如山涧清泉缓缓流淌,只见他一袭白衣,翩翩而来,端的是风姿如玉,一种难言的美态散发出来。 魏皑离近了,才发现这个和林琼箫“嬉戏打闹”的男子居然生的这样漂亮,一抬腕一凝眸皆是难以满足的风韵。 可是对方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却无端多了几分冷意。 她今日匆匆回府,就听说林家来人了,就想看看林琼箫都是一些什么人,准备好好嘲笑林琼箫一番,可是现在一看。根本不是那回事。这哪里是穷酸亲戚,分明是如玉公子。 这样的人竟然是林琼箫的亲人? 她心中不由涌起些许怒意,感觉自己像被林琼箫耍了。可她也不想想,林琼箫从未告诉她过自己的身世,她所谓的上不得台面的亲戚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如今一看想象和事实差别很大,自然恼羞成怒。 见魏皑只顾盯着季裳华,林琼箫微微蹙眉,“这位是魏家二小姐。” 季裳华眉眼微挑,拱手道,“原来是二小姐,真是幸会。” 这时候,从魏皑身后跑来一个人,面上露出惊叹之色,对林琼箫道,“林姐姐,这是你朋友吗,长得好漂亮,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好想摸一摸。” 林琼箫看了季裳华一眼,无奈的笑笑。季裳华看着比自己还矮的小姑娘,心道,同样是魏家小姐,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和魏皑不一样呢。 林琼箫不喜欢魏皑,她虽然受人之恩,却也是大家闺秀,万不能因为别人的恩惠就要忍气吞声。再者,救她的是魏钦和冯大夫,委实和魏皑没有多少关系。 是以,她并没有理会魏皑,只是笑着对魏皎道,“四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魏皎眉头皱了皱,不喜欢林琼箫这般客气疏离的模样,但是她毕竟心思简单,没有想太多,娇声道,“大嫂说,林姐姐的朋友来了,现在正在这里陪你叙话,我想见见林姐姐的朋友,看看是不是都和你一样长得好看,所以就来了。” 季裳华挑高了眉头,“原来如此。”她莞尔一笑,“魏二小姐也是这个目的吗?” 季裳华的眼睛很漂亮,很幽深清艳,莫名的,就会被那双眼睛吸引过去,可是又如寒潭幽冷,明明再和善柔婉不过,可是却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气质。 随即,她便痛恨自己的想法,这个男子不过是个外来人,有什么可顾忌的。她扬起下巴道,“的确,我们是来看林姑娘的,本以为看到的是一幅叙说感情的场景,没想到……啧啧……虽然知道你们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可也不能忘记了男女有别啊,如此这般嬉闹,实在是不成体统。” 季裳华面色微沉,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寒霜,这个魏二小姐,是故意来找茬的吗?可见林琼箫在这里的时日,这个女子还不知明里暗里给了林琼箫多少挑衅。 她一步步走近她,最后停在她一步之遥,讽笑了一声,“哦,体统规矩?今日二小姐来碧落院,是为了教客人规矩的吗?还真是劳烦你了。” 林琼箫也站起身,靠在廊柱上,面露思考之色,看着前面的一粉一白两个人影,她并不准备拦住季裳华,因为她知道依照季裳华的个性,根本拦不住,一个连长平公主都不怕的女子,会怕一个魏皑吗? 季裳华一双眼睛似流动着一池春水,波光潋滟,灵动的好像会说话,含着对魏皑的鄙夷不屑。魏皑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美的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她恨不得将它挖下来才好。“我说的是事实,我都看见了,你们两个正……真是不知羞耻,看起来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公子,没想到这样没有规矩!” “羞耻?规矩?”季裳华不甚在意的模样,眼睛里是压抑的讥讽,“何为羞耻何为规矩呢?像二小姐这样不顾客人的意愿,闯入别人的院子,还是大言不惭教导客人?亦或是以为对别人有恩就可以对别人颐指气使,还是管客人的家事?如果这就是二小姐的体统规矩,那么在下只能说受教了,原来这就是魏家待客之道。” “你……强词夺理!”在魏皑面前没有什么随意闯入别人院子,她看到的只是季裳华胡搅蛮缠。 季裳华笑了笑,轻轻巧巧道,“若果真如此,那裳华还真是不敢在魏家了呢,只能辜负魏二公子一片好意了。既然二小姐这样厌烦我们,那我们只好去向二公子辞行了,然后再向大小姐赔礼,说一说我们如何得罪的二小姐。” 告诉大姐?那岂不是要丢人丢到大姐面前去了,在外人面前,则是会被人看笑话,大姐重视家族颜面,一定会当众责罚她的!这个男子,真是奸诈! “你……不许去!”魏皑面色通红。 季裳华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模样,“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们要走都不被允许吗?二小姐要限制我们的自由吗?这是哪家的行为作风?难道救了人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魏皑手足无措起来,支支吾吾,“我……我才没有……我只是……” 季裳华轻笑了一声,眸光冰冷,“二小姐,我想请你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忍受你的任性的。我林姐姐忍受你几次三番的挑衅,是看在你大姐和二哥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以为林姐姐必须要忍受你。同样的,我之前对你大嫂隐忍不发,也是看在你大姐和二哥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就凭你大嫂对我林姐姐的轻蔑,我之前会轻易饶了她?二小姐,我们很快就会回京都,又不会妨碍到你们什么,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当然,若是二小姐不愿意,我自当奉陪。” 季裳华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风中飘飞的柳絮,可是却生生带了一阵阴冷。 魏皑面上青白交错,她是认真的,季裳华是认真的在警告她,不要妄图再来挑衅她,否则后果自负! 她现在明白,这个人,和林琼箫根本不是一个性格,她自以为她们住在魏家,就要忍受她的脾气,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打算隐忍,还有可能会反击。 这人……太大胆了,难道她不知道这里是兖州吗,不是京都!魏家和蒲家是姻亲关系,得罪了蒲家他们能平安离去吗?她们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嚣张? 魏皎不知道季裳华和魏皑说了什么,只看见魏皑面色难看的倒退了几步,恶狠狠看了季裳华一眼,跑出去了。 “你和她说了什么?”林琼箫问道。 季裳华淡淡一笑,“不过是给她一些警告罢了。” 魏皎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而且莫名觉得气氛不对,这明明是个多么温柔的小哥哥啊,可是,她却不敢靠近了。 坐了一会就如坐针毡,告辞离开了。 林琼箫见魏皎快步跑出去,抿唇笑了,“看看,你把人家都吓跑了。” 季裳华给她递过一盏茶,“跑了也好,她毕竟是魏皖的妹妹,还是少接触为好。” 林琼箫听出了别的意思,“裳华,你们是不是不想留在魏家,如果不是为了我……” “林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季裳华笑意温柔,“你觉得依照我的个性,若是不想住进魏家,谁能强迫我吗?” “你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想了想她又道,“与魏家有关?” 准确的说,这是萧承佑该做的事,但是既然两人是朋友,他又助她良多,她自然应该帮助他。 季裳华并不打算将全部的事告诉她,只是点到为止,“这个,晋王世子最清楚。” 林琼箫了然,没再问了,转瞬和季裳华说起了别的事。 * 架不住魏钦和魏皖的盛情相邀,要设宴款待季裳华等人,虽然林琼箫脚伤了,但感念魏钦大恩,还是坚持出席了。 可是,酒宴刚进行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大小姐……蒲夫人她带着一群护卫从闯进来了……” 闯进来?魏皖皱眉,安氏自持是高贵夫人,一向重视规矩,什么时候会这样闯进别人家了?她有些不喜,魏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也不能随便让一个人带着护卫闯进来,安氏真以为官太太当久了,可以这样无礼吗? 可她只能压抑住这种不喜,歉疚的笑笑,“真是对不住各位,我出去瞧瞧。” 蒲云云眸光一闪,神情自若,实际上她也心下不安,又有些喜悦。 是她派人向安氏说,她要找的人在魏家,魏家果然来了,这样她既可以讨好安氏,又可以教训一下林琼箫了。 周子祺和周子扬相视一眼,心道果然来了。 而季裳华,则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听着那边演戏的谈笑。比之两个妹妹,魏皑的容色算是阴沉了,宴席上一直瞪着季裳华,一个好脸色没有,看的魏皊和魏皎面面相觑。 可是季裳华根本就不接招,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沉默的喝茶,偶尔和魏皑目光相碰,也不过是嫣然一笑,这让魏皑觉得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这时候,就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老远就能感觉到主人的气势汹汹。 果然,就听到一声怒喝,“魏皖,把那几个人交出来!” 魏皖不明所以,但还是笑脸相迎,“夫人此言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安氏冷冷一笑,“怎么不懂?我可是听说了,那几个人留在你家,听说你们相处的很好。这才几天啊,就这么相熟了?魏家还有没有将我们蒲家放在眼里?!” 这下魏皖有几分明白了,那几个人,说的是林琼箫的朋友吗? 看安氏来势汹汹的模样,难道和蒲家有仇?可是他们是京都人士,刚来兖州,如何和蒲家有仇呢?她不禁看向魏钦,“二弟,那几个客人是你迎进府的,现在蒲夫人要那几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魏钦一脸疑惑,“我也不知道,蒲夫人,你就算生气,也要把话说清楚吧?这些人都是我刚刚结识的朋友,他们才来京都,如何得罪了您?” 安氏面上怒火更声,“刚来京都?那更确定了是他们了。”她怒目圆睁,哪里还有官家夫人的端庄,“我问你,那几个人是不是都是男子!其中有个小郎君长得天上有地下无,活脱脱粉团捏成的?” 这个形容从安氏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呢?不过,他凝眉想了想,她口中的小郎君不正是……女扮男装的季裳华吗?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怎么被安氏记恨上了呢? “夫人为何要这么问?” “那就是了!”安氏怒声道。 说着,一挥手就要带人闯进去。 魏钦拦在前面,也有些不悦,安氏简直是太嚣张了,入魏家如入无人之境,为所欲为,完全不顾两家合作关系和姻亲关系! 他尽力用平和的声音道,“夫人,我家有客人,您这样做是会惊扰客人,客人会怪罪我们魏家。” “客人!什么客人!”安氏猛然回头,眼神犀利,“我看是一伙土匪,强盗,杀人凶手!” 魏钦深深以为安氏在发疯,就周子祺的气度修养,委实不是安氏口中这种人。他向来知道蒲家霸道,狂妄,只有别人的错,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就连抢别家闺女做蒲昊天的小妾也是理直气壮。 所以,他觉得,就算是周子琪等人得罪了她,那也是她们不对在先,他相信林琼箫的朋友绝不是那种无礼之人。 说着,安氏让人将魏钦魏皖推开,就闯了进去,大喊道,“伤我儿子的那几个人呢,给我出来!” 蒲云云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只是暗暗使了个眼色。 安氏瞥她一眼,径直去了旁边的一桌宴席前,看了他们一会,刚要说话,就看见中间那个小郎君,果真如蒲昊天所说的那样,眉目如画,媚态风流,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捏一捏,怪不得他儿子会为了一个男人大动干戈,最后还为他受了伤。 她这下可是确定了,咬牙切齿,“你们果然在这里!来人,将他们给我带走,中间那个,交给少爷!” 周子祺面上冰冷,好一个嚣张的蒲家,一个小小嫔位的弟弟也好如此跋扈,况且那宜嫔并不受宠,依照周家的门第,根本就不必将宜嫔放在眼中。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妄图染指裳华!这一点他可不能忍受。 他猛然站起身,怒极反笑,“蒲家好大的口气,竟然敢这样草菅人命!不知宫里的宜嫔知道了她的弟弟在背后借着她的名声作威作福,做尽恶事,不知道作何感想?若是陛下知道,又作何感想?” 周子祺本就是个武将,现在虽然没有身穿盔甲,但一发怒,一种压力扑面而来。 可是安氏却满不在意,笑了两声,“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还能去陛下面前告御状不成?看起来人模人样,也不过是个口出狂言的花架子。” 周子扬气笑了,“果真是天高皇帝远,在京都,我都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家,啧啧,半点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中呢。若不是御史弹劾,恐怕你们还要活的更加肆意妄为呢。” 安氏在气头上,又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妇道人家,根本就忽略了周子扬的话,更没听到“御史”二字。 她气的恨不得跳起来,大喊道,“你们敢伤了我儿子,还想活吗?!快点,将他们给我带走!”反观季裳华,一脸云淡风轻。 安氏越看那张脸越是生气,若不是儿子喜欢,她一定要划破那张脸!她阴冷的笑了笑,看着季裳华,“记着,这个小郎君,不能有一点损伤,这可是少爷要的。” 魏钦和林琼箫在一边看的着急,魏钦问林琼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朋友哪里得罪了蒲夫人?” 这一点,季裳华已经告诉了林琼箫,林琼箫斟酌片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魏钦一怔,没想到他们这样大胆。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委实是蒲昊天无礼在先,可是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蒲家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我看,你们还是趁机离开吧。” 林琼箫摇摇头,她不信季裳华会没有准备就明目张胆住进魏家,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再者有晋王世子和周家公子,季裳华一定不会有事。 正说着,就看见那群护卫挥舞着刀剑动起手来,一剑就要架到季裳华的脖子上,周子琪冷冷一笑,轻巧的将剑踢开,剑在上空转了一个圈,落到了周子祺手上,有了兵器,周子祺对付这群人更加顺手,但因为这是别人家里,所以不会下死手,便没刺到他们要害。他一边挡在季裳华身边,一边和那群人打斗,一心二用,却无一人敌得过他。周子扬也是一脸轻松的护着季维之和林琼箫,就像猫捉老鼠一般耍弄着那些护卫。最后他们筋疲力尽,被周子扬一下子打倒,而自己却笑的慵懒坐在座位上。 安氏一看,费了这么大功夫,连人家一根头发丝都没摸到,不禁气急,“一群废物!”说着,一挥手,又一群护卫冲进来,一个个手持刀剑,狂打乱舞。 季裳华立在周子祺身边,唇边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不紧不慢道,“蒲家如此胆大包天,裳华还真是见识了。明明是蒲昊天图谋不轨,却成了别人的错,还欲杀了别人,这样的人家,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安氏大笑起来,“既然你没见识过,那就好好见识一下,看看得罪蒲家的下场!如果不是我儿子看上了你,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挖下眼睛的滋味。”她凝视着季裳华,“啧啧,你这双眼睛真是漂亮。剜下来放在琉璃盏里,用酒泡起来,一定很漂亮。” 魏皖在一边看的惊惶不安,不由带着怨气对魏钦道,“你看你,带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样做,岂不是得罪了蒲家! 大厅里的打杀越来越激烈,那些护卫好像不怕死一般,前赴后继,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周子祺几人杀了。 很快,大厅里一片狼藉,桌椅倒了,桌子上的饭菜摔落一地,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金银玉器全部倒在地上砸了个烂碎! 魏皖看了,不免心疼,虽然魏家有钱,可是那些也禁不起这般糟蹋啊,她现在对林琼箫爷怨上了,若不是魏钦救了她,她的朋友就不回来,她的朋友不来,就不会得罪蒲家,蒲家也不会来魏家闹! 说到底都是因为林琼箫。 但她也只能心里这么想。 但是,魏皑却找到了机会,她趁人不注意,来到了林琼箫后面,露出了嫉妒的神情。她现在才发现,她以为穷秀才家的林琼箫,背后居然有这么多厉害人物,而且她的未婚夫也器宇不凡,容貌俊雅,对她很好。在想到之前季裳华对她的警告,她更加怨愤,一下子就将林琼箫推了出去! 顿时,林琼箫惊的睁大了眼睛,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 季维之神色惊慌,“箫儿——” 下一刻,就看到一把长剑朝这边飞来,眼看就要插入林琼箫的胸口。 季裳华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季维之只顾去拦她,却说不出一个字,他感觉心跳都要停了。 留在剑尖接近他她心口的时候,季裳华下意识出口,“林姐姐——” 下一刻,突然剑身一偏,剑尖擦着林琼箫的衣服斜飞过去,只听“叮”的一声,插进了墙上,几根头发也飘落在地。 周围静了片刻,突然听到有人大哭了起来,是魏皑,方才的剑就是擦着魏皖的脸过去的,只不过她的脸没伤到,人倒是要吓死了。 季裳华冷笑一声,走过去扶过来林琼箫,见她面色苍白,问道,“林姐姐,你没事吧?” 林琼箫摇摇头,和死亡擦肩而过,好像还未回过神来。“我没事。” 然后,她慢慢转过身,看向了魏皑,那眼神冰寒刻骨,不复往日温淡。 其他人都处于慌乱之中,唯有季裳华和魏钦注意到了这一点,魏钦是个聪明人,又一直关注着林琼箫,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顿时,眼睛里燃起一簇火苗,似乎要将魏皑燃烧! 魏皑何曾见过二哥这样的眼神,吓得脖子一缩,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魏钦笑了两声,似嘲似讥。现在事情还未解决,待会再找她算账! 方才那一剑,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厅一阵死寂,呆呆的望着墙壁上钉着的长剑。 然后,俱都回过头去。 迎面三个人,一个就是蒲安,其他两个…… 领头的护卫一下子认出来了,他走到安氏身边低声道,“夫人,右边那个,就是伤了大少爷的人,左边那个,就是他的主子。” 季裳华等人也认出来了,那不是萧承佑和楚恒吗?想来,方才救了林琼箫的那一剑,就是楚恒所为。 不知为什么,原本和暖的的天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如置身于隆冬时节,外面是千里冰封。 蒲安脸色很是难堪,尴尬的看了一眼萧承佑,然后跑过去,斥责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安氏像根本就没听到他说话,怒不可遏,看着向大厅走来的两个人。 她胸腔一股怒火剧烈燃烧着,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吞噬殆尽。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挥手,“杀了那两个人!” 蒲安大慌,低声呵斥,“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别胡闹了!” “我胡闹?!”安氏转过头瞪着他,“你儿子受伤了你一天一夜不见人影也就罢了,现在还说我胡闹,你到底是不是昊天的父亲,兖州还是不是你的?!” 她没有将蒲安的眼神放在眼中,继续怒道,“我告诉你,今天他们死定了!”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大厅,护卫拿着剑就要杀过去,蒲安怒喝,“我看谁敢!” 安氏不敢置信,“蒲安,你敢拦我,他们伤了昊天,我让他们赔命怎么了,你以前不是也这样做吗?!” 这个愚蠢的妇人!蒲安面色难看,他拼命给她使眼色她看不懂是吗? 安氏继续撒泼,“我不管,你不顾儿子死活,我替儿子报仇,在兖州地界,他们还能活着走出去不成?!” 这时,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真是好大的口气,我竟不知,兖州竟然成了蒲家的天下了,由着你们为所欲为!” 语罢,就上了台阶,穿过拿刀的护卫,到了季裳华身边,低声道,“伤到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很冷漠,但却暗藏一分柔和,季裳华想到两日不见他,失神片刻,摇摇头,“我很好。” 很奇怪,方才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到了季裳华面前,立刻像化开了一层冰,回暖了不少。 在场之人,都怔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个男子气场太强大,站在这里,都觉得有一种泰山压顶的的感觉,让人心头紧张。 他到底是谁?看起来蒲安对他颇为恭敬。 那么多剑都明晃晃的伸出来,蒲安咬牙道,“你们,还不都快滚出去!” 面对蒲安阴沉的脸,又看看满脸怒气的安氏,还是觉得应该听老爷的话,纷纷跑出去了。 蒲安一脸难色,对面的萧承佑,虽然年纪轻轻,但他也觉得战战兢兢,低头行礼,“世子,下官有罪,没有管好家中夫人,请世子责罚。”然后对安氏呵斥,“还不快见过晋王世子。”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所有人都震惊当场,尤其是安氏,瞠目结舌看着面前的人。蒲安说什么,晋王世子?传说中手握重权,被陛下委以重任的晋王世子吗?这样尊贵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开口,可是却说不出一个字,痴呆了一般望着眼前人。 就听萧承佑淡淡道,“蒲大人的家事如何,本世子不感兴趣,可是你们伤了不该伤的人,我就不能不管了。” 除了蒲安,好像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似乎不敢相信面前冰冷的和蒲安说话的人是晋王世子。 面前的人,一袭墨色锦衣,勾勒出冰冷的弧度,身姿挺拔,爽朗清举,轮廓俊逸,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凤眸幽深,如星似月,闪动着幽光,如万千星子散落其中,头发被玉冠束起,下巴一道淡淡的美人弧,更显丰神如玉。明明是翩翩公子,却是气势凛然。 当真是,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魏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句话。 但他口中说的不该伤的人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绝对的保护之态,难道是林琼箫?可看着并不像,因为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都没有落到林琼箫身上,反倒是对身边的小郎君,还算是“温柔”。 难道这样不凡的男子居然也有那种癖好? 那个“小郎君”就站在他身边,从她的角度看,就像被他保护起来一般,强势而又温柔。 心中不由起了涟漪,且不说他是世子之尊,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被这样维护,都足以让人艳羡。然而那个被他维护的人,还是她讨厌的人! 她看着季裳华,越看越是觉得哪里奇怪,正在思考间,就听见安氏痛哭出声,“你们……我儿子瞎了一只眼,是被你们伤的,世子这样做,未免太很辣!” 蒲安自然也心疼他的独子,可是晋王世子是不能得罪的,而且这次萧承佑是来查案的!这个女人,今天来这么一出,是生怕他的把柄不被萧承佑捉住吗?! 楚恒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冷笑道,“狠毒?我家世子为什么要处置你儿子,难道你不清楚吗?不敬世子,藐视皇家威严,按大凉律令,应处以腰斩之刑,你觉得是瞎了一只眼睛好,还是失去性命好?只伤了你儿子一只眼睛,算是世子宽容了。否则,你以为,你儿子还能好好活着吗?” “腰斩”两个字使安氏吓得颤栗了一下,其中楚恒话里的冷酷和讽刺她听的清清楚楚。 就听楚恒继续道,“更别提,方才你们还意图行刺!若不是世子表明身份,蒲夫人早就派人刺杀世子了吧?” “我……我没……” “夫人难道想说你没有?那么,方才我们看到的是幻觉吗?”楚恒道。“蒲大人您身为兖州的父母官,想必熟知大凉律法,请问,意图行刺皇室,该如何处置?” 蒲安眼下也是惊惧非常,无论是他的儿子,还是夫人,犯下的都是大罪,这种罪可大可小,如果世子大度,就这样过去了,可若是他一定要计较,那安氏就完了! “世子……求世子饶恕他们一回吧,他们一回吧,反正几位贵人也没有伤到,下官一定亲自给各位赔礼道歉……” 安氏扑倒在地,吓得面色惨白,她不过是想为儿子报仇怎么就成了行刺皇室了呢,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萧承佑没有说话,蒲安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场面异常压抑,就连呼吸都凝重了许多。 就在蒲安以为萧承佑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可是,说话的对象却是身边的小郎君。“你说呢?” 这句话一出口,他的表情褪去了三分冷漠,声音也柔和了些,好像该怎么处置由季裳华说了算。 面对他的眼睛,季裳华也有些错愕,那双幽深凤眼里,此刻倒映的是她的影子。 有点不敢注视她,她转移了目标,“反正没有伤到?蒲大人,没有伤到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赦免一切罪名了吗?若不是两位表哥拼死保护,若不是楚护卫及时赶到,你以为我和林姐姐还能好好活着吗?蒲大人这话说的未免太轻巧了。按照蒲大人的说法,入室抢劫之人,若是被及时逮捕,没有将财务拿到手中,是不是也算是无罪呢?难道这些年来,蒲大人就是这样办案的,可见不知道出了多少冤假错案!” 蒲安冷汗连连,连忙辩解,“不,世子,下官绝非此意……” 季裳华眉梢微挑,“哦,绝非此意?那就是要秉公执法了,那就麻烦蒲大人大义灭亲一回,将尊夫人和令压入大牢吧。” 安氏跪坐在地上,身体抖的像筛糠一样,不断的往后退缩,可是下一刻,楚恒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人过去将她架了起来。 “既然蒲大人不忍心,那就由属下代劳了。”语罢,一挥手,就将安氏带了下去,只听到一阵呼叫声。 众人看了,心中唏嘘不已,来时安氏趾高气昂,可是谁想到转眼间就下了狱,从高高在上的知府夫人,成了阶下囚。 在看看季裳华等人,能和晋王世子一起来兖州,必定也是个世子熟识,想来身份也是不一般…… 想到这一点,一开始还瞧不上林琼箫的魏皖心中直犯酸。 看着魏皖心神不定的模样,季裳华微笑道,“大小姐,还请你好好管教您的妹妹,看在你们对林姐姐有恩的份上,我最后原谅她一次,再有下次——”她看向缩在魏钦身后的魏皑,微微勾唇,不再说下去了。 可是,她的笑容,清清淡淡,却是暗藏狠厉,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届时她就不会顾及魏家对林琼箫的恩情了! 魏钦也狠狠瞪了魏皑一眼,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妹妹心肠如此狠毒。魏皎不过是口无遮拦说了一句实话,她就念念不忘记恨上了林琼箫,不,还有嫉妒,因为嫉妒,所以几次三番挑衅,人家不和她计较,她愈发得意,这次竟然推林琼箫去死!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看来平日真是对她太纵容了。 他面露愧疚,对林琼箫道,“真是对不住了,都是我们管教不严,如果你们生气,就怪我好了。” 林姑娘不在意的笑了,“一事归一事,令妹犯下的错,我不会迁怒二公子。” 闻言,他心中更加酸涩,送他们离开。人刚走,魏钦就给了魏皑一记耳光,魏皑躲闪不及,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 魏钦气的手都在颤抖,他向来性子温和,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人,打的人还是她亲妹妹。 魏皑不敢置信,疼痛使她眼泪掉下来,捂着脸,“二哥,你竟然打我……我可是你妹妹……” 魏皖也被魏钦的举动吓到了,“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你妹妹!” 魏钦的面上没有一丝温度,“正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这样对你,否则我就不会管她,由得她去闯祸!” 魏皑面上通红,显而易见的巴掌印,她的眼泪不住地留下来,好不可怜。“大姐,你看他,他就是为了林琼箫才打我!” “你还敢说!”魏钦见她死不悔改,更加恼怒,“林姑娘与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这样恨不得她去死,方才你敢说你没有推她出去?你以为我眼瞎了没看见!二妹,你如何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小小年纪,蛇蝎心肠!素日里,你学的都是些什么,整日与蒲艳艳混在一起……” “二弟!”听闻魏钦提到蒲家,魏皖立刻阻止。 魏钦冷冷的看着魏皑,对她极为失望,“二妹,今日我最后提醒你,若是你再不知悔改,我就帮不了你了。你也看到了,今日季小姐处置起蒲夫人母子毫不留情,不给蒲家丝毫脸面,而晋王世子竟然纵容她,可见,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以为凭着你几次三番挑衅林姑娘,今日又推她送死,季小姐会放过你吗?” 魏皑一直在哭,闻言,抬起头来,“你说什么……季小姐……她不是男子……”她猛然惊醒,“她是个女子?” 魏钦轻笑一声,“能得晋王世子如此维护之人,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普通人吗?她能算计得了蒲家,自然不将你放在眼中。好在她还算恩怨分明,原谅你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吧!” 魏皖却是听出了其他门道,他知道这个弟弟向来聪慧,不由问道,“你……这是何意?” 魏钦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边走边道,“我们魏家只做好自家生意,其他事情,不要参与。” 魏皑一直处于季裳华是女子的震惊中,怪不得,怪不得那些人都保护着她,怪不得晋王世子也维护她,原来如此! 晋王世子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谁不知道,人人皆知,世子少年英雄,从小就进军中历练,十几岁就跟着辅国公上战场,最后征战沙场,独当一面,战无不胜,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被陛下信任。不仅如此,听闻他相貌俊美,但却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可这样,反而因他这个人更多了几分魅力。她远在兖州,虽然听说过,但从未见过,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今天,当得知晋王世子竟然来魏家时,她如置梦中,她居然见到了晋王世子本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冠绝天下,性情冷漠。 可是,现在发现,有一个例外,季裳华就是那个例外,他对任何人都无情,却对那个女子关怀备至,那个女人就是季裳华。 她今天刚和季裳华解了仇,是以,看到季裳华能得这样一个男子喜欢,更加嫉妒。 * 几人出了大厅,一同行走在园子里。天气越来越和暖,柔风轻轻的吹,百花争艳,轻吐芬芳,蝶飞蜂舞,花间嬉戏。 季裳华本来和林琼箫走在最后面,不知为何,渐渐的变成了她在前面和萧承佑并肩而行。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今日为何比如高调的处置安氏母子?”过了一会,还是萧承佑率先打破沉默。 春风绿柳,柳絮飘飞。季裳华一袭白衣穿梭其间,一如往常,素雅伊人。 她在风中笑,“我以为,世子是想让我这么做的。” 萧承佑微怔,看着她笑盈盈的面容,不由觉得,心里浮上些许柔软,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你早就知道?所以选择住进魏家?” 在后面的周子扬听到了,凑过来道,“小表妹,你不是为了林姑娘住进来的吗?” 季裳华但笑不语。 周子祺看了一眼季裳华,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怎么这么蠢,表妹何时会做无用之事?” 季裳华失笑,长长的睫毛弯了弯,眼尾微翘,既灵动又妩媚,站在园子里,仿佛自成一道风景,赏心悦目。 她为何会这样做呢,真是为了他吗? 季裳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帮我很多,我既然猜到了你要做什么,为何不顺水推舟应下魏钦的邀请?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她住进来目的本就不单纯,为的就是让蒲云云通风报信请安氏上门抓人,然后成功扣他们一个罪名,处罚他们。而且这个处罚一定要高调,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没想到,蒲云云行动那么快,那么迫不及待。不过,效果都是一样的…… 萧承佑看着面前的芙蓉面,轻声道,“是。” “那么世子下一步是不是要高调的查案了?”季裳华低声道,“蒲家最大的罪名,并不在御史弹劾之列吧?” 萧承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季裳华总是这样,见微知著,猜得到他背后的举动,他心里很是高兴,因为他们是这样有默契。 情不自禁的,他不忍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你猜,我到底要如何做?” 季裳华清丽的面容沐浴在春风,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可是却被季裳华捉住了,伸出纤细食指,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所过之处,如羽毛划过,柔柔的痒痒的。不自觉的,他唇角微翘,她只是低头,并未发现。 不知何时,周子祺几人也围了过来,见了季裳华写的几个字,周子扬皱眉念了出来。 “声东击西?” 季裳华笑了笑,看着萧承佑,“是,声东击西。” ------题外话------ 我记得,一开始因为世子爱招惹烂桃花给女主带来麻烦,有小可爱不喜欢男主要求换男主来着,现在想起来,好久好久柿子没有招惹烂桃花了,嗯,送他一朵(=^▽^=) 第二百二十章 好戏连连 晋王世子来兖州查案一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兖州,其中,最受瞩目的则是蒲夫人和蒲昊天被晋王世子下狱一事,可谓是雷厉风行,不留情面。 对于蒲家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兖州百姓却是拍手称快。 紧接着,蒲昊天做的那些恶事全部被抖落出来了,主要是草菅人命,强抢民女,仗势欺人。 蒲安没想到萧承佑的动作会如此之快,他实在是措手不及,只能去萧承佑面前说明,说他对于自己儿子做的事毫不知情,素日都是安氏负责教导照顾这个孩子,恐怕因着是独子,所以宠爱太过。安氏怕他责罚蒲昊天,所以选择向他隐瞒,所以蒲昊天做下的事,委实与他无关。 “世子信了吗?”季裳华微笑着执起茶盏。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处凉亭,正值午后,天气有些热,两人便坐在这里,一边花香袭人,一边有暖风吹拂,很是惬意。 茶烟袅袅升起,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朦胧的色彩。 萧承佑一袭墨色广袖常服,坐在她对面,今日他难得有时间留在府上,刚好看见季裳华一个人坐在这里,本来只想远远的看她一会。可是脚步像不受自己控制般,来到了她身边。 看着她的笑颜,他的表情也柔和许多,温言道,“他这样说,并无证据,同样的,我就算质疑,也是没有证据,所以,我只好暂且信他。” 季裳华执起茶壶,为他斟满茶水,然后将茶盏推到他手边,笑道,“如今,他现在想的都是要如何销毁证据了吧,他如何和兖州官员互相勾结,鱼肉百姓,侵占民田等御史弹劾他的罪名。蒲安不是没有想过会遭到弹劾的一天,所以,他定然早有防备,而如今世子来了,他定然要用最快的时间,让这些证据彻底消失不见。而关于查案,世子做的越是高调他越是着急,只会将所有精力都用到销毁证据上,却没有想到,世子真正的目的从不在此。” 而且,季裳华也相信,依照萧承佑的本事,一定不会让他轻易将证据销毁完的。 “我相信,他最初也怀疑过,可是我来兖州这些天,一心要查的只是御史弹劾的那些,其他地方并无行动,所以,他才会放心。”萧承佑放下茶盏,淡淡道,“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放心的查他受太子指使私开煤矿一事了。” 在大凉,私开煤矿,铁矿等,都是不被允许的,一经发现,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太子,也不例外,虽然不会死,但他的太子之位也是坐不稳了。 所以,他才会着急刺杀萧承佑。 “那么,世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呢?”季裳华道。 萧承佑一直看着她,不想错开她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越看越是心情悸动,低声道,“我知道你向来善于谋划,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做。” 季裳华轻轻一笑,眸光流转,“世子想说我心机深沉?” 这话没有试探,只是说笑而已。萧承佑声音更加温柔,“我只觉得你是聪明绝顶,智计无双。” 季裳华一愣,没想到冷冰冰的晋王世子会说这种类似说笑的话,以至于忽略了他眼中的温柔深情。 她低下头,拨了拨耳后的碎发,一双漾着波光的眸子流露出温柔之色,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外人看起来她是个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可是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么难以接近。 萧承佑突然觉得很幸运,认识那么久,终于可以更接近她了,那么,他离那么目标也会越来越近是不是? 季裳华眸光微闪,淡淡道,“声东已经达到了,自然要‘击西’了。”她面上略过一分嘲讽,“这件事如此之大,牵连甚广,蒲安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吧?” 萧承佑看着他,眸光深邃,忽而道,“我明白了。” 季裳华没有多说,两个人就像很有默契一般,了然于胸。 今日季裳华终于换回了女装,一袭水蓝色长裙,衬着碧蓝的天空和湖水,配上她莹白的肌肤,更加清丽逼人。外面是上等料子做成的大袖衫,上面绣着些许兰花,还有一层素色纱衣,显得那水蓝更加朦胧,清新雅致。她本就身形纤柔,此刻腰间盈盈一束,更显身姿窈窕,不堪一握。 她并未施粉黛,却仍旧是面容如玉,一双剪水双瞳,淡扫蛾眉,菱唇微翘,不点而朱,面容精致,就像老天一分一分计算好的,五官明丽,却不流于艳俗,眉眼妩媚,整个人却不失端庄。难得是,她并不是空有美貌,还有过人的机智与见识。 这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欢喜。 可是,她心里有多么冷漠,他也是知道的。他亦是如此,所以一开始他不曾想过要靠近她。可是慢慢的,心便不受控制一般越发像她靠拢,以至于完全沦陷下去。 他不禁自嘲一笑,什么时候,铁骨铮铮的晋王世子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了,而且还是求不得。 可是,心中残存的那点希望,使他无法放弃,既如此,何必再逃避呢,可能,他还是有机会的。 沉默良久,只听到微风细细,他心下踟躇,终是缓缓道,“风和日丽,时节刚好,要不要出府去走一走?” 见季裳华面露犹疑,知道她定然不习惯他的主动邀约,他掩饰性的低下头,“你不是说要帮我吗?” 季裳华不做他想,提议道,“既然要出去走走,叫上大哥他们一起,不是更好?” 萧承佑:“……” …… 这一幕,恰好就落在另一人眼中,看着两人随意的谈笑风生,她便心生嫉妒。晋王世子,多么冷酷的一个人,竟然对一个女子这样好,上天真是不公! 这些天,她已经逐渐知道了季裳华和林琼箫的身份,艳羡不已,若她有两人的身份,生活在京都,那么她定然也能接近晋王世子。她觉得,她和季裳华的差别,不过是一个身份罢了。 眼看着两人走出凉亭,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过去,婷婷袅袅的行了一个礼,声音娇俏如出谷黄莺,“魏皑见过世子。” 上次是匆匆忙忙的来,又匆匆忙忙的走,她又处于惊吓之中,所以并未仔细看,今日离得近了,更加觉得,世子容貌非世人可比,即便身着常服,也让人感觉到属于上位者的的强势凛冽。 萧承佑没有说话,好像记不起来从哪里见过她的模样,他的眼睛依然落在季裳华身上,季裳华看到魏皑羞红的脸,淡淡挑了挑眉,对萧承佑道,“世子,二小姐向你行礼呢。” 声音很是平静,完全听不出什么不屑和轻蔑,可是听在魏皑耳中,极为不舒服。以往她见到的季裳华都是男装打扮,今日却是换回了女装,即便她再嫉妒,也不得不承认,季裳华生的极美,就算说是绝色倾城也不为过,虽然看起来不胜娇弱,可是那通身的气质和晋王世子站在一起很是匹配。 她捏了捏帕子,越看越觉得不忿。 萧承佑没注意到她半点心思,这才回过神来,可是面上无波无澜,让人看不出方才他在失神。他只是淡淡“嗯”了声,就准备要走。 魏皑心中微急,只想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见晋王世子,下一刻脱口而出,“世子。” 声音娇娇柔柔,带着几分熟悉的害羞。 季裳华心中感叹,不愧是晋王世子,一从军中出来,就能招惹桃花。 她面上含笑,看着两人,不知道魏皑要说什么。 萧承佑这才瞥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耐。魏皑道,“世子在魏家多日,魏皑一直没有拜见世子,还请世子不要怪罪。” 萧承佑明显面容冷淡,还是道,“是本世子借住魏家,怎么能劳魏家主人拜见,二小姐想多了。” “上次的事……”看见他又想走,魏皑立刻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多亏了世子派人救下林姑娘,否则我万死难辞其咎。后来我想明白了,是我一时冲动,请世子恕罪。”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似乎朦胧着一层雾气。仰头看着萧承佑,一副娇弱的让人生怜的模样,好像若是不原谅她她就会伤心欲绝似的。 季裳华突然想笑,能找出这么一个理由接近萧承佑,她也是佩服。 她很想看看萧承佑的反应,是不是会怜香惜玉呢? 萧承佑似乎注意到她含着笑意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不悦,只想看戏。他觉得呼吸有一瞬间停滞,面容更加冷漠,只是道,“既然知道万死难辞其咎下次就不要做出那种恶事,再者,你该道歉的人是林小姐,而不是我。” 结果真是出乎意料,魏皑一愣,睁着水意朦胧的眸子,看着他。 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她猛的惊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像被迎面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她没想到,世子竟然半分颜面都不留给她,就这样直接讽刺她。 其实,她真的误会萧承佑了,萧承佑本就性格冷漠,平日里又沉默寡言,又不好女色。在他眼中,他说的只是实话,哪里有什么嘲讽? 魏皑的反应很是委屈,诺诺道,“是……” 不经意间看到季裳华的侧脸,明明季裳华面色平淡,可她就觉得季裳华在嘲笑她,愈发恨这个看她笑话的女人。 为了挽回一些颜面,她又道,“世子身份尊贵,住在魏家可有哪里觉得不好?魏家自然比不得王府,若是有哪里照顾不周,还请世子原谅。” 萧承佑很想直接拂袖而去,他实在不喜欢和这些女子打交道,更何况,以前的教训历历在目,他还记得因为孙秀容和晋王府那个表小姐,而使得季裳华对他不满。 思及此,他冷冷看她一眼,“贵府没有照顾不周,二小姐不必担心。若是再无别事,就请二小姐让让路吧。” 这样不耐烦的赶人,魏皑面上更加难看,似乎都要委屈的哭了,她强扯出一个笑脸,“世子要带季小姐出府吗?世子初来兖州,怕是不熟悉,若是要游玩,魏皑愿做向导为世子引路……兖州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却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萧承佑见季裳华没有开口的迹象,心中更加烦躁,冷声道,“不劳烦了。” 语罢,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拂袖离去。 看着前面的一双人影如此和谐,她盯了许久,才移开目光,满是羞恼。 晋王世子竟然丝毫不给她颜面,难道他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子吗?还是说,他眼中只容得下季裳华一人?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虽然比不上季裳华倾国倾城,却也算亭亭玉立。他喜欢季裳华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身姿窈窕吗?为何她就入不了他的眼呢?世间娇柔美丽女子何其多,难不成季裳华有什么媚术迷惑了晋王世子? 越想越觉得愤恨,经过接连的刺激,她将季裳华恨到了骨子里。 在季裳华的建议下,季维之等人都决定和季裳华一起逛逛兖州城,萧承佑虽然有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出了魏府,季裳华并没有提起魏皑,只是微笑道,“世子要去何处?” 见她一脸淡然,显然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心中不免有些苦涩,看来,他还是没有一丝一毫走进她的心。 他并未开口,只是放慢了脚步和她一起往前走,季裳华觉得他情绪有点不对,可是又丝毫看不出来,便不去想了。 * 蒲府。 “你来做什么?”蒲艳艳一看见魏皎就想到她的大哥和母亲被下狱的事情,冷声道,“如今晋王世子可借住你们魏家,我以为你们魏家攀上高枝了,不屑于来我们蒲府了呢?还是说你今日是来看蒲家笑话的?” 自从晋王世子来兖州查案的消息传出来,蒲安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每日都忙着销毁证据,杀人灭口。而晋王世子那里丝毫不放松,只要有一点苗头就亲自或者派人去证实,蒲安及时收到消息,就赶紧去处理。所以,这些时日以来,蒲家的日子真是过得“惊心动魄。” 但她最惦记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母亲可是在魏家被晋王世子下狱的,所以,她一看到魏家人就忍不住迁怒。 魏皑虽然心中不屑,但还是小心翼翼道,“艳表妹。” 蒲艳艳此人,仗着自己是兖州知府的千金,又有安氏的纵容,性格比魏皑还娇蛮,从不把谁放在眼中,兖州的小姐无不是在讨好她,若是哪个不称她的心意,第二日就会倒霉,蒲家可谓是在兖州一手遮天。 魏皑虽然也是魏家小姐,但到底比不过蒲艳艳出身知府千金,在她面前,也总是做小伏低。 魏皑虽然心中不屑,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艳表妹,这话你可真是让我伤心,我们两家是姻亲,从来都关系很好,如何会帮着晋王世子害你们。那次实在是巧合,我们根本不知道二哥迎来的朋友是伤害蒲公子的人,也不知道晋王世子会突然出现。”一想到萧承佑,她不免心神荡漾,虽然对方性情冷淡,但还是觉得脸红,“其实,那日晋王世子不一定要将夫人下狱的,实在是因为那个季小姐,他是为了给季裳华出气,才将夫人和蒲表哥交给她处置,她那个人仗着世子的喜欢,就一下子将夫人和表哥下狱了,而且咄咄逼人,不留情面。艳表妹若是要恨,最该恨的是她。” 蒲艳艳皱眉,“季小姐?就是那个季裳华?”她眉间显现出厌恶,“她到底什么来历,怎么晋王世子会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魏皑绞弄着帕子咬咬嘴唇,“不就是个依仗容貌迷惑世子的狐狸精罢了。” 蒲艳艳愈发不解,更对季裳华起了兴趣,“有多漂亮?比我还漂亮吗?” “的确很漂亮。”魏皑不怕惹她生气,不能说实话。蒲艳艳的确漂亮,但是和季裳华一比,就差了许多了。 蒲艳艳自诩为兖州第一美人,听到这话,不乐意了,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冷笑,“是吗?那我可要好好会会这个害了我娘的女人!看她到底是妖是魔。” 魏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我听闻今日世子特意带那个季小姐出府游玩去了,艳表妹何不趁此机会去见识见识?” 蒲艳艳向来目中无人,丝毫没有意思到魏皑的居心不良,对着镜子道,“等我梳妆吧。” 她方才听到魏皑说季裳华的容貌漂亮,便心下不舒服,心想着一定要仔细打扮,看看季裳华是何方神圣,是否能将她比下去。 足足打扮了小半个时辰,蒲艳艳才摇摇摆摆的起身,刚走到门外,安嬷嬷就追了上来,“小姐去哪?” 安嬷嬷是安氏的陪嫁,二十多年一直在安氏身边伺候,蒲艳艳对谁都嚣张,对着安嬷嬷还算好说话。 她停下脚步,如实道,“我随着魏皑去会会那个季裳华。” 安嬷嬷一听急了,走过去道,“哎呦,我的好小姐,怎么人家说了两句话你就信了。”她瞥了一眼魏皑若有所指,“你都还什么都不了解呢,就去去会会人家,万一那个季小姐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呢?” 蒲艳艳皱眉,“嬷嬷,不就是一个女子,我去见见怎么了?我再怎么样也是兖州知府的女儿,季裳华害了我娘,我可忍不下这口气。” 安嬷嬷到底年纪大了,比蒲艳艳见识多些,一眼就看出了魏皑的把戏,“小姐,你自然知道夫人是因为那个季小姐才被下狱的,那么,您有没有想过,她背后站着的是谁,是谁给她这样大的底气敢这么做呢?” 蒲艳艳表情一凝,想了想,“是晋王世子,听说,晋王世子对她很是关心,就是因为我大哥调戏她,世子才将我大哥的眼刺瞎的。” 安嬷嬷摇摇头,“不止如此,小姐想想,为何世子会和她一起来兖州呢?而且,不只是季裳华一个,随行的还有三个人。” “嬷嬷这话什么意思思?” 安嬷嬷心道,小姐真的被夫人宠坏了,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都看不明白,她继续解释,“小姐,京都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听说那里随便一个人,都可能非富即贵,晋王府又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和世子走的如此之近,还能得世子关心,那个女子能是身份简单之人吗,小姐莫要被某些人骗了,成了出头鸟。老爷本就为晋王世子查案的事烦忧,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些贵人,得不偿失。” 闻言,蒲艳艳终于恍然大悟,扭头厌恶的看着魏皑,“原来如此,魏皑,你可真好啊,竟然拿我当刀使。你是不是看季裳华不顺眼,想借我的手给她找点麻烦,然后还怪不到你头上?!” 安嬷嬷面露冷嘲,“魏小姐,蒲家的刀可不是好借的,有这点小心思,我劝你还是收起来为好,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念姻亲关系,让你大姐评评理,看她怎么说?” 魏皑吓坏了,她刚被二哥教训,万不可再传到他的耳朵,否则二哥一定会把她关起来。她连连道,“我……安嬷嬷,我错了,你不要告诉我大姐。其实,我也是讨厌季裳华,虽然我有自己的小心思权,可蒲夫人和表哥的确是被季裳华害的啊,艳表妹难道就不想看看季裳华是什么人吗?还有晋王世子……” 蒲艳艳想了想,嗤笑一声,“虽然你想利用我,的确是很让我厌恶,但你说的也不错,我的确想看看那个季裳华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这样嚣张。” 安嬷嬷忙道,“小姐,这……夫人还未救出来,老爷又整日忙碌,您擅自行动,不太好吧?” “嬷嬷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她长什么样不会惹事的。”蒲艳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安嬷嬷只好道,“那小姐一切小心。” * 兖州城内一条河,名为“金河”,四周风景宜人,花木繁盛,亭台楼阁,游人无数。 对面却是一家青楼,名为群芳院,是以,这里的热闹程度自不必说,每天夜里,都有群芳院的姑娘,在船上陪着客人喝酒取乐,弹琴赋诗,自有一番趣味。 即便是白天,仍旧是人烟稠密,公子小姐们来此处会友游乐。 萧承佑早早派了楚恒包了一艘画舫,在天朗气清的日子里赏景游玩,原本打算只有他和季裳华两人,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一起相聚玩乐,也并不是那么失望,从前他一直是一个人,今天和这么多人一起,这感觉还有点新鲜,许是因为都是熟悉之人,所以并不排斥。 “瞧见对面的群芳院没有?”季裳华走出画舫,迎着清爽的风,回眸一笑,“一会这里有一场好戏。” 周子扬也走出来,一袭青衣使他多了几分儒雅,他也看着对面的群芳院,“你们来不是单纯的游玩吗?” 季裳华笑如幽兰,似乎散发着幽香,“表哥,你以为世子这样的人和你一样闲吗?” “你……”周子扬装作很受伤的样子捂住心口,“人家都说女生外向,表妹现在就开始替逾明贬低我了。” 季裳华怔住了,没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由面色微窘,她下意识看看萧承佑,发现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松了口气,趁人不备,瞪了周子扬一眼。 周子扬很是无辜的摸摸鼻子,“表妹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季裳华不想理他,回到船舱,将季维之“赶”了出来,和林琼箫一起闲谈。 周子扬扭过头,“诶,表妹,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还没说清楚。” 暖风轻拂,送来欢歌笑语。 画舫的不远处,也停着一艘画舫,里面的人正是蒲艳艳和魏皑。 蒲艳艳走出船舱,看着一抹消失的倩影,“那个就是季裳华?” 魏皑目光流露出愤恨,“是。” “果然长着一张狐狸精脸,先是迷惑了我大哥,害我大哥受伤,又不知怎么迷惑了世子,将我母亲下狱。”蒲艳艳道。 魏皑暗自冷笑,指了指那边画舫负手而立的一个人影,“艳表妹,那个就是晋王世子,以往我们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今日一看,是不是名不虚传。” 虽然离得远,只看到他的侧脸,但他身形如松,坚毅挺拔,侧脸普通剪影一般俊逸清朗。 身边的几个,同样是生的一表人才,各有气质,但是比他都要差一些的。 蒲艳艳不禁也注意到了,那人就站在船头,遥望远方,四周很是嘈杂,可他站在那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是让人觉得他是最不同的一个,仿佛自己自成一个世界,不知不觉就被他吸引。 她沉默了许久,道,“让船夫将船靠近些。” 季裳华虽然在船舱和林琼箫喝茶谈笑,可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林琼箫笑道,“你今日不是来游玩的吧?” 季裳华垂眸一笑,“既是游玩,又是看戏,两不耽误。” “我们还以为真的是纯粹的游玩,是被你和世子骗了,什么时候,你和世子走的如此近了。”她低声笑道,“你参与了蒲家的案子?” 一阵清风徐来,帘子微微浮动,季裳华看着外面的风景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也知道,他帮助我许多,我这样做,也不过是报答他的一种方式。” 林琼箫看着她,眉眼温柔,“果真只是报答他对你的帮助呢?” “不然呢?”季裳华摊摊手,笑了,“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哦,又为何如此说?” 想起了今晨魏皑的所作所为,季裳华不由觉得好笑,“林姐姐不知道,追逐世子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我……” 话音未落,画舫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林琼箫和季裳华倒在一起,季维之从外面进来,“没伤到吧?” 林琼箫摇摇头,“无事,外面发生了何事?” 而季裳华已经起身,出了船舱,周子扬忙对她压低声音道,“小表妹,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吗?你看——” 只听“噗通”一声,又两个人被从群芳院二楼雅间丢了下来,掉落河水,迸发出巨大的水花,紧接着,又有桌子,花瓶茶盏等从楼上丢下来,不小心砸到了船夫,怪不得画舫会摇晃。 河上画舫的小姐们失声尖叫,船夫被砸中,惊呼一声掉下了河。好像楼上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不断有人聪楼上掉落河水,将一众千金夫人吓得够呛,落水的人看到画舫,如同看到了救命的浮木,手扒拉着画舫不肯撒手,画舫失去了平衡,在河水转着圈。 就听到一声尖叫,“啊,救我!” “艳表妹——” 一个女子落入了水中。 画舫没有方向的转动着,船夫又落了水,没有人拽他上来,魏皑慌了,今日是她撺掇着蒲艳艳出来的,若是她出事了,她也难辞其咎,是以,她只能站在画舫边缘,大声叫着救命。 她看的明白,她右边的画舫,就是萧承佑那一艘,蒲艳艳为了近距离看到萧承佑,特意让船夫靠近的。 她凝神望着他,然后想到了什么,咬咬牙,身子也晃了晃,“不小心”掉了下去。 两个女子都在水中挣扎,看起来都不会水,一边扑腾着,一边朝他们叫着救命。她在赌,赌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不能见死不救。 离得远的人,见到两个可怜兮兮的姑娘落了水,恨不能以身相救,但又不敢,便有人喊道,“几位公子,你们离得那么近,就发善心救救她们吧。” “是啊,救救她们吧,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 被喊救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愿意下去,若是他们没有记错,方才第二个落水的女子可是魏皑。 周子扬笑嘻嘻道,“到底救不救?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又借住魏家,见死不救不好吧?” 几人都是世家公子,对于这种把戏早就见识过了,无非是救了人和她们有了肌肤之亲,然后不得不娶了她们,而且依照几人的身份,若是不想娶,还会给家族带来麻烦。 周子祺淡淡道,“我已经和益阳郡主有了婚约,不宜做这种好事。维之也有了林姑娘,更不适合,如今只剩了你和……逾明了。” 周子扬又悠然的看了看落水的两人,“可是她们明显是想要逾明救啊,我嘛,就不坏人好事了。” 季裳华听着两人的对话,暗暗摇头,魏皑的计划可是要泡汤了,她当他们几个是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样好骗吗?她自然也瞧不上这种把戏,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救人也不行。 “世子,您觉得呢?”要不要英雄救美? 萧承佑读懂了季裳华的意思,“派个人救她们吧。” 然后,就有两个护卫跳了水,像老鹰捉小鸡一望,将两人救了上来,放到了甲板上。 两人浑身都湿透了,春衫又单薄,可以看见玲珑有致的身躯。 季裳华使了个眼色,白苏立刻从船舱捧出两套干净的衣物,季裳华唇角轻勾,“请两位小姐去船舱换一换吧,待会,会有人将你们送回府上。” 这个声音,魏皑记得清清楚楚,是季裳华。她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看跳梁小丑一般。蒲艳艳第一次看季裳华,从一双雪白绣鞋到水蓝色素净衣衫,再到一双美玉无瑕的脸,最后是妩媚清艳的双眸,第一眼便被惊艳了。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白苏给的衣服,她就是季裳华,果然是容貌绝俗,和晋王世子一般无人能及。 她干巴巴挤出几个字,“谢季小姐。”她今日受到了惊吓完全忘记了是来找季裳华报仇的。 魏皑却是转头,仰望着萧承佑,声音带着哭腔,“谢世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定当报答。”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女子得萧承佑相救,萧承佑又身份高贵,她们该如何报答,不问可知。 季裳华似笑非笑,这个魏皑,今晨被萧承佑那样不留情面的拒绝,还不死心,居然想到了落水这一招,老套是老套了些,却是容易得手。可惜啊,萧承佑并不是喜欢怜香惜玉的那种人,她的计划要落空了。 萧承佑看了周子扬一眼,周子扬会意,声音慵懒道,“两位姑娘,方才逾明不过是下了个命令,真正救你们的是两个护卫,你们若想报恩可是找错人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将她们打落地狱,这简直是羞辱,以她们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去报答一个护卫,这个人是故意的! 季裳华面上浮起一丝笑意,“虽然天气越来越热了,但是两位刚落了水,着实不宜吹风,还是快些去换衣服吧,一会会有人将你们送回去。” 魏皑目光不舍的离开那个人进了船舱,林琼箫出来,与季裳华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这时候,周子扬突然道,“怎么不见楚恒?” 这时候,楼上的打斗依然没有结束,众人躲在船舱观望,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何事? 一个男子道,“能有什么大事,很可能是有人因为争夺美人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样的人美人……” 正说着,就看到一抹鲜红从楼上喷洒出来,形成一道红色的弧度落入河水,与此同时,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从二楼坠落下来。 就听到楼上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有人杀人了,快,别让他跑了!” 似乎看到有个人望楼下忘了一眼,然后身形一闪,快速跑了出去,就听到楼上一阵糟杂,脚步声,呼喊声纷至沓来。 过了一会,就看见一个黑色锦衣的人,怕被人看见容貌,用手捂着脸一路急跑,后面有人拿着兵器再追。 “他杀了我们少爷,快去追!” 季裳华悠然一笑,“原本是想趁着天气正好出来游玩,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扫了兴致,我想先回去了。” * 楚恒按照季裳华吩咐,一直在群芳院盯着,目睹了两个人的争吵,到互殴,最后楚恒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一个人成功被杀,被所有人看见。 然后,在杀人凶手逃跑的路上,将他捉住,带来了一处荒凉的郊外。 男子被打晕,一路被扛着来到郊外,醒来之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环境。 他猛然吓了一跳,他因为醉酒和刘家公子抢夺美人,仗着自己是蒲家管家和刘志打了起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失手杀了他,于是,他趁乱逃走了,为了不让人发现他是谁,掩盖住了脸。可是,原本想通过跳河免于被人抓住,却一下子被人打晕带走了,醒来以后就发现在这里。 迎着阳光,他睁开眼睛,觉得双目刺痛,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面前是个女子,身穿一袭水蓝素衣,外面的薄纱,映着阳光,似乎有荧光闪动。面容精致,剪水双瞳,正含笑的看他。 他不禁吓了一跳,又看见她身边的男子,正是劫走他的人。 所以,这根本不是幻觉。 “你……你们是谁?”他捂着头部,“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 那个冷面男子没有说话,女子却笑盈盈道,“我该称呼你什么,蒲丰,还是蒲管家?” 她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蒲丰心中起了警惕和怀疑,“你是谁?为何要这么做?” 季裳华眉梢微挑,“自然是救你啊,方才你杀了人,虽然你捂着脸,却好多人都看见了,我若是不救你,你岂不是要被抓住见官?哦,我忘了,兖州的父母官是蒲安,若是往日他一定会包庇你,可是现在,晋王世子在兖州,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你觉得他会包庇凶手,还是铁面无私呢?” 蒲丰的心一沉,大滴的汗珠落下来,他咬牙道,“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裳华眉眼浮上淡淡的笑来,“你在蒲安手下这么多年,应该了解他的为人和手段吧。依我看,光天化日之下,你杀了人,被那么多人瞧见,若是我让人把你交出去,纵然他想保你,可是因为要在晋王世子面前树立一个大公无私的形象,也不得不杀了你了。所以,落在我手上可能会死,将你交出去你一样会死,你该怎么办呢?” 蒲安身体颤抖,面色惨白,“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害你?”季裳华摇头,“你跟着蒲安,狐假虎威,利用蒲家名声做了多少恶事,还要我一一和你说明吗?” 蒲安大惊失色,这个女子是有准备而来的,她是谁,有什么目的。“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被你抓了过来,就不要打哑谜了,有话说清楚!”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子受伤 “我想做什么,一切都要看你的选择。”季裳华唇畔的笑意如清风漂浮不定。“蒲管家跟在蒲安身边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许多事吧?我现在请你来,是想让你帮个小忙,就是不知管家是否愿意赏脸呢。” 蒲丰一下子明白过来,汗如雨浆从额头流下,他身体剧烈颤抖,“你们……你们是冲着蒲大人来的,你们想威胁我以达到目的?所以你们设计了这一出,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为你办事吗?别做梦了!” 季裳华唇边阴凉的笑容渲染开来,语气很轻柔。“蒲管家还真是对蒲安忠心耿耿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嘴硬,我真是佩服,若是蒲安知道你如此为他,一定会好好安葬你的。你说,若是我将你交出去,他会判你什么时候问斩呢,我想,有世子在,他怕夜长梦多,应该立刻就杀了你吧?免得你将他做的好事都被你斗落出来。”她面露同情之色,“你不信吗?不然,可以试试,看他会不会救你?” 蒲丰觉得一颗心就像被冰雪掩盖一般,冷的要僵住了。他在蒲安身边这么多年,和他做过不少恶事,可以说,蒲安所有的坏事他心里都清清楚楚,而且蒲安很信任他。可是,他也清楚蒲安的为人,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自然可以舍弃任何人,他自然也不会成为例外,更何况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蒲安一定会选择杀人灭口! 这个女子一定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设计这一出!仰头看着绝色容颜的季裳华,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但尤自色厉内荏,“你没有直接杀了我,而是将我带到这里,说明你要做的事情只能通过我才能达到目的,你别太得意,我不会轻易妥协,你难道还要杀我了吗,杀了我,谁替你做事?!” 季裳华轻笑出声,清泠泠的,很是悦耳,可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蒲管家还真是聪明,猜到了我不会轻易杀你,所以你才敢如此大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杀你,留着你又没有什么用,那我要你做什么呢?” 蒲丰狂妄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了,他面色苍白如纸,“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季裳华微笑道,“我的手里,从不会留没有用的人。蒲安,虽然这出戏的确是我设计的,但是你在群芳院和刘家公子争夺美人是真,醉酒互殴也是真,光天化日杀人也是真,你被人捉住会死,落在我手上我一样可以捏死你,蒲安也不会保你,所以,你横竖都是死,又凭什么和我讲条件?你要看清楚事实,现在是我要求你替我做事,而不是我求你。” 蒲丰怔住了,一颗心在胸腔扑通扑通乱跳,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女子,明明有倾国绝色,却又有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阴狠,她方才说的那些话,那口气,好像杀一个人真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平常。他脑袋发昏,看着季裳华笑盈盈的面孔只觉得惊骇无比。 方才威胁季裳华的口气不复存在,他声音颤抖,“你……你,你想如何……” “如何?”季裳华轻轻一笑,可是眼睛里遍布冰寒,没有一丝温度,“蒲管家跟在蒲安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对待囚犯,该如何做吗?” 还能怎么做,自然是用尽刑罚,屈打成招!蒲安猛然明白了季裳华意图,脸色的血色完完全全褪去,“你……你是要……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季裳华黛眉微蹙,“蒲官家,你莫不是傻了,还是你以为我傻,会让人看出来?” 她的声音轻柔,表情恬淡,可是却带着狠毒之意。 只听她叹息一声,继续道,“死又算什么,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我身边这个护卫,可是从军中待过的,见识过各种刑罚,不知道和大牢有何不同?” 这时候,楚恒适时开口了,冷笑道,“对付敌军俘虏,或是军中奸细,我们向来不会同情他们,最常用的是鞭笞,然后往身上泼辣椒水,还有剥皮抽筋,若还是不招,那就只能油烹火烧了,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手脚被砍下,亲眼看着被丢进油锅里烹,不过,是不会让他们死的,也不会给他们任何自尽的机会。小姐放心就是。” 季裳华了然,微笑道,“那就好。”她转头对蒲丰道,“我知道蒲管家是个硬骨头,不知道这根骨头,能在油锅里坚持多长时间呢?蒲管家愿不愿意尝尝这油烹自己手脚的滋味呢?” 即便蒲丰跟在蒲安身边这么多年,又何时见过这种惩罚?自己吃自己的手脚,想想都觉得恶心,简直是残忍的无法形容! 这个女子小小年纪,如何能面不改色说起这些? 他跪坐在地上,身体不停抖动,嘴巴张张合合,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们……是恐吓我……” 季裳华眸光微漾,“是不是恐吓,你试试便知。” 蒲丰身体往后退,连连摇头,他才不要试,太可怕了,简直是太可怕了!这个女子,当然是心思毒辣! 楚恒却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她,季裳华走到他面前,微笑如常,“蒲管家,你可考虑清楚了?乖乖为我办事,事后我定然会给你一大笔银钱,让你远离这里,可若是你不应,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她的笑容一点点绽放开来,行动之间尽显优雅,“实话与你说,蒲安此人一定会死的,就算他再做挣扎也是无用,你是要陪着他一块死呢,还是帮我们让他死的快点,你自己看着办。” 若是能活着自然要选择前者,蒲安一咬牙,“若是我答应你为你办事,你真的会放了我吗?” 季裳华神色从容,“这是自然。我不只会放了你,还会送你大笔钱财,从此你便可以远走高飞,改名换姓,从新开始。这总比你和蒲安一起死要好吧。我知道,你这些年在蒲家做事,捞了不少钱财,家中之富,竟比京都某些一品大员还多,你觉得,你若是不听话,我会让你将这些财物带走吗?” 蒲安心中暗骂,这个女子果真把什么都想到了,她怎么会知道他家中贪污金银无数,一定是在背后查过他做的每一件事!这样厉害的女子,若是他敢背叛她,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恐怕都会被她找出来! 那么,他只能乖乖为她做事,以保住性命。 他心里恨极了季裳华,可是面上丝毫不敢露出来,头如捣蒜,战战兢兢,“我……我愿意……我愿意听小姐的,只要你愿意放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季裳华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面上笑的越发和煦,“蒲管家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心,我会言而有信,事成之后,还你自由。” 蒲丰面色颓然,心中暗跟,“是,敢问小姐,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季裳华容色淡淡,“也没什么,不过是让蒲管家帮我从蒲家拿点东西出来罢了。还有,你可知,蒲安平日和谁接触最多比如……一起合谋私开煤矿。” 蒲丰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季裳华淡淡打断他,“重要的事,你该如何做,明白吗?” 蒲丰看着季裳华,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原来,所谓查找蒲安贪污受贿,苛捐杂税,鱼肉百姓等一些证据,不过是为了掩盖真正目的的障眼法罢了,晋王世子一直没有行动,蒲安还以为晋王世子此来不是为了私开煤矿一事,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怪不得,明明晋王世子轻易查不到证据,可是那些证据总是销毁不完,蒲安好多时间都浪费在了那里,却不知在晋王世子眼中,他不过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耍弄,连人家真正的目的都不清楚。 他知道,蒲安必死无疑了,现在他一定要保命,对季裳华道,“小的明白。” 季裳华温婉一笑,“现在你该告诉我,那些人都有谁了吧?还有,私开煤矿的地点在何处?你都一一道来。” * 季裳华将蒲丰交代的那些话反复确认过记到了一张纸上,对楚恒道,“世子人在何处?” 楚恒看着季裳华今日所作所为,虽然觉得作为一个女子实在是狠厉了些,但那种杀伐果断和世子甚为匹配,而且,这是季裳华主动做的,难道她已经和世子互通心意了吗,所以才愿意帮助世子? 他想着若是世子在,刚好可以让两人交流交流案情进展,可是一想到世子走了,不由面上一片郁色。 “楚护卫?”季裳华见他发呆,又唤了一声。 “属下在。”楚恒立刻反应过来,正色道。 季裳华狐疑的望他一眼,垂下眼帘,看着手上折叠的纸,“我知道你有能快速将信送给世子的方式,既如此,写封信就交给你了,想必会对他有帮助。” “多……多谢季小姐。”楚恒行了一礼。 心中却是遗憾,世子走那么快做什么,如果由季小姐亲自交给他多好,既能交流案情,又能促进感情。 昨日,萧承佑大大方方和季裳华等人出去游湖,自然有想找机会和季裳华相处的意思,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蒲安知道,他是在兖州城的,从未消失过,而且那日蒲艳艳也是亲眼所见,蒲安必定不会怀疑。 魏皑和蒲艳艳落水,被晋王府的护卫亲自送回来,惊动了魏家人,不知后来为何,听说魏皑被魏家家主魏怀罚跪祠堂,这次连一向溺爱她们的魏皖也不再为她求情,要让她跪够一个月才行,可是魏皑苦苦哀求,声称自己错了,魏皑一时心软,向魏说明,最后改为半个月。 并且,还亲自去向萧承佑道谢,感谢他派人救了她的妹妹。魏皖到底比魏皑聪明的多,不是感谢“世子救了魏皑,”而是感谢“世子派人救了魏皑”,这两者只相差两个字,却有很大的区别。 可是,她根本就见不到萧承佑的人,看到的只有门口几个护卫,告知她世子不便见她,而且世子说了,区区小事,魏家人不必在意。 魏皖也早料到了这一点,晋王世子岂是能随意见到的?她来,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她只以为是萧承佑不想见她,却不知道萧承佑根本不在府上。 但,她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碧落院,去看望了林琼箫住在一起的季裳华,顺便感谢那日季裳华也在魏皑落水的时候帮助过魏皑。 季裳华眼如横波,波光潋滟,一袭淡紫色衣裙更衬的她风华无双,她淡淡一笑道,“救二小姐的是世子,大小姐为何谢我,我不过是送了一身衣服给二小姐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毕竟春日比不得夏日,虽然穿的比夏日多,落了水,还是会冷的。” 魏皖浑身一震,看着面前温柔如水的女子。季裳华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她说的是,魏皖身体被水浸透了,若是被世子看见,恐怕会赖上世子。 这是暗暗的警告,原以为季裳华和晋王世子关系非同一般,她想着来感谢季裳华和世子都是一样的,可是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嘲讽。 魏皖自然也问明白了魏皑落水的缘由,她自然也生气这个妹妹不争气,可是被她这样暗讽,她还是不服气。 难道季裳华以为晋王世子对她比别人好些,她就能用这样的姿态警告她,不要让魏皑痴心妄想接近世子吗?她又不是世子妃,再者,以世子的身份地位,就算有了别的女子,她又能如何呢? 可是,这些话,她也只能在这里想想,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季小姐。” 季裳华微笑,“大小姐客气,我们和二公子是朋友,二公子救过林姐姐,我们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她在告诉她,无论是放过魏皑意图害林琼箫,还是救下落水的魏皑,都是看在魏钦面子上,与魏皑本人倒是没什么关系。 这时候,魏皖开始埋怨魏皑了,原本救了林琼箫,认识了这么多贵人,应该多交个朋友,有了这份交情,对魏家也有好处,可是却被魏皑一手破坏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 魏皖一时语塞,再待在这里只会更尴尬,便寒暄了几句,匆匆出去了。 魏皖一走,林琼箫就面露新奇的盯着季裳华,“看你方才的样子,就好像在教训意图赖上世子的人,什么时候你竟然操起这份心了?” 季裳华听到了她话里打趣的意味,眉心微动,淡淡解释,“她见不到世子,转而来见我,本就另怀心思,不过是看我和世子走的近罢了。我可是记得,她在不知世子到来之前,如何暗里瞧不上你的,现在得知了我们是世子的朋友,立刻换了另外一种脸色。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她是商人,自然要以利益为重。可魏皑就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意图推你去死,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如今还想勾引世子,更是让人厌恶。我不是为了世子才警告魏皑,而且单纯不喜欢魏皑这个人罢了。” 听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好像生怕被人误会她和萧承佑有什么,她不禁摇头。难道她果真没有开窍,看不出萧承佑对她的情谊? “裳华,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季裳华神情慵懒,靠在椅背上,但笑不语。其实,她现在也很迷茫,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有时候越去想越是烦心,还不如顺其自然,届时再决定。 她清浅微笑,林琼箫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经历了生死,和季维之感情又深厚了许多,整个人更加温和了,许是看清了季维之对她的一片真心,更加珍惜身边人,所以看到季裳华对自己婚事丝毫不上心,便也替她操心。 * 昨日,蒲艳艳同样被晋王世子的护卫送回了府,而且还向蒲安说明了发生了何事。 蒲艳艳由丫鬟伺候沐浴换了衣服,才觉得身上那种凉意消散了,经过了落水受到的惊吓,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出了寝屋到了大厅,就发现自己的父亲正站在她面前,脸色很不好看。 莫名的,她有些心虚,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娇纵,讷讷道,“父亲,您怎么来了,您这些天不是一直在忙吗?” 蒲安看他一眼,坐到右侧椅子上,神色肃然,“我若是不来,怎么会知道你做了什么呢?” 蒲艳艳顿时明了,蒲安是知道她都和魏皑做了什么,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父亲,我不就是想看看那个害了母亲的女子,我又没做什么,谁知道对面突然发生了斗殴之事,惊动了河上的人,我是不小心落水的……父亲不但不关心我,还责骂我。” 她表现的很是无辜,蒲安看着她,“哦,没做什么?是你没做什么,还是来不及做?又或者,你还有其他想法?” “父亲!”蒲艳艳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母亲被下狱,据说不日就要问斩,你难道不着急吗?不该为母亲报仇吗?那个女人靠着一张脸迷惑了世子,害了大哥和母亲,我不过是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错?” 蒲安一噎,这个女儿还是见识太浅薄,难道她不知道,季裳华代表的就是萧承佑的意思吗?否则依照晋王世子的性格,会被一个女子左右? 他有些不耐,“总之,你听我的,别去招惹季裳华,也别招惹晋王世子。” 为什么她不能见世子?这话她差点冲口而出,憋闷了好半天才道,“父亲,那个季裳华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不能招惹她?”她在兖州,哪家的小姐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凭什么遇到季裳华就要退避三舍?她向来高高在上惯了,自然一时不能接受。 为了怕她惹来麻烦,蒲安耐着性子解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魏钦救的那个女子是当朝太傅的独女,季裳华则是是京都户部尚书府的大小姐,在京都,一个普通官宦千金并不算什么,但她却是辅国公同胞妹妹留下的女儿,据说全府上下都对她宠爱的很,辅国公夫人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她,尤其是老太君,更是把对死去女儿的疼爱都倾注在了她身上,所以,她即便只是个普通二品官员的小姐,可是因为辅国公府的关系,也不一般了。”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京都还有风声,说晋王妃属意她为世子妃,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吧?” 听到前面倒也没什么,可是听到蒲安说季裳华可能会是未来世子妃,她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她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晋王世子那种冷酷无情之人,竟然已经有了内定的世子妃? 她表现出极大的不甘,“即便她有辅国公府撑腰又如何,辅国公府再厉害能比得过晋王府?她这么嚣张,主要还不是靠着晋王世子,若是我也能……” 话未说完,她便住了口。 蒲安一听,面色一变,“我劝你,还是打消了那个心思,晋王世子的确木秀于林,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你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如今我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你不要给我惹祸了。” “我为什么不能?”想到季裳华,想到丰神如玉的晋王世子,她就心里不舒服,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她不就是凭着一张脸吗?那张脸的确漂亮,可是时间久了也会看腻了,晋王世子是什么人,总不能只有他一个女人,她现在得意,以后就说不定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话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说出口的吗?”蒲安怒瞪着她。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能收回,她干脆咬咬牙,“父亲,我难道说的不对吗?她不就是靠着晋王世子的权势吗?若是我能入了世子的眼,那么我们蒲家不也能有所依仗了,届时,晋王世子来查案的事,不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 蒲安刚要发怒,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表情一凝。虽然蒲艳艳说的话是出于嫉妒,但若果真事成,还愁晋王世子不放水吗?若是晋王世子执意不肯,他就将他查案期间,玷污她女儿之事宣扬出去,不怕他不肯就范。等蒲艳艳进了晋王府,蒲家和晋王府成了姻亲,岂不是可以依靠晋王府的权势,为他自己办事? 可是这样一来,就会得罪国公府…… 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想一想,这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只是,该如何让蒲艳艳接近晋王世子呢? 他思考了一会,计上心来。 晋王不是让人救了蒲艳艳吗?虽然不是晋王世子亲自下水救,但那也是晋王世子的人,也差不很多吧。再者,晋王世子来兖州多日,他作为地方官员,还没有给世子接风洗尘过,正好借此机会请他来蒲府赴宴。 他在心里仔细筹划了一番,道,“蒲丰,备轿,去魏家。” 闻言,蒲艳艳面露喜色,“父亲。” 蒲安心情大好,深深看她一眼,“此事,万不可透露出去,而且,事关你的名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事成,晋王世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将你带回晋王府的。” 想到这里,蒲艳艳既欢喜又得意,“我知道,父亲。” 至于季裳华,她是正妃又如何,世子又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个人,到时候谁更得宠各凭手段,那时候,两个人新仇旧恨一起算! 思及此,蒲艳艳面露娇羞,“那女儿陪你一起去魏府?” “不必了。”蒲安道,“你刚在世子面前丢了面子,还是不去为好,事成之后,有的是机会。” 蒲艳艳咬咬嘴唇,“一切都听父亲的。” 这时候蒲丰进来,见两人面露喜色,眸光微闪,又恢复如常,“老爷,轿备好了。” * 蒲安原本抱着很大希望来到魏家求见萧承佑,可是,在听说了他的来意之后,萧承佑立刻就拒绝了他,让他不必费心设宴。 他也只能希望而来,失望而归。 但他犹不死心,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第二日又来了,还是被拒绝,并且没有见到晋王世子。 他又来了几次,却都没有见到世子本人,却总是听说季裳华去了兖州城哪里游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和晋王世子一起。 他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一连十几日,萧承佑都没有回来,据楚恒所言,萧承佑去了兖州下面一个叫桐县的地方,还有周边几个县城,那里表示蒲安私开煤矿的地点。 虽然离兖州并不是如京都到兖州一样远,但加上萧承佑还要查访,是以便浪费了一些时间。 虽然知道依照他的本事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但多日不见,未免还是为他担忧。更何况,蒲安背后的人是太子,如果太子也盯着萧承佑,会不会采取行动呢? 这天夜晚,季裳华睡不着,便悄悄披衣起身,并没有点蜡烛,只是就着外面些许星光,走到窗前。 今晚天色有些阴沉,看见天空似乎飘荡着一层乌云,月亮被乌云掩盖,只隐隐透出一点光亮,周围散落几颗星子。 推开窗子,就感觉一阵凉风袭来,她一惊,立刻关好,窗子发出“卡达”一声。 季裳华下意识看了看那边的厢房,感觉到并没有将她吵醒才松了口气,在窗前站了一会,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这一夜辗转难眠。 夜晚下了一场雨,第二日,她早早起身,用了早膳,便一个人在园子里散步。一大早,阳光清冷,空气中似乎还氤氲着雨水的气息,雨打娇花,花朵也变得有些萎靡,而想起似乎更加浓烈了,和雨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多了几分清幽。 季裳华在甬道上闲庭漫步,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季维之和林琼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她吓了一跳,忙回过神。 季维之一袭白衣胜雪,皱眉道,“一大早就来这里散步,不觉得冷吗?可用了早膳?” 季裳华微微一笑,很好的掩饰住了心里的不安,“用了些点心。” 林琼箫也道,“我一早起身,就见不到你人了,四处找你,才发现,你竟然独自来了这里。” 季裳华笑容和穿着一样素雅,道,“不过是闻得昨夜下了雨,想趁着时间早,来看看园子里‘一夜春雨,落红无数,花径不扫’的景致。” 林琼箫不疑有他,笑道,“你倒是有闲情雅趣。” “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季裳华温声道。 她想着今日今日已经是第十三天了,萧承佑再不回来,恐怕就会引起蒲安的怀疑了。她将蒲丰给的消息已经通过楚恒给了他,想必有些事他心里清楚。 昨夜她就隐隐觉得不安,今晨这种感觉却消失了。 几人漫步一会,说了会话,便一同回去了,可是后来,季裳华又一人出了院子,不知不觉来到了静心居,这是萧承佑住的院落。 想了想,她还是走了过去。这个院落门外一直有护卫把手的,素日里也没人敢打扰萧承佑,就是季裳华本人也不来的。所以,今日第一次来,觉得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的感觉。 护卫一看是她,行礼道,“季小姐。” 季裳华朝里面望了望,看见主屋房门紧闭,应该没有人在,但还是问道,“世子可回来了?”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所有人都以为世子一直在,只是有时候出府罢了。可是季裳华这么问,他们倒不知如何回答了,而且因着季裳华的身份,他们也不可能像对待其他人一般不客气的搪塞过去。 察觉到了他们的为难,季裳华淡淡一笑,“既然世子不在,那我就回去了。若是世子回来了,劳烦去碧落院知会一声。” 语罢,不等他们回话,就转身离去,裙摆微微浮动,像池中开的莲花。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隐隐有几分急切,“季小姐,请留步。 季裳华转身,看见此人,像是颇为意外,“楚护卫,你怎么在此?”她记得,楚恒分明后面追着萧承佑去了桐县,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却没有问出来,等着楚恒开口。 楚恒左右看看,低声道,“季小姐,请随属下进来。” 季裳华不明所以,却没有多问。 少倾,两人就到了主屋门前,楚恒道,“季小姐,请进。” 季裳华见他面容带着担忧,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般,没有多做思考,便推门而入。 “季小姐,这边。”楚恒指的是寝屋的方向。 季裳华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刚进去,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这气味并不浓,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就看见围帐重重中,一个身影躺在里面,影影绰绰。季裳华回头看了楚恒一眼,楚恒没有任何表现,季裳华犹豫一番,伸出手拨开了床幔,她突然大惊失色。 “世子?!”她回过头来,问楚恒道,“楚护卫,这是何故?” 只见萧承佑一袭雪白中衣,衬的脸色更加苍白,胸口的位置渗出一片鲜血。 此时,他正凝眉躺在床上,很是痛苦的模样。在季裳华印象里,他一直是强悍,凛然,冷漠的,好像从没见他受过伤,今天是她第一次见,未免有些心惊。 楚恒面露自责,“世子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伏击,是属下没有保护好世子。” 季裳华眉头紧皱,“世子是何时回来的?” “昨晚。” 想到了昨晚没来由的不安,季裳华心下一沉,问道,“为何不派人去知会表哥和我?” 楚恒抬眼一看,季裳华面露担忧,道,“是世子怕惹得人心不安,便不许属下去,但属下担心世子伤势,便自作主张将季小姐带来了。”如今看来,他的做法是对的,早知道季小姐会担心世子,昨晚就该将她叫来。 实际上,世子伤口虽不浅,但并没伤到要害,现在还不醒,是因为太累了,昏睡了过去,大概多睡一会就好了。这一点,他已经暗暗请大夫证实过了。 季裳华自然想不到一个护卫居然还有这些心思,问道,“可曾请大夫看过?” 楚恒道,“在路上临时找了一家医馆,大致瞧了一下,也为世子包扎了伤口,不知为何,还未醒来。” 他偷偷看了季裳华一眼,见她没有怀疑自己,松了口气。 他觉得,既然世子受了伤,就该让季小姐知道,博得同情,这样才更有机会得到季小姐的芳心。 季裳华沉默了,看着床上的人,眉心皱起。 面前的人,因为劳累和失血而面色苍白,额角的碎发因为汗水黏贴在头上或者脖子上,衬着疏阔俊逸的面容,竟有说不出的好看,还显现出难得一见的脆弱。在外人面前,他仿佛是无坚不摧的,可是谁会想到,他也有会受伤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想要让楚恒去悄悄叫大夫来,她想着萧承佑外出受伤之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萧承佑睁开了眼睛,看见面前的人,好像以为出现了幻觉,皱了皱眉,他一路赶来,又受了伤,睡了这些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勉强撑起身子,声音喑哑道,“楚恒,倒杯水来。” 楚恒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看着季裳华。 季裳华亲自为他端来一杯水,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将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慢慢喝下,又转身放到身边的木几上,然后才将他扶着他躺下。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皱眉轻嗅了几下,好像有一种淡淡的梨花香萦绕在鼻息。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果然是季裳华,凤眼闪过几分错愕,然后冷冷的望着楚恒。 楚恒忙请罪,“世子,属下实在是担忧您的伤势,便自作主张请了季小姐来,请世子责罚。” 萧承佑刚要说话,就猛的一阵咳嗽,季裳华顾不得许多,轻拍着他的脊背,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他冷声道,“擅作主张,自去领罚吧。” 楚恒立刻道,“是。”语罢,转身离去。 季裳华见他受了伤还不肯让人知道,柳眉轻皱,“世子,这事也怪不得楚护卫,他也是担心你的伤势。”慢慢的,她扶着萧承佑躺下,“世子伤势如何?” 他看着她,哑着声音道,“不过是轻伤罢了,无碍。”看季裳华面露怀疑,他又道,“比之在战场所受的伤,这些算不得什么。” 季裳华暗暗叹息,人人都说晋王世子少年英雄,受陛下重用,对他的出身和运气觉得艳羡,可是谁知道这一切他是如何得到的呢,这些都是他一点一点从战场拼杀出来的。 “是太子的人?”想了想,季裳华问道。 萧承佑点点头,“原本我是计算着他可能会派人在半路埋伏,所以改了路线,可还是遇到了。” 她轻声道,“世子找到了吗?” “是。”萧承佑唇角溢出一抹苦涩。 找到就好,否则就白白受伤了。 季裳华道,“再过不久,蒲丰就会拿到蒲安私开煤矿的证据,和那些人的合约书,届时,要除掉蒲安便不会失手。” “有皇后和宋家,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反击的。”默了默,萧承佑道,“但可以让他们损伤羽翼。”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季裳华微笑道。 其实,她觉得萧承佑一直不理会朝中争斗,这次突然对付太子,定然有其他理由。 她心中有自己的猜想,可是既然他不说,她也不问。 他凤眸幽深,静静地望着她,有一种难言的温柔在缓缓流淌,他开口道,“还没有谢谢你。” 季裳华面色平静,笑道,“世子帮助我多次,我理应如此。” 萧承佑却摇摇头,“我是要谢谢你关心我。” 不经意间,她的发钗勾住了上面的床帐,上面的流苏微微作响,她立刻退后了些,似乎忽略了这句话隐含的其他意思,“这是应该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萧承佑微微勾唇,默然无语,只是看着她。 季裳华被他这样凝视,心中有些慌乱,淡淡笑道,“我觉得世子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告诉表哥他们一声比较好,这些时日,他们也很担心你。” 语罢,她就准备告辞。 在转身得一刹那,她的手突然被他抓住了,虽然他受着伤,但她还是无法挣脱。又怕她用力挣扎会牵扯到他的伤口,只能转身,以眼神询问他。 萧承佑眸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光彩,“裳华。” 季裳华握了握手心,蹙眉看他。 萧承佑眸光点点,如星光璀璨,拉着她的,温声道,“裳华,你坐。” 看他的样子,好像季裳华不坐下,他就不松手。 季裳华无法,依言坐在床边。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锅端了 虽然两人比之以前更加熟悉,可是季裳华还从未离他这样“亲近”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而萧承佑似乎感觉不到她的窘迫,还要挣扎着坐起来,季裳华也顾不得尴尬,忙扶起他来,又在他背后放了一个引枕,让他半倚着。 季裳华觉得手心有些汗意,想着还是快些离开为好,她笑容平和道,“世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承佑看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你心中隐隐有猜想,我为何突然要针对太子。” 看他目光灼灼,比之从前多了些什么情绪,好像是……信任。 季裳华不知道她为何将这样的心事告诉她,舒了口气,问道,“是为了昭阳贵妃。” 萧承佑声音平淡,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扰乱他的心情。“你果然看的比谁都明白,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猜到。只不过,我不说,你也不会问。” 季裳华面容柔和,多了几分与己无关的笑意,“我相信,世子无论如何做,都有自己的理由。每个人都有无法言说的心事,裳华明白,所以不会触动。”就比如她自己,不也有不能为人诉说的事吗,只不过,经过时间的沉淀,她已经不会刻意想起了。 见她如此不在意的模样,他心中未免有些落寞和苦涩,但,他们是何关系,他又凭什么要求她关心他的一切事情呢。季裳华就是这样,对于在乎之人真诚以待,对于与己无关之事,绝不触碰,说到底,她才是最理智的那一个。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被人喜欢,但是爱上她,却需要反复考量和内心挣扎,他不就是如此吗? 良久,他神情复杂看她道,“你果然将什么都看透了。” 季裳华但笑不语。 而萧承佑好像执意要向她坦白心事,平静道,“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亲生母亲的死,皇后才是幕后黑手,那个妃子,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事后,皇后又佯装大度,支持陛下以元皇后之礼将母亲下葬,使得皇后和宋氏一族得到了朝野内外的颇多赞誉。”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季裳华还是有很多疑虑,比如,当初昭阳贵妃是怀有身孕落的水,然后不幸身亡,萧承佑又是如何出生的?总不能是死后出生的吧? 那么,便还有一个猜想,当初的昭阳贵妃并没有死! 若果真如此,她又是如何瞒过所有人的呢?包括皇帝。依照皇帝对她的执念,怎么会让她逃离? 这样想的,季裳华也这样问了。 “我也不清楚。”萧承佑淡淡道,“我只知道,有一天在庄子上养胎的晋王妃进宫,那时候她已经有孕八个月了。不知道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大惊,微服出宫,没过几天,晋王妃便生下了一名男婴,过了足足半年才回王府。” 季裳华恍然大悟,“那个男婴就是世子?” 萧承佑眸中闪过一分苦涩,“是。” “既如此,那当初的晋王妃岂不是假怀孕?”季裳华皱眉。 萧承佑深深望着她,缓缓开口,“不,晋王妃当初是真怀孕了,只不过,莫名小产了” 季裳华面上闪过几分震撼,“原来如此!” 想必,是晋王妃不幸小产定然也是伤心欲绝,而且她的丈夫只宠爱别的女人,在悲愤交加的时候,她得到了昭阳贵妃的消息,决定假装没有小产,以去庄子养胎为名,抱了昭阳贵妃的孩子,充当世子。 可是,这样想也不对,若果然晋王妃一早就和昭阳贵妃见过面,那么,陛下不可能察觉不到。也许还有一个可能,晋王妃小产,悲愤交加,对晋王失望至极,所以便隐瞒了小产的消息,也准备李代桃僵,用别的男孩代替世子。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八个月后,昭阳贵妃会主动将孩子交给她。 这对于晋王妃来说,自然是件好事,有了这个孩子,她的王妃之位不但会坐的更稳,也不会在迫于无奈之下,混淆皇室血脉。 只是,事实到底是什么,只有晋王妃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昭阳贵妃是否还活着。” 萧承佑眼睛望着不知名的所在道,“就算她还活着也绝对不想回来了。” 季裳华深以为然,是啊,从假死离开皇宫就可以看出来,昭阳贵妃性子倔强,不肯留在宫中和那么多女人尔虞我诈,她要的或许只是平静的生活。 可是,这一切皇帝给不了她,还强迫她留在宫中,让她生下孩子。 她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许同情,看着萧承佑。 而萧承佑只是淡淡一笑,“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你是在可怜我。其实,我没觉得自己很可悲,虽然她弃了我,可是,我却没有吃过苦,不是吗?晋王妃虽然当初存着利用我巩固地位的心思,可是时间久了,我也能感觉到她是真心将我当亲生儿子对待的。只不过,因为晋王,她不会表达感情罢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神色怅然,“晋王妃也是个可怜人。”看到晋王妃,她不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想了想,她迟疑道,“你恨他吗?” 萧承佑一愣,然后明白她说的“他”是谁,他摇摇头,眼睛里无波无澜,“不,我没有什么理由恨他,虽然我母亲是因为他才离开,但我在晋王府这些年,他也一直明里暗里庇护我,我能做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也有他偏袒的原因。只是,我却也不能原谅他。我无法原谅他处事的方式,他口口声声爱母亲,可是还是为了权势娶了宋皇后,母亲想离开,他又执着的不肯放手,最后母亲不得不用极端的手段借着宋皇后的手假死离开。若他之后一直无心无情也就罢了,偏偏为了巩固权势又宠爱其他妃子,这如何不是利用别人的感情呢,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顿了顿,他又道,“其他妃子也就罢了,毕竟很多女子入宫也是为了家族。可是,最无辜的是萧承焕的母妃,大渝的公主,他利用了公主,又灭了她的国家……公主也是个倔强的女子,最后也是以一种决绝的方式自尽。” 季裳华的手几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大渝公主的事情,她自然听萧承焕说过,她可以体会那种被母亲抛下,被所有人背叛憎恶践踏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可怜,都孤独,都极端。所以,才养成了他乖张暴戾的性情,所以他那么憎恨萧承佑,所以他要谋反。 是啊,他从小就受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就算他要谋反,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指责他? 可是,她能理解,却不会陪他一起,谋逆就是谋逆,就算情有可原,也是大罪。而且,她的亲人都在这里,周家是大凉的将军、忠臣,绝不会放过谋逆之人,若是季裳华跟了萧承焕离开,那么周家也会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季裳华绝对不可能这样做。 季裳华唇畔微微勾起,“陛下似乎执意要将皇位传给你,所以才做了这些。”包括皇帝一厢情愿的赐婚。 看到她的微笑,萧承佑蓦地心中沉痛,他面上微急,“不,我不想要那个位置,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在我看来,手掌天下权纵然让很多人向往,但终究比不过平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季裳华眉心微动,“世子,你别忘了,你也是名将领,安稳生活对你来说,怕是不太现实。” 萧承佑眼中隐含一抹希冀,“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的。”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好像在通过眼神要向季裳华传达什么。“你也这样想过,是吗?” 季裳华看着他,一时无言,她的确这么想过,能报了仇,她就不问世事,过安静平淡的生活,或者去各处游历,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她也明白,这也许是一种奢望,皇帝既然要将她,周家和晋王世子绑在一起,她就无法脱身。 沉默许久,她忽而展颜一笑,“我的确这样想过,但似乎并不可能,这一点,你我都清楚。” 萧承佑笑了,从前季裳华从未见他这样笑过,印象中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或许他并不是刻意故作冷漠,他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已经忘记了微笑罢了。 然而,她却也没有发现,一向冷酷的萧承佑,在她面前总是比往日要“温柔”。 在她怔愣的时候,萧承佑轻声道,“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话吗?” 季裳华莫名。 “我那次说,我心悦你,直到现在,从未变过。”他重新拉住她的手,表情满是坚持,“可是,你那次坚决的拒绝了我,那么这次,你我再说一次,我心悦你,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季裳华没有回答,像是突然被吓到了。她看着他那双凤眸,里面满是真诚,多了往日没有过得柔情。 他……是认真的。 “我……”她躲开他的目光,抽回手。 “先不要回答。”萧承佑立刻道,“先听我说。” 季裳华心有些慌乱,尤其是“妻子”两个字,她更加无法面对他,虽然知道依照皇帝的意思,他们很可能会成婚,但这和他亲口说出来,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从未想过要和我在一起对吗?” 闻言,季裳华抬眼看她,“世子,我……” 然而,下一刻,猝不及防的,她被他拉入怀中,她轻呼一声,下意识挣扎,可是却传来几声痛苦的闷哼,想来是牵动了他的伤口。 她一惊,不敢再动了。她身体僵硬的趴在他胸前,两只手放在身侧紧紧握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表现出过多的紧张。 她的头抵在她胸口,可以闻到一种药草香,还有清冽的松雪之气。 这么靠近,她能听到自他胸膛传来的心跳,一拍一拍,清晰有力,直直传入她的耳朵。 深吸一口气,她强自镇定,“世子,这样于礼不合。” 这个时候了,还用这个做借口。季裳华到底是个大家闺秀,骨子里那些礼数规矩是不会忘记的。 萧承佑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手反而环住了她的肩膀,这样一种姿态,觉得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裳华,你还要逃避多久,有些话,注定要说清楚的。” 季裳华呼吸一滞,手握的越来越紧了。 萧承佑低头看她,入目的是她黑玉般的头发绾成的发髻,上面一只点翠发钗,简单大方又不失典雅,很符合她的气质。 他从前只敢想过,从未想今天这样离她如此之近,现在这种情况,他才觉得她是真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以往的若即若离。 叹息一声,他道,“裳华,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你恐怕还没有准备好,可是——我不想等了。” 他说他不想等了。这样急切的表达方式,季裳华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就听他继续道,“裳华,不只是我,陛下也等不及了,他能拖到现在还不赐婚,是因为不想逼迫我,而我……以前没看清自己的心意,若早知我会这样喜欢你,我一开始便会任由陛下下旨。” 季裳华的手松了松,这一点她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她一直在计划报仇,对于婚事,都是顺应天意。她终于抬头看他,“若是赐婚不成,陛下会不会迁怒周家。” “你觉得呢?”萧承佑见她蹙眉,轻轻道,“对于陛下来说,不论是宁家,宋家还是周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掌握大权,不受他控制,他都会除掉,只不过,看在周家对他还算忠心又有利用之处,他才留着周家。”若是周家也不肯为他控制,那么他这个皇帝自然也不会留着周家。 见她眉眼间有郁郁之色,他道,“而且……你终究要嫁人是不是?这一点你是逃不掉的,既如此,为何不考虑考虑我?裳华,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他神色肃然,很认真的看着她,“但是,我还是要请你相信,我想让你嫁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之心,也不恋慕皇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他一字一句的强调着,好像生怕季裳华不相信他。 内心闪过无数挣扎,季裳华踟躇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你知道我……” “我知道。”萧承佑道,“我知道你心里那个人是谁。” 季裳华惊骇,眉间满是纠结,她神色更加慌乱,下意识开口,“可是,我……” 萧承佑凤眸闪过一抹痛楚,“但我知道,依照你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争取一下?” 季裳华闭了闭眼,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是啊,聪明如他,虽然沉默寡言,却早已洞悉一切,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季裳华苦笑,“你何必如此?只要你愿意,大凉的女子任你挑选,而我……只会让你失望。” 萧承佑摇头,“我认定的事,从不会改变,你也是一样的。”见季裳华还要说话,他立刻道,“我知道,你心中想的什么,我也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么。只要你愿意,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无论是季维之还是周家,只要是你在意的我都会替你守护,只要你愿意来我身边。” 季裳华望着他,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季裳华不曾想过,高傲如他,怎么会说出如此“卑微”之言,这一切只是为了她。 她突然有些愧疚,想想他曾经对她的帮助,觉得欠他许多。她缓缓开口,“晋王世子,应该是冷静的,理智的,高傲的,不应该贸然说这些话。” 萧承佑轻笑,“不是贸然,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只是怕吓到你。”他突然低头,在她广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裳华,嫁给我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幸福,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沉默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屋子里静极了,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良久,她开口道,“你不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吗?或许你有一天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萧承佑直接道,没有一丝犹豫,“我知道,现在让你一下子接受我还很难,但是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一辈子还很长,我总能等到你的真心,是吗?” 季裳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呼吸有些沉重,想一想,一切早就注定好了的,她根本无从改变,既如此,不如直接面对。 见她不说话,萧承佑淡淡笑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等这次回京都,我就立刻请陛下赐婚。” 这么快?季裳华的眼睛里明显写着这些。 萧承佑点头,解释道,“很快便是其他小国来大凉朝拜的日子,未免出现什么变故,我觉得还是早早定下来为好。” * 从静心居出来,迎面走来了周子祺。 “裳华。”在错身的那一刻,周子祺叫住了她。 季裳华一直神游物外,根本没看见前面走来的人,听见周子琪的声音,吓了一跳,笑了笑,“表哥如何来了?” 周子祺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终是道,“我遇见了楚护卫,经我询问,是他告诉我世子昨晚回来了,你在静心居照顾她。” 季裳华:“……”照顾萧承佑?楚恒是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去照顾他的? 见季裳华不言,表情有些无奈,周子祺斟酌道,“你……想好了。” 什么?季裳华觉得奇怪。 周子祺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是你和世子,你决定了?” 想到了方才萧承佑的表白,她心中微炙,点点头。 周子祺语气里带着几分探询,“你是真的愿意吗?” 季裳华面上的笑容依旧温婉,“这是不可改变的,不是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你真的不意……” “表哥认为可以改变吗?”季裳华很是平静的问道 周子祺一怔,沉默了。 季裳华笑容一如莲花优雅,“表哥,要知道,我这么选择并不委屈。他很好,真的很好,很好。”不好的是她,她觉得是她配不上他。 语罢,她就抽身离去,只看见前面的人影,衣袂飘飘。 * 萧承佑的伤势确实没有很重,过了两天他就起身出了院子,并且每次都能遇到季裳华,再看到她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睛总是多了些从前没有的光彩,还有一种隐隐的热切,可是每当季裳华回头去看他,那种热切就消失不见了。 不出意料的,蒲安又亲自来魏家请萧承佑去参加宴会了,顺道请了魏家人。 这一次,萧承佑并没有拒绝蒲安的邀请,今晚就和周子祺几人一去去了蒲府。 刚好,魏皑被关了半个月,今日是放出来的日子,也闹着要去,魏皖向来宠溺这几个弟弟妹妹,一来二去也就答应了。 只是,当她看见季裳华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可是季裳华连一个眼色都没给她,像是完全没有看见这个人。 尤其是当她看到季裳华走到了萧承佑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萧承佑不舍的眼神,使她觉得心中郁闷,她这次出来,总觉得晋王世子和之前有些不同,好似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爱说话。 经过魏怀和魏钦的责罚,她也不敢再意图去靠近萧承佑了,只能在人群中暗暗觑几眼,偶尔看到他目光流转,也是看的季裳华的方向。 她只能感叹同人不同命,却不曾想自己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不想想别人走到这一步经历过什么劫难,和别人比她不知道有多么幸运。 只是她看到了自己看中的,是属于别人的,便心存嫉妒。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蒲家,到了才发现今天不只是蒲家人,还有兖州其他官员。 一看见萧承佑,蒲安立刻笑脸相迎,殷切的将一行人请进去。 周子扬在周子祺耳边悄声道,“蒲安这时候还有心情举办宴会,他不知道世子是来查案的吗,他的妻子和儿子可还关在他的大牢呢。” 周子祺看着前面寥寥数个人影,轻嗤一声,“只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许是走投无路想另辟蹊径也未可知,放心吧,就算有什么小把戏,在世子眼中根本不够看。” 这话倒不是恭维,毕竟他们自幼和萧承佑相识,还在一起上过战场,对于萧承佑的手段,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从小,萧承佑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不爱说话,可是心里清楚得很。 季裳华和林琼箫走在一起,默不作声,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在了耳中,今天蒲安这出宴会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她已经心中有数。 很快,就到了正院,很多官员都纷纷向萧承佑行礼,他们不过是兖州小官,素日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种大人物的,是以看到萧承佑的态度都十分殷切,毕竟晋王府的权势可是如日中天的。虽然事先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晋王世子竟然会这样年轻俊美。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各官员都带着自家夫人和如花似玉的女儿过来了,这样看起来也合适,毕竟与晋王世子一道的还有两位女子,有了这些夫人小姐作陪也不会太尴尬。 蒲安行了一礼,红光满面。“世子能驾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然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世子上座。” 萧承佑眸光飞快的朝各处扫了一眼,发现季裳华已经去了女宾席,已经找寻不到她的影子,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客气,便落了座。 萧承佑身边则是周子琪等人,再者就是蒲安和其他几个官员,其余的在另一个席位。 众人刚刚落座,蒲安又起身,执起酒杯,“下官敬世子一杯,感谢世子能在百忙之中赏光来寒舍。” 语罢,所有官员都起身敬酒,萧承佑淡淡扫了一眼茶壶,将酒杯执起,几不可察的闻了闻,然后饮下。 众人这才坐下。 虽然萧承佑不说话,但蒲安还是一个人说的欢快,又道,“世子来兖州这么久,下官这才为世子准备洗尘宴,有怠慢之处,请世子恕罪。” 萧承佑好像这才正眼看他,他的墨色锦衣似乎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但那细腻光滑的锻子似乎在灯火下闪动黑玉般的光亮。他慢慢道,“无妨,本世子知道蒲大人公务繁忙。” 蒲安忙道,“多谢世子谅解。其实,今日宴会不只是要为世子接风洗尘,也是为了感谢世子,不久前小女贪玩,去金河不幸落水,好在有世子出手相助,小女才安然无恙。” 这声音不大,可是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男宾席和女宾席只隔了一道屏风,女宾席的那些夫人小姐自然是听到的。 蒲安这一出口,不由都想到了别处,而那些夫人小姐们,则纷纷看向了蒲艳艳,神情中满是艳羡。 刚才她们只远远看了世子一眼,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更别提还身份尊贵。不过,却是像冰雕刻的,精致却又冷冰冰的,这样冷的人居然会救一个女子。 蒲艳艳适时的表现出害羞,低下头喝茶。 她的右手边则是林琼箫,闻言,林琼箫给季裳华使了个眼色,季裳华只是淡然一笑,然后随风飘散了,满不在意的模样。 蒲艳艳朝季裳华那边看了一眼,却只看见她一个侧脸,不由微微皱眉,她竟然都不嫉妒吗? 这时候,就听见蒲安道,“艳艳,还不来向世子敬酒,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蒲艳艳满面娇羞,扭着纤细的腰肢绕过屏风,去了男宾席。 隔着屏风,便听见她如黄莺一般的声音,“臣女拜见世子。”然后她斟满酒,“世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臣女……” 周子扬暗暗掐了一下自己手心,才强忍着没有笑出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是不是下一句就要以身相许了? 他暗暗看了一眼上首的萧承佑,见他面容漠然,似听非听的样子。 只听蒲艳艳继续说下去,“臣女虽只是一个女子,但也不是不知恩图报之人,若是可以,臣女愿……”她接下来就想说,愿意伺候世子左右,为奴为婢,以报答世子大恩。 事实上,她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千金,晋王府不可能真的让她为奴为婢的,届时能做个侧妃呢说不定。 若是平常人,自然会顺水推舟客气一番,然后收下这份大恩。可是萧承佑却剑眉微皱,隐隐有些不悦。 就在大家准备洗耳恭听时候,就听萧承佑神情冷淡道,“蒲小姐这‘恩’可是报错了。本世子记得,那天凑巧多带了两个护卫,又经人提醒,所以便让他们下去救你。说到底,本世子不过是下了个命令,以身相救的是那两个护卫,蒲小姐果真要报恩,也该去报答他们,委实不该到本世子面前来。” 此言一出,便听到四周隐隐的唏嘘声,都说晋王世子性情冷漠,不好女色,眼下看来,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这样的美人都狠得下心拒绝。 再看看那位蒲小姐,难堪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一个女孩子家当众被世子落了面子,啧啧…… 有暗地里厌恶蒲艳艳的不禁幸灾祸。 “素日里只见她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以为自己多么高贵,可是如今,眼巴巴贴上世子,人家根本都不想要她,真是丢人……” “她以为她是谁,在兖州也就罢了,世子在京都见过美女无数,岂会看上她这样的清粥小菜……” “那天的情况我也看到了,世子根本都没看她一眼,只是随便叫了两个护卫救她,一同被救的又不是她一个,真以为世子是看上了她才救她?她倒好,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接近世子,莫不是她一看救她的是个护卫,转而贴上世子,真是不要脸……” 蒲安面上也很难看,但他毕竟善于掩饰,面上撑着笑,打圆场道,“那也是要感谢世子,毕竟两位护卫都是世子的人,若无世子命令,他们也不会救小女。” 这次萧承佑却没有说话。 蒲艳艳站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场面一度尴尬 蒲安心里简直是怄死了,只能让蒲艳艳下去了。 这个晋王世子,也太狂傲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其实,萧承佑只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他讨厌有关他的事情被有心人扭曲。 最重要的是,他怕别人误会,毕竟他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嗯,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昨日承诺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为了挽回一些颜面,蒲安又起身向他敬酒,可是萧承佑却拒绝了,“本世子不胜酒力,不宜多饮。” 蒲安:“……”如果他没记错,晋王世子不过是饮了三杯酒吧,怎么就不胜酒力了呢。 他越想越是心中憋闷,只能讪讪的放下了酒杯,“是下官考虑不周。”哼,简直是故意的,所以接连落他面子! 萧承佑时间顾及他的心情,想的是在来的路上,季裳华特地提醒他,他身上有伤,不宜饮酒,但这种场合适当饮两杯就好了。 这落在他耳中就是她对他的“关心,叮嘱”,他一定会记住的。 蒲安见他不冷不热的模样,憋闷极了,又吩咐丫鬟送一壶茶,给萧承佑。 可是,不知为何,丫鬟在给萧承佑斟茶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萧承佑身上。 丫鬟吓坏了,立刻跪下请罪。 蒲安责骂道,“你是怎么做事的?!烫到了世子你但得了责任吗?”他又换了一副愧疚的面孔,“世子,都是下官管教不严,惊扰了世子,请世子责罚。” 萧承佑冷眼旁观,淡淡道,“无妨。” 蒲安又道,“这丫头笨手笨脚,世子的衣服也湿了,还请移驾去客房换身衣服吧。” 过了一会,蒲安几乎以为萧承佑又要拒绝的时候,萧承佑才道:“也好。” 蒲安松了口气,唤了人道,“速速请世子去更衣!” 女宾席,自然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季裳华心道,果然来了。这个计划,蒲丰已经暗暗告知她了,她自然会告知萧承佑,想必萧承佑不会让蒲安得逞。 只不过,想到他方才说蒲艳艳那些话,不由觉得好笑。 林琼箫看看席面上的夫人小姐,在季裳华耳边悄悄道,“你看,世子心里眼里果真只有你一个呢,就这样让人家姑娘丢了脸面,我想,他是怕你误会呢。” 季裳华暗暗在她腰间挠了一下痒痒,“总是拿他打趣我,再说我可要恼了。” 林琼箫听出了别的门道,这次季裳华好像没有着急和萧承佑撇开关系…… 看季裳华神情有些飘忽,她道,“那个蒲小姐怎么没回来,难道是因为丢了脸面不肯来了?” 季裳华双眸清艳,顾盼生辉,轻柔道,“也许是吧。” 好像宴席上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议论了几句就没再说了,转而听曲吃酒,一时间,场面又热闹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厢房那边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尖利,似乎响彻云霄。 蒲安下意识觉得,事成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要赶到厢房那边看一场“晋王世子见色起意玷污蒲艳艳”的戏码,然后以这个相威胁,迫使萧承佑对他的事情放水,他也能成为晋王世子的岳父。 可是,接下来的场面,却让他震惊当场,如遭雷劈。 他看到的不是一场颠鸾倒凤的戏码,而是一群身穿铠甲的侍卫,此刻一个个神情坑肃,手持刀剑,将蒲府团团围住,而她的女儿则瑟缩在厢房的角落里,被两个官兵用刀指着。 所有人都惊惶不安,那些千金小姐更是吓得抱在一起,远远躲开,可是无论到哪里,都有无数侍卫。 “世子,你这是……何故?”蒲安瞪大了眼睛,勉强保持镇定。 萧承佑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番,最后定格在蒲安身上,毫无感情的叙述,“兖州知府蒲安,勾结地方官员,仗势欺人,鱼肉百姓,视大凉律法于无物,私开煤矿,强征人口,事后怕事情泄露,杀人灭口。此乃罪大恶极,当处以极刑,人证物证俱在,即刻押解回惊,交由陛下处置!” 蒲安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冷汗爬满额头,汗湿衣袖,他觉得头昏脑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难以接受,怎么会这样,私开煤矿……晋王世子并没有去查过这个案子,如何会拿到证据? 他不是一直留在兖州查御史弹劾他的那些事吗? 难道是—— 他瞬间大惊,这是假象!晋王世子不过是为了模糊视线,暗地里在查私开煤矿一事! 他觉得自己上当了,就连太子也被他骗了。他一着急,脱口而出,“世子,你不能这么做,你可知我背后的人……” 萧承佑身量很高,刚好俯视着他,“这一点,就不用你费心了。”太子糊涂,皇后可不糊涂,这个时候和晋王世子作对,除非是蠢货。 “世子,你……你不敢……” 萧承佑不理会他,下了台阶,一挥手,侍卫又往里围了一圈,“你们这些官员,和蒲安狼狈为奸,相互勾结,本来我还觉得一个个将你们逮捕要费一番功夫,恐怕还会有人得到风声逃走。如今你们都凑在一起了,这倒也让本世子省了不少心。” 蒲安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年少冷酷的晋王世子,双腿不可控制的打颤。 原来萧承佑是有备而来,怪不得他这次会答应赴宴,原来早在之前就拿到了人证物证,今日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宴会将这些人聚到一块。 今夜刚好将他们一锅端了!而这个机会还是他送上手的! 原来之前被拒绝的那家伙,萧承佑都不在兖州,而是去找了证人,可是,那些证据他如何拿到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损兵折将 蒲安原本有不解之处,可是看到蒲丰,他也就全明白了。 “好你个蒲丰,你竟然背叛我!”蒲安想要过去给蒲丰一脚,可是身后有护卫架着他,他即便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只能用一双要喷火的眼镜瞪着面前的人。 “蒲丰,我对你不薄,你竟然联合外人对付我,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将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现在翅膀硬了,不满足在我手下了,就想另攀高枝了,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分,人家愿不愿意用你这样背主之人!” 蒲丰只是垂头不语,反正他已经要走了,就让他骂吧。 楚恒冷声道,“只顾着说别人,先想想你自己吧,也不看看你犯下的这些大罪,能不能死的痛快!”看了一眼萧承佑的眼色,他又道,“将这些人全部压下去!” 其他人也就罢了,算是从犯,蒲安却是主犯,且罪名无数,定然是要诛九族的。自然也少不了那个娇滴滴的要算计萧承佑的蒲艳艳了…… 真不愧是一家人,都是仗势欺人,作恶多端之辈。 蒲艳艳吓得花容失色,瑟缩在墙角,被侍卫一把拉起来,粗鲁的绑住。 她杏眼含泪,不胜凄切,“不……我不……这与我无关啊……世子,求您饶了我吧……”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睫毛上沾了泪水,似乎要引起萧承佑的同情。 可是萧承佑根本不屑看她,只是一挥手,侍卫便将她带到了一边,和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蒲安依旧大喊大叫,头使劲往后扭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像是找到了目标,疯狂大喊,“魏家,还有魏家,私开煤矿,转卖煤矿,他们也参与了!” 此言一出,就闻得一声女子尖叫,“蒲安,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你故意想多拉一个人下水!” 而萧承佑却没有丝毫异样,没有愤怒没有惊愕,有的只是平静。好像他事先便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蒲安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魏皖,你是真蠢还是装蠢,世子既然已经拿到了私开煤矿的合约书,必然也看到了魏家的,你现在狡辩岂不可笑?” 魏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接连倒退了几步,似乎要晕倒。魏钦立刻扶住了她,眼睛里却含着质询,“大姐,你果然参与了此案吗?” 对上自己弟弟的眼睛,魏皖很是心虚还有愧疚,她几乎不敢看他。自己的弟弟一向和她不一样,她是个商人之女,又要支撑起偌大的家业,是以便养成了处处算计的习惯。可是这个弟弟却是个难得正直之人,没有她身上有的市侩,甚至还很善良,每年都要拨出大笔银子做善事。 当然,这些银子和私开煤矿的钱相比,委实不算什么,便由他去了,而且还能为魏家博得一个好名声,任谁也不会想到魏家也会做出这等事。 她声音有些自责,“我……我这也是为了魏家。” 魏钦眉间满是郁痛之色,“大姐,我们魏家之富已经没几个人能比得过,难道还需要你冒险做这种犯法之事吗?你可知,这是要株连九族的!” 闻言,魏皖一个激灵,好像才惊醒,她站起身,跑到萧承佑面前跪下,“世子,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牵连魏家其他人。” 萧承佑淡淡看她一眼道,“不是本世子要牵连,是你触犯了大凉律令。” 如同一盆水从头顶浇下来,魏皖只觉得遍体生寒,晋王世子这是何意,是执意要牵连魏家所有人了? 她自己死了也就认了,可是不能因为她一人而让魏家所有人和她一起死。 还有魏钦,魏钦是无辜的。他那么正直善良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能年纪轻轻陪她一起死呢?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悔之晚矣。 魏钦拳头握的紧紧的,虽然他知道魏皖做错了,可是他却没有资格指责她,魏皖都是为了魏家。他早就知道晋王世子是来查案的,可万万没想到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魏家头上! 魏家女儿早已经抱作一团哭了。 “大姐……”魏皎哭着到魏皖身边,即便害怕,还是声音颤巍巍道,“求世子饶了我大姐吧……”她也知道,魏家对林琼箫的恩情已经被魏皑折腾的用光了,所以不敢再提。 侍卫见了,就要上去讲她拉走,可是萧承佑却挥挥手,侍卫便又退了下去。 季裳华心中未免也有些惋惜,本来魏家应该好好的,魏钦此人也值得结交,但没想到魏皖却会参与,若是小事或许可以网开一面,可私开煤矿这么大的事,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能包庇魏皖。 只是可怜了魏家几个小姑娘,还有魏钦…… 叹了口气,她微微附身道,“四小姐,你年纪虽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应该知道大小姐所犯罪名有多大,虽然我也感念大小姐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可是律法是律法,人情是人情,世子身为陛下亲自选派的钦差,不能有任何徇私之嫌,否则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你明白吗?” 魏泪水涟涟,声音哽咽,“我知道,可是……我舍不得大姐……” 季裳华站起身,她虽然同情其他人,但是绝对不同情魏皖,她落到如今境地,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现在,只怕,魏家会迁怒他们了。 其实,她猜的没错,魏皑已经恨上了季裳华。 在她看来,若不是魏钦救了林琼箫,季裳华他们就不会来兖州,也就不会住进魏家,不住进魏家可能就不会查出私开煤矿一案,那么魏皖就不会暴露也就不会死。 季裳华到底没有那么狠心,犹豫了一下,对萧承佑道,“世子,主犯到底是蒲安,魏家也不过是魏皖一人参与罢了,其他人并不知情,我想,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萧承佑冰冷的面容这才有了些温度,“我也这么想过,不过还是需要请陛下定夺。” 魏皖突然抬眼看向季裳华,神情复杂。她以为季裳华因为蒲云云和魏皑已经厌恶透了魏家,没想到她还愿意为魏家求情。 说到底,她还是不了解季裳华,季裳华虽然心机深沉,对敌人心狠手辣,却也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也不会牵连无辜的。 更何况,她觉得,依照魏钦每年做的那些善事,足可以法外开恩了。 * 魏皖终究和这些官员一起关押起来了,想必是必死无疑了,不理会那些家眷的哭喊声,季裳华转身离去。 她不是观音座下弟子,没有普度众生的责任,她能做的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全一些能保全的人。 更何况,那些官员家眷之前没享用过不义之财带来的锦衣玉食吗?难道她们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和父亲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事? 说到底,她没有能力和责任救那么多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世上,并非只是可怜人。 回到魏家,就有重重侍卫将魏家包围住了,这一点魏钦心中有数,如今对他们的处置还没下来,只能这样先将他们看守起来。 进了魏家,萧承佑对魏钦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魏家之事禀告给陛下,希望陛下对你们从轻处罚,过几天有了陛下批示,我们再回京都。” 魏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郑重行了一礼,“魏钦谢过世子,无论是何种结果,魏钦都没有怨言。”然后有对季裳华道,“感谢季小姐今日为我们求情。” 季裳华淡淡道,“二公子无需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就当报答公子大恩。” 魏钦苦笑,“这恩情,你们已经报完了。” 季裳华摇头笑了笑,“我不过是觉得魏公子这样的人,若是无辜受连累二殒命,实在是可惜了。” 魏钦一怔,然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时候,魏皑忍不住了,大喊道,“你别假惺惺了,谁不知道你一直记恨着我,巴不得我们魏家都死光,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魏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斥道,“魏皑,你又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魏皑眼圈红红的,梗着脖子,“谁不知道她想嫁给世子,此番作为,就是为了在世子面前博得一个大度贤德的名声,我们本就没什么错,何须用她求情!” “魏皑!”魏钦都要被她气死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听到魏皑意图损毁季裳华的名声,萧承佑面色微沉,季裳华从未主动说过要嫁给他,一切都是他求来的,魏皑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说,上次已经饶过她了,还不知悔改! 季裳华见他面色不虞,立刻以目止之,面上勾出一抹嘲讽,“魏皑,如你所说,我恨的是你,若我果真要对付,也是你一个人罢了。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你以为你有什么价值让我为了你一个,所有人和你一起死?” 这句话,分明是将魏皑贬低到了地底下。她更加愤愤,“你说这些就是狡辩,我们魏家落到现在的境地都是你们害的。若不是我二哥救了林琼箫,你们一起来找他,晋王世子来查案,就不会查到魏家头上,我大姐也不会死,大姐从小照顾我们长大,现在死了,都是你们害的!” 季裳华气笑了,她还第一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自己做错了理直气壮,别人指出错误就是不应该,魏皖还真是对她溺爱太过了,连最起码做人做事的道理都不懂! 她唇角掀起一抹冷嘲,“哦,照你这么说,林姐姐被人带到这里来,我们不该寻找吗?你们知法犯法难道是应该的吗?陛下派世子来查案也是错误的吗?难道世子应该什么都不管,任由你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违法之事?难道陛下是错的,你是对的?你可知此等大罪是要诛九族的,世子不忍看你们一起死,所以请陛下网开一面,难道世子还做错了?若不是遇到世子,还是换成了别的钦差,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吗?” 魏皑支支吾吾,可是仍旧是愤愤不平,“你……你说的轻巧,若是换一个钦差来,根本就查不出这个案子,我大姐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 她这话虽是胡搅蛮缠,但也算说对了,毕竟不是谁都敢得罪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她遇到的是萧承佑,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季裳华眉梢眼角尽是冷意,“然后呢,你们继续违背大凉律令,继续私开煤矿,蒲安等官员继续鱼肉百姓,你们继续官商勾结?你们做这些都是对的,反而秉公执法是错误的?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二小姐若是觉得不服,不如将你方才那些话一字一字说给陛下听?若二小姐仍旧觉得我假惺惺,那好,现在就让你和你大姐关在一起,我也不用白白担了罪名。” 季裳华目光冰冷,言辞犀利,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魏皑听在耳中吓得大哭起来,以为季裳华真的要将她和魏皖一起处斩。 季裳华冷眼旁观,不再言语。 魏钦对魏皑真是没半点办法,只能怒声道,“你闹够了没?!若是想好好活着,就闭嘴!” 然后又回头给季裳华和萧承佑道歉。 “世子,家中突逢巨变,家父又身体不好,魏钦怕他承受不住,就先行告退去劝慰父亲了。” 萧承佑不言语,就由季裳华代替开口,“这是应该的,有时间二公子还是多劝劝令尊吧。” 魏钦点点头,最后的时候看了一眼林琼箫,却只看见她一个侧脸,不知道再和季维之说什么。心中苦涩,转身离去。 魏皑也被强行押走了,还不停的回头怒瞪季裳华。 人都散了,季裳华等人也都各自回自己的院子了。 林琼箫道,“原以为魏皑只是讨厌我,现在看来她连你一起恨上了,你方才和她说那么多我看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季裳华扬起唇畔,“有些人就是这样,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不能有半点质疑,而且还拎不清,别人有的她没有,便觉得是别人幸运,抱怨为什么自己没有,还会因此恨上别人。她却也不想想她为什么没有,事上的东西不是任她挑选的。” 林琼箫深以为然,“魏皑是被宠坏了,以至于是非对错都分不清。”她想了想,在季裳华耳边感叹,“谁会想一夕之间,魏家会变成这样,虽然魏皖会算计了些,但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她会做出这种事,只是可怜魏家其他人了,也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判决。” 即便是夜晚的风,也是暖暖的。季裳华微笑在她耳边道,“这话姐姐可不要在我大哥面前说,否则,大哥会不高兴的。” “他为什么会……”一边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脸在月光下变得通红,“你……你又胡言乱语,小心我生气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尽兴,箫儿为何要生气?” 季维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季裳华偷偷笑了,摊摊手,“我也不知道,林姐姐为何要生气。” 林琼箫还记得之前无意提起魏钦时季维之的酸意,连忙道,“没什么,我看晋王世子在后面看着,想来是有话要和裳华说,我们先回去吧。” 果然,季维之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就着皎洁的月光,看着不远处站立的人,好像觉得那人有些孤独。 他自然也看出了季裳华和萧承佑之间的变化,叹息一声,妹妹这么快就要成别人家的了? 林琼箫给他使了个眼色,季维之才有些不情愿的走了。 紧接着,萧承佑就到了季裳华面前,也不说话,就这样凝视着她,黑夜中他的凤眸比星河还璀璨。 季裳华站立在一棵石榴树下,火红的石榴花开的繁盛,似乎将她清丽的面容染上淡淡的红晕,她的眉眼更见妩媚。一阵风吹来,有些许花瓣簌簌掉落,不经意间落在了她的发上。 石榴树下美人图,只这样看着,都觉得动彻心扉,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握了握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抬起来。 季裳华下意识退后一步,他唇畔绽放开一抹淡笑,抓住了她的手臂,哑声道,“我只是想为你拂下花瓣。”语罢,他已经动作迅速的将花瓣拿了下来,摊开手掌,“你看。” 突然这么“亲近”,季裳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谢世子。” 听到她依然唤自己“世子”,他还是有些失望的,也罢,等她习惯了之后再让她改口吧。 萧承佑将她送回碧落院,明明不算长的路,却是比以往多花费了一倍的时间。 季裳华站在门口,“世子请回吧。” “等等。”一路上他都没有和她说一个字,眼看着就要分开了,他觉得有些不甘心。 季裳华道,“世子还有事吗?” 萧承佑不喜欢与人攀谈,更加不会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女孩子开心,似乎纠结了好久他道,“今夜你说不让我多饮酒,我便听你的,只饮了三杯。” 季裳华:“……”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把他叫住就为了说这些?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会季裳华道,“哦。” 反应过来的晋王世子很是懊悔,他为何要说这些,裳华一定觉得他莫名其妙吧? 季裳华觉得萧承佑有点“傻”,不过比之以前却是多了些“人气”。 其实,萧承佑也是说的真心话,他从小就是这么孤单,晋王妃又性格冷漠,就算他小时候染病,也是晋王妃派奴婢请太医照顾他,就算她是真的担心他,也不会说出口,是以他从未体会过那种关心。后来去了军中历练,又到了战场,受了伤也是自己扛过去了,着实感受不到什么温暖,如今季裳华不过随口一句话,他就很是满足。 季裳华不知道,她不过是顺口一句话,萧承佑竟然能想这么多,她不过是素日里照顾季维之习惯了,在她看来,这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再者,她既然已经决定嫁给他了,自然要学习做个合格的世子妃,这么做是她的责任。 她斟酌了一下,觉得这样就走了不好,便道,“世子伤势如何了?” 萧承佑唇角微翘,“伤势本就不重,并无大碍。” 季裳华“绞尽脑汁”找话说,微笑道,“虽然如此,但到底是剑伤,世子还是要记得按时吃药,换药。” 她的声音很温柔,如暖风吹进他的耳畔,他只觉得原本空落落的心被填的满满的,“我知道。”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早点歇息吧。” 季裳华点点头,“世子慢走。” * 因为是八百里加急,所以只用了十天,便收到了皇帝的回批。 “陛下如何处置魏家?” 萧承佑淡淡道,“和我预料的差不多,陛下觉得,此案主犯在蒲安,其余人等皆是从犯,蒲家诛九族,其余官员处斩,抄家流放,魏皖自然也是一样。但就如我奏本上所言,魏家其他人并不知情,魏钦的人品在兖州有口皆碑,又做过许多善事,便只处罚魏皖一个,但是魏家一半以上的家产皆要查抄充公。” 闻言,季裳华眉眼晕开一抹微笑,清晨的阳光使得她的容色更加明媚,“这也好,既成全了陛下大度的名声,又充盈了国库,一举两得。” 只是,没收了一半以上的家产,那魏家的生意岂不是一落千丈?魏家家主若知道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 萧承佑看出了她的想法,却是道,“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毕竟魏家的家资实在是太扎眼了,于家败落虽然有你的手笔,可是于家之富早就被陛下盯上了,不是吗?再者,依照魏家的富贵,就算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资产,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的确,魏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剩下的三分之一,也算是小富了,比起抄家灭族,这种结果是种幸运。 很快,魏家人也得到了消息,魏钦亲自去谢了晋王世子,他比谁都明白,魏家没有被抄家,是因为有晋王世子从中斡旋。 只是父亲好像一时还不能接受……这反差来的实在太大! “二公子打算如何?”临走时,季裳华问道。 “还能如何?我现在没有别的心思,只想一边守着剩下的家业,一边读书。”魏钦笑容释然许多,“大家也算相识一场,这样分别,我还真是有点不舍。” 这时候季维之笑道,“三年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是啊,三年后就是下一次秋试,届时魏钦就要去京都了。他也笑道,“既如此,那届时我就要去叨扰了。” 众人都笑了,场面看起来很是轻松。 看着车马离去,魏钦的笑容一点点散去了,从惆怅到释怀,最后是朗声大笑。 书童见此,有些摸不到头脑。 * 因为萧承佑要压着蒲安等人去京都向皇帝面禀案情,是以,萧承佑便要赶路程,没有和他们一起回京,分别时,还把楚恒留给了季裳华。 虽然季裳华表明了周子祺和周子扬都在,楚恒保护跟着他就可以了,可是萧承佑坚持不允,她便也不再拒绝了。 来时因为急于寻找林琼箫,是以赶路比较快,这次一切都解决了,难得有时间出远门,所以便放慢了速度,一边游玩一边赶路,大半个月才回到京都。 回到宫中,萧承佑在所有大臣面前详细说了兖州一行,案情进展,皇帝龙颜大怒,当即就要将蒲安处斩,好在众朝臣劝住了,才等到三天后问斩。 紧接着,皇帝又派人去兖州抄家,一时之间,朝廷内外热闹极了。 但是,在审问蒲安的过程中,蒲安招供了不少信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好像还牵扯到了太子。 兴庆宫。 两排粉衣宫女和青衣内侍都屏气凝神,垂头谨立,不闻不动。 太子见皇后出来了立刻跪倒在地,“母后,请救救儿臣!” 皇后的声音带着不可压抑的恼怒,冷笑道,“救你?你瞒着我私开煤矿,又派人刺杀晋王世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我救你?!” 太子冷汗直流,身上明黄色的锦袍颤动着,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母后,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自作主张,可是……儿臣没想过会被萧承佑查出来,蒲安还想出卖儿臣,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会废了儿臣的,求母后救我!” 皇后气愤而又无奈,头痛扶额,“每次都是这样,你当本宫是没事替你收拾烂摊子吗?!” 太子跪爬过去,拉住皇后华丽的裙摆,声音哀戚,“求母后救我,我真的知错了。若是定案,我一定会活不成的……” “瞧你那点出息!”皇后一下子推开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道,“萧承瀚,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可是太子啊,你是太子!纵观历朝历代,有哪个太子像你一样窝囊,一样无能!总是做错事,做错事也就罢了,不想着解决之道,还只知道来我面前哭鼻子,本宫怎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子!” 皇后恼怒的无以复加,眉眼间却是涌现出一种疲惫,“以往你被二皇子陷害,都是我替你出头,向你父皇求情,而你呢,你是如何做的,整日就是自怨自艾,不想办法主动出手对付二皇子!好不容易二皇子失势,我以为你可以好好坐稳太子之位,可是,你却又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事情败露又来我这里哭诉。太子啊太子,你什么时候才能立起来!” 太子惊住了,甚至忘记了哭泣,只是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皇后。 皇后一直是宠爱纵容他的,从小到大都是为他谋划,他也习惯了事事依靠皇后,可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疾言厉色的模样,对他愤怒而又失望。 他一下子慌了,匍匐在地,“母后,请再救一次儿臣,以后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一定不再犯错了!” 皇后闭了闭眼,然后猛的睁开,眼睛里爆出火花来,“住口!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太子,一国储君,你应该有自己的决断,你今年多大了,还要事事依靠别人,二皇子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不知道反击,私开煤矿也能被人查到,你到底能做好什么事?!” 都多大了,还说什么“一切都听母后的,不再犯错”,他当自己还没断奶吗?!动不动就哭,保证不再犯错,一国储君的风范都没有! “萧承佑和你年纪一般无二,他为何如此得你父皇重用,你从来没有想过吗?!” “儿臣……儿臣……”太子跪在皇后脚下,“儿臣自问比不过他,但儿臣毕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对他未免太过偏袒。” 皇后心情极为沉郁,踱步在殿内,华丽的服饰在光可鉴人的地面划过,所过之处,开满一地金莲。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九尾凤钗也随之晃动。 太子的心也不由揪了起来。 过了许久,皇后才停下脚步,紧紧盯着他,“偏袒又如何?你父皇重用他。你不想着拉拢也就罢了,竟然还刺杀他,难道你想在宁家还没有除掉的情况下得罪了他吗?” 太子嗫嚅道,“难道我不派人刺杀他,他就不会在父皇面前揭发我了吗?” 皇后摇摇头,真是愚蠢! 纵然揭发又如何,还可以想办法掩盖真相,以后还可以再向萧承佑示好。可是直接派人去刺杀,那是彻底得罪了萧承佑。 “而且,母后为何要怕他,我们不是还有大舅舅他们吗?难道宋家会比宁家和周家差?” 皇后怒极反笑,“且不说宋家远在边疆,就说你父皇对宋家的忌惮,你以为单单依靠宋家就可以了吗?晋王世子手握大权又简在帝心,若他能站到你这一边,你还用愁储位坐不稳吗?再加上季裳华算是我们这边的人,晋王妃又属意她为世子妃,有了这一层,将萧承佑拉到你这边不是迟早的事吗?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她走到他面前,眸光冷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琼箫被长平害死也有你的份,那一日,是不是你故意将林太傅绊住的?” 太子被骂的狗血淋头,现在是无限懊悔,不敢抬头,“儿臣……儿臣是一时糊涂……” “你糊涂,我可不糊涂!说吧,是不是那个女人挑拨你这样做的!”皇后逼视着他。 太子一惊,“儿臣……没有……这都儿臣一时糊涂……” 皇后怒喝,“你还护着那个女人!季芳华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将你迷的晕头转向!那个女人,要家世没家世,要脑子没脑子,名声还差的一塌糊涂,你竟然将她藏在你府上,听信她的挑拨对付季裳华,你现在就回去将她赐死!” 太子惊呼,“不,母后,儿臣答应您,绝不会再做糊涂事,不会再对付季裳华,求母后不要杀了她,求母后相信我一次!” 皇后冷笑,“我可以相信你,但我可不相信她!她和季裳华向来不对付,她变成过街老鼠也是拜季裳华所赐,你以为她会停止对付季裳华吗?为了免除后患,还是趁早杀了她。免得被季裳华知道,我们的合作就此完结!” 太子拼命的摇头抱住皇后的腿,“母后不可以,不可以!”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贱人,为了她不惜忤逆我?!” 太子又接连磕了好几个头,“母后,芳华她……已经有孕了!” “什么?”皇后身体晃了一下,太子忙去扶住她,可是下一刻,皇后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太子一个不防,半张脸都偏了过去,尖利的护甲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印子。 太子不敢说什么,立刻跪下,“母后!”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给我滚!” “母后……”太子还欲再说。 “滚!”皇后又重复了一遍。 太子面上委委屈屈,起身,“是,儿臣告退,母后即便生气,也别气坏了身子。” 皇后看他果然要离开,突然道,“等等!” 太子回头,一脸迷茫。 “这件案子,你打算如何处理?如何脱身?” 太子眸中闪过一分欣喜,但是又很好的藏了起来,母后果然不会不管他的。 他踟蹰片刻道,“儿臣想让身边的人顶罪,就说有人盗用了儿臣的印章,借用儿臣的名声……” 皇后瞥他一眼,声音平和了些,“哦,人选呢?” 太子小心翼翼道,“太子长史如何?或是工部尚书?” 皇后嗤笑一声,“太子,你父皇还没老糊涂呢,相反,他这个人精明得很。这么大的案子,足以株连九族的案子,你就用一个小小的太子长史和工部尚书将你父皇打发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提到那个阴晴不定的父皇,太子更加惶恐,“父皇会……发怒……” “是啊,他还在龙椅上坐着呢,你就当打发傻子一样敷衍他,他会怎么想?是不是以为你不把他当成大凉的皇上,你想尽快取而代之!” 太子吓坏了,忙道,“儿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皇后唇角凝起一抹冷然的笑,“我自然知道你不敢有这个心思,你只不过是蠢而已。可是,你父皇多疑,他不会这么想,那些蠢蠢欲动的宁家一党只会看准机会对付你!” 太子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母后儿臣该怎么做,父皇会不会废了我?” 皇后斜睨他一眼,“废了你,还不至于,毕竟他也要顾及宋家,可是明里暗里打压你却是一定的。然后,再有唯恐不乱的大臣上奏弹劾,届时群起而攻之,你觉得,你这太子之位还能做多长时间?” “你不是说,父皇要顾及宋家吗……” 皇后缓缓行走,“是啊,他是顾及宋家,可那是因为现在大凉朝局不稳,你若还脑袋不清楚去触他的霉头,他会不会现在就豁出去废了你呢?!别忘了,还有周家,周家可是对他忠心耿耿。” “那……到底该如何做?时间已经不多了。” 皇后的怒意好像已经消了,声音是刻意的柔和,“我说了,你父皇很精明,你做的那些事他未必不知道,只不过,你也只是贪财,以贿赂大臣。还没有要招兵买马,举兵谋反。他知道,你翻不出天来。可是这毕竟是大罪,就算你是太子也不例外。他现在要的,是你的诚意,准确的说,是宋家的诚意。你父皇,最忌惮的就是宋家,若是宋家向他献出诚意,或许可以让他暂时放心。” 太子还是不明白,“母后,您到底有什么主意?” 皇后摇摇头,真是愚不可及。她慢慢道,“我现在立刻修书一封,让你二舅舅……认罪!” “母后!”太子失声惊叫,“二舅舅也是宋家很得用的人……” “你还不明白吗?”皇后打断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你的太子之位,有了你的太子之位,宋家才会屹立不倒!你真以为你父皇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性格懦弱而无能吗?或许有,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宋家女儿生的儿子,你父皇对宋家早就心存忌惮,巴不得和宁家一样被灭族。我们现在这样做就是为了让皇上放心,告诉他,我们宋家永远只是臣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才将你二舅舅交出去,任由皇上处置!看,宋家连至亲之人都可以随意被皇上杀掉,皇上对宋家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太子完完全全被震惊了,不,或许是吓到了更为准确。 “可,若是父皇真的将宋家诛九族呢?” 皇后描画着细细的眉,淡淡挑起,“放心吧,不会的。若皇上果真要顺势灭了宋家,那么迎来的就是宋家举兵造反,他那么会算计,绝不想看到那个局面。” 太子舒了口气,“可是,到底牺牲了二舅舅。” 皇后无声讽笑,“是啊,你二舅舅可是为你死的,如今,我们可真是损兵折将。” 太子只觉得更没脸见皇后了,声音干涩,“总有一天我会替二舅舅报仇的。” 皇后深深看他一眼,“好,我等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长平之死 季裳华等人回到京都的那天,正好是蒲安处斩的日子,不只是蒲安,包括蒲氏一族所有人,以及从犯官员,场面很是壮观,这种处斩的现象,也有很多时日没有出现过了。 菜市口围满了人,比上次汤宗和于家处斩还要热闹。 季裳华掀开车帘看了看,便听到周子祺在外面道,“裳华,想不想看看,若是不想,我们现在就绕道走。”前面人太多了,他们这一行车马,根本就挤不过去。 已经看过斩首了,季裳华对此也没有了兴趣,便道,“那就绕道回去吧,多日不见,想必外祖母也很是记挂。”自然,比周老太君还牵肠挂肚的是林太傅和林夫人,想来她们已经收到了林琼箫托魏钦给送去的信,后来怕他们亲自颠簸而行去兖州,便又派人快马加鞭给他们送信,告诉他们不必忧心,只在家中安心等林琼箫回来。 季裳华放下车帘,好像离着老远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想必林夫人和林太傅已经知道今日姐姐回家,定然在家中翘首以盼呢。” 林琼箫面上露出欢喜之色,还有些紧张,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们将宁平舟如何了?” 季裳华没有回答,反问道,“姐姐希望他如何呢?” 林琼箫想了片刻,有些犹豫道,“他虽然参与了长平公主的计划,可是在地牢中想办法阻止长平公主对我和母亲的折磨,后来又偷偷救我出猎场……我对他心情很复杂。” 季裳华又何尝不是呢,宁平舟此人,也不算太坏,至少对女子还保留了些善心,但他毕竟是宁家人。“陛下已经下令将他处斩。”见林琼箫惊愕,她又笑道,“可是,他落到了我的手里,所以禁军并未搜捕到他。” “那你……” 季裳华轻笑一声,“我并非那种乱杀无辜之人,他应该庆幸你活着回来了。” 这就是表示宁平舟不会死了。 “你要将他放回宁家?”虽然宁平舟救了她一命不假,但毕竟她被长平谋害也有宁平舟的份。 季裳华摇摇头,“不用我说,他也不会想回宁家的,否则他一出现就会被人发现,万一被处斩就不好了。” 以往他总是不在京都,四处游历,如今好了,他再也不能依靠宁家名声,也不能重回京都,但可以四处游山玩水。 林琼箫点点头,这对宁平舟来说,是个不错的结果。 很快,便到了辅国公府,季裳华下了马车。 季裳华微笑道,“大哥,你送林姐姐回林府吧,若是有时间还可以送林姐姐去新宅看看。” 季维之掀开车帘,笑的如沐春风,“嗯,先去岳父岳母家,再回我们自己的家。” 季裳华抿唇笑了,碧蓝色的裙摆微微飞扬,“那大哥这就去吧,我就不打扰大哥了。” 马车里,林琼箫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脸红了,嗔道,“谁是你岳父岳母,真不害臊。” 马车里就剩下了两个人,季维之离她近了许多,眼神越发明朗,“怎么,婚礼都办了,全京都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还不想承认?” “什么婚礼,我可没见到,你说了不算。” 季维之拉住她的手,凑到她面前,“那我们再办一次婚礼,此次回林府,刚好和岳父岳母商议一下,定下日子。” 林琼箫杏眼含春,瞥他一眼,却是不再说话了。季维之知道,她这是默认了。经过一场生死离别,季维之倍加珍惜这份感情,真希望和所爱之人永远不分开。 到了林府,母女俩自然少不得抱头痛哭,林太傅虽然没哭,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间,季维之就站在那里,恍若多余。好半天,一家三口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季维之也在,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问了问季维之这一路发生的事,又道季维之辛苦了,还麻烦了周世子和二公子,尤其是季裳华,改日他们一定登门致谢。 季维之连道林夫人客气,还被林夫人留了饭,之后就林琼箫到底什么时候和季维之去新宅表示为难。 对季维之来说,自然是越快越好,可是他也舍不得委屈了林琼箫,便不好意思的提出了重办婚礼。林夫人听了很是感动,直夸季维之对林琼箫用心又周到,是以,几人就欢欢喜喜定下了婚礼日期。 周府。 这一日,宫里传出了赐死宋皇后二弟一事,原因则是,宋赢是此次私开煤矿的幕后主使,是他太贪财,利用太子名声,做了许多丑事,被人揭发,畏罪自杀。 自尽前留下一封奏本送到了皇帝御案,表明此案主谋在他,是他瞒着宋家和太子偷偷进行,请陛下法外开恩,饶了宋家其他人。 皇上仁慈,感念宋赢劳苦功高,便没有涉及宋家其他人,太子自然也是无罪的。 “原来如此。”棋盘左边,坐着季裳华,她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垂眸微笑,落下一子。 周子祺观察着她的表情,什么都没有发现,叹息一声,“是啊,谁会想到,一向并不聪明的皇后会想到这个主意,壮士断腕,狠得下心,牺牲了宋赢,保全了太子。我从前竟不知,皇后还有如此杀伐果断的时候。这样一来,皇上就算想废了太子都不行了,毕竟宋赢也是宋家嫡系,宋家的中流砥柱啊。难不成皇后背后有高人指点?” 春季的走进尾声,天气又暖了许多,季裳华专门让人在毓秀阁的凉亭里摆了棋盘,无事的时候便看看书,弹弹琴,或是下棋,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惬意。 毓秀阁对面便是一条溪流缓缓流过,水声清越,清澈见底,暖风从这里吹过,都变得凉爽了。季裳华很是认真的盯着棋盘,却又时不时的和周子琪接上几句话,可谓是一心二用。 额头一缕头发从面前的棋盘扫过,季裳华捏着一只棋子,微笑道,“她背后有没有高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皇后没有几分本事,也坐不稳这么多年的皇后之位。” 周子祺执棋的手一顿,抬头看她,“你是说……”顿了顿,他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难怪这么多年宁惠妃和她分庭抗礼又得圣心,皇后的地位依旧稳坐如山。是啊,纵然有强大的母族在,若是自己没有几分本事,如何能稳坐后位了。 “是我看问题流于表面了,原来皇后是故意示弱。外人只以为皇后愚蠢,却不知她是以退为进。” 阳光穿过树叶,稀稀落落的落在她身上,似乎为她素白的衣裙添了几分素雅。季裳华笑道,“后宫哪个女人是简单角色呢?皇后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对方放松警惕。”可惜啊,儿子却太不争气。 不说皇后,就是看起来秀雅大气、与世无争的周贵妃,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多少女子不是从一开始的天真烂漫被皇宫禁锢、浸透了呢。 季裳华又落下一字,周子祺眼看着被吃掉一字,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懊悔,只听季裳华徐徐道,“只不过,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是再也装不下去了,骨子里她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周子琪似笑非笑,“我看,皇后是被人逼出来的吧?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露馅。” 季裳华看这样笑,很是无辜道,“表哥为何这样看我,难道你以为是我算计了皇后?我可没那个本事。” 周子祺被她这话逗乐了,“若说不是你一手谋划我倒是可以相信,若说你完全没有参与,我可是半点不信的。” 季裳华也不否认,敲敲棋子,“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对周家没有坏处的,反正宋家想的都是扶持太子登基,然后在大凉世家之中一家独大。太子软弱无能,又有强势外家,朝政自然会把持在皇后和宋家手上,届时,必然会除掉我们周家。”她这么做,也算是提前行动了。 “可你这样做,皇后不会查到你身上吗?宋家一定恨死幕后之人了。” 季裳华眸光潋滟,面容如玉,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放心吧,她暂时查不到我身上,只会以为是晋王世子为人耿直,依法办案,她会觉得是陛下忌惮宋家,所以才这么做。” 看周子祺面露担忧,季裳华淡淡一笑道,“表哥不必忧虑太甚,周家和宋家迟早是要对上的,如今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周子祺一愣,然后看看棋盘,笑道,“我输了。”他丢下棋子,神色抑郁,“你的棋艺我是永远比不上的。” 季裳华吩咐白苏将棋盘撤下去,执起一盏茶来,隔着茶烟,笑道,“表哥为国公府世子,你的格局又并非在这小小的棋盘之上,何须太过认真?” 周子琪失笑,“罢了,我说不过你。先是用棋艺打击我,又来劝慰我。” 他抿了一口茶,抬眼道,“现在大凉的局势貌似有些不稳定。” 季裳华不在意的笑笑,说出的话意味深长,“很多时候,越是不稳定,得到的也就越多。因为,这意味着机会。” 见周子祺做思考状,她又道,“我们这位陛下,也算是在乱世中夺取皇位了。靠着宋家和大渝成功夺位,却又想除掉他们,大渝已经改朝换代,依附大凉,宋家还是根深蒂固,只因为他们手握兵权,镇守一方。一个有野心,一个心存忌惮,所以陛下想要将宋家连根拔起。宋家如此,表哥以为周家如何呢?” 季裳华脸上是盈盈笑意,却是若含深意,周子祺不禁一愣,然后明白她指的什么,道,“周家虽然也掌握大权,却是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逾越。” “可是,陛下似乎并不这样想,在他看来,只要掌握大权的大族,都该除掉。”季裳华淡淡道,“如今留着周家,不过是因为周家有用。若是周家没有利用之处,恐怕早就被灭族了,而周家又不可能造反。” 周子祺见她话说的大胆,忙左右看看,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季裳华道,“安心罢,表哥,这里很安全。” 闻言,周子祺放心下来,“周家要如何做才能让陛下放心,难道非要让周家交出兵权不可吗?” 季裳华摇摇头,“依照陛下万事做绝的性格,没有兵权只怕会死的更快。”季裳华深深怀疑,就算萧承佑成功登上皇位,周家没有了可利用的,也会和宁宋两家一样的下场,兔死狗烹,不是上位者惯会用的吗?“一个家族一旦掌握了兵权,后来无论收不收回,下场都不可预料。表哥是世子,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周子祺自然想过这一点,只不过父亲太过忠心,好像完全没想过周家是不是也会沦落到宁家的下场。就算他又这方面的担心,也不好提出来。 想了想,他不禁问道,“表妹觉得周家当如何做?” 季裳华啜饮了一口茶,淡淡道,“反正对周家来说,太子是绝对不能上位的,否则周家必死无疑。表哥有没有想过——”季裳华微微探身,靠近了他,“扶持新君,另立明主。” 周子祺浑身一震,下意识开口问道,“谁?” 季裳华声音很低,却是清晰得吐出几个字,周子祺震惊当场,惊骇非常,看着季裳华,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季裳华也不逼问,给他时间消化这个问题,慢慢道,“表哥以为如何?” 周子祺好不容易从震惊恍惚中回过神来,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后道,“为什么是他?要知道,在皇上眼里,似乎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季裳华不疾不徐,“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太低了,又太弱小,所以只要周家暗地里帮助他,他以后会感激周家的。若是其他皇子登位,恐怕周家……” 周子祺道,“可这是违拗陛下的意思。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在谋划什么。” 季裳华眉心微动,“表哥以后就知道了。我听闻很快,几个小国就要来我朝朝拜了。” 周子琪点点头,“此事,我也闻得了一些风声,不知道届时会发生什么事。” 提到朝拜,季裳华不由又想到了大渝,不知道萧承焕是否有计划。说起来,两人也很久未见了,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她隐隐有种预感,只怕在朝拜之时,会有大事发生。 * 经过了私开煤矿一事,终于风平浪静了一段时日,季裳华难得轻松惬意了许多。只不过,这些时日,晋王府召见季裳华的次数越发多了,每次都暗示她很满意季裳华这个准世子妃,暗暗教导季裳华进了晋王府要做个合格的世子妃。 对此,季裳华并不奇怪,毕竟在晋王妃眼中,萧承佑将来是做皇上的,季裳华要学的东西会有很多。 但是,她却不知道季裳华早就知道了萧承佑的身世,而且有了自己的小算盘。萧承佑出于对季裳华的保护,也不会让晋王妃和皇帝知晓季裳华已经知道了一切。 时间过得很快,季裳华的生辰过了,周老太君让郑氏为季裳华准备了一场生辰宴,季维之和林琼箫的大婚之日也定下来了,就在半个月后,而他们要做的首先是将之前的坟墓启开,毕竟林琼箫的名字下面埋一个别的死人不好。 季维之和林家人在商议这些的时候,季裳华道,“大哥,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 季维之有些为难,“那种地方,你去做什么?”虽然是一块风水宝地,可到底是坟墓,而且会带着一些人去,季裳华一个姑娘家去不好吧。 季裳华微笑道,“大哥放心,届时我不会去你们那里凑热闹,我在别处待着。”她扯了扯季维之的袖子,“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不但我要去,我还要带着林姐姐和益阳郡主去。” 季维之哭笑不得,“你又要做什么?” 季裳华神神秘秘,“送林姐姐一份大礼。” 季维之越发奇怪了,剑眉轻皱,“什么礼物,要到那里去看。” 季裳华眉梢微挑,“去那里看,才会终生难忘啊。” 林琼箫原本在林府待嫁,可是不知道季裳华对她说了什么,林琼箫竟然欣然应允。 季维之无奈的同时,只能带着她们一起去,只是有一样,不能被别人看到。 “裳华,你到底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林琼箫和季裳华走在一处山顶,这里很高,风很大,在这样的温暖天气,也凉凉的,好在事先来的时候,季裳华提醒她带了披风。 季裳华望着下面,笑容有些嘲讽,“姐姐一会就知道了。” 在上面看,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可是下面的人,却看不清上面站的是什么人。 林琼箫心中疑惑,直到在看见下面几个人时,才明白季裳华到底是带她来做什么的! 认清了下面的人,林琼箫声音颤抖,又夹杂着怒意,“长平公主!” “是啊,长平公主,视人命如草芥的长平公主,喜欢看人被野兽分食的长平公主。”季裳华在风中道。 “她怎么会来?”林琼箫双手在身前紧握。“看来,她虽然被贬为庶民,但生活的还很好,想必惠妃娘娘,还是很照顾她的!” 林琼箫这么端庄温柔的一个人,第一次体会那种深入心扉的痛恨,这太不公平了,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无论做了多少人神共愤之事都不必死,而被害之人,若不是侥幸被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们有多痛苦,在长平公主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季裳华身穿一袭月白色绣缠枝披风,上面朵朵梅花,风雅宜人,她望着下面的人,“从你回来第一天,我就派人盯着长平公主,我知道,你能活着回来,她必定不甘心,因为你没死,她却不再是公主,所以拼尽一切也要杀了你。可是,你自从回来,再也没有出来过,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于是,我便给她这个机会。我派人将大哥来启坟一事传开,让她以为大哥不在,然后我又派人将益阳郡主邀请来此处游玩的消息偷偷传到她耳朵,一个疯了的女人,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女人,她会如何选择呢?” 林琼箫道,“所以,她是来杀我的。”她看向季裳华,“那么,我要如何做?” 季裳华笑了笑,“我之所以之前没有杀她,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她的下场,姐姐可害怕?” 林琼箫摇摇头,“我不怕。只是不知,你有何办法?” 季裳华笑意浅浅,“方法是有,只不过需要冒着险,姐姐可愿意?” 林琼箫微微一愕,然后回以一笑,“我信你。” 季裳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姐姐跟我来吧,郡主还在等着我们呢。” 此时山下,长平公主带着一群黑衣侍卫,个个骑着马,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手持弓箭,一副蓄势待发之态,好像今日豁出去了,也要将林琼箫和季裳华置诸死地! “找到了吗?她们在何处?”长平公主怒声道。 其中一个护卫道,“回公主,属下等都在寻找,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她们的确来了这里。” “那为何还找不到!” 护卫欲言又止,想要劝一劝公主,可是却又不敢。二皇子失势的时候公主精神还好,可是自从被陛下贬为庶民就像疯了一般,每天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也不爱吃饭,不爱梳妆打扮,说的最多的就是要杀了林琼箫和季裳华报仇。短短一个月,就形销骨立。惠妃娘娘派人来劝说,也不听,反而将人赶出去,逼急了还要杀人。 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要出去寻找林琼箫,可每次都是无果而归。这次终于听到益阳郡主邀请林琼箫和季裳华出游的消息,迫不及待让人准备,趁着季维之不在,拦截她们,让她们痛苦的死去。 “你们这群蠢货!”长平公主这次用尽了一切手段,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找来了这些高手,安排的紧密,刀剑手弓箭手齐备,定让她们无路可退! 护卫不敢回答,长平公主等了许久已经耐心用尽,又要开口责骂,突然听到护卫大喊,“人来了!” 果然,就看见为首两个女子,身后跟着丫鬟和护卫缓缓走来,一路说说笑笑,很是愉悦。 长平公主看到她们这张笑脸就怒意勃发,“杀了她们!” 语罢,就看见无数黑衣杀手冲上去,可是还没挨到两人的衣服,就同样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了,二话不说,就和这些人缠斗起来,场面一时失控。 季裳华和林琼箫被护在后面,早有一群侍卫去刺杀长平公主,长平公主大惊失色,尖叫一声,“救我!”明明是她派人暗杀林琼箫和季裳华,怎么会成这样的局面,难道季裳华早有防备? 就听到有人大喊,“保护公主。” 是以,两边人马都是一样,一部分保护自己的主子,一部分去刺杀对方。 季裳华冷冷一笑,抓住林琼箫的手,“快跑!” 长平公主生怕两人跑掉,大喊道,“抓住她们!” 可是,她自己都处于被杀的危险,如何能拦住季裳华两人。 但长平公主带来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张弓搭箭,林子里,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来。 长平公主得意道,“你们跑的再远又如何,快得了我的弓箭吗?!” 护卫一边挡住箭矢,一边保护着季裳华和林琼箫,“护着小姐快点离开!” 而另一边,仍旧在和长平公主的人拼命缠斗,看样子,一定要杀了长平公主。 好像对方的人杀不尽一般,好像有人越来越多的趋势,长平公主有些着急,一边担心自己的安危,一边注意季裳华两人逃跑的方向。 “快,去拦住她们两个!” 季裳华两人毕竟是女子,体力不及男子,跑着跑着就没力气了,两边人马都是一边缠斗,一边追着季裳华跑。很快,长平公主也从后面追了上来,眼看箭矢如雨,似乎随时都能将两人穿透,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长平公主看着暗暗着急。 两边都是势均力敌,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身后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似乎周围还有围栏,季裳华拉着林琼箫,“躲进去!” 长平公主来不及多想,厉声道,“拦住她们!” 可是,两人已经飞快的逃进去了。 “还不快进去搜!” 就听有人大喊,“保护小姐!” 可是,好像已经晚了,那群黑衣人骑着马就跃进了围栏,四处搜捕,一时间,兵荒马乱,保护季裳华的人也被冲散了。 长平公主疯了一样,仰天大笑,仗着有多人保护,自己也跟着进去了。 可是,他们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长平公主不由觉得急躁,“人呢,快找!” 就在这时,就听到一声暴怒,“有人刺杀太子殿下!” 接着,就听见无数脚步和马蹄声朝这边涌来,无数身穿铠甲的侍卫来捉拿这些黑衣此刻。 “保护太子殿下!敢在白日闯进狩猎场刺杀太子,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弓箭手,射!”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至极! 长平公主顿时惊愕,狩猎场,太子?!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可是,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就被冲散了,人如潮水,涌进这片森林,箭矢一次次从她身边穿过,她吓得惊叫起来,连滚带爬朝森林深处跑去,因为刺客和侍卫都聚集在这边,所以她认为那边是安全的。 这边一声声惨叫,最终寡不敌众,长平公主带来的那些人抵不过潮水般的侍卫,很快他们弓箭用完了,在箭雨中躲闪不及,一个个被射杀在地。 长平公主一边回头看,怕被人追上来,一边不停的跑,越跑越远。 这个森林很茂密,遮云蔽日,里面很是阴暗。她孤身一人,越来越害怕,不由哭出声来。 此时,她还想着季裳华和林琼箫,为什么明明看见两人躲了进来,却不见人影呢。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这片森林无边无际,永远都走不出去。 森林里,看不清外面的天色,看着头顶繁茂的枝叶,她越来越恐惧。 渐渐的,她跑累了,便坐在一课树下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总觉得周围有阴涔涔的叫声,一声一声,让人汗毛倒竖。 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没事的,是她跑的太累了,她已经出现了幻听,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闭了闭眼,可是再睁开,猛然瞪大了眼镜,她看到了什么?好几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四面八方朝这边走来,还发出嚎叫声。 她惊骇欲绝,这分明是……狼!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方才有人说,这是狩猎场。她自以为逃过了一命,却要羊入狼口吗?! 她想逃走,可这不是人,是狼,她逃不掉!她哭叫起来,连连后退,“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可是狼却听不懂人话,越看越进,眼睛盯着她,像是在考虑要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而且,好像不只是狼,她分明看见有一头老虎也迈着脚步跑过来,老虎面容凶恶,张着嘴嘶吼,露出尖利的牙齿,迫不及待要将她吃拆入腹。 长平公主跑一步,它们跟进一步,最后来到了她面前。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而且还是被野兽分食! 蓦地,想起来她曾对林琼箫说的话。 她就要让她清醒的看着林琼箫被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然后她为了逃生拼了命的跑,最后还是无法摆脱被野兽啃食的后果。明明不想认命,却逃不掉,眼看着野兽一点点将自己吃掉,这可比直接杀了她更有意思。 是啊,这是她对付林琼箫的方法,如今却是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季裳华,一定是季裳华!只有季裳华才会想出如此恶毒的注意! 下一刻,她就发出一声尖叫,那只老虎一下子扑过去咬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其他狼也扑过去和老虎抢食…… ** “林姐姐是否觉得我手段残忍?”季裳华看林琼箫似乎有些冷。 林琼箫听着森林传来的惨叫,摇摇头,“没有,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若非宁平舟于心不忍,我也会这样惨死。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怀疑?” 季裳华的笑容带着三分冷酷,可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怀疑又如何,有证据吗?要知道,所有刺客都被太子的人杀了。就算有人指正我们又如何,一个因杀人而被贬为庶民的公主,她的话谁会信?再者,明天京都便会传出消息。” 林琼箫还是有些害怕,可是怕季裳华误会,不好意思在季裳华表现出来,“什么消息?” 季裳华一双眸子宛若有春水流动,“消息就是,有人带刺客公然去狩猎场刺杀太子,侍卫为了保护太子,拼死和刺客搏斗,最终将刺客赶杀殆尽,可是领头人意图逃跑,却逃到了森林深处,被野兽分食,最后侍卫发现了长平公主的尸骨,才知道带头刺杀太子的事长平公主。” “可陛下会信吗?”她摇摇头。 季裳华神情笃定,“陛下一定会信的,就算他不信,他也会装作相信。” “但是长平公主一个女子,为何要刺杀太子?她又如何有这个能力?” 季裳华笑容若有深意,“长平公主自然没有这个能力,可是别人有啊……” “你是说——”林琼箫惊讶,“宁惠妃和二皇子!” “是啊,二皇子失势,记恨太子,想将太子除之而后快,但因为尚在禁足,不能出宫,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长平公主,太子为此受了重伤,你说,陛下会不会顺势而为,直接杀了二皇子呢。”季裳华语气平和,表情淡淡,就好像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琼箫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份心机和手段,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只是善于谋划,对陛下的心思也一清二楚,明知道陛下要灭了宁家,依旧栽赃嫁祸给二皇子,正好可以斩草除根! 简直是一箭双雕! “姐姐觉得我可怕?”季裳华笑容落寞,很伤心的模样。 林琼箫连忙道,“我知道,你只是嫉恶如仇,对待敌人这样罢了。你对我们的心,我自然知道。” 季裳华笑出声来,“好了,我故意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益阳郡主还在等着我们呢。” 她们这次出来,对外说是益阳郡主的邀约,所以未免别人起疑,要和益阳郡主汇合。 回去之后,棺材已经挖出来了,立的墓碑自然也没有了,此处被夷为了平地。 一看见两人,季维之就迎上去,面色焦急,“裳华,你们几个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季裳华看看天色,故作不悦,“哪里晚了,我看你是担心我将林姐姐拐跑了。” 季维之真怕季裳华以为他娶了妻子忘了妹妹而不高兴,忙去哄道,“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担心你,万一又出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那就不好了。” 看来,他实在是被长平公主掳走林琼箫的事情吓怕了,生怕两人出去一次,又丢了。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益阳郡主道,“有我的护卫保护呢,季修撰就别担心了。” 她也早就看不惯长平公主了,更别提她差点杀了林琼箫,如今落到这种下场是咎由自取,所以季裳华让她帮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季维之怕季裳华还不高兴,声音温柔道,“好了好了,我们回家了。” * 太子遇刺那么大的事,根本不用等到明天,很快就人尽皆知,只不过暂时查不到刺客。 但是,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几人回到了城内,季裳华提议,“林姐姐,如今时辰还早,要不要去新宅看看?以后那就是林姐姐的家了。” 林琼箫脸色微红,还是点点头。 很快,马车就停下了,季裳华掀开车帘,笑道,“到了,我们下去吧。” 可是,刚下了马车,就看见前面三个人。 一见到他们,就小跑过来,一个中年妇人一下子拉住季裳华的手,脸上堆出一个笑,上下打量,“你就是裳华吧,都长这么大了,果真和你祖母说的那样,漂亮极了。”她越看越是赞叹,“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这通身的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呢。” 季裳华不明所以,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一见面就对她如此“热情”? 季裳华看着这人自来熟的拉住她的手,很是不喜,将手抽了出来。 看看身边的季维之,季维之一副思考的模样,也是认不出他们是何人。 见季裳华不说话,又到了季维之面前,更是不客气的扯住季维之的白衣,面露喜色,“你是维之吧?真多年没见了,真是越来越俊朗,听说你刚考中了状元郎,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还欲说下去,季维之及时问道,“请问,这位大娘是……” 妇人笑道,“哪里是大娘?也对,多年不见,你肯定认不出我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记得我当时抱你的时候,你还尿了我一身呢……” 季维之:“……”能不能说重点? 他面上微窘,回头看林琼箫,发现她竟然在笑! 他立刻打断道,“这位大娘,请问您到底找谁?” “哎,看来你果真不记得我了,我是你表婶。”她一指后面的男人,“那两个是你表叔和表弟。” 季维之和季裳华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们是李氏的大哥和嫂子,李梦玉的父母! 可是,为何不在户部尚书府,来这里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世宿怨 碍于情面,季裳华只能将几人请进府内待客的小花厅。 季裳华吩咐丫鬟给客人上茶,然后笑道,“前些日子我和大哥并不在京都,不知道表叔和表婶来了,没有及时去拜访,还请恕罪。” 朱氏今年也不过是和林夫人大舅母的年纪差不多大,却像是年长二十岁,衣着朴素,却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他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男子,就是李梦玉的同胞兄长李成,只是沉默坐着,并不言语。却时不时在季裳华等人身上扫过,朱氏偷偷瞪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上首坐的则是李梦玉的父亲,也就是李氏已故大哥的儿子李清。 出于客气,季维之请李清上座,几个人就这样坐在小花厅,莫名有一种尴尬的氛围。 朱氏看起来为人圆滑,忙笑道,“这哪能啊,是我们唐突了。”她眼睛扫了一圈,看见了林琼箫和益阳郡主,见他们都容貌秀丽,气质不俗,不由问道,“这两者是……” 季裳华道,“她们……一个是我大嫂,一个是我朋友。” 朱氏眸光微滞,瞬间恢复如常,“原来维之已经娶妻了,真是恭喜,怪不得我一进这院子,布置的那么喜庆。”她突然站起身,到了林琼箫面前,将手上一只金色镯子褪下来,“来的匆忙,也忘了带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就当是我的心意,请不要嫌弃。” 林琼箫忙站起来,推迟不受,“这礼物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才第一次见面,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送见面礼。 而且,就算是要送礼也该先送季裳华吧,季裳华才是姓季的。 她也不喜欢随意收一个陌生人的礼物,便推辞着。 朱氏手一顿,然后看看林琼箫发上的钗环,神色有些黯然,“想来你是嫌弃我这镯子不值钱了,所以不愿意收。” 她突然这么说,林琼箫成了什么人了,岂不是目下无人,不敬长辈? 林琼箫自幼在林家那种书香门第长大,从未见过这种人,一时间有些为难。 还真是有意思,季裳华站起身,替林琼箫解围。“表婶误会了,大嫂为人最是和善不过,怎么会嫌弃您的一片心意?她不过是怕您破费罢了。本来您远道而来,应该是我们招待您,怎么再让您拿出东西呢,林家家教极严,若是传出去,林太傅会生气的。” 朱氏本就刚来京都,不知道季裳华说的是真是假,可是既然人家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强迫人家收下,表情有些讪讪的。 季裳华见此,请她们都坐下,然后问道,“表婶和表叔此次前来,可见过玉表姐了?我多日不回季府,祖母身体可还好吧?” 提起李梦玉和李氏,朱氏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本以为能靠着李梦玉为李家争些好处,可是不知怎么,突然被吓疯了,腿也断了,这以后如何嫁的出去?真是不争气! 难道以后季家还要养着一个疯癫的表小姐,季家照顾李梦玉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次他们收到季家送去的信,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东西赶来了,到了季家,就去看了李梦玉,又问了大夫,恐怕真的好不了了。 李氏年纪大了,又疯掉了一个侄孙女,心思很是烦闷,李梦玉还总是疯疯癫癫,时不时大闹一场,更加头疼。此次,就隐晦提出要他们将李梦玉带回去,美其名曰“换个环境好养病,”说不定回到老家病就好起来了。 对此,朱氏一家就当听不懂,笑话,将这么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带回去谁养? 不但如此,他们还住进季家不肯走,李氏无奈,就让身边的连嬷嬷亲自去说,就差直接赶人了。 朱氏自然不肯同意的,当初将女儿送到季家,就是为了将来的好处,如今真是鸡飞蛋打,她怎么可能愿意走。 于是,还在季家大闹了一场,说好好的女儿怎么就突然疯了,这是在季家疯的,就是季家的责任。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这下子,全京都都知道了,都对季家的指指点点。 李氏经此一事又大病了一场,对这几个人闭门不见。 又不好将他们直接赶出去,就让他们在季家,晾着他们,不给吃穿,不给丫鬟伺候,看他们什么时候走。 无奈之下,朱氏闯进李梦玉的院子,将李梦玉的金银首饰抢了出来,留在季家待着,哪都不去。 他们想尽办法,希望李氏能给出赔偿,李氏自然不会做冤大头,季鸿茂又不理这些事,便随他们去闹。 朱氏没想到季家人这么能坐的住,不由慌了。他们也只敢耍无赖了,季鸿茂好歹是个二品大员,他们本就是无理,还能告季家不成?本以为李氏会顾忌季家名声给他们不少好处,没想到竟然破罐子破摔了,随朱氏去闹! 没办法,他们只好另寻他法,才想到了季裳华和季维之,惊觉从未在季家见过两人,便问了丫鬟,这是季家家事,丫鬟自然不敢乱说,只说大公子和大小姐搬出去住了。 是以,朱氏便打听到了两人住在哪里,隔三差五就来等,却被告知人不在,没想到今日遇到了。 看着兄妹俩都是风仪出众,不由多看了两眼。可是,为何这个宅子看起来像季裳华当家?季维之也不说话,任由季裳华开口。她心下奇怪,然后叹息一声,“你表姐好像不太好,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 季裳华心中有了大概猜想,端起茶盏,笑道,“表姐的事,我也是刚听说,许久不回季家,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表婶可不要伤心。祖母向来喜欢表姐,一定会想办法救治她的。” 朱氏微微皱眉,道,“这一点,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原本也盼着你表姐能好起来,可是你祖母最近身上也不太好,于梦玉的事情上,也没多少精力……” 季裳华点点头,问道,“可请大夫看过了?” 朱氏当时来的时候,还抱着治好李梦玉的希望,自然请了大夫,“请了几个,可是都没有什么用。” 季裳华心道,我费尽心思将李梦玉弄成这幅样子,你以为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吗? 季裳华面色露出惋惜,道,“表婶不要忧思过甚,表姐吉人自有天相,总有一天会好的。” 朱氏道,“也只能如此了?” 季裳华觉得他们突然来找自己恐怕不会只是简单的看望,又客气道,“表婶这次打算在京都停留多久?” “这个……”朱氏不好回答,毕竟她也不知道李氏什么时候松口,“等你表姐身体好些了吧……再者,如今成儿在准备秋试,我们本打算,留在京都比较好……” 闻言,季裳华什么都清楚了,看来上次秋试李成名落孙山了。横竖这与自己无关,只是说着场面话。“父亲在京都多年,现为二品户部尚书,自身便是学识渊博,朝中同僚很多,想来有父亲的指点,表哥一定会高中的。” 这话说的,听在朱氏耳中很舒服,更何况季裳华笑容恬淡,声音温柔,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好感。 但关键是李氏现在对他们的态度,根本是不管不问,季鸿茂官再大,也不管后院的事啊。再者,两家也是多年不见,李清也不过是李氏已故大哥的儿子,和季家没什么关系,季鸿茂就算愿意帮忙也不会很尽力。 何况,李氏那么爱财,根本不可能给她什么补偿。是以,她便来了季维之这里,想着她是长辈,他们不好拒绝吧。 可是,季裳华从头到尾不过是客客气气,没有半点亲近的意思,她不由犯了难。咬咬牙道,“其实,今日来,是有事要请表侄女帮忙。” “表婶有话直说便是。”季裳华仍旧是笑容温和又带着疏离。 “其实,我们自从去了季家,你祖母就不管我们了,要将我们将梦玉带走。哎,梦玉到底在她跟前养了十年,现下病了,怎么她就能不管不问呢。” 季裳华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嘲讽。平心而论,季家已经养了一个和季家毫无血缘关系的表小姐十几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病了,还想继续赖着人家不成? 季裳华这样想并不是为李氏抱不平,实在是对朱氏这样的人不喜。 只听朱氏又道,“我想,你们祖母向来疼爱你们,不如由你们兄妹帮着去劝劝。我还听说,表侄女和宫中的顾太医相熟,不知可否请他来帮你表姐诊治,或许还有希望呢。” 闻言,季裳华明白怎么回事了,怪不得朱氏会突然来了,她刚来京都怎么会知道季裳华和宫中太医相熟,许是李氏想将这个麻烦引到季裳华这里来。 这个祖母,年纪这么大了,还是不消停! 她放下茶盏,淡淡一笑,“此事,表婶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朱氏表情一僵,季裳华这是不愿意帮忙? 季裳华慢慢道,“表婶还不知道我和大哥为何要搬出来吧?” 朱氏摇头,她这才知道,她忽略了这一点。 “既然您是长辈,实不相瞒,我和大哥已经被驱逐季家族谱了,我们现在已经算不得季家人了,如今已是自立门户,和那边也不往来了,让我们去劝说祖母,委实是不合适。恐怕祖母一见到我们病情会更严重呢。至于顾太医,我的确认识,可也不过是说过几句话罢了,委实算不得相熟,况且顾太医此人性格古怪,谁的面子也不卖……”观察着朱氏的表情,季裳华道,“不知道表婶从何处得知我和顾太医相熟的?” 朱氏皱眉,这怎么和在季家打听的不一样,不过她显然对季维之兄妹被逐出季家族谱更感兴趣。不由面露惊讶,“逐出族谱,这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眉心轻蹙,“怎么,祖母没告诉你?”然后她叹了口气,一脸郁色,“也对,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那件事本就是祖母做了错误的决定,自然不好告诉表婶,免得被老家族里人知道……” 听到季裳华这么说,朱氏顿时来了精神,她觉得这一定是件大事。忙道,“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也是一家人,怎么也不会传扬出去的。不过是出于对你们的关心,好好的两个孩子,怎么就被赶出来了呢?”她又看看这所宅子,觉得,这兄妹俩过得也不错吧…… 季裳华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被逐出家门,我们也是没办法,母亲的嫁妆也没有给我们,我们流离失所,还要遭受别人的议论,好在有外祖母在,愿意接济我们。” 说到此处,她没再说下去了。在朱氏听来,就是李氏将兄妹俩赶出家门,该吞没了人家母亲的嫁妆,好在有外祖家接济,才不至于流离失所。 朱氏越发对季家的事情感兴趣了,也表露出同情之色,“哎,你祖母和父亲也太糊涂了,你们到底是季家亲生血脉,怎么就狠心让你们流落在外呢?” 季裳华眸中漾着水光,清艳又多了几分凄切,她笑容带着点苦涩,“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祖母和父亲,他们都是为了季家,也是迫不得已。” 朱氏见此,一定要知道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道,“你既然叫我一声表婶,又和梦玉一起长大,我们就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们被赶出来,我也看不过眼,你告诉我前因后果,我还能帮你劝劝你祖母。” 季裳华苦笑道,“表婶,你人真好,其实,我也想请求祖母和父亲原谅,只是覆水难收,全京都都看着呢,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 朱氏有些着急,“既如此,你就更应该告诉我了。” 季裳华看她一眼,很是感激的样子,“表婶愿意帮我们,我们求之不得。”语罢,就将两人被逐出季家的始末说了一遍,朱氏理解的就是,李氏和季鸿茂为了自身利益,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冤枉的,不但不帮助他洗清冤屈,还将他们逐出族谱,让两个孩子身无分文流离失所,最后还是靠周家帮助,两人才有栖身之地。 真是狠心的祖母和父亲,怪不得李氏季府的小丫鬟不愿意告诉她呢。 这件事若是传到了老家,想必李氏和季鸿茂一定会被千夫所指的。 “哎,没想到你们兄妹受了那么多苦,委屈你们了。”朱氏叹道。 原以为可以从季维之手上打打秋风,如今看来,是不能了,一个离开季家的人,能有什么银钱。 但她有了李氏这个丑事,若是以此相威胁,李氏一定会妥协的。 季裳华心下冷笑,面上勉强笑道,“他们是长辈,我们怎么敢委屈呢,是我们命不好。” 朱氏现在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回去要挟李氏,起身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放心,我一定帮你在你祖母面前劝和着,争取让你们早日回季家。” 季裳华起身送客,“那就多谢表婶了,表叔表婶慢走。” 送走了朱氏一家,季裳华收了笑容,“本想请林姐姐和郡主来家中做客,没想到耽搁了时间。” 季维之欲言又止,实在不懂季裳华到底要做什么,明显的,朱氏来拜访的心不单纯。 季裳华微微一笑,伸手拈起一枝花,“大哥,我是在替母亲报仇呢。” “如何报仇?”季维之不解,难道就靠着方才的三言两语。 季裳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一脸不解的林琼箫道,“大哥,既然林姐姐是我大嫂,有些事也该告诉她的。” * 第二日京都就传出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原来昨日带领刺客刺杀太子的人是被贬为庶民的长平公主,一时间,朝堂内外一片哗然。 据说,经过搜捕,在猎场找到了逃走后被野兽分食的长平公主,她的身上还有指挥那些刺客的令牌。 可是也有人质疑,长平公主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哪有这种本事号令这些高手? 难不成是太子蓄意陷害?可是想想也不对,太子要报复也是报复二皇子,如今长平公主不过是一个庶民,哪里就值得太子安排这么大阵仗陷害了?更别提如今二皇子没有了翻身的机会,值得太子用性命陷害吗?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二皇子失势,记恨太子,自知回天无力,又不能出宫行刺太子,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长平公主,让她带领一队高手杀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说法愈演愈烈,很多人都以为是二皇子和宁惠妃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杀了太子。 皇上自然也派人去查了此案,经过严刑拷打,宁惠妃身边的珠女官招了。 原来,宁惠妃不舍得一双儿女受苦,暗地里派人出宫接济长平公主,又想为二皇子报仇,便秘密计划刺杀太子,每次都借着给长平公主送东西的机会和长平公主布置此事。 所以,才有了昨日的刺杀。 皇帝自然怒火焚烧,完全忘记了往日和宁惠妃的浓情蜜意,“朕知道你不满朕对长平的判决,以为朕狠心,但朕从不觉得哪里对不起你们母女,小小年纪,滥杀无辜,若她不是朕的女儿的份上,你以为她还会安然无恙的活着吗?二皇子接连陷害太子,结党营私,欺君罔上,朕没有杀了他已经仁至义尽。你却不知满足,竟然派人去刺杀太子,使太子受重伤。惠妃,朕自认为待你不薄,你素日也是善解人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是朕看错了你,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宁惠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怎么牵扯到她女儿身上,更不知一向对她忠心耿耿的珠女官会指认她!就在昨日,她听闻太子遇刺的消息还幸灾乐祸,没想到今日便会有飞来横祸落到她身上! 她只能苦苦哀求,“陛下,臣妾真的没有做过,是有人蓄意陷害!” 皇帝好像铁了心不听她解释,冷笑,“被人陷害?不都是你们母子陷害别人吗?你现在说这些,以为朕会相信吗?!” 宁惠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松开拉着皇帝袍子的手,神色萎靡,一行清泪流淌下来,“陛下不愿意相信臣妾吗?” “朕曾经相信过你,可是,看看你们母子做的那些事,朕不愿再信了!是朕太过纵容你们,让你们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以为朕处罚了你们,你们便会知错悔过,可是你们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朕如果再放过你们,该如何向皇后交代!如何向众人交代!人人都会说朕处事不公,朕还如何稳坐皇位?!” 宁惠妃眼泪汹涌而出,哭着哭着笑了出来,“陛下是要赐死臣妾吗?” 皇帝面色冷沉,不见往日温情,“不是朕要杀了你,是你咎由自取!” “陛下要如何处置臣妾?” 皇帝道,“你自己选吧。” 语罢,就有一个小太监进来,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匕首,一瓶鹤顶红,一条白绫,难怪让她自己选。 宁惠妃看着皇帝的背影,又看见太监手上的托盘,大笑出声,行了一个大礼,“臣妾感谢陛下留臣妾一个全尸。” 皇帝没有回头,快速走出宫殿。 “皇上!”宁惠妃声音是十二分的凄厉,“皇上,你心里是不是永远只有那个人?” 皇帝脚步终于停了一下,然后道,“快些送她上路罢。” 石公公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谁会想到昨日还好好活着的宁惠妃今日就被赐死了呢,真是天威难测。 殊不知,宁惠妃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棋子已经用完了最后的价值…… 紧接着,处置二皇子的旨意就下来了,先将二皇子关押到宗正寺,日后再处决。众人纷纷猜想,到底是皇帝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几次三番欲将太子置诸死地,皇上还是不忍心杀了他。 可是,几日后,事情发生了转变,皇上下旨,念二皇子是皇室血脉,赐二皇子毒酒一杯,保全全尸。 “听说皇后跪在金殿外三天三夜,说了二皇子曾经对太子的构陷,要求皇上处置二皇子。”周子祺道,“然后,陛下怜悯皇后,想到二皇子犯下的大罪,真的将二皇子赐死了。” 季裳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隐隐有几分冷嘲,“表哥信吗?” 周子祺摇摇头,“从前陛下都是维护宁惠妃和二皇子,忽略皇后,怎么会为了皇后赐死二皇子呢?”他轻笑一声,“我们这位陛下,恐怕在演出戏给别人看。” “是啊,明明最想二皇子死的人就是他,却偏偏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最后还是为了皇后赐死太子,除了百姓,谁会相信。” 周子祺观察着她的神情,慢慢道,“只怕,宁家会怨上陛下了。皇上可真是不留情面,宁惠妃和二皇子一起赐死,这不是逼的宁家造反吗?” 季裳华语气恬淡,恍若云烟,“他就是要逼反宁家。” 只有逼反宁家,除掉宁家才是名正言顺。说起来,季裳华还是助了皇上一臂之力的人呢。 周子祺看着她,只见有疏落的阳光落到她的侧颜,衬的她的容貌更加明媚纤巧,他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不由自主道,“一箭双雕,既出掉了长平公主又除掉了宁惠妃母子。又是你的注意?” 季裳华抬眸看他,然后笑道,“这次表哥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找不到那么多高手保护啊。”她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六皇子合作的事。 看季裳华的表情委实不像说谎,他有些犹疑,“难道是太子自导自演?太子不会有这样的脑子,难道是皇后?” 季裳华微笑道,“除了皇后,谁还会恨不得宁惠妃母子死去?也许她也是把握了陛下的心思,设计了这么一出。听说太子重伤卧床,这样狠得下心,不是很符合皇后的作风吗?” 周子祺叹了口气,恍若置身梦中,“没想到二皇子突然就这么死了,今天就是赐死他的日子。” 季裳华看着窗外微微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是啊,今天是个好日子。” 这样的好日子,她自然要去看看。 * 萧承泽没想到,自己被禁足还是躲不过厄运,即便他不能出宫,也知道到底是谁在害他,一定是季裳华!可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皇帝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就将他关进宗正寺,要赐死他。 可恨他谋划那么多,最后却被季裳华一一挫败,最后也死在她手上。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季裳华为何要如此恨他!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虽然不甘心,也只能饮下毒酒,可是不知为何,他饮下了毒药,醒来以后却是在一个荒郊野外,身边是几个黑衣护卫。 难道是宁家想办法将他救了出来?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他饮下的根本不是毒酒,而是放了可以假死的药。他在被人掩埋之时,被宁家人救了。 他正觉得欢喜之时,突然涌现了大批黑衣人,直接放箭,将救他的人杀了,将他劫走。 他本想趁机逃跑,可是被人打晕,不知带到了何处。 不知怎么,从春季突然转变为冬季,到处冰天雪地,万物萧条。可是,有一处比别处不同。 那天刚下了雪,他行走在御花园中,突然看见前面一个娉婷素影,离得远,他只看见一个背影,女子站在一棵梅花树下,身穿一身白色大氅,上面绣的是点点红梅,很是应景,端的是素雅明丽,他猜想,这一定是的秀雅的美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握了一团雪,然后丢到了那棵梅花树上,树上的白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女子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湿了衣裳。他立刻飞身上去,将女子拽了过去,不经意间,女子落在了他的怀中。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她脸上升起两片云霞,慌张的离开他的怀抱。他认出了她,季家嫡女季裳华,周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据说当眼珠子一样疼着,国公夫人将她当女儿一样看待。 果然是倾国倾城,眉眼妩媚,却又不艳俗,在大雪之中,多了几分玉雪可爱。 蓦地想起母妃说的话,娶了她,会是他的一大助力。 思及此,他温和的笑笑,抬手摘了一枝红梅插入她的发上,“和你很是相配。” 在红梅的映照下,她脸色更加红了,匆匆行了一礼,便落荒而逃了。 他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她有利用价值,又不失绝色,娶了她,没什么不好的。 他知道她的身份特殊,他的很多兄弟都看上了她的美貌,却不想引起父皇怀疑,只能远观。可是,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他不可以直接求娶,却可以让她爱上他。 于是,每次她入宫看望周贵妃,都会和他“巧遇”,而他也会很巧妙的制造和她相处的机会,他素有“贤王”的声名,为人再温和不过,有机会总是和她聊聊天,或是借机送她小礼物,听说她的父亲偏心嫡妹,柔声安慰她。 渐渐的,她的确喜欢上了他,他早已察觉,却是不说透,只是这样吊着她。 其实,与她相识久了,他也发现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有倾城之貌,还有咏絮之才,性情温柔,不娇不纵,为人善良…… 后来他想,或许他对她不只有利用吧…… 时间久了,他发现鱼儿完全上钩了,便开始收网。是的,他也向她表达了爱慕之心,并且承诺永不负她。她娇羞而又兴奋,愿意嫁给他。 可是,为了怕引起父皇怀疑,他故意制造了一个阻力,她让母妃放出声去,欲让他娶淮安侯嫡女为妃。 他很是为难的告诉了她。 她听了自然心急,不顾周家人的劝阻,跑到宫门口跪着,在冰天雪地跪了三天三夜,这样一来,全京都,包括父皇,都知道是季裳华执意嫁给他,而并非他有野心要娶她。 父皇去了怀疑,母妃终于被她感动,同意他们成亲。 后来,他们终于结为夫妻。 他们很是恩爱,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她,她在外人面前是端庄大度的二皇子妃,在他面前依旧是那个清雅温柔的的小女孩。可是,他不能让她一直单纯下去,他娶她是为了大业。 她不喜欢季家,却很喜欢回周家,可是,出嫁的女儿经常回周家会被议论。对此他表现的很宽容,而且每次都亲自去周家接她,表现的很是随和,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渐渐的,好像周家上下都对他有好感。 有一天,他回府,却没有立刻去找她,反而是宿在书房,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她有些担心,便去寻他,发现他正依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而且紧锁双眉,满面愁容。 她不禁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怪不得几天几夜没有看到他,看起来,他有心事。 感觉到有人进来,他睁开双眼,看见是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你来了。” 她很是心疼,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有什么心事是不可以对我说的吗?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看她泫然欲泣,他表现得很焦虑和心疼,忙握住她的手,将她揽进怀中,“我不是有意瞒你,在我看来,我宁愿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想你听到这些不开心的事。” 她仰头看他,目光执着,“可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我怎么能看你一个人辛苦而不能帮你分担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他叹了口气,“是太子,今日太子在父皇面前进谗言,说我觊觎太子之位,想除掉他取而代之。他还自导自演了一次刺杀,说我意图杀了他。好在父皇相信我,让人追查刺客,还我清白。” 她很是焦急,还有不敢置信,“太子?他不是一向待人宽容吗,你又与世无争,为什么他要这样对你?” 他笑她单纯,“傻丫头,他是太子,自古以来,有哪个太子不忌惮下面的弟弟呢,只怕,他登基之日,就是我的死期,我不怕死,只是舍不得你和我一起死……”他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睛,“其实,不只是太子,换成其他皇子登位,都会对其他弟兄斩草除根的。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嫁给我,让你置于危险之中。” 她摇摇头,双眸很是单纯,毫无杂质,“不,你不会的,你不像他们那么狠心。” 他抚摸上她的头发,将她扣在怀中,嘴角掀起一抹嘲讽,“别说傻话了,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不,我帮你。”她坚定的道。 从那以后,她果真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过,要做她的“贤内助”,不给他拖后腿。她变得更加端庄,也更加长袖善舞,更加世故,更加有心计。 她还晓以利害,劝说周家追随他…… 转眼三年过去,她更加成熟,却还没有孩子,母妃着急,让他纳妾,还给她施加压力。她虽然伤心,但还是答应了,因为这是身为皇子正妃该做的。 她变的更多了,唯一不变的是对他的爱。她为他管理姬妾,打理后院,又为他出谋划策,处事更加圆滑老练,慢慢的,她再也不复曾经的纯洁天真了。 后来有一天,陪她回季家,看到了她的妹妹季芳华,他从前也见过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那一次,他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许是长期处于争斗之中,他越发觉得她单纯,纯净,天真烂漫,不染世俗,就如同荷塘中的清莲,出淤泥而不染。虽然她不及季裳华倾国倾城,却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让他心动。 可是,这种心动有点熟悉,但却想不起来了,好像离他很远很远了…… 可是,他不能娶她回去,因为她是季裳华的嫡妹,他还要季裳华帮他。而且,这样纯洁动人的姑娘,他就算娶她,也要等到尘埃落定,盛世繁华,让她无忧无虑的陪在他身边,这样单纯的姑娘,是不该生活在斗争中的。 他越发坚定要夺得皇位,届时他想要的女子都会属于他,季芳华也会被他保护。 画面一转,狩猎场上,皇上遇刺,她为了让他免去被皇上的猜疑,为了让太子定罪,以身挡剑,救了皇上,太子彻底背上轼父的名声,被朝臣弹劾。 看着她为他受伤,不是不愧疚,可是为了大业,这些都不算什么。 太子造反,囚禁各皇子府女眷,他奉命平乱,太子用她的性命要挟他就范,她为了他,纵身一跃,跳下城楼,摔断了腿,好在救治及时,只不过一到阴天下雨就会疼的厉害。 她靠在他的怀中,虽然受尽痛苦,却满是幸福,她说道,“殿下,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甚至牺牲性命。” 画面一晃而过,他终于龙袍加身,登上高位,开始除功臣,纳美人。 那天夜里,她跪在她的脚下,声声泣泪,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哥对你忠心耿耿,多年来在朝堂为你铲除政敌,就算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刺杀你,你为什么要相信!” “周家辅助你登上皇位,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你当初说什么,你不会像太子和其他皇子一样狠毒,周家一族三千多人口,都被你下令斩杀,你怎么忍心!” 那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让人无法忘怀。 他的心冷漠无比,即便有波动,也是死水微澜,没多久就下令将她打入冷宫。 他明知道季芳华派人将她带走,卖入青楼,也知道她被人折磨,为保清白自尽,还是视而不见。 他只知道,他最喜欢的,最单纯的女子,将被立为皇后。 不知过了多久,他午夜梦回,感到身处繁华的孤独中,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突然想到多年前,看到季芳华那抹熟悉的心动,原来那是曾经的季裳华…… 萧承泽突然从梦中惊醒,却感觉头痛欲裂,睁开眼看见自己身处一间牢房,此处阴暗潮湿,怕满虫子和老鼠,墙上开了一个方形的窗子,隐隐透出亮光。 他为何会来到这里?方才为何会做那样的梦?梦中女子好像是季裳华。 这时候,就听到窗子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如梦中那样温柔。 “二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喜之日 “果然是你。”萧承泽冷笑一声,却隐含几分自嘲。 “是啊,果然是我。”季裳华叹了口气,“这一点,在殿下被赐死的时候,不已经猜到了吗?” 就算不施粉黛,季裳华仍旧面色白皙,在这阴暗的大牢,莫名多了几分诡谲。她的声音清泠泠的,此时却显得空灵,飘荡在上空,一圈一圈的盘旋,传进他的心中。 “是你设计的,陷害我要刺杀太子,又逼得父皇赐死我!”他即便有些恐惧,仍旧是保持冷寂的态度,“你真是卑鄙?” “卑鄙?”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季裳华嗤笑一声,“说起卑鄙,我怎么比得上二殿下的十之一二呢,比起你对我和我亲人做的那些事,我不过是稍加回敬罢了。” “你到底想怎么做?”萧承泽站起身,想跑到窗户面前,看着那张脸,质问她。可是,他刚走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然后听到“哗啦啦”的铁链声,是季裳华用铁链绑住了她的手脚。 “我想怎么做?”季裳华看她一眼,消失了一瞬,然后听到了沉重铁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袅娜倩影出现在光与暗的交汇处,她的声音温婉,悠悠传来,就像梦中所熟悉的那样,“我想做什么,殿下待会就知道了。现在么,我不过是来和殿下见最后一面。” “你要杀了我?!”他的声音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既然要杀了我,那就动手吧!” 季裳华一袭海棠红色衣裙,绣着艳丽的海棠,因着地牢阴冷,她特意披上一件披风,依旧是触目的红,她鲜少穿的这样艳丽,在这样阴暗诡谲的环境,那红显得触目惊心,衬得一张脸是淬玉般的白。 她穿着一双白色绣鞋,上面是繁复精美的红色海棠,一看便是价值昂贵。 她慢慢走进他,他更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容貌,依旧是倾国倾城,妩媚清丽,一如一枝月下海棠,幽艳的盛开。 他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仿若在梦中见过。 只听她缓缓开口,“杀了你?不,我不会的,你害我良多,我怎么可能这样放过你!我曾发誓,我一定好好好折磨你,夺走你想要的一切,这样才不枉费我当初受的苦。” 萧承泽一时有些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印象中,他从未害过她,他也不明白为何一开始她就对他避如蛇蝎,甚至是厌恶至极。 季裳华轻笑一声,“殿下想不起来,不过,没关系,等什么时候你下了地狱就能想起来了。” 他越看季裳华越是熟悉,这感觉就像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蓦地,他想起了方才那个梦,浑身剧震,猛的抬头盯着季裳华! 不,或许那不是梦,而且真实发生过的! 这样也能解释季裳华为何要费尽心机报复他了,前世因今世果,季裳华是在为前世的自己复仇?! 他身体有些颤抖,“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报复我,报复我负了你?” 季裳华打量了他一瞬,好像并不惊讶,突然笑了,“怎么,想起来了?” 萧承泽形容狼狈,可还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盯着她。 季裳华收了笑容,眉梢眼角俱是冷冽,“负了我?你何止是负我?你忘了当初你是如何利用我,害我大哥和周家的吗?为了得到周家支持,你可真是煞费苦心,陪我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让我傻傻的为你付出一切,最后死于非命!结果,却是为另外一个女人做嫁衣。”她表情有一种凄艳的色彩。“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最爱的女人,很快,季芳华就会下去陪你的。” 闻言,萧承泽又想起了梦中的情景,那那时候为什么会喜欢季芳华,后来他看着繁华的大凉,却觉得异常孤独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当初看上季芳华,是因为她像极了曾经的季裳华。 同样的温柔,纯洁,只是后来他才发现……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所以呢,你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 季裳华声音有些怅惘,“你可知,我那么多年,为你付出过多少,受过多少伤?你又知不知道,我被季芳华卖入青楼,那些人是如何折磨我的?这许许多多的苦,我自然也要你尝一尝。” 萧承泽瞳孔一缩,“你恨我,我知道,既然我落在了你的手中,是死是活随你,但念在多年夫妻的份上,给我个痛快吧!” “住口!”季裳华眸光迸发出强烈的凌厉,可是唇畔却勾起一抹冷嘲,“高贵如你,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以为,凭着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会让你死的如此痛快吗?” “你恨我。”萧承泽同样是带着笑意,“没有爱哪来的恨,毕竟当初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们在一起七年,你能这么快忘了我吗?” 季裳华不怒反笑,这人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她还爱他?“二殿下,你未免自视甚高了,或者,你的梦还没醒?我的确还想着你,不过,那不是因为爱慕,我每次想到你,都想着如何除掉你,如何折磨你。我要将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一一奉还!”她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就像情人的呢喃,“不过,好在老天有眼,我成功了。这可真不容易,我一定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置你。周家三千四百多人口,你当时动手的时候,可有过片刻不忍呢?” 萧承泽与她对视,她的眼睛如一汪古井,无波无澜,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对他的爱恨交织。看来,果真,她对他早已消退了所有感情。 他垂下眼睛,“一帝功成万古枯,周家虽有从龙之功,但大权在握,我必须趁机会除掉,以免除后患。不只是我,换成其他皇子登位,也会选择这样做。” 季裳华看着他,沉默良久,缓缓踱步。她的脚步轻盈,神态端庄,就像当年一样,凤仪出众。“不要为你的忘恩负义找借口了,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放了你吗?” 萧承佑神情淡淡,手也握紧了,季裳华显然不会放过他。 “怕了?”季裳华挑挑眉,“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踩着数万人尸骨上位的二皇子,怎么会怕这小小的刑罚呢?是我多虑了。来人——” 萧承泽大惊,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只听一声巨响,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几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拿着刀,后面有人抬着一桶水,然后放在季裳华面前。另外有人陆陆续续进来,抬着各种刑具,上面血迹斑斑,看起来就阴森可怖。 可谓是样样俱全,就连银针刺甲都有。 季裳华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殿下博学多识,又在宫中长大,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水吧?” 他的确知道,离得很近,可以闻到火辣辣的味道。 而后,他又看到有一个巨大的火盆,碳火烈烈燃烧,上面放着一根烙铁,不用说,就知道是什么惩罚。 他的手握的死死的,骨节都咯咯作响,看到这些刑具,足可以吓死一个胆小的人。 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他! 季裳华很是无辜的模样,“殿下一定很愤怒很恐惧吧,不过,那又如何呢,你现在,可是落到了我的手上呢。你,就好好享受吧。”她微微退后几步,“我向来胆小,就不在这里观刑了,殿下好自为之吧。” 语罢,她勾唇一笑,披风拂过,转身就走。 他眉心恐慌,却还是叫住了她,“等等!” 季裳华没有回头,却是停下了脚步,只听他在身后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爱过你的,这不过已经晚了……后来,我纳过很多女子,可是每一个女子都有你的影子。” 季裳华脊背一僵,然后语气嘲弄道,“这份爱,你还是留给你的季芳华吧,我可承担不起。其实,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她不再留恋,快步出了地牢。 方才听到萧承泽的话,她只觉得可笑。什么是爱她?爱她就是利用她欺骗她,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任由她在冰天雪地跪上三天三夜?还是为了对付太子,让她多次为他受伤?亦或是纳别的女人进门?这种爱真是虚伪。恐怕,是他演戏太久了,以至于他自己都信了…… 她自顾自往前走,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身后,“见到他了?可还满意?” 季裳华对她淡淡一笑,“满意,再满意不过。还要多谢六殿下,若没有你的帮助,我如何能顺利抓住他呢。” 多日不见,萧承焕一点没变,仍旧是一身红的凄艳的衣袍,肌肤白皙,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尽显邪魅风流。 他衣袍飞扬,负手而立,眼尾扬起,凝视着她,“杀了他,是对你我都有利之事,不必客气。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这么折磨他,你到底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让他生不如死?” 季裳华神色有些怅惘,看着高远的天空,叹息一声,“我为什么这样对他?大概,是他前世欠我的吧。” 这萧承焕就听不懂了,无论他如何查,如何问,都不知道季裳华和萧承泽的恩怨。 季裳华行了一礼,“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臣女就告辞了,这个人就交给殿下了,不要让他死了。” 她转身的一瞬间,萧承焕拉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皱眉道,“好不容易见一次,你这就要走?” 季裳华神情淡淡,“我们两个的合作,本就是暗地里进行,我此番出来,已是不易,万一被人发现着实不妥。” 萧承焕抓着她手臂的手突然收紧,季裳华吃痛蹙眉,“殿下,放手!” 萧承焕那双眼睛再也不复以往的温柔,一下子变得冰冷,口气也恶狠狠的,“什么人?是怕被萧承佑发现吗?” 被人说中了心思,季裳华神情冷冽,一下子咬上他的手,这才有机会挣脱他。 萧承焕看着被咬伤的手,不敢置信的看她,似乎要吃了她的模样,“你竟敢这样对我。”他突然笑的讽刺,“看来,果真是被我说中了,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他有什么好,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他?!”萧承佑想要什么,皇帝都会给,而他却要被人践踏,要一点一点的谋划。就连喜欢的女子,选择的也是萧承佑! 季裳华退开几步,“殿下,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这一点,我早就强调过!”而且,很快,他们的合作就要结束了。届时,他们两个就是完全对立的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既然已经应了萧承佑,就不该再和他多做纠缠。 “合作关系……”他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轻叹一声,“这句话,你说的可真轻巧。” 季裳华道,轻笑一声,“难道不是吗?” “狠心的女人!”他在她耳边吐出这句话,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为什么是他?!” 明知道答案,他还是问了。 季裳华笑容轻盈,如飘飞的柳絮,“为什么不是他呢?晋王妃喜欢我,他又对我好,论家世论容貌论才干,他样样出众,而且生活安稳,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这样好的人,错过了一次,我去哪里找?” 她可以听到他的手握的咯咯作响的声音,也知道他怨恨萧承佑,她这么说,只会激怒他。可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天她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她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很好!”反复呼吸几次,确定不会情绪失控,他这样道。 “你可知,很快,便是其他国朝来大凉朝拜的日子,我再给你时间考虑,要不要和我走?” 闻言,季裳华猛然警醒,“你要做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回答要或是不要。” 季裳华蹙眉,“殿下,我知道你现在很怨我,可是,我们之间,我早就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我的亲人都在这里,我能去哪里?他们为大凉保卫疆土,是大凉的忠臣,宁死也不会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为难,我跟你走,那么第二天,周家便会被抄家灭族!我不能这么自私!” 闭了闭眼睛他道,“若你是为了周家不肯和我在一起,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季裳华心下微沉,然后笑的和煦,看着他,目光平静,“你觉得呢?” 四目相对,在她眼中看不出丝毫波动,他眸中闪过一抹落寞,“你喜欢他?” 季裳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直视着他,“是。”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喑哑,“你回去吧。” 季裳华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 回到周家,季裳华仍旧心有余悸,她知道他暴戾的性子,可方才她还是激怒了他,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真的会被气得掐死她。 好在,他还是顾念旧情的。 但是,她不知道,萧承焕到底在准备什么。 到了毓秀阁,繁缕立刻迎了上去,欣喜若狂道,“小姐,你可算来了。” 见到繁缕,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季裳华笑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高兴?” 繁缕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楚护卫又给小姐送东西来了。” 季裳华点点头,“他人走了多久?” 自从从兖州回来,萧承佑隔三差五便会送一些东西过来,大多是比较新鲜的东西,很多都是在京都不常见的,也不知他怎么会浪费时间为她寻这些。 白苏看了一眼季裳华,也感兴趣道,“哦,世子又送了什么给小姐?” 繁缕赶紧拿来一只箩筐,凑到季裳华面前,“小姐,你看。” 白苏惊讶道,“是荔枝,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荔枝呢?” “是啊,小姐。”繁缕道,“可见世子真的是对您用心了呢。” 季裳华心中动容,心中叹息,笑道,“将这些荔枝留下一些,其余的送到外祖母、大舅母、大哥那里吧。” 繁缕笑道,“奴婢这就去了。” 白苏打了一盆水来,将一些荔枝浸泡在水中,状若无意道,“小姐,说起来,世子往我们这里送过不少东西,可是,小姐还没回过礼呢。” 繁缕听到了这句话,停下了脚步,“是啊,小姐,白苏不说,我都忘了提醒小姐。” 季裳华:“……”她好像也没注意到。 只听繁缕叹了口气,“怪不得楚恒走的时候欲言又止,想来也是这个原因吧。楚护卫来我们这里多次,都是送东西,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想必,世子会很失望吧。” 这样一瞬,季裳华觉得很愧疚,还有几分尴尬,轻咳一声,“是我疏忽了,的确该回礼的。” 繁缕捂着嘴巴笑了,“小姐想送什么呢?” 季裳华觉得为难,依照萧承佑的身份,他应该什么都不缺吧,就算礼再贵重,也没什么稀奇的,再者,他那么用心对她,若她只随便找件东西给他,未免也太敷衍了。 白苏慢慢道,“依奴婢看,只要是小姐送的,世子都会喜欢的。” 季裳华摇摇头,笑道,“话虽如此,可还是想不出要送什么。”毕竟,她又没有萧承佑的本事,能“变出”京都没有的东西。 繁缕和白苏挤挤眼睛,道,“小姐,不如送香囊吧,自古以来,女子送男子很多都是送香囊的。” 莫名的,季裳华脸上微热,送香囊,这不是定情信物吗?她怎么可能送这个?而且,她的针线活虽然不是很糟糕,但和别的女子比起来,简直是惨不忍睹。 送出去会很丢人的。 繁缕忙道,“不然,小姐说绣什么,奴婢替小姐绣?”她可是知道小姐的绣工,若非必要,小姐是不会动针线的。 季裳华摇摇头,“不必。”若是她连一个小小的香囊都要人代劳,那真是对不起他的一片真心了。 繁缕眼睛一亮,“小姐决定了?” 季裳华点点头,轻声道,“一会去准备针线吧。” 繁缕满怀希望,心道,小姐终于开窍了。可是,她回来就发现,她想错了,季裳华并没有绣“鸳鸯戏水,花开并蒂”之类的,不过是绣了几棵绿竹而已。 自从季裳华决定送回礼,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此事,她觉得,还是越快越好,如果她早早想到送回礼的事,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急。 这一日,天气正好,季裳华正坐在窗边,手持针线,黛眉微蹙,很是认真却又有几分无奈。 微风穿过窗子吹进来,她的发丝微微凌乱,可是她却顾不得这些,依旧“研究”着手上的东西。 这时,季维之从外面走来,季裳华根本没搭理他,他心下奇怪,便轻手轻脚进了房间。 繁缕刚要提醒季裳华,季维之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繁缕立刻捂住了嘴巴。 季裳华正绣着,突然两手一空,她惊了一瞬,发现绣了一半的香囊飞走了,刚要发怒,就看见季维之一手拎着香囊,一边道,“妹妹什么时候想起要做这些?以往我可从未见你绣过。”他观察了一会,笑了,“这上面绣的是竹叶,是送给我的吗?虽然这绣工差了些……但既然是妹妹的一片心意……”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可是话未说完,季裳华就伸手夺了回去,瞪他一眼,“谁说是送给你的。” 季维之皱眉,“竟然不是送给我的?妹妹,你第一次送人香囊,竟不是送我,真是偏心。” 季裳华快速将针线收起来,交给繁缕,瞥他一眼,“若是想要,尽管找林姐姐要去,我可没时间给你绣这个。” 季维之觉得她今日很是不同,没有了之前的平静无波,反倒是有些慌乱,不由明白了七分,故作伤心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有了好东西,竟然第一个想着送给别人。” 季裳华收拾好凌乱的心情,笑看他一眼,“大哥今日休沐,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季维之收了玩笑之色,道,“昨日放衙,父亲特意叫住了我。” 季裳华冷冷一笑,“他又找你做什么?” 季维之低声道,“听父亲说,前天晚上,祖母中风了。” 突然中风?这下轮到季裳华惊讶了。“怎么回事?” 季维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自从你那日和表叔表婶说了那些话,他们就去祖母那里闹了,威胁祖母,若是不给他们赔偿,就将他们做的丑事回老家宣扬出去,祖母自然是不让他们这么做的,可是也不想妥协,病情更加严重。但是他们隔三差五就去闹一次,前天晚上他们又去了,在推搡之间,祖母中风了。” 一时间,季裳华哑然了,她想过利用朱氏给李氏找点麻烦,可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中风啊。”季裳华表情似嘲似讥,“祖母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一定会接受不了吧。” 真是报应! 明明就是她撺掇儿子攀上周家,青云直上,可是不喜欢母亲的也是她,一边想靠着母亲得到周家帮助,一边嫌弃人家不够俯首帖耳,她也不想想,凭什么?母亲嫁给什么人不好,嫁给了她儿子,她还不满意,只因为母亲比季家家世好。 既然这样嫌弃,当初又何必攀上。 这也就罢了,最后还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季鸿茂的小妾害死,真是自私虚伪又狠毒! 即便是祖母又如何,季裳华现在只觉得心中畅快,当初她是如何偏心季芳华和季荣之,季裳华还没忘记呢。 萧承佑神色复杂,看着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听闻,她现在已经不能走不能动,不能言,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他询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看看。” 怕季裳华不高兴,他忙道,“若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季裳华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笑了,“毕竟祖孙一场,若是我们不去,会被人议论的。我倒是没什么,大哥刚步入仕途,不能受半点影响。” 季维之笑容温煦,“好,听你的。” 季裳华并没有等多久,第二日和周老太君说了一下,就和季维之一起去了季府。 没想到,却碰到了意外之人,说起来,两人也是许久不见了。 季芳华变了许多,可唯一不变的,是那自以为高贵的嘴脸,她打扮的很是华丽,贵重,仍旧是杏眼桃腮,粉面含春,面若芙蓉,五官秀气。头上戴着名贵的首饰,手腕上是上好的和田美玉做成的镯子,面色红晕,衣服华丽,看起来过得很好。 宁心堂,看到季裳华进来了,她皮笑肉不笑道,“大姐,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看起来,大姐过得很好,还未恭喜大姐,马上就要飞上枝头成为世子妃了。” 季裳华看看季芳华身边两个嬷嬷,笑容依旧温婉可人,“哪里及得上二妹,成了太子的……宠妾。”她慢慢靠近她,低声道,“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将妹妹保护的那么好,什么时候能让妹妹见光呢。” “你——”季芳华一怒,忽而笑了,“大姐,如今你很高兴吧,祖母中风,你很满意吧。” 她不是不生气,只是不能在季裳华面前表露出来。她一看到季裳华,平日的镇定都消失不见,有的是恨和嫉妒。 多日不见,季裳华还活的好好的,不仅如此,她还攀上了晋王世子,据说晋王妃也很喜欢她。若她果真嫁入晋王府,届时她就是世子正妃,而自己却只是太子府一个见不得光的妾! 凭什么,凭什么季裳华可以过得那么好,而自己却过得那么不好! 季裳华看到她眼中的嫉恨,微微一笑,看着榻上的人道,“二妹说的哪里话,我现在虽然已经离开了季家,可仍记得祖母幼时如何‘疼爱’我的,如今祖母变成这样,我也是很伤心的。” 说到“疼爱”两个字的时候,李氏睁开了眼睛,想瞪着季裳华,却没有什么力气。 季裳华眸色幽深,垂眸浅笑,“祖母,放心吧,父亲孝顺,必然不会放过害你的人,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祖母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害的,就算是表叔表婶也不能例外。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李氏瞳孔一缩,深深明白了季裳华的指桑骂槐,她气极了,很想将季裳华赶出去,可是,只能哼哼,根本说不出话来。 季芳华笑的嘲讽,“我看大姐还是出去吧,祖母一看到你就生气呢。” 季裳华状若不知,黛眉微蹙,“哦,是因为我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妹妹以前在季府做错了事,又有煞星之名,最后逃跑,才惹得祖母生气呢,难道是我误会了吗?” 季裳华此言,无异于是将季芳华从前的伤疤揭开,季芳华咬牙,“季裳华,你太过分了!” 可是季裳华却仍旧是从容淡定。 两个嬷嬷看不过去,有一个人道,“大小姐,我们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人,您这样未免太过分。” 季裳华这才正眼看她们,“哦,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两个嬷嬷面露不屑,看吧,季裳华终究是怕了,他们虽然是奴婢,却也是太子府的人。“老奴是黄嬷嬷,那位是金嬷嬷。” 季裳华哦了一声,“两位是陪二妹来省亲的吗?” “我们是在太子府伺候姑娘的,太子很是重视我们姑娘,怕有人冲撞了姑娘,特地让我们跟来。” 季裳华点点头,“原来如此。”她笑了笑,对季芳华道,“看来,妹妹在太子府生活的很好,我也不必为妹妹担心了。只是不知道,你这样高调的出现,皇后娘娘知不知道?” 季芳华脸色一变,震惊失色。 季裳华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冷嘲,那两个嬷嬷,面上也不好看。 太子果然是愚蠢,皇后碍于和她的合作,都不会给季裳华脸色瞧,太子不知道想办法铲除宁家,反倒得罪季裳华,他脑袋里装的什么?居然让季芳华带两个嬷嬷来给季裳华添堵。 “你用皇后威胁我?” 季裳华挑眉不语。 季芳华气结,忽而笑了,手抚上小腹,“那又如何呢,我有了太子殿下的孩子。” 季裳华笑意深深,“那就提前恭喜妹妹了,有了这个孩子,妹妹以后一定会飞上枝头,前途无量,恐怕季家以后也要依靠妹妹了。” 季芳华心中得意,现在虽然二皇子被赐死,对于太子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若以后太子登基,依照太子对她的宠爱,能当个贵妃也不一定,届时,季裳华见到她都要行礼。若是个儿子……说不定还能争一争这太子之位。她垂头看着自己还没凸起的小腹,“那也比不得大姐,只不过,大姐被逐出了族谱,再也和季家无丝毫干系了,怕是不能帮助季家了。” 季裳华猜出了她的心思,眼睫微抬,“不知妹妹此次回来,可看过于姨娘了,妹妹还不知道吧,于姨娘害死曾经的主母,被查了出来,已经被父亲贬妻为妾了。虽然不能葬入祖坟,但也是妹妹的生母,有空妹妹还是去看看吧,也不枉于姨娘疼爱你一场。” 一句话,将季芳华打回原形,季裳华在告诉她,她的生母是妾,她现在在太子府妾都算不上。枉费她还自鸣得意。 “你,你……”她一下子捂住了肚子,很是痛苦的模样。 黄嬷嬷道,“大小姐,我们姑娘毕竟是你的妹妹,现在有怀有太子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她,若是太子知道……” 季裳华淡淡接过话去,“太子知道后要如何呢,来让人惩罚我?我可是有机会进宫看望贵妃娘娘的,说不定届时也去兴庆宫拜见皇后,万一我不小心对皇后说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这……简直是有恃无恐!季裳华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中! 季芳华道,“我肚子里是太子的孩子,是太子的孩子,就算你告诉皇后,又能将我怎么样,杀了我吗?” 季裳华笔直的望着她,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孩子?太子府美人众多,多的是人给太子生孩子,你以为非你不可吗?而且,个个比你位分高,你的孩子就算出生了,又置于何地呢?二妹,你可记住了,太子要孩子不必依靠你,而你要想在太子府站稳脚跟,必须依靠这个孩子。我劝二妹还是少生气为好,万一这个孩子出了问题,你该怎么办呢?”她打量着这个肚子,“二妹还是向太子妃学习下何为端庄贤惠吧,毕竟,去母留子的例子也不少,你教养不好孩子,自有太子妃教养,不是非你不可。” 黄嬷嬷道,“大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别太过分!” 季裳华嗤笑一声,“若是我没记错,是二妹故意假装肚子疼想害我来着,怎么成了我的错了?” 黄嬷嬷在太子府是老人了,就算是别的府的小姐也要给她三分颜面,季裳华可是半点面子不给。 她脸色一沉,“今日大小姐说的话,奴婢会一字一句说给太子殿下听的。” 季裳华满不在意的模样,却是和季维之一起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连嬷嬷一看到季裳华就没来由的紧张,下意识想要开口,季裳华淡淡扫了她一眼,对李氏道,“祖母,您现在感觉如何?” 李氏身体不能动,手指颤抖,想要用力却使不上力,只有一双眼睛还能转动了。 季芳华见此,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刚出了宁心堂,就有一个小丫鬟迎上来,季芳华道,“到手了吗?” 屋里,季裳华明知李氏很生气,还是笑盈盈的,她身穿一袭素色缎裙,上面是同色大袖衫,领口绣着素雅的玉簪花,端丽明艳,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季裳华看起来活的那么恣意,而她却是越来越苍老,以至于不良于行,不能说不能动。 “祖母,你看,我今日把大哥带来了,大哥最是喜欢听我的意见,我想着,大哥素来孝顺,想到了您以前对他的疼爱,怕你见不到他而难过,便让他来了。否则,没有我的同意,他还不敢来呢。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过几日就是大哥和林姐姐的婚礼了,林姐姐能回来,真是皆大欢喜。只是,祖母现在身体不好,怕是不能去观礼了。” 季裳华叹了口气,很是悲伤的样子,“原本您这个年纪该享清福的,闲来无事养养花,听听戏,父亲和大哥又孝顺,日子过得多么顺心啊,可是,您实在是太爱操心了,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了,可是,眸子里满是讽刺。 连嬷嬷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大小姐明明温声细语,可就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就是季维之和林琼箫成婚的日子。这次的婚礼一扫上次的阴霾,格外喜庆,比之上次更加隆重,更多了些传奇色彩。 如今季维之和林琼箫的爱情已经街知巷闻,人人都道季维之的痴情感动了老天爷,所以又让林琼箫死而复生,连茶馆酒肆都在议论这事。 因着婚礼那一日要起早,是以季裳华昨晚便没有回周家,今日一早就起来梳妆,没有穿往日的素衣,换上了一身淡紫色衣裙,不至于太素净,也不会太扎眼。 比之上一次婚礼,这次客人来的更多,场面更加热闹,原因无他,是因为季维之和季裳华有周贵妃和辅国公府做靠山,林太傅又是一品大员,很多人趁此时机和季维之拉一拉关系,以便日后可用。 客人纷纷进了门,都送了礼物,一整天,季裳华都在招待客人,笑的脸都僵了,还好有大舅母帮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热闹一直持续到黄昏,在鞭炮烟火和锣鼓声中,迎来了花轿。 季维之褪下了一袭白衣,一袭艳艳红袍,骑着高头白马,在花轿前面行驶,一直到了门口便翻身下马。 此是,所有的红烛和灯笼都点燃了,和季维之的红袍相映成趣,他本就俊雅的容貌更加丰神如玉。 花轿落地,季裳华也过去和其他公子小姐围观,似乎察觉到了她在,季维之隔着人群对她微微一笑,便接过了喜娘递过来的红绸,等着喜娘扶新娘子下轿,牵着她,跨过一个朱红色的马鞍,到了喜堂来。 季裳华看着一对新人远去,后面的人也纷纷跟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在这个喜庆的夜晚,更加温柔。 这时,繁缕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用眼睛指了指前面。 季裳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重重人影中,灯火阑珊处,同样一个紫衣人影,身姿挺拔,美如冠玉,站在灯火之中。 季裳华一愣,素日他都是身着墨衣,今日却一袭绛紫色华服,比之往日少了两分冷酷,多了几分清朗,却是更加俊美,尤其是一双眼睛,璀璨生辉,好像万千星海都不及他的眼睛波澜壮阔。 第二百二十七章 厚颜无耻 他就这样看着她,目不转睛,眼睛里是毫不压抑的情思缱绻,冷酷傲然的晋王世子,是从不会流露出这种感情的,即便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是以,当他慢慢走近她,直至到她面前,他眼中的深情已经消失不见,变得一派清明。 季裳华看到的,就是他平静的眼神和表情,在她看来,晋王世子这样的表情已经算是“温和”了。却不知,他面对她的时候,掩盖对她的热切,也需要很大的定力。 他的身形高大,不经意间将面前娇弱的人儿笼罩住,淡淡问道,“劳累了一天,很累吧?” 看看周围的人已经冲进喜堂,季裳华才放心和他说话,笑容柔和道,“无碍,毕竟是我大哥的婚礼,应该办的体面热闹。” 事实上,季裳华做的的确很好,想到她小小年纪便总是操劳,父亲偏心,母亲又早逝,还要和继母庶妹争斗,萧承佑不禁有些心疼,想着等娶她过门,一定不要她受一点苦。 见他若有所思,季裳华又道,“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萧承佑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今日京中许多贵人都来了,就连贵妃和皇后也派人送了赏赐,他又是你兄长,我如何能不来?” 其实,他心里有点酸酸的,在季裳华心里,季维之总是第一位的,就连答应嫁给他,也是因为他说了他会替她护着她的亲人。可是,他们兄妹从小相依为命,他即便嫉妒,又能说什么呢。 季裳华不做他想,点点头,“劳烦世子了。” 见她还是对自己这样生疏,他不禁有些挫败感,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毕竟从兖州之行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罢了,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长。 沉默了一会,季裳华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捏在手中。 她少有的有些慌乱,低声道,“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方才还酸酸的晋王世子突然像看到了希望,却不能表现得太过着急,语气淡淡道,“什么?” 季裳华斟酌着用词,“……是回礼。”她看他一眼,然后不自在的躲闪开来,看着不远处石榴树上的一只灯笼,“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还从未回过礼,是我疏忽了。” 萧承佑剑眉微动,瞧着她。不知道是因为烛火映照还是别的原因,她的脸颊微红,比往日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可爱。 不由得,他唇角微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到底送了什么。 他压下心中的急迫,“我送你东西,只是希望你高兴,没想过你送什么回礼。” 季裳华话语满是认真,“话虽如此,但总要礼尚往来的,这才符合礼数。”说了这么多,终于找到了一个回礼的理由,“我想着,依照世子的身份,定然什么都不缺的,我就亲手做了一件物什,虽然并不贵重,但也算是聊表心意,我做工不好,世子若是嫌弃……” “不会。”萧承佑露出一个轻巧的笑,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语罢,便将那回礼从季裳华手上抽了出去,借着烛光,看了看,发现是个绣袋,摸了摸,感觉到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很轻很软的样子。 他扯了扯两边的系带,就要打开,季裳华忙阻止,“你回去再看。” 萧承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以眼神询问她,为何。 季裳华道,“今天这种场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现一个人,万一被人发现,会被人议论,所以,世子还是回去再看吧。” 她才不要在他面前丢人呢! 萧承佑有些失望,虽不理解她的想法,还是答应着,“好,都听你的。”语气中有着两人不曾察觉的宠溺。 终于送出去了,季裳华觉得一件心事了了,压力顿减,微笑道,“既如此,我就先走了,若是世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家中婢女。” “是要去喜堂吗?”萧承佑问道。 季裳华点点头,“是。” “我也去。”顿了顿他又道,“你先走,我等一等再去。” 季裳华道,“好。” 进入喜堂,刚好听到赞礼唱道,“礼成!” 便听到周围人热闹的笑声起哄声,簇拥着一对新人,这时候就看到喜娘笑容满面,高声道,“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笑闹声更加热烈了,簇拥着一对新人向新房走去。 季裳华就站在最后面,看着前面两个红衣背影,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无论是从容貌还是气质都很相配。 她想,盖头底下的林琼箫一定满脸幸福吧,经历了生离死别,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不禁也觉得欣慰,真好,她的亲人和朋友都得到了幸福。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季裳华才跟上去,这时候,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季裳华一惊,然后回头,看见是一脸笑意的益阳郡主,“郡主一个人来的吗。” 益阳郡主看看后面的人,“我和我大哥一起来的,可是为了不打扰你们单独相处,便一个人四处看看了。”她神秘的笑笑,凑到她面前,“如今你兄长和琼箫历经磨难,终成眷属,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大哥?” 如今她已经被赐婚给周子祺,很是愉悦,只有季裳华一人还没有归宿,不禁为她“操心”。 季裳华并没有表现出女儿家的害羞,只是轻笑道,“郡主又拿我打趣,我看是郡主着急嫁人吧。” 益阳郡主脸上蔓延着红霞,嗔她一眼,又大大方方道,“我就是喜欢周子琪,就是想嫁给他,怎么样。” 季裳华没料到她会如此说,哑然失笑。 两人在长廊上走着,益阳郡主突然道,“为了他们两个人,你也是煞费苦心了,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季维之有你这个妹妹,真是好运气。” 季裳华笑容有些怅惘,轻声道,“看着她们两个人,仿佛觉得,我的人生也圆满了。” 益阳郡主皱眉,不理解季裳华何出此言。她不知道季裳华前生经历了什么事,自然不理解季裳华为何出此感叹。 对季裳华来说,经历了前世的苦楚和亲人的惨死,这样小小的幸福都觉得很是满足。 刚到了新房门口,便听到大舅母郑氏的笑声,“维之,快掀盖头吧。” “是啊,快掀开吧,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多漂亮……”周围的夫人也起哄道。 季维之温润秀雅的容貌是掩饰不住的喜意,被周围人一打趣,脸就红了,但还是表现得很镇定,掀开盖头。 立刻就有人笑道,“新娘子可真漂亮……” “是啊,两人刚好,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琼箫何曾被这样打趣过,羞红了脸,看了一眼俊朗的夫君,快速低下头。 季维之看着他的新婚妻子。只觉得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来到了他身边,不觉看痴了。 然后,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笑道,“新郎官别舍不得了,先去陪客吧,以后两人长长久久的,还怕看不够?” 季维之脸色更红了,低头施了一礼,快速出去了。 季维之一走,新房的氛围更加热烈了,周围的夫人都带着自家姑娘,和郑氏说笑,虽然难免恭维,但此时此刻都是发自内心的祝福。 一看到季裳华和益阳郡主进来,众人下意识停止了说笑,纷纷起身向益阳郡主行礼,益阳郡主连忙道,“不必多礼,我是来看琼箫的。” 在看到郑氏这个未来婆婆的时候,益阳郡主难得一见的表现出羞涩,迅速往林琼箫那边走去。 众人见益阳郡主没什么架子,便又说笑起来。 益阳郡主大大方方的打量着林琼箫,“琼箫,两次婚礼,一次比一次盛大,这在京都都是绝无仅有的,可见季维之对你是真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林琼箫又何尝不这样觉得呢,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她从前也是想不到的,她的父亲一生只有她母亲一个妻子,从没有妾室通房,即便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父亲也不改初衷,这已是世间少见。没想到季维之的作为更胜父亲,竟然可以为她终身不娶。 她以后自当珍惜…… 季裳华也笑着走上前去,“以前我见林姐姐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林姐姐这样的人,希望有一天她能做我嫂子,今日这个愿望总算实现了,我很为大哥高兴。” 郑氏也道,“这更好,你们本就是好友,如今又成了姑嫂,以后相处起来会更和睦呢。” 季裳华微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屋子里这么多人都在围绕着她,林琼箫又不熟悉,所以有些紧张,现在看到季裳华来了,不禁觉得放松了不少。 新房里继续说笑,氛围越来越和谐,时见过得很快,人都想要散去了,就在这时,听到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再这样一个喜庆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大姐,虽然大家已不在一个族谱,但好歹姐妹一场,大哥成亲的日子,你怎么也不叫上我呢?难道还是在怪妹妹了?” 众人纷纷回头,好像时隔多日,已经忘了眼前的女子是谁,沉默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有一个夫人不禁道,“这……这不是二小姐吗?” “是啊……她不是应该伴着青灯古佛,除去自身煞气吗,怎么出来了,还打扮的这样华丽……” 顿时,原本喜庆的时刻,所有人突然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吸引的过去,季裳华神情一凝,然后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冷嘲。 是季芳华,果然,还是不消停。 希望郡主皱眉,“裳华,是我眼花了吗?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你那个恶毒妹妹。” 季裳华被她的话逗笑了,道,“不是你眼花了,是真的,她就是季芳华,前几日,我已经见过她了,她如今可是太子殿下最为宠爱的女人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了太子的子。” “啊,怎么会这样。”益阳郡主很不喜欢这个矫情做作的小白花,如今又攀上了太子,成了太子的小妾,更加嫌恶,“她怎么突然出现了,看样子来者不善,怕是要扰乱琼箫的婚礼。” 季裳华表情淡淡,没有一丝愤怒,只是安抚的对林琼箫道,“你不必管,交给我来解决。” 林琼箫自然也知道季芳华和季裳华的恩怨,有些担心,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季芳华一身粉色衣衫,面上敷着脂粉和胭脂,唇上涂的艳红的口脂,满头珠翠,华光璀璨,竟是比所有人打扮的都隆重,好像要将新娘子都比下去。唯一不同也是不可逾越的是,她不能穿大红色,因为她是妾。 季裳华不由觉得好笑,她向来知道,季芳华是多么骄傲,以为自己将来是要飞上枝头,高人一等的,如今却沦为妾室,大红色都不能穿,不知看到林琼箫,她心里是什么感受。 看着季裳华含笑的眉眼,季芳华只觉得季裳华一定在嘲笑她,事实上,她的确猜对了,不愧是多年的死对头。 她捏了捏手心,走了进来,身后却没有了前几日见到的那两个嬷嬷。 “怎么,大姐不说话,是不欢迎我吗?我以为姐妹重逢,大姐会很开心才对。”她故作高兴道。 季裳华唇畔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二妹说哪里的话,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来者是客,无论谁来,我们只有欢迎的道理。” 季芳华又被气到了,什么叫“无论谁来”,她是在告诉众人她不想让季芳华来吗?也是,季芳华根本没收到请帖,是不请自来。 季芳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走到季裳华面前,看到季裳华不施粉黛仍旧倾国倾城的脸,不由更加生气,可是面上却一派和煦。 她笑着道,“听说大哥几经波折终于娶到了大嫂,我今日是来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大哥如此念念不忘。” 季裳华不准痕迹的挡在了季芳华面前,瞳孔里倒映出烛光,一丝冷嘲慢慢浮上来,“能让大哥心悦之人,定然是无可挑剔的。二妹从前在季家时,也是见过的,她便是林姐姐,之前的林祭酒之千金。哦,二妹就不在京都,想必不知道,林姐姐现在是一品太傅之女,更是陛下亲封的淑慧郡主,果然,大嫂如陛下所言,钟灵毓秀,端庄淑慧,所以赐封淑慧郡主。” 言下之意,就是林琼箫可是陛下金口玉言亲封的郡主,不是你一个小小妾室可比的,就连陛下都对林琼箫多加赞赏,你就闭口不言吧。 季芳华深刻明白了季裳华的言外之意,可恨自己如今的身份尴尬,不能与之抗衡! 季芳华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了,强笑道,“原来如此,大哥真是好福气,我真应该恭喜大哥了。” “我也这么觉得。”季裳华微笑道。 季芳华气闷,她现在虽然依靠太子,但还是不能拿季裳华怎么样,前几日她回季家挑衅季裳华那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向来不喜欢她,便将太子和太子妃招进宫中责骂了一番,让太子妃好好管理太子府姬妾。她后来才知道,若不是她有了身孕,皇后是要将她赐死的! 太子那样软弱的人,如何能反抗皇后? 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庆幸这孩子来得及时,又怕真的如季裳华所说会被去母留子!她心里恐惧,却不能在季裳华面前表现出来,否则她就彻底输了。 其实,她在太子府过得并非那么好,太子虽宠爱她,但也宠爱其他美人,而且还有许多有名分的妾室,个个手腕了得,还时常嘲笑她妾都算不上,若不是为了太子的名声,大家一损俱损,真想告诉所有人,以前目下无尘的季家二小姐竟然屈身一个妾室。 太子妃看起来端庄大气,温婉贤淑,实则手段高超,太子府那么多美人没有一个不对她心怀敬畏,之所以不明着处置她,是因为太子妃知道皇后不喜欢她,既如此,又何必她动手,反而惹得太子不高兴,反正自有皇后出手料理。每每都有人同情太子妃,太子宠爱妾室,忽略正妃,使得皇后更厌恶她,太子也不敢为了她大张旗鼓为她出气,也不可能直接对付季裳华。 为了今日能来参加季维之的婚礼,她求了太子,又求了太子妃好几天才被放出来,而且太子妃还警告她,不许损害太子名誉。她心中苦怨,也只能诺诺答应。 现在看到季裳华光彩照人的模样,不日又要成为世子妃,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将她的落魄又勾了出来,报复季裳华的心愈加强烈。 这次她一定要季裳华体会一下如过街老鼠的感觉。 因为季芳华的到来,新房的气氛没有了方才的自然,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季芳华怎么突然出现了,而且她打扮成这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可是季芳华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何尝不想告诉众人她的靠山是太子,可是因为惧怕皇后和太子妃,她只能忍着。 季裳华似笑非笑,偏偏要问,“二妹是从何处来,此次回来,要不要在季家多住两日?” 季芳华冷笑,“多住两日?只怕大姐会不高兴,既如此,我还是回去的好,反正对大哥的祝福我已经送到了,就不留下来碍大姐的眼了。” 季裳华容色姣好,语态温柔,“妹妹说哪里话,你这样走了,父亲该有多伤心啊。” 季芳华道,“大姐向来八面玲珑,父亲那里就由大姐多多照顾了,”她一拍额头,“哎,我怎么忘记了,大姐已经不是季家人了,又如何去父亲那里尽孝呢。” 季裳华微微一笑,不理会她这句话,对众夫人小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去宴席上吧。” 季裳华这个作为,是根本不将季芳华放在眼中。众人看看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留下来了,便纷纷走了,季裳华送她们出了房门,转身对季芳华道,“二妹要不要去喝杯喜酒?” 季芳华一噎,季裳华又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二妹如今怀有身孕,无法饮酒,真是可惜。” 语罢,就和益阳郡主扬长而去,季芳华跺了跺脚,也出了新房。 季芳华听着前面传来益阳郡主的声音,“也就是你顾全大局不和她一般见识,如果是我,早就派人将她打了出去,哪里管她是不是太子的小妾。” 季裳华轻笑道,“这个我自然是信的,太子侧妃都不敢对你不敬,更何况是她呢。” “你说,她会不会回去告诉太子?” “自然会的,可是太子也只能让她忍一忍了,难道太子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藏了一个煞星在府上吗?”季裳华往后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即便我们心里清楚,也不要将她在太子府的消息宣扬出去,万一太子将她藏起来,找不到人,那可是污蔑太子的罪名。” 宴会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季维之正在人群中敬酒,周子扬还拼命灌季维之酒喝,季裳华摇头失笑,季维之本就酒量浅,今晚恐怕要醉了。 人群中,季维之好像一下子看到了季裳华,对她露出一个求救的眼神,季裳华对他遥遥摆手,表示爱莫能助。 季维之面上有一瞬间的沮丧,又被其他年轻公子拉去喝酒了,这些都是季维之的好友,也是读书人,是以相互熟悉些。 最后还是周子祺看不过眼去了,拉开季维之道,“好了好了,喝了这么多,维之怕是已经醉了,大家改日再让维之请喝酒好不好?” 立刻有人道,“这怎么行,季兄现在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一定要无醉不归。” 周围人依旧是兴致高涨,一定不放季维之离开。 周子祺摸摸鼻子,给季维之一个同情的眼神,表示无能为力。 季维之苦笑,还是接过了一杯酒,想来今夜他一定会是醉醺醺的回新房,万一箫儿嫌弃他可怎么好? 就在宴会正进行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从一旁扑过来,一下子跌落在众人脚下,后面还有一个人追赶,喊道,“哪里来的小贼,竟然偷东西偷到这里来了!” 突然的呼喝,所有人的都停下了喝酒说笑,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两人。 季维之被灌酒灌的迷迷糊糊,突然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眼底恢复了清明,皱眉看着两人。 他认了出来,追人的那个是季宅的护院,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闹到了这里来,惊扰了贵客。” 护院忙请罪,“公子,小的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这个小贼太狡猾,东跑西窜,最后跑到了这里,想要趁乱逃跑,小的便也追到了这里。” 发生了这种事,真是出人意料,而且还是在婚宴之上,这似乎是太巧了些。 季维之先向众人请罪,“真是对不住各位,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贼人,我立刻就将此人处理了,请大家放心饮宴。” 众人忙道没什么,这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季维之看着此人,面如土灰,衣衫褴褛,战战兢兢,不由起了怜悯之心,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才进来偷东西的。 想了想他道,“想来你也是迫不得已才进来偷窃的,今天这种情况,便不送你去见官了。”然后对季兴道,“给他几两银子,送他出去吧。” 季兴应了,便和护院一起将乞丐拉起来,想送他出去。 可是,乞丐走出人群,四处看看,似乎在搜寻什么,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季兴以为他饿了,便想让丫鬟去给他拿些饭食来,突然,乞丐一下子冲了过去,扑倒季裳华脚下,大哭大喊道,“娘子,我总算找到你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所有人都朝这边望过来,过了一会,纷纷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庭院一下子沉寂了,看看这个乞丐,又看看季裳华,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繁缕脾气冲动,见此,一下子将欲拉住季裳华裙摆的那只手扯开来,“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家小姐无礼!” 乞丐大叫起来,“她是你家小姐,但也是我娘子!既这样,我就是季家的女婿,你才不该对我无礼!” 人渐渐围拢过来,面上是震惊,鄙夷,幸灾乐祸,还有小声议论。所有人都盯着季裳华和这个乞丐,好像期望能从季裳华的脸上看出什么。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季裳华面上只有平静,眼神很是淡漠,依旧是美人倾城,仪态端庄,如月下一朵昙花,幽静的盛开。 繁缕面色大变,指着这个乞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姐根本就不认识你!谁让你来胡言乱语的!” 季维之见此,第一次发怒,“我好心送你银子,不送你见官,你却这样污蔑我妹妹,来人将这个恶贼送去官府!” 乞丐却不肯,抱着季维之的腿不撒手,“大哥,我真是令妹的夫婿啊,可是,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她是季家千金,只以为她是一个山村姑娘,便与她结为夫妻,可是,后来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了好久才发现,她在这里,华儿,虽然你嫌弃跟着我穷苦,但我们既已成亲,你不能不认我啊。” 犹如一道惊雷,砸向众人,这个男子口口声声说季裳华是他的妻子,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再看看季裳华,这样的身份和容貌,会看得上一个乞丐吗?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而且,不出意外,她还是晋王府世子妃,怎么会让这种事发生? 可是人们天生的猎奇心里,对这个乞丐的话起了三分兴趣。 这时候,郑氏也挤入人群,怒声道,“大胆恶贼,是谁让你来婚宴上闹事的?敢这样污蔑裳华,你有什么目的!” 周子扬和周子祺一人一边在郑氏身旁,怕郑氏太过生气,周子祺冷笑道,“敢在这里闹事,还真是胆大包天,说,是谁指使你的?” 乞丐拼命的摇头,“不,无人指使我,我就是来寻我娘子的,季裳华就是我娘子。”他又想去拉季裳华的裙摆,“华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嫌贫爱富啊。” 周子祺一下子踩住了他的手指,“满口胡言乱语,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裳华怎么会看得上你这种人!” 乞丐痛的大叫,“我……我说的就是真的,你们这些权贵,依仗身份,想掩盖事实,杀人灭口吗?” 周子祺怒极反笑,“我若真的想杀人灭口,你以为你还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吗?” 其他人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若果真季裳华和他有什么,为了掩盖事实早就将他杀了,怎么会让他有机会来这里指认季裳华呢? 然而乞丐下句话却让周子琪直接黑了脸,乞丐趴在地上大喊道,“那是因为华儿对我旧情难忘,不忍杀我。可我不能忘记她,更不能看她为了荣华富贵嫁给别人,只能趁此机会来找她,希望她能念及往日夫妻情分,回到我身边。” 他口口声声都是夫妻,激起了季维之等人极大的愤怒,竟敢这样污蔑季裳华名声,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季芳华道,“大哥,先别着急,人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相信大姐不会做出这等丑事。可是为免流言蜚语流传,一定要问清楚了,查出幕后黑手,看看是谁看这样陷害大姐。” 女子一旦涉及到这些,一辈子可全完了,别说是婚事,可能命都会没有了。即便是小小的流言蜚语,也能逼死一个人,所以,某些人出于看热闹的心思,都附和季芳华将此事查清。 更有嫉妒季裳华的小姐,盼望季裳华名声尽毁,这样一来,看她如何嫁给晋王世子。 就听到有人道,“是啊,二小姐说的对,为了大小姐的名声,还是查清楚为好。” “我相信,依照大小姐的人品,是不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的……” 季芳华面露得意,她就知道会有不少人乐得看笑话。 季裳华瞥她一眼,眸光闪过几分阴冷,似笑非笑,“老实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我从未见过你,你竟然就敢口出恶言,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乞丐暗暗扫了季芳华一眼,然后继续不哭大喊,“娘子,你怎么能不认我呢,我知道我不能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我们既然做过夫妻,你再嫁给别人岂不是欺骗?我不能眼睁睁看你错下去啊。” 他看看四周的人,哭诉,“各位贵人,我没有撒谎,她的确是我妻子。我本来在乡下生活,有一次上山砍柴,下山的时候,救了一个女子,就是她。可是,她当时的穿着打扮并没有这么华贵,我便以为她是一个山村女子。后来,她告诉我,她是被家中继母赶出来的,在路上遇到劫匪,不小心滚落下山,受了伤。我可怜她的遭遇,即便家里很穷,依旧卖了两只老母鸡给她买药,后来她身体好了,为办法我大恩,便以身相许。我也很喜欢她,便结为夫妻了。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夜里,她趁我睡着,偷偷走了,什么都没留下。我很是焦急,怕她遇到危险,到处找寻她不见踪影。可是,她既是我妻子,我活着一日,便一日不会放弃寻找,终于找了近两年,终于找到她了。我这才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知道我配不上她,我给不了她锦衣玉食,难怪她要舍我而去。可是,她是我妻子,我真的放不下她啊。” 季裳华突然想笑,她不得不佩服,季芳华是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演戏演的如此逼真,活脱脱一个被嫌贫爱富女子抛弃的痴情丈夫形象。 而且,故事还编的挺好。 听到乞丐这样说,众人纷纷想到了当时季裳华的继母于氏可是千方百计害她,而且还将季裳华赶去农庄住了一些时日,这期间难保于氏不会派人刺杀季裳华,所以被这个乞丐救了。 难道说,那个时候,两人日久生情,结为了夫妻? 而且,事情发生了近两年,时间也对的上。 这样一想,众人看着季裳华的眼神夹杂了许多不明意味。 郑氏脸色变得煞白,看来这个乞丐是有备而来,故事都编的滴水不漏! 季芳华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带着几分期待之意。季裳华,到了这个份上,你该如何狡辩呢?要知道三人成虎,就算你不承认,明天的流言也会将你毁了! 郑氏气的捂住胸口,“哪里来的贼人敢污蔑裳华,快,将他赶出去!” 乞丐还在扒拉着地面不肯走,大喊道,“这位夫人,我说的是实话,华儿的确是我娘子!” 季裳华眉梢眼角俱是冷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竟然敢来坏我名声,看来背后之人给你不少好处!你以为你是谁,只凭借一面之词,就会让人相信吗,你根本没有证据,就不要在这里空口白舌,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众人面色各异,除了季维之和周家以及益阳郡主,都是看热闹的神情。益阳郡主早就想发怒,一鞭子抽过去才好,可是季裳华却阻止了她,她不得不忍住这口气。 季裳华觉得,逞一时之快纵然好,可是外人看来却是她恼羞成怒了。 面对季裳华的疾言厉色,乞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有,我有,我有证据!” 季芳华唇边是淡淡的微笑,忍住兴高采烈,“哦,什么证据?” 郑氏一看到季芳华就想到于氏,想到于氏就想到被于氏害死的周氏,她怒声道,“二小姐,这里并非是户部尚书府,你和裳华现在也不在一个族谱,如今周家人都在,还轮不到你来主持公道!” 季芳华就像突然被吓到一般,弱弱道,“大舅母,如今大姐虽然被逐出季家族谱,但我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我关心她难道不可以吗?我也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 郑氏冷笑道,“行了,收起你那个柔弱的嘴脸,你的生母于氏如何害死主母的京都人谁不知道,别假惺惺了,我看你就是巴不得裳华出事。别叫我大舅母,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按照道理,庶出的子女也要跟着原配嫡出子女叫舅母的,可是,郑氏厌恶透了于氏,根本不给季芳华这个面子。 季芳华的脸青白交错,谁也想不到一向大气端庄的郑氏会这样恶语相向,看来果然是气极了。 季芳华白了一张脸,似乎要哭出来,“我知道夫人您不喜欢我,可我……” 郑氏出身武将之家,嫁了人之后性子就收敛了,如今被“刺激”,以前的性子又显现出来了,尤其最讨厌扮小白花的女子。她眸光冷冽,扫过季芳华的脸,“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派人将你扔出去!” 季芳华被那一眼看的打了一个哆嗦,不敢说话了。 乞丐这时候已经拿出了所谓证据,他打开一个包裹好的白布,道,“这就是证据!” 众人都争相观望,只见那乞丐将手中物什高高举起,让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乞丐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件小衣,这是一件莲青色料子,看起来料子极好,上面绣的是荷叶莲花,彩线绣成,绣工精巧。 “这就是她当初穿过的小衣,只不过,她走的时候匆忙,更何况她出身高贵,怕也不会舍不得这个旧物,所以便没有拿走。” 这样的东西拿出来,又涉及隐私,男子们都转过视线不想看的样子,那些贵夫人和小姐则害羞的低下头,可是又忍不住去看。 “真是丢人,这种东西竟被人当众拿出来。” “看来事情是真的了,哎,没想到季裳华会是这么轻浮的人……” “看来这个男的也是被逼急了,否则也不会当众拿出证据。” “只不过这个证据……真是伤风败俗!” 繁缕一惊,她认得出来,这个小衣很熟悉,这上面的绣工分明是出自她手! “小姐,一定是有人偷出来的!” 白苏也道,“我们搬出尚书府的时候,很多旧物都没有带回来,我看这件的确是以前旧了不要的。” 两人愤愤不平,而鄙夷的,不屑的,厌恶的眼光充斥着整个庭院。 原以为季裳华会惊骇,会狡辩,会着急,可是她没有,而且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目光悠然从众人脸上扫过。忽而她笑了,夜风吹过,卷起她的长发,她广袖长裙微微飞扬,就像展翅欲飞的蝴蝶。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乞丐,笑容沉静,“哦,这是我亲手做的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存感激 “你确定这上面的花样是我绣的?”季裳华目光落在那件小衣上。 乞丐没想到季裳华会如此镇静的问出这句话,一般大家小姐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慌张无措吗? 事实上,那个人将这件小衣交给他的时候,只说让他指正这是季裳华的,并没有说到底是不是季裳华亲手绣的。 他一时被问住了,可是他转念一想,既然是名门闺秀,不都是从小学习刺绣吗,这又是贴身之物,季裳华怎么不会自己亲自做? 看着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他咬咬牙道,“是,这就是你亲自绣的!” 季芳华方才被郑氏一顿抢白,正觉得心里憋屈,眼看着这幅庆幸,她心中起了三分快意。季裳华,你的贴身小衣都到了乞丐手上,看你如何改变局势! 季裳华面无表情,垂眸看着这件莲青色的小衣,就在众人以为她无可奈何只能承认的时候,没想到她嗤笑一声,面上露出浓浓的讥诮,叹息一声道,“这上面的绣工真是精致,巧夺天工,可惜啊,我的绣工并不好,只能自惭形秽了。” 听她这话,是不承认这是自己做的? 乞丐心下微惊,“娘子,你这是不承认吗,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洞房花烛的时候,我是亲眼看到的……” 口口声声娘子,引人遐思。 郑氏冷笑一声,对周子祺使了个眼色,周子祺会意,身边的随从立刻上前给了乞丐几个巴掌,“再敢口出秽言,打烂你的嘴!” 周子祺是个武将,身边的仆从自然也会些拳脚功夫,这几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直打的乞丐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嘴角流出鲜血。 乞丐疼的龇牙咧嘴,即便这样,还是演戏要全套,嘴里含糊不清吐出几个字,“你们……仗势欺人……” 周子扬讽笑两声,“你也算是人吗?” “你……你们……”乞丐瞪大了眼睛,一只还被打肿了。 季裳华目光流露出几分冷嘲,“是谁告诉你这是我亲手做的?” 乞丐忍着疼痛,色厉内荏道,“你还想不承认吗?只凭你一人之言,谁会相信!” “白苏,你来告诉他。”季裳华淡淡道。 白苏冷冷道,“我看你就是故意来冤枉我家小姐的,口口声声和我家小姐认识,竟然连我家小姐从不动针线都不知道,这小衣绣工的确很好,可惜,不是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乞丐道,“你是他的贴身丫鬟,自然向着她说话来骗大家!她既是大家闺秀如何不会针线活。” 白苏嗤笑一声,“正是因为我家小姐是大家闺秀,自幼娇生惯养,虽然上有继母,却不敢明着在吃穿用度上苛待。既然样样不缺,自然不必动手做针线,毕竟我家小姐又不是绣娘,不必学这些养家。” 郑氏也道,“白苏说的不错,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裳华做过绣活,也不需要劳累她去做。你连这个不清楚,就敢来污蔑裳华,真是好大的胆子!” 乞丐犹不死心,“我……是我记错了,不是……不是她亲手做的……” 季裳华眼波流转,挑挑眉道,“我的确从不亲手做绣活,这些,全是我丫鬟帮我做的。” 乞丐连忙道,“是,你说过,你的衣物都是丫鬟做的……” 季裳华眸光微闪,淡淡笑道,“你可记得,我当时身边有哪两个丫鬟?” 乞丐一听,这个好回答,不就是她现在的两个丫鬟吗,他忙用手指了指繁缕和白苏,“就……就是她们两个……” 季裳华轻笑一声,脸上是明显的嘲讽。 季芳华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不能开口。这个乞丐,真是蠢货! 季裳华似笑非笑,“你错了,我当时被送去农庄,身边带了三个丫鬟,两个嬷嬷。如你所言,我连贴身衣物是谁绣的都告诉你,怎么会不告诉你我身边的丫鬟都有谁呢?你这谎言,未免太幼稚了!”季裳华一下子收敛了笑容,“我当时带的人有哪些,季家上下都知道,怎么,要不要我去季家请人来与你对质一下?” “因……因为……你遇到了劫匪,她们为了保护你被劫匪杀了……”乞丐满头大汗。 季裳华目光在人群环视着,不疾不徐道,“没想到你还真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你既这么说,想来对我将什么都告诉你了?” 乞丐明显有些慌张,但还是咬牙道,“是……” 季裳华勾唇一笑,“既如此,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是因为……” “我最怀念的就是我母亲,既然你口口声声与我是夫妻,想来我一定会告诉你关于我母亲的事吧?”季裳华慢慢道,“不只是我,还有我大哥,你可知道我和我大哥的名字取自何处……” 乞丐慌了,他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知道两人的名字取自何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季裳华凝神看着他,“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你还敢说你认识我吗?母亲对我很重要,我既然和你情投意合,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关于我母亲的事呢?”她拂了毒拂休息,冷笑道,“下次想陷害别人,好好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漏洞百出,多丢人啊。” 众人一听,便起了疑心,别说是两个情投意合之人,就连他们,也自然知道季裳华和季维之两人名字的寓意,若真是夫妻,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坠冰窟一般,季芳华惊的倒退一步,她想坏了季裳华的名声,可是谁会想到她这样轻轻巧巧的就拆穿了,谁会想到她会问这些问题! 季裳华瞥了她一眼,扶了她一把,面露关切道,“二妹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到的?” 季芳华做贼心虚,挣脱开她的手,道,“我没事。” 季裳华也不再多问,“无事就好,毕竟我们姐妹刚刚重逢,若是妹妹病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周子祺已经让人将乞丐拖了起来,郑氏厉声诘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子祺道,“母亲,我看这个乞丐敢明目张胆陷害裳华,一定有幕后指使,我看还是再审问一下为好,免得有不怀好意之人又再背后放出流言。”他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方才还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窘迫不安,不禁有些后悔,周家可不是好惹的,万一被记恨上了就不好了。 当下便有人道,“背后之人实在可恶,一定要查出来为季小姐出口气……” “是啊,季小姐这样端慧贤淑之人,竟然还有人意图陷害,我看是有人嫉妒季小姐,故意收买人演了这出戏……” “……” 事情突然反转,刚才还对季裳华目露鄙夷的人纷纷为季裳华打抱不平起来,真是会见风使舵。 季裳华唇角慢慢勾出一抹嘲讽。 季芳华一言不发,手气死捏着帕子,季裳华还真是狡猾,若那乞丐真的吐出什么来,她就完了!此时她脸色苍白,就像雨中一朵娇花,摇摇欲坠的模样。 季裳华见此,关心道,“二妹,你这是怎么了,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那怎么行!万一她被诊出怀有身孕就不好了!季芳华连忙道,“不用了,我就是有些头晕。” 季裳华却是不放心,“妹妹,你既是我妹妹,这又是在我家,这么多贵客看着呢,你现在不舒服,我却对你不管不问,传出去,别人会议论我对你的姐妹感情只是表面功夫,二妹也要为我的名声考虑吧?否则,若是被别有居心的人传出去了,恐怕会有人认为,二妹是故意让人坏我名声的呢。当然,我知道,妹妹不是这种人的,可是外人却不这样想……” 听到这样的声音,季芳华觉得浑身发毛,只有她才知道,这声音是多么恶毒。可是,她现在吓得脸色苍白,的确是生病的样子。 方才得罪了周家的人,觉得补过的机会来了,纷纷劝道,“是啊,二小姐,大小姐也是为了你好啊,别逞强了,还是身体要紧……” “二小姐,你就别让大小姐为难了……” 季芳华气的身体哆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季裳华,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裳华靠近她的耳边道,“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季芳华声音都带了哭腔,她是真的怕啊,万一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该如何在京都立足?太子知道了也会对她很失望的。她用乞求的语气道,“大姐,我错了,你饶我一次好不好,我再也不敢和你作对了,我们是亲姐妹啊……” 季裳华微微一笑,柔声道,“妹妹收买乞丐意图坏我名声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亲姐妹呢。” “季裳华!” 季裳华声音很轻,却也很冰冷,“妹妹,方才看戏看够了,现在也该你做一回主角了。” 季芳华惊恐万分,想要逃离,可是季裳华却和益阳郡主一人一边牢牢抓着她的手,外人看来,却是怕她摔倒而扶着她。 季裳华动作很快,不一会大夫就被请来了,季裳华面做忧虑,“劳烦大夫了,天色这么晚了,还让您跑一趟。” 大夫忙道,“不妨事。”他问道,“不知是哪位身体不舒服?” 季裳华侧身,指指季芳华,“是我二妹。” 大夫点点头,背着药箱走了过去。 季芳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季裳华警告的看她一眼,声音轻柔道,“别任性了,生病了不看大夫,怎么好得起来?” 这声音听在季芳华耳中真是令她毛骨悚然! “大姐,我说不用了……” “听话,大夫都来了,总不能让大夫白跑一趟。”季裳华温柔道。 不着痕迹的,季裳华给益阳郡主使了个眼色,益阳郡主看似很轻实则力气很大的遏制住了她的手臂,将她的手腕露出来。 季芳华真的急得要哭出来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夫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季芳华几乎要晕厥,完了,这下全完了! 过了一会,就看见大夫皱了皱眉,又反复确定的模样,好久才将手指从季裳华手腕上移开。 季裳华心中有数,却还是状若焦急道,“大夫,我妹妹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大夫摇摇头。 “那为何大夫不说话?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大夫看看尚年轻的季芳华,心道,没听说过季家二小姐出阁了啊。但他又不好隐瞒,斟酌道,“若是我诊断无误的话,二小姐这是……喜脉。” 季裳华震惊,又问道,“你说什么?” “喜脉。”大夫又重复道。 季裳华沉默了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然后笑了,“这怎么可能,我二妹还没出阁,一直在凌霄寺吃斋念佛,今天现在才回来……” 大夫沉吟片刻,“我反复诊脉,确定是喜脉,若是大小姐觉得有误,可以请其他大夫前来诊断。”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就像一下子炸开了锅,被眼前的事实惊到了。 喜脉这么简单的脉象,路大夫行医多年,怎么可能诊错?看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是说季芳华因为煞星之名为送去凌霄寺了吗,怎么会怀有身孕?” “啧啧,佛门清净之地,竟然和人无媒苟合,真是玷污了佛祖。” “自己和人珠胎暗结,孩子都有了,方才还有心思看嫡姐笑话,真是无耻之尤……” 方才还嘲笑季裳华的人,一下子改了口风,纷纷议论起季芳华来,事情转变的如此之快,季芳华觉得透不过气来,那种千夫所指的滋味,她又一次尝到了,这一切都是拜季裳华所赐! 她立刻站起来,大喊道,“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所有人都藐视着她,就像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自己做出不齿之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于氏为了成为正室夫人害死主母,她的女儿在佛祖跟前与人苟且……” 流言蜚语足可以让一个人被逼疯,季芳华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恨不得插翅飞走才好。 季芳华惊惶不安,那一道道目光就好像一道道利刃,要一刀一刀将她凌迟! 她摇着头,往后褪去,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不,不……” 她往后退着,突然她惊叫一声,倒在地上,伴随着“哗啦啦”清脆的响声,杯盘碟碗落到了她身上,又碎裂在地。 她的头上脸上,衣服上,都是茶汤菜肴,一时间,好不狼狈。 季裳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鄙夷没有嘲讽,有的只是平静,好像对于她的下场早就有所预见。 季裳华不言不语,对于痛打落水狗之事,她一向不着急。 她以为事情到现在就完了么,后面还有好戏看呢。 这时候,乞丐仍在两个随从的掣肘下挣扎着,就在拉扯之间,突然从他怀里掉出来什么东西。 乞丐自己显然也没想到,愣住了。 季裳华一个眼神,白苏立刻将掉下来的东西捡了过来季裳华眼睛幽深,倒映着烛火,闪现出灼灼亮光。她面上惊疑不定,观察着手中的东西,“这……不是二妹的帕子吗?” 如同晴天霹雳,季芳华本就绝望的心又沉了下去,原来,季裳华还留有后手!这块绣帕是从乞丐身上掉下来的,季裳华是要坐实了她与乞丐苟且!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觉得身体发软,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声音喑哑,隐隐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裳华皱眉,“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是在陈述事实,我看到这帕子,觉得眼熟,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妹妹不要怪我。” 季芳华满头大汗,和菜汤茶水混在一起,顾不得脏了的花容月貌,“季裳华,没有证据不要胡言乱语,这根本不是我的!” 季裳华将绣帕挑到她面前,“二妹还没看清楚呢,这么快就否认了。你看这料子,若是我记得不错,这是流云锦,是于家当初从西域得来的,就算是宫中也不过两三匹而已,剩下一匹于家可是孝敬给于氏了。于家行商,又巴着你们母女,你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自然也不把这流云锦放在眼中,别人做衣服都舍不得的料子,你用它做了帕子,还四处炫耀,怎么,妹妹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季芳华定睛一看,的确是她最珍爱的那块帕子!可是当初被赶出季家太急,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哪里顾得上这种物件。 其他夫人小姐也认出来了,纷纷点头,这的确是季芳华常在京都各府宴会上炫耀的那件帕子。 这样一来,立刻就能联想到季芳华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是这个乞丐的,却不知什么原因,来陷害到季裳华身上。 季芳华觉得有一把钝刀子在切割拉扯自己的心脏,一阵阵的钝痛。 季裳华,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你明知道一切,明知道我的孩子是太子的,但却为了报复我,把这孩子安到乞丐身上,这样一来,即使众人知道了我是太子的女人,仍旧会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届时太子颜面尽失,也会迁怒于我! 郑氏脸色更冷了,“原来,竟是这样。自己行为不检点,还妄图落井下石,陷害裳华,好肮脏的心!”她又瞥了一眼乞丐,道,“子祺,你亲自送这个乞丐去见官,和京兆尹好好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京兆尹不会放过这样的恶贼。” 乞丐大惊,依照周家的身份,想捏死他太简单了,他立刻跪下来磕头,“求夫人饶我一命吧,我也是收人指使,那人用银子收买我,给了我大小姐的衣物,让我在今日宴会嚷嚷出来,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坏了大小姐名声!” 周子祺踢了他一脚,“是谁?” 乞丐抱住头,“我,我说……是……” 周围人屏气凝神,正等着他回答,可是下一瞬,他猛的突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 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周子祺附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看着季裳华道,“他死了。” 季裳华默然许久,突然轻笑一声,“杀人灭口,原来早就设计好了,下手还真是快。”这样说着,季裳华望向季芳华。 许久不见,这个妹妹也长脑子了! 季芳华被这幽幽的眼睛看的心虚,仍旧是不承认,反正那个乞丐最终也没说出来不是吗?她冷笑一声,“大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幕后指使?” 季裳华语气悠然,眼睛浮起淡淡的笑意,“我是在想,妹妹的孩子没了父亲,妹妹不觉得伤心吗?” 季芳华面上青白交错,“季裳华,空口无凭,不过是一个帕子,你就认定了我孩子的生父是谁?也许那帕子是他偷来的!” 季裳华淡淡道,“妹妹说是就是吧,反正大家的眼光是雪亮的。” “你……你……”季芳华一边往后退一边声色俱厉道,“季裳华,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季裳华垂眸微笑,长长的睫毛如羽翼一般眨动着,在光和影的交织下,她的眼下投下两道暗影。良久,她轻轻柔柔道,“妹妹,先想想如何对那人解释吧。” 季芳华知道季裳华口中的那人是“太子”!一瞬间,所有的强硬都消失殆尽,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目光和嘲讽,掩面快速跑出去了。 一场闹剧戛然而止,郑氏不屑冷笑,“要我说就应该将她交给季尚书,让她好好管教这个女儿!” 季裳华托着郑氏的手臂,轻声道,“舅母别气了,她就算不回季府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如今她做的丑事已经人尽皆知,她以后还能这样骄傲的生活吗?” 郑氏拉着她的手,“你说的也对,毕竟她与人苟且也是她自己的事,我们无权干涉,也没有证据指明乞丐的所作所为是她指使。只不过,心中这口恶气仍是不能平息。” 季裳华柔声安慰,“大舅母,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生气,您是国公府当家主母,她怎么配影响您的心情呢。” 郑氏被她的话逗笑了,然后新奇的看着她,“你难道就不生气?” 季裳华摇摇头,“这种跳梁小丑,不值得。” 郑氏拉着她往前走,“小小年纪,一点心气都没用,性子也是不瘟不火,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十六岁的小姑娘。” 季裳华心道,前世今生加起来,我真的年纪很大了,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心理年纪已经很老了。 发生了这种闹剧,很快,宴会就散去了,季裳华送走郑氏,回头对季维之道,“大哥,你回新房吧,不要让大嫂担心。” 季维之点点头,又转身问道,“那块帕子……” 季裳华拂了拂北风吹乱的鬓角,笑道,“从那个乞丐拿出所谓小衣来,我就察觉到了不对,与乞丐对质的时候,就偷偷派人潜入了尚书府,去了芳华院,然后帕子就落到了我的手上,再有表哥的配合,帕子自然而然就从乞丐身上掉了出来。” 这样一说,季维之也就全明白了。 宴会上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新房,季维之好生和她说了一番,林琼箫才放心下来。 新婚夫妇,第二日自然要拜见公公婆婆的,可是严格上说,季维之已经算不上有父母了,但还是和林琼箫去了季家,去拜见季鸿茂,又看了看李氏,没有在季家吃饭,略微坐了坐,就去了周家。 这么好的儿子因为自己一念之差,不是自己的了,季鸿茂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他的自私,季维之也不会离开季家,可能明年就能做祖父了。 三朝回门之后,第二日,宫里来了消息,周贵妃召见季维之夫妇以及季裳华。 一大早,宫里的车驾就来接了,对于周贵妃这个举动,林琼箫很是惊诧,季裳华笑道,“足可见,姨母很满意大嫂呢。” 初为人妇,林琼箫少了几分女儿家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听季裳华这么说,嗔她一眼,尽显妩媚多姿。 一个时辰后,马车行驶到了皇宫,每次季裳华进宫,都是姜女官亲自来接,这次自然也是她。 白苏扶了季裳华下了马车,便留在宫门口等着,姜女官笑着迎上来,稍稍屈膝,看见季维之和林琼箫的时候,她道,“这位就是淑慧郡主吧?” 她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郡主。”林琼箫这个郡主,是皇帝看在林太傅的面上封的,姜女官这样做,是尊重林琼箫的表现。 林琼箫没有表现得太过欣喜,只是微笑的扶起她,“姜女官无需多礼,我和裳华是好友,姜女官待她和待我一样就好。” 姜女官口中道着“不敢”,然后将三人请进去了。 姜女官在前面侧身引路,并没有因为是周贵妃的心腹而目中无人,她对季裳华笑道,“自从听说了大小姐去了兖州,贵妃娘娘一直记挂着你,生怕你遇到危险,好在晋王世子也去兖州查案,和你同路而行,才放心下来。本来想你回来后就立刻召你进宫,可是想着你这些天定然忙于大公子的婚礼事宜,索性等到今日,刚好和你们一起聚聚。” 季裳华不好意思的笑笑,“劳烦贵妃娘娘担心了。” “只要大小姐平安归来就好。”姜女官道。 到了长春宫,季裳华发现,益阳郡主和周子祺也在,不由看了看姜女官。 姜女官笑道,“今日益阳郡主进宫来看望贵妃娘娘,刚好娘娘已经派人去接你们了,便想着,请世子过来岂不更好,大家一起也热闹热闹。” 正说着,几人已经给周贵妃行了礼,周贵妃忙让宫女扶起他们。 周贵妃从美人榻上站起来,青色的裙裾划过地面。她的装扮并不奢华,整个人幽雅如兰,沉静温和。季裳华不禁想,谁会想到当年在马上肆意飞扬的女子,也有一天会变得这样温婉恬淡呢,可见,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周贵妃到了林琼箫面前,拉着她的手上下看了看,目光中满是欣赏,“以前不过是在宴会上远远见过几次,今日才有机会近观,果然是个好孩子,维之的眼光不错。” 林琼箫并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只是施了一礼,微笑道,“贵妃娘娘过誉了。” 周贵妃摇头笑笑,“都坐吧,在我这里不必拘谨。长春宫已经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我没有孩子,你们就像是我的孩子,若是有时间,多来宫里陪陪我。” 虽然这话说的很随意,但季裳华从中听出了几分苦涩。联想到了关于周贵妃的故事,季裳华不禁为她惋惜。被迫与心爱之人分离,被送进这个金灿灿的笼子,成为皇帝制衡各大世家的棋子,无法想象,以当初周贵妃的性子,是如何忍受下来的。这么多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才能将身上的棱角一点点磨平,成为了宫里所有女人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看的比谁都明白,不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或许是她不屑一顾的东西。 于后宫别的女人而言,最想要的是皇后之位,以至于太后之位。于周贵妃而言,她心之所求,不过是自由而已,但这却最是求而不得的。 林琼箫之前没有和周贵妃近距离接触过,一开始自然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后来发现周贵妃是个很随和的人,也就慢慢放松下来了。她性子温和,又博览群书,谈吐风雅,很难不让人喜欢,周贵妃亦是如此。 到了晌午,几人陪周贵妃用了午膳,姜女官便领了一支戏班子过来。 周贵妃笑道,“若是喜欢,就陪我看会戏,若是觉得无聊,便去御花园逛逛吧,这个季节,是花开的最好的时候。” 季裳华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便和周贵妃说了什么,周贵妃笑的亲和,“就知道留不住你,你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去吧去吧。” 林琼箫和季维之作为新婚夫妇特地被召进宫,自然不好意思离开,益阳郡主因为周子祺,想讨周贵妃欢心,也选择留下来。 听着云板锣声渐渐远去,季裳华和周子祺一左一右,分开走在御花园。 春天还没有过去,暖风细细,柳枝斜斜,随风起舞。阳光洒落,荷塘里的水面波光粼粼,荡漾着碧波。周围则是翠柳含烟,百花竞放。亭台楼阁,白玉为墙,飞檐青瓦,沐浴在暖风中,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的刺目。 两人渐渐离长春宫越来越远,云板声也听闻不到,季裳华停在了一处飞泉瀑布前,看了看后面的假山,道,“还不出来?” 周子祺没有说话,只看见季裳华秀美的侧颜莹白如玉,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如同剪影一般。 过了好久,听到花木扶疏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低着头,慢慢的走过来。 即便是他在宫里像个透明人,但毕竟是皇子,季裳华行了一礼,“见过十四皇子。” 好像从没有人对他这样恭敬过,萧承允有些手足无措,连忙道,“免……免礼……” 季裳华少有的起了几分怜悯之心,这个孩子,原本应该是最尊贵的皇子,可是现在也只比乞丐好一些。既然皇帝不喜欢,何必要让这孩子的母亲将他生下来,让他受人践踏?听说,就连普通官宦之家的公子都可以随便欺负他,难以想象,他这些年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但季裳华更好奇的是,这些年,是谁在暗暗接济他。 眼前的男孩,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仔细看,也是生的颇为秀气,只不过身体太羸弱了些,身上的衣服也很旧,头发微微蓬乱。 季裳华叹了口气,附身道,“十四皇子是在此处等臣女吗?” 萧承允点点头,又摇摇头,低下头,不敢看这个温柔貌美的姐姐,“我……我……” “十四殿下有什么话要对臣女说吗?” 萧承佑讷讷点头,手指抓着破旧的上衣,“我想谢谢你……” 季裳华眉心微动,一时想不起来。 萧承允的声音很小,季裳华要仔细听才能听的清,“谢谢你那次救我……” 季裳华回顾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想必他说的是十皇子带人欺负他那一次,她顺手救了他。只不过,她后来也进过几次宫,却再也没有机会见过他。 她微笑着道,“殿下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不是我,遇到了旁人,也一样会出手相助的。表哥,你说是不是?” 周子祺鲜少见她这样有耐心又温柔的时候,一时间看入了神,闻言一怔,看到季裳华那饱含深意的眼睛,他道,“是,就算是我遇到了,也会帮助殿下的。” 那也只是季裳华和周家人罢了,若是换成其他人,不是落井下石就是冷眼旁观,眼看着其他人像打落水狗一样欺负他,也不会为他说一句话。萧承允有些想哭,但是又不想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可怜模样,便低声道,“谢谢……”他鼻子一酸,对季裳华道,“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季裳华神情微凝,然后声音温煦道,“这是我的荣幸。” 萧承允只觉得,从母亲去世到现在除了那个人,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若是一直有人这样对他就好了。 季裳华又道,“殿下是如何知道我今日入宫的?”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每天都会来这里几次,希望你进宫的时候可以再见到你,可是,以前都没有机会见到,这次,我以为一样见不到,没想到姐姐又回来了……” 季裳华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蹭到的一道灰色,动作很轻柔,一如她的声音,“殿下平日都住在哪里?” “倚翠宫。” “倚翠宫。”季裳华自然知道,倚翠宫离冷宫很近,虽然不是冷宫,却也是很荒凉的居所,素日里都没有人去的,而现在,住在那里的竟是一位皇子。 皇帝就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未免太狠心了。饶是季裳华这样冷心冷肺的人,都心生不忍。 “那么,平日是谁照顾你呢?” 萧承允想了想,“阿柠。” 阿柠?季裳华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呼,是宫女吗?她不由问道,“她是谁?” 萧承允眉间有些纠结。 季裳华笑道,“若是殿下不想说,那便不说了。” 萧承允忙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只知道她隔一段时间就偷偷送东西给我,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不说,后来我每次都问她,她说她小名叫阿柠……” 原来如此,“实际上,也没有任何人照顾你是吗?” 萧承允点点头。 季裳华继续道,“殿下有没有猜测过,是谁一直在让阿柠送东西给你?” 萧承允没有说话。 季裳华试探道,“殿下猜到了?” “……是。” 季裳华笑了,这孩子比她想象的要聪明。 但是萧承允道,“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在帮助我,我也怕连累她,便装作不知道……她从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抬起头,纯洁清澈的眼睛不染尘埃,里面隐隐有泪水,“我知道,父皇不喜欢我……若是被父皇知道了有谁帮助我,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季裳华蹲下身子,揉揉他的脑袋,循循善诱,“既然殿下愿意叫我一声姐姐,是不是愿意相信我?” 季裳华一双眼睛幽深清艳,波光流转,他看着那双眼睛,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在季裳华的期待下,看看周围,飞快的在季裳华耳边说了什么。 季裳华一怔,然后笑了,果然如此,她猜的不错。 站起身,她拍拍裙子上的尘土,嘱咐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一定不能让别人听到,知道吗?” 萧承允认真的点点头。 “那殿下先请回吧,改日我进宫,有机会再见,一定要万事小心。” 萧承允听话的答应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季裳华微笑着摆摆手,他才一溜烟跑了。 周子祺看着小小的人影消失,和季裳华行走在青石路上,问道,“这就是你的人选。” 季裳华笑道,“不,这是上天注定。我曾经也猜想,一个从一生下来,就不被重视,后来生母去世被丢到这里自生自灭的孩子,是如何活下去的呢?若说背后没有人帮助,你信吗?” “那你又是从何时想这件事的呢?” 季裳华轻轻一笑,“从我那次进宫,无意中救了他,觉得姜女官和夏公公对他的态度有所不同,虽然他们竭力掩饰,但我还是觉得奇怪。” 周子祺负手而立,和她并肩而行,“所以,你便猜到了贵妃身上。” “原本不过是猜测,如今是确定了。”她转身,笑望着她,眸中春水似闪闪发亮,“所以我说,这是上天注定。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像贵妃娘娘这样不计回报的帮助他,他能不感激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漠北公主 生活在皇宫的孩子哪里有完全单纯不谙世事的呢,即便以后萧承允也觉得季裳华有利用他的目的,但也是为了保全周家,凭借他不愿周贵妃受连累这一点,季裳华觉得,他以后不会是那种兔死狗烹之人。 “若是表哥愿意,以后来宫中的时候,可以多与他制造几场偶遇,不涉及其他,不过是随意关心几句而已。他在宫中生活艰难,表哥也可以带些东西给他,旁敲侧击问问他的喜好,不必急,一步一步来,先让他和你成为好朋友。”季裳华这样道, 周子祺微怔,然后笑道,“你倒是考虑周到,我没想到你会关心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季裳华笑容很轻,“我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罢了。” 周子祺上前一步,看着她,摇头道,“不是,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关心他。可是,你却总是表现得很冷漠。” 季裳华并不回答,笑如和风,“我们回去吧。” 周子祺也不拆穿,对她这种嘴硬心软,他已经习惯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刚好遇见了顾太医,离得很远就看见一袭白衣飘过来。同样是白衣胜雪,季维之更显温润如玉,这位顾太医么,果真如同雪山之巅的白雪,真正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 季裳华瞧着他来的方向,便在一处路口停了下来,待他走近,微微施了一礼,“顾太医。” 顾太医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季裳华也不在意,仍旧面上含笑,“顾太医是去给贵妃娘娘请脉吗?” 顾太医下意识看她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睛盈盈含波,漆黑清澈,眼尾微扬,清丽中带着妩媚。她就这样看着你,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最终,他只是点点头。 季裳华看了一眼周子祺道,“刚好,我和表哥也要回贵妃宫中,不如我们顺路一起去?” 顾太医无可无不可,便率先在前面走了。 在周子祺眼中,季裳华不是会主动对一个人热情的,尤其这个顾太医还不是一般的难接近。他用眼神指指前面的孤单的人,问道,“你方才为何要主动邀请他同路?” 季裳华神色如常,“好奇。”季裳华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你不觉得这句话放在顾太医身上同样适用吗?” 周子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前面的“如花美人”听到了这句话,脊背僵了僵,加快了脚步。 见他远去,季裳华变了神色,“周家与顾太医关系还算是相熟,这可是在京都绝无仅有的,表哥可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周子祺道,“我并不知晓,只听闻父亲年轻时和顾太医就认识。我也问过父亲,可是父亲什么都不说。” 季裳华不经意的挑挑眉,她觉得,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据我所知,顾太医虽然人在宫中,为皇帝和后宫妃子诊脉,却从不卑躬屈膝,甚至那些人还要敬他三分,为宫外世家大族诊治,也全凭心情,可是陛下却丝毫不怪罪,久而久之,其他人也是默认的样子。我就更加好奇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想到云婆婆给的玉牌,她更好奇,顾太医和云婆婆是什么关系。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关于云婆婆和云雁的事情,只有顾太医和她知道。 看周子祺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季裳华不由笑道,“顾太医唯独对贵妃娘娘不冷漠以待,可能也是因为大舅舅的缘故吧?” 周子祺低声道,“我觉得,在宫中还是不要讨论这些了,小心隔墙有耳。” 回到宫中,略坐了片刻,几人就和周贵妃告辞出宫,刚好又看到了为周贵妃诊完脉的顾太医。 与此同时,还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萧承佑。 萧承佑的目光在季裳华脸上略过就走到了益阳郡主面前,生怕季裳华看到他眼中的贪婪和热切。 “大哥,皇伯父招你进宫了?”益阳郡主道。 萧承佑锦衣华服,很符合他王府世子的身份,和上次婚宴见过的一样,他仍是一袭绛紫色华服,看惯了他穿着墨色锦衣,季裳华还有些不习惯,但仍旧是丰神俊朗就是了。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萧承佑点点头,“是,听闻你今日进宫,顺道来接你一起回去。” 益阳郡主呆愣的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干笑了两声,“大哥,我没听错吧?” 在她印象中,这个大哥,除了会帮他报复欺负她的人外,从未有过这么贴心的时候! 萧承佑瞥她一眼,那眼神似在说,走不走,别废话。 益阳郡主眼睛动了动,靠到了周子祺身边,笑道,“我才不要你送。”她笑的一脸灿烂,仰头看着周子祺,“我有人送的。” 周子祺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益阳郡主立刻道,“只有裳华一个人是形单影只,就劳烦大哥将裳华送走了。” 季裳华看了看身边的季维之和林琼箫,她哪里就形单影只了?只不过……她夹在人家夫妻之间,的确有些“碍眼”。 场面一时沉默,益阳郡主犹不自知,调皮的对萧承佑眨了眨眼镜,拖着周子祺的手臂就走了。 林琼箫也明白了益阳郡主这样做的意思,对身边的人柔声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季维之看看季裳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妹妹迟早要成别人家的,只能暗暗叹气,也丢下季裳华和自己的娇妻走了。 季裳华:“……” 每当独自面对萧承佑的时候,她的表现就有些不自然,大概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寡言少语,冷漠无情”。 萧承佑看看四下无人,走上前,声音低沉,“我送你回去。” 季裳华笑了笑,“我还有事请教顾太医。” 萧承佑好像这才瞧见顾太医,微微拱手,算是见礼。他却不知道,从他一出现,顾太医就默默看着他。 “顾太医,不知姨母身体如何呢?我今晨听见姨母咳嗽了几声。” 顾太医道,“贵妃娘娘偶感风寒,并不严重,多休息,按时服药即可。” 季裳华点点头,“我听闻贵妃娘娘小产后,身体便一直虚弱,这些年来是顾太医一直帮着贵妃调理身子,真是劳烦太医了。” 好好的,季裳华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顾太医这才多看了季裳华一眼。 季裳华好像没发现顾太医眼中的讶异,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上次云雁受伤,多亏了顾太医及时救治,只不过距离云雁受伤也过去了两个月,裳华不懂医术,不知道云雁恢复的如何了,能否请太医再去府上瞧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是辅国公府。”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顾太医点点头,却是问道,“季小姐现在住辅国公府?” 季裳华笑道,“外祖母和大舅母都舍不得我回去,不忍拂了她们一片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季裳华的错觉,顾太医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萧承佑,只不过,萧承佑只顾着盯着季裳华,哪里注意的到这一点? “世子,我要出宫了……”季裳华慢慢道。 萧承佑淡淡“嗯”了一声,“我送你。”可是,他转头突然问道,“方才为何要和他说那么多?” 季裳华目光平静如水,“不过是有些事情觉得奇怪,故而试探他一番,只可惜,我从他身上看不出什么。” 萧承佑点点头,季裳华是有目的的谈话,不是闲聊就好。 一路无话。 到了周府分别的时候,季裳华施了一礼,便转身就走。 “裳华。”在唇间辗转了一天的名字,终于唤出来了。 季裳华转身微笑,“世子还有事吗?” 见她走重新走回来,素雅的容色染上了霞光,更添几分温柔,面上是盈盈的笑意,他忍住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道,“很快,朝拜的日子就要到了,其他国朝已经快到了大凉。我……过些时候可能要离开京都一段时间,你一切小心,小心宁家,还有太后,据我所知,她因为延平郡王和孙秀容的事对你很是不满。” 这一点季裳华早已知道,但这是对方的关心,她笑道,“我会小心。” 低下头,却看到他腰间佩戴着一只香囊,上面几棵翠绿的竹子,针脚并不细密,绣工和别人比起来很是“粗糙”,他竟然就这样戴着出来了,而且还进了宫。 好在,除了季维之没有人知道这是她做的…… 思及此,季裳华觉得脸上有些热,不敢看那个香囊了,尽力表现的镇静。 萧承佑见她如此,明白了几分,声音里有一分笑意,“我会一直戴着它的。” 季裳华点点头,没有言语。 萧承佑也不好让她为难,便转了话头,“这次不只是大渝,漠北和南疆,南昭也会派使者前来。” 自然,他们和大凉势均力敌,自然不是来朝拜的,不过是单纯的派人出使,“联络感情”罢了,说不定还有其他目的。 不必多说,季裳华全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小心,若是别人不来挑衅,我自然不会多生是非。”换言之,若是有人寻衅挑事,季裳华也不怕给他们一些教训,只是,依照季裳华的性格,自然不会亲自动手了。 心中的欢喜溢满了胸腔,萧承佑轻声道,“届时可能会有各国皇子和公主前来。” 季裳华了然,“是有和亲的打算吗?” 萧承佑点头,“你不必忧心,我走之前都会安排好,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恐怕会是晴天霹雳。 * 匆匆一个月过去,转眼就到了炎热的夏季,三国朝拜的日子也到了。 可是,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凉东南之地发生了叛乱,已经持续一个月,无论是官府劝说还是派兵镇压都不管用,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无奈之下,当地官员只能上书请求陛下出兵镇压,皇帝和大臣商议许久,终于决定派晋王世子领兵出面镇压。 对于,有人觉得皇帝大材小用,有人觉得皇帝真是太重视晋王世子,不过是小小的叛乱,派个普通将领也就罢了,居然让萧承佑亲自去,真的是不放过任何给他立功的机会。 季裳华站在一品楼上,看着整军待发的军队,他们身穿铠甲,散发出刺目的光来,他们顶着炎炎烈日,身躯挺直的站立,队伍很庞大,将京都最繁华的大街围了起来,许多百姓都来观看,目光流露出激动之色。 为首的萧承佑身穿白色铠甲坐在马上,季裳华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打扮,与素日很不相同。 他面容俊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如寒冰雕刻而成的,好像每一分都是经过老天爷计算的,素日便是美如冠玉,丰神俊朗,穿上铠甲的他,更显英姿勃发。 难怪有玉面罗刹的“美名”。 繁缕站在季裳华身边,从楼上俯视着下面,低声道,“小姐,你看那些小姐,眼睛都要粘到世子身上了。” 季裳华敲了敲她的脑袋,“又胡说。” 繁缕捂着头,撇撇嘴,“我说的是实话……” 季裳华失笑。听着气势磅礴的豪言壮语,军队也慢慢出发了。 她想转身离开,眼神一瞥,看到两道目光,是萧承佑。 不同于之前的淡然,这次她的目光饱含深情还有热烈。 季裳华对他微微一笑,眼看着他带领军队远去。 下了楼,繁缕问道,“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吗?” 季裳华正在思考,想着要不要散散心再回去,顺便思考一些事情。 这时候,听到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传来,“自然不能回去。” 季裳华抬头,是益阳郡主。声音婉转,面容温和,“郡主也来送世子?” 益阳郡主笑的狡黠,“是啊,本来还想和你一道去,周府的人却说你一早就出府了,所以便来寻你。”她瞧了瞧周围渐渐散去的人群,道,“现下已经到了巳时,我们去闲月楼吧,我听闻那里的菜色很有名。” 闲月楼是京都城内有名的酒楼,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最普通的也是一些官家子弟,虽然酒菜很贵,但是这些人仍旧是趋之若鹜,因为这可以彰显身份。 一楼普通席位自不必说,二楼雅间更是收费昂贵,据说要来闲月楼雅间请客吃饭,最少要提前一个月预定,供不应求。 季裳华和益阳郡主上了二楼雅间,推门而入,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这是阴面,且楼下就是护城河,微风一吹,很是清爽。 季裳华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寻常不爱出门,虽知道闲月楼,但是一听说要提前一个月预定,她就放弃了。一个月,她自问没这个耐性,就算真等了一个月,说不定届时她又不想去了。 季裳华看着这个雅间,发现布置的极为雅致,雅间内的桌椅都是上好檀香木做成的,上面雕刻的花纹精巧,屋子里挂满名人字画,离近了,好像散发着清幽的气息。 隔绝了强烈的阳光,季裳华坐下来,望着下面护城河上的河水,上面飘荡着几艘小船,游人从远处的桥上走过去。 季裳华喝了杯茶解渴,随意问道,“能预定这样一个雅间可不容易吧?” 益阳郡主有些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 季裳华凑近了她,笑道,“不会是我们郡主去威逼利诱人家老板吧?”要知道,这个雅间能预定上已经很好了,关键是位置还好。 益阳郡主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笑道,“实不相瞒,这家酒楼的老板我认识。” 季裳华眉头挑起,“原来如此。”能和益阳郡主相识,看来那幕后老板的身份也不是普通人,“难怪,从未听说过有人来这里闹事。” 若是敢来,恐怕活的不耐烦了。 “你想知道是谁吗?”益阳郡主问道。 看她一副迫切想说出来,又想季裳华开口问的样子,季裳华摇头失笑,“我自然想知道,劳烦郡主好心告知我。” 益阳郡主低低笑了两声,“是静王叔。” 难怪,雅间布置的这样雅致,静王可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寻常就只喜欢闲云野鹤,饮酒作乐,他也是在先帝时侯,各皇子斗争中,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的皇子。 性格也是最好的,益阳郡主又活泼好动,想必去缠着人家要来的。 点了菜之后,两人在这里等候,益阳郡主面色骄傲,哼了一声,“我还告诉静王叔,我很不喜欢萧语然和那个付宁儿,尤其是付宁儿,讨好不了我母亲,就整日跟在萧语然身后,关键我父王爱屋及乌,对我从不关心,对一个外人却好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此就是晋王府的主人呢,我自然不高兴,就让静王叔永远不要把闲月楼的雅间预定给她们两个。每次见我出来,她们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是,却敢怒不敢言。这样一来,我心里舒服多了,父王对她们再好又如何,反正也动摇不了我的地位。” 季裳华:“……”她发现了,只要益阳郡主说起晋王和他的侧妃庶女,就满肚子的话。 不过,听到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对付那两人,还真是挺解气。 益阳郡主继续道,“裳华,你说有多可笑,我大哥明显就不待见付宁儿,几个月不回一次家,前几天我们一起进宫之时,我大哥才破天荒回家一次,付宁儿又跑去献殷勤,还去我母亲那里送点心,看我大哥的眼神……啧啧。”益阳郡主说起来没完没了,“那含情脉脉,娇滴滴的模样,真是让人受不了。我父王从小就不关心我大哥,很久不去母亲的院子,那天他竟然去了,询问我大哥的婚事。二十二年了,他才想起来我大哥也该成婚了吗?不知他又听他那个宝贝侧妃说了什么,他竟隐晦的说起,要让大哥娶那个付宁儿。裳华,这是不是很可笑,父王凭什么以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侧妃的侄女,能嫁给我大哥呢?真是鬼迷心窍了。” 益阳郡主说到激动处,一下子拉住季裳华的手,“裳华,你一定要快点嫁给我大哥,告诉她,谁才是晋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季裳华:“……”这个晋王这么糊涂吗?还是爱极了谢侧妃? “那……王妃怎么说?” 益阳郡主拈起一只梅子,突然笑了起来,“痴心妄想!” 季裳华也忍不住了八卦的心思,问道,“王妃素日和晋王就这样吗?” 益阳郡主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是想说针锋相对吧?我父王不想看到母亲,我母亲也不屑于见到他。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但我知道我父王很不喜欢母亲,甚至是厌恶。” 季裳华凝眉深思,“晋王多年不提给世子娶妻之事,不会打着让谢侧妃之子承袭爵位的主意吧?” 益阳郡主一拍桌子,“裳华,你怎么猜到的?你说的不错,我父王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谢侧妃除了一个女儿,再也没生下过孩子,更别提男孩子,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季裳华心道,仔细想想谁都能猜到晋王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可是,晋王不是很疼爱谢侧妃吗,甚至还想改立庶子为世子,怎么谢侧妃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来呢? 季裳华轻笑一声,“所以,谢侧妃无子,就将主意打到了我大哥头上。” “我母亲当时就发火了,说她绝对不同意,还让我父王去陛下面前请旨赐婚。”益阳郡主半点没有因为被晋王忽视而伤心的模样,“他自然不敢去,灰溜溜的走了。” 季裳华默了默。她觉得,晋王若是敢让陛下知道他的心思,陛下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不过,她也是真佩服晋王妃的强势,敢和晋王当年对着干,关键晋王还不能拿她怎么办。想废又废不了,只能不相往来。晋王妃似乎也不在意,不在意晋王宠爱谁,反正晋王府将来是她儿子的,她的晋王妃位置谁也夺不走。 可见,有个得力的娘家,真的很重要。 可是,她还是很好奇,晋王和晋王妃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还有晋王的挚爱谢侧妃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晋王多年来对她着迷? “不过,我觉得,谢侧妃不会就这样放弃吧?” 益阳郡主冷笑一声,“不放弃又如何,别说是世子妃,就算是世子侧妃,她都不够格。”她皱眉道,“裳华,你嫁进晋王府,一定要小心哦,那两母女,还有付宁儿都是些宵小之辈,为达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季裳华一愣,然后靠在窗框上,迎风笑了,“我觉得,你大哥的桃花,还是让他自己解决为好。”若她成为世子妃,自然会尽自己该尽的义务,但她才不想每天时间浪费在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上。 益阳郡主看她不在意的样子,赶紧道,“我大哥洁身自好,自然是看不上那种人的,就怕她们使用什么卑鄙手段……”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像是有人踹门的声音。 显然,正是二楼传来的。 益阳郡主皱眉,还未说什么,就听见又一道踹门声,而且距离她们这间雅间越来越近。 隐约的,还听到女子的声音。 益阳郡主也没想过多管闲事,只是抱怨了几声,这时候,菜已经被端过来了。 益阳郡主一看到这些吃的,就两眼放光,拿起筷子给季裳华介绍,“裳华,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还没说完,就听到又是“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这次是她们这间。 两人一惊,随后益阳就是恼怒,“是谁将外人放进来的?” 后面的伙计紧张兮兮的跟过来,对着益阳郡主行礼,“这位姑娘一进来就要最好的雅间,可是前一个月就已经全部预定出去了。这位姑娘不乐意了,带着人就闯进来,每个雅间都……进去了。” 益阳郡主从来就是京都最嚣张霸道的女子,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从不敢惹她,这个人竟然这么大胆,敢惹到她头上。 益阳郡主自然愤怒,盯着那个女子。可是那女子像没看见她们似的,在雅间到处看着,露出还算满意的神情,“就这间了,位置好,环境好。” 伙计看着益阳郡主的脸色,忙道,“这位贵客,这间更不行了,已经有贵客在这里了。” 伙计在闲月楼每天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看着姑娘的穿着打扮和身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贵人,他觉得还是小心应付为好,然后再去通知老板。 但益阳郡主也不是一般人啊,他不禁有些为难。 女子斜睨益阳郡主一眼,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勾了勾唇,很是不屑,直接让身边的婢女丢了一块金锭子在桌上,婢女也是居高临下的口气,“我家小姐给你的,快走吧。” 季裳华心中冷笑,眼中的笑意带着冷茫,区区一锭金子就以为能定下这间雅间,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再看她的穿衣打扮,与大凉很是不同。和益阳郡主一样,一袭火红的窄袖华服,裙子却并不长,露出脚下一双小牛皮靴子,手中一把弯刀,随意的掂在手中,腰间一条细细的腰带,上面一枚碧绿的玉佩,雕刻着凤凰,看起来年岁很多的样子,还挂着一只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头上编着细细的辫子,红绳缠绕。她有一双灵活的眼睛,盈着水光,看起来便十分狡黠。眉如新月,鼻子小巧,菱唇艳艳,是个美人坯子,只不过,皮肤有些粗糙,不如大凉女子白皙滑嫩。 季裳华看出来了,原来,她并非是大凉人士。根据前世记忆,着应该是漠北宁和公主。 可是,她并未听到漠北使团进京的消息,想来,这位公主是提前来的,公主都来了,那么漠北皇子,很可能也到了京都。 短短时间,季裳华已经有了思量,眼睫微抬,淡淡道,“这位姑娘,闲月楼可不是光靠银子就能进来的,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失礼。” 宁和公主这才正眼看她,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她这才发现,这个女子长得这样美,尤其是一双眼睛,清艳妩媚,盈盈含水,幽深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却是别有韵味,仿若能将一个人的魂勾走。她很不高兴,却觉得女子长相有些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才张口道,“你是谁?” 季裳华神情淡漠,“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来这里惹事。” 宁和公主一下子恼怒起来,这个女人是谁,警敢这样和她说话? 她怒声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得罪我?” 益阳冷笑,“裳华,和她费什么话。”又对宁和公主道,“你是亲自走出去,还是我将你打出去呢?” “好大的口气!”宁和公主这么多年,从都是别人顺从她,还从未敢有人如此落她面子。“你是谁!” 益阳郡主抚摸着鞭子上的五彩宝石,“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你——”宁和公主怒形于色,“你太大胆!” “你才知道吗?”益阳郡主叹了口气,“在京都,居然敢惹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宁和公主何曾被这样奚落过,拔出手中弯刀就向益阳郡主刺去,益阳郡主冷冷一笑,直接就将鞭子甩了过去,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就向宁和公主的脸上招呼。 但凡女子,没有不爱美的,高贵的女子更是如此,是以,宁和公主眼看鞭子落在眼前,一惊,连忙收回刀子,一个反身,及时躲开了来。 益阳郡主见此,大笑起来,还挑衅的挑挑眉。 季裳华突然有些怀念,她好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样嚣张厉害的益阳郡主了。 宁和公主身边的婢女连忙扶住宁和公主,怒斥道,“真是胆大妄为,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什么人?!” 益阳郡主根本不接话。 婢女看到益阳郡主如此不屑一顾,又急又怒,“这是我们漠北的宁和公主!” 益阳郡主一愣,摸着鞭子的手顿住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漠北公主! 婢女洋洋得意,以为益阳郡主被吓到了,“怎么,怕了吧?还不跪下向我们公主道歉!” 反应过来的益阳郡主嗤笑一声,“道歉?宁和公主算什么东西,也配吗?怪不得如此不懂规矩,原来是漠北来的啊。” 十足的蔑视。 宁和公主怒瞪着双眼,“快说你是谁!” “我啊。”益阳郡主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是益阳郡主。”想了想,她突然笑了,一双杏眼晶晶发亮,“两年前,将你们漠北打败的就是我大哥。” 手下败将,还敢来挑衅,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一种耻辱感油然而生,的确,两年前漠北的确惨败,可是他们虽然主动求和,却不代表真的从此臣服大凉,他们要的不过是喘息之机,以图后效。 原本,他们也不觉得机会不会来的这么快,可是不久前,兄长不知和什么人通信频繁起来,野心又膨胀起来,想一举灭掉大凉。 所以,宁和公主才有底气,在大凉肆无忌惮。 可眼前的两个女子,好像并不怕她,这让她很不高兴,她不高兴,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不过,听益阳郡主这么一说,她想起了两年前漠北和大凉一战,当时除了有他们多次交手的周家人,还有一个不常见的,好像听兄长说他是什么晋王世子。 现在她他知道了,原来这个女人是那个破世子的妹妹! 简直是太可恶了! “益阳郡主算什么东西,我可是漠北公主!” 益阳郡主皱着秀气的眉,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你也知道你是漠北公主啊,这里是大凉,不是你们漠北,还敢来这里撒野?告诉你,在大凉,即便我只是个郡主,也比你这个漠北公主高贵得多!” 看宁和公主还有动手的趋势,季裳华笑道,“公主既然来到大凉,我想,贵国国主也是为了两国交情,也不希望公主刚来就惹事吧?益阳郡主是大凉皇帝陛下亲封,公主这样不将她放在眼中,是不将我大凉皇室放在眼中吗?” 宁和公主不禁想到了自己皇兄的警告,让她忍一忍,暂时不要在大凉生事。可是,她看到大凉这个不可一世的郡主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这个比她还漂亮的季裳华! 但谁让漠北现在只是个依附大凉的小国呢,等她们此次事成,一定要她们两个好看! 宁和公主冷哼一声,“既然是为了两国交情,你们这样得罪我,就不怕我去你们大凉皇帝面前告一状吗?看看他会不会惩罚你们!” 季裳华微微一笑,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公主,你可不要忘了,是你先挑衅的,若是真的闹到了陛下面前,你也不占理吧?若是我们明明没错,陛下却还要为了你一个异国公主惩罚我们,那才是堕了我们大国威严。你觉得,我们大凉皇室,会让由得你们欺辱吗?我相信,若是闹到漠北皇帝那里,也不会同意你的做法。” 这倒是真的,漠北皇帝为了养精蓄锐一直表现得对大凉臣服,若果真闹到了漠北皇帝那,皇帝也不会护着她这个女儿的。 见她不说话了,益阳郡主道,“怎么,要不要请你们漠北使团和我们一起去陛下面前评评理,我要好好说一说,你意图破坏两国和谈,此次来大凉朝拜,恐怕也是别有居心!” 益阳郡主误打误撞的一句话,让宁和公主心中一颤,“你,胡说八道,谁想破坏两国和谈了!” 季裳华笑容温柔,“既然公主是诚心出使我大凉,甘心臣服我大凉,那么——”她指了指被宁和公主踢坏的们,“这又是何故?” 宁和公主外强中干,仍旧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就是几扇门的银子吗?这我还是配得起的!” 季裳华摇摇头,“这可不是几扇门的问题。” 宁和公主又沉不住气了,面色难看,“你还想怎么样!” 季裳华面色微冷,不复方才的温柔,“门坏了不要紧,闲月楼还是有这几个钱修缮的,可是你惊扰了二楼的客人,你可知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吗?你又是否知道,这座酒楼的主人是谁?” 宁和公主根本没想过这一点,她在漠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什么酒楼,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益阳郡主心中很是高兴,好心情的为她解释,“你来的这层楼,踢的那些房门,里面的客人可都是我们大凉的世家贵族和高官公子,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可是把京都所有贵人都得罪了,刚来京都就闯下如此大祸,你该想想这些日子如何在京都立足了。” 这时候,已经有许多锦衣华服的男子或少数夫人小姐人围观过来了,纷纷对漠北公主几个主仆指指点点,面上都是嫌恶。 他们也没想到,向来任性霸道的益阳郡主会发出这些言论,平日真是小看了她。 在他们眼中,大凉内部可以明争暗斗,但是觉不允许异族小国来大凉撒野! 宁和公主看着被这么多人围观起来,小声的议论,不由有些后悔,更多的是愤怒。 她瞪了季裳华两人一眼,风风火火的拨开人群冲出去了。 益阳郡主这才觉得解气,道,“不过是个手下败将,哪里来的勇气来大凉寻事?” 季裳华觉得,事有反常即为妖,宁和公主敢在大凉猖狂,背后有什么让她这样底气十足? 第二百三十章 赐婚圣旨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宁和公主上了楼,直直冲向窗子边一个男子身边。 “气死我了!”宁和公主“腾”踹到一个绣凳,大喊大叫,“皇兄,你定要给我出口气!” 这个被宁和公主称为皇兄的男子,就是此次来大凉朝拜的人,漠北皇帝的长子,裴庆衍。 宁和公主是他的同母妹妹,自幼很得漠北皇帝的宠爱,所以养成了她娇纵跋扈的性子,就是因为这样,才分不清时间场合的闹事。 桌子上摆着一坛酒,裴庆衍喝了一碗酒,用袖子擦擦嘴,粗黑的剑眉皱起,“你又惹事了?” 宁和公主不乐意了,“皇兄,我怎么就算惹事了,是她们太过目中无人,不把我漠北皇室放在眼中!” 闻言,裴庆衍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恐怕这个妹妹再漠北无法无天惯了,到了风土人情完全不同的大凉,还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他表情有些不耐,“我不是不警告过你吗,大凉和漠北不一样,不要惹是生非!今天你都是得罪的什么人?” 宁和公主一听,顿时急了,“皇兄,我还是不是你妹妹,我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你不但不替我出气,还指责我?” 裴庆衍哂笑一声,“你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相信,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和公主虽说不乐意,但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皇兄,你看,一个小小郡主就敢欺负我这个漠北公主,她们大凉太不把我们漠北放在眼中了!” 裴庆衍唇角微挑,又饮下一碗酒,“你不是已经知道那个郡主是谁了吗?也应该知道她的身份不好惹。我们如今虽有胜算,但计划到底还未真正实施,尚需和大凉虚与委蛇一段时日,你就姑且忍忍吧。”他目光如同老鹰的眼睛,扫了过来,“收收你的脾气,等到我们攻破大凉,你想要处置什么人都可以。” “真的!”宁和公主这才消了些气,面上的笑容带着残忍,“她们敢这么得罪我,看我以后如何折磨她们!” “可是宁平楚的条件我们也必须答应,这样他才会配合我们,攻破大凉。”裴庆衍拿出一卷画轴,慢慢道。 宁和公主双手环胸,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一个女子,娶就娶了,反正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大凉灭了,那个女子要留要杀,自有我们决定。可是,我听说,那个女子是大凉最漂亮的姑娘,既如此,她不更有用处吗?免得浪费了那张脸。”她冷笑一声,“原以为宁家人很聪明,怎么一个小女子都对付不了,还需要借我们的手。” 裴庆衍打开画轴,里面的素衣倩影徐徐展开,一个绝色美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入目的便是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 他伸手抚摸上画上那张脸,“听说,大凉二皇子都死在这女子手上,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到朝堂,给了宁家巨大打击,能是好对付的吗?” 宁和公主嗤笑,“难道真是个狠角色?落到我的手上,看看她能不能逃脱!” “那宁家人原本要救出被赐死的二皇子,然后举兵谋反,扶持二皇子称帝,有了萧家血脉的皇子,要造反也可以找个理由,称帝也是名正言顺。可是,这女子好像看透了他们的计划,将二皇子抢了回去,二皇子自然性命不保,宁家如果再想要造反称帝,可就不容易了,而且还会被群起而攻之。” 裴庆衍一双鹰眼,带着些许迷恋,看着画卷上的美人,“想到宁平楚托宁平舟带去的信里说,季裳华心机颇深,心狠手辣,我真想看看季裳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味道如何?” 宁和公主知道,裴庆衍虽然图谋天下,却也喜欢美人,漠北美人多,到底不如大凉女子细皮嫩肉,吃一样东西时间长了,也想换换口味。而季裳华么,明显是的性烈的女人,对裴庆衍说,多了几分挑战性,自然让他感兴趣。 可是,季裳华……裳华……她猛的一个激灵,在闲月楼的时候,益阳郡主不是唤另一个女子裳华吗? 她快速坐下来,将画卷从裴庆衍手中夺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果然如此—— “我说呢,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我方才见到的女子就是她!”宁和公主将手拍在画卷上,“皇兄,我刚才看的的女子就是季裳华,画上的这个人!” 裴庆衍眯了眯眼,“还真是巧。” 宁和公主更加得意,“这下刚好,现在就得罪了我,等她得知了自己要去漠北和亲,一定会后悔不已!在大凉我不能拿她怎么样,到了漠北,我让她也知道知道是谁的地盘,该听谁的话!” 裴庆衍微闭双目,一双鹰眼仍射出凌厉的光,“哦,你和她交手了,她果真如画上一般,如此美貌吗?” 即便宁和公主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冷哼一声,“生的的确是比画上还美,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而且身段娇娇柔柔的,一看就是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宁和公主自诩自己的美貌在漠北无人能及,所有男人都对她垂涎三尺,而且她是漠北公主,性格泼辣,有的人只能看看不能吃,却还忍不住献殷勤,宁和公主很享受这种被捧着的感觉。时不时撩拨别人一番,就能让人为他神魂颠倒,为她做事。她自然很是满足、得意。 可是,一想到世上还有比她漂亮的女子,心情就不好了。更别说宁平楚为了除掉她,还费这么多心思。这让她感觉,季裳华比她要有价值。 “大凉皇帝果真能同意吗?”宁和公主道。 裴庆衍对于画上美人志在必得,“自然会同意。在这么多使臣面前,我为了表达和大凉的和平共处之心,主动求娶大凉女子,就算是倾国绝色也不过是个女子,皇帝自然会同意的。难道他会为了一个女子破坏两国关系吗?”他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不止如此,听闻她还和周家有关系。届时,我们还可以用她掣肘周家,使得周家不敢轻举妄动,一举两得。” 可是,他也不想想,他想到的大凉皇帝就想不到吗?周家是什么人家,掌管兵权,皇帝会允许周家人和漠北扯上关系吗? 裴庆衍在漠北是个有野心,也很聪明的人,他用自己的办法打败了自己的兄弟。可是,他这点聪明,和中原人比还是差一点的。尤其是大凉这些处于政治斗争的官宦贵族,各个都是人精,裴庆衍若觉得凭借自己的聪明能骗过大凉人,那就太过自信了,大凉和漠北终究是不同的。 宁和公主道,“我看宁家能把周家推出去,一定是个周家有深仇大恨,周家也不一定是好对付的吧?皇兄还是小心为好,别成了别人手上的刀。” 裴庆衍冷笑一声,脸上一道淡白色的刀疤隐隐可见,离远了看也不算形象他英俊的容貌。只不过,看起来就很阴鸷,和大凉男子的俊朗截然不同。“迟早,无论是大凉还是宁家,都是我的。我得到了大凉,宁家也别想活!” 顿了顿,他又看着自己的妹妹,似笑非笑道,“听说,大凉美男子也很多,有权有势人家的公子也有不少容貌俊朗的,大凉皇室男子,容貌更是出众。据说,那个晋王世子就是大凉第一美男子,妹妹看上哪个了,届时,可以让大凉皇帝一并赐婚。” 宁和公主扬起眉头,“若说我都想要呢?” “你可真是贪心!”裴庆衍哈哈大笑起来,“你既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想要什么自然都要得到,等到大凉成为了我们的,他们自然都会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宁和公主灵动的眼睛闪动着狡猾的光芒,“我可不要太听话的,没趣。就像我喜欢世上最烈的马,驯服了才更有成就感。” 这兄妹俩性格还真是相似,以为自己想要的都会是自己的。尤其是宁和公主,作为一个女子,她的话实在是太大胆了。 不过,听闻漠北环境不好,风沙很大,人口繁衍也困难,更不像中原人讲伦理道德,经常父死娶母,兄死娶嫂,乱仑之事也很常见,所以,宁和公主说这句话,并不奇怪,在裴庆衍眼中却是她有胆识的表现。 裴庆衍哈哈大笑,“好,那就等着其他使团到了,届时,宴会上有好戏看。” * 半个月后,宫中宴会。 一早,季裳华就跟随郑氏入了宫。 皇帝高坐御座,身侧坐着太后和皇后,下首也是周贵妃,徐贤妃等一众妃子,还有皇子公主。 这些日子,后宫显得格外安静,好像和宁惠妃和二皇子被接连赐死有关系,这让她们感觉到,皇帝仍是那个狠心暴戾的皇帝,不会因为时移世易就收敛了。只要谁敢触碰皇帝的逆鳞,就算平日再得宠,也必死无疑! 面对皇帝,无人不是各有所求,人心惶惶,谁不知道,大凉朝局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涌涌,种种明争暗斗,从不曾停歇,一不小心命就要搭上去。这给了他们教训,所以在局势稳定前,先各自收敛些为好,尤其是那些有儿子的妃子。 可是,一众人中,唯有周贵妃是不同的,无论何时,好像她都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听说前些日子还召见了季裳华等人进宫,热闹了一天。陛下正因为宁惠妃和二皇子的事心情不好,周贵妃就不怕皇帝看了迁怒吗? 可是,显然,周贵妃是不怕的,她好像是不在意,不在意后宫的争斗。当然,对于没有一儿半女、周家又得重用的周贵妃来说,无论别人怎么斗,都涉及不到她身上。 思及此,她们反而有些羡慕周贵妃了。 宫女们不断的穿梭往来,端上各种珍馐美食,大殿中央,舞姬翩翩起舞,轻盈水袖轻拂,几乎如娇花一般迷了人的眼睛。宫女穿梭其间,为在座宾客斟酒。 季裳华坐在下面,原本她应该和郑氏坐在一处,可是益阳郡主为了个季裳华紧挨着,和别的女子换了座。 这时,就看见周贵妃的目光朝这边扫过来,季裳华对她微微一笑,饮了一杯酒。这时候,就看见周贵妃似乎咳嗽了一声,皇帝看过去,好像说了什么,其他妃子便露出嫉妒的目光。 太后若有似无扫了周贵妃一眼,转过头去,看歌舞。 益阳郡主在她身边道,“裳华,听说最近陛下很喜欢去贵妃娘娘宫中呢,刚才我看他好像在关心贵妃娘娘。” 季裳华唇畔勾起几分嘲讽,“是吗?那要恭喜贵妃娘娘了,陛下的宠爱可是不容易得的。”心中却对皇帝充满鄙夷,如此惺惺作态,不觉得虚伪吗?若真的关心,当初就不该让贵妃入宫,他现在所为,不过是出于利用罢了。有利用价值的便耐心安抚,一旦利用完了,就弃若敝履。帝王之爱,真是凉薄,季裳华前世深有体会。 不远处的宁平楚一直盯着季裳华,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季裳华,你且先得意一会吧,过会你想哭你都哭出来了,珍惜最后一次和朋友亲人相处的机会吧。 自从上次得知二皇子被季裳华劫走,他一气之下吐了血。季裳华可真是狠毒,用那样卑鄙的手段害了二皇子,又取他性命……天底下竟然会有她这样狠毒的女子! 长平公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明显是被野兽啃食了,就如同那次假的林琼箫被啃食的那般,惨不忍睹!他知道,他这是在告诉宁家人,她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不是想救二皇子吗?我就要杀了他,让你们痛苦,让你们计划落空! 好,做的真好!宁平楚眼神刻毒的盯着她。季裳华,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宁国公夫人冷冷瞥了一眼这个继子,这几天,宁平楚不知道发什么疯,逮谁咬谁,半点不将她这个继母放在眼中,现在在宴会上,还露出要吃人的表情。 宁芷汀扫了一眼和益阳郡主相谈甚欢的季裳华,仍旧是气恼,可是又斗不过她们,只能扭过头不看,看到同样闷闷不乐的母亲,皱眉,“母亲,你还在生大哥的气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向来偏心他,就因为他是前头夫人生的孩子……” 宴会刚开始不久,这时候太子站起身道,“父皇,这些日子,大渝,漠北,南疆,南昭的使臣已陆续到了京都,儿臣已经派鸿胪寺的官员接待,现在已经到了宫中。” 皇帝面露喜色,可是季裳华却看不出他有多高兴。只听皇帝笑道,“既如此,就请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小太监在殿外唱报,很快,就有使臣陆续进来了。 第一拨使臣,自然当属南昭,不只是其他小国,就算是大凉也不敢轻慢南昭。虽然南昭近几年来和大凉相安无事,可是却也相互防备,两国都想一较高下,可是碍于种种原因,都没有动手。 不过,不代表不能动其他小国。 南昭的使臣只不过做做样子行了个礼,就落座了。而前两个人根本没有行礼,直接点头示意了一下,坐到了席位之上。季裳华看着为首两个人,见他们都是锦衣玉带,气质高贵,想来不是一般人。 果然就听太子道,“这两位是南昭的安王殿下和靖安侯。” 南昭和大凉不同,南昭皇子,十几岁就封王,开府建衙,王府嫡长子年十岁授以金册、金宝,立为王世子。 这位安王殿下,则是南昭皇帝的第八子,年纪不大,据说很得宠爱,素日里也是个纨绔公子,不过,却不是作恶多端之人。但是不学无术就是了。 这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安王也就罢了,虽然年纪小,却是南昭皇帝的儿子,可是那个靖安侯,好像比恒王年纪还小吧,这么小的年纪,就是一国侯爵了?”季裳华也不禁觉得奇怪。 而且,那个安王一进来就左顾右盼,目光在各家小姐身上扫来扫去,虽然那目光没有龌龊的色彩,好像只是欣赏美人罢了。可是,让这样一位王爷出使大凉,未免太不把大凉放在眼里了吧?这位安王好像纯粹是来游山玩水的。 正说着,其他国家的使臣也陆续进来就座了,太子起身一一介绍。 趁着这个时候,益阳郡主道,“裳华,我听说,那位靖安侯,也是位传奇人物呢?” 季裳华起了三分兴趣,“哦,是吗?” 益阳郡主不喜琴棋书画,喜欢舞刀弄枪,又有一个将军兄长,耳濡目染,对这些倒是听说了不少。她看着那个靖安侯,悄声道,“我听闻,靖安侯幼时在南昭也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岂止是纨绔,简直是荒唐,打架斗殴,斗鸡走狗,无所不为。靖安侯府本就式微,靖安侯父母双亡,头上又有虎视眈眈的伯父,作为爵位继承人,却丝毫不知上进,惹得南昭人人笑话。可是不知为什么,有一天,靖安侯突然改过自新,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开始认真读书习武,南昭人人都不敢置信。” 季裳华笑了笑,“不只是南昭,就连我也不敢相信,据你所言,一个多年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怎么会一夕之间变化如此之大呢?人都说,本性难移,想要改变那些坏毛病,会如此容易吗?” 益阳郡主看看对面的人,突然轻笑起来,“我这才发现,论起容貌,南昭的贵族公子比起我们大凉也是丝毫不差的,真的难以想象,若是他一直荒唐下去,靖安侯府会不会败在他手上。不过,我这里有个小道消息。”益阳郡主停止了笑声,悄悄道,“我听闻,是有一日,还未承袭侯爵的靖安侯,在京城公开斗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差点被打死。后来,不知道他的胞姐用了什么办法,将他救了出来,回去后将他打了一顿,从此后,他便老老实实的,再不敢闯祸了。听闻,他的那位姐姐对他管教极为严厉,竟比夫子要求还严格,靖安侯从不敢多说一句,后来更是亲手将他送往军营,小小年纪留在军中历练,吃尽了苦头。听闻,多年后靖安侯成为京中一霸,战场上也有了些名声,可是最怕的还是他那位姐姐,平日里多么威风,到了她面前都是畏手畏脚。” 季裳华不禁莞尔,“应该是对他那位姐姐的感激和依赖吧,毕竟两人自小相依为命,父母不在,家中伯父又觊觎爵位,作为一名女子,能及时让弟弟悬崖勒马,狠心培养他,让逐渐没落的靖安侯府重新立起来,这样的女子绝不是一般人。” 益阳郡主深以为然,点点头,“是啊,的确是个厉害的女子,不愧是将门虎女。她这么‘彪悍’,不知道是不是长得也青面獠牙?” 郑氏在一边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由笑了,“并非如此。听闻,那位郦姑娘,不止性格要强,人长得也是十分貌美,有传言说‘美如瑶池仙子’,只不过……碍于名声,没多少人敢娶而已。” 益阳郡主听了很是惊讶,托着下巴,问道,“有多美?比裳华还美吗?” 季裳华:“……”为什么又要拉上她? 郑氏失笑,“应该是不相上下。” 季裳华脸有些红。 益阳郡主叹道,“有机会,我也想见见这位郦姑娘呢。”关键是性格和容貌完全都不符合好吗? “那她现在嫁人了吗?”益阳郡主又道。 郑氏摇头,“这样的事情,远在大凉就不知晓了。” 季裳华摇头笑道,“郡主若想知道,有机会可以去向南昭使臣打听一下,或是直接问问那位靖安侯。” 益阳郡主看看对面那个不苟言笑的靖安侯,连连摇头,“还是算了。” 宴会上很热闹,各位使臣陆续就座以后,皇帝就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致辞,然后信了一杯酒。 “各位使臣千里迢迢来到我大凉,我大凉自当热情款待,今日宴会,还请各位尽兴。”皇帝起身,饮了一杯酒,又坐稳他的龙椅。 其他使臣闻言,自然也起身谢过,表面上都无限荣耀的样子。 只有南昭使臣,在落座之后,面上没有多少对大凉的尊重,反而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这时候,方才被益阳郡主和季裳华议论的靖安侯郦珩起身道,“皇帝陛下,我们两国虽然有些交情,但是去年才相互通商,如今我朝皇帝陛下让我等出使贵国,既是联络感情,却也想再谈一谈通商的具体细节,毕竟只有将细节路程规划详细,生意才好做么。” 皇帝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清朗,却稍显稚嫩,可是却有一种不同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冷静,说起话来也是不卑不亢,滴水不漏。竟然比大凉许多贵族公子都出众。 他不禁笑道,“这自然好,既然贵国如此有诚意,朕定然也会坦诚相待,等宴会过后,靖安侯若是愿意,可以进宫详谈。” 靖安侯淡淡道,“多谢皇帝陛下,日后我们回去,定会将您的话转告给我们陛下,相信我们陛下一定很乐意和您合作的。” 皇帝心中有了些打算,面上笑意愈浓。 招了招手,歌舞又起,场面又恢复了热闹,很多人都开始谈笑寒暄,或是起身向相熟的人敬酒。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话,季裳华却觉得暗含深意,总觉得南昭此次前来,不只是商议通商那么简单。 她的目光在这些使臣身上略过,最后定格在那位靖安侯身上,以及和他谈笑的安王。不知道安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靖安侯满脸不耐烦,一把将他推开,安王居然也不生气,又笑嘻嘻的凑过去,眼睛时不时的乱瞟着。 恰好,靖安侯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再看他,一抬头发现是一个女子,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皱眉,季裳华只是礼貌一笑,微微颔首,没有表现出任何局部。靖安侯见此,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季裳华莫名松了口气,目光又向大渝使团那边看去,发现萧承焕同样望向那边,而一个女子,眼神含情脉脉,望着萧承焕…… 季裳华黛眉微蹙,据他所知,这位女子就是大渝安宁公主,他的父亲就是大渝现在的皇帝卢义安,当初就是他谋朝篡位,杀了原来的大渝皇帝,登上皇位。 这一切,自然有大凉皇帝的帮助…… 对面的安王不顾郦珩的嫌弃,笑的欠揍,“阿珩啊,如今你也大了,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今天的宴会,来的可都是大凉贵族女子,各个都端慧漂亮,各有千秋,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虽是做生意,顺便连个姻,也是不错的,免得你这么大了还要你姐姐为你操心。” 郦珩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要娶你娶,反正你每天闲得很,又没有正妃。” “喂,这和闲不闲有关系吗?我们陛下日理万机,不照样去媳妇吗,还有那么多小妾。”他自顾自说着,戳戳他,“诶,你看看那个,长得多漂亮,娇美的像一只春杏,还是含苞待放的那种。” 靖安侯很是嫌恶的看他一眼,“不及我姐姐一分。” 安王轻哼一声,“眼光还真挑剔,你看看那个呢,穿鹅黄衣服那个。” 郦珩看都没看,“不及我姐姐一分。” 安王又道,“那个呢?” “不及我姐姐一分。” 安王:“……”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和郦姝一样有倾城之貌的! 他的目光在女宾席中逡巡,突然眼前一亮,兴奋的道,“你看看那个,和你姐姐不相上下,你看看人家那通身的气派,又端庄又清艳,明明长着一副妩媚的眉眼,却丝毫不流于艳俗,一举手一投足,都别有韵味,就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下的一只海棠,真是霞姿月韵,气质天成。” 郦珩下意识看了一眼,发现,这不就是方才看他的那个女子吗?他这才发现,的确生的很美,和宴会上别的女子都不相同。 安王得意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怎么,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和你姐姐说一说,我见到一个和她容貌不相上下的女子。” 郦珩看到他得意的嘴脸就生气,想了半天才道,“她……看起来就这么柔弱,怎么能保护自己?” 安王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阿珩,你以为谁都像你姐姐那样彪悍吗?全南昭,不,全天下能找到她那样的女子吗?”安王想一想都觉得身体发抖,“你和你姐姐生活在一起久了,难道忘了女子是要男子保护的吗?” 郦珩哑口无言,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安王:“……”他小声嘀咕道,“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不对,也许人家名花有主了。” 季裳华自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议论,只是思考着此次宴会,顺便想了想萧承佑分别时对她说的话。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握着酒杯,好久没有动一下。 这时候,突然一道火红人影飘到她身边,挡住了她的视线。 季裳华吓了一跳,下意识蹙眉。 还未开口说话,益阳郡主便像炸了毛一般低吼道,“你来做什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半个月前和她们发生争执的宁和公主。 仇人见面明明应该分外眼红,可她笑的这样热情是为哪般? 季裳华神情冷淡道,“公主来这里有何贵干?” 宁和公主好像丝毫不在意季裳华的冷淡,一改之前的跋扈,笑的如沐春风,端起一杯酒,道,“我见季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出神,特来见一见。上次在酒楼,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季小姐名门闺秀,大度雍容,可不要和我一般计较,这杯酒权当是我赔礼道歉了。” 益阳郡主看的目瞪口呆,这人是突然转了性子吗?上次不还气急败坏的警告她们么,怎么会突然主动道歉。 再看看周围的人,好像都望过来了,在他们眼中,就是宁和公主和季裳华相谈甚欢的情景。 季裳华眸光微漾,淡淡道,“不好意思,我酒量浅,方才喝了几杯,有些头疼,不宜再喝了。” 这是季裳华的托词,宁和公主不知道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笑道,“季小姐不喝没关系,我喝就是。”语罢,也不管别人的目光,不管季裳华愿不愿意,就碰了碰季裳华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她亮了亮杯底,“我喝完了。” 完全是一副大气爽朗,不拘小节的女子形象。 见季裳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奇怪道,“怎么了?季小姐何故这样看着我?难道……季小姐还是没有原谅我吗?” 还真是会做戏,看来那日是季裳华小瞧她了。 她神情不变,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公主想多了,我并没有生气。” 宁和公主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你没生气就好,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呢,否则我皇兄会惩罚我的。” 季裳华看她一眼,好像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无缘无故提起裴庆衍做什么?直觉的,她觉得他们要算计什么。 宁和公主此刻乖顺的就像一只小绵羊,面上笑意更盛,“季小姐,你不知道。那日,其实我大哥也来了,得知了我做的事情,责骂了我一顿,让我今日宴会之上一定要向你赔礼道歉,还说……你是我未来的大嫂,他的大皇子妃。” 季裳华面上笑意不见,眸光冰冷,“公主,你此言何意?” 宁和公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的模样,“实不相瞒,这半个月来,我大哥和我一直在大凉游玩,有一次碰巧见到了你,我皇兄当时就看入迷了,好像魂都丢了似的,回去之后也是对你念念不忘。这次,我们是为联姻而来,皇兄迫不及待的要像大凉皇帝求娶你呢。” 原来如此!季裳华瞬间明白一切。 她冷声道,“公主,这话还不要乱说,我与大皇子从未见过,何来求娶?我看,大皇子是认错人了吧?” 宁和公主连声道,“没有,绝对没有,他连你的模样和名字都记着呢,晚上睡觉都念叨你呢……” 季裳华猛然打断道,“公主,还请谨言慎行,女子的名节可不是随意开玩笑的!” 宁和公主像是被吓到了,解释道,“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 季裳华心中冷笑,这是强行下套吗?真是自以为是,以为季裳华会坐以待毙吗? 突然,太后开口道,“我看宁和公主和季小姐相谈甚欢,怎么,你们之前见过?” 宁和公主刚要开口,季裳华就起身行礼,“回太后,不过是有一面之缘,当时我与公主互不相识,还发生了些许不愉快,宁和公主方才特来向臣女道歉,只不过,她贵为公主,臣女推辞不受,宁和公主便有些急迫,以为臣女不肯原谅。其实,公主真是误会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宁和公主惊讶的看着季裳华,发现季裳华仍旧是面不改色,不由气恼。 太后点点头,“原来如此。”然后对周贵妃道,“我听闻贵妃很是喜欢你这个外甥女,时常召她进宫来着?” 周贵妃不紧不慢道,“回太后,的确如此。她是臣妾长姐留下来的女儿,于情于理,臣妾都应该对她多多照拂。” 太后道,“你们姐妹情深,着实让人羡慕,难得你爱屋及乌。”她转念一想道,“这么出众的孩子,不知可定下婚事了?哀家听说,今年她正是二八年华。多好的年纪,正是出嫁的好时候,再耽搁就不好了。” 周贵妃知道太后又在乱打主意,想要对付裳华,面上笑的谦和,“太后说的是,她母亲去的早,素日也无人操心这些事,不过,辅国公夫人已经在为她物色人选了。” 太后的目光隐隐带着冷意,叹息道,“这就好,这么好的孩子,若是耽误了岂不可惜。不过,女孩子眼光也别太挑剔,要知道女子的年龄很宝贵的。” 这话听着像是真心关心,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怀好意,季裳华眸光闪过一分嘲讽,垂眸不语,很是公谨的样子。 皇帝面上似笑非笑,好像看不懂太后的别有居心。 太后又道,“皇帝向来爱重贵妃,不如如今借着今日宴会,挑选一位优秀的世家子弟,为季小姐赐婚如何?也好了了贵妃一个心思,也不必劳累国公夫人了。” 郑氏忙起身,“臣妇怎么敢劳太后操心这些小事,裳华她……” 话音未落,太后抬手打断,“辅国公劳苦功高,为季小姐寻一门好婚事,也算是对国公府的奖赏了。” 想算计季裳华,还说是奖赏,真是大言不惭。不过季裳华并不担心,因为萧承佑已经说过,他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 郑氏心中急切,季裳华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闺中密友的女儿,如何舍得被太后胡乱赐婚。她还要争取,就听到漠北皇子裴庆衍道,“陛下,臣下有一件事请陛下成全。” 果然来了! 不出所料,宁平楚面上露出得意的嘴脸。其他人则是好奇。 太后也不免幸灾乐祸,道,“哦,不知大皇子有何要事?” 裴庆衍看了一眼季裳华的方向,行了一礼,“不瞒陛下,此次前来我父皇是让我娶一位大凉女子回漠北的。” “哦,看来大皇子心中有了人选?”太后笑吟吟道,“不知大皇子看上了哪家女子?无论是哪家,能嫁入漠北皇室,都是她的福气。”这话,好像就是冲季裳华来的。 季裳华看着裴庆衍,自己周围好奇的人,并不慌张,而是目光淡然的品茶。 裴庆衍似下定决心,“臣偶尔见了季家小姐一面,对她一见钟情,臣下想娶季家小姐为大皇子妃,请陛下成全。”这话,这口气,这表情,看起来倒是十足的真诚。 皇帝凝眉不语,似乎在考虑。 周围的人都低声议论开了,怎么会是季裳华?漠北大皇子见过季裳华吗?如果他们没记错,季裳华可是的罪过宁和公主吧? “求陛下成全。”裴庆衍又道。 太后心中急切,面上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大皇子身份尊贵,又亲自求娶,想来一定会好好待季小姐的。而且,两国联姻,还使两国关系更好。” 周贵妃手握紧了,这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不安生,明明娘家无权,出身低微,仗着一个陛下封的太后身份就自以为是,如今竟然找麻烦找到裳华身上了! 过了许久,众人好像才反应过来,想到季裳华去和亲的话,不就嫁不成晋王世子了吗?他们的女儿就可以争取了。 是以,便有人开始落井下石。 “太后说的是,大皇子真心求娶,一定会好好待季小姐的……” “两国联姻,一段佳话啊……” “……” 季裳华捏紧了杯子,面上却不动声色。很好,太后想除了她,哪有那么容易! 益阳郡主更为季裳华担心,季裳华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季裳华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皇上还没开口呢。 裴庆衍看着皇帝,目光真诚极了。 太后压抑住兴奋,道,“皇帝,你觉得呢?这可是于两国都好的事,季小姐深明大义,大皇子又真心实意,想必她不会拒绝的。” 说的就好像她问过季裳华的意见似的。 皇帝没有开口,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所过之处,莫名阴冷,他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朕自然相信大皇子是真心求娶,可是,朕深表遗憾,不能成全。” 宁平楚猛的抬头,不敢置信,裴庆衍更是蒙了,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陛下,臣下是真心……” 皇帝摆摆手,“并非是这个原因。” 太后忍不住道,“皇帝为何拒绝?难道大皇子配不上季小姐?”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太后莫名觉得遍体生寒。 就听皇帝淡淡道,“并非朕不乐意成全大皇子,而是朕已经为季小姐赐下了婚事,可惜啊,大皇子来晚了一步。” 如晴天霹雳一般,所有人呆怔住了,尤其是裴庆衍和太后。 怎么会赐下婚事,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太后手指颤抖,不禁出声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哀家看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将季小姐赐婚给谁了?” 皇帝却朗声大笑起来,“朕已经为逾明和季小姐赐婚了。” 宴会一下子死寂下来,所有人都想不到,竟然是晋王世子!虽说晋王妃喜欢季裳华,可是不代表晋王世子乐意啊。晋王世子的性格可是人人知道的,谁都不能逼迫他成婚。 “晋王世子那性子……皇帝这样就赐婚了……”太后欲言又止,实则心中恨极。 季裳华,还真是好运气!怎么就赐婚了,她怎么不知道! 皇帝笑道,“母后放心,朕没有逼迫他,一切都是他主动求朕的。他出征前特到宫中求朕与他和季小姐赐婚,怕夜长梦多,还偏偏要立刻就看到圣旨。”皇帝无奈笑笑,“这个孩子,什么时候为婚事心急过,可见是认真的了。朕为了让他安心出征,就答应了,只等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宣旨,等他出征回来,挑个好日子成婚。今日所有人都在,时机正好。” 皇帝扬声道,“石川,宣旨!”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各有算计 石公公将旨意宣读完毕,季裳华领旨谢恩,大殿沉默了许久,然后如梦初醒般,所有人都面露喜色,恭喜周家和晋王府。 晋王即便心中不高兴,但是面上要表现得很是高兴,好像为二十多年才娶妻的儿子感到欣慰。 实际上,他很是怨怼,萧承佑明明是他的儿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事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反而要皇帝宣旨才知道,哼,到底谁是他的父亲! 说起来,这个儿子从小就和他不亲,他也从没有关心过这个唯一的儿子,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不满萧承佑事先不知会他呢。 天底下竟有这样宠妾灭妻的人父亲,居然想着让庶子取代嫡子的世子之位,见小妾生不出儿子,才又转身算计嫡子的婚事。 他当宗室是什么,这种事是可以随便改变的吗?还是他以为晋王妃娘家无人,由得他的意愿左右?虽然他现在是季裳华未来的公爹,但是季裳华对他的所作所为真是嗤之以鼻。有这样一个偏心父亲,再加上心机深沉的侧妃,晋王府的后院,怕是会热闹了。 周贵妃和周家人这才安心下来,不觉舒了口气,晋王世子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而且晋王妃又喜欢季裳华,想来季裳华将来嫁进去,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的。 皇后的目光落在季裳华身上,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快速转过去。 萧承佑和季裳华……皇帝真是太偏爱萧承佑了。 她现在还没有怀疑什么,当时她是亲眼看见昭阳贵妃落水,一尸两命,只是觉得皇帝对萧承佑太好了些。 再加上益阳郡主和周子祺的婚事,晋王府可是和周家牢牢绑在一起了。若是除掉宁家之后,再想除掉周家,可就不容易了…… 宁家人此时气的要吐血,宁芷汀依然是气不过季裳华得了这么好的婚事,不只是陛下赐婚,更难以想象的是,这门婚事还是晋王世子主动求来的!季裳华何德何能,能让晋王世子对她如此用心? 宁平楚费尽周折和裴庆衍达成了交易,以为季裳华会就此被赐婚漠北皇子,没想到她居然早有准备,让她侥幸逃过了一劫。 也不知道,裴庆衍怎么想。 但是,为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放弃让季裳华和亲,无论如何都要和漠北合作,真是得不偿失! 裴庆衍看到谢恩后落座的季裳华,一双鹰眼闪现出凌厉之色,好不容易有个感兴趣的女子,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这种感觉很不好!他的目光充满了占有欲,直直射向季裳华,这两道目光太强烈,且令人反感,季裳华不得不注意到。看到了裴庆衍之后,季裳华执起酒杯,微微一笑,对他遥遥相敬,那眼神好像有轻蔑之意。 裴庆衍眯了眯眼睛,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得不到的只会更加蠢蠢欲动,被赐婚了又如何,只要他想得到了,无谓用什么手段。 在漠北,很多漂亮的有夫之妇被他看上了,他也不会管别人乐不乐意,直接带回他的营帐,从此成为他的小妾。 至于已经被赐婚的季裳华么,他更是势在必得!谁说感兴趣就一定要娶回去呢? 但是,现在,他只能收敛起自己的不悦,恭恭敬敬道,“原来如此,是臣下唐突了。”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大皇子只能另觅良缘了,我们大凉的女子很多,大皇子再挑一个,朕为你们赐婚。” 这口气,好像就像去菜市口挑白菜萝卜一样。或许,在这位皇帝眼中,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是可以利用的吧?更遑论是区区女子。 大殿之上看似喜庆,实则暗潮涌涌,安王看着这场风波,在郦珩耳边道,“原来,大凉也挺热闹的。不过,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已经有主了。真好奇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怎么能打动晋王世子了呢。” 他们虽然远在南昭,但是晋王世子的赫赫威名,他们也是知道的,能让萧承佑主动求娶,真是稀奇,这只能说明那个女子也不简单。 宴会散后,季裳华跟随郑氏等人出了大殿,季维之看看殿外的人群,道,“好在是有惊无险。这道圣旨来的真是及时,裳华,晋王世子是不是提前准备了。” 季裳华正在发愣,过了一会,反应过来,笑道,“此事我就不清楚了。” 郑氏欣慰的道,“这是门好婚事,我们回去将圣旨给母亲看看,能嫁给晋王世子,她老人家也放心了。”正是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既然赐了婚,该准备的就要准备起来了,免得届时手忙脚乱。晋王府又不是寻常人家,有些事,我一定要仔细嘱咐你……” 见郑氏如此高兴,季裳华佯作害羞道,“大舅母,世子还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然后才要挑日子,现在就准备是不是太早了些?” 郑氏连连道,“不早,不早。女子出嫁要准备好些东西,嫁衣要自己绣……”可是她想到了季裳华的绣工,又转了口风,“算了算了,自己绣多麻烦,还是去绣坊定做吧……” 季裳华:“……” 走了许久,郑氏才暂时住了口,因为她遇到了自家大嫂明氏,是以便少不得要寒暄几句。 两人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只是随意寒暄了几句,郑氏看看明氏身后,随口问道,“郑羽那孩子怎么没在?” 明氏笑道,“昨日突然身体不适,今天也没有见好,是以便让他留在家中。” 郑氏不疑有他,“明日,我让子祺和子扬去看看吧。” 明氏忙道,“不过是些许小事,过两日就好了,不必劳烦。” 郑氏狐疑的看她一眼,觉得她有些慌张,像是在隐瞒什么事。她也不好多问,点点头,“如此我们就回去了。” 明氏松了口气,“各位慢走。” 这事是她撒了谎,其实郑羽根本就没在家中,也自然不会生病,只不过郑羽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其实,她也不知道他要去何处,不过看他一脸严肃,这是平日见不到的。她想着或许儿子真的要做什么大事,便答应保密了。 季裳华也觉得奇怪,若是她没记错,郑羽和萧承佑是好友吧,而且郑羽是在萧承佑麾下的。 这么一想,许多事便串联起来了。 郑氏只不过是一瞬间的疑虑,转眼便丢开了,心中盘算着季裳华的婚事。 “裳华,届时出嫁,我看不如从周府发轿吧,那个宅子就你们三人,实在是冷清,在周家发轿我一定会给你的大婚办的热热闹闹……” 季裳华无奈的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舅母这样急切的时候,她觉得她应该劝阻她,现在就考虑这些,太早了。 眼看到了宫门口,丫鬟扶着郑氏上了马车,突然感觉一阵风刮过,安宁公主出现在这里,她目光焦虑,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她急得跺脚,怎么会不见的,她方才明明看见萧承焕出来了。 季裳华落下车帘,突然,迎上一道目光。季裳华吓了一跳。 那人就这样盯着他,含着愤怒痛苦和神情,交缠在一起,多了几分缠绵诡谲的意味。 季裳华定了定心神,淡淡道,“殿下,方才有人在找你。” 萧承焕的双手骨骼被捏的咯咯作响,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季裳华有些不悦,声音也冷了下来,“那么,我该说什么呢?殿下不顾被人发现的风险,不顾我的名声,闯进我的马车,现在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倒是要问问殿下想做什么?” 季裳华声音是压抑的怒气,怕被人听见。 白苏和繁缕吓得不敢说话,也怕被人发现毁了小姐闺誉。若是没被赐婚前还好,可是现在小姐已经是未来的世子妃,萧承焕和晋王世子又是堂兄弟,被人发现,后果很严重! 见季裳华这样不以为意,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中,心中火气更盛,他也不看繁缕和白苏在场,就紧紧抓着季裳华手臂,声音低哑,“你现在可是满意了?你现在是不是心中很欢喜?你成了那个人的——” 季裳华目光复杂,夹杂着几分疲惫,“殿下,这是陛下赐婚,谁也无法更改,难道您指望着我抗旨不遵?还是要看着我去漠北和亲?” 萧承焕的桃花眼因为怒意,似乎染上了更深的红色,季裳华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可是她绝不赞同他的话!他以什么立场逼迫她质问她呢?从头到尾,他都知道两人注定没有结果,可是他现在这样做又要如何?“殿下,若是你怨恨,你不甘,为何方才在大殿上不主动争取?说到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场赐婚陛下早就有了决定。你若是敢开口,陛下定然怀疑你,你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你比谁都会权衡利弊,又何必将这些怪到我身上呢?” 就像一把刀子刺入心脏,他觉得胸口一下一下,隐隐的痛。抓着她的手臂,也松开了些。他闭了闭眼睛,“不,不是……我没有怪你,我只是,痛恨我自己。”明明她近在眼前,可是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不能阻止这场赐婚,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季裳华叹了口气,轻声道,“承认吧,殿下,江山和我之间,你更爱江山,你现在这样,不过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殿下应该明白。” “不,不是的!你和江山一样重要,只不过我没有萧承佑的身份,他为什么两者皆可得到呢?!” 季裳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能道,“殿下,这是个人的命数。” 萧承焕目光执着的近似疯狂,嘴角牵起一抹邪肆的笑,“命?我从不认命!” 季裳华轻笑一声,“可是,那又如何呢?现在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耐心道,“我知道殿下身上背负着很多,这些远重于我。” 他抬头看她,“你怨我?怨我先选择江山?” 季裳华摇摇头,“不,我不怨你,作为同样心怀仇恨的人,我理解你。所以,你无论要怎么做,我都不怨你,毕竟我没有理由要你放下诸多仇恨、抛下一切选择我。” 良久,他自嘲一笑,“果然,你比谁都理智。”而他,竟然无法释怀,这简直就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殿下,我想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次合作了,或许,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以我的立场,我不能对你说什么,我只能说,请多保重。”她笑意微凉,“说实话,即便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不想你死。” 因为她了解他的过去,理解他的仇恨,相识一场,她终究希望他好好活着。 萧承焕苦笑一声,“这算是诀别之言吗?” 季裳华的十指在袖子中捏紧了,笑的平和,“殿下说是就是吧。”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季裳华盈盈浅笑,“自安宁公主出来寻你,我就明白了你的做法。” 萧承焕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是啊,他已经决定如何做了,也知道是他主动放弃了她,他又有什么资格凭着一腔怒气和不甘来质问她呢?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觉得自己无能,轻易放弃了喜欢的女子。 但是,他还不想说认命。 哂笑一声,他松开她的手臂,道:“是我唐突了,如此,我便回去了。” 语罢,便头也不回,想要飞出窗子。 “等等!”季裳华见他回头,面上缓缓浮起一抹笑容,在疏落的阳光下,显得很薄很轻,“殿下,以后还请多多保重。” 萧承焕微怔,认真而贪婪的看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到心上,然后柔声道,“你也是,还有……”他顿了顿,道,“算了。” 其实他后面想说“祝你幸福”,可是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他就说不出口了。狭隘又如何,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子幸福生活。 看着他飞出马车,繁缕白小心翼翼道,“小姐……六皇子他……” 季裳华淡淡道,“今天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我们都完了。” “是,小姐……” * “宁世子,你不是说只要我主动求娶,你们大凉皇帝就会将季裳华嫁给我吗?可是方才的宴会上,皇帝可是拒绝了,这明显是打我脸面!”裴庆衍一到酒楼,就和宁平楚会面,发泄出了怒气。 宁平楚冷笑一声,“大皇子不满,我何尝不是呢?只不过,事出突然,谁也想不到萧承佑竟然早早就让皇帝写下了圣旨,他瞒的可真够紧的,恐怕就等着这个时候,给我们重重一击。” 他敢肯定,萧承佑一定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费尽心思谋划这一切,却装作不知道,只等着关键时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 见裴庆衍依旧面色不虞,宁平楚心中不屑,面上却耐心安抚,“这次杀她不成,再找机会就好了,我们的合作,是不会变的,一个女子对你来说,无关紧要。” 裴庆衍一双鹰眼闪出阴鸷的光,盯着他,“谁说她无关紧要了?” 宁平楚只觉得那双眼睛看的人遍体生寒,可也忍不住琢磨他这句话的含义,“殿下请直言。”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对季裳华感兴趣,后来的得不到,就足以令他抓心挠肝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名字,季裳华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那白皙细嫩的肌肤,娇艳的容貌,妩媚的眸子……只要想想,就更想得到了。 毕竟,这等绝色尤物,漠北是寻不到的。 “我就是要得到她,不管用什么办法!” 原来如此!原来裴庆衍是看上了季裳华的容貌。也对,反正就要攻破大凉,抢来一个绝色美人又有何不可?宁平楚笑道,“若是您想,自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裴庆衍有些急迫。 宁平楚心念急转,“只是,她毕竟不是一般女子,要达到目的恐怕并不容易。” 若是在漠北,裴庆衍根本什么方法都不必用,直接扛回营帐就行了,可是这里是大凉,需要使些手段才可以。 裴庆衍很心烦大凉这些弯弯绕绕,明明那么多美人,却因为身份问题,不能全抢过来享用。等他成了大凉皇帝,就不必这样麻烦了,直接抢回去便是。 “你觉得需要用什么手段?” 宁平楚笑容中带着几分阴险,“大凉的女子,都很注重名节,若是她的名节不在了……” 宁平楚没有说完,后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裴庆衍哈哈大笑起来,“好,可是,我该如何见到她?或者我晚上直接潜入她房间?” 宁平楚摇摇头,“不妥。如今刚发生了赐婚风波,她为人谨慎,恐怕会有所防备。再者,她身边有高手保护,不容易得手。未免打草惊蛇,还是不要冲动行事。” 闻言,裴庆衍有些烦躁,“那好吧,都听你的。”他又提起了正事,“我们何时动手?”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宁平楚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东南叛乱有我的人,萧承佑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南疆,我也谈妥了,届时,大凉两面受敌,纵使有周家在,也无法挽回。到时候,大凉就成了殿下的囊中之物。” 裴庆衍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你这样费尽心思帮我,果真什么都不要?你们宁家,不想做大凉皇帝吗?” 宁平楚眸光闪过冷寂之意,却是笑的开怀,“您本就是漠北皇子,理应继承大凉的一切,我不过是想为宁家报仇,为二皇子和姑母报仇。我们宁家对他一直忠心耿耿,他却忌惮我们宁家,意图兔死狗烹,我自然恨他。与你合作,只是为了将这个昏君拉下皇位。当然,若是您愿意,等您当上大凉皇帝,我愿意继续为您效劳。” 裴庆衍看了他一会,直至让他感觉心惊,裴庆衍突然大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等我做了大凉皇帝,你就是我第一大功臣,我一定封你为异姓王,世袭罔替,荣宠不衰!” 宁平楚故作受宠若惊,赶紧道,“臣谢陛下。” 两人心中各有算计,却都不动声色。 宁平楚心中冷笑,裴庆衍,你以为我傻吗?我辛辛苦苦谋得大凉江山,怎么会对你这个粗鄙异族俯首称臣?届时,就看看你能不能活着了…… 三日后,又传出一件满朝哗然之事。 大渝的安宁公主喜欢上了六皇子,请求联姻。 驿站。 大渝太子卢君呈踱步在房间,语气坚决,“我绝不同意!”他警告道,“安宁,你应该知道萧承焕是什么人,他的来历身份,注定和我们是仇敌,你想选谁做驸马我都可以考虑,唯独他不行!和他联姻,绝对是引狼入室!” 安宁公主语气带着哭腔,“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是嫁过来,又不是带他回大渝,怎么就引狼入室了?再者,他身上虽有前大渝公主的血脉,可是他却是姓萧,如何就会对我们不利了,他还能抛弃这里的一切回大渝报仇不成?大凉谁人不知,大凉皇帝不喜欢他,他自己又没有什么势力,就算想报仇也没那个能力啊。皇兄,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嫁给他。从小时候我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刻忘怀,好不容易等到了和亲的机会,我不可能放弃!我一定要嫁给他,皇兄,大哥,你就成全我吧!” “住口!”卢君呈被他闹得焦头烂额,恨铁不成钢。“你现在不是卢家小姐,是一国公主了,怎么还如此任性!为了一个男子大哭大闹,成何体统!你只为你自己考虑,可成考虑过父皇?十几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萧承焕变没变?你了解他吗?只要他和前大渝皇室有一丝血缘关系,我都不能答应你!” 卢家好不容易得到的天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不会的,不会的!”安宁公主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萧承焕,一下子跪在卢君呈面前,“大哥,他不会的!你看他一不受大凉皇帝的重视,二无兵权,他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有了我们做靠山,他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要复仇?他是大凉皇子又不是前大渝的皇子,他犯得着冒风险复仇吗?再者,他若是真想复仇,何须等了二十多年还没行动,他根本没那个能力啊。大哥,你就成全我吧!” 卢君呈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十几年了你竟然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你到底喜欢他什么?难道是那张脸吗?!” 安宁公主一下子站起来,她身形娇柔,却一脸坚决,“大哥就当我喜欢他那张脸吧!” 她就是喜欢萧承焕,在卢家还没有谋朝篡位的时候,他们作为使臣出使大凉,看到了幼时的萧承焕,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等她长大的时候,成为了大渝公主,那个男孩的影子仍旧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才知道,那是喜欢。 她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人,终于有机会见到了。果然,她想的不错,他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好看,只不过,他好像看起来很孤独,目光含着落寞,一个人坐在席位上饮酒。她兴奋,激动,几乎想飞奔至他面前,问问他,可曾记得她? 可是,她不敢。 因为,卢家是害了他外祖父的人,也间接害死了她母妃。 可是,她不会放弃的,机会难得,她一定要嫁给他! 卢君呈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你——简直是执迷不悟!没有我的同意,我看大凉皇帝会不会答应!” “大哥——”安宁公主急得跺脚,“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卢君呈冷声道,“我若是狠心,早就将你关起来了!从小到大,我们都宠着你,这次绝不容许你任性妄为!” 语罢,便拂袖而去。 “大哥——”安宁公主追出门外,可是卢君呈脚步如风,已经走出了驿馆。 她犹不死心,吩咐丫鬟道,“去让人备马!” 六皇子府。 萧承焕已经在窗边站了整整一天了,没有说一句话。而且,自从那次宴会过后,他见了季裳华,就变得越发阴沉,即便他向来如此,可木阳还是看出了他的闷闷不乐。 不知道季裳华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这几天的主子变了好多。 木阳纠结了很久,终于决定开口,“殿下,安宁公主来了,眼下正在门外等候。”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看他,却发现他依然一言不发。 木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窗外有一棵海棠树,此时正值夏季,海棠花已经没有了,再也不复春日的娇艳,有的只是翠绿的叶子。 萧承焕目不转睛,他还记得,她最喜欢的就是海棠,可是,这个季节,海棠花早已不在。 就在木阳以为他不会说话,想着要不要将安宁公主请走的时候,萧承焕突然离开了窗子,一袭血红的衣袍轻轻拂过。 只听他开口道,“将人请走吧。” 木阳瞪大了眼睛,“殿下,真的要请走吗?”他知道萧承焕在谋划什么,若要成功,有安宁公主的帮助更加容易,可是殿下怎么把人往外推呢?安宁公主喜欢殿下之事已经轰动全京都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不由大着胆子道,“殿下,若要成就大业,安宁公主是个很好的人选,人家都亲自请陛下赐婚了,现在又来主动找您……”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木阳下意识闭了嘴,触及到那阴冷的眼神,跪下道,“属下多嘴,请殿下责罚!” 萧承焕低头看他一眼,然后淡淡道,“你说的对,她的确是个好人选。” 木阳更加不解了,六皇子为什么不答应?难道是因为季裳华? 那怎么行,主子是图谋大业之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改变主意! 他本想拼死劝说,却又停萧承焕道,“可是,她心悦我,我就必须欢欣鼓舞的将她迎进来吗?很多时候,越是得不到,越是掏心掏肺。等到了一定的火候,我再见她,我说什么她都会答应。而且,你以为她的一举一动卢君呈没有盯着吗?若我急不可耐的将她迎进来,才是别有居心呢。让她再多求几次吧,让所有人觉得我对她无可奈何的时候,再顺理成章的见她一面,届时,也好谈条件。” 虽然木阳不理解萧承焕的思虑,但他一向相信主子的判断,“属下怕卢君呈会破坏主意的计划……” “他?”萧承焕嗤笑一声,满是冷嘲,“等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木阳心下微松,便退下将安宁公主请出去。 果然,安宁被拒绝了一次并不死心,又接连几次上门,可惜都是被拒之门外,当安宁公主问木阳萧承焕避而不见的原因时,木阳用很是嘲讽的语气道,“殿下说了,如今他和公主乃是云泥之别,不敢高攀。” 安宁公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萧承焕说的是反话,但听他的意思,是不是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只不过因着卢家篡位,连带着迁怒到她身上? 这个想法一点点被放大,渐渐的她真的相信,萧承焕心里有她,不过是因为卢家,所以不能接受她。 有了这个想法,要嫁给萧承焕的心更加坚定了。 他不见她,没关系,她再来就是。总之,她不会放弃的。 * 不只六皇子和安宁公主的纠葛,这几天,周家门口很是热闹。 据说,漠北的宁和公主,几次三番来请季裳华去游玩,季裳华都推辞不去。而宁和公主却像是较上劲了,隔三差五就来周府门外等着,路过的人都看到了,不由猜想宁和公主为何对季裳华如此亲近,甚至没有一国公主的架子,总是在门外等,看起来真够执着,也足以说明她的诚心了。 和季裳华的行为一对比,就觉得季裳华太过矜傲了,人家公主都亲自来了,还端着架子。即便因为赐婚和裴庆衍之间有些微妙,但不妨碍和宁和公主做朋友啊。虽说上次和宁和公主在闲月楼发生了争执,可是人家都主动拉下脸来求和了,季裳华再端着就不好了吧? 这日宁和公主有到了周家,由门房通报给季裳华知道。 季裳华看着手上的拜帖,笑若浮云,“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吧?” 繁缕为季裳华端来一壶茶水,“是啊,一连五次,这个宁和公主是铁了心要让您带她出游。还说,她初来大凉,很多地方不熟悉,特来请您带她去。您接连拒绝她,她就在门口等着,全京都都知道了,现在都说您目中无人呢。” 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都用到了。季裳华目光漠然,唇角浮起一抹讽笑,“去请公主进来吧。” 繁缕惊讶,“小姐,您这是答应她了?” 季裳华悠然道,“我若是不答应,可能明日都会说我‘骄傲自大,自持身份,不可一世’了。”就算为了将来嫁进晋王府,她也不能落下这种名声。 两日后,季裳华终于应宁和公主的邀约,陪她逛逛京都城。 昨天晚上,季裳华就写了一封信,“白苏,仍旧是送到老地方,告诉六皇子,机会来了。” 这不过是刚开始,慢慢的,裴庆衍和宁平楚将知道,他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季裳华一整天都陪着宁和公主,到了黄昏时分,季裳华提出要告辞回府,宁和公主却是不愿意放人,拉着季裳华的手道,“我听人说,京都晚上是最热闹的时候,你就好人做到底,陪我再去逛逛吧?” 季裳华笑着拒绝,“可是,天色已经完了,裳华不能逗留太久。” 宁和公主像撒娇一样拉着季裳华的手晃,“大不了,我派人去周家送信,晚上我亲自送你回去。” 季裳华再要拒绝,宁和公主六十不放人,口口声声说大凉太繁华,她舍不得回去。 无法,季裳华只能答应了。 不多时,季裳华和宁和公主来到了仙源湖,据宁和公主说,她在漠北,从未见过如此清澈宽阔的湖水,更别提湖水周围雅致的环境,自然是从未游湖过,是以,特让季裳华带她来试一试。 已经到了黄昏,阳光渐渐消失,四面八方都点起了灯笼,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 湖水漂着许多华丽的画舫,灯火通明,五色交辉,客人们饮酒作乐,欣赏歌舞。画舫之上,很是热闹。 两人上了一艘画舫,宁和公主站在外面,四处张望,暖风轻轻的吹着,她不禁赞叹道,“这里好美,一边游船一边欣赏风景,很是怡然惬意。” 中原人可真是会享受,看看大凉的风景,再看看大凉的物产,漠北和大凉比起来,真的是太荒凉了,难怪,漠北人都喜欢偷偷和大凉做生意,难怪大哥一定要问鼎中原。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远远的就能听见笑闹声和丝竹管弦之声,悠悠的歌声从对岸画舫上传来。 季裳华事先已经查清楚了,也能猜到他们的意图,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季裳华坐在绣凳上,身前是一只小几,上面是一只茶壶和几只茶盏。 季裳华任凭宁和公主一人来回张望,执起茶壶欲斟茶,突然,宁和公主坐过来,想着大哥今日交代的计划,亲手执起茶壶给季裳华倒了一盏茶递给她,“裳华,今日真是谢谢你肯陪我出来,带我来这么有趣的地方,而我大哥只会嫌弃我烦。多谢你不计前嫌愿意帮我,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着,便执起茶盏一饮而尽。 可是,她喝完却发现季裳华没有动。 “裳华,你为什么不喝,是没原谅我吗?” 季裳华似笑非笑,手中把玩着茶盏,“裳华怎么敢,只不过觉得这茶壶真是漂亮……” 宁和公主猛然一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湖水中央发出了很大的动静,突然有人喊道,“啊啊啊,这里有人杀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暗夜死神 原本热闹的仙源湖,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许多人小心的探出船舱,往外看去。胆小的小姐,就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外面的怒喝声,惨叫声,惊惧声充斥着整个仙源湖。 这时候,就听到有人喊道,“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快,抓住那个女刺客别让她跑了!” “大夫,还不快叫大夫来!” “……” 场面无比混乱,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殿下?是哪位殿下?听起来像是遇刺了? 那边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宁和公主和季裳华耳中,宁和公主面上惊慌交加,惊疑不定。 那艘遇刺的画舫是她兄长的吗? 怎么会?明明周围有高手保护的。 今天她和裴庆衍商议好,晚上一同来仙源湖游湖,将季裳华带到这里,方才季裳华的那杯茶,便被下了迷药。 她特意准备了这只鸳鸯壶,只要倒茶的时候转动一下壶盖,毒药就会和茶水混在一起。届时,她率先饮下,季裳华见她安然无恙自然会饮下,可是她却没有,原本正想诱导她喝下,可是还未来得及,就听到那边画舫传来的惨叫。 裴庆衍遇刺了! 她下意识看向季裳华,季裳华面上却满是害怕,“公主,我们先回去吧,有人公然行刺大凉皇子,万一波及到这里……”她懦懦的道,“公主,你方才说要亲自送我回去,这话还算数吧?我一个人好害怕……” 宁和公主哪里有心情送她回去,方才也不过是敷衍的话,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又不能将她强留在这里。 可是,裴庆衍怎么办?她总不能丢下季裳华去看看,而且她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皇兄怎么会突然遇刺,难道是季裳华? 可是季裳华面上很是担忧焦急,以为遇刺的是大凉皇子。而且,就算是季裳华想杀了裴庆衍又如何布置的?季裳华一个弱女子,能号令高手吗? 她思绪纷乱,安抚了季裳华一番,又亲自送她回去。无视了周家人的“热情挽留”,她快马加鞭回到了驿馆。 等她回去的时候,裴庆衍遇刺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且该抓住了行刺的刺客。 居然是宁芷汀,宁平楚的妹妹宁芷汀!她身为宁国公府小姐,与裴庆衍素不相识为何要谋杀他! 可是,就算皇帝派人审问也晚了,宁芷汀已经被裴庆衍杀了! * 当时,裴庆衍和宁平楚商议好,由宁和公主带着季裳华出府,寻机下手。季裳华季裳华有防备心又如何,他相信,只要宁和公主主动饮下茶水,她就会乖乖上当。 毕竟,那个鸳鸯壶只是传闻中的,整个大凉也只有皇宫中有那么一只罢了,而且还是在皇帝手中,轻易不让人看见的,就算看见了,也认不出来。 所以,他们以为季裳华也一定不认识,不明白其中关窍。 可他们哪里知道,季裳华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呢,前世她做过皇后,那时候萧承泽还没有废掉她,甚至还在利用她,她自然是见过这个鸳鸯壶的。 只不过她没想到宁和公主居然有,或许宁平楚给的。 原本裴庆衍正兴致勃勃的观看歌舞,等着季裳华那个绝色美人被送到这里。很快,就有人将一个昏迷的女子抬了过来,看那装扮和身形,应该是季裳华无疑了。 是以,他立刻的挥去了画舫的人,画舫帘子落下,被掩盖的严严实实,只有几个护卫在外面保护。他心中兴奋,想着这个小美人就是她的了,一下子就扑了上去,迫不及待的想行云雨之事。 可是,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愣住了就在这愣神的时候,女子睁开了眼镜,目光十分凌厉,下一刻,一把匕首就刺入了他的胸腔! 疼痛使他敏锐的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漠北男子,力大无穷,忍着疼痛,将女子推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女子的手腕,夺下了她手中匕首,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恶狠狠道,“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猜想,知道这个计划的人不过是宁平楚和宁和公主,宁和公主自然不会害他,那么就只有宁平楚了。毕竟,宁平楚和他有合作却也相互防备,他从未相信过宁平楚会对他俯首称臣! “快说!”他又加大的力气。 这时候,船舱的动静已经传了出去,护卫连忙进去,看到他们的主子受伤了,心头紧张,“殿下,殿下!这是谁做的!” 裴庆衍终于只撑不住,放开了女子,声音虚弱而刻毒,“就是她刺杀我!你们……好好的审问她!” 护卫面面相觑,“她不是来伺候殿下的……”季裳华吗? 裴庆衍冷笑一声,“我上当了!去问问,宁平楚有什么图谋!”居然敢算计他! 女子一下子倒在甲板上,剧烈咳嗽着,脸憋的通红,可见裴庆衍方才使了多大的力气,若非留她有用,她早就死了。 护卫一脚踹上她的肚子,“说,你有什么目的!”护卫手上是寒光闪闪的刀,“不说的话,我就一片一片将你身上的肉刮下来,看看能刮到什么时候!” 说着,听到淅沥之声,刀没入女子的手臂,瞬间,一片肉便掉到了地上,血也跟着流淌下来。 “这是第一刀。”护卫阴冷的笑了笑,“第二刀……割哪里呢?”他的刀指指点点,最后落到了她的脸上。 女子脸上肌肉抽搐,眼睛惊恐的看着那把刀,身体颤抖,“我……我说……” 护卫将刀递进了一分,“说!” 女子发打了一个哆嗦,“是……我们世子……” “说清楚!” 女子尖叫一声,“是我大哥,宁平楚!” 裴庆衍冷笑一声,一双鹰眼散发出凶残的光,浑身冷的骇人。 宁平楚,果然是他! “你是他亲妹妹,怎么舍得让你来?” “他……他说让我冒充季裳华来……还刺杀你……”女子惊恐非常,“以便……以便……” “快说!”护卫又给了它一脚。 女子捂住耳朵大声道,“以便拿到你十万铁骑的调令!” “砰”的一声,裴庆衍掀翻了画舫里的几案,恨得咬牙切齿,“宁平楚!好啊,怪不得为我策划,让我带大军来京都,说什么助我夺取大凉,原来,他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宁平楚竟然想杀了他,夺得调令,自己成为十万铁骑的主人! “好一个宁平楚,居然敢这样算计我!”他阴森森笑了两声,一只手滑过女子的脸,最后扼住了她的脖子,在次紧紧的掐住,“未此,不惜牺牲她的妹妹……可惜啊,你道行还不够,你没有一刀杀了我,我怎么会让你活着,可惜了这张脸!” 接着,就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女子的脖子和手无力的垂下,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裴庆衍嫌恶道,“处置了她。” 两个护卫上前,将女子拖了下去,只听到“噗通”一声,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殿下,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了……” 裴庆衍抬手道,“我自然知晓,我当然恨不得宁平楚现在就死去,但若是大凉皇帝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我们和宁平楚的合作,那么我们的秘密就暴露了,大凉皇帝一定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大凉!” “对外就说,我们也不知道刺客是谁,已经被我杀了,掉进了湖水。” 目前看来,只能如此了。只是,不能立刻就杀了宁平楚! 一想到他竟敢骗他,算计他的调令,他就恨不得将他抽皮拔筋!等着看吧,他夺取大凉之后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此时的宁平楚正等着季裳华被裴庆衍侮辱的好消息,当他听到了裴庆衍遇刺的时候,大惊失色。 他问出门打听消息的随从道,“季裳华呢?季裳华当时在哪里!” 随从抬头,“世子,宁和公主根本没有成功,季裳华没有被送到漠北大皇子的画舫之上……” 宁平楚暗道不好,他上当了!可是,除了裴庆衍遇刺,还有什么是他捕捉不到的? 不过就是计划失败罢了,和大业比起来根本是小事,裴庆衍和宁和公主不会说出去,季裳华为了自身名誉也不会告诉别人,但他心中就是慌张,总觉得裴庆衍遇刺不会那么简单,不知道还会牵扯出什么。 若是季裳华设计刺杀裴庆衍,她又图谋什么呢?既然要刺杀,为何不成功杀掉呢? 他内心烦躁不安,可是,又一个晴天霹雳砸过来。 第二日,一个船夫不小心落了水,从湖底打捞上一具尸体,正是宁平楚的妹妹宁芷汀! 据说,宁芷汀当时打扮的很漂亮,和一般女子没什么不同。在水下泡了一天一夜,身上的皮肤都要泡烂了,但隐隐可以看出,那容貌就是宁芷汀,而且她身上的特征以及佩戴的玉器,都和宁芷汀相吻合。 但,很明显的,她手臂受了伤,脖子上一道掐痕,经过仵作查验,脖子骨骼已经断裂,明显是被掐死的。而死的时候,宁芷汀手中拿着一只簪子。 更引人注意的事,宁芷汀衣衫半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面还有点点痕迹,明显是…… 众人心中纷纷有了猜测,宁芷汀一定是被人侮辱了。 人人皆是唏嘘不已,好好的千金小姐怎么就惨死了呢?而且凶手明显就是见色起意,强迫了宁芷汀,又狠心杀害,最后丢到河水! 这人实在是大胆,连宁国公的女儿都敢动。 这样想着,众人决定回家一定要仔细叮嘱自家女儿,近些时日不要出府了。 宁芷汀并非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而是宁国公府嫡女,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发现这幅样子,已经不能隐瞒,便惊动了京兆尹。 京兆尹接手了这个案子,查找真凶,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裴庆衍遇刺的那一晚,有人他的画舫被抬进去一个人,那身材衣服和宁芷汀皆是相似! 后来,画舫中就传出了裴庆衍遇刺的消息,想来是宁芷汀不堪忍受侮辱,拼死反抗,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刺了他一下,裴庆衍急了,生怕别人发现,便掐死了她,将她匆匆丢进湖水,掩盖真相!对外只含糊其辞,说裴庆衍遇刺,而刺客落水,却不提刺客有什么特征。 原来如此!原来是裴庆衍见色起意,想玷污大凉贵女,怕被发现,所以杀人灭口! 这又不是寻常歌舞伎,裴庆衍敢在大凉行凶,简直太嚣张!他当大凉是什么地方,是让他随意撒野的吗? 这个流言愈演愈烈,引起了京都百姓已经世家贵族的不满,尤其是群情激奋的百姓,要求皇帝将裴庆衍驱逐出大凉!不但要驱逐,还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这件事自然瞒不了皇帝,宁国公不知道宁平楚想要算计季裳华之事,便进宫哭诉,请皇帝给小女一个公道。这一点,宁平楚并无异议,这并非是因为他多疼爱宁芷汀,而是因为他的权衡利弊。 一则,是宁国公毫不知情。二则,宁芷汀是宁家女儿,若是宁芷汀被杀,宁家还像无事一般,那才叫邪门!众人就会纷纷揣测宁家不为女儿讨公道的原因了! 所以,他明知道这样做会使得他和裴庆衍的关系更加恶化,也不得不放任宁国公去宫中哭诉,不但要哭诉,还要将动静闹大。毕竟谁家女儿惨死不是悲痛欲绝? 所以,他明知道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还是要打破牙齿活血吞! 更让他不解的是,宁芷汀是怎么出现在裴庆衍画舫上的,又为何要刺杀裴庆衍! 他绝不相信什么见色起意!他也曾怀疑那个宁芷汀是假的,可是他找遍了整个京都,宁芷汀的确消失不见了!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他捉摸不透,这种无法控制事情走向的感觉让他情绪失控。 终于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他决定悄悄潜入驿馆去见裴庆衍,他一定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驿馆。 裴庆衍重伤,躺在床上,一把打翻了奴婢手上的药碗。 “你说什么!”裴庆衍霍然起身。 宁和公主知道自己大哥的急脾气,忙安抚道,“大哥,小心伤口裂开。”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和公主看看瑟瑟发抖的婢女,挥挥手让她们退下,才坐下道,“大哥,这几日你重伤,吃了药就昏昏欲睡,所以没听到外面的消息。现在人人都说,是你见色起意,玷污了宁平楚的妹妹宁芷汀,又将其杀害丢入湖水,为了掩盖真相,你谎称遇刺!现在大凉皇帝也知道了此事,京都人人都要求皇帝惩罚我们!” 闻言,裴庆衍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怎么回事,他不过就是昏睡了两天,怎么他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由于受伤,他声音低哑,怒声道,“你说清楚,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于是,宁和公主就将宁芷汀的尸体如何打捞上来,京兆尹如何查案……完整的说了一遍。 她神色焦急,“大哥,我自然知道此事你也是被人算计的,可是种种嫌疑皆指向你,京都所有百姓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直接杀了我们,因为他们以为,我们这样做是无视大凉国威!大哥,宁芷汀可不是一般女子,她是贵族千金,这件事皇帝一定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的!” 想必,那个沉入湖底的尸体,也是有人故意打捞上来的,那身上的红痕根本是后来被人做的手脚,还有宁芷汀半开得衣衫,手上的发簪……都是被人设计好的! 背后之人打定了主意要让裴庆衍背上杀人灭口的罪名! “大哥,此事对我们极为不利,我们该怎么办?到底是谁做的?” 裴庆衍冷笑连连,神色仓惶而很辣,就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苍鹰。他停止了大笑,闭了闭眼睛,“我知道是谁。” 宁平楚! 宁和公主不敢置信,“大哥,你糊涂了吧,怎么会是他,他和我们可是有合作的,没有了我们,他如何成事?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裴庆衍冷声道,“我没有糊涂,从你说完这件事,我就确定了是他。我杀宁芷汀之前,问清楚了,宁芷汀假扮季裳华来刺杀我是受宁平楚的指使。什么算计季裳华,都是假的,他的目的就在于布局,好有机会让他的人得逞,杀了我,拿到我十万铁骑的调令!可是,那晚,宁芷汀没能一刀杀了我,宁平楚就一定知道计划暴露,所以想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设计所有人都知道是我见色起意谋害了宁芷汀,想要我们被群起而攻之,除掉我们!” 宁和公主不知道那晚裴庆衍在船舱审问宁芷汀的事,惊的到退一步,“原来如此,我们上当了!枉费我在周家守了这些时日,就为了引季裳华出来找到下手的机会,原来却是为宁平楚做嫁衣。他的目的从不在季裳华身上,也没想过要对我们俯首称臣,他要的是杀了我们,夺取十万铁骑的调令!好,好一个宁平楚!”宁和公主不禁暴怒,“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站住!”裴庆衍道。 “大哥——”宁和公主皱眉。 “你现在去,是想要所有人知道我们和宁平楚勾结意图攻破大凉的计划吗?届时,我们如何活着回漠北!” “可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可是!” 他都还没夺取大凉,如何甘心?他打定了主意,不但要杀了宁平楚还要成为这座皇城的主人! 这时候,就听到护卫急匆匆的赶来,“殿下,宁世子求见。” 宁和公主拧眉冷笑,“他居然还敢来?” 若不是为了大业,他敢踏入这里一步必死无疑! 裴庆衍脸色微沉,轻笑了几声,“将宁世子请进来吧。” * 宁平楚这次是真的急了,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生怕裴庆衍以为是他做的。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这里,而且还是小心翼翼的免得被人发现。 宁平楚子进来,就看见裴庆衍倚在榻上的情景,疾步进来。 “殿下。” 裴庆衍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反而是面色平和,讽笑一声,“我以为宁世子忙着如皇帝面前为你妹妹讨公道,没时间来见我呢。” 听这冷嘲热讽的话,宁平楚知道他在迁怒,也顾不得其他,忙解释道,“那都是做做样子而已,若我们不这么做,所有人都怀疑为什么我对于亲妹妹的死无动于衷,会怀疑我和你之间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裴庆衍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向来明白,宁世子深谋远虑,处事滴水不漏,你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宁平楚可不知道“宁芷汀杀他夺调令”的事,只是觉得他话里有话,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只能继续解释,“殿下,我冒着风险赶来,就是怕您误会,我向天发誓,关于宁芷汀之死绝对不是我们所为,我们也根本不相信那些流言。但该在陛下面前演戏的还是要演戏,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会因此改变。反正京兆尹没有实际证据,因着您的身份,他也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审问您,很快我们的计划就实施了,您只需忍耐几天就好。” “我猜测,这些一定是季裳华做的,她想让我们反目成仇,殿下,季裳华为人狡猾,你千万不要上当啊。”宁平楚道。 裴庆衍面色平和,看不出情绪,“哦,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季裳华设计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宁平楚以为他信了几分,连忙道,“的确,她与我妹妹向来不对付,想必是故意挑我妹妹下手。” 裴庆衍不说话,像是在考量。 宁平楚猜不到他的想法,心中愈发急切,努力表现得平和,看起来很让人信服,“她意图挑拨离间,这样也好。我们可以装作反目成仇,骗过她,我们的计划会进行的更顺利。” 裴庆衍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宁平楚啊宁平楚,你当我三岁小孩一样好糊弄吗?你做尽了一切,怕骗不过我,全部推到季裳华头上,以为我会信吗?你凭什么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把一切推的干干净净?当我傻吗? 他为了大业,忍着要将宁平楚抽筋扒皮的冲动,笑了笑道,“我自然不会上那小丫头的当。你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季裳华外挑拨离间。可是,如今事情越演越烈,我自己是烈火烹油,还需赶快行动,否则我怕你们大凉皇帝顶不住百姓的压力,上门来抓我呢。” 见他信了,宁平楚松了口气,语气愈发真诚,“再过几天,届时一切准备好了,南疆那里也有所安排,您的伤刚好也好些了,我们就立刻行动。” 只不过,比预期的时间提前了不少,甚至有些匆忙,都是季裳华! 他越想越恨,这个女人,等抓住了她,一定要好好折磨她! 裴庆衍笑的异常真诚,“如此,就劳烦宁世子了。” 宁平楚点点头,“这是于我们都有利之事,我如何能不尽心。”他看看外面的天色道,“我来这里已经不合情理,万一被人发现就遭了。等过几日,还请老地方见面为好。” “这是自然。”裴庆衍道。 宁平楚一走,宁和公主就从屏风里面走来,满面怒气,“大哥,你真的相信他吗?” “信他?”裴庆衍嗤笑一声,“上当了一次,绝不会被骗第二次,这个宁平楚,狡猾的狠,谁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现在说的好好的,恐怕届时他会反戈一击。而且,你没听到吗?从头到尾,他都没用提及那天晚上的事,他以为宁芷汀临死时没有泄露他的目的,所以才敢来我这里。” “所以,大哥决定将计就计?” 裴庆衍道,“宁平楚必死,可大凉我也要,就让他最后再为我出一次力吧。”毕竟,南疆的反叛还是要靠宁平楚。 “那么,几日后,大哥还要和他会面去吗?万一他再来一次刺杀……” 裴庆衍笑意森然,“这次,我会做好完全的准备,想刺杀我,他先死。” * 萧承佑站在海棠树下,听着木阳禀报,“殿下,果然不出您所料,我一直盯着宁家的动静,宁世子真的去了驿馆,多久就出来了,而且行色匆匆,怕被人注意到。” 萧承佑一双桃花眸一闪了闪,似又春水潋滟,眼尾微挑,笑意却不达眼底,“漠北人脑子不怎么好使,却出奇的很辣记仇,裴庆衍遇刺,已经对宁平楚失去了信任,但因为其他目的,还要和宁平楚虚与委蛇。想必,宁平楚表面上还要装成对裴庆衍深恶痛绝的样子,这样也好,动手的时候方便。” 木阳看到漠北人和宁家人吃亏,也觉得心中畅快,道:“还是殿下料事如神,出谋划策。” 萧承佑看着海棠树上的绿叶,似乎还有长出果子的趋势,忽而笑了,“出谋划策的不是我,是她。” 木阳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低头不言。 沉默了一会,木阳想了想还是道,“殿下,这几日,安宁公主来了四次,按照您的吩咐,属下每次都将人请走了……”火候已经到了,就不要再吊着安宁公主了吧?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微风吹来,树上有几片绿叶落下,随着清风,他的红衣烈烈飞扬,散落在肩头的黑发也扬起。萧承焕看他一眼,“下次,就请她进来吧。” 木阳心中一喜,同时舒了口气,“是。” 不禁的,他也仰头看了看这棵海棠,从六皇子幼时住进皇子府,这棵树就存在,一年一年,已经变得粗壮许多,枝繁叶茂,每到春季,艳丽的红色染遍了整个皇子府。 他很清楚,六皇子要见安宁公主,说明他们就快要走了,恐怕永远都无法回来了,这样一想,他也有些不舍。 他跟了六皇子十几年,即便前路未知,也亦永远追随他。 “母亲的坟墓……” 木阳一愣,立刻道,“回殿下,这几天夜里,属下已经着人去了,大抵就这两日,就会有殿下信任的人提前将公主送走,殿下……放心就是。” 他知道,公主对主子很重要,不能有任何差错。主子看似过得嚣张肆意,实际上很是孤独,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子,结果……造化弄人。 良久,萧承焕拂了拂袖子,离开那棵海棠树,“将真正的宁芷汀处理干净。” 是的,刺杀裴庆衍的宁芷汀是六皇子府的死士,故意让所有人知道裴庆衍在画舫厌遇刺的人,也是她。目的就在于,引发出“裴庆衍见色起意,杀害宁芷汀”一事。 对比,木阳不觉得真正的宁芷汀可怜,反正宁家覆灭,她一样要死的。 刚好可以最后让主子利用一次。 萧承焕在书房交代木阳等人一些事情,就听见护卫快步跑来,“殿……殿下……七皇子来了……” 七皇子和六皇子一直关系不错,进六皇子府向来大摇大摆,每次六皇子议事的时候,他们都牢牢守着,万一七皇子突然来了,他们好及时通报,这次也一样。 萧承焕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 这就是要见七皇子了。 想到木阳和六皇子,木阳觉得惋惜,七皇子有一颗赤子之心,因为幼时公主对他的照顾,当所有人都远离六皇子的时候,只有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继续和六皇子保持好兄弟的关系,真心对他。所以,六皇子对谁都可以狠心,唯独对他不可以。 萧承焕出了书房,刚好就看见了七皇子萧承烨。 与往日的闲散不同,他脚步匆忙,一张娃娃脸是难得的郑重严肃,萧承焕停下脚步,看着他走来。 他停在他面前,良久不语,突然他像往日一样,露出一个笑容,“六哥,你要走了吗?” 萧承焕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一双眸子平静无波,“你都知道了。” 萧承烨面上笑的和煦,“六哥就要走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十弟都知道了,却不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弟弟吗?” 萧承焕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想必他已经全然明白了,十皇子也是他的人。他的眼睛不复以往的风流邪肆,很是平静道,“你和他不一样。他和我一样,无牵无挂,而你有亲人在这里。” 萧承烨云淡风轻的笑笑,“六哥都没用问过我,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追随于你?难道这许多年来,我们的兄弟情义都是假的吗?你隐瞒你的真实面目我不在意,毕竟我看得出来,你待我的心是真的。可是,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问都不问我就替我做了决定,难道六哥是不信任我吗?以为我会背叛你?” 闻言,萧承焕面上微微动容,他曾想过数次萧承烨知道他真实谋划的情景,他想过他或许会悲痛,会指责他,会痛恨他,因为他要做的事是大罪,所以,他也纠结了好久,终究决定直接走掉。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责怪他怨恨他,他不痛恨他要造反,他只是责怪他不信任他。 他苦笑一声,“在所有皇室宗亲里,你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有一颗赤子之心,还有一个为陛下守卫大凉的舅舅。我要做的是谋逆之事,你不该沾染。” 萧承烨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你凭什么以为十弟可以做到,我就做不到呢?” “可是……” 萧承烨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母妃也早已不在,我所谓的亲人也只有一个舅舅,与其在大凉孤孤单单,还不如随你走。” 萧承焕心情复杂难辨,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样选择。 “你不怕叶将军为难吗?”他叹息一声,“陛下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你不怕叶将军落到和宁家一样的下场吗?” 萧承烨道,“我走时会留下一封信,告诉陛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舅舅无任何关系。我舅舅那个人性格古板,为陛下几十年如一日在戌城镇守,从未做过逾矩之事,已然是愚忠了。陛下如此精明,怎么会不知道?比起宁家和宋家,我舅舅显然更好控制,他不会迁怒我舅舅的。” 萧承焕见他思虑周到,怅然一笑,“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挑了挑眉,“上了我的船,就别想下来了。” 两人终于坦诚相待,俱都轻松了许多,萧承烨突然给了他一拳。 “这是对你想要抛下我的惩罚。” 两人都朗声笑了。 木阳在远处看着,看见两人没打起来,反而相谈甚欢,松了口气。 * 果不其然,第二日,安宁公主便又到了六皇子府。 这次,萧承焕见了她。 安宁公主一看到他就想扑上去,眼泪汪汪的望着他,饱含深情。 可是看到他冷漠的样子,又不敢靠近。她慢慢走到他面前,又哭又笑,“你……终于肯见我了?” 萧承焕转过眸子不看她,只是淡淡道,“我来,是和你说清楚……” “你别急着拒绝我!”安宁公主急忙道,“我知道你怨恨卢家,可是,这和我没关系啊,你别迁怒我我身上好吗?小时候我们见过,我一直记得你,这次我随我大哥来大凉就是为了你,我知道大渝要和大凉和亲,你若是不答应,我哥就要将我嫁给别人了。” “这是大渝太子所能决定的,而非是我。” “可是,我喜欢的是你。” “那又如何呢?”萧承焕讽刺道,“你以为你这样说,你就能如愿吗?” 安宁公主急忙道,“只要你答应,我大哥那里也不成问题。” 萧承焕嗤笑一声,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哥?你哥那个人精明得很,你能逼他答应?”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安宁公主感觉到了希望,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点头,“我可以!” 萧承焕敷衍道,“那就等你成功了再来问我吧。” 看他满脸不屑,安宁公主有些失望,可是想一想,她过了大哥那一关,萧承焕这里也容易了。大不了,直接让皇帝赐婚不就行了?现在要找办法对付她大哥。 从头到尾,萧承焕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欢,每句话都是不屑是敷衍,可是,却句句诱导她,让她以为只要逼得卢君呈答应,她就能嫁给萧承焕。 …… 木阳将安宁公主送到门外,抱拳施了一礼,就转身回去。 可是,安宁公主犹豫了一瞬,又忽然转身道,“……你等一等!”她没打听过木阳的名字,只能这样称呼。 木阳回身,“公主还有什么话要属下转告殿下吗?” 安宁公主咬着红唇,眉间显现出纠结,“你一直都在六皇子身边保护吗?” 木阳似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故作不解,“是,属下跟了殿下十几年了,公主为何这么问?” 安宁公主柳眉深蹙,“你既然在他身边那么久,自然了解他,你可以帮我劝劝他吗?” 木阳苦笑,很是为难,“以殿下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情不容人质疑,我也是不敢劝的,再者,当年的事情,公主想必也知道,殿下能毫无芥蒂的和您……”成婚吗? “再者,就算是我们殿下松口,大渝太子也会极力反对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公主就请放过六殿下吧。” 木阳越是这样说,她只会更加坚定的要嫁给萧承焕,想了想问道,“你觉得一国太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木阳皱眉,表示不解。 安宁公主咬牙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威胁到我大哥呢?” …… “都和她说了?”萧承焕漫不经心道。 木阳道,“按照您的意思,我点到为止,但只要琢磨琢磨,她就能明白该如何做。” 萧承焕点点头。 他从头到尾都没用要求她如何做,也没有让木阳告诉她如何逼迫卢君呈同意。她根本察觉不到,这一切都是萧承焕诱导她做的。 “派个人盯着她,只要东西一得手就换过来。” * 又过去了几日,关于裴庆衍谋杀宁芷汀一事的流言不减反增,皇帝对裴庆衍也颇有微词,甚至还派太医去问候他,伤势可减轻了,要他好好养病,平心静气。 裴庆衍从中隐隐嗅到了皇帝对他的不满。 他觉得计划不能再拖了。 刚好,宁平楚给他传信,约他两日后老地方见。身边的随从却建议裴庆衍,要看到宁平楚的诚意,届时要他带上宁家二十万兵权的兵符。 宁平楚因为宁芷汀的事,怕他怀疑什么,便欣然同意。 两日后一个夜晚,裴庆衍忍着伤痛,来到了归云阁。 到了一个隐秘的雅间,发现宁平楚早已经在等他了,此刻正慢悠悠品茶。 “大皇子,你果然来了。” 果然…… 裴庆衍皱眉,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道她还是走上前坐下道,“事关大计,我自然要来。” 宁平楚放下茶盏,唇角勾了勾,“大皇子重视大计远超于个人恩怨。” 裴庆衍惊疑,他为何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其实没有相信他?此来别有目的?就算是别有心思又如何,他可是做了完全准备,许多高手在暗处守着呢,宁平楚敢打什么主意,也要有命在! 他笑容阴鸷,“我相信宁世子也是一样的,在大业面前,个人恩怨又算什么呢?更何况,你知道令妹之死根本不在我。” 宁平楚悠悠道,“我自然知道宁芷汀的死不在你,根本就是另有其人。” 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可这语气这神态觉得哪里不同。他到底对宁平楚心怀戒心,眸光立刻隐藏了几分警惕,“既然人来了,就说一下具体计划吧。” 宁平楚眉峰微挑,“计划,什么计划?” 裴庆衍一愣,然后是怒意,“你耍我?” 宁平楚淡淡道,“我怎么敢呢?” 裴庆衍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朝门外喊,“来人,快来人!” 可是,没有动静。 “阿德!”他叫了护卫统领的名字,依旧没有动静。 有的只是诡异的沉寂。 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你把我的人怎么样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宁平楚没说话,只是站起身。 “你……你要做什么?”他拿出放在桌子上的大刀,做好了和宁平楚拼杀的准备。 宁平楚笑容很是优雅,甚至带着点邪魅,和以往大相径庭,裴庆衍猛的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宁平楚!” “宁平楚”喟叹一声,“大皇子果然聪明,那你再猜一猜,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你——” 话未说完,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风,一只剑从背后飞来,直直插入他的肋骨,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怒目圆睁,眼睛里刻下的最后的人影,是宁平楚。“你……杀我……你是谁……” ‘宁平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不是我杀了你,是宁平楚为了给他妹妹报仇杀了你……” 第二百三十三章 平安归来 漠北大皇子昨夜死在了归云阁,而凶手就是宁平楚! 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住,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都,漠北使臣立刻进宫觐见皇帝,要求皇帝给漠北一个交代。 证据确凿,又有人证,皇帝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当下就派人去归云阁抓捕宁平楚,可是宁平楚早已经逃了。 * 其实这件事宁平楚很冤枉,他原本按照约定来归云阁赴约,可是一进来就看见裴庆衍倒在血泊中,不由吓了一跳,他觉得事情不妙,想要赶紧离开,可是却忽然晕倒了,在次醒来就有人指着他,说他是杀人凶手。 他预料到自己着了别人的道了,这件事很严重,谋杀漠北皇子本就是大罪,皇帝又巴不得宁家覆灭,一定会借机将宁家灭族! 是以,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在禁军来抓捕他之前逃跑了。 他自然不敢回宁家,也不能给宁家通风报信,漫无目的的逃着,将害他之人恨之入骨。 然而,他并没有逃多久就被人找到了,被带到了皇帝面前,与漠北使臣对质,还询问了裴庆衍的护卫阿德。 阿德看见宁平楚,指证是他杀了裴庆衍,就是为了给宁芷汀报仇,是他将裴庆衍约在归云阁的。 他哪里知道,真正的阿德早就死了,被萧承焕换成了他的死士,裴庆衍的护卫之所以被杀,也是因为这个“阿德”的原因。 物证便是杀死裴庆衍的拿把剑,那是宁平楚常用的剑,京都人人皆知。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又有皇帝有意除掉宁家,宁平楚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 皇帝下令,立刻将宁平楚带到刑部大牢,择日处斩,宁家也被牵连,抄家灭族。 事情到了现在,宁平楚和漠北是彻底的反目成仇了,自然不会与他合作夺取大凉,但是他就要等死吗? 不,他还有一个筹码。 他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搜寻,却是猛然大惊。 他的兵符呢?二十万大军的兵符!他预备用先暂时用这个保住一命的,可是却丢失了。 背后的人设计了一连窜的事情,从裴庆衍遇刺,到宁芷汀死,再到宁家到皇帝面前给宁芷汀讨公道,再到裴庆衍的死……背后之人一步一步,将他逼成了为妹报仇的杀人凶手,还偷走了他的兵符! 是季裳华做的吗?如果是她,那也太可怕了。 可是,他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谁会相信一个弱女子设计这些? 得到了名正言顺除掉宁家的机会,皇帝懒得听宁平楚辩解,就趁热打铁让禁军去宁家抄家,家倒是抄了,可是根本没看见兵符! 皇帝亲自审问宁平楚和宁国公,皆言不知兵符去向,两人又被带回了邢部,严刑拷打。 刑部大牢。 季裳华缓缓踱步到他面前,看着被挂在墙上被铁链栓住的男子。牢房很黑,季裳华拿着一只火把,将他上上下下照了一下。只见他身身上伤口纵横,血迹斑斑,形容憔悴,头无力的垂下,头发遮掩住了他的脸,很是狼狈的样子。 大牢里是死一般的沉静,周围是无尽的黑暗,连呼吸都那么清晰。 季裳华脚步轻轻踏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因为地上有不少破旧的席子,走起路来发出窸窣的脚步声,在这个黑夜显得很是突兀。 良久,她无声的笑了,轻声道,“宁世子,别来无恙?” 宁平楚抬起头,露出满是伤疤的脸,目光凶狠的望着她。 别来无恙?她竟然还敢来见他?真是胆大妄为! 季裳华丝毫不害怕他鬼一般的面容,声音柔和,“没想到,一向高贵的宁世子,也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季裳华,我知道一切都是你设计我的!”宁平楚喘着粗气,挣扎着锁链,“你卑鄙无耻!” 季裳华嗤笑一声,“卑鄙?无耻?那总比你通敌卖国要好。” 宁平楚面色一便,“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裳华叹了口气,“宁世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可以勾结漠北意图颠覆大凉江山,难道我就不可以提前洞悉一切吗。”她面色鄙夷,“宁平楚,我以为你这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做人还是有底线的,可是我万万想不到,你居然会通敌卖国。这一点,你可是比宋家差远了。” 宁平楚被人这么鄙视,自然不乐意,还忍着疼痛,冷声道,“皇帝不仁,我们不义,是他想兔死狗烹,是他逼的我不得不这么做!季裳华,你别看周家现在好好的,等我们宁家一完,下一个就轮到周家了!到时候,恐怕你也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季裳华看了他一会,目光很是平静。可是,过了一会她突然笑了,“宁平楚,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难道陛下的忌惮就是你通敌卖国的理由吗?若是你们没有那么多野心,想让二皇子登上皇位,或许还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地步。我可以肯定,无论陛下到底会不会除掉宁家,你都会为了大权,选择通敌!你想要造反,不过是迟早的事,不会因为陛下而改变,因为,你的本质就是如此!你可以为了大权放弃做人的底线,说白了,你从一开始支持二皇子根本不是为了宁家能出一位皇帝,而是为了届时好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自己登上皇位!所以,你才那么痛恨周家。” 季裳华声音有些急切,渐渐的又放柔了下来,“怎么,我猜中了你的心思?在这一点上,宋家可是比你们好。宋家掌握大权,又是太子的外家,可是却被陛下不喜,自然也是希望宋家灭族的,可即便这样,宋家却从没有通敌卖国过,宋家在边疆镇守多年,有的是机会,可是他们像你们一样这样做了吗?宋家势大,太子软弱。他们想把太子扶持为帝,也想独揽大权,甚至是把持朝政!这都是身为臣子不该想也不能做的,可是,他们却保留着一丝底线。所以,明明陛下之前屡次扶持二皇子打压太子,明明忌惮宋家,明明宋家也野心勃勃,可因为私开煤矿太子不保,宋皇后宁愿宋晏出来顶罪,也不会如你一般勾结别国!” 前世,太子被萧承泽逼得举兵造反,但却也是依靠宋家的势力和兵权,没有借用敌国势力。从这一点上季裳华看到,宋家或许会为了太子、为了权利造反,却不会勾结异族。 同样是造反,但是性质完全不一样。在季裳华看来,在大凉,怎么争斗都可以,可是若是勾结异族,那实在不能容忍!季裳华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一底线是绝对不会触碰,可是宁平楚,完全没有! 宁平楚被季裳华教训一通,气的要咬碎一口银牙,他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一个小丫头教他!他怒极反笑,“你今日来,就是我了与我说这些吗?告诉你,我不会认错,我根本就没错。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我可是不信。或许有一天,你们周家,也会为了权利迷失了方向……” 季裳华淡淡打断,“你错了,教训你只是顺带,我今日来,是让你死的明白。” 宁平楚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个空旷的牢房多了几分凄凉。“我早就知道,一切都是你设计的,目的就在于替周家除掉宁家!” 季裳华微笑道,“的确,我一早就打算除了宁家,可是,这不过是必然罢了。”她顿了顿,“你为什么不问,你身上的兵符哪里去了?” 宁平楚面色一变,“在你那里?!”她瞪着她,面露惊讶,“你要兵符又有何用?” 季裳华摇摇头,“不,计谋是我出的,可是杀裴庆衍的人并非是我,兵符自然不在我手上。” 闻言,宁平楚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季裳华接着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是谁拿走了,若凡事都让你知道,那就不好玩了。你就把这个疑问带到地狱吧,说不定阎王爷会告诉你。” “季裳华,你别得意,你可知,漠北大军在边境……” “在边境集结吧?”季裳华轻笑,眸子里满是讽刺,“我知道,东南叛乱也有你的手笔,目的就是为了将晋王世子离开京都,南疆也要发起叛乱也是你劝说的,等漠北在边境进攻大凉之时,就是南疆举兵之时,届时大陛下自顾不暇,你们就有很大的机会夺取大凉了,对吗?” “你——” 宁平楚像见鬼一样看着季裳华,这些她是如何得知的? 季裳华的声音就像石边溪流,在黑夜缓缓流淌,说出的话也是阴凉阴凉的。“你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是别人也不是傻的。你以为晋王世子会自己去平叛吗?郑羽可是也跟着去了呢。哦,我忘了,宁世子目中无人,在你心里,郑羽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呢。但是,你怎么能不多多注意我表哥周子祺呢,你是不是以为,那天宴会上,周家人都在,所以便放松警惕了吧?你可知,第二日周子祺就连夜奔赴东南了呢。可惜啊,宁世子这些天忙于和漠北皇子的交易,没有发现。郑羽或许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周子祺的能力,宁世子应该知道。有他在,你以为世子会无暇分身去漠北和大凉的边境吗?我相信,很快,东南平定叛乱和漠北大捷的好消息就会传过来的,届时,宁世子可不要太惊讶。” 眼看着宁平楚越来越怨愤,季裳华语气更加温和,“宁世子劝说了南疆举兵,配合你们,这个计划很好。可是你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些,你以为南昭派使臣出使大凉做什么?是单纯的谈生意吗?既如此,为何偏偏要派靖安侯来,据我所知,靖安侯经常跟随南昭的镇国公守卫南疆和南昭的边境呢……” 火光下,季裳华的脸是淬玉似的白,容貌清艳,五官精致,笑容妩媚,莫名让他浑身发冷。 “是南昭想要和大凉瓜分南疆?!” 季裳华微笑道,“宁世子还不算太傻。” 宁平楚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一直跌落谷底。原来如此,原来那日宴会,郦珩和皇帝所说的“生意”是共同瓜分南疆!他怎么也没想到,南昭此来是这个目的! 枉他以为自己志在必得,没想到季裳华全部知晓,看他像跳梁小丑一般在她面前表演,却微笑着看着,只等着最后给他致命一击!一下子就让他一无所有! 他不得不佩服,佩服她的狠绝和奸诈! 季裳华闻言笑笑,“这怎么能是奸诈呢,这叫兵不厌诈。宁世子,既然技不如人,还是早早认输为好。” 认输?不,他绝不认输,他怎么能向一个女子低头?! 可事实却是,他的确输了,输给了一个女子,输得一败涂地! 宁平楚咬牙,“我知道了,你来就是看我笑话的,看着我落到如今的地步,你是不是很高兴?” 季裳华看了她一会,声音里流露出怜悯,“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季裳华,你——”这简直是侮辱。 季裳华勾起唇畔,“你在大牢里,或许不知道,宁家已经被抄家灭族了。而你,也很快被斩首示众,届时,会有不少人围观呢,让大家看看,不可一世的宁世子,也有一天会从云端跌落地狱。” 季裳华退开一步,“宁世子还是好好感受一下活着的滋味吧,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就听宁平楚声音沙哑道,“我二弟呢?” 季裳华侧目看他一眼,“放心吧,他没死,不过,前提是他永远不要回京都,否则,休怪我不念他对林琼箫的恩情了。” 宁平楚有些不解,宁平舟能对林琼箫什么恩情,他可是长平公主的帮凶。 难道…… “宁世子猜的不错。”季裳华眉心微动,“宁二公子可比你善良多了,于心不忍,救了我大嫂,所以我才没有杀他,也算是给宁家留一条血脉了。” 什么?救了林琼箫的还有宁平舟?宁平楚急怒攻心,差点突出一口血,可是他不能在季裳华面前示弱,硬生生忍住了,现在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疼痛交织。 季裳华最后看他一眼,举步上了台阶。 第二日就听说,宁平楚自尽的消息。 然而,此事不过是池水惊起一道涟漪,很快就平静无波,毕竟宁家也被灭族,宁平楚的死无足轻重。 但是,人们私底下仍旧是唏嘘不已,谁会想到大凉有名的勋贵世家,一夕之间就无影无踪了呢,可见世事无常。以往羡慕宁家的人,也空留一声叹息。 紧接着,就传来了漠北大捷的消息,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漠北来者不善,早就在边境集结军队,等时机成熟就攻破大凉,好在晋王世子及时发现苗头,击退了漠北大军。 既然如此,漠北使臣就不能放走了,很快就被皇帝下令杀了。 最后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宁平楚早已和漠北勾结了。 好在宁平楚已经死了。 如季裳华早就预料的,东南叛乱即将解决,萧承佑和周子祺即将回京,而南疆听闻了漠北的事,也不敢举兵叛乱了,可这不代表大凉会放过它,南昭早就想瓜分它了。是以,南疆还是被逼的造反了。 可是,留在这时,又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是大渝太子死了,而且被认为是大凉皇帝派人暗杀。 二是皇帝还没来得及让人接手的二十万大军揭竿而起,意图谋逆! 不由得,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晋王世子不在京都,宋家人又远在边疆,京都不过是一个周家,还要和南昭一起平定南疆,这样一来,真是自顾不暇。 万一这时候南昭改了心思,想趁虚而入怎么好? 可是,宁家那二十万大军并没有攻打大凉城镇,而是去了大凉的北面! 这……众人都是不清楚了?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六皇子造反了,而他带领的大军正是大渝军队。 * 此时的萧承焕已经出了大凉,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才停下来。 木阳带着人去前后查看,发现没有追兵,才回到原地,“殿下,属下查看过,后面没有追兵,前面也没有埋伏。” 他手中拿着大渝太子携带的兵符,唇畔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离开了大凉,他没有伤心,没有对前路的恐慌,有的只是期待。成大事者自然要敢付出一切,无所畏惧,他等了二十年才等到现在的机会。 只不过,随着他越走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空,终究,他还是放弃了她,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木阳踟蹰一会道,“殿下……以后还是有机会的,等您成功颠覆了大渝,您大可以……”大可以将季裳华再抢回来。 他了解萧承焕,骨子里那种占有欲从没变过,更何况是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对于萧承焕这种人,一旦喜欢上了,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萧承焕自嘲一笑,踩着一地尘土,向来纤尘不染的衣袍也落了许多灰尘。可是,他毫不在意,只是随意掸了掸一袭红袍,问道,“她呢?” 木阳知道他说的是安宁公主,忙道,“公主一连哭了好几天,不吃不喝,很是伤心。” “兄长被害,伤心是应该的。” 木阳没敢言语,实际上此事他清楚的很,卢君呈哪里是被大凉皇帝害死的,而是被萧承焕害死的。 那日,他提示安宁公主拿到一件卢君呈最为重要的东西,威胁卢君呈答应她嫁给萧承焕。 安宁公主果真这样做了,先在茶水中下了迷药,让卢君呈喝下去,然后拿到兵符,威胁卢君呈答应婚事。 可是,她想不到,她偷偷出去买迷药的时候,一直被木阳跟着,木阳就趁机将迷药换成了慢性毒药。 卢君呈为人谨慎,在大凉更是如此。可是,安宁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他自然没有那么多防备,也只有安宁公主有机会在他茶里下药。是以,喝完那杯茶,过了几个时辰卢君呈就暴毙了!而那时候,安宁公主已经拿着兵符去见萧承焕了,兵符自然而然到了萧承焕手中。 而驿馆中,大渝使臣审问了煎茶的奴婢,奴婢招供她是大凉皇帝安插进来的钉子,目的就是找机会毒杀大渝太子!那些人头脑简单,便信了婢女的话,以为是大凉皇帝意图灭掉大渝,杀了卢君呈! 他们群情激奋,就要找大凉皇帝理论,可是却纷纷毙命。 安宁公主更加相信是大凉皇帝派人杀了他们,就在她孤独一人,无人帮助的时候,萧承焕带着她连夜出了大凉,一直到了现在,确认离大凉远远的,才停下赶路。 说起来,安宁公主也挺可怜的,为了嫁给萧承焕,间接害死了自己大哥,现在还以为萧承焕是因为喜欢她才为她离开大凉。 殊不知,在萧承焕眼中,对于不喜欢的人,根本升不起半分同情心。对于他很辣的秉性,若不是她还有用,他只会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看着她,别让她出事。”萧承焕目光和语气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去大渝还有不少路程,到了大渝还有各个关卡,我需要她的身份才能顺利进去大渝。” 木阳深以为然,道,“殿下,昨日十皇子传信来,宁家二十万大军已经被他煽动,告诉他们大凉皇帝为了巩固自己权利,杀了宁家人,又拿出了兵符,告诉他们,这是宁国公临死时给他的,让他以后替宁家报仇,他们群情激奋,决定追随殿下,等我们到了炎城,就和十皇子汇合,届时发兵,攻陷大渝边城。” 萧承焕思虑一瞬,面无表情,“卢君呈手上虽执掌大渝半数兵权,但还有半数分别在大渝其他人手上,有了宁家二十万大军,我们更有胜算。趁卢君呈死了的消息还未传到大渝,我们来一个攻其不备。” 木阳也很是激动,“属下愿听殿下差遣。” 两人商议着事情,那边的树下传来低低的哭声,七皇子原本还保持事不关己的态度,渐渐就受不了了,蹲下身子稍稍劝慰她。可是她反而哭的更厉害了,七皇子哭笑不得,摊摊手,给萧承焕使了个眼色,六哥,还是你来吧。 萧承焕自问,除了季裳华,从没对女子有过耐心,但为了大业,现在必须哄好她。 实际上,六殿下的“哄”还真是不敢恭维。 向来潇洒风流的他,眉宇间透着疲惫,但还是保持着往日的冷淡镇静。他缓缓走到她面前,“别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 安宁公主抬头看他,泪眼迷蒙,虽然流着泪,但是不敢发出声音。 对她来说,萧承佑对她一直很冷漠,此时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已经很好了,而且,明明是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她却觉得他浑身冷的让人害怕。 可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他,尤其是他为了护她回大凉,背叛了大凉。 这让她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她有多么天真,萧承焕怎么会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做出这么多牺牲呢,在他眼里,只有利用和……死。 萧承焕从袖子季拿出一只帕子,递给她。 安宁公主呆愣了一瞬,赶紧扯过去,擦擦眼泪,语带哽咽。 原以为萧承焕不会再多说一句,没想到他又道,“即便你伤心,哭又有何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打起精神,快点到达大渝。否则,追兵赶来,我也救不了你。” “我……我知道……”安宁公主羞愧的低头,“是我给你带来麻烦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萧承焕负手而立,漠然道,“那就好。” 她小心翼翼的看他,“谢谢你愿意保护我回到大渝,等我见到我父皇,一定将此事告诉……” 还没说完,萧承焕就打断道,“收拾一下,上路吧。” 安宁公主以为她贸然提起卢家人,他生气了,不禁后悔,闭口不言。 七皇子不禁叹服自己六哥演戏的本事,能将小姑娘骗的团团转,人家还傻的当他是大恩人。 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对六哥一片痴心,只可惜,卢家和六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赶了十几日路,终于到达了炎城,所有军队全都聚集到了这里…… * 南疆作为最弱势的国家,被南昭和大凉联手攻打,很快就败下阵来,选择向南昭和大凉递了降书,两国如一开始约定好的,将南疆一分为二,划江而治。 从此后,再无南疆这个国家。 而漠北也大败,落荒而逃,他们现在连休养生息斗困难,想必至少十年都掀不起战争了。 关于七皇子留下书信和六皇子离开京都一事,皇帝并没有迁怒叶明朗,叶明朗上书请罪,皇帝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派使者去戌城安抚了他,人人皆说,陛下仁慈宽容,深明大义,是一代明君。 只不过,朝廷内外对六皇子此举颇为惊讶,素日不言不语、只知风流放荡的六皇子竟然会有如此狠绝的时候,先是杀了大渝太子,嫁祸给大凉,又连夜逃离大凉。 是什么值得六皇子布置这一切,又离开大凉呢,联想到六皇子的经历和卢家,也就算明白了。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大渝江山,也找不出什么原因了。 如今,六皇子将大渝太子的死嫁祸给了大凉,想必很快大渝皇帝就知道了,无论如何这个仇结定了。 最可气的就是六皇子,走就走吧,还给大凉留下这么一个难题,如今大凉的局势,可经不起战争。 可是,皇帝并未派人前大渝捉拿萧承焕。 * 辅国公府。 “陛下为何要放过六皇子?他明知道六皇子犯了多大的错。”周子扬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花盆上的叶子。 季裳华意味深长的道,“自然是为了自己了。” 周子扬皱眉,他知道这个小表妹心思最多,不由问道,“表妹此言何意?” 季裳华的目光清澈,笑容和煦,“凡是一国皇帝,有哪个愿意对别国皇帝俯首称臣的?又有几个国朝,真心愿意其他小国存活的?不过是暂时的和平罢了。大渝想和大凉对抗,实力却远远不足以和大凉抗衡,而大凉的现状,不想看到大渝渐渐坐大,却还不到出兵收服大渝的时候。这时候,就要采取迂回的办法了。六皇子此去大渝,一定会在大渝掀起血雨腥风。无论六皇子成或是败,都发生了战争,一旦起了战争,就会给大渝带来极大的影响,就算战争结束,也事百废待兴。这样一来,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安抚百姓,恢复国力和生产,哪有时间和精力对付大凉?这样一来,大凉便可以不用再受大渝的威胁,还可以伺机攻打大凉,岂不省心?” 周子扬想了想,然后咧嘴笑了,“还是小表妹聪明,你那么聪明,不如再分析一下,六皇子会不会占领大渝,他从未上过战场,能安然无恙吗?” 季裳华面色微凝,没有言语。 “小表妹?”周子扬又唤了她一声。 “哦,我觉得——”季裳华回过神来,笑道,“我对六皇子不太了解,素不知他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我想,既然他能杀了大渝太子和使团,还能全身而退,应该暂时没什么危险,说不定还能和大渝对峙一些时日呢。” 周子扬觉得她这话的也有理,没注意到季裳华的异常,郑重的点点头,“你说的是。”语罢,他叹了口气,“谁会想到,不过就是一个朝拜,短短一个多月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呢。我以前居然都不知道六皇子有这等本事,也不知道十皇子和七皇子都愿意追随他走。十皇子也就罢了,关键是七皇子,那样厚道的人,怎么就……留下叶将军一个人。” 季裳华也不得不佩服,她以前只知道七皇子和萧承焕关系好,可从未他会为萧承焕做到这一步。 她微微动容,“七皇子重情重义,以前在别人落井下石的时候,他没有疏远六皇子,如今他能抛下一切追随六皇子,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世上,这样重情的人太少了。” 同时,她心中也为萧承焕高兴,有七皇子和十皇子对他不离不弃,他也不会那么孤单了是不是? 周子扬默默数了一下,突然拍了一下额头,“小表妹,现在二皇子被赐死,六皇子离开,十皇子和七皇子追随他而去,除了十四皇子那个小透明,陛下的儿子岂不是只有太子了?以后,再也没人和太子争抢了。” 季裳华心道,不和宁家争,就轮到和周家争了。以前是三足鼎立,现在是两方对立,哪个更危险,想想就知道。 周子扬像是被惊到了,摇头叹息,“恐怕,除了京都这些官宦世家,全大凉都不知道有十四皇子这个人。” 季裳华笑容微凉,“对于皇后和宋家,岂不是更好。” 周子扬连忙摆手,“不找我们麻烦就不错了。” 季裳华失笑,“表哥还不算太傻。” “说真的。”周子扬收了玩笑之意,“我们都知道,陛下根本就不喜欢太子啊,现在会不会迫于无奈全力扶持太子呢?” 季裳华默了默。皇帝哪里会迫于无奈,分明是求之不得。现在多好,就剩下俩儿子,一个还是透明人,就剩下一个太子,扶持萧承佑登基的阻力更小了。等除掉了太子,皇帝真是没有儿子了,没办法子承父位,那就要兄终弟及了,到时候从皇帝的兄弟中挑选一个人登上皇位,萧承佑是名正言顺啊,而且他有能力又掌握大权,肯定呼声很高。 皇帝这个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只怕到时候,皇帝为了给自己亲儿子铺路,晋王也是要完。免得晋王那颗心偏的太厉害,不把皇位给萧承佑。 季裳华笑的嘲讽,“这个可说不准,毕竟君心难测。” 周子扬点点头,“也对,静观其变吧。哦,对了,今日我听父亲说,大哥和世子很快就回来了。” 季裳华面色平静,“能平安归来就好。” 周子扬看着她的脸,自言自语似的,“我说小表妹,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季裳华狐疑的看他一眼,“有什么好激动的?” 周子扬:“……”他替世子心碎。 * 弹指之间,半月已过。 而晋王世子班师回朝的消息也传过来,经过京都的时候,大街上人山人海围满了人,都想一睹晋王世子的风采,想看看大凉这个不世出之英雄。可惜啊,有气势是有气势,人也长得好看,就是像冰雕刻似的,太冷了。这样的人,只敢远观。 萧承佑一路风尘仆仆,和周子祺,郑羽进宫觐见皇帝,将战事禀告给他,皇帝听他们如何打败漠北大军,龙心大悦,给周子祺和郑羽升官奖赏,萧承佑么……再升也升不到哪里去了,索性就赏了好多东西。 放皇帝让他们退下时,萧承佑并没有离开,问道,“陛下,此次臣回京,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皇帝:“……”这是他儿子吗?之前主动求赐婚,现在竟然又主动求婚期了。 出了皇宫,萧承佑骑着马飞驰,楚恒在后面跟着,一边抽着马鞭,一边擦汗:“世……世子,我们……不回王府吗?” 萧承佑没听见似的,加快了速度,过了许久,才勒马,看了一眼头顶匾额,写着“国公府”三个大字,翻身下马。 门房认识萧承佑,忙出来行礼,萧承佑脚步如风,看也没看他们,直接就进去了,看这样子好像着急去见什么人…… ------题外话------ 不出意外,明天大婚啦。 六皇子在大凉下线了,有点舍不得,我虽然喜欢男主,但也喜欢六皇子,六皇子这个人物从一开始就是黑的,现在又给无辜的傻公主挖了个坑,但还是喜欢他……(ー_ー)! 这章写的有点粗,如果细写,恐怕还要一两天才大婚,占用字数不说,还显得啰嗦。反正要表达的意思都一样,所以……就这样吧……汗。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新婚之夜 萧承佑一直是从容的,无论何时都能保持沉静淡然的气度,此刻他却是从未有过如此匆忙,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带着满身风尘进了辅国公府正院。 仆婢自然不敢拦他,各自停了手中的活,分列两边,给他行礼。 萧承佑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好像对此充耳不闻。 周子祺重新梳洗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觉的去了满身风沙,便坐在正堂,和辅国公说起战场上的事,老太君担心孙子,竟亲自过来了。 周子祺怕老太君担心,故意拣轻松点的说,惹得满堂笑声。 就在一派其乐融融的时候,听到小厮一路跑来禀报,说晋王世子到了。 几人停止了说笑,立刻起身要去迎接,却见到了萧承佑已经来到了正堂。 辅国公微怔,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难道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正琢磨着,他就要行礼,萧承佑忙上前拦住,“国公不必多礼。”又看看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君,道,“您请坐就是,您是长辈,合该我给您行礼。” 虽然知道萧承佑不会受礼,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老太君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仍旧坐在上座。 周子祺倒是没有像自己父亲那般注重礼节,目光流露出讶异,看了看萧承佑,发现他还是回来时候的装扮,不由道,“逾明,你衣服都没换就来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辅国公面色严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大没小,怎么能在世子面前失礼!” 周子祺:“……”好吧,这个父亲就是太重视尊卑礼数,明明和萧承佑很是相熟,却偏偏要让他唤“世子”。 萧承佑看到周子祺故作疼痛的模样,浮躁的心奇迹般平复了些,辅国公虽然严肃,但却从小认真培养这个儿子,比不得他,自幼无人管教,当然也没人关心。辅国公看似严厉,实则是疼爱周子祺的表现。 他淡淡道,“无妨的,我与子祺自小认识,平时相处不用注重这些礼数,再者,我今日是来周家拜访,若是落得大家都人心不安,那就是我的错了。”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辅国公也不好太端着,便道,“不知世子来寒舍有何贵干?” 萧承佑极力保持平静,“多日不见,理应来拜访。” 辅国公请他落了座,笑道,“多谢世子记挂。” 说完后,萧承佑就后悔了,若是他来单纯的拜访,怎么能不带礼物过来呢。 真是……失策。 他第一次有慌张失措的感觉。 谁都没有说话,因为都在等着晋王世子开口,屋子里很是沉寂。六月的天本就炎热,萧承佑刚从外面赶路回来,在这样的气氛下,只觉得从内到外散发出燥热来。这时候,丫鬟送来一盏茶,他保持着平日优雅的风度饮下。 感觉内心的燥热去了不少,他语气带着真诚道,“多日不见,不知老太君身体可好?” 老太君笑呵呵道,“劳世子记挂,我这把老骨头还好。” 萧承佑点点头,斟酌道,“这次平定战事,陛下给了不少赏赐,也有许多尚好的药材,最是能调养身体,明日我会着人给您送来,您不要嫌弃。” 几人更加惊讶,一时相对无言。素日能听晋王世子多说几句话都不容易,更别提‘待人接物,礼尚往来’了,可现在和老太君寒暄的是谁,还要主动送上补身的药材。 宫中赏的药材,自不必说,自然是绝好的。 过了一会,老太君笑容慈和道,“这怎么使得呢,世子经常在军中,陛下赏赐您药材自有他的用意,我怎么好收呢?” 萧承佑忙道,“您不必推辞,府上已有许多,我素日哪里用的完,送给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他们竟不知,萧承佑也会说这些话,不管是场面话还是真心,总归很让人受宠若惊。 “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谢世子一番好意。”老太君慢慢道。 萧承佑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他们还是对他太疏离了,“您是长辈,就和子祺一般唤我逾明便好。” 即便老太君再糊涂,此刻也看出什么来了,今日晋王殿下是有意和他们亲近,又是礼物又是称呼,关键是急匆匆就到了周府。 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萧承佑看着老太君表情变了几变,不知道老太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就听老太君道,“好,既然世子不介意,我就倚老卖老,唤你一声逾明吧。”她笑的眼睛眯了起来,发髻上古朴的簪子映着华发,“不知道逾明有没有回王府看过王妃?” 周子祺刚回到周家,没多久萧承佑就赶来了,若说他回了王府,谁会相信。 晋王世子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只能道,“尚未回王府。” 老太君笑出声来,“逾明能早早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真是我的荣幸。” 萧承佑感觉有些窘迫,总觉得老太君故意打趣他,但他面上还是表现得很是平静,“老太君言重。” 老太君笑着打量着他,越看越是满意,人长得好,能力又出众,出身也好,晋王就他一个儿子,没有多一个人来争抢,王妃强势,对裳华也颇为喜欢,想必裳华嫁过去,也没什么烂事缠身,日子能过得平静些,再有他对季裳华的这份心,以前对于季裳华不能嫁给周子祺的遗憾,也烟消云散了。 周子扬听出了老太君的弦外之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捂住嘴巴,眨眨眼睛,“祖母,您老人家就放逾明离开吧。” 以萧承佑的性子,只怕会在这里陪老太君干坐着也不会主动请求去见季裳华。 老太君忙道,“你看我,人老了,就糊涂了。逾明啊,裳华在毓秀阁呢,我让丫鬟带你去吧,你们也多日未见,想必也担心着呢。” 萧承佑心中着实有些欢呼雀跃,可是他惯常会收敛心绪,只是淡淡应道,“多谢老太君。” 语罢,不准痕迹看了周子扬一眼,周子扬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萧承佑觉得,他也要感谢一下周子扬。 老太君又道,“说起来,还要多谢逾明思虑周全,这道赐婚圣旨来的及时。” 对于自己心爱之人,自然要思虑周到,不能给别人任何可乘之机,既然他明确了自己对季裳华的心意,便绝无更改,不能让别人夺走她。他只是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太君点点头,意味深长,“既然已经赐婚,离大婚也不远了,该准备的可要准备起来了,就怕届时太赶,这是宗室婚礼,又是陛下赐婚,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老太君想着,既然萧承佑已经主动放下身段表亲近之意,她也就不客气了,裳华可是她自幼最疼的外孙女,说是外孙女,实际上比嫡亲的孙女还要亲。终于要嫁人了,绝不能让她受任何慢待。 萧承佑听出了言外之意,郑重道,“您放心就是,裳华不会受委屈的。”他会给她最好的。 对于他的话,老太君是相信的,当下更加满意,“如此,我就放心了。裳华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幼母亲去世,没人护着,她那个父亲又是个偏心的,我自然不放心,所以偏疼她一些,性子也有些任性,若是日后裳华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包容她一些罢。” 这是老太君生怕季裳华在晋王府被人苛待,故意这么说呢。她的孙女,她自然了解,断不是那种爱张牙舞爪惹是生非的,就怕有些人故意挑刺,她这是在告诉萧承佑一定要护好她。 萧承佑满心欢喜,他觉得老太君这样说,是真的把他当成孙女婿,愿意将季裳华交给他。他郑重施了一礼,“老太君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便会护她一日,不会让人给她委屈受。”想了想他又道,“我自然也会对她珍之重之,而且信任她,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好。”老太君道,“那我就将裳华交给你了。” 她相信萧承佑的人品,即便以后对季裳华的喜欢逐渐褪去,即便他还会有侧妃妾室,但是他也会做到尊重季裳华,给她一个世子妃足够的体面和尊荣。 萧承佑道,“是。” 老太君摆摆手,“既如此,我就耽搁你了,现在就去吧。若是逾明不嫌弃,不知可愿意与我们一起用膳?” 萧承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然刚刚从战场回来,不回王府向晋王和晋王妃问安不太好,可是晋王根本就不喜欢他,每次见给他请安,他都是挥挥手让他回去,晋王妃更是冷冷的。 他回不回去,都是可有可无的,既如此,便留下来吧。 * 季裳华显然不知道萧承佑来周家的消息,只知道他进了宫,以为他应该先回王府,所以,当丫鬟来通报的时候,她还是很错愕的。 季裳华让人将他请进了待客的小花厅,站起身微微一笑,“世子。” 萧承佑看看白苏和繁缕两人,神色有异。白苏会意,拉着繁缕,和其他丫鬟就退下了,临走时,还贴心的为两人掩上了门。 季裳华:“……” 看着她有一瞬间茫然和无奈,萧承佑唇畔浮现一分笑意。 季裳华面色微红,轻咳一声,“世子请坐吧。”丫鬟走了,只能她亲自斟茶给他,她将茶盏端到他面前,笑着道,“世子今日怎么来了?” 萧承佑看着他,很是认真,“我来看看你。” 莫名的,季裳华心“怦怦”乱跳,面色宁静,“我很好,世子不必记挂。况且——”她笑了笑,“有世子的人暗中保护,我怎么可能会置于危险之中呢。” 萧承佑微愕,“你怎么知道……”他是临走时派人暗中保护的,怎么会被她察觉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世子。” 看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孔,他忽而笑了,是啊,聪慧若她,怎么会察觉不到。 实际上,那些人除了要保护她,还要替他“盯着”她,潜意识里,他有些不自信,有些恐惧,虽然她答应了嫁他,可是他还是担心她会抛弃这里的一切和那个人走了。 如今见她活生生在他面前,终于安心了些。 他笑容很淡,有些无奈和自嘲,“我既承诺过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自然会好好护着你,你不必对我如此客气,这本是我该做的。” 他这样说,季裳华只会觉得更加愧疚,便柔声问道,“世子可曾受伤?” 萧承佑见她担心他,眸中闪过点点光彩,“不过是皮外伤,算不得什么。” 季裳华点点头,不想两人之间太过尴尬,“京都发生的事,世子可曾知道了?” 萧承佑收敛了少见的笑意,“是。” “对此,世子如何看呢?” 萧承佑深深凝视着她,“无论如何,对于陛下,都是最有利的,只不过,这样一来,宫中的皇子就剩下太子一个了。”十四皇子就像个不存在的。 季裳华巧笑嫣然,“陛下离自己的目的更进一步了。” 她越这样温柔的笑,萧承佑越是慌张,拉住了她的手,苦笑道,“你何须试探我?我既已说过,我对皇位并无兴趣,便不会骗你。在我看来,我更喜欢和你相依相守,过平淡的生活。高处不胜寒的生活,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见他急于解释,季裳华立刻后悔了,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他。当初萧承泽也那么承诺过登上皇位不会乱杀无辜,可是呢,周家还不是被灭族? 她面上有些窘迫,“不……我没有试探你,我只是……” 她后悔极了,明知道他心思通透,她又何必多话。 他站起身坐在她身边,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耳朵贴在自己心口处。 他垂眸看她,轻声道,“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你安心就是。” 他的声音是少见的柔和,语气又是那么认真,季裳华有些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还有灼灼的热度,她的呼吸有些不稳,轻轻“嗯”了一声。 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推开他,两人本就要成为夫妻,终究要适应的。 她就这样靠在他的怀中,很是乖巧的模样,低头就看见她绝美的容颜,清艳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一撮一撮的,闪烁眨动。 他心中很是满足,好像空了很久的心被填的满满的。他无声的笑了,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此次进宫,已经请陛下将婚期定下了,就在半个月后,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派人来宣旨了。” 季裳华很是惊讶,自他怀中抬起头,“这么快……” 萧承佑笑而不语,就半个月他还觉得时间太长了,可是钦天监说,这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会不会……来不及准备……”季裳华犹豫道。 婚礼事宜那么繁琐,哪里能半个月就准备好了? 萧承佑注视着她,暗藏深情,“放心吧,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婚礼自然也一样。” 说不感动是假的,季裳华微微动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在你答应嫁给我不久之后。” 季裳华恍然大悟,那不是从兖州回来,他就开始准备了吗? 只听萧承佑又道,“虽说此去漠北一月有余,但我没有忘记此事,所需一切我都派信任的人准备着。” 季裳华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道,“谢谢你。”谢你对我的用心。 他总是这样,在背后安排好一切,成熟稳重,思虑周全,在战场运筹帷幄,在京都又能想着这些琐事,聪明果敢,洞察一切,季裳华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人选。 就算无关爱情,任何女子嫁给他都会比其他人过得好。这样好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觉得,她应该努力尽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唯有这样才能报答他的一颗真心吧。 萧承佑自然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暗暗笑了。 季裳华低头,刚好看见他腰间还挂着她绣的那只香囊,好像还磨损了一些,可见,他是每天都戴着的。 她抿唇笑了,面上第一次显现娇羞,“你快摘下来吧,都磨损了。” 萧承佑却道,“不必,这是我唯一收到的你绣的东西,我自当好好戴着。” 季裳华哑然,他这是埋怨她太“吝啬”吗? 犹豫了一下,她道,“过几天我再送你一个,你快把这个摘下来吧。”她轻笑一声,“你可是晋王世子,每天多少人注意着呢,万一被人看见了,会被笑话的。” 萧承佑看了她一会,眼睛闪动着星芒,他沉声道,“等你做好,我再摘下这个旧的。” 季裳华:“……” * 果然,皇帝很快就派人来宣旨了,婚期就在半月之后,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京都其他人,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许多人家对于季裳华除了艳羡就是嫉妒。 不只是因为陛下赐婚,更因为萧承佑对季裳华的那份心。 萧承佑是王府世子,又是陛下赐婚,自然应交由礼部来办。 可是萧承佑却又按照民间的娶亲习俗,准备了三书六礼,将季裳华娶回王府。 虽然时间有点急,可是该有的都有了,而且没有出任何纰漏,简直像早就安排好的。 送聘礼那一日,许多人都去围观,不由让人啧啧惊叹,足足一百二十台聘礼,宝石,珍珠,玛瑙,翡翠……金银玉器,奇珍异宝,简直是晃花了众人的眼睛,而且许多首饰都不是常年的旧物,而是如今最时兴的款式,可见,晋王世子多么看重季裳华。 大婚前夕,季裳华正坐在梳妆镜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心里想着其他事情,突然在镜子里看到郑氏推门而入。 她连忙起身,换上一副笑脸,“舅母。” 季裳华一袭中衣,床榻上是火红的嫁衣,嫁衣是用最好的料子做成,上面是繁复华丽的图案,彩线织就,由宫中最好的绣娘亲自所绣,还坠着珠玉细钿,美丽奢华,浮华耀目。嫁衣是铺开来的,想必季裳华已经试过了。 郑氏略略看了一眼,抿嘴笑了,“晋王世子真是有心了,你嫁过去,我也就放心了。” 郑氏让她坐下,拿起梳子为她梳头发,看着镜子里的人,她笑叹一声,“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到了出嫁的时候,晋王世子又待你好,想必你母亲也会很欣慰。” 季裳华没有说话,听她继续道,“我与你母亲是从小就认识的,起初我也不明白,我们两人同样出自武将之家,怎么她就养成了那么一个柔婉的性子,我以为,她这样的人性子是很软弱的,可当她执意要嫁给你父亲的时候,我知道,她骨子里还有周家人的执拗和坚强。我虽然不赞同她执意嫁入季家,也试着劝说过她,但看她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祝福她。可终究……”郑氏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佩服她的坚持还是该说她傻,付出这么多还是红颜薄命。我们关系很好,许多人都说我们像亲姐妹一般,当初还说等以后嫁人,也要结儿女亲家。我是真的想让你和子祺在一起,可惜,子祺没那个福气。” 季裳华心中感动,“舅母……” 郑氏笑笑,“这都是命中注定,晋王世子是京都多少女子都想嫁的男子,他能对你这么用心,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到了晋王府,就安心和他过日子罢,他向你外祖母承诺,会待你好的。国公府就是你的家,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告诉我们,周家虽及不上晋王府,但为你出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季裳华点头微笑,“放心吧,我不会被人欺负去的。” “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郑氏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进退得宜,矜持有度,但我也知道,你心思太重,可是慧极必伤,反正一切有晋王世子在,你只需做好世子妃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不要想太多。晋王世子虽然爱重你,但他毕竟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你以后做事一定要多多为他考虑,不要凭一时意气,知道吗?” 季裳华知道,这是发自肺腑的话,郑氏是真心为她着想,眼眶不禁湿了,笑道,“我会记住的。” 郑氏抚摸着她的头发,“既如此,我就安心了。” 语罢,她唤了一声丫鬟的名字,就有一个小丫鬟捧着一只匣子进来,看郑氏接过去,又悄声退下。 郑氏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这是给你的,你打开看看。” 季裳华狐疑,还是依言打开了,然后“啪”的一声,盖上的盖子,她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前世她在季府出嫁,李氏也派人送来过。 这是避火图……郑氏是担心她…… 季裳华的脸红透了,不敢抬头。 郑氏赶紧劝道,“女子嫁人都是要经历这些的,不要害羞,有时间你就看看。” 说着说着,她也有些难为情,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早些歇息,明日早早地就要起身了。”语罢,就出了房门。 白苏和繁缕进来,季裳华道,“把这个匣子收起来吧,记着,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 * 翌日,天刚亮,季裳华就被白苏叫了起来,然后就看到郑氏带着喜娘来了。 郑氏笑吟吟道,“一切就拜托丽娘子了。” 说着,丫鬟就递给她一个红包。 喜娘并未推辞,笑着收下了,“这是自然的。” 沐浴之后,季裳华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喜娘给她开面上妆,郑氏为她梳了头,听见全福夫人高声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季裳华看着镜子,不由吃惊,她从来都是淡妆素抹,乍一看,着实和以前不一样,美则美矣,就是太艳丽,她有点不习惯,她甚至闻到了浓浓的胭脂味,觉得脸上有种滑腻腻的感觉。 郑氏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道,“新娘子都是这样的,这样多漂亮。” 喜娘也笑着赞美,“是啊,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世子妃这样标致的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呢。” 季裳华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笑笑。 从上妆到穿好嫁衣,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已经有许多人到了周家,自然包括已经出嫁的林琼箫和益阳郡主。 她们来,也是给季裳华添妆的。 林琼箫微笑的看着她,暗暗拉了拉她的手,让她不要紧张。益阳郡主也是睁着一双灵动杏眼,毫不吝啬的赞美,“裳华,你今天比以前更漂亮呢。” 季裳华头上带着沉重的的凤冠,感觉沉甸甸的,她抿嘴笑道,“等你嫁给我表哥的时候,只会更漂亮。” 老太君看着季裳华不由擦了擦眼泪,“现在你出嫁了,我总算对你母亲有个交代了。只是,终究是舍不得。” 郑氏劝慰道,“母亲,裳华虽然出嫁了,有时间就会回来的,晋王府离周家也不远。” 话虽如此,可是出嫁的女儿哪里能轻易回娘家,况且季裳华嫁的还是宗室,只会更加注重规矩。 老太君笑了起来,“你们不必管我,我一会就好了。” 益阳郡主适时道,“我大哥在外面被季公子要求作催妆诗呢,作不满三首,不能进门。” 众人皆惊讶了,季维之一个文弱书生敢为难萧承佑,萧承佑看起来就冷漠的不敢靠近,季维之太大胆了。 还有人笑道,“素日只知道世子领兵打仗无人能及,不知道这作诗……” 益阳郡主道,“你们可不要小看我大哥,他从小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是读过的,只是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示才华。” 听益阳郡主自信满满的话,有人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季维之本以为能好好为难一下萧承佑,谁让他娶了自己妹妹呢,以后妹妹就成别人家的了。可没想到是他小看他了,晋王世子居然深藏不露,一刻以后,就做完了三首催妆诗,季维之都愣住了。 萧承佑表情淡淡,目光里隐藏一分得意和笑意,“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吧。” 语罢,就步履从容进了周家大门。 按理说,他应该叫季维之一声“大哥或是大舅兄”,可是,季维之比他还小两岁,他暂时还叫不出口。 毓秀阁不少夫人陪着,好像怕季裳华紧张,不停的说笑着。这时候,有丫鬟跑来,面上带着喜意,“夫人,迎亲的队伍来了。” 闻言,郑氏笑道,“我们都出去吧,喜娘陪着就可以了。” 其实,今日季鸿茂也来了,但是郑氏看这里人多,又怕影响季裳华的心情,便没有告诉她,反正,季鸿茂来不来都是一样的,季裳华现在已经不是季家的女儿,周家招待季鸿茂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太阳高挂,散发出热烈的光,折射到萧承佑的华贵喜服上,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容貌俊逸。 鞭炮声已经“噼里啪啦”响了起来,人们都笑闹起来,好像晋王世子也没有素日那么可怕了。 “一个是京都第一美男子,一个是京都第一美人,两人家世相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晋王世子的婚事一拖再拖,现在都二十有二了,好不容易娶了妻子,据说圣上可是了了一桩心事呢,未此又赏了不少东西,晋王世子还真是独得圣心……” “我以为晋王世子这一辈子都不想娶妻呢,晋王只有一个儿子,以后爵位传给谁?没想到晋王世子会主动要求娶季裳华,看看着排场,比太子大婚还风光……” “可见世子真的对季裳华用心了,不知道她哪里得世子喜欢了,难道是因为长得好看?” “世子来下聘那一日,我也见了,足足有一百二十台聘礼,都是实打实的,那天世子带领人亲自送去,路过大街,真是万人空巷……” “那季裳华带去的嫁妆肯定也不会少吧……” 萧承佑对这些议论声充耳不闻,目不斜视走过去。 喜娘催促道,“上轿的时辰到了。” 全福夫人赶紧道,“快将喜帕盖上。” 喜帕被盖上,一时间乐声响起,即便她素日表现的再淡然,此刻也不免紧张,手心也出了一层汗。 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到一个宽阔的背上,季维之低声道,“妹妹,我背你上轿。” 季裳华有些想哭,怕哭花了妆,努力忍住了。 季维之背了她一路,终于到了花轿前,鞭炮声中听到有人高声喊道,“上轿!” 季裳华被送进了轿子里,听着鞭炮声喜乐声,忍住心里浓浓的不舍。 季维之站在萧承佑面前,正色道,“照顾好我妹妹,若是她受了半点委屈,我就算拼尽一切也会为她讨回公道,然后带她回来。” “不会的。”萧承佑淡淡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季维之一愣,然后眼中浮起一分笑意,听见有人道,“起轿!” 萧承佑便翻身上马,在前面带着壮观的队伍离开,轿子后面跟着嫁妆…… 有人摇摇头,叹气,“什么是十里红妆,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又有人道,“她嫁的既然是晋王府,未免被人看轻,自然要多多准备,看来国公夫人真是将她当女儿疼呢……” 实际上,这样嫁妆,有季维之准备的,还有周家给的,另外一部分就是萧承佑给的聘礼,她原本不想要的,一是太多了,二是不想张扬,可是老太君和郑氏不许她推辞,萧承佑送那么聘礼,季裳华若是嫁妆太少,会被晋王府的人看轻。 其实,萧承佑送那么多聘礼,原意就是有一部分给她做嫁妆的。 季裳华坐在轿子里,感觉到轿子抬得很稳,她不知道,这是萧承佑选了他最得力的亲卫来抬轿子。她此刻盖着喜帕,不知道已经到了何处。 周府门口,周家人看着花轿远去,不由都十分不舍。 郑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周子祺身边,温和的眉眼是淡淡的笑容,“子祺,花轿已经走远了。” 周子琪一愕,“母亲。” 郑氏为他抚平袖口,声音温和,“过不了多久,你也要和益阳郡主成婚了,届时她们两个从姐妹成为姑嫂,也是一种缘分,更何况郡主出身高贵,又是你主动求陛下赐婚,你更该全心全意对她好才是。” 周子琪更加惊讶,“母亲,你……” 郑氏笑着叹息,“傻孩子,你是我生的,你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周子祺面露羞愧,“是,母亲。”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甚至他的父母也不能做主,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别人看出来呢,只不过终究有眼明心明的人注意到…… 但,幸好不是她…… 黄昏时分,轿子进了晋王府,听见有人喊道,“落轿!” 季裳华觉得身体一轻,落了地,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可以听到更加响亮的鞭炮声,还有众人的笑声,她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如坠梦中。 还没等她适应过来,就感觉轿帘被掀开了,然后就听到欢欣的鼓掌声,欢笑声,礼乐声。 喜娘将她扶了出来,然后她手中被塞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她知道,这是红绸,被这么多人围观,她有些不安,但是她还是习惯了强做镇定。 “不要紧张,有我在。”不知何时,他来到了她身边。 没来由的,她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可是下一刻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和她相携,并肩而行。 然后,周围就爆发出热烈的笑声和惊讶的声音。 季裳华微惊,这是携手同行的意思吗?可是,这貌似不符合规矩…… 他声音隐藏愉悦的笑意,低沉悦耳,“不必怕,你是我的妻子,自然应该和我永远并肩而立。”而不是她在他身后仰望他。 季裳华心中蔓延出几分不知名的情绪,或是感动吧…… 众人只是一瞬间的惊讶,可是想到他是晋王世子,自然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是以又变成了更热烈的声音。 经过了一系列礼仪习俗,很快就到了喜堂,晋王妃难得露出一个笑脸,晋王即便并不赞同这门婚事,但因为是陛下赐婚,这么多人看着,还是必须保持高兴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喜娘道,“将世子妃送入新房吧。” 季裳华盖着喜帕,端端正正坐在床中央,她本就端庄矜持,保持了一天这样的姿势,即便再累,也不会动一下。 几个喜娘在萧承佑后面,还有丫鬟端着喜盘,里面是桂圆、红枣之类的。屋子里还有不少夫人。 就听喜娘笑道,“世子,请掀盖头吧。” 季裳华双手交叠在身前,正襟危坐,感觉到有个红衣人影走了过来。 下一刻,季裳华就觉得眼前出现了刺眼的光,屋子里燃着许多红烛,床前还有两支很粗很长的龙凤喜烛,使得她头上华美凤冠和镶着珠玉的嫁衣,更加绚烂夺目。 接着赞叹声纷至沓来,都是对季裳华容貌和气度的赞美。 季裳华看了萧承佑一眼,发现他一双凤目闪着璀璨星光,嘴角也含着淡淡的笑意,此刻正盯着自己看,像是入了神。 季裳华更觉得心跳擂鼓。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色的衣服,本就美如冠玉的他,更添了从未有过的“美艳”,他向来冷漠,此刻在红烛的映照下,表情柔和了许多。他身如松竹,轮廓俊逸,五官精致,剑眉斜飞,凤眼深邃,一双薄唇不点而朱,在满屋灯火映照下,浑身散发着璀璨光芒,殊不知,世间万物都不足以和他的容貌相媲美。 季裳华看了片刻,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连忙低下头。 很快,就有人提醒萧承佑该出去陪客了,留下一众人在新房和季裳华说笑了一会,过了许久,心头的紧张才散去不少。 她们到底记得萧承佑“玉面罗刹”的名声,不敢闹太久,半个时辰后,也就出去了,只留下丫鬟和喜娘陪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是萧承佑回来了。 门随之又被关上了,隔绝了外面一切喧闹。屋子里很静,不由得,季裳华屏住了呼吸,随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裳华他身上的酒香也越来越浓,和他的人一般清冽。 萧承佑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似乎是怕吓到她,满屋红色的蜡烛,将她瓷白的脸映成淡淡的红,他的心也更加悸动,不由得便看痴了。 她本就生的极美,五官是偏于艳丽那种,可是她平日便淡妆素抹,衣服也偏爱素净,所以便压下了不少艳丽,多了几分清丽淡雅。 而今日因着大婚,他第一次见她上着浓艳的妆容,比之从前更明艳十分,眸子一动,就有春水在其中晃动,小小的红唇抿着,就像成熟的樱桃,着实是婉转妩媚。这一刻,明艳动人、光彩照人、倾国倾城……所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他克制住心中强烈的悸动,坐到她身边。 喜娘见了,笑道,“世子,世子妃,该饮合卺酒了。” 然后,就有丫鬟端来两个酒杯,两人一同饮下。 喜娘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萧承佑让人给了赏钱,就让她们退下了,白苏和繁缕笑着为两人关好门。 渐渐的,外面的喧闹声也消失了,整个晋王府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以前,季裳华与他相识,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 原本他们只是朋友的,怎么会就变成夫妻了呢。重生之后,她没想过嫁人,若实在不行,就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可是,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嫁给他。对于许多人来说,他太冷漠,太高不可攀,前世季裳华临死他都没有娶妻,曾经她也想过,他这样的人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可今生,却是她。 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既然嫁了他,就会尽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她不敢奢求不求一生一世,只愿他给她一个正妃该有的尊重。 这样的生活,对于许多女子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烛光下,他唇角含笑,望着她。她更加紧张,道,“我想先去沐浴……”本就是夏季,身上又是隆重的嫁衣,在这样安静的新房,她感觉更加燥热,感觉脸上的胭脂都要化了。 萧承佑低声道,“我已经让人提前准备了,你去吧。” 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去了净房。 半个时辰后,季裳华才慢慢出来,她穿了一件水红色单薄的寝衣,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发尾沾了水,长发垂在身后。 看见萧承佑没在房里,她松了口气,坐到了梳妆镜前梳头发。少倾,就在镜子里看到萧承佑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带来了少清凉的水气,看来他也沐浴过了。 萧承佑穿着雪白的寝衣,卸下了玉冠,没有了素日的冷漠,有的只是温柔。 季裳华看着镜子里的他越走越近,下意识站起身退后一步,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咬着唇,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萧承佑抵笑一声,抬手抚上她的头发,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然后是眼睛,最后是唇畔,他的吻很温柔,就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他的唇在她的红唇流连片刻,季裳华以为他会继续,可是他却放开了她。 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腾空,他将她抱了起来。季裳华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来了,手紧紧抓住他的寝衣,就在他将她轻放在床上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萧承佑看她的羽睫颤动,笑的更加低沉,感觉他的身体落到了她的上方,她更加不知所措,但这也没什么可逃避的,既然嫁给了他,就不该拒绝他。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扯过了一旁的锦被替她盖上,微笑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语罢,摸了摸她的脸,转身离开。 季裳华一下子睁开眼睛,满是愕然,他不准备和她…… 看着他的背影,她撑起身子,长长的黑发流泻下来,落在枕头上。下意识开口,“你去哪里?” 见她有些不安,他笑了笑,“放心,我哪都不去。” 季裳华不解之际,少倾,就看见他抱了一床被子回来,然后铺到了不远处的美人榻上。 原来,他是打算和她分床睡。 季裳华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她并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可是,她一个女子,难道要主动要求他圆房吗? 看季裳华仍旧没有躺下,他笑着解释,“我会等你适应。”说这句话时,他眼睛一派清明,很是冷静,仿佛有压抑的炽热。 季裳华想说什么,张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既然他这样说,看来早就想好了,罢了,那就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季裳华终于躺了下来,一回头,发现他还在看她,季裳华不敢与他对视,索性闭上眼睛,明明累了一天,可是她半点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似乎能听到绵长的呼吸。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将蜡烛都吹灭了,在路过萧承佑的时候,将他斜对面的窗子关好了,风透过窗子缝隙温柔的吹,渐渐的,疲惫袭来,季裳华终于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萧承佑睁开了眼睛,借着月光,看到重重围帐中,她纤弱的身影,唇畔缓缓浮起一丝落寞。 裳华,你若是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克制着内心的悸动,想得到你,又怕自己冲动之下吓到了你…… 我会给你时间,但不会太久。既然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我便不会再放你离开…… ------题外话------ 不想吃肉的男主不是好男主,但现在还不是吃肉的时候 不过,很快,等不了多久,世子就能吃上肉了(^_^)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婚燕尔 翌日一早,季裳华睁开了眼睛,外面天已经亮了。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围帐,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周家了,现在是晋王府。 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她已经嫁人了。 只不过,因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亲人陪着,难免有些慌乱。想到新婚第一天应该去晋王妃那里敬茶,深吸一口气,素手拨开了围帐,下意识搜寻那个人影。只见到美人榻上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人也无影无踪,整个屋子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由有些心慌,这么早他去哪里了,怎么将她一个人留在这? 季裳华微微蹙眉,趿着鞋下了床,穿着一身寝衣走了几步。她初来此地,衣服都是白苏安放的,也不知道放到何处了。 莫名的,她有些浮躁,这时候就听到门响了,她转过身发现萧承佑进来了,嘴角弯起,“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 见到他,季裳华心安定下来,微笑道,“嗯,睡不着了。” 一抬头,看见他一袭中衣,自己则是水红色的寝衣,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去换衣服……” 萧承佑低低笑了,“不要拘谨,这是我们的家。” 季裳华望进他的眸子,发现他也在看他,其中藏着的情愫她自然看得见。他的中衣有些松,露出脖颈下一片皮肤,她赶快转过头去。 萧承佑知道她第一日来王府,定然是有些不安的,便唤了一声,“都进来吧。” 语罢,就将门打开了。 接着,领头的一个嬷嬷带着数个婢女鱼贯而入,给季裳华和萧承佑行了礼,满面喜色道,“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妃。” 然后就看见嬷嬷和两个婢女走到了床榻处,掀开了围帐,隐约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传来了小声的笑。 很快,嬷嬷就出来了,留下两个婢女整理床榻。 季裳华站在不远处,就看见那个嬷嬷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手上捧着一个匣子,“世子,世子妃,老奴现在就去见王妃了。” 季裳华看了萧承佑一眼,发现他也在对着他笑,不由得满面通红,她明白过来,原来嬷嬷手上那个匣子里装的是元帕。 萧承佑是何时准备的? 看着嬷嬷退下了,繁缕笑嘻嘻到了季裳华身边,“小姐,奴婢伺候您梳妆吧。” 季裳华点点头,接着就有人端来一盆清水,梳洗完了,季裳华看见白苏捧来一套红色衣裙,伺候她穿上,然后扶着她去了梳妆镜前。 季裳华在镜子里,看见萧承佑去了屏风里面换衣服,便对屋子里一众婢女道,“你们去伺候世子罢。” 婢女面颊绯红,行礼道,“回世子妃,世子很少回王府,素日也不让我们近身伺候……” 季裳华一愕,堂堂世子殿下,难道从来都是亲自动手吗? 她不由奇怪,“那么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另一个丫鬟道,“回世子妃,平日世子的院子只有四个丫鬟,只负责院子的洒扫,其他的丫鬟都是在三个月前,世子临时甄选出来的,因为我们在这里时间不算短,所以才有幸被世子安排到您身边伺候。” 这个丫头倒是挺伶俐的。 “你们四个都叫什么名字?” “回世子妃,奴婢叫碧云,她叫碧玉,另外两个叫碧波和碧水。” 季裳华颔首,倒是个雅致的名字。 然后,另外三个一同和碧云行了礼,“奴婢见过世子妃。” 季裳华给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点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银给了碧云,“这些是世子妃的一点心意,烦请姐姐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分一分吧。” 碧云自是个有眼力见的,世子爱重世子妃,白苏和繁缕又是世子妃的心腹,虽然白苏叫她一声姐姐,她也不敢托大,连忙道,“奴婢谢过世子妃。” 然后便散了去,各司其职。 繁缕正为季裳华挑选发钗,看见梳妆镜前放着几个朱红描金匣子,“咦”了一声,伸手打开了,然后轻呼一声,“小姐你看。” 季裳华笑嗔,“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但她还是顺着繁缕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也是吃惊,几个匣子里都装满了珠玉、首饰,而且都是季裳华喜欢的,素雅又不失高贵,很配她的气质,只不过,要寻来这些怕是不容易吧,而且看起来便价值不菲。 季裳华想到了什么,轻声道,“盖上吧。” “怎么,不喜欢吗?”一转身,看见萧承佑也换好衣服从屏风处走了出来,一袭广袖绛紫色华服,衬得他的脸愈发好看。 季裳华摇头,“我很喜欢。”她仰头看他,“这些都是世子让人准备的吗?谢谢。” 萧承佑来到她身边,白苏立刻侧身躲过,他拿过白苏选的玉簪花簪子,看着镜子里一双人影,亲自给她戴上,笑道,“真的很美。” 他就在他身边,离她很近,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松雪之气,他的呼吸在她耳畔,是她有些羞赧,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片刻后,季裳华梳妆完毕,萧承佑牵着她的手来到桌前,扶着她坐下,就在季裳华迷茫之际,就看见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进来了,碧云给两人行了礼,“世子,世子妃,请用膳。” 然后便都立于一旁。 这么多人在,季裳华有些不自在,可是这是晋王府,她初来乍到,又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萧承佑看出了她的为难,笑道,“我素日用膳都不习惯有人侍奉,所以你不必顾及我,若是想要人,就留下,不想要就让她们出去便是,你决定就好。” 季裳华松了口气,“既如此,就让他们都退下吧。”她不想吃顿饭这么多人围观。 很快,所有人都退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这很符合萧承佑的心思,他也不希望一群人在,虽然她们很安静,可是还是觉得打扰了他们两个的相处。 萧承佑一会一盯着她看,脸上是温柔的笑,看的季裳华有些慌乱。不好好吃饭,一直盯着她看做什么,还一直笑,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惹他笑话了? 季裳华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能找话说以缓解这种不自在,“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见王妃和晋王殿下。” 萧承佑认真的看她,纠正道,“你应该唤母妃。” 季裳华:“……”好吧,她错了。 萧承佑给她夹了一块糕点,“你尝尝,软糯糯的,不腻的。” 季裳华好像低头轻咬了一口,“谢谢。” 萧承佑失笑,有几分失落,“不要总是和我说谢谢。” 季裳华觉得自己错了,抬头看他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萧承佑突然笑了,“不用急,还有时间,况且我们新婚,去晚一些,母妃也不会怪罪的。” 季裳华想到的是,萧承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母子两个再相见的时候还会和以前一样相处吗? “那……母妃她……” “她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萧承佑道,“你就用儿媳见婆婆最平常的态度就好。” 季裳华点点头,“那就好。” 萧承佑又为她夹了一块点心,“多吃点,你太瘦了。想想有什么喜欢吃的,吩咐厨娘去做就是。”他笑着解释,“世安苑有小厨房。” 是的,萧承佑的院子叫世安苑,一世长安,季裳华很喜欢这个名字。 只不过,她不免想到他一个从小从军的人,很少回王府的人,还会费心思专门辟出一个地方建小厨房? 萧承佑没有过多解释,只要她喜欢就好。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才感觉到家的温暖,现在他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妻,他便真正有了家人,从此以后,他们两人会相依相守,不离不弃,即便整个王府都是冷冰冰的,但只要有她在,他就觉得还有一处是温暖的。 用完了早膳,两人准备了一下就出了世安苑,去了晋王妃住的浮云院。 出了院子,季裳华跟在他身后,可是他停下了脚步,等她走过来。季裳华疑惑,他却朝她伸出手,季裳华犹豫了一下,将右手放到了他的手心。 萧承佑露出一个满足的笑,牵着她,“我们走吧。” 两人到了浮云院,晋王府所有的主子都已经到了,还有谢侧妃的侄女付宁儿。 说起来季裳华有些奇怪,晋王的小妾不少,怎么到头来就只有萧承佑、益阳郡主和萧语然三个孩子呢?哦,儿子还不是亲生的。 可怜,晋王并不知道。只以为上天注定,他子嗣单薄,连想让谢侧妃生儿子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晋王今天破天荒的来了浮云院,却是无精打采,看也不想看晋王妃一眼,只和谢侧妃眉来眼去。晋王妃嘲讽一笑,看着季裳华两人相携走了过来,少见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晋王只觉得扎眼睛,平日里她一见到他可都是冷嘲热讽的! 萧承佑给晋王和晋王妃请了安,季裳华也行礼道,“儿媳见过父王,母妃。” 晋王还没说话,晋王妃就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来到晋王府可还适应?晋王府就是你的家,你是世子妃,不必拘谨。” 季裳华故作羞涩道,“多谢母妃关心。” 然后,就有丫鬟端了茶来,季裳华接过先给晋王行了大礼,敬茶。晋王虽然想让付宁儿嫁给萧承佑的愿望落空,却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茶,给了赏赐。 季裳华谢了晋王,又去给晋王妃行礼敬茶,晋王妃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快起来吧。”随后,崔嬷嬷将晋王妃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放到托盘上,又拿出几张纸。 崔嬷嬷笑道,“这是几间铺子的房契地契,请世子妃收下。” 季裳华微惊,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她连忙道,“母妃,这太贵重了,裳华受之有愧。” 晋王妃不容置疑,“给你的你就收着,不过是小小心意。” 季裳华有些为难,这时候萧承佑淡淡道,“裳华,既然是母妃送你的,你就收下吧。” 季裳华暗暗叹息,恭敬接过道,“谢母妃。” 晋王妃又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重视这些虚礼了。若是你真想谢我,就赶紧为王府开枝散叶,毕竟晋王府子嗣单薄。”她瞥了一眼晋王,似笑非笑,“你说呢,王爷。” 晋王又想到了晋王府那么多女人他就只有三个孩子的事情,心情颇为郁闷,道,“王妃说的是,子嗣最重要。” 谢侧妃母女和付宁儿站在一边,心中同样是郁闷,又是是在看到晋王妃给季裳华的赏赐之后,更加郁闷的要吐血。晋王妃太大方了,简直是故意气她的。知道谢侧妃出身不好,处心积虑觊觎王府财产,可惜啊,管家权一直牢牢把握在晋王妃手上,再加上晋王妃有强硬的娘家,晋王妃又做的公平公正,挑不出任何错处,谢侧妃只能背地里骂几句,向晋王哭诉,可惜,晋王也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正妃呢,而且又有心计。 谢侧妃也不敢将晋王妃得罪的太狠了,毕竟萧语然的婚事还握在晋王妃手上,人家儿子又是将来的晋王,整个晋王府早就是晋王妃的天下了! 她要反击,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付宁儿了,男人么,哪有不是三妻四妾的,更别提是王府世子了。然后她再小心筹谋,说不定还能除掉季裳华。 晋王妃看了谢侧妃一眼,将她的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她不屑的笑笑,对季裳华道,“你们两个坐下吧。” 季裳华行了礼,才坐下。晋王妃暗暗点头,不愧是大家闺秀,礼数周到。 然后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季裳华道,“裳华,我忘了和你介绍了,那位是谢侧妃,梅夫人,凝夫人,……”晋王妃说了两个就想不起来了,还是崔嬷嬷替她说完。“最后是二小姐和表小姐。” 晋王的小妾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怎么就生不出孩子呢? 季裳华心里这样想,便对她们微笑颔首,并不需要起身行礼。 然后,谢侧妃便带领一众人给季裳华行礼。 谢侧妃心里怄死了,她好歹也是晋王侧妃,但此刻也必须向季裳华这个小丫头行礼,谁让人家是世子正妃呢?! 付宁儿是第二次见到季裳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很美,芙蓉如面柳如眉,容颜清丽,气质出众,出身也好。但她还是忍不住嫉妒,她觉得是季裳华抢走了属于她的世子妃之位,因为晋王一开始也答应过谢侧妃让她做世子妃的,可是,没想到陛下突然赐婚!真是晚了一步…… 晋王妃对季裳华以眼神示意,季裳华点点头,对这些人道,“大家都起身吧,我初来乍到,所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多多提点。” 众人都忙道“不敢”,都知道人家只是客气客气,谁敢得罪世子妃呢。 少倾,季裳华便起身,对益阳郡主、和萧语然道,“这是我准备给三位妹妹的见面礼,礼品并不贵重,请不要嫌弃。” 益阳郡主迫不及待的打开,笑嘻嘻道,“不嫌弃不嫌弃,裳华,以后我就要唤你嫂子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季裳华抿嘴笑了,“郡主随意就好。” 益阳郡主想了想,“那以后还是唤你裳华好了。” 季裳华送给她的是上等羊脂白玉做成的蝴蝶钗,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竟似展翅欲飞,两只翅膀边缘镶着紫色细钿,闪着盈盈光芒。 益阳郡主直接戴到了头上,问晋王妃道,“母妃,好看吗?” 晋王妃微笑道,“裳华的眼光不错。” 季裳华矜持有礼,“郡主喜欢就好。” 语罢,她又去了萧语然和付宁儿面前,季裳华笑的温柔,竟像丝毫看不出与两人有过嫌隙。“我只与两位妹妹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所以就随便准备了两个小礼物。” 然后白苏将一只青玉镯子和白玉镯子分别给了两人,虽然成色不错,可是比起益阳郡主的差远了,更让人嫉妒的是季裳华对益阳郡主的用心,给萧语然和付宁儿的真像是随意从库房找出来的,这种玉镯对于普通富贵人家来说很常见。 季裳华可没那么善良,她是按照三人的身份来的,若是她对三人一视同仁,不但让谢侧妃觉得她性格柔软,还会惹得晋王妃不高兴。 晋王也不傻,自然看出来季裳华的用意,但他作为一个男子总不能因为这个斥责季裳华吧,而且季裳华这么做很符合规矩。 晋王妃对季裳华更加满意了。 季裳华又送了晋王和晋王妃亲手做的鞋袜,晋王看了一眼,就让人收了起来,晋王妃明明看得出来季裳华绣工并不好,还是夸赞她有孝心之类的话。 季裳华和又重新落座,晋王妃问道,“可用过早膳了?” 季裳华又要起身行礼,晋王妃却阻止了她,故作不悦,“我都说了,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季裳华也不再客气了,笑道,“是,母妃,我和世子已经用过早膳了。” 晋王妃点点头,“既如此,你们就准备准备进宫谢恩吧,你初来王府一定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等从宫中回来,让逾明待你四处看看。” 因为晋王世子新婚,皇帝特准了他半个月的假,原本萧承佑想多陪陪季裳华的,可是军中也离不开他,所以只能休息半月。 * 马车布置的华贵雅致,车顶坠着璎珞珍珠,风一吹,清脆作响,马车里东西一应俱全,马车外跟着嬷嬷丫鬟和护卫,处处透着王府的尊贵。 萧承佑在外面骑着马,一路引来许多人的侧目,尤其是许多小姐,偷偷目睹晋王世子的风采,更想看看世子妃何等容貌,竟能得到晋王世子的青睐。 一时之间,艳羡声惊叹声随风传入马车里。 季裳华但笑不语,只是手慢慢翻着书页打发时间。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停下来,季裳华掀开车帘,就看到萧承佑已经下了马站在马车前将手伸过来,季裳华微微含笑,将手递给他。 因着晋王世子身份高贵,便有陛下恩赐乘坐步撵。到了宣化门,两人下了步撵,萧承佑依旧在前面等着她走上前,与她一起并肩而行,只不过,现在是皇宫,不能太过亲近。 季裳华穿着符合亲王世子妃身份的服饰,双手交叠在小腹,步态从容,气质端庄,行走在宫道上。前生,无论作为二皇子妃还是皇后,这条路她走了很多遍,是以便没有什么可紧张的,反而更加自然。 含元殿。 在小太监通报之后,萧承佑和季裳华一前一后进去,给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挥挥手,“平身罢。” 皇帝面色虽然严肃,可是此刻隐隐有些喜意,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总算娶妻了,而且还是他挑选的人,他自然高兴。 “如今你大婚了,朕总算了了一桩心事,晋王只有你一个儿子,他也安心了。既然成了婚,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要总是一颗心扑在军务上了。” 萧承佑淡声道,“是。” 皇帝看了看公谨立于一旁的季裳华,“既然成为了世子妃,就要好好照顾逾明,相夫教子,晋王府子嗣单薄,早早为晋王府开枝散叶才好。” 季裳华端重行礼,“臣妾谨记。” 好在她知道萧承佑的真实身世,若是其他人见到皇帝这样关心弟弟家的子嗣,还真是让人容易多想。 同时,季裳华也明白皇帝的意图,因为在皇帝看来,萧承佑迟早要登上皇位的,所以子嗣尤为重要。 皇帝难得朗声笑了,看起来倒是发自内心,“好了,你们去清宁宫拜见太后和皇后吧,见了太后和皇后,逾明再过来,朕还有要事和你商议。” …… 一路上,萧承佑都没有说话,想必是因着皇帝的事有些不悦,既然他说了对皇位不感兴趣,那么季裳华也不好再问,免得他又误会她不相信他。 到了清宁宫门外,萧承佑低声嘱咐道,“一会我回含元殿,你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有贵妃在,可能太后不敢明着难为你,就算她敢难为你,也不必怕,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她们只要不算太蠢,都会知道该怎么做。” 季裳华感觉他就像嘱咐小孩子一样嘱咐自己,淡淡一笑,“好。” 很快,宫女就请他们进去了,两人给太后皇后及各宫妃子行了礼,太后使了个眼色,就有女官给两人搬来了绣凳。 太后和皇后先后给个季裳华赏赐,然后就是周贵妃等人了。 季裳华一一谢过,重新落座。 太后打量着季裳华,只见她身穿一袭红色广袖华服,绣着五翟凌云纹,花纹是用金线绣成,缀以细小的晶石,如有星光闪烁。衣服上绣着雍容华贵的牡丹,金色的丝线从袖口一直流泻到腰间,再往下就是遒劲有力的枝干,腰间盈盈一束,身姿袅娜娉婷。腰间垂下五彩宫绦,只佩戴了一枚玉佩,雕刻镂空海棠,手腕上不过是一枚血玉镯子,更衬得皮肤雪白,好像吹弹可破。发上绾了一个飞云髻,有少许头发垂在身后,发上戴着翡翠海棠玉钗,薄施粉黛,额头坠了一刻蓝色宝石,闪动蓝色星芒。整个人华贵而不失清雅,端庄而不刻板。她肤色本白,不需要擦粉,此时不过是抹了淡淡的胭脂,更显得她肌肤莹白透着红。淡扫蛾眉,双瞳剪水,波光流转,琼鼻挺翘,菱唇红润,一动一静皆是优雅宜人。 众人不禁感叹,果然是倾国绝色,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晋王世子会主动求娶。 在太后看来季裳华则是红颜祸水,将男人迷的神魂颠倒,他的亲孙子也变成那个鬼样子。 但现在季裳华是晋王府世子妃,萧承佑掌握大权,她就算想给季裳华小鞋穿,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分量了。 太后勉强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还算慈和,“世子能娶到这样一个美人真是好福气。” 季裳华立刻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太后娘娘过誉了。” 萧承佑则是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不过是随口一说,萧承佑竟真的承认了,其中的宠溺不言而喻。除了惊讶,许多人更加妒忌,暗道季裳华会勾引男人,可是她们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对待季裳华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 也同时明白了季裳华在萧承佑心中的分量。 太后觉得胸口闷闷的,“既然嫁入了王府,就该守好本分,孝敬公婆,照顾好世子,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规矩守礼,明白吗?” 季裳华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是,臣妾明白。” 太后又不咸不淡的教导了几句,就推脱身体不舒服回去殿内休息去了。 太后走了,其他妃子也觉得轻松了不少,徐贤妃道,“难怪皇后娘娘那么喜欢世子妃,看这娇艳的容貌和通身的气派,换成任何人都会喜欢的。” 皇后似笑非笑,瞥了徐贤妃一眼,“是啊,本宫早就知道,世子妃是个懂事的孩子。如今看她有了好归宿,本宫也替她高兴。” 徐贤妃用帕子捂着唇笑的花枝乱颤,“皇后都那么替世子妃高兴,更别提贵妃姐姐了。” 徐贤妃唯恐天下不乱,嫉妒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的周贵妃,却又知道人家娘家得力,现在又有了晋王府这门姻亲,更让她看了眼热。 周贵妃吐气如兰道,“这是自然,裳华是本宫长姐的女儿,自她幼时,本宫就格外喜欢她,如今见她能嫁给晋王世子这样的人物,我也是乐见其成的。” 徐贤妃唇畔勾起,“贵妃姐姐这样疼爱世子妃,若是有个和世子妃同样乖巧的女儿就好了。” 周贵妃如幽兰般从容优雅,“在我眼里,裳华就和我的女儿一般无二,并无不同。” 徐贤妃只觉得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她兴致勃勃挑衅,人家根本不屑于接招,她觉得自己被轻蔑了。 皇后看了季裳华一眼,开口道,“既如此,以后世子妃可要多进宫看看贵妃,顺便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季裳华起身行礼,“臣妾荣幸之至。” 没过多久,就有小太监来了,请萧承佑去含元殿。 萧承佑有些不舍,还是不得不告辞出去,临走时有又多看了季裳华一眼。 萧承佑出去后,皇后悠悠道,“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世子如此不舍,可见真是看重世子妃,世子妃可真是好福气,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世子妃可要好好珍惜才是,有这样幸福的日子可不容易。” 季裳华抬眸,与她默默对视,皇后的双眸隐含淡淡的冷意,像是在警告。 对此,季裳华并不奇怪,如今二皇子死了,宁家已被灭族两人的合作已经结束,接下来只怕是宋家和周家的争斗了,而晋王世子又和季裳华成了婚,那么自然就是周家那一边的人,宋家要对付周家可要掂量掂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季裳华没有任何退缩之意,眼神平静与她对视,微笑道,“娘娘说的是,臣妾自当珍惜。” 皇后最是知道季裳华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深沉,她才不信季裳华会乖乖听话,但也只能点到为止了,反正合作结束了,两人就是对立面了。她不禁又想到了萧承佑,想到了萧承佑就想起来太子私开煤矿一事,宋家被迫将宋宴推出去顶罪,宋宴是她的二哥,她岂能不伤心?除了气恼太子无能,更恨萧承佑多管闲事。反正,这个仇是结定了! 思及此,她恢复了往日的和气,“既然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她一伸手,女官立刻扶起她,“好了,本宫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世子妃随意罢,晚上还有家宴,可不要忘了。” 所有人都起身恭送皇后。 皇后走了,大厅里热闹起来,都是对季裳华的贺喜和夸赞。 周贵妃走了过来,拉了季裳华的手,对众人道,“各位妹妹盛情,本宫先带裳华回去了。”她对季裳华道,“陪我去御花园逛逛。” 季裳华知道,这是有话要对她说,便跟了上去。 * 周贵妃下令将所有宫女留在身后,自己和季裳华并排走在御花园,迎着清风,两人到了一处名为“摘星”的凉亭。 “看见晋王世子今天的表现,我就知道他待你很好。”周贵妃摆手让她坐下。 想起今晨两人的相处,季裳华觉呼吸一凝,然后道,“他的确很好。”好的让她愧疚。 周贵妃轻声笑了,如同吹过的柔风,“如此,你更应该珍惜才是,毕竟在这个世上女子要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人不容易。这世上多的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现实中更是风流多情男子为多数,更别提位高权重的男子,哪一个不是红颜知己无数。能遇到晋王世子,是你的福气。” 联想到周贵妃的境遇,季裳华可以理解她为何会说这番话,只是好奇,周贵妃年轻时那个和她情投意合的男子到底是谁。 原本她也可以和所爱之人双宿双飞,只不过造化弄人,一纸圣旨将她召进宫来,和众多女子争夺一个男子,实在是可悲可叹。 “我明白。”季裳华笑了,只不过笑容有些惆怅。 周贵妃算是了解她,见此不由问道,“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或者——对世子有什么不满意?” 季裳华微怔,摇摇头,“世子很好,我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大抵是初初嫁给他,觉得不适应吧,觉得迷雾重重,前路未知。”她叹了口气,看着远处流淌的河水,“我有些迷茫,不知道以后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又能得到什么或是失去什么。” 周贵妃摇头失笑,好像明白了她的担心,“所谓旁观者清,你既已嫁给他,安心做他的世子妃就是了,所谓得到所谓失去,谁又能一下子说明白呢?” 这样一说,季裳华不由觉得更加惆怅,问道,“姨母,你有过喜欢的人吗?你年轻的时候想过要嫁给什么人过什么生活吗?” 周贵妃望进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清澈有很幽深,让人看不透。周贵妃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哪来的这么多心思,心思太重又看的太透,终究不好。 但她还是道,“谁没有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呢,我尚在闺阁之时,也是和益阳郡主差不多的性子,总喜欢过肆意飞扬自由自在的生活,想着有一天找个两情相悦之人四处游历。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她回头看她,笑道,“可是,终究是我想多了,很多时候,女子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嫁给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就看老天的意思了。所以我说,你比我幸运。” 她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季裳华还是看到她笑容里的苦涩。 是啊,比起周贵妃,她的确幸运。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她又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满意呢? 凉亭外,风卷残花,季裳华笑容凉薄,“姨母说的是。” 想了想,周贵妃道,“裳华,你要记着,你现在是晋王府世子妃,然后是萧承佑的妻子,你明白吗?” 季裳华笑容平静,“我都明白。” 她一边告诉自己要如萧承佑所言,做他的妻子。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他身份尊贵,她只能以世子妃的身份对他…… 生命还很长,她刚嫁给他,不知道以后两人之间会不会有变化,他会不会真的信守诺言…… 傍晚的时候,皇后主持了家宴,除了太后,所有人都来了,皇帝看起来很高兴,比平时多喝了一些酒。 等出了宫门,天色已经黑了,萧承佑没有骑马,而是和她一起乘坐马车。 晚风柔柔的吹,使季裳华因饮酒产生的不适散去了不少。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烛光下,他俊美的脸庞映上昏黄的光,声音也很是温柔。 季裳华下意识看了他一会,摇摇头,“无事,就是多饮了几杯酒,有些头晕。” 萧承佑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道,“离王府还有一段路程,你先说会,到了我叫你。” 这么一说,季裳华的确有些困倦,也不再拒绝他的好意,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发现马车不知道何时停下了,而萧承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季裳华连忙退出他的怀抱,“你为何没有叫醒我?等了多久了?” 萧承佑微笑道,“没等多久。” 见季裳华皱眉,他又道,“想让你睡的安稳些。” 季裳华有些不好意思,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我们该进去了。” “头还晕吗?” “还好。”季裳华揉了揉额头。 萧承佑站起身,跳下马车,季裳华刚掀开车帘,就将她抱了起来。 季裳华轻呼一声,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 她面色羞窘,推了推他的胸膛,小声道,“快放我下来。”还有人看着呢! 萧承佑深深看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眸子流转着幽光。然后,目不斜视将她一路抱进世安苑,所有人赶紧转过身去,装作没看到。 季裳华哭笑不得,这分明是……掩耳盗铃! 她挣脱不了,只能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只觉得明天没法见人了。 看着灯火越来越近,很快就进了世安苑的正房,萧承佑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见她含羞又有些生气的模样,他笑的越发低沉悦耳。 “先别睡,先喝碗醒酒汤。” 季裳华坐起来,许是因为饮酒的原因,又吹了风,她的脸上爬满了红晕,一双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带了三分可爱,樱桃小嘴染着少许口脂,红艳欲滴。 她自己却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模样有多诱人,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想让人摘下来咬一口。 季裳华舒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羞涩,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嗯”了一声,又唤了白苏。 “我……先去沐浴……”语罢,就逃开了。 萧承佑笑出声来,好像自从和她在一起,他越来越爱笑了,当然,仅仅是在她面前。 季裳华今日并没有穿昨日那件水红色的寝衣,换成了一件白色绣梅花的,她实在不喜欢那样艳丽的色彩,今日穿的世子妃正装,她感觉很别扭。 从净房出来,看见萧承佑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美人榻上看书,她的脚步很轻,他似乎没有听见。 他的侧颜沐浴在烛光下,投落在雪白的墙壁上,俊美如剪影一般,将他挺秀的身躯勾勒出来。 季裳华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萧承佑这才回过神,合上书,微微一笑,“好。” ------题外话------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直白的翻译:野鸭大雁射下来,为你烹调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饮酒,白头偕老永相爱。女弹琴来男鼓瑟,和谐美满在一块。 ——出自诗经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三朝回门 今夜萧承佑自然还是睡在美人榻上,没有一丝一毫怨言,看他对她这样温柔,季裳华觉得更加愧疚,而且他身量高大,睡在小小的美人榻上,她也觉得不合适,但是总不能让人送一张床榻吧,两个人没有圆房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到床榻上睡…… 皎洁的月亮高挂枝头,透过窗子,慢慢爬上窗台和围帐,可以看见他窝在美人榻上的情形。晚风吹拂,吹去了白天的燥热,围帐随风微扬,她叹了口气,按捺住入潮水般的愁绪,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季裳华起身的时候比昨日要晚,她拨开围帐,发现萧承佑依然不见人影,季裳华下了床,微微蹙眉,“白苏,繁缕。” 少倾,白苏和繁缕就进来了,繁缕语气轻快,“小姐,您醒了?” 白苏拽了拽她的袖子,提醒道,“怎么还记不住,现在应该叫世子妃。” 繁缕吐了吐舌头,“我习惯了嘛。” 白苏板着脸道,“这里是晋王府,可要谨言慎行,不能说我们世子妃带来的人没规矩,届时可会牵连世子妃的。” “好了好了,白苏,你好啰嗦。” 窗外阳光明媚,飞鸟乱鸣,听起来就让人心情很好。季裳华微笑道,“世子呢?” 白苏将洗脸水放在架子上,“听楚恒说,世子去练武了。” 季裳华点点头,“他每天早上都是如此吗?” 白苏道,“是。” 季裳华了然,怪不得昨日萧承佑那么早就不见人了,原来是去练武了,就连新婚第一天都不肯懈怠,这自制力季裳华还真是佩服。 不过,季裳华也不禁想,他冬季也是如此吗?这么冷的天气,反正她是不想起身的。 繁缕打开了门,丫鬟都进来了,季裳华梳洗穿衣完毕,就见碧云进来,行礼道,“世子妃,现在就用早膳吗?” 昨晚回来的时候,崔嬷嬷特地来传话,告诉季裳华明早不必早早起身去请安,让他们自己用饭就好。 晋王妃不是那种喜欢磋磨儿媳的婆婆,而且她性子清冷,大抵也不喜欢多几个人一起用饭。 季裳华从善如流,便应了。这样也好,很自在。 季裳华道,“先等一等吧。” 季裳华出了房门,问白苏,“楚恒可说了世子在何处?” 白苏摇头,“不如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季裳华道。她还是新妇,新婚第二日就急急打听夫君在何处,会被人笑话。 正说着,就听繁缕笑道,“小姐……不,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果然,就看见一袭雪白中衣的男子从左边方向走来,白色的中衣将他挺拔的身躯展现出来。 很快,他就到了季裳华身边,望着她,“怎么出来了?” 季裳华低下头,“该用早膳了。” 萧承佑低低笑了,“你是在等我吗?” 两人离得很近,季裳华可以看见他微湿的头发和清冽的水气,还有好闻的松雪之气。想来他是刚沐浴过。 晚上睡前沐浴,晨起练完武也要沐浴,就连饮茶吃饭还那么讲究,季裳华不禁想到,这样的人,在军中也是这样吗? 她没意识到自己想了这么多,点点头,“世子快进去吧。” 等萧承佑穿好衣服,饭菜已经端上来了,人都退下后,萧承佑道,“等一会给母妃请了安,我就带你四处逛逛。” “好。” 季裳华想了想,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粥,萧承佑明显意外,面露欣喜。 用完早膳,两人便一起来了浮云院,这时候,其他夫人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只有谢侧妃还立在晋王妃跟前。 晋王妃转动着手上的碧玺珠串,面色冷淡,打量着她,“昨晚你又和王爷说什么了,王爷从不喜欢来我这里,但每次来都是为你讨公道,说我欺负你。昨晚他又来了,张口就说我刻薄你,我倒是想听你亲口说说,我怎么刻薄你了,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亦或是克扣了你月例银子?” 谢侧妃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回王妃,都没有……” “这就是了。”晋王妃冷笑一声,“既然这些都没有,你怎么又和王爷说我欺负你了呢?你以为若是我想欺负你,你还能好好站在这吗?” 谢侧妃暗骂,晋王妃的确没有明着苛待她,可是真正的苛待都是暗地里的,比如每天来请安的时候,都要让她立规矩,她有苦难言,因为她是正妃,就算是到外面去说,也没人会说晋王妃做的不对。而且晋王妃掌握管家权,她想捞点东西都不行。 虽然晋王经常从私库中给她不少东西,她自己在外面也置办了不少铺子,可是她还是嫌少,总觉得晋王府所有的一切都让晋王妃占了。她也不想想,人家是正妃,不牢牢把握住难道还要给她? 真是贪得无厌。 她现在只能咬牙忍着,“妾身并不敢在王爷面前说这些,可能是王爷误会了。” 晋王妃端起茶盏,“哦,误会了。你的意思是,是王爷以为本宫苛待你,王爷来质问本宫都是他自愿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是吗?” “妾身……妾身……” 晋王妃将茶盏一下子放在几案上,目光冰冷,“你是在向本宫炫耀王爷有多在意你吗?” 谢侧妃死死握住手心,“妾身不敢。” 晋王妃依靠在椅背上,“无论你敢不敢,你以为本宫会怕吗?” 笑话,这些年谢侧妃向晋王告的状也不少了,可晋王能奈她何?她若是怕,早就坐不稳王妃的位置了。 “你以为你炫耀王爷对你的宠爱就能成功刺激到我?”晋王妃嗤笑一声,“只有你这种女人才把男人的宠爱看的比命都重要,因为你也只能依靠这些在王府立足了,若是有一天你失宠了,你以为你会落到何种下场?还会像现在这样风光吗?” 晋王妃睁大了眼睛,她听得出来,晋王妃这是威胁! “王妃,你……” 晋王妃目光满是鄙夷,“我就纳闷了,你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将他迷的神魂颠倒?为了能将你娶进府,不惜和太妃反抗,为了能让你入府,他费劲心机欺骗我,将我骗到王府,耽搁了我的一生,你可真是厉害啊。”看见谢侧妃委屈的模样,她笑的更加嘲讽,“看见,这幅楚楚可怜、温柔似水的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呢,希望等你老了,也还能表现出这副模样,若到那时王爷还那么宠爱你,我也相信王爷对你是真爱了。” 谢侧妃身体摇晃,眼看就要站不住了,晋王妃一个眼色,立刻有人将她扶住,晋王妃面色冷漠,“若是要晕倒尽管去王爷那里,你这点心思,我一清二楚,每次你都故技重施,你演不腻我都看腻了。” 谢侧妃没想到晋王妃直接拆穿了她,还是装作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王妃,你这样做不怕别人说你苛待妾室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有机会就和你的小姐妹宣扬吗?既然你说我苛待你,那我就如你所愿好好苛待你,也不枉白白担了罪名。” 谢侧妃不敢置信,“你……王妃,你太过分!” “过分?谢怜蓉,比起你曾经对我做的,我已经很仁慈了。”她侧目看她一眼道,“谢侧妃不敬主母,挑拨是非,本该罚跪祠堂两个月,可是我想了想,王爷会心疼的。既如此,就抄写女则女训和家规一百遍,限你半个月抄完,若是你敢找人代写,那我只能加倍处罚了。” 一百遍!谢侧妃身体晃了晃,她岂非要不眠不休的抄写才可以。 晋王妃悠然起身,“不过是抄写罢了,比起跪祠堂本宫对你已经很仁慈了,想必王爷听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否则,我就让我父亲在陛下面前参奏,晋王宠妾灭妻。” 晋王妃说的轻轻巧巧,可是却极为冷酷,还抓住了晋王的把柄。晋王可是不敢惹喜怒无常的皇帝,而且晋王妃也出身世家大族,只要她父亲一弹劾晋王,许多人都会跟着弹劾,届时晋王可真是臭名远扬了…… 晋王妃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她就告诉你,我就是打你了怎么了,敢去告状,就等着加倍惩罚吧,你告状了也没关系,看看有没有人敢为你讨公道! 这下,谢侧妃可是真的晕了,她不过是告了个状,以前也不是没告过,怎么今日晋王妃下如此狠手。 晋王妃挥挥手,对谢侧妃身边的婢女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你家侧妃送回去吧。” 谢侧妃觉得总算是逃离了,只想赶快消失在她面前。 可是晋王妃却道,“等等。谢怜蓉,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下这么重的手?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异想天开的心思,世子妃不是你能招惹的,我能让你坐上侧妃之位已经是宽松仁慈了,别再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是……妾身谨记,谢王妃教导。” 晋王妃淡淡笑道,“最好如此,行了,你走罢。” 谢侧妃一走,晋王妃就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冷漠至极。 崔嬷嬷叹了口气,“王妃,您这又是何必,自个气到了自个。” “我就是看不惯她,当初我入王府前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入府后因为她我受了多少委屈,就连我当年小产也是她的手笔,不折磨她,难消我心头之恨!若不是他,我的孩子……” 崔嬷嬷连忙道,“王妃,这话不能乱说,你的孩子只有晋王世子和郡主。” “我知道。”晋王妃闭了闭眼睛,“可我就是不甘心,是他骗我嫁进来,毁了我一生,否则我应该过着另一种生活。” 崔嬷嬷叹了口气,“王妃,这都是陈年往事,你现在是王妃,不应该再缅怀过去,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晋王都不敢和你对抗……” 晋王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是他应得的。” 崔嬷嬷叹了口气,晋王妃是她自小照顾长大的,自然清楚她的心情,只不过,现在该报复的已经报复了,她即便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片刻后,就听到有婢女来通报,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崔嬷嬷道,“知道了,请世子和世子妃进来吧。”她又对晋王妃道,“王妃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 少倾,就看到季裳华和萧承佑进来了…… * 两人只是向晋王妃请了安,晋王妃就让她们回来了,是以萧承佑就带她在晋王府四处走走。 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晋王府依旧是所有王府中占地最广的,而且看起来庄严肃穆,低调中透出奢华,可见晋王府权势之盛。 萧承佑牵着她的手,和她漫步在一条甬路上,周围是亭台楼阁,池塘水榭,还有各种高树。 萧承佑笑道,“我很久不回王府一次,这里的一切我都陌生了许多。不过……”她转头看她,“现在有了你,就不一样了。” 他会很想回来的。 季裳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转过目光不去看他。他何时也学会说这些话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许多女子都喜欢听的。 萧承佑没得到她的回应,也不失望,“累了吗,走累了我们就去那边的水榭休息一会。” 这么一说,季裳华真觉得有些累,点点头,“好。” “素日我不在王府的时候,若是无聊你可以和幼清出来走走。”萧承佑嘱咐道。 季裳华眼睛弯起,明白他的好意,“只怕以她的性子,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会耐不住无聊来寻我的。”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说不出的温馨。 以前季裳华未出阁,还可以照顾照顾季维之,管管家,现在还真是太闲了。 而且,她觉得,萧承佑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她就算想照顾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何况,他还连带她一起照顾了。 白苏繁缕以及楚恒离得远远的跟着,不想打扰两人。 两人刚到了水榭,就看到自水榭走出了两个人,正是萧语然和付宁儿。 付宁儿远远的就看见两人牵着手走了过来,一路上说说笑笑,晋王世子无论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何曾这样笑过?不由妒火又起。 季裳华一看见有人,连忙将手从他的手心挣脱开来,当着别人的面如此亲近,会被人议论。 可萧承佑却是误会她生气了,他还记得那一次因为这朵“烂桃花”季裳华对她产生了隔阂。 思及此,他更加不想多看付宁儿一眼,对季裳华道,“既然这里已经有人了,我们去那边吧。” 付宁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宁儿见过表……世子,世子妃。” 萧语然皱了皱眉,也不得不行礼,“大哥,大嫂。” 萧承佑并不言语,面无表情。 季裳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轻声道,“两位多礼。” 语罢,便转身。 付宁儿却快步上前,一双美眸含情脉脉的略过萧承佑的脸,又看着季裳华,流露出不安和愧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欺负了她呢。 “世子妃,以前是我年幼无知得罪了您,还请世子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她说的是那次陷害季裳华推她落水一事。 这哪里是得罪,这是陷害好吗?这样一说,倒像是季裳华故意记仇报复她呢。 不过,她还有些小聪明,与其季裳华有一天重新想起来了报复她,还不如现在主动认错,更可以在萧承佑面前留一个知错能改的好印象。 看这娇美的模样,闪着泪光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不忍心,怪不得晋王会那么宠爱不算年轻的谢侧妃了。 但,萧承佑并不是所有男人,他面容冷漠,眉宇间有些不耐烦。 季裳华微笑道,“付小姐多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会因为陈年旧账为难你的。” 付宁儿不胜感激的模样,“多谢世子妃宽宏大量。” 萧承佑更加不耐,直接拉着季裳华就走了。 付宁儿绞着帕子,觉得屈辱,不甘,嫉妒,若是世子手中牵着的是她该有多好? 萧语然走到她身边,看着远处一对背影,不得不承认,这样看起来她们很是相配。“宁儿,我都说了,我大哥性情冷漠,不近女色,你这一招不管用的,他的眼里只有季裳华。” “为什么季裳华可以,我就不可以呢?”付宁儿跺脚。 萧语然瞥她一眼,虽然付宁儿是她表妹,不过她却也瞧不起她,付宁儿于她而言,就是个小跟班而已,她声音凉凉道,“你死了这份心吧,京都那么多千金,美貌的、高贵的不在少数,除了季裳华哪一个入得了他的眼?季裳华不但样貌出众,身后又有周家和周贵妃,不是好惹的。” 付宁儿咬着嘴唇,“语然,你怎么也这样说我?” 萧语然皱眉道,“今日我娘亲已经被王妃责罚了,你不要再惹事了。” “我……”付宁儿面露委屈。 其他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萧语然也不肯帮她? 萧语然深色不虞,“今天严小姐请我去赴宴,你若是想去也快去收拾收拾吧。” 语罢就转身离开,付宁儿咬咬牙跟了上去。 * “你不高兴?”萧承佑突然问道。 季裳华正在思考问题,闻言反应迟钝了一下,道,“什么?” “你不高兴?”萧承佑皱眉,又重复了一遍。 季裳华不明所以,笑道,“我没有不高兴啊,世子为何这么问?” 那她为何不说话,也不看他? 萧承佑观察她的神情,的确不像生气的样子,不禁失望。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因为付宁儿生他的气,他还有些欣喜,以为她不喜欢别的女子在他面前晃悠,这样他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可是听她否认,这种欣喜变成了失望。他能感觉到最近的时日她不再拒绝他的亲近,可是她都是被动的,他觉得她不拒绝他只是因为她是他的世子妃,她在尽一个世子妃的责任,而并非是喜欢他。 一向在战场决胜千里的他,第一次觉得挫败。大抵人就是贪心的,娶到了她,又想得到她的心,希望她的生活全都是他。 可是,距离他想要的还很遥远。他也知道,他们刚成婚,这种事急不来,但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世子?”季裳华觉得他面色有些奇怪。 萧承佑对她淡淡笑了,“你方才在想什么?” 季裳华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方才向母妃请安的时候,母妃心情不太好,崔嬷嬷的表情也很奇怪。” 萧承佑一怔,然后道,“母妃素日一直都是这样,只有你来了这两天她才笑过几次,崔嬷嬷侍奉母妃近三十年了,很是忠心。” 季裳华颔首,“晋王一直专宠谢侧妃吗?” 萧承佑好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轻笑一声,“一开始偏爱她,后来也纳了很多妾室。” 季裳华觉得,这就有意思了。若一两个女子无法有孕可能是女子的问题,可是一群女子都没能剩下一儿半女,那就不简单了。 季裳华心中隐隐有种猜想,表情微妙起来。 “你又想到了什么?”萧承佑见她沉思的模样,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 季裳华收回心神,摇摇头,“没什么,快到晌午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世安苑,楚恒正在外面等着,身后还有两个人,不知道手上捧着什么东西。 季裳华以为他们找萧承佑有公务,便道,“我先进去了。” 萧承佑对楚恒道,“送进来罢。” 三人将这些放到桌子上,就下去了。 季裳华刚准备休息一下,就被萧承佑拉了过来,而面前正是方才三人捧的东西,离近了才发现,这是账册一类的。 季裳华不明所以,望着他等他回答。 萧承佑让她坐下,将这些账册并一个匣子推到她面前,上面还有一串钥匙,他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是我私库的钥匙,这里面是一些铺子,田庄,别院的房契地契,现在都交给你保管。” 季裳华讶然,愣住了。他这么快就将这些交给她了吗?她知道,他这些年战功赫赫,皇帝肯定赏了他不少东西。 他这么信任她吗? 看她犹疑,他又道,“你收着罢。” 季裳华问道,“以前你不在京都这些都是谁打理的?” “我有信得过的管事,他们负责这些。这些账册你若是想看就看,若是觉得不耐烦,还交给他们便是,你每个月只看看账目就好。” 季裳华的嫁妆里也有不少铺子,刚好可以放在一起打理。再者,这是他的一片心意,她不忍心拒绝。 思及此,她笑道,“既然世子相信我,那我就代为打理了。” 听她这么说,萧承佑方才的郁气散去不少,笑道,“既然我交给你了,就都是你的,等我没钱了再向你申请银子。” 听到这句话,季裳华笑出声来,眉眼扬起,“好啊,只要你不后悔。”然后将那个盛放房契地契的小匣子给了白苏,“收起来吧。” 这些账册一会还要还给管事的。 这个时候,季裳华没有了往日矜持的笑,而是多了几分天真烂漫,萧承佑觉得心里一热,握住了她的手,“裳华……” 这时候,繁缕进来了,“小姐,这里有一封信……” 季裳华一惊,连忙站起来,“什么信?” 繁缕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偷偷看了一眼萧承佑,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我在外面正走着呢,不知道是谁,用石头打了我一下,我一转身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可是地上的石头还绑着一封信。” 季裳华看了看,发现信封的确有些褶皱,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裳华亲启。 送信人也太神秘了,而且明显认识繁缕,想必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季裳华下意识往后一瞥,发现萧承佑已经走出去了。透过窗子,看着他挺拔的人影,季裳华觉得他有些落寞。 季裳华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面上先是奇怪,又是惊愕,最后是不解。她摸了摸信封,从里面取出一个碧绿通透的玉佩,阳光好像能从中透过光来。 “信里说,这是送给我的新婚贺礼。” “世子妃,这是谁写的信呢?”繁缕道。 季裳华将信给她,“云婆婆。” 繁缕“啊”了一声,“这么久了,她才想到给你写信吗?我还以为她把云雁忘了。” 季裳华笑道,“不许胡说,把写封信偷偷烧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云婆婆在信里说的。 她觉得她应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云雁,如今云雁还在周家,等三朝回门的时候,也好将她接过来。 * 转眼,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一大清早,季裳华和萧承佑就起身准备了。 三朝回门要带礼品回去,而且因为寓意好,每种礼物都是成对的,对此,晋王府倒是很大方,让两人选了很多东西带走。 一路上,萧承佑骑着高头大马,和晋王府的马车到了周府。 辅国公门口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溜丫鬟小厮在门口等候,看着晋王府的马车由远及近,前面是俊美夺目的晋王世子,有人赶紧跑进去告诉老太君。 到了国公府门口,萧承佑下了马,亲自将季裳华扶着下了马车,众人看了,都笑着交换了一下眼神,看见果然和传言一样,世子很爱重表小姐呢。 二人被请到了寿康院的正堂,萧承佑仍旧牵着她,握的很紧,从昨天开始季裳华就觉得他有些奇怪,可是他又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季裳华欲言又止,没过多久就到了正堂,两人并排进去,看见屋子里坐满了人,看见季裳华两人到了都纷纷起身。 萧承佑给长辈见了礼,并没有因为身份高贵而不乐意。 老太君更加满意了,让众人都坐了,却将季裳华招到她跟前。 季裳华乖巧的坐在她身边,被所有人看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 老太君拉着她的手,目光慈和,对萧承佑道,“裳华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萧承佑看了一眼季裳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外祖母多虑了,裳华很好,我母妃也很喜欢她。” 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老太君很是欣慰,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大把年纪了,最不放心的就是裳华了,以后就拜托逾明了。” “这是应该的。” 众人又说闹了一阵,就开了宴席,都是周家很亲近的亲戚,所以也没什么可拘谨的,男女不同席,却也没有隔着屏风。 季裳华和林琼箫坐在一处,林琼箫便问她一些在晋王府的事。 季裳华笑道,“我很好,世子待我很好,晋王妃也很好相处。” “那……其他人呢?” “晋王不管后院的事,妾室虽多,却也不敢欺负我,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个二小姐和表小姐,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林琼箫道,“这我就放心了,你大哥也安心了。” 季裳华轻轻笑了,一侧头,看见正有人敬萧承佑酒,其他人敬一杯也就罢了,可是周子琪两兄弟还有季维之可没有这么多顾忌,萧承佑一杯一杯喝下去,面不改色,季裳华倒是担心他喝醉了。 林琼箫打趣道,“妹妹若是担心世子不胜酒力,可以派人去告诉维之,不要再敬他酒了。” 季裳华连忙收回目光。 她虽不了解萧承佑的酒量,可是平时很少见他喝酒,今日喝的太多了。 宴会过后,众人用了茶水,说笑了一阵,季维之等人就拉着萧承佑去了别处,难得一向冷漠的晋王世子没有拒绝。 季裳华则被郑氏等亲近的女眷留下了,说了一会话,老太君笑呵呵道,“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将裳华留给我一会,我有体己话要对她说呢。” 人都走后,老太君就问道,“裳华,世子待你可好?” 这个问题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季裳华以为她不放心,道,“世子对我很好。” 老太君却是目光奇异的看着她,低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再问你,你们两个可……圆房了?” 季裳华惊愕,外祖母怎么问她这个问题?还是她露出了什么破绽? 她不确定,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外祖母……” 老太君一下子明白了,她记得季裳华出嫁那天没有没有小日子的。她表情一顿,“这是为何?” 看起来萧承佑很喜欢季裳华的,怎么就…… 季裳华顾不得害羞了,“他说了,给我时间适应。” 老太君先是惊叹萧承佑竟是如此君子作风,然后摇头道,“裳华,你觉得呢?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我……” 老太君笑着叹息,“我知道你或许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他对你的那颗心我看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季裳华并没有不满意,忙道,“我没有……” 老太君抬手打断她,“裳华,祖母要告诉你的是,不要挥霍他对你的喜欢。他肯这样做,正是对你的珍视,你虽然明白,却不能任性知道吗?如果一段感情总是一个人在付出,而得不到回应,那么久而久之,他也会觉得累,可能对一个人的感情会变淡,会转移到其他能给他回应的女子身上,届时,你难道不会后悔吗?且不说他是世子之尊,将来更是晋王,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能一直坚持下去吗? 裳华,你现在是晋王府世子妃了,既然你嫁进去了,这一生都不能逃出来了,这一生很长,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他现在是喜欢你,若是时间久了,他对你的喜欢逐渐褪去了,你该如何呢?若是他娶了其他女子为妾室呢?届时你还能用他对你的喜欢任意行事吗? 我知道现在你们还年轻,是相信承诺的,可是祖母是过来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着实没有几个,就是你大舅舅,这样爱重你舅母,也还有一个姨娘两个通房,更何况是宗室子弟呢?” 闻听此言,季裳华心绪复杂,老太君说的也正是她所想的,一辈子太长了,她不敢赌他心中永远只有她。 见她不说话,老太君笑了笑,“你也不用太过忧虑,我不过是适时提醒。再者,世子的人品我很清楚,不管以后如何,他都会做到尊重你这个正妃的。作为大家族的正妻,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子嗣,准确的说,是嫡长子。更何况晋王府子嗣单薄,只有有了孩子,无论以后你们的感情有没有变化,你才能坐稳嫡妃的位置。否则,王府爵位就要拱手让人了,届时你又要落到何种地步呢?看看晋王妃就知道了,她有了嫡长子,手掌权利,就算晋王再不喜欢她,也不能随意废了她。 裳华,我这些话虽然不中听,甚至是危言耸听,但都是肺腑之言,我已经老了,希望你一生都安安稳稳的。” 季裳华很是感动,同时亦想明白了。她不过是刚刚嫁人,有些迷茫,现在听老太君一席话豁然开朗。有爱情固然好,可是若是有一天这爱情慢慢消失了,她也会过好生活。 季裳华靠在老太君怀里,声音闷闷道,“孙女明白了。” 老太君舒了口气,拍拍她的脊背,“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样我就放心了。”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季裳华就该回王府了,临走时还带走了云雁。老太君不顾郑氏劝阻亲自到门口送她。 季裳华向她们摆了摆手,上了马车,然后却是盯着萧承佑看。 萧承佑正准备上马,见此便什么都没多问,也上了马车。 季裳华给他让了地儿,吩咐车夫可以走了,等马车行驶安稳后季裳华问他道,“世子不高兴?” 他有些疑惑的看她,季裳华又补充道,“从昨日开始就不高兴,今天还喝了这么多酒。” 萧承佑,“……”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季裳华轻笑一声,“世子不想与我说说,为何会不高兴?” 她此时虽然在笑,可是他却觉得她又恢复了从前的疏离,不由心慌了,“你大概是误会了。” 季裳华面色微凉,“误会?世子与我相识多久了,以为我好骗吗?” 萧承佑微愕,是啊,他怎么能忘记,季裳华心思多么通透,只要有一点点不同她都能察觉到,在她面前说谎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他怎么变傻了? 季裳华声音清凌凌的,“既然世子不想说,我就替世子说吧,世子不高兴是因为那封信。” 季裳华一双清艳的眸子望着他,好像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萧承佑心中五味杂陈,他不高兴,因为季裳华有事不想让他知道,还要让繁缕将信烧掉,他下意识就觉得季裳华不信任他,将他当成外人,而且,他更关心的是那封信是谁写的。 可是,他该如何说呢,直接承认吗?裳华会不会觉得他小心眼、无理取闹?会不会以后都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太患得患失了。 季裳华叹了口气,“那封信的确是我一个友人送我的,我之所以烧掉是因为她信里交代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而且,她还送了我一枚玉佩作为我的新婚贺礼。”她觉得此事可以告诉萧承佑,萧承佑是会守口如瓶的,“世子可还记得我被于氏送到农庄,有一晚农庄有水我被一户人家收留的事情吗?” 听她愿意解释,萧承佑心情好了许多,“我记得。” 季裳华神色温和了些,“那是一个老人家,云雁是她孙女,不过我不知道后来她要去哪里,将云雁托付给了我。从此她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不知她是如何得知我与你成婚之事,特意送了贺礼给我。”她眉梢微挑,“你可相信?” 萧承佑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上多了几分懊悔,“你说的我都信,你……还生气吗?” 季裳华仍旧是面色冷淡,“世子觉得呢?若是以后世子有心事依旧闷在心里,你就算气死了也不怪我了。” 萧承佑第一次觉得慌张无措,“你要怎样才能消气?”他很后悔,怎么新婚第三天就惹她生气呢。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个样子,季裳华突然笑了,萧承佑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到底是气还是不气了? 然而下一刻,温香软玉抱满怀,他身体一僵,季裳华已经落入了她的怀中,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不禁让他受宠若惊。 慢慢的,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伸手将她环住。 “你还生气吗?” 季裳华偷偷笑了,故作不悦,“生气,当然生气。” 其实,萧承佑也没什么错,换成任何一个男子看见有人给自己妻子写信,妻子还瞒着他都会不高兴,只不过季裳华先“倒打一耙”了。 想到老太君和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她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萧承佑声音温柔低沉,“回去任你惩罚。” ------题外话------ 老太君的意思是,爱情是爱情,过日子是过日子。有爱情固然好,但若有一天爱情消失了,至少能过好日子,不会一无所有。 做两手准备。 我觉得我不适合写甜腻腻的剧情→_→ 第二百三十七章 花好月圆 回到王府,已经快是黄昏时分了,夕阳西下,两人披着一身霞光先去了浮云院给晋王妃请安,又回到了世安苑。 萧承佑一直喜怒不形于色,脸上鲜少有什么情绪,可自从遇到季裳华,直至娶了她,才知道他也是会情绪外露的,所以,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心情很好。 这个季节,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是风和日丽,晚上便成了狂风暴雨。倾盆大雨哗哗落下,肆意冲刷着整个王府,房檐上不断有雨水落下来,形成了一道道雨帘,和风声一起,很是噪杂。 狂风席卷,吹的门嘎吱作响,碧绿的珠帘乱晃,发出清脆的声音,寝屋里的围帐漫天飞扬。白苏赶紧掩好门窗,屋子里才恢复了些温暖。 季裳华刚沐浴完,身穿一袭白色寝衣,正坐在梳妆镜前擦拭头发,就看见萧承佑坐在美人榻上看书,好像完全听不到外面的狂乱的声音。 三天来,他每天都是这样,晨起练武,沐浴,晚上沐浴还要读书才会休息。但自从季裳华来了,只要季裳华说要休息了,他就会放下书,任由她吹灭蜡烛。 这样的天气,季裳华觉得身上有些冷,让白苏拿了外衣披上,犹豫了一下,走到了他身边,为他披上一张薄薄的毯子。 萧承佑这才从书中回过神来,回头看她。 季裳华微微一笑,“今晚比较冷,披上它比较好,免得受凉。”顿了顿,她又道,“今天天冷,早些休息吧。” 萧承佑能感觉到季裳华在关心他,心下欢喜,听着外面的雨声风声,道,“好。” 这时候,白苏已经为季裳华铺好床了,行了一礼,就去了耳房。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之后萧承佑才起身去拿被褥,看着季裳华落下围帐,才睡下。 外面风雨交织,季裳华睡不着,睁开眼睛,看着昏暗之中头顶的围帐飘飘荡荡,感觉到屋子里凉阴阴的,想必他睡在美人榻上会更冷吧? 她觉得自己“欺人太甚”了,明明是他主动要分床睡的,可她一天比一天内疚,美人榻窄小也就罢了,今夜天气还那么冷,万一他着凉了她会更加过意不去。 然后,她又想到了今日老太君和她说的话,反正两人一辈子都要绑在一起了,现在分床睡有什么意义吗? 天人交战了许久,她轻轻撩开围帐,趿着鞋到了他面前,发现他勉强窝在美人榻上,好像睡的不安稳。 季裳华心道,不会是因为太冷了吧? 可是,他现在正睡着,她该如何叫醒他?她很是纠结,一直在他面前站着。 正犹豫着,突然面前的人睁开了眼睛,盯着她,她一愣,然后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萧承佑立刻起身捂住了她的嘴。 季裳华反应过来,将他推开,“你既然醒了怎么不说话,吓死我了。” 萧承佑,“……”难道不是她黑夜里站在他面前吗,如果不是他胆子大早就吓到了好吗? 可是看到她现在失去了往日镇定、‘恶人先告状’的模样,突然觉得心中欢喜,至少现在的她不是刻意端着的样子。 “你……有事吗?” 季裳华只着一袭寝衣,有些冷,萧承佑立刻将毯子披在她身上。 季裳华这才想起来她来做什么,斟酌一下道,“美人榻狭窄,你睡在这里委屈了……”她的脸很红,滚烫的热度从耳根后蔓延开来,“而且,今晚很冷,你若是着凉了就是我的错了。” 萧承佑有些惊讶,却又像是在意料之中,他本以为过些天季裳华才会心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还要感谢这场雨。 但是他还故作坚持,笑的一脸轻松,“无碍,也不算是很冷,明天天气就会放晴了,夜深了,你快回去吧,你身子又弱,别生病了。” 她这么对他,他还为她着想,季裳华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心想反正早晚都要说的,干脆就选在现在吧。 她从未像今日一般如此窘迫,这根本就不像她了。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思,她咬咬唇道,“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去床上睡吧……” 萧承佑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又像是惊喜,没有回答她。 季裳华不敢看他的脸,黑夜中也看不出他的表情,以为他还在坚持自己的君子作风,深吸一口气道,“反正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也不可能走,所以分不分床都是一样的!” 萧承佑震惊于她那句“我也不可能走”,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一直凝视着她。 季裳华有些气恼,她作为一个女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给个反应。 “你到底……” 还未说完,他便拉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你……真的愿意吗?” 季裳华语气微冷,“当时说分床睡的可不是我。” 萧承佑笑的就像一个孩子,任由她挣扎也不放开手。 *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自从三朝回门以后,两个人的感情越发好了,尤其是萧承佑,虽然还是不爱言语,但总算没有那么冷漠了,终于算有了些人气。 还有两日就是萧承佑的婚假就结束了,这天一早皇帝就将他召进宫了,萧承佑轻手轻脚的起身,怕吵醒了身边的人,走的时候不忘提醒白苏不要叫醒她。 所以,季裳华起身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 繁缕笑嘻嘻的走上来,“世子妃,您总算醒了。” 围帐被勾了起来。季裳华看见外面日头高挂,不由惊道,“为何不叫醒我?” “是世子吩咐的不要叫醒你。”她和白苏挤眉弄眼,“可见世子是真的很心疼您呢。” 季裳华哑然了,看来其他人也一定和繁缕一样的想法。她无奈的笑笑,“让她们都进来吧。” 很快,季裳华梳妆完了,又用了早膳,“世子呢?” 白苏道,“世子被陛下召进宫了。” 季裳华这才想到,“还有两日世子就要去军中了。” 白苏也忍不住笑了,“是啊,以后就不能每天陪着世子妃了。” 还有两日……季裳华不禁想到,左营离王府并不近,萧承佑以前都是不回王府的,现在呢,他还能每天回来吗? 这近半个月来,两人虽然同睡在一处,可是他没有丝毫逾矩的行为,好像打定了主意要等她心甘情愿。人家这么守规矩,可是她却越来越过意不去…… 想到老太君说的话,想到过两日他就要走了,不禁心中更加烦闷。 这个季节,天气依旧是很炎热,即便是早晨,也感觉不到什么凉爽,季裳华拿了团扇,推开门,“陪我出去走走吧。” 刚走到院门口,益阳郡主就过来了,见了她不由打趣道,“裳华,你何时变得比我还懒怠了?” 季裳华无言以对。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嫁了人,她反而轻松了许多,也不再像在闺阁之事无论何时都刻意端着,难道这是因为被人宠着的缘由? 她有些无地自容,明明说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可实际上却被他照顾着,原以为相敬如宾就可以了,结果……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益阳郡主见她不说话,笑的欢快,“裳华,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哥才出去一会,你就如此不舍……” 季裳华看看身边人,忙道,“不许乱说。” 益阳郡主故作委屈,“我说的是事实啊。”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萧承佑的感情很好,自然也以为季裳华和他如胶似漆,可事实他们却是不了解…… 益阳郡主以为她新婚,脸皮薄,不再打趣她,神神秘秘道,“裳华,半个月前,母妃惩罚谢侧妃抄写女则女训和家规,本来过两日就要交差的,可是今天听闻谢侧妃晕倒了。” 不过是真晕还是装晕就不一定了。 季裳华扬起唇畔,“哦,看来晋王殿下一定很担心了。” 益阳郡主撇撇嘴,“哪里是担心,明明是高兴,快要高兴疯了。”她在季裳华耳边道,“我恍惚听闻,谢侧妃有孕了。” 季裳华一愕,有孕?还是这个时候。若是她没记错,晋王府已经许多年没有孩子出生了吧?这个时候,谢侧妃突然怀孕了,季裳华表情有些微妙。 益阳郡主不屑道,“有孕又如何,难道一定是个男孩?就算是男孩,还有资格和我大哥抢爵位不成?” 季裳华表明情一凝,淡淡笑道,“这个孩子来的可是及时,有了这个孩子,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母妃都不能难为她。” 而且,谢侧妃的野心会更膨胀,若是太子有一天玩完了,皇位就要落到晋王府头上,晋王若是继位,说不准会立谁为太子呢。不过,季裳华可不认为她有这个机会,若届时太子真的完了,接下来就轮到晋王了。 季裳华还真是佩服晋王的脑子,对嫡子不管不问,对一个小妾关怀备至,还曾想过以庶代嫡的想法,这么荒唐,活该他只有一个儿子。 季裳华表情顿了顿,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当年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想必,王爷很快就要将这个好消息宣布了吧。” 益阳冷冷一笑,“这是自然,他肯定会迫不及待让所有人都知道,尤其是母妃,他是要警告母妃不要有别的心思。他以为所有女人都和谢侧妃一样吗?一个小孩子,对母妃造不成威胁,母妃何必害她?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昨日约定好,今天要陪老太君去凌霄寺还愿,半个时辰后,季裳华去了晋王妃那里通报了一声,就去了周家。 萧承佑回府的时候发现了季裳华不在,问了碧云才知道季裳华去了哪里,等了几个时辰终于忍不住要去周家接人。 可是,还没有到周家,就遇刺了。 季裳华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回来,发现萧承佑已经板扎好躺在半躺在床上了。 季裳华急匆匆进去,面色焦急,“你的伤如何?” 萧承佑风轻云淡的笑笑,“不过是皮外伤,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吓到你了吧?” 季裳华不放心,将他手臂上的纱布拆开,果然伤口不深,才松了口气。 萧承佑目光中带着些许落寞,却是很好的掩藏起来,哑声道,“不过是被剑擦了一下,无碍。” 季裳华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问道,“查清楚刺客是谁了吗?” “是……宁家余孽。” 季裳华蹙眉,“宁家余孽?宁家所有人不都被杀了吗?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要等到现在?又为何只是刺杀你?” 萧承佑看着她的侧颜,情绪闪过几分低落,“大概是因为我也是使宁家灭族的帮凶吧。” 季裳华看看天色,已经到了黄昏,“你饿不饿,我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饭菜,虽是伤口不深,还是要注意。” “好。”萧承佑道。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上的太重无法起身,而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想到今天刺杀他的刺客,他觉得胸口发闷,感觉一直以来都是自欺欺人,这半个月来,季裳华和他越来越亲密,也越来越信任他,他欢喜的以为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可是经过今天的刺杀,他感觉这种假象被揭开了,他感觉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他无意识的牢牢握着季裳华手,季裳华转身不好意思道,“你先放开我。” 萧承佑望着她,目光平静,缓缓放开她。 季裳华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晋王妃和益阳郡主来了,行了一礼,“母妃。” “他怎么样了?”晋王妃问道。 “并无大碍,母妃不要忧心。” 晋王妃点点头,“此事陛下已经听说了,特地派顾太医来了,还派人来传口谕,让他养好伤再去军中。” 皇帝都知道派太医来,晋王居然面都不露,恐怕在陪伴他得宝贝侧妃呢。虽然萧承佑并不是晋王的亲生儿子,可是除了几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啊,晋王这样做,未免心太冷了。 晋王妃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萧承佑已经睡着了,挥了挥手道,“既然他无事,我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 季裳华行礼,“是,母妃。” 季裳华看着晋王妃的背影,心道,晋王妃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冷漠,萧承佑也是她自幼就养在身边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天底下竟然有晋王这样冷漠的父亲。 很快,顾太医就来了,萧承佑对他淡淡的,顾太医也是一样,性情冷淡,两人全程没有说一个字。 “不过是皮外伤,不是什么大事,每天涂抹创伤药就好了。”顾太医走到外间对季裳华道。 大概是皇帝太担心儿子,所以为了一点小伤劳烦了顾太医跑一趟。 季裳华心中有数,隔着珠帘,轻声道,“顾太医,我有事请教。” 两人出了正屋,季裳华拿出了一枚玉佩给他看,“顾太医可识得这是何物?” 顾太医一愣,面上却没有惊讶之色,语气平和道,“这是她送给你的?” 季裳华如实道,“她说这是送给我的新婚贺礼。” 顾太医表情淡淡,“既然是她送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想必她也叮嘱你了,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季裳华越来越觉得云婆婆的身份不简单,“顾太医既与云婆婆是旧相识,可否告知这枚玉佩有什么意义吗?” 顾太医并不想多说,“它现在的意义就是一个贺礼,你收好便是。”他走了几步,又转身道,“晋王府可不比别处,不要让云雁乱跑,免得给你带来麻烦。” 语罢,没有任何留恋就离去了。 季裳华觉得好多事情都理不清,但恍惚间又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只要有一点点苗头,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季裳华回到了寝屋,不知道何时萧承佑已经醒了,他一直看着门的方向,好像在等她来。 季裳华快步过去,笑的温柔,“你方才是装睡。” 萧承佑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季裳华微微挑眉,“有哪里不对吗?” 他只身着一身中衣,因为手臂上缠着纱布,所以半个胸口就裸露出来,季裳华脸色一红,起身道,“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可是,下一瞬,萧承佑又牢牢抓住了她。季裳华觉得他今天很奇怪,“你……”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拉入了他的怀中,她轻呼一声,微凉的唇就贴上了她的,她下意识挣扎,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但下一刻他抱着她越来越紧。不同于新婚之夜的浅尝辄止,这次的吻有一种难以言喻得炽烈,季裳华觉得心中一热,一直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吻越来越热烈,让她心头发软,渐渐的放弃了挣扎。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睫毛不住的抖动,脸上像敷了一层胭脂粉嫩,他越看越觉得心中滚烫,手也无意识的抚上他的腰肢。季裳华身体一僵,最终没有推开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到耳畔,停了下来,灼热的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和颈窝,压抑着呼吸。 季裳华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水蒙蒙的,就像细雨绵绵过后的情形,整张脸红扑扑的,像一朵细雨中的娇花。 终于,萧承佑放开了她,替她拉了拉衣服,方才她的衣领被微微扯开,露出了里面红色的一角。夏季衣衫本就单薄,方才他们靠的那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季裳华觉得更加害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萧承佑意识到自己过于孟浪了,耳根微红,别过脸去不敢看她。不过,看她方才没推开她,又如此害羞的样子,心中郁气散去不少。 他不禁苦笑,萧承佑啊萧承佑,你这辈子算是栽到她手中了,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是因为她。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虽不是什么大英雄,这一辈子却不想放开她。 季裳华手忙脚乱的起身,“我……我去把饭菜端来……” 她落荒而逃,感觉到身后的人低声笑了。慢慢的,他的眸子变得深沉,不管那个人会不会放手,他用尽一切办法都要她留在他身边…… * 季裳华陪着萧承佑也用了清淡的饭菜,沐浴过后又为他换了药。 季裳华从净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他的人了。 白苏道,“世子妃,世子去了晋王妃那里。” 一开始萧承佑心情不好,所以晋王妃来看他的时候他是装睡的,现在“醒了”,于情于理都要去晋王妃那里报个平安的。 季裳华颔首,然后坐在一边的美人榻上看书,可是却觉得心中烦躁,好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过了许久,萧承佑才回来,季裳华站起身,“怎么去了这么久?” 萧承佑看着她,“我在浮云院遇到了父王。” 原来如此,季裳华唇角勾起一抹冷嘲,“你都知道了?” 萧承佑点头,“我去的时候,父王正带着谢侧妃和母妃理论。” 季裳华觉得可笑,这个谢侧妃,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吗?“母妃如何了?” “放心吧,母妃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次这种情景,不会未此伤心的。” 这也是季裳华最佩服晋王妃的一点,得不到晋王世子爱,也不自怨自艾,反而快速调整心态,牢牢把握住权利,从不会因为晋王伤心,也不会嫉妒妾室受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风光。 季裳华觉得老太君说的很对,她就应该像晋王妃学习。 “晋王也不糊涂,如今谢侧妃有了孩子,你觉得晋王如何打算的?” 萧承佑笑容冷瑟,“等陛下除掉宋家,坐收渔翁之利,等他登上皇位,就除掉我,扶持谢侧妃的儿子为太子。” 季裳华觉得他笑容有一丝悲凉,好歹也是相处了二十多年的父子,晋王居然狠得下心。 萧承佑得知自己身世不过两年而已,那么他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那么努力,努力读书,习武,讨好他的父王,却连一个笑脸都换不到,他是有多失望,才会不再想回家? 季裳华叹息一声,“在他看来,你是他亲生儿子,也许届时不会杀你。” “就算他想,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对晋王仅有的父子情份,也被晋王一次次的冷漠给消磨殆尽。 季裳华仰头看他道,“我相信,陛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裳华……”他低头,眸光深邃,浩如星海,“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来我身边。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对视,倏而,季裳华抓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在他唇畔印上一吻。 萧承佑一愕,然后是狂喜,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他觉得心中涌起极大的满足。 见他发呆,季裳华皱眉,她都这样主动了,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想了想,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又将唇凑上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过来,她如玉般的面容更加白皙透明。刚沐浴过,她的脸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水意朦胧,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多了几分慵懒。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妩媚,现在看来更是媚态横生,很容易就让人沦陷下去。红红的菱唇,小小的,软软的。身上传来清幽的梨花香,和窗外的花香参杂在一起,引人迷醉,就像喝了几杯梨花酿,甘甜清醇。 她的手勾着她的脖子,宽大的袖子滑落,一截羊脂白玉般的手臂露出来,传来温香细腻的感觉。 夏季的寝衣本就单薄,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她离他这样近,身上的温软香气扑面而来,他眸色越来越沉,目光幽深的盯着她,不经意间,看到她软玉般滑腻的颈项和若隐若现的小衣。 越来越觉得香气浓郁,使他的自控力越来越弱,他身体渐渐烫了起来,叹息一声,“裳华……” 季裳华仰头看他,眸子里好像浸了水珠,带着点委屈,又像是在控诉,怎么都无法让他忍心推开。 他苦笑一声,在她面前,好像他所有的自制力都抛到九霄云外,看着她绝美的脸,他眸色愈加幽深,一下子将她抱紧了,加深了这个吻。 他描画着她的唇,浅雕细啄,他声声叹息,似是满足,接下来,他的吻狂风暴雨般扑面而来,迷乱挑逗,缠绵悱恻。只觉得有一波巨浪侵袭着大脑,季裳华无法思考,变得麻木迷茫,几不知身在何处。 渐渐的,风雨将逝,他浅啄着她的红唇,不再满足,吻渐渐往下流连。窗外清风徐来,风移影动,凉爽的夜晚,吹不散屋里的燥热。 “裳华……”他的额头抵住她的,扶住她摇摇欲坠的寝衣。 季裳华觉得大脑混沌,半眯着眼睛看他,香玉般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萧承佑深嗅她独有的香气,叹息一声。 他的手扶在她背后,季裳华感觉到阵阵灼热,知道他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愿意,小手探进他的衣襟。 这个人她了解,只要她不主动,他不会要她的。 萧承佑身体一僵,抓住她游走的手,不敢置信,声音沙哑,“你……” 季裳华声音娇软,“你不要我吗?” 萧承佑一双眸子越来越深沉,摇摇头,似乎想要自己变得清醒,他双目赤红,低声道,“告诉我,我是谁?” 季裳华神色迷乱,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声音细柔,“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萧承佑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告诉我,我是谁?” 季裳华秀眉皱起,“晋王世子。” 萧承佑突然笑了,紧紧箍住她的身躯,热烈的吻重新席卷,又一波巨浪袭来,她越来越无法清醒,只能牢牢攀附住他,下意识渴求更多…… 不知何时,他将她放在了榻上,高大的人影将她笼罩住,季裳华睁开迷蒙的双眼,整个人迷茫而又无辜。 “不后悔吗?”恍惚间听到有人问她。 她觉得这个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力,来来回回在她耳畔回响,她闭了闭眼睛,下意识摇头。 萧承佑笑容第一次有幸福的感觉,挥挥手,蜡烛熄灭,围帐落下,只听到簌簌落衣之声,她觉得一副滚烫落了下来,即便是黑夜之中,仍然可以感觉到灼热的视线紧盯着她。 晚风习习,吹透绿窗纱,明月皎皎,更是良辰美景。风吹落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花丛里的夏虫一阵一阵的低吟浅唱。月光照亮一池碧水,波光粼粼。突然,几只落花落入池水,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吻去她的眼泪,摩挲着软玉香肌,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声声诱哄。 “裳华,唤我。” 回应他的是徐徐清风。 他声音有些恼意,在她面颊轻咬了一口。“唤我……” 她似羞赧似气愤,长长的指甲刮了他的脊背,“世子……” “唤我逾明……” 渐渐的,不适褪去,他引领她攀上巫山,意醉情迷中,她无意识的唤,“逾明……” 夜渐渐深了,月亮越来越明亮,照亮屋子里一双人影,缠绵入骨……突然,传来一声更漏,就像溪水流入深涧,一圈圈回响着…… * 翌日,天光大亮。 季裳华动了动身子,觉得极为酸痛,再看看身边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面上飘起两片红云。她觉得身子很是舒爽,再看看身上的中衣,想必他已经带她沐浴过了。 想到了昨夜的主动,她觉得无地自容,看着身边的人,依旧未醒,不由多看了他一会。 与素日的冷漠不同,安睡的他多了几分恬静,他的睫毛很浓密,服帖在眼下,高高的鼻梁,英挺的剑眉,俊逸的轮廓,削薄的唇如点了胭脂,俊美的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皇室中俊朗男子很多,但都及不上他,明明有出众的样貌,偏偏又有冷漠的心性。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抬起的手指顿了顿,转了个身,不再看他。 萧承佑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正等着她的手落到他脸上,可是她却又改了主意。 “醒了?”他自枕边抬头望她。 季裳华吓了一跳,“你何时醒的?” 萧承佑低低笑了,“自你偷看我时就行了。” 他一醒,昨夜的旖旎重新出现在眼前,季裳华又羞又恼,不去看她,“谁偷看你了,你是装睡的。” 萧承佑手臂一揽,将她的身子捞过来,垂下眼帘,看她羞红的脸,“还疼吗?” 季裳华将脸埋进被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谁也没有提昨夜的事情,也没有提两人怎么水到渠成。萧承佑将他紧紧抱着,这一刻,什么大凉山河,什么家国大义,什么河清海晏,他都不要在乎,只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此刻他真想永远坠入温柔乡。 哎,什么时候他也这样没出息了? “别闷坏了。”他将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捞”出来。 季裳华面上潮红消褪了些,闷闷道,“什么时候了?” 萧承佑低低笑了,“你说呢?” 季裳华猛然一惊,“要去给母妃请安了。” 萧承佑在她耳边道,“不用去也没关系,我自己让白苏去浮云院说了,今天你不舒服。” 那岂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世安苑也就罢了,晋王妃也知道了…… 季裳华掐了他一把,萧承佑也不躲,只是在她颈边低低笑着。 “裳华……”忽而,他在她耳边呢喃,充满了情意绵绵的味道。 心中许多无法言喻的感觉,不知如何形容,只知道她真的属于他了,完完全全属于他。 季裳华一把推开他,“该起身了?” “不多休息一会吗?” 季裳华沉了脸,再多休息,整个王府的人都要知道了。 萧承佑连忙送开了她,率先起身,穿好衣服后,给她拿来一套新的衣裙,轻咳一声,“我帮你换上吧。” 季裳华也不说话,她也不想让丫鬟进来伺候,虽然都是女子,但她还是觉得丢脸。 但是身上使不上力,只能劳烦他了,“那就多谢世子了。” 萧承佑手一顿,剑眉微皱,“你应该唤我逾明,或者……唤我夫君。”他显然更倾向于后者。 季裳华唇角微翘,低头不言。 磨磨蹭蹭,已经到了巳时一刻,丫鬟进来都不敢说话,繁缕和白苏想笑又不敢笑,季裳华瞪了萧承佑一眼。 早膳粗粗用完,两人就去了浮云院。 季裳华有些不好意思,晋王妃却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不过却也心中有数。 季裳华还是平日素净的装扮,只不过今日多了几分成熟风情,就像被雨水浇灌过的娇花,无论如何掩盖,眸子里的媚意都遮挡不住。 丫鬟将绣凳搬来让两人坐下,崔嬷嬷笑道,“世子和世子妃感情很好,王妃这下该安心了。” 晋王妃也笑着点头,“你们相处的好,我也就放心了。逾明的伤如何了?” 萧承佑面容少了几分漠然,“回母妃,儿子的伤并无大碍。” 看两人的模样,也知道没什么大碍。 晋王妃道,“关于追捕宁家余孽一事,陛下自会派别人去,你就再好好休息几日吧。” 说到此处,萧承佑面色变了几变,“是,母妃。” 那伙刺客是假扮的宁家余孽到底是谁派来的,他心里很清楚。但……还是不说出来为好。 反正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只要……她的心坚定。 晋王妃又对季裳华道,“之前不想和你说,是因为你们新婚不便打扰,现在我该把这些交给你了。” “母妃所言何事?” 晋王妃笑道,“以后晋王府就由你管家吧,我也可以享享清福。” 这太突然了,季裳华道,“母妃,我刚到王府没多久,许多事务还不熟悉,恐做错了……” 晋王妃摇摇头,“你不必谦虚,我相信你。再者,我会派崔嬷嬷帮助你的。晋王府人口简单,不会出什么大错的。” 看晋王妃毋庸置疑的态度,季裳华微笑道,“既然母妃相信我,裳华愿意尽力而为。” 晋王妃点点头,“再过不久益阳就要出嫁了,届时你就要多多费心了。还有——”晋王妃脸色微冷,“谢侧妃有孕在身,你要小心些。” 季裳华知道,晋王妃是在提醒她,让她小心谢侧妃的卑鄙手段。 “是,母妃。” …… 关于宁家余孽,皇帝已经下令搜查了,可是那群人像是会飞天遁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没办法,只能慢慢查找。 但是,萧承佑却是要去军中了。 从前他都是不想回家,而现在每天都是归心似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愈发好了。 现在人人都说,萧承佑最是爱护她的娇妻,每天回府就算不去给王妃请安,也要先和世子妃见面。 谁能想到“玉面罗刹”萧承佑也有这么温柔小意的时候呢,可见只要用心,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而季裳华的日子也过得很充实,每天帮王妃管管家,或者和益阳郡主说说话,亦或是去看看老太君…… 晋王妃并不是那种对儿媳严苛的婆婆,季裳华出府还是很自由的。但是未免人议论,她半个月也就出去三次而已。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宁静而温馨,这是她以前未曾想过的。 这一日季裳华正在查看账本,突然听到门房来报说门外有季郎中府有人求见。 这个季郎中是季维之,现在季维之从翰林院正六品修纂升任正五品吏部郎中,虽然只是升了一品,但吏部是六部之首,想必季维之能更好的发挥才干。只不过,人心难测,幸而季维之不是读书读死的人,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季维之是派季兴过来的,给季裳华送个信。 原来是林琼箫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季裳华不觉欣喜异常,想着等什么时候去府上看她,这时候,萧承佑刚好推门而入,见她这样高兴,笑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此开心?” 季裳华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这是我和林姐姐之间的事,不能告诉你。” 萧承佑也不追问,看看她面前的账册,“若是觉得累,你可以不必管这些,我挑两个得用的人帮你。” 季裳华摇摇头,“这是母妃一片好意,她有心锻炼我,我不能辜负她。” 萧承佑失笑,“要不要我帮你?” “不必了,已经快看完了。” 自从嫁了人,季裳华好像变了很多,收起了棱角,好像比以前更温和了。每天他在军中,知道家里有一个人在等他,不由心中漫出阵阵温暖。 “再过半个月就是七夕节,届时我带你去逛逛。”现在他们每天只有晚上才能见面,每天早上她还未醒他就要起身,着实没有太多时间陪她。 不过,季裳华也不是那种特别需要人陪的女子,一个人的时候她也能做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季裳华微笑,“好。” 他原本不想打破这份温馨,可是此事必须告知她,“据我所知,宋家人将要入京。” “宋家?”季裳华有些惊讶,片刻后就恢复了平淡,“早晚的事。” “是……” 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大叫,“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家侧妃动了胎气,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七夕之夜 季裳华和萧承佑先后出了院子,那个丫鬟立刻扑了上来,抓住季裳华的衣摆,就像抓住了救星。“世子妃,我家侧妃动了胎气,您快去看看吧。” 季裳华没有动,没有言语,垂眸打量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眼睛,却让人觉得心里发寒。可是丫鬟想起了侧妃交代她的话,明知道对面是世子妃还是道,“世子妃,您快去救救我家侧妃吧……” 季裳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嘲讽。 白苏见了,将这个丫鬟的手扯开,“大胆,是谁给你的胆子冲撞世子妃?” 丫鬟讪讪的看着季裳华,辩解道,“世子妃,请您原谅,我也是一时着急,我家侧妃她……” 终于季裳华脸上有了些表情,她唇角轻勾,淡淡道,“见了我不自称‘奴婢’,还对我拉拉扯扯,请问这是谁教你的规矩?难道是谢侧妃教的吗?” 丫鬟暗道不好,平日他们关起门来议论季裳华没多少敬意,现在一着急漏了底。 她忙解释,“奴婢是一时着急,求世子妃原谅,奴婢也是为了侧妃,侧妃动了胎气,所以奴婢就赶过来请您去看看。” 季裳华乜视她一下,不动声色,“既然动了胎气,就去找大夫,找我有用吗?” 丫鬟又道,“奴婢想着如今管家的是您,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的骨肉,不容疏忽,所以请您去看看……” 哦,因为如今王妃不管家了,以为管家的是初来乍到的季裳华,所以找软柿子捏。 这个谢侧妃还真是一会都不愿消停,当她季裳华好欺负吗? “哦,不知你家侧妃如何动的胎气?” “是……是被益阳郡主冲撞的!”说着,还抬眼看了萧承佑一下。 萧承佑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季裳华道,“原来如此么。” 想来,从她口中是听不到什么真话了,不过,季裳华猜想,谢侧妃动了胎气十有八九是假的,一则可以给益阳和季裳华添堵,二则还可以挑拨季裳华和益阳郡主关系,三则萧承佑和益阳郡主是亲兄妹,若是季裳华没有偏颇益阳,那么也会使萧承佑和季裳华之间产生隔阂,或许,还能让季裳华丢了管家权。 萧承佑全程没有说一个字,这时候道,“要去看看吗?” 季裳华点点头,“好。” 萧承佑牵着季裳华,华贵的袍角从丫鬟什么略过,漠然道,“此婢女不敬世子妃,丈责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还有命在吗?就算能活下来,也要休养好长时间。丫鬟翻了个白眼,吓晕了过去。 “二十大板,你想要了她的命吗?”季裳华笑道,面上没有丝毫沉重,好像一点也不为此事担心。 萧承佑理所当然道,“你是我妻子,她敢对你不敬,我自然要惩罚她,况且,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他暗暗捏了捏她的手,“放心,她死不了。” 季裳华回头,这才发现,方才跟着的楚恒不见人影了,她立刻明白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萧承佑轻声一笑,目光宠溺,“我是你夫君,你在想什么,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这是心有灵犀吗?季裳华笑容不自觉变得甜甜的,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白苏和繁缕看到前面两个人,不由得走慢了些,虽说世子和世子妃感情好她们也很高兴,但是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她们也觉得不好意思。 也更加想不明白,谢侧妃又弄出了幺蛾子,两位主子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过了大约过了两刻,两人才到了谢侧妃住的韶华苑,包括晋王和晋王妃在内的许多人已经到了。 季裳华还没来得及请安,晋王就劈头盖脸道,“你作为管家世子妃,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到现在才来?” 季裳华没有被她的疾言厉色吓到,反而不紧不慢的请安,“儿媳见过父王。” 季裳华动作从容,临危不乱。 萧承佑只是淡淡施了一礼,面色冷漠,“父王。” 晋王一见到人就发脾气,没想到人家竟是这个态度,不由觉得一时语塞,好像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 “怎么……现在才来。”他向两人身后看了看,“侧妃不是说早就派丫鬟请你们去了吗?丫鬟呢?” 谢侧妃倚在美人榻上,面色苍白,神态楚楚,眼中含着泪珠,好一朵被雨水侵蚀的梨花。 而益阳郡主,站在晋王妃身边,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怒瞪着谢侧妃。 谢侧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努力撑起虚弱的身体,声音柔柔,“红袖不是去请世子妃了吗?怎么……” “红袖做错了事,目前正在受罚。”季裳华淡淡道。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惊,尤其是谢侧妃,季裳华这是打的什么注意,怎么一上来就把公主处罚了? 她一副委屈的模样,“世子妃,不知道红袖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大动干戈?我即便只是个侧妃,但好歹也是王爷的人,红袖是我院里的,你怎么能下狠手呢?还是说……你看不惯红袖为我好,不想她为了我去求你?” 这就是说季裳华想让谢侧妃的胎出事了? 晋王最宠爱这个侧妃,尤其是她肚子里有他的老来子,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听到谢侧妃这样说,怒声道,“你作为世子妃,怎么能如此狠心。”然后恶狠狠的对萧承佑道,“还有你,就这样纵容你妻子?谢侧妃也算是你的庶母!”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嗤笑,晋王妃道,“庶母?王爷,亏你好意思说,你是有多大的脸面,一个爬床的贱婢也配称为我儿子的庶母?嫡长子要对一个小妾毕恭毕敬,这是哪家的规矩?是王爷你的规矩吗?” “你!”晋王一看到晋王妃就气不打一出来,说不到两句话就吵,而且晋王妃总是冷嘲热讽。“俞燕回,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 晋王妃笑的嘲讽,“怎么,恼羞成怒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也只有你把这个贱人当宝贝,实际上,她是什么货色你一点都不知道,哦,应该是你不在乎她是什么货色了,当年……” “俞燕回,现在说的是怜蓉动了胎气一事,别再扯上陈年旧事!你作为一朝王妃,怎么这样心胸狭窄,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 晋王妃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笑了笑,“陈年往事就不要说?对你来说是陈年往事,对我来说是历久弥新,我永远不可能忘记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你毁了我一生,现在有用区区‘陈年往事’四个字概括,萧景啊萧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晋王气的跺脚,满脸通红,指着她,“这是我与你之间的事情,与怜蓉无关!你针对她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晋王妃面容冷瑟,怒极反笑,“萧景啊萧景,你也算是一个痴心人了,到现在还护着她,当初你那么对我不正是为了她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无辜!萧景,你真是个伪君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俞燕回!你太过分了,你……” 晋王妃好整以暇道,“是啊,也就过分了,那又如何?比起你和这个贱人当初对我做的一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晋王越是愤怒,她笑的越是开心,“你也只能这么吼我了,因为你根本就拿我没办法,若是你不服,就捅到陛下那里去,看看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你,你……你……”晋王怒目圆睁 但是,他也知道晋王妃说的没错,他根本就不能拿她如何! 季裳华看了萧承佑一眼,表情怪异。 她一直以为晋王妃是孤高冷傲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泼辣”的一面,两个人吵架,本名都喊上了。看把晋王气的……季裳华真是大开眼界了,她怀疑,晋王妃这样做就是故意气晋王的,就是要让晋王过得不舒心。 而萧承佑一直是淡淡的样子,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晋王反复呼吸,“俞燕回,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我要说的是怜蓉的胎。看看你教导的好女儿,任性妄为,若是我儿子出了事,我绝不放过她!” “哦,儿子?这胎才两个多月吧,这么快你就确定是儿子了?你口口声声说贱人肚子里是你的儿子,难道益阳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恐怕你早就忘记了我的一双儿女了吧?萧景,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心!” 益阳郡主冷笑道,“这个女人是故意装的,她陷害我!” 晋王上前一步,怒吼,“她陷害你?她会用肚子里的孩子害你吗?京都谁不知道你最是肆意妄为,目中无人,怜蓉不会说谎!” “父王——”益阳郡主气的要去打人。 晋王怒道,“你还不认错?!” 晋王妃拉住了益阳郡主,淡淡道,“益阳,别去,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益阳郡主这才勉强停止了打人的想法。 晋王气的头打晕,脸色青白交错,谢侧妃更是恨极,可是却偏偏要表现出柔弱不堪的样子。 在美人榻前为谢侧妃诊治的府医看了这么一出热闹大戏,面上很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季裳华看到这一幕突然想笑,在外面威风凛凛的晋王,没想到会被晋王妃气成这样子。 季裳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府医战战兢兢,吞吞吐吐,“王……王爷……” 晋王扭过头,没好气道,“侧妃的胎如何了?” 府医眼珠动了动,“回王爷,侧妃本就身娇体弱,现在的确动了胎气,若想孩子健康,还是不要惹侧妃生气为好。” 晋王挥挥手,“你先退下吧,一会将药方送来。”又对晋王妃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怜蓉根本没有诬陷益阳!” 晋王妃笑容讥诮,“然后呢?王爷想说什么?要惩罚益阳?” “母妃——”益阳郡主道,“我根本就没有……” 晋王怒道,“马上就要嫁人了,还这样任性,我看,应该好好管教你一下,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我才不要,我根本就没错!”益阳郡主大声道。 晋王妃嗤笑,“怎么?王爷从幼清出生,就没有多看过她一眼,现在想起来要管教她了?你也配吗?” “你——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父亲,王府的主人!” 晋王妃但笑不语。 晋王是真的气狠了,吩咐左右道,“来人,将郡主关进祠堂,看她认不认错!” 护卫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作。 晋王气道,“还愣着做什么,如今本王在这个家说话不管用了是吗?!” 护卫犹豫了下,就准备上前拿人。 “我看谁敢!” “慢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一道声音自然是晋王妃,第二道声音则是季裳华。 谢侧妃见了,指甲扣进美人榻上的软垫里,恨得咬牙,面上却故作大度,“王爷,郡主也是年纪小不懂事,自幼又是娇生惯养,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晋王面上很是动容,叹了口气,“你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为她求情,快躺下,这里自有我为你主持公道。” “王爷……” 晋王道,“好了,别再说了,你就是太大度了。” 益阳郡主突然笑起来,“啧啧,谢侧妃,你这演戏的本事我还真佩服啊。” “益阳!你住嘴!”晋王道。 这时候,季裳华掩盖住眸底的讽刺,道,“父王,可否让裳华多说几句?” 晋王方才被晋王妃气的差点忘了,现在想起来了,质问道,“我还没问你呢,现在你虽然是世子妃,又有管家权,但还没有为所欲为的权利,你是巴不得谢侧妃出什么事才要处罚红袖吗?” 季裳华笑意浅浅,明眸微睐,“我想父王是误会了。” “你——” 不等晋王指责,她接着道,“裳华有句话要问清楚,不知府医是何时来的?” 众人不明所以,晋王妃好像明白了什么,欣赏着手上双面绣的帕子,“刚来没多久,也不过比裳华早一点而已。” “原来如此。”季裳华眉梢微挑,动作优雅,长长的裙摆划过光滑的地面,展现出两朵素雅的莲花,她五官精致,面若芙蓉,气韵天成,比之以往气质更加高贵,一抬眼一凝眸皆是难以言喻的风情,温柔中带着漠然。“这就是我惩罚红袖的原因了。父王你也说了,我是王府世子妃,可是红袖作为一名丫鬟却是没有做丫鬟的自觉,不经通报,直接就闯进了世安苑,而且大呼小叫。这样的没有规矩,难道不该被惩罚吗?否则,若是传出去,恐怕我们王府会引人议论。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她明明说了事情紧急,可是她有时间去我那里闹,却不直接去请大夫,这是哪家的丫鬟这样愚笨?这样的丫鬟如何能伺候好主子,照顾好侧妃呢?谢侧妃,你说是不是?我也是一时气愤,惩罚了这个眼里没规矩没主子的丫鬟,这都是我该做的,谢侧妃不必谢我。” 谢侧妃没想到季裳华居然找出这样的破绽,这样“鸡蛋里挑骨头”谁能想得到?她的理由还真是冠冕堂皇,口口声声为了她,红袖还不是落入了季裳华的手中! “父王,您说呢?” 晋王面色难堪,看来还是她错怪季裳华了? 谢侧妃只能忍着怒意道,“原来如此,还真是多谢世子妃为我着想……” 季裳华唇角勾起,“侧妃客气,侧妃怀有身孕,未免精神不济,不过一个丫鬟,我替你惩罚了也是举手之劳罢了。好在大夫来得及时,没有造成大错。” 付宁儿一直不敢说话,她正等着益阳郡主倒霉,季裳华被责骂呢,可是这么快她就为自己扳回一局,真是狡猾! 她和萧语然抱怨,“这么一个狡猾多端的女人世子如何会喜欢她?一定是她善于掩盖,又仗着长得好看迷惑了世子!果然,在美色面前,无论什么男人都会陷进去!” 见她这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事,萧语然不屑的瞥她一眼。也不想想,现在红袖落入了季裳华手中,季裳华会怎么做。 晋王沉着脸皱眉道,“即便红袖有错,可是主要错误在益阳,是她故意气的侧妃动了胎气!” 季裳华微微一笑,“敢问是父王亲眼所见?” 晋王当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谢侧妃说的话他从来都信,更何况益阳名声在外,他只会相信益阳和谢侧妃不对付故意让她动了胎气甚至是滑胎! 他冷冷道,“虽然本王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本王了解谢侧妃也了解益阳的性格,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季裳华心中冷笑,真是偏心,大概所有男人都会喜欢谢侧妃那种女人吧,娇弱,委曲求全,能激起男人得保护欲。他们才不深究这种女人的本性,他们只看到他们愿意看到的。 季裳华也不指望他能说句公平话,问谢侧妃道,“未免谢侧妃说我偏颇郡主,我还是要问问侧妃,郡主是如何让你动了胎气呢?” 谢侧妃面色苍白,轻咳了几声,气若游丝,给丫鬟红莲使了个眼色。 红莲行礼道,“回世子妃,侧妃这一胎本就辛苦,身子又弱,今日听大夫说的,出来多走动走动对胎儿有好处,可是突然遇到了益阳郡主,侧妃怕得罪郡主,想立刻躲起来,可还是被郡主发现了,郡主冲上去就说些有的没的,辱骂侧妃,还推了侧妃一把,所以侧妃就动了胎气……” 季裳华缓缓步履优雅,语气轻柔,“哦,是这样吗?据我所知,郡主虽然活泼了了些,可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辱骂一个人,侧妃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红莲立刻道,“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是郡主故意找侧妃麻烦,奴婢不敢撒谎。” 晋王面色黑如锅底,对季裳华道,“本王知道你和益阳感情要好,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你不能太过偏颇!我看,就将益阳送出去让她静静心吧,以免嫁到周家给人家惹祸!” 说的还真是大义凛然。 季裳华心中不屑,口中却道,“父王,益阳郡主什么都没说呢,您就说我故意偏颇,裳华真是冤枉。” 季裳华语气轻轻柔柔,可是听在晋王耳中却是对他的嘲讽,可他偏偏什么说不出来。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要和儿媳妇胡搅蛮缠? 他憋了半天才道,“好,就让她也说说当时的情景!我看她如何狡辩!” 季裳华走到益阳郡主面前,不着痕迹给她使了个眼色,“郡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益阳郡主一愣,然后晋王妃也瞪了她一眼,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指着谢侧妃道,“谢侧妃,我虽然任性了些,可还是有分寸的,就算我要对付你,大可以找个不被人发现的办法就是了,又何必惊动父王!我之所以直接对你发脾气,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侧妃眸光闪过一分得意,的确,她是故意说了晋王妃和季裳华的坏话让益阳听到,依照益阳冲动的个性,不找她麻烦才怪呢,然后她再假装动了胎气,让晋王知道,届时就会惩罚益阳,还会气一气晋王妃。 在她看来,有哪个女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宠爱别的女人还不在乎呢?晋王妃一定是装的!平日里晋王让着她,可是涉及到了孩子,晋王一定不会退让!就连季裳华也会得到晋王的不满,届时让付宁儿嫁给萧承佑就容易了许多! 她欣喜的打算着,可是益阳郡主接下来的话让她傻了眼! 只见益阳郡主满脸怒气道,“我分明听见,你为你的肚子争气而得意,自言自语的对你的肚子说,等皇伯父废了太子,再没有了儿子,就会让父王成为下一任皇帝。到那时候,父王就会除掉我大哥,立你的儿子为太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晋王府明目张胆说这些,不但要除掉嫡长子,更可恶的是你竟然敢议论皇伯父,你是什么,凭什么能预测皇伯父的心思,还枉自揣度皇伯父要废太子。是父王对你说的吗?” 益阳郡主不敢置信的对晋王道,“父王,皇伯父对我们不薄,我一直以为你对皇伯父忠心耿耿,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觊觎皇位!还要除掉我大哥,大哥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忍心?!” 晋王妃也道,“萧景,你有这种心思,陛下知道吗?!晋王府已经声势浩大,你还不满足吗?还想取代陛下成为……” “别说了!”晋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胡言乱语什么,这可是杀头得罪名!” 晋王妃凉凉道,“你都想除掉我们母子了,我们还怕这些做什么?干脆我们闹到陛下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晋王妃面上没有丝毫担心,还有种看戏的感觉。 “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他发誓,他虽然揣度过皇帝的心思,但目前也只敢想想,他想过太子被废了皇位没着落了陛下会把皇位传给他,届时他就封谢侧妃的儿子为太子,可是他从不敢对别人去说啊,谢侧妃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她偷听到的?毕竟他从不在晋王妃那里留宿啊。 思及此,他的目光落到谢侧妃身上。 谢侧妃可真是冤枉了,踉跄几步抓住晋王的衣服,“王爷,我没有,我从没有说过这些话,一定是益阳郡主胡说的,一定是别人教她的……” 晋王妃冷笑道,“笑话,说益阳故意让你滑胎的是你,现在说益阳诬陷你揣度圣意的也是你。你到底是被益阳气的动了胎气还是你做贼心虚,恶人先告状呢?” “我……我……”谢侧妃这次是急哭了,她现在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季裳华好整以暇,“是啊,整件事情都是谢侧妃你主动闹大的,是你让所有人知道郡主让你动了胎气,从头到尾益阳郡主都是被动的,现在你又说是郡主诬陷你,谢侧妃,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当王爷是你对付郡主的刀吗?” 谢侧妃心中慌乱,“王爷,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益阳郡主心中得意,面上悲愤,“你们都欺负我,我现在就去找皇伯父为我做主!” 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晋王立刻拦住她,“你给我回来!”然后目光在众仆从面上逡巡一圈,“此事,我看谁敢传出去……” 迎着晋王凌厉的眼神,所有人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小的(奴婢)不敢。” 他们也不傻,晋王府完了,他们还能活吗? 益阳郡主仰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何惧之有,我不相信皇伯父会冤枉我。” 晋王慌了,若此事传到陛下耳中,其他人死不了,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他一下子拉住益阳郡主,第一次哄道,“我相信你,是父王错了,听信谢侧妃的一面之词冤枉了你。”他厉声道,“来人呐,将谢侧妃带进去,禁足!” 谢侧妃原本给益阳郡主下了个套,没想到自己钻进去了,可是此事事关重大,就算晋王想偏袒她也是不能的。 她刚好看见季裳华那张温柔的脸,此刻正对着萧承佑盈盈浅笑,顿时明白了,都是季裳华,是季裳华给益阳出的主意,真是狡猾! 这时候,突然有小厮跑过来,“王爷,红袖一定要回来,说有话要说。” 谢侧妃心中升起了希望,可是下一刻她的心就坠入了谷底! 因为红袖指认她,她的确和肚子里的孩子自言自语说了那些话!原本她想说红袖是被屈打成招,可是红袖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只有脸上有两个巴掌而已。 季裳华淡淡道,“父王,红袖是一直伺候在谢侧妃身边的人,她都主动指认了,想必也没什么错了,况且,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也不可能对她屈打成招。” 红袖身上可没有什么伤口,两人两个巴掌印是方才对她略微惩罚的。 晋王方才还信誓旦旦相信谢侧妃,维护她,可是却是自打脸面。他的确偏心谢侧妃和她的儿子,可是现在这些谋逆之言被说了出来,他也不得不处罚谢侧妃了。 这样的大错,处死都不为过,可是他舍不得从小陪伴他的谢侧妃和他的老来子。 临走的时候,他看见萧承佑冷酷的眼神,不由觉得浑身发冷,这个长子怕是记恨上他了吧? 人都散去后,晋王妃笑了笑,“好了,我们也都回去吧。”从头到尾,她都好像看戏一样,最后和益阳边走边道,“益阳,你已经不小了,以后万不可如此任性了。” 益阳郡主低头,她也知道此次若不是季裳华,她就要被惩罚了。“我知道,母亲。” “你要知道,对付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不要明面上去做,授人以柄,还会被人反利用。你要暗地去做,仔细思考,不留把柄才好……” 季裳华:“……”没想到晋王妃竟是这样一个人! 萧承佑忍俊不禁,“我保证,母妃从来都没有这样教导过我。” 季裳华唇角微翘,“我怎么觉得,母妃是来看戏的?我想,无论有没有我,她都能替益阳摆脱困境吧?” 萧承佑状若沉思,“大概……她是给你练练手?” 季裳华:“……” 繁缕听着两人的对话很是疑惑,“世子妃,奴婢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红莲既不是屈打成招,如何甘愿招供?” 季裳华无声笑了。 自从晋王妃让她管家第一天,并且提醒她小心谢侧妃,她就让萧承佑帮她找来府上所有护卫小厮丫鬟的一应资料,尤其是韶华苑的人,她收集的最为仔细,所以自然有了红莲的把柄可以威胁她了。 繁缕惊叹,“原来世子妃早有防备。” 季裳华沉默。到了一个新环境,怎么能不做任何准备呢,她一向思虑周全,有了这些资料防身,她才有安全感,毕竟这是后院,是女人之间的斗争,萧承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只不过,现在晋王有了把柄在我们手上,他以前只是有贼心没贼胆,现在……” 萧承佑没有言语,却是听明白了。 解决完这件事,天色已经黑了,两人用了晚膳,又去园子里散散步消消食,回来后沐浴完就休息。 “还不睡吗?”不知何时,萧承佑来到她身边。 季裳华穿着寝衣,坐在书案前,方才剩下的一些账本没有看完。 萧承佑同样是一袭白色寝衣,微湿的长发带着淡淡的的猪苓香,此刻他微微附身看她,长发落了下来,香气传到她的鼻尖。 即便成婚多日,夜间两人靠这么近,她还是有会难为情。她不去看他,低头轻声道,“你明日还要早起,先睡吧,不必等我。” 萧承佑替她拨了拨灯芯,使蜡烛明亮了些,“反正只剩下这一点,明早再看也不迟,晚上熬夜会熬坏眼睛的。” 季裳华摇摇头,“明日还有明日的账目,今天的还是要今日看完。” 萧承佑知道她的性子,无奈笑笑,“既如此,我便等你。” 季裳华知道再劝无用,也就随他去了。 两刻后,季裳华终于看完了,将账本放到整理好,才上床歇息。 萧承佑背后温柔的拥抱她,笑道,“我娶你回来是要照顾你的,现在怎么反而让你劳累呢?” 季裳华温声道,“我已经在教白苏做这些时了,等她出师了,就不用我什么都亲自过目了。” “那也好,届时你会轻松许多,我想……”话未说完,就发现枕边人已经睡着了。 他无声的笑了,满是幸福…… * 自谢侧妃被禁足,这半个月来倒是消停了些,但是晋王还是不忍心冷落她,又去见过她几次,可是,一次比一次心情好,想必谢侧妃已经把晋王哄好了。 很快就到了七夕乞巧节,萧承佑答应过她,是以今日早早地便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两人用过些晚膳,换了衣服,出府去了。季裳华怕云雁在府上闷坏了,特地带她一起出去。 对此,萧承佑很不乐意,可是他又不敢反驳季裳华决定,只能默认了,希望云雁不要打扰他们两个。 出乎意外的,周子祺竟然主动邀请了益阳郡主,要知道,从前一直是益阳郡主主动的,莫不是周子祺突然转了性子,了解益阳郡主的好了? 两人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白苏繁缕和楚恒,云雁一蹦一跳的,季裳华还要看着她。 是以,萧承佑直接让楚恒寸步不离跟着云雁,这样季裳华就放心了,他可以不用再被季裳华忽视。 此时正值黄昏,抬眼可见夜空银河贯穿南北,散落万千星子,散发璀璨光辉,与满城灯火交相辉映。 这时候大街上已经有许多人了,寻常女儿家不能随意在晚上出府,这个时候自然要相约游玩。七夕也是女儿节,所以除了情侣,女子为大多数,她们相约一起游乐、祭祀等,或是祈求生活和婚姻幸福美满…… 两人走在大街上,看到人来人往,迎着晚风,突然觉得很宁静惬意。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一起出来游玩,一时有些新鲜。 两人同穿一袭紫色锦衣,又同样是容貌出众,走在一起格外显眼,惹来许多人的侧目。 季裳华以前都是在算计中度过,从未单纯的这样和人逛过夜市,不由也觉得有些兴奋,不时的去各个摊位看看。萧承佑跟在她身后,唇角微笑,目光里满是情思缱绻,若是可以,他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不要逝去,他从不曾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幸福,然而遇到季裳华之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大街上人很多,萧承佑怕她被人冲散,眼睛从不曾离开她,但还是有人撞到了她。萧承佑手疾眼快将他拽了过来,“小心。” 季裳华一看,是个儒雅清秀的男子,撞了人之后很是歉疚,忙拱手道歉。季裳华摆摆手,表示无碍。 季裳华生的漂亮,神色很是温和,那人看的有些痴了。萧承佑冷冷看他一眼,那人像是被什么扎到一半,忙转身离开。 奇怪,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吓人。 萧承佑的手滑下,与她手指相触,慢慢的变成十指紧扣,他轻声道,“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季裳华望着他,他的一双幽深凤目熠熠闪光,璨若星河,莫名的,就引人沉入进去。月华下,季裳华面容更加洁白无瑕,她笑容似月光皎洁,柔声道,“好。” 他就这么望着自己,好像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两人慢慢走着,感受着徐徐微风。 突然,萧承佑道,“我后悔了。” “嗯?”季裳华不明所以。 他以眼神示意,“你看,那么男子都在看你。” 季裳华失笑,“哪里?” “他们是偷偷看你,看我在你身边不敢明目张胆。” 季裳华声音清灵,多了往日没有的娇俏,“明明是有许多姑娘在看你好不好?你看——”她指了指。 他低低笑了,眸子里的星星一闪一闪,“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季裳华转过头,不再理他。 从未等到她说的那句话,他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看她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如此开心,那点失望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响亮,有人兴奋喊道,“放烟花了,好漂亮!” 所有人都挤在一处,仰头看着天空炸开的烟花,五色交辉,绚丽夺目,大片大片的照亮了半边天。 季裳华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美丽的风景,不禁也看痴了,清丽的眸子波光潋滟。 突然,额头微凉,季裳华转头不经意间望进一双眸子里,深邃而深情。 他的唇从她额头上离开,恋恋不舍。“喜欢烟花吗?” 在烟花的映衬下,季裳华有些脸红,点点头。 很快,繁华落尽,烟花尽落,身后又是黑色的夜空,只留下无尽的叹息。 萧承佑看着她的眸子,深情款款,成婚这些天以来,他已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深。“不要遗憾,以后我会经常让你看到烟花。” 季裳华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我们走吧。” 两人牵着手正往前走,突然季裳华神色一顿,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大哥,林姐姐。” 季维之和林琼箫也迎了过来,看到萧承佑点头致意。 季裳华笑容莞尔,“你们也来了。” 林琼箫看她身边的萧承佑,还有她脸上的笑容,知道她过得很好,笑道,“是啊,本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会遇见了你。”她观察了季裳华一会,直看的季裳华不自在,“妹妹变了好多。” 季裳华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怀疑,“是吗?” 林琼箫点点头,“不信可以问问你大哥。” 季维之看到把妹妹“抢走”的萧承佑,不得不承认,“谢谢你,你把裳华照顾的很好。” 萧承佑面无表情,“他是我妻子,照顾她是我分内之事。” 林琼箫拉了季裳华轻声道,“从前别人见了你都要夸你一句端庄贤淑,现在见你总算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女子的娇俏活泼了,可见是世子的功劳。” ------题外话------ 猪苓是古代人洗头发用的,据说很香。古代一刻是现在的十五分钟。 文文突然开始变甜了,我有点不太习惯→_→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仗义执言 这么一说,季裳华也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不由望了身边人一眼。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回过头来,对她温柔一笑,就像清风拂面。 饶是恩爱如林琼箫季维之,也受不了他们堂而皇之的表情深。季维之和林琼箫无奈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季裳华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笑道,“大哥,大街上人多,你要护好大嫂。” 季维之点头,“我一会就带她回去,原本她有身孕我是不放心带她出来的,但又怕她闷坏了,便带她出来走走。” 闻言,萧承佑面上微惊,不着痕迹看了季裳华一眼,才知道,季裳华早就得知了林琼箫有了身孕,难怪她那天那么欣喜,这么大的喜事居然瞒着他。 他不知道季裳华为何这么做,反正他是有了好几种猜想。 他最怕的是季裳华不想让他知道,是因为不想抚育两个人的孩子。 其实他真是想多了,季裳华不和他提及此事只是因为会不好意思,届时说不准他会兴奋的和她讨论孩子的事情…… 只能说,萧承佑太患得患失了。 季裳华别过视线,对林琼箫道,“既如此,大嫂以后就要在府上安心养胎了,不要出了岔子才好。” 林琼箫抿嘴笑道,“你比我还小,就不要操心我了,一切都有维之呢。” 四个人一起逛了一会,然后季维之就和林琼箫离开了。 季裳华站在湖边,看着月色下清澈湖水,“如果永远可以这样就好了。” 没有算计,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有平静温馨。季裳华从没有这样期待过。 萧承佑还在想方才孩子的事情,闻言目光微顿,抚了抚她的秀发,轻言细语,“总有一天会的。” 这时候,一直不见人的云雁跑了过来,如一只欢快的小鹿,眨动着灵动杏眼,她拉着季裳华道,“姐姐,我方才看到那边有许多好吃的,你和我一起去吧。” 季裳华打趣道,“你晚膳不是吃过了吗?” 昨晚揉了揉肚子,苦恼道,“可是那些吃的太香了,我闻着闻着就饿了。” 季裳华笑看萧承佑一眼,萧承佑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任由云雁拉着她离开,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云雁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还没有走多久,怀里就抱满了大包小包,最后实在拿不了,就交给了楚恒,楚恒哭笑不得,他居然沦为了云雁的跟班,拿了这么多点心,等他回去那些兄弟一定会笑话他的。 云雁朝季裳华招手,“姐姐,我要吃糖葫芦。” 摊主是个很慈祥的老人,闻言笑道,“我家的糖葫芦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好吃,小姑娘多买几只吧。” 看着垂涎三尺的云雁,季裳华失笑,白苏立刻付了银子。 云雁拿了好几只,拿过一只给季裳华,“姐姐,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她在季裳华身边那么久,见过各种点心,却从未见过季裳华吃糖葫芦。 季裳华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轻咬了一口,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她微笑道,“的确很美味。” “我就说嘛,姐姐一定会喜欢的。”云雁笑声如铜铃一般清脆。 萧承佑见季裳华难得像孩子一般开心,不由想到,只要能看到她每天这样对他笑,他可以付出一切。 思及此,他又多给了一锭银子给老人,然后牵住季裳华的手,“我们走吧。” 老人眉开眼笑,又见几人都是俊男美女,便道,“夫人真是好福气,这位公子待您真好,还带着您的妹妹一起,这是爱屋及乌呢。”他语气顿了顿,“乍一看,那位小姐和这位公子还真像亲兄妹呢。” 所有人都当成老人做了生意有意恭维,笑了笑,就离开了。 季裳华回味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云雁,又看了看萧承佑。 萧承佑不解,“怎么了?” 季裳华突然起了兴致,笑道,“方才那老人说你和云雁像亲兄妹,我仔细一瞧还真的有点像。” 萧承佑只是觉得云雁可爱,看起来很亲切,但是他从未觉得两人长得像。“以前为什么没看出来呢?” 季裳华想了想,“也是,老人不说,我以前真没看出来。” 而且,若是云雁和萧承佑是亲兄妹,萧承佑容貌冠绝天下,云雁也应该是倾国倾城。 “不过——”季裳华观察着云雁,轻笑道,“云雁现在是个孩子,等眉眼长开了,一定也是个小美人。” 她摇头失笑,一定是她想多了,方才老人不过是恭维之言,可信度不高。她心中清楚,萧承佑是昭阳贵妃的儿子,那时候昭阳贵妃已经离开皇宫了,哪里有机会再得个女儿呢?就算有,也应该是双生子才对啊,若是双生子,那么女儿应该和萧承佑一样的年纪……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受了老人的影响多想了,自从重生,她就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如果有昭阳贵妃的画像就好了…… 画像…… 季裳华心念急转,其他人没有,皇帝很可能会有! 看了看身后的人,季裳华轻声道,“你有没有见过昭阳贵妃的画像?” 萧承佑身体一震,握紧了她的手,“你想看?” 季裳华摇摇头,在他耳边笑道,“我是在想昭阳贵妃生的多么倾城绝色,你才能生的如此好看。” 萧承佑回眸看她,目光一凝,笑容有些失落,“人人都说你是大凉第一美人,谁又能比得过你倾国倾城?” 季裳华知道他想逃避这个话题,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她觉得,只要看到了昭阳贵妃的容貌,她就会查清很多事情。 “我就是好奇。”季裳华微笑道。 不忍让她失望,萧承佑斟酌片刻道,“好,等有机会,我便拿来让你看。” “若是让你为难,就不必了,我也是一时兴起……”季裳华妩媚的眸子波光流转,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他哑然失笑,“放心,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季裳华抿嘴一笑,眉眼弯起,“好。” 过了不久,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萧承佑脚步一顿,“小心,别伤到了。” 季裳华靠在他身边,“前面出什么事了?” 正说着,就听见前面传来哭声和许多人的议论声,大多数是同情女子的话。 楚恒挤进人群打听了一番回来道,“主子,是前面有个女子在卖身葬父。” 原来如此,难怪许多人语气都是不忍。 季裳华虽没有穷苦到卖身葬父,但前世她也被季芳华卖去青楼,受了许多苦,最是理解无助的感觉。 她温言道,“给她些银子,让她将她的老父葬了吧,我想,这样她也不必忍饥挨饿了。” “是。” 萧承佑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看清楚了她每一个表情,道,“你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其实你心底很柔软。” 季裳华但笑不语,好像周子祺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却是不肯承认,“也许是我坏事做多了,想做些微末好事以赎罪呢。” 萧承佑笑笑,也不拆穿。 很快,楚恒就回来了,“主子,这位姑娘想亲自谢过你。” 果然,就看到一个女子从楚恒身后走来,她身上穿着粗麻素服,头上插着一根草,脚下是一双坏了的绣鞋,容貌倒是很清秀,若是好好收拾一番,也是个美人。 奇怪,方才围观的男子也有,为何没有人愿意买下她呢? 女子走过来,跪在萧承佑和季裳华面前,泫然欲泣,“小女子谢过公子大恩。” 萧承佑淡淡看她一眼,“举手之劳罢了。”然后,就要带着季裳华走。 女子膝行了几步,拦在两人面前,眼泪汪汪的看着萧承佑,“公子买下了我,我就是公子的人了,小女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楚恒唇角抽了抽,他很想出言提醒救了她的是季裳华,可是季裳华却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闭嘴了。 萧承佑看了一眼身边的娇妻,冷声道,“我并没有买下你,你去葬了你父亲吧,仍是自由身。” 女子立刻道,“这……这怎么能行,我虽然只是个女子,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求公子带我走吧,我一定会伺候好公子。” 季裳华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给她自由身还不愿意,非得要卖身做丫鬟,真是有意思。 萧承佑有些不耐,“我家丫鬟很多,不需要再多一个。” 女子眼泪落下来,顺着眼角流淌在素白的脸,然后是纤巧的下颚,最后滴落在衣襟里,好一朵雨中娇花,容不得人不心疼。 她苦苦哀求,“公子既已买下我,怎么能不让我和你走呢,我身无长物,该如何生活呢?”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萧承佑语气冰冷。 所有人都面露惊讶,用看傻子的眼光看萧承佑,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送上门都不要?虽说他身边那个女子容貌更美,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呀。 很多人看见女子哭泣都于心不忍,纷纷劝说。 “是啊,这位公子,好人做到底,你就将人带回去吧……”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生活呢?你看她多可怜啊……” “看公子也是有钱人家的,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嘛……”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明明给她的银子可以让她衣食充足,她却不愿意。明明可以有自由身,偏偏要卖身做丫鬟。明明别人帮助了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柔弱,要好人做到底。 凭什么?难道因为她柔弱,她身无长物,别人帮助她就是应该的吗? 更关键的是,她盯上的可是萧承佑。 萧承佑知道季裳华不高兴了,目光冰冷,扫过这群人,“我说了,没有买下她。” 他本来就寡言少语,对这种事也不屑解释,唇角抿着,泄露了他此时的不悦。“我们走。” 女子看着萧承佑离开,不敢置信,“公子,您就如此狠心吗?” 季裳华没忍住笑了,目光带着调侃看着身边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戏码呢。 “不必理会。”萧承佑微恼。他的妻子竟然看他笑话,回去再和她“算账”。 女子也站起来,追了上去,楚恒拦在她面前,面无表情,“这位姑娘,请不要靠近我家主子。” “可是……他买下了我,我就是他的人……” 楚恒冷了脸,“这位姑娘,这话不要乱说,我们家已经有女主人了!” “可是……” 这时候,突然又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嘲讽道,“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人家好心好意帮你,你反倒赖上了人家,你没看见人家有了妻子吗?” 季裳华不禁回头。 女子咬咬唇,不胜凄切的样子,“这位小姐,您为何如此说我,我只想做个丫鬟,有一口吃的就好了,你何必这样侮辱人?” “我侮辱你?难道不是你自取其辱吗?好好的自由身不要,上赶着给人家做丫鬟,你安的什么心?” “我……我就是想报恩,其他的我不会做,只能做丫鬟……”女子怯怯懦懦。 “做丫鬟?人家给你的银子,葬了你父亲,其余的足够你衣食无忧两三年了,哪里就饿死你了?” 女子撇撇嘴,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为这个可怜女子鸣不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你没看见人家多么可怜吗?” “是啊,她一个女孩子,能和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做生意吗?难道坐吃等死吗?除了做丫鬟,还能做什么?” 这个女子声音凉凉道,“不做丫鬟,可以做妾啊,要不然她非要赖上人家做什么?” 女子哭的梨花带雨,“你……血口喷人!” “哦,我血口喷人?我方才可是一直看着,要买你的人不只一个,可你都拒绝了。你不是要卖身葬父吗?人家买你,你应该迫不及待答应不是吗?你应该感恩戴德啊,怎么还要拒绝呢?后来看到这位公子,人家还你自由身,给你银子,你反而赖上了,这是为何呢?” “我……”女子有些无措。 “我替你说吧,你是看这位公子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所以才要和人家回去。人家已经拒绝你,你还不放弃。不是别有居心是什么?做妾总比自食其力好,不是吗?” “我……是他买了我,我说了会做牛做马报答他……”女子哭的满脸泪水。 “哦,买了你你就要跟人走是吗?” 女子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点点头。 谁知下一刻,就有一只手将她怀里的银子拿了过来,语态悠闲,“现在就不算买了你了吧?你也就不必跟人家走了。” 说着,轻嗤一声,走过去,来到萧承佑面前,先和季裳华点头致意,然后将银子给了萧承佑身边的楚恒,“您的银子。” “多谢。”楚恒拱手道。 季裳华微笑道,“罗小姐倒是爽利的性子,这个办法可干净利落多了。” 是的,季裳华认识她,她正是吏部侍郎家的嫡女罗湘,吏部侍郎罗真还是季维之的上司。 尚在闺中之时,在宴会上偶尔见过,但是彼此之间不熟悉,季裳华并不了解她,今日才发现,她竟是个如此爽朗率真的性子,和益阳郡主有些相似,却又少了益阳郡主的跋扈和任性,和她一接触就让人喜欢。 罗湘轻哼一声,“对付这种人,不必心软。世子和世子妃身份尊贵,不愿计较,可是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对于看不过眼的事情,自然不会顾忌那么多。” 这话说的率真,而又不失礼数,让人听了就顿觉舒畅。 再看看后面那个可怜女子,眼巴巴的朝这边望过来,其他人则是指指点点,反而不愿意帮助她了。 方才还人云亦云萧承佑狠心,现在又指责女子别有用心,真是墙头草。 季裳华面容温柔,语气温和,“此次真是多谢罗小姐了,从前见过罗小姐,却是从未说过一句话,既然有缘分,权当交个朋友。” “真的吗?”罗湘面露惊讶。 季裳华点头,这有什么不对吗? 罗湘笑出声来,“以前我见你的时候,你都是端庄矜持的模样,模样生的好,却像是在云端,让人不敢亲近。今日一见,却是不同,原来你竟是如此亲和的一个人,做了世子妃还很平易近人呢。” 若是这话换成其他人来说,则显得冒冒失失,可是由罗湘来说,也是大方爽快,让人厌恶不起来。 季裳华面色不改,眉眼越发和煦,“所以我说,这是缘分,”她看看罗湘身后,“罗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罗湘苦恼道,“是啊,家中姐妹不喜欢我,不肯和我一起出来,我又是个闷不住的性子,便只好一个人来了。” 这就关系到罗家家事了,也许涉及到嫡庶,涉及到姐妹之间的争斗,季裳华不好过问。 “那罗小姐一个人回去不害怕吗?” 罗湘看了看天色,“我一向胆子不小,应该不会怕吧……” 那就是还有些怕了。 季裳华笑着道,“那么罗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罗湘道,“我怕母亲担心,现在就该回去了。” 季裳华笑如清风,“既如此,烦请世子派个人送罗小姐回去吧,夜深了,毕竟是女子,遇到危险就麻烦了。” 罗湘明显意外,“这怎么能劳烦世子妃呢?” 季裳华面容平和,“罗小姐无需推辞,就当是回报你方才仗义执言吧。” 罗湘有些不好意思,“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世子,世子妃,我母亲知道,一定会感谢您的。” 她只提到了母亲,未提到父亲,方才又说家中姐妹不喜欢她…… 难道是罗真偏心庶出女儿? 季裳华看了萧承佑一眼,萧承佑会意,“楚恒,你就负责送罗小姐回府吧。” 谁都知道楚恒是晋王世子身边的一等护卫,罗家人见了,就知道季裳华的用意了。这证明罗湘成功入攀上了晋王府这棵大树,想必罗真为了自己的利益,以后会对罗湘公平公正对待。 罗湘行了一礼,“如此,小女子就告辞了。” 颇有些江湖女子的不拘小节,仔细看她的容貌,也是偏于英气的那种,一张鹅蛋脸,下颌有些尖巧,皮肤白皙,峨眉纤长,杏眼桃腮,薄唇水嫩,是个英气的美人。 难得是性格爽朗,不做作,关键是该有的分寸拿捏的很好,也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若非如此,怎么能在父亲偏心的情况下活的很好呢? 思及此,季裳华笑了。 萧承佑皱眉,“你很喜欢她?” 季裳华微微叹息,“从前我只是谋于算计,不想和这些小姐打交道,今日发现,京都美人各有千秋,看来,我真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了。” 萧承佑除了季裳华,别的女子哪里多看过一眼,闻言不置可否,“你若是觉得在家中烦闷,可以请她去王府说说话。” 季裳华望着他,“说起来,我也是晋王府世子妃了,母妃又将管家权交给了我,那我是岂不是要参加各种交际应酬了?” 萧承佑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帮她理了理头发,目光温柔,“若是不想去就不去,不必顾及我。” 季裳华摇头,“那可不行,外祖母说了,我已经嫁人了,不能任性了。否则,别人会说你娶的世子妃不懂事。” 萧承佑重新握了她的手,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他看看天色,“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 话未说完,就突然从前面传开一阵骚动,紧接着所有人如潮水一般朝这边涌来,萧承佑牢牢握着季裳华的手,可是还是被人群冲散了。 萧承佑大惊,“裳华!” 季裳华身形纤弱,又不会武功,很快就被潮水般的人群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 萧承佑惊慌失色,在人群中寻找着,楚恒不在,云雁和白苏繁缕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寻找无果,等人都跑光了,他朝天上放了一枚信号…… 季裳华在人群中跌跌撞撞,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来到了一处空无一人的地方,抬眼望去,前面一条长廊,右边一个亭子,左边一条溪流缓缓流淌,岸边生长着一棵红色蔷薇树。 在月光下显得很是静谧。 季裳华莫名觉得身体寒凉,望望周围,不知道身在何处。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前面的长廊走过一人,那人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转身下了台阶,直直朝她走来。 季裳华呼吸凝滞了一瞬,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 她似乎忘记了躲避,眼看着那人来到她面前。 季裳华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目光怔然。 他抬手想抚摸她的脸,可是季裳华退后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放了下来。 “裳华,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季裳华惊骇非常,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满是冰凉,“是你?是你故意安排人群将我和他冲散,你故意要带我来这里。萧承焕,你到底要做什么?” 多日不见,萧承焕不改往日装扮,仍旧是红衣耀目,一双桃花眼挑起,带着邪魅。他轻轻一笑,“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季裳华因为慌张,发上的步摇微微颤动,“萧承焕,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你,发疯似的想你。”这两个多月的战争,使他疲惫,他却不会放弃。除此之外他最想念的就是她,当时他就想若她在他身边多好。这两个多月,他经历了剜心刻骨的相思,他从未试过如此想念一个人。 当他听说京都那场盛世婚礼的时候,虽然在意料之中,却还是嫉恨。他后悔了,他当初就该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走,也好过眼睁睁看她嫁给别人! 他的眸中似燃烧着火焰,使季裳华有一瞬间惊惧,“萧承焕,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疯话!我们合作已经结束了,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语罢,她转身就走。 可是,下一瞬,萧承焕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季裳华用力挣扎着,“放开我!” 萧承焕终究怕伤到他,松开了手,季裳华倒退一步,差点摔倒,萧承焕想去扶她,可是却被她打开了。“萧承焕,当初我们说好的,你也知道我和他被赐婚一事,我以为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你现在又是做什么?你想出尔反尔吗?!” 萧承焕并不回答她的话,面上有苦涩有恨意,“是,我答应过你,合作结束,再无瓜葛。可是,我忘不了你,尤其是我得知你们成婚的时候,你可知我有多痛苦,多嫉妒?我来到京都,所过之处,无人不在议论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说他如何宠爱你,在意你,你过得多么幸福,你可知我听了什么感觉?” 季裳华看着他,目光冰冷,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生活的很好,为什么不让我安静的生活下去,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来破坏我的生活吗?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可笑吗?你自己过得不幸福,就要来破坏我的幸福?!”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萧承焕眼中是狰狞的笑意,“我现在已经攻破了大渝三分之一的城池,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是大渝的新帝。” 季裳华轻笑一声,“是吗,那我还要提前恭喜你了,大渝的皇帝陛下。” 萧承焕面色一变,“你又何必对我冷嘲热讽?等我成为大渝的皇帝,我就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从前就说过,我要让你做我的皇后!” 季裳华大惊,怒声道,“可是,我当时就拒绝了你!而且,我已经嫁人了!” “那又如何呢?”萧承焕笑了,“我不在乎,只要他死了……” 季裳华心头一震,“那日刺杀他的人是你派去的?” 萧承焕挑了挑眉,“怎么,他没告诉你吗?还是,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被我伤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萧承佑看起来那么奇怪,原来是因为他! 季裳华闭了闭眼睛,神色疲惫,“萧承焕,我实在不明白你,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何必执着于我?我嫁人了,我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萧承焕苦笑一声,“是啊,世上女子很多,比你漂亮的也不是没有,可我就是喜欢你。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冷漠无情,可我就是放不下你,我试过很多次……所以我不再勉强自己做无谓的挣扎,所以我来了。” 季裳华笑的嘲讽,目光淡漠,“萧承焕,你当我是什么?是一个物件吗?凭什么你可以不顾我的意愿破坏我应有的平静?我不欠你什么!” 萧承焕眼中火焰熄灭,叹息道,“是啊你不但不欠我,你还帮我许多,我能顺利攻破大渝,还有你一半的功劳,所以你合该是我的皇后。” 季裳华冷冷道,“我说过了,大家各取所需,早已银货两讫。” “银货两讫?你可真是无情。” 季裳华扬起唇畔,“不然呢?这不是事实吗?”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既然我认定了你,便不会放手,我记得这句话我对你说过。” 季裳华嗤笑,“我记得,我明明白白拒绝了你。” 萧承焕唇畔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可是,我没有接受。” 季裳华面色苍白,“萧承焕,你这样不累吗?你不累我却累了,我想过安稳的生活,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 突然,他拉过她的手,在季裳华目瞪口呆之际将她的手放到他的心口处。“这里,曾经中过一箭,好在偏离心脏,我受了伤,却没有死。” 季裳华目光一震,没有言语。 “我当时就想,我一定不能死,因为我还没有见到你,只有活下来,登上皇位,你才能回来我身边。幸而,老天保佑,我活的好好的,还一连攻破大渝三分之一城池,很快,大渝就是我的了。我从前虽未上过战场,可是我不必他差。” 从小他就暗暗和萧承佑相比,现在还是如此! 季裳华没有言语。 “你不希望我死是吗?” 季裳华不去看他,将手抽回来,面容淡漠,“毕竟我们也算朋友一场。可是,现在——”季裳华慢慢道,“你在逼我成为你的敌人。” 萧承焕满目通红,“差一点,就差一点而已,同样是那人的儿子,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得到的我却得不到!” 季裳华转身,语气漠然,“殿下,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或许,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只不过想和他一较高下罢了,我不过你赢了他之后的战利品。” “你明知道我从未这样想过,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可你还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季裳华气极反笑,“不然呢,你让我怎么想?现在强人所难的是你,不是吗?!” “那你嫁给他就是心甘情愿吗?” 季裳华眸光微闪,“至少现在是。” 沉默了一会,萧承焕笑了笑,“很好。” 季裳华见他如此,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她淡淡道,“殿下此来不只是为了见我吧?你能安全在京都停留,春满楼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萧承焕走到她面前,“我是来带素琴走。” “素琴?”季裳华蹙眉。 “自去大渝,七弟每日看着曲谱发呆,虽然他不说,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此次来刚好帮他了结心愿。” 季裳华目光变得冷然,“你问过素琴的意愿了吗?” “我问过,她答应了,她也算是对七弟有情。” 季裳华冷笑一声,“恐怕就算素琴不答应,你也会强行带她走吧?” 萧承焕笑容邪魅,黑色的斗篷飘飘荡荡,“说你最了解我,还真是不错。” 季裳华眉梢微挑,“不知七殿下知道你这么做吗?” “他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我是为了他好。而且,素琴是自愿的。” 季裳华笑容有些无奈还有讥诮,“果然是殿下你的作风。” 她盯着他,目光有几分警告之意,“既然殿下人已经到了大渝,生意还开在大凉怕是不好吧?我们既然曾经合作过,春满楼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一清二楚。” 萧承焕离她很近,“哦,你想怎么做?” “让春满楼关门大吉,撤走你所有的势力,否则,我不介意帮你一把。”季裳华轻轻缓缓道。 萧承焕桃花眼眯起,“你果真要与我为敌?” “我毕竟是大凉人,不是吗?” 萧承焕轻笑一声,“好,我答应你。” 季裳华眸色淡淡,“如此,就多谢了。” 语罢,就转身离去。 萧承焕不是不想带她走,可是现在大渝也是局势不明,现在不宜带她去冒险。若是可以,他也不想逼迫她的。 她实在是太倔强了! “等等!” 季裳华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果真……” “没有。”季裳华快速道。 听到身后突然没有了动静,她才转身,发现他已经走了,她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急切的脚步声,瞬间就到了季裳华面前,不由分说将她紧紧抱住,似乎要将她拦腰折断,“吓死我了,我以为遇到了危险,好在你平安无事。” 否则他无法原谅自己! 季裳华推开了他,看着他微笑道,“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并没有问关于那次刺杀一事,她知道虽然两人现在看起来相处温馨,但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提及的,只要提了,就会将两人默契隐藏的一切展现出来,得不偿失…… 萧承佑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发现她面色苍白,以为她吓坏了,忙道,“好,我们先回去。” 一路上,季裳华都在沉默,甚至忘了问云雁她们去哪了,等回到世安苑听萧承佑提起,才知道云雁等人已经被找回来了。 晚上安寝前,人都退下了,萧承佑问道,“裳华,你怎么了?”他看着她,很是认真,“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季裳华不看他的眼睛,摇摇头,“没有,就是被今天的变故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萧承佑眸光微顿,“那早些休息吧。” 季裳华与他对视一瞬,突然将他抱住,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闭着眼睛,“逾明,谢谢你。” 萧承佑微愕,然后是欣喜,虽然他要求过,但她从未这样唤过他,此时她唤他“逾明”,他竟然高兴的无所适从。 除了两人圆房那天,她再也没有主动过,今天还是第一次。 他同样揽住她的腰身,轻声道,“傻瓜……” 他知道她有心事,却没有追问,在他看来,她能做到这一步,他已经心满意足,他有的是时间,等她为他敞开心扉…… “你要相信我,我是你妻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萧承佑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身边,目光流露出欣喜和温柔,“我知道。” 虽然他想听的是“我喜欢你,所以不会离开你”,可是能听到一向沉静内敛她这么说,已经很好了。 等季裳华睡着了,他才起身,让楚恒明日去查季裳华遇到了什么事。 第二日,果然如萧承焕所承诺的,春满楼突然关门了,京都最大的青楼,姑娘最美的青楼关门了,而且还了所有美人的卖身契,同时美人们也恢复了自由身。不禁惹人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是,很快,这件事就过去了,人们议论了两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 季裳华对此充耳不闻,一边听罗湘说外面的稀奇事,一边做针线活。 自那次七夕夜季裳华帮了罗湘,第二日罗家就派人送了谢礼,罗家主母戚氏还带着罗湘亲自来了。罗湘也很讨人喜欢,久而久之便多来了几次,和季裳华说说笑笑,解解闷。 季裳华正给萧承佑做中衣,听罗湘道,“再过几日就是太子妃寿宴了,届时你去不去?” 季裳华笑道,“既是太子妃寿宴,怎能不去?” 罗湘吃着点心,“也是,你现在是晋王府世子妃了,以后这种场合必须去了。” 云雁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嘟着嘴,很不开心,她觉得,自从莫名多了一个叫罗湘的女子,她就“失宠”了,季裳华应该最喜欢她才对,那些点心都是留给她吃的。 可是,季裳华都不知道她不高兴了,这让她更不开心。所以,干脆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玩棋子。 很快,萧承佑回来了,季裳华站了起来,面色温柔,“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承佑迈步和她一同进去,“今日军务不多,是以我让郑羽在那里盯着,提前回来了。” 季裳华笑道,“他一定很‘怨恨’你。” 罗湘忙给萧承佑行礼,“臣女见过世子。” 萧承佑淡淡“嗯”了一声。 罗湘觉得冷气袭来浑身发冷,对季裳华道,“那……世子妃,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和你聊天。” 然后就迫不及待出了世安苑。 云雁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萧承佑看她手上的东西,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季裳华除了绣香囊给他,什么时候动过针线,再者他也不愿意劳累她。 季裳华眸中漾着水光,“给你做的中衣。” 萧承佑更加惊讶了。 “嗯……大舅母说了,女子嫁了人,这些……就该妻子亲手做才是。”她瞪他一眼,有‘威胁’之意,“当然,你若是嫌弃,可以扔了。” 萧承佑自背后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喃,“连香囊我都戴在身上了,更何况是穿在里面的中衣呢。” 季裳华推开他,故作恼怒,“你还是嫌弃我绣工不好,既如此,你就摘下来。”语罢,便要去抢。 萧承佑低声笑了,将她揽在怀中,“我才舍不得。” 他知道,她在努力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她如此用心,他应该满足了,可是他还想要的更多…… 季裳华锤了他一下,颇为懊恼,可是想到了云雁还在,就要推开他。 萧承佑笑道,“你看,哪里还有人?” 季裳华一看,云雁不知何时退下了,不止云雁,就在萧承佑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退下了。 萧承佑将她烙在胸口,不让她离开,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很是宁静祥和,下午的太阳照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色,将人影拉得老长。 想到了楚恒昨日告诉他的那些话,他觉得心跳微滞,然后声音低哑道,“裳华,给我生个孩子吧。” 季裳华的脸埋在她的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闻言有些害羞,“你说这些做什么?” 前世她被于氏下了绝子药,一直没有孩子,她再渴盼也是无用,而现在……无论是出于对萧承佑的感情,还是出于她为以后打算的需要,她也想要一个孩子,而且最好是男孩子。这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女儿,而是依照现在的情形,只有男孩才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萧承佑或许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可是其他人会在乎,这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可是两人成亲才两个多月吧……而且,成亲半个月才圆房,他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季裳华轻声道,“现在就想这些?还是想想五日后的太子妃寿宴吧,我觉得,我们和皇后的争斗要拉开序幕了。” 听她说“我们”二字,萧承佑笑的更加柔和,“不必怕,我总会保护你的。” 季裳华笑出声来,抬头看他,“我怕过吗?” 萧承佑唇角微翘,目光温煦,“嗯,倒是没怕过。”他怎么忘记了小妻子的心计呢,可他就是不放心她。 第二百四十章 宴无好宴 五日后,太子妃寿宴。 一大早,萧承佑就起身了,季裳华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已经开始穿外衣了。 季裳华目光有些茫然,好像还没醒过来,看了他一会问道,“今日你为何没去军中?” 萧承佑看她有些迷糊的样子,可爱至极,她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小小脸被头发掩盖住,露出妩媚慵懒的眸子和樱桃红唇。 萧承佑走了过去,没忍住诱惑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陪你去赴宴。” “赴宴……”季裳华一怔,然后大惊,“你怎么不叫我?” 萧承佑淡淡笑道,“现在起身也不晚,昨晚你太累了,想让你多睡一会。” 季裳华面上升起两抹血色,这人……还是那个孤冷漠然的晋王世子吗? “下次再这样我就生气了。”话虽如此,可是语气着实没多少底气,“万一迟了,会被人笑话的。” 这时候,萧承佑已经穿好衣服了,刮了刮她的琼鼻,“好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低笑了两声,就打开门让丫鬟进来了。 季裳华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看着镜子里萧承佑正在等她,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 季裳华想了想道,“其实你今日没必要陪我一起去,一个寿宴,我还是应付得了的。” “你我新婚不久,他们定会对你这个世子妃很是好奇,我不放心你。” 季裳华扶了扶鬓间发钗,对着镜子里的人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一想到她和萧承佑差了六岁,也许在他眼中,她的确像个小孩子吧…… 梳妆之后,两人用了些早膳,先去浮云院给晋王妃请安,听晋王妃嘱咐了几句,两人便一同出去了。 原本益阳郡主也要去,可是一向纵容她的晋王妃却阻止了她。 “你很快就要出嫁了,不宜再出府,剩下这一个多月,就好好在家收收性子,学学规矩。” 益阳郡主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季裳华和萧承佑出府,那模样好不可怜。 晋王府离太子府不算远,过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到了太子府,果然已经有了许多华贵马车停在此处了,马车里下来很多夫人小姐,见了晋王府的马车纷纷让开一条路。 萧承佑翻身下马,自然而然的走到马车前将季裳华扶下来,引起了许多人唏嘘不已。 “都说晋王世子宠爱世子妃,今天可是第一次见……” 萧承佑对所有人都是沉默寡言,面容冷漠,今日才知道,也是有例外的。 今天萧承佑穿了一件与季裳华相匹配的月白色衣袍,更显得他仪容出众,季裳华虽然身姿柔弱,可远远看着,气质和容貌和萧承佑很是相配。 太子府和晋王府不同,晋王府虽然装饰华贵,却庄严肃穆,可太子府是真的奢华,一去太子府,觉得金灿灿的刺眼,好像整个太子府真的是用金子砌成的。 就连萧承泽,还要装作朴素的模样,太子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可见是真的蠢,真不明白精明的皇后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蠢笨的儿子。 若有一天他做了皇帝,大凉江山非败在他手上不可。 季裳华和萧承佑相携走进了太子府,一路上不少人看他们,最主要的就是看看季裳华这个新出炉的世子妃,有哪里不同惹得不近女色的晋王世子倾心? 季裳华目不斜视,没有被这些人明里暗里的打量而扰乱心绪,前世她已经见惯了这种场合。 两人一同行走,不时有人给他们行礼,萧承佑都只是淡淡应付一下,其他人都知道他的性格,也就走了。 不远处有两个人在看着季裳华。 太子妃一袭穿着独属太子妃的隆重正装,装扮雍容华贵,就像一朵高贵的牡丹,傲然盛放,纤长柳眉,凤眼微挑,朱唇微启道,“看见了吧,她就是季裳华,虽不姓周,却是周老太君的掌上明珠,就连国公夫人也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人又长得漂亮,也不怪连晋王世子都动了心呢。想必你来京都时已经听说了,晋王世子多么喜欢她爱护她,他们感情如何要好……所以芙儿,你就放下吧。” 太子妃望着她身边的女子。 这个女子身穿一袭妃色衣裙,外面罩着一层月白色纱衣,使那红色若隐若现,带了几分神秘感。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肌肤胜雪,眉眼弯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如深夜的露珠一般,粉唇娇嫩,微微上翘,显得很是娇柔俏丽。 正是太子妃的妹妹,宋思芙。 她的容貌在一众小姐中间十分出众,也是大凉数一数二的美人,可是从小就跟着宋家去了边关,前两日才回来。 一回来就听说了晋王世子娶妻的消息,她很是愤懑,几次要去晋王府见识见识季裳华是何方神圣,却都被太子妃拦住了。 宋思芙是宋家明珠没错,自小被宠着长大,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季裳华现在是世子妃,不是她能轻易动得了的,更别提季裳华背后还有周家,若宋思芙真去了,只怕会惹下祸事。 宋思芙柳眉拧着,手上抓着锦帕,一副恼恨的模样。 她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目光如刀刻一般,一寸一寸划过季裳华的脸,不得不承认,季裳华大凉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她见过无数女子,容貌还没有能胜得过她的,本以为她容貌明艳,应该是气质艳俗那种,谁知完全不是,反而显得很是端雅从容,大方得体。 她自以为容貌已经无人能及,怎么一回来就冒出一个季裳华! 而且对方身份也不低,她想下手都不容易。 太子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可那又如何呢?别说晋王世子和季裳华已经结为连理,就算没有,你也是没有机会的。你可别忘了,晋王世子和周家是熟识,你二叔的死也是晋王世子的手笔。如今他娶了季裳华,更是和周家站到了一起,宋家周家本就是仇敌,你和他从来就没有可能。”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萧承佑这种高傲冷漠的人就算没有季裳华,也不会看上宋思芙的。 但为了宋思芙的自尊心,她没说出来。 宋思芙恨恨道,“若没有季裳华,我就有机会嫁给他,他自然就会和宋家站在一起对付周家。”可却因为季裳华破坏了她的念想,“早知道,我就不该和父亲一起去边关,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这个宋思芙,实在是太自负了,以为她喜欢的,都该喜欢她不成?若是换成别的男子,自然乐得娶她,可是晋王世子么……除了季裳华,还没有人能入他的眼。 太子妃只希望宋思芙快点醒悟,毕竟萧承佑可是宋家的仇人。 眼看着季裳华已经来了,太子妃警告性的看她一眼,然后对丫鬟道,“请世子妃进来吧。” 季裳华和萧承佑就要给太子妃行礼,太子妃站起身,没有坐着受礼,晋王世子可是陛下重用的,又手掌大权,杀伐果断,太子妃才不会在他面前摆架子。 她忙亲自扶起季裳华,笑的和煦,好像没有一点点隔阂,“两位多礼了,请坐吧。” 太子妃把两人请来就是为了让宋思芙死心,如今她看到两人恩爱如常如胶似漆的模样,该明白了吧。 她给宋思芙使了个眼色,“芙儿,还不快给世子和世子妃见礼?”又歉疚的对季裳华笑道,“我这妹妹刚从边关回来,不懂事,请不要怪罪。” 季裳华笑的温和,和一般女子没什么不同,“太子妃多虑了。” 宋思芙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起身行礼,“思芙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妃。” 不知道是不是季裳华的幻觉,她觉得对方对她很大的敌意,若是没有记错,她可从未的罪过这位小姐吧? 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给宋思芙使了个眼色,宋思芙只能低下头去,不让眸中的恨意显现出来。 萧承佑淡淡道,“宋小姐多礼。” 几人又都坐下了,太子妃笑道,“以前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几面,却是从未相处过,今日一见,世子妃果然生的花容月貌,气质娴雅,和世子甚为匹配呢。” 季裳华不知道太子妃卖什么关子,但她从未和太子妃有什么交集,若真的有,也是宋家和周家的明争暗斗吧。 两人本该是对立面,偏偏她表现得如此温和大度,季裳华不得不对她起了防备。 她笑容清雅,“太子妃过誉。” “世子妃太谦虚了。”太子妃笑道,“太子和世子是堂兄弟,你既然嫁给了世子,那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不必太过拘谨,有时间陪我说说话,联络一下感情才好。” 仇人之间,联络感情?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太子妃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 季裳华面上不动声色,“若有时间,裳华就去叨扰太子妃了。” 她并没有说一定去,太子妃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暗道季裳华圆滑。 “听说世子妃琴棋书画都十分出众,本妃也颇有兴趣,世子妃若是愿意,可以和本妃探讨一番。” 季裳华淡淡道,“不过是闲时打发时间罢了,太子妃过誉了。”却是半点不想接招。 再看萧承佑,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一直看着季裳华,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别人,宋思芙看了更加嫉妒。 这时候,宋思芙笑道,“我刚回京都,对很多人很多事都陌生了许多,所以觉得很是孤单,不知思芙是否可以去王府拜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是宋家的殷勤。季裳华笑的越发和煦,“只要宋小姐愿意,自然可以。” 太子妃皱了皱眉,很显然不同意她的做法,在太子妃看来,她就该断了念想才是,可看她如此,显然还没放弃。 宋思芙不理会太子妃的反应,语气欢快,“世子妃真是平易近人呢。” 她看看萧承佑,面露奇怪之色,很是天真无辜的模样,“咦,世子怎么不说话?” 萧承佑这才给她一个眼神,没有言语。 宋思芙心中气闷,口中却笑道,“世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寡言少语,什么话都放在心里。”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是,一,宋思芙和萧承佑很熟,二,宋思芙很了解萧承佑。 季裳华心中奇异,却面色平静。 萧承佑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像是困惑,好像在回想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 场面有些尴尬,就连太子妃都替宋思芙脸热。 “当初我调皮去放风筝,结果风筝掉在了树枝上,是世子好心帮我拿下来的,我追上你想谢谢你,可是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宋思芙好像感觉不到尴尬,继续说着。 萧承佑这下可听明白了,关键是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又几时帮她摘过风筝?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宋思芙想挑拨他和裳华的感情,他连忙去看季裳华的反应,生怕她生气,却又希望她生气…… 但季裳华像是没有听明白宋思芙的用意,仍旧是笑意莞尔,不经意间以手摩挲着玉盏上雕刻的花纹。 萧承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季裳华完全没有别人觊觎她夫君的自觉,也不吃醋。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宋思芙了,就想带季裳华告退,这时候,听见小太监来报,太子请世子过去,其他宗室子弟也已经去了。 萧承佑不得不起身离开,目光流露出关切看着季裳华。 饶是太子妃也不得不艳羡萧承佑对季裳华的情谊,笑着打趣道,“世子放心去吧,我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世子妃。” 季裳华微笑道,“你先去吧。” 萧承佑告辞离开,太子妃摇头笑道,“怪道人人都羡慕世子妃呢,方才世子那依依不舍的模样,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很好,世子妃好福气。”这句话也是说给宋思芙听的。 她虽然贵为太子妃,可是太子无能,又好美色,府上有名分没名分的美人无数,太子宠爱一阵也就丢到了一边,虽然浓情蜜意时也会说些哄人的话,送上宝物哄人开心,可毕竟不长久。哪里比得过萧承佑,虽说为人冷漠了些,却洁身自好,用情专一,听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难怪许多夫人小姐都羡慕季裳华呢,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的。 这样的男子,不动情则已,一旦动了情就不会移情的。 太子妃又拉着季裳华说了好些话,都不给季裳华告辞的机会,幸而宴会快开始了,季裳华有机会告辞离开。 太子妃看着季裳华的背影,对宋思芙道,“这下你该死心了吧,这样的女子谁见了不喜欢呢,晋王世子选择她也不足为奇了……” 在这期间,季裳华还是感觉到了宋思芙对她的敌意,也明白了她对萧承佑的心思。 真是……明明冷漠无情,还是招惹了那么多烂桃花。 季裳华有些不悦,这种不悦就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为什么。 季裳华心中烦闷,不想看见那么多人便寻找了一条僻静的道路回宴会上去。就在走到一处假山旁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真是恭喜姐姐,成为了世子妃,不知道京都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季裳华蹙眉,回头一看,从后面走来一个粉衣美人,打扮的倒是纯洁素净,薄施粉黛,就如清晨中荷塘一支粉荷,正是季芳华。 季裳华眸光顿了顿,然后微微一笑,气质典雅,“哦,原来是二妹呢。”她看看季芳华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红润的脸颊,“看来,妹妹在这里过得不错,太子还真是看重你呢。” “比不得姐姐,我虽然在太子府,可也听说了,说晋王世子对你如何浓情蜜意,除了你连个姬妾都没有,着实让人羡慕。可是,姐姐也该知道,花无百日红,姐姐凭借容貌赢得世子一时欢喜,可以后呢,就说不定了,难不成世子身为未来的亲王,还能一辈子不纳妾吗?姐姐可不要太得意。”季芳华声音柔柔道。 季裳华笑了,“哦,看来妹妹是深有感触啊,太子府美女如云,想必妹妹不会很孤单。” 季芳华看季裳华一点也不生气,面色一变,“季裳华,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吗!难道你以为世子会一辈子守着你一个人吗?晋王府子嗣单薄,就算晋王也不会同意世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吧。” 这个问题季裳华早就想过,她仍旧是面色宁静,“那又如何?就算他将来会纳妾,也改变不了我是正妃的事实,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太子府那么多姬妾,你何曾见太子妃怕过?” 季芳华面色一白,季裳华在嘲笑她是妾室。她冷笑一声,“季裳华,我太了解你了,你表面上装的镇定,实际上心里指不定如何生气和难受吧?” 季裳华不理会她的挑衅,明眸微睐,“季芳华,你特来这里等我,该不会只是和我说这些吧?难道你不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吗?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可会给太子带来麻烦呢。那次我大哥的婚礼上,很多贵人都在呢,万一被她们认出来你就是那个和人苟且怀孕之人,会有多轰动。” 被人提及了往事,季芳华恼羞成怒,“你闭嘴,闭嘴!我怀有太子的孩子,你敢……” 季裳华语气悠闲,“太子?若是我现在喊一声,将所有人引到这里来,你说太子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季芳华一时失语。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名声,太子自然会选择除掉她! 她一边走一边道,“季裳华,你别太得意,你会后悔的!” 语罢,就像有鬼在身后追一般走了。 季裳华笑容落下,听了季芳华这番话,想到了宋思芙,就想到了那些喜欢萧承佑的女子……她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中还是起了涟漪,虽然不是太难受,却也觉得酸酸的。 很快,她回到了宴会之上,许多人已经到了,纷纷走动寒暄起来,季裳华掩住眸子里的低落,走到了郑氏身边,刚好林琼箫也在。 “裳华,你去哪里了,我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你。”林琼箫拉住季裳华的手道。 季裳华扶着她坐下,“方才太子妃召见我。” “太子妃?”郑氏皱眉,“她和我们向来不往来,为何突然召见你?她对你说了什么?” 季裳华道,“也没什么,就是和我随便说说话,想来是对我这个新世子妃感兴趣。” 郑氏点点头,“若是她再召见你,推脱不去便是,周宋两家向来不睦,谁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凡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郑氏性子爽朗,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如今宁家灭族,周家和宋家真的成了对立面,万一掉落对方的陷阱就不好了。 季裳华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氏知道她是个聪明人,放心了些,对林琼箫道,“你现在快两个月了吧?” 林琼箫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一脸羞涩,“是的。” 郑氏嘱咐道,“才两个月,最要紧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都交给维之和下人做就可以了,不要动了胎气。” “我知道,舅母。”林琼箫笑的一脸幸福。 郑氏笑道,“刚成亲不久,就有了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然后对季裳华暗示,“裳华,你也要抓紧了,有时间多去你大嫂那里走动走动,沾沾喜气,说不定很快就有了。” 季裳华突然想到了那日萧承佑说的要让她给他生个孩子,不由脸上发烫,低声道,“舅母,才成婚两个多月,是不是太急了?” 郑氏摆摆手,笑道,“不急不急,这种事还是越早越好。”她声音压低了,“你不知道,你嫁给了世子,不知道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你呢?”可能还有不死心等着萧承佑新婚过后纳妾的事情,世子妃指望不上了,还可以有侧妃,“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越早有孩子越好。” 季裳华知道郑氏是为了她好,点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一句话,郑氏不好在这里说,万一太子真废了,萧承佑以后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亲王,不少人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让女儿嫁给萧承佑呢,届时,可是造化无穷…… 三人说这话呢,就看见前面走来许多锦衣华服的贵公子,领头的那个则是太子,虽然人很多,但季裳华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萧承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萧承佑也望了过来,目光脉脉含情。 季裳华低下了头,跟随着众人行礼,太子让众人起身落座。 季裳华刚坐下来,就看到一个影子挡在了自己面前,是萧承佑。 “你怎么来了?”季裳华道,“这里是女宾席。” “我知道。”萧承佑声音低沉,“你身子弱,酒量又不好,尽量不要喝酒。” 季裳华失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萧承佑丝毫没感觉到自己变得“啰嗦”起来,故作严肃,“怎么,你不听我的话吗?” 季裳华笑道,“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不会多饮的。” 看到已经有人望过来了,季裳华赶紧道,“我知道了,你快点走吧。” 萧承佑满脸无奈,目光是谁都看得出的宠溺,他对郑氏行了一礼,“劳烦舅母了。” 郑氏笑的促狭,“世子放心,我会替你看着她的。” 萧承佑深深看了季裳华一眼,才回去男宾席那边。 人一走,季裳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他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这边,现在不知道多少人议论她呢。 林琼箫看她难为情,不禁抿唇笑了,“裳华,可见世子将你放在心尖上疼的,等宴会散了,舅母一定要将此时告诉外祖母,这下她老人家总该放心了。” 郑氏也笑着附和,“琼箫说的是。” 只听太子妃一声令下,歌舞起,美人身着薄纱轻衣款款而来,无一不是容貌娇美,身姿娇柔,舞态翩跹,让人看了如痴如醉。 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太子已经看入迷了,太子妃面上闪过一分冷意,转身强做笑容观看歌舞,或是和其他夫人寒暄几句。 旁边不时有夫人小姐来这边敬酒,季裳华不好拒绝,只能饮下。郑氏见季裳华已经喝了三杯了,替季裳华挡住了,说季裳华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其他人见了,目光在季裳华身上流连一圈,也就回去了。 季裳华也不在意,横竖她们心里想的什么季裳华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想要通过她达到目的是不可能的,除非萧承佑自己愿意。 宋思芙坐在太子妃身边,隔着众多舞姬,突然起身道,“我跟随父亲在边关多年,好久没见过这样美丽的舞蹈了,这次有幸见到,真是多谢太子妃呢。” 太子妃皱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太子笑道,“太子妃有心了,这次的舞蹈,的确花样新奇。” “尤其是中间那个,人长得美,身体娇柔,舞姿也好。” 太子朗声笑道,“表妹好眼光,这次的舞蹈正是她编排的,而且是此次的领舞。” 季裳华觉得两人的谈话另有深意,果然就看见太子招招手,舞蹈停下,中间那个领舞的女子上前,“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眯了眯眼,打量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翩翩。” 太子抚掌大笑,“好名字,很配你的舞姿,人也长得美。” 然后,他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不知晋王世子以为如何?” 萧承佑眸光冰冷,一个眼神都没用给翩翩,“太子的眼光自然很好。”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美人不如送给世子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莫名的,有一股冷意袭来,萧承佑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冷冽的目光直视太子,太子一惊,睁大了眼睛,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他又道,“怎么?世子不要吗?孤听闻你身边一个姬妾都没有,这怎么行呢?世子妃一人怎么能照顾好你?” 宋思芙遥遥看了一眼季裳华,暗含挑衅,也笑道,“表哥,您就别为难世子了,可能世子怕世子妃不同意吧?” 太子笑道,“怎么可能?早就听说世子妃贤良大度,怎么会连一个舞姬都容不下呢?再者堂兄身为世子,身边没几个可心的人怎么行?想必世子妃会同意的。” 宋思芙语气活泼,“是不是,世子妃?” 季裳华心中冷笑,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这太子和宋思芙一搭一唱,就是要逼的她同意萧承佑收下这名舞姬,而且还是太子恩赐,不能拒绝。 宋思芙这么做是因为嫉恨季裳华嫁给了萧承佑而她却永远不可能,太子么……则是为了给季芳华报仇。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真是高估了自己! 所有人都看着季裳华,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幸灾乐祸,萧承佑收下了第一个,就能收下第二个,届时定然也会纳侧妃。 于是便有人假惺惺劝道,“是啊,世子妃,不过是个舞姬罢了,没有什么的……” “谁家不是三妻四妾,一个舞姬动摇不了你的地位……” “还能帮你更好的照顾世子,舞姬不就是个玩意儿罢了,将来你总有不方便伺候世子的时候……” 季裳华冷眼扫过这些人,一言不发,她倒要听听萧承佑如何回答。 她自然想过萧承佑以后可能会纳妾,但她绝不允许是被人逼迫,因为她不允许别的女人压她一头。 这是,就听到“咔哒”一声,萧承佑放下的酒杯,声音很轻,可是莫名的,所有人都心中一颤。 就听见萧承佑冷冷道,“本世子倒是不知,宋家权利如此之大,一个宋家小姐,居然可以操心本世子纳不纳妾一事。是本世子孤陋寡闻了吗?也好,我去问问陛下,本世子的后院原来还需要宋家人操心。” 宋思芙原本顺着太子的话往下说,没想到萧承佑上来就拿她开刀,而且还牵扯到了宋家,若是父亲知道了一定会责罚她的! 她额头爬满了汗珠,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太子妃暗骂宋思芙愚蠢,却因为是姐妹,又牵扯到宋家,不得不为宋思芙辩解,“世子,思芙也是一时失言,没有别的意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了。” “一时失言?”萧承佑淡淡道。 宋家是太子的母族,太子自然要替宋思芙说话,“是啊,逾明,表妹只是年纪小,一时失言。这舞姬是孤要送你的,与她无关。” 萧承佑只淡淡看她一眼,宋思芙就感觉心脏猛的一揪,她怎么能忘记,萧承佑是在战场上打滚的男子,最是冷酷无情,皇上又纵容他,她怎么能在他面前放肆呢?宋家再厉害,也不是皇室! 萧承佑也没指望能将宋思芙如何,闻言冷声道,“哦,既然宋小姐回到了京都,就要练习一下如何说话了,免得失言次数过多,惹来大祸。” 宋思芙牙齿都在颤抖,“是,是……世子……” “至于这个舞姬——”萧承佑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冷意,“多谢太子好意,可惜我无福消受。” 太子觉得愤怒,萧承佑敢拒绝他,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萧承佑虽然是世子,但他却是太子!他冷笑了两声,“不过是个舞姬而已,世子有什么不能接受呢?难道说——”他目光带着嘲讽,看了看季裳华,“世子怕世子妃不同意?” 这就是说萧承佑惧内了? 这……没几个男人愿意承认吧?更何况还是历经沙场的晋王世子。他怎么会承认害怕一个女人? 郑氏心中紧紧握住季裳华的手,明白了太子是故意给萧承佑两人添堵,“裳华,别担心,世子不是那种人,一个舞姬入不了他的眼。”就算真的碍于太子面子要带回去,等过些时日找个由头悄悄处理了便是,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季裳华但笑不语,一脸云淡风轻。 萧承佑看到了季裳华表情,心像被扎了一下,有一瞬间的痛楚。 好不容易季裳华才给他些回应,他万不能再让她变回以前的疏离。 思及此,他面上冷意更甚,“这与我妻子何干?是我自己不愿意收下这个舞姬,我想太子府美女如云,还是太子自己享用吧。” 太子猛然砸了一只酒杯,气急败坏,“萧承佑,你敢拒绝我?!” 萧承佑面无表情,散发着寒意,与太子对视。若是他不敢拒绝太子,那他就不是晋王世子了。皇帝要给他赐婚都是不想逼迫他一拖再拖,更何况是太子?看来是他最近性格太好了,让某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而且竟然敢打裳华的主意,这一点她绝不能容忍! 他语气淡漠道,“太子要逼着我收下一个舞姬,这是什么道理?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在晋王府安插眼线?” 听到此处,季裳华笑了,安插眼线?萧承佑居然给太子扣下了这么一顶帽子。 果然就看见太子气的面色发青,“你……胡说八道!” 萧承佑道,“那为何太子要逼着自己堂兄收下一个舞姬呢?还是太子觉得自己身份比我高贵,所以用一个舞姬来侮辱我?” “萧承佑,你少血口喷人,孤不过是看你身边只有正妃一人,身为堂兄弟想关心你一下,你别不知好歹。” 萧承佑冷笑,“可是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要,太子却发怒了,一定要逼着我收下,为了一个区区舞姬,太子这样愤怒,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太子的用心。” 太子怒意更盛,太子妃见了,暗道不好。忙笑道,“太子,人家夫妻伉俪情深,您就别操那份心了,世子妃贤良大度,怎么会是那种拈酸吃醋的人呢?这完全是世子重情重义,又是新婚燕尔,所以不愿收下舞姬伤了夫妻感情。等日后世子有了可心的女子,自然会让世子妃做主纳回府的。” 闻言,太子看向太子妃,太子妃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萧承佑绝不是现在能得罪的! 太子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即便心中恼怒,也顺着太子妃给的台阶下去了,“是,太子妃说的是,关于纳妾自有世子妃操心,实在是孤关心则乱啊,既然世子不想要就不要吧。等哪日有了看上的女子或者小姐可以和孤说,孤向父皇说明,替你纳为侧妃。” 既然太子都主动低头了,萧承佑也见好就收,淡淡道,“多谢殿下体谅。” 其实,他心里有些不安的,他知道季裳华敏感多疑,不想让她误会,看来他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和她解释一下。 没想到太子就这样妥协了,看戏的人有些失望,更没想到萧承佑会为了季裳华和太子顶撞。 这下萧承佑可是把太子得罪透了,真是红颜祸水…… 场面又恢复了最初的热闹,可却还是有些尴尬,萧承佑只是冷着脸喝酒。 太子妃笑道,“本妃这几年收集了多种荷花,现下都开放了,各位若是有兴致,可以去欣赏一二。” 许多人都求之不得,想离开这里,便起身去了花园。 人刚走,太子就掀翻了几案…… 季裳华也和郑氏,林琼箫缓缓走到了花园赏荷,郑氏仍说着方才舞姬的事,安慰着季裳华。 这时萧承佑不顾众人的眼光大步走了过来,“舅母,我有话要对裳华说。” 郑氏看看两人,知道了他的用意道,“那你们就去罢。” 萧承佑拉着季裳华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四周都没有什么人,楚恒在不远处守着,不让任何人接近。 季裳华皱眉,“世子匆匆忙忙带我来这里,要说什么?” 听她唤他“世子”,他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中有几分小心翼翼,“你生气了?” 季裳华疑惑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看她一脸风轻云淡,他心中除了焦急还有怒意,“有人要往你夫君身边塞女人,你不生气吗?” 季裳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萧承佑不知道她这一笑代表什么,是否真的如那封信里所说,她一点也不在乎他?她这些天为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而不是出于对他的喜欢? 他面上是罕见的执着,握住她的手腕,“我想听你说,而不是看你沉默。” 季裳华笑容有些惆怅,“生气如何,不生气又如何?难道我生气就能将那个舞姬挡在门外吗?我挡了一个,那下一个呢?是不是就要换成歌姬了?下下次是奴婢,再下次或许就是官宦小姐了,足可以做你的侧妃。”她轻笑一声,“所以,我生气非但无用,还会被人说成不够贤惠不够大度。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做好准备,至少还能博一个贤名。” ------题外话------ 我要在这里强调一下,男主身心干净,不会有侧妃,不会有侍妾通房什么的,。( ̄▼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惩大诫 “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博一个贤名?”萧承佑目光明显的震惊,看了她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他的笑容落寞,有些冷意,又像是自嘲。他松开她的手腕,退后一步,“原来你竟然这样看我的?我以为你虽然性格内敛,但我对你的真心你是看到的。我以为我们相识两年你该了解我,我以为我方才和太子对抗你该明白我对你的坚定不移……原来是我想错了,你从未相信过我。” 高傲如他,季裳华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落寞无助。她有些慌乱,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些话多么伤人,可是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这么说出来了。 但他有句话说的对,她的确不相信他,准确的说是不敢相信。她怕重蹈前世覆辙,所以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也不敢轻易付出全部的真心。 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她才发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对于一个真心爱她的人来说,她的不相信给了他多大的伤害。 “逾明……”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看着她,目光毫无温度,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的冷漠。“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相信我?我不奢望你现在就爱上我,可至少应该相信我对你的心,可是,你试都没试就否决了我。” “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个人?” 终究还是问出来了,这么多天以来,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埋心底,他不去想,就不会痛。可是今日之事,又将这根刺拔了出来,黏连着血肉。他知道他终究无法释怀。 季裳华浑身一颤,呼吸一下子凝滞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在兖州的时候,他们说好的,从此后他们也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可今天,他却主动提起,他果然对她失望至极了是吗? 她闭了闭眼睛,是啊,这是他们本就存在的矛盾,无论怎么掩饰,终有一天还会爆发出来。 她的唇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她苦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想,当初又为何要娶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萧承佑见她这个模样,有些后悔。可她现在这么说是承认了对那人的感情吗? 是啊,当初求娶她的时候,他说过,不会在意,可是,他终究经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自从和她成婚以来,他总是患得患失,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季裳华面色憔悴,“那么,世子想要我如何回答呢?是或不是?” 她心里清楚,这是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的矛盾,今天一次解决也好! “我不知道。”良久,萧承佑哑声道。 季裳华笑了笑,“其实,世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须让我回答?” 萧承佑目光满是震惊,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仓惶,她这是承认了吗? 季裳华也不多做解释,她一早就知道,总有一天,旧账还是会翻出来的。既然他放不下,无论她如何解释也是无用。 看他不说话,季裳华唇畔浮起一抹淡笑,就像天边的云彩,很轻很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若是世子放不下,趁现在时间不晚,我们……” “要多久?”话未说完,萧承佑打断了她。 季裳华一时无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拦住她的去路,目光执拗的望着她,“要多久你才会忘记他?” 季裳华更是意外,她以为他会对她失望至极然后慢慢放下她,与她和离,可现在看来,他还在坚持。 季裳华心中愧疚,不敢看他的目光,只觉得看他隐忍的表情,自己的心也隐隐作痛。 可是,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她淡淡笑了,“我回答了世子就会放开我吗?” 萧承佑眸光一下子变得惊骇凌厉,“不会!” “那世子又为何要问呢,岂非是伤人伤己?” 萧承佑的唇紧紧抿成冰冷的线条,执拗的盯着她,并不言语。难道他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吗?这换成任何一个男子恐怕都无法忍受。 季裳华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缓缓道,“之前在兖州,世子明明说了不在意,我们默契的从不提起,那么,世子又为何要坚持询问此事?世子最近是否得到了什么消息?” 萧承佑默然,算是默认。 “世子知道了七夕之夜我和他见面一事?”看他的表情,季裳华嗤笑一声,“是啊,我怎么忘记了,聪明绝顶的晋王世子,这点小事怎么会不知道。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说出来,看我这些天为了讨好你做的那些事,是不是感觉我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很可笑?” 季裳华虽在微笑,可是说出的话却很尖锐,萧承佑心下微慌,“我并无此意,你误会了。” “误会?”季裳华蹙眉,“世子问都不问我我和他说了什么,就判定了我和他之间有私情,还说我是误会了?” “私情”两个字明显刺痛了萧承佑,她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 他想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终究只是慢慢握紧成拳,他声音喑哑,“我现在问,你会说吗?” 季裳华自嘲一笑,叹了口气,“与其这件事一直让你如鲠在喉,不如我们今日就说个清清楚楚,届时世子要如何做我别无二话。” 萧承佑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般,生怕听到不好的话。 这两个月来,季裳华变了许多,变得更加温柔,心也更加柔软。可是今日她分明又回到了以前的冷漠疏离,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问出那句话,可内心深处又想听到答案。 季裳华没有看他,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与他的合作关系,当初我在宫中遇见他,一是为了保命,二是迫于无奈,三是只有他帮我除掉二皇子和宁家,所以主动和他结成同盟,我们两个各取所需,他也欣然同意。”她看着萧承佑,面色很是肃然,“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可是我没想过招惹他,更没想到他对我有了别的心思,但我明明白白拒绝了他。我承认,后来我是对他是有了心动……” 听到此处,萧承佑面露苦涩,眼睛里闪过一抹痛楚,但还是听季裳华继续说下去。 “可也仅仅是心动而已,他从来不知道——”季裳华轻笑一声,看不清她眸底的情绪,“即便对待感情,我也是个极为理智之人,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也知道我和他将来会是敌对两方,所以我便止住了仅有的心动。直至嫁给了你——我只想做好你的妻子,从未想过再和他有什么。七夕那晚,他设计你我冲散,见到了我。他的性格你应该了解,想得到的从不会死心,他想带我走,可我严词拒绝了他,我告诉他我生活的很幸福,让他不要来打扰我。事情就是如此,你信或是不信?” 不等他回答,季裳华又道,“还是说,你以为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一边勾着你,一边又对他念念不忘?我既嫁了人,自会守好妻子的本分,不会给周家和晋王府抹黑。所以,就算是为了周家,你也该知道,我不会和他有什么。” 季裳华字字诛心,言辞犀利。承认了对那人心动过,又说会守好妻子的本分。 他闭了闭眼睛,“那么现在呢?你对他……” 季裳华握了握手指,笑了笑,“他现在是大凉的敌人,我怎么可能还对他有什么感情?” 她表情淡淡道,“话已至此,信不信全在你。” 萧承佑看着她冷漠的眼睛,心思复杂。他后悔了,他为什么不去问她就一个人胡思乱想。可他还是嫉妒,若是当初他早点明白对她的心意,早些对她表白心意,就不会让她对别人心动过。 即便她说了,现在和那人是敌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可是……” “我不相信你,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季裳华回答的斩钉截铁。“不相信你,是因为不敢信你,人心易变,我怎知会不会长久?” 萧承佑心中涌上狂喜,她不愿信他不是因为别人! 可是他又忍不住失落,“裳华,你这么聪明,我不信你看不到我对你的心,一直以来我为你做的那些你看不到吗?你就这样直接否定了我对你的一片心意?” “我……”季裳华看他一眼,垂眸道,“对不起。” 萧承佑摇头,满是坚持,“我不要听对不起,我要知道原因,真实原因。” 季裳华唇畔升起一抹苦涩,“我相信你现在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可是三五年后呢,十年二十年后呢……你待我的心还会一如当初吗?我不敢确定,一辈子还很长,我不敢拿我一生去赌。我母亲贵为国公府嫡女,为我父亲付出一切,最后还不是落得芳华早逝的下场?难道当初他们就没有海誓山盟的时候吗?可才过了几年,誓言就崩塌了,就连对我母亲的死他都无动于衷,任由家中小妾爬上去。不过,这也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不是吗? 但凡有点能力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姬妾成群呢?就连我大舅舅,那么爱重大舅母,还是有一个姨娘两个通房,更何况是你呢?这世上如林太傅和我大哥那样的人毕竟少之又少。即便外祖母和舅母那样偏疼我,也是在暗示我你以后会纳妾,对此在我们成婚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你处于这样的身份,就不可能不纳妾,就算你现在不想,以后迫于压力也一定会,陛下可不会只让你有一个正妃。所以,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我为何不试着接受呢?这个世道,对男子和女子的要求本就不同,男子即便姬妾成群,只要尊重正妻,也会被人称一句重情重义。可女子只要流露出一点点不想让夫君纳妾的心思,就会被人议论妒忌成性,心胸狭窄。在这种种原因下,你要我如何赌上一生相信你一颗真心呢?” 萧承佑听完,不由露出惊异和心疼之色,他不知道,原来她早就有这样的担忧了,可是她为什么不说,是担心他也会像其他人那般说她善妒吗? 可是,她不知道,他有多么希望她能为他妒忌,吃醋,小心眼,耍小性子,而不是成为一个端庄大度的世子妃。 两人对视良久,沉默无言。终究萧承佑叹息一声,“你有这些忧虑,为何不问我?” 季裳华笑的平淡,“问你?难道我要逼你许下承诺吗?誓言是最不可靠的。” 萧承佑皱眉,他不知道季裳华哪里来的这些认知,她为何断定了他以后会是负心之人呢? 只听季裳华又道,“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不要像晋王那般,让妾室爬到我头上,当然,我也会像晋王妃一样牢牢守好自己的正妃之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萧承佑抓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你就对我如此没有信心吗?” 季裳华默然不语。 萧承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又是心急又是心疼,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至极,表情严肃,“裳华,你听好了。我保证,我此生唯你一人足矣,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更不会有什么侧妃妾室通房,也不会有什么歌姬舞姬。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季裳华面露惊讶,他这算是誓言吗? 萧承佑淡淡道,“你了解我的性格,我既说出口,断没有反悔的道理。二十多年,我从未多看过哪个女子一眼,除了你我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大可以安心。” 季裳华不说话,心中复杂,难以言喻。不知道是苦涩还是感动。 萧承佑得不到她的回答,心中一急,将她揽入怀中,“你愿意相信吗?若我以后做不到,你大可以一剑杀了我,我绝不怨你。” 季裳华的手落在两侧,想了想,终究抬起手将他回抱住,萧承佑一惊,然后将她拥的更紧。在她耳边轻声道,“方才是我冲动了,你还生气吗?” 季裳华摇摇头,“没有。”她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呢,配不上他一片情深的是她啊。 “不过,以后有心事不能压在心底了,你将事情看的太透,但过犹不及,总是爱多想,多想了之后就钻牛角尖,届时我们之间岂不是又生误会?”萧承佑低低嘱咐道。 季裳华无声笑了,“你还说我呢,不知道是谁,仅凭楚恒一句话,就自己在那胡思乱想。” 萧承佑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道,“是我错了,以后我们都要坦诚相待好不好?” “坦诚相待”,季裳华听到这四个字,微笑道,“好。” 萧承佑终于放心了些,迟疑片刻道,“裳华……我不希望你是为了尽世子妃的责任而对我好,我希望你是真心……” “我知道。”季裳华道,“你以为谁都能使我亲手做绣活吗?” 萧承佑觉得似乎有一股温凉的溪水缓缓流淌在心间,温柔又凉爽,很是惬意,莫名的,他心安了许多。 她就是这样,嘴上说的比谁都冷酷,实际上却是自我保护,她对他也是用了真心的,不只是妻子的义务。 “对了。”季裳华突然道,“你替宋思芙捡风筝那事还没解释呢。” 季裳华将他推开,目光中流露出“凶狠”和少见的刁蛮。 萧承佑也是才想到此事,听到季裳华这样“严辞诘问”,他忙道,“我的确替她捡过风筝,但不是出于自愿。” 季裳华狐疑,“谁还能逼迫你捡风筝?” 萧承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有这么一件事,好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二表哥周子扬。” 季裳华静静听他道来。 原来幼时周子祺两兄弟和萧承佑就同和辅国公在军中,有一天一起回家,看到好几个小姑娘在放风筝,当时年纪小,哪里还记得是哪家小姐。不知怎么,风筝断了落在了树上,原本人家姑娘能拿下来,可是周子扬仗着自己学了点攀墙爬树的本事,就调皮起来,将人家的风筝高高挂在的树枝上。几个小姑娘看了,都哭了。周子祺严厉批评了他,让他将风筝给人家摘下来。周子扬正要去爬树,就有国公府的小厮来通风报信了,说因着辅国公知道了周子祺两兄弟之前闯下了祸事要责罚他们,他们一时心急就丢下萧承佑一人跑了。萧承佑和他们是一起的,还有那几个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为了给周子扬善后,就将风筝摘了下来。 “好像……是有一个小女孩追过来谢我,不过我没理她。”萧承佑观察着季裳华的神色,“现在想想应该是宋思芙。” 季裳华忍俊不禁,她好像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果然本性难移,原来周子扬幼时就那么调皮捣蛋。 她看着萧承佑,眼睛闪着潋滟幽光,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幼时就开始招桃花了,可见无论年纪大小,都是注重美色的。” 萧承佑耳根微红,“……” 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都这么多年了,你这朵桃花还对你念念不忘,还联合太子想给我添堵,你说,这笔账我该不该算在你头上?”季裳华眉梢微挑,目中含着盈盈春水。 萧承佑轻咳一声,“应该的。” 季裳华收敛了玩笑之意,“宋思芙敢这么嚣张,宋家权势可见一斑。宋思芙是宋家长房嫡女,她的态度也就代表了宋家的态度,宋家又是太子母族,他方才那样做,就是要正式和我们对上了,我们万万没有白白被人欺负的道理。” 萧承佑猜出了她的想法,“你想给他们一点警告?” 季裳华微微一笑,“小惩大诫便好,太子妃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默契。 过了片刻,两人才走出来,楚恒看到自家主子面上没那么冷了,松了口气,不用说,就是世子妃的功劳。 他心中腹诽,看来世子真是被世子妃吃的死死的,世子原来多么不动声色的一个人,自从一颗心落在了世子妃身上,性情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萧承佑故作严肃,“楚恒,帮我去办一件事。” 楚恒立刻收敛了心思,“世子吩咐。” * 两人一同回到了花园,不少人都往这边看,无论他们如何强做平静,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面上的春意,不由纷纷想到,世子方才去哄世子妃了? 没有哪个男子愿意为妻子做到这一步吧?更何况是尊贵的晋王世子…… 是以,不禁有人频频投来或羡慕或好奇或妒忌的目光。 萧承佑对郑氏微微施了一礼,然后就去了别处,临走时颇有‘依依惜别’之意。 郑氏拉着季裳华的手,看她含羞的脸,笑道,“好了?” 季裳华点点头。 郑氏觉得牙酸,打趣道,“到底是年纪轻,夫妻俩有了矛盾也是浓情蜜意的。” 林琼箫正观看着一株千瓣莲,闻言不禁笑道,“哦,我倒是好奇,世子是怎么哄人的?” 季裳华抿唇笑了,在林琼箫耳边说了什么,林琼箫眉眼舒展,讶然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季裳华点点头。 “妹妹以为呢?” 季裳华看着荷塘,周围是各种清雅莲花,微微一笑,“或许……我愿意信他一次。” 林琼箫上前握了握她的手,“世子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于说谎。” 季裳华闻着清幽荷香,“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信他一次有何不可呢?也许,真的能如她所愿呢。 原本众人是为了躲避尴尬而来花园,但渐渐的也被花园里的风景吸引了,这些荷花品种齐全,好多都是寻常见不到的,没想到都被太子妃收罗来了。 就在众人都兴意盎然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尖叫,只听到“噗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就听到有人喊道,“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救我家小姐!” “快来人啊……” 所有人都往那边走去,季裳华对着惊讶的林琼箫道,“林姐姐,你怀有身孕,就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将大哥叫来照顾你。” 林琼箫道,“裳华,发生什么事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无事,给某些人一个警告。” 季裳华留下白苏照顾林琼箫,又派繁缕将季维之找来,才去了对岸。 季裳华环顾四周,看见了萧承佑,他对季裳华点头示意,季裳华知道他已经将所有事安排好了。 很快,所有人都围上去了,有夫人小姐也有公子护卫。 接着就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宋家小姐吗?” “是啊,快去禀告太子妃吧……” “等太子妃来了就晚了,还是救命要紧。” 可谁下去救人也是个问题,毕竟落水的可不是一般千金。 夫人小姐自然不敢下去救人,有妻室的未免招惹麻烦也不想去,没娶妻的怕被宋家嫌弃也不敢去救。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救了人,就要负责的,宋家是什么人家,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万一被宋家灭口就不好了。 若是有个身份高贵的救就好了。 这时候,就看见太子妃正匆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嬷嬷,太子妃大怒,“还愣着做什么,这么多人都看不见有人落水吗?” 宋思芙在水中挣扎,沉沉浮浮,希望有个人救她,只要能救她就好,她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了。 不经意间,就看见萧承佑站在人群中,她就像看到了救星,“救……救我……” 太子妃终于顾不得仪态,小跑过来,正打算让身边两个嬷嬷跳下去。 只听又是“噗通”一声,有一个灰衣男子跳了下去,惹得全场唏嘘不已。 此刻她们最好奇的不是宋思芙怎么落的水,而是想知道跳下去救她的男子是谁? “小美人,我来救你了!” 听到这道声音,全场寂静。 “小美人,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说着还嘿嘿笑了两声。 再看太子妃,脸色可以说十分难看了。 这到底是谁,这是来救人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太子妃一声令下,两个嬷嬷已经干净利落的跳下去了,纷纷向宋思芙那边游去。 然而,两个嬷嬷刚碰到宋思芙的衣角,就听到那男子兴奋的大喊道,“哦,我救上来了,美人是我的了!” 语罢,就看见男子托举着宋思芙游到岸边,荷花池下面有台阶,便想顺着台阶上去。 此刻的宋思芙,满头乌发凌乱不堪,服帖在脸上,发髻散乱,钗环东倒西歪。妆容也花了,夏天衣衫本就单薄,此刻浸了水,紧紧贴在身体上,更显现出玲珑有致的身躯,就连红色小衣都若隐若现,被许多人看见了。 夫人小姐倒没什么,但男子即便想看,也要装作君子之风,扭过头去不去看。 太子妃气的手指都在颤抖,吩咐丫鬟道,“还不将衣服给她披上!” 但那个灰衣男子却抱着宋思芙不松手,口中还道,“不行,我救了她,她就是我的了。” 这是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 太子妃道,“还不将这个人拉开!” 众人默默地想,拉开又如何,抱也抱过了,还那么长时间,宋思芙的贞洁早没了。宋家是什么人家,一定不会让宋思芙嫁给一个寻常男子,可能这个男子马上就要殒命了。不过他也是自找的,谁让他要自告奋勇跳水救人呢。 宋思芙现在浑身无力,想喊出来声音都没办法,只觉得男子身上一股臭味直钻到鼻子,还有许多人嘲讽的目光,她恨不得晕死过去才好。 很快,就有几个粗使嬷嬷过去了,要将男子拉开,可是男子力气很大,三两下就将几个嬷嬷打到了一边去,仍旧是抱着宋思芙不撒手,嘴里好像流出类似口水的东西,滴落到宋思芙的头发上。 宋思芙想推开她,可是使不上力气。只能断断续续道,“放……放开……放开我……” 这么一点声音,四周人又嘈杂,根本就听不到。 没办法,太子妃就让护卫去将男子带走,也顾不得护卫会看到不该看的了。 然而,护卫刚过去,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诶?那不是延平郡王吗?” 众人纷纷争相看去。 “哎,仔细看看,好像真的是延平郡王……” “是他救了宋小姐,他怎么会来这里?” “真是本性难移,人傻了也要舍身救美……” 延平郡王?祁王的儿子,太后的亲孙子,还是个傻的? 宋思芙只觉得晴天霹雳直劈下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延平郡王抱着宋思芙,流着口水,嘿嘿傻笑着,口中还道,“我救了你,你就是我媳妇了,我们现在回家……” 说着,就要起身去抱起宋思芙,一条腿断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因为浸了水,身上的臭味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咧开嘴笑着,嘴角是黏黏的的口水。与其说是“抱着”,不如说是“拖着”往前走。 所有人都想笑,可是碍于太子妃不敢明目张胆,只能低着头忍着。 太子妃面上十分难堪,大喊道,“郡王傻了,你们也傻了不成?赶快将小姐救出来!” 明明是延平郡王救了落水的宋思芙,可是到了太子妃口中就成了延平郡王害了宋思芙似的。 延平郡王看着那么多带刀护卫,立刻将宋思芙“护”住,怒声道,“我看谁敢和我抢媳妇!滚,都滚!”他挥舞着手臂,“滚开!” 他虽是个傻子,毕竟是郡王,祁王的嫡次子,总不能伤到了他。 护卫畏缩不前,太子妃看着宋思芙被延平郡王抱住,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切道,“愣着做什么,你们那么多人还不能将那个傻子拉开?!” 护卫扔下了刀剑,就要上前动手了。 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道愤怒之声,“傻子?就算我儿是傻子,也轮不到你来说!” 这声音很是熟悉,太子妃脊背一冷,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不正是祁王妃吗? 她不是没有来参加宴会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猛然大惊,有人通风报信! 是啊,延平郡王好好的在祁王府待着,为何会出现在太子府,出现在太子府也就罢了,为何又出现在荷塘,口中还说着救了宋思芙,宋思芙就是他的。 这……难道是有人设计好的?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忽而看见了一抹月白色人影,即便她装扮素净,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此刻正展颜微笑,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在看她。 太子妃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她此刻已经完全想明白了,这出戏是季裳华对她的报复!准确的说,是对宋思芙和太子的报复!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刚回京都就惹事! 而太子,则是为了替季芳华出气而报复季裳华。她真想现在就杀了那个季芳华! 太子妃一边让人去叫太子,一边应付祁王妃。 太子妃陪笑道,“五婶,你怎么来了?” 祁王妃一脸嘲讽,“哦,现在知道叫我五婶了?我可担不起太子妃一声五婶,毕竟我可是你口中傻子的娘亲呢。”虽然祁王的确变成了傻子,但是她觉不允许别人说出来! “王妃,方才是我一时失言,您大人大量,不要在意……” 祁王妃冷笑一声,“我可当不起太子妃娘娘的这番话,毕竟谁让我儿子不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救人呢,我头一次听说,救了人也是有错的。宋家小姐那么高贵,王府郡王都没资格救,不知道谁配救她呢?以后我们大家遇到宋家人都要退避三舍才好,免得冲撞了你们,被太子府护卫责罚。” 这一番言论,使得太子妃面上难堪不已,延平郡王救了宋思芙没错,可是难道她没看到她儿子抱着宋思芙不撒手吗?哪个闺阁小姐受得了这些?难不成真要宋思芙嫁给一个傻子? 她却不知道,祁王妃最是护短,在她眼里,她的儿子是郡王,太后的亲孙子,配得上任何人家的小姐,即便是傻也不是别家公子比得上的。 关键祁王妃还不算傻,一个宋思芙也就罢了,居然把整个宋家扯进来了。 太子妃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比哭都难堪,“王妃,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万万不敢如你所说的那样。”她以手指了指延平郡王的方向,“您看——” 祁王妃顺着太子妃指的方向看去,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她走动了几步,发上金色步摇的流苏叮叮作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我儿子舍身相救,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刚好,我们祁王府也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家,你们女儿也好以身相许来报答我儿大恩,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太子妃惊了,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能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 “王妃……这恐怕不好吧?” “不好?难道太子妃觉得我儿配不上宋家小姐?既如此,那便算了,反正宋思芙也没了清白,看谁还愿意娶她。”说着,祁王妃朝延平郡王招了招手,“延平,我们回去了。” 可是延平郡王却执意不肯,“不,我要带我媳妇一起回去。” 祁王妃道,“乖,别闹了,人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宋家小姐可金贵着呢。” “我不走。”延平郡王摇头。 祁王妃一个眼神,立刻有她从祁王府带来的护卫上前将延平郡王带走。 延平郡王立刻大喊大叫起来,“我不,我要和我媳妇一起走!” 祁王妃沉了脸,“听话,世上美人那么多,你想要再去挑一个就是。我们现在就进宫,向太后说说此事,让她另给你赐个媳妇。” 延平郡王一听,撒手“扔了”宋思芙,讷讷道,“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祁王妃笑道。 众人一听,赶紧把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藏起来免得被祁王妃和延平郡王看上了。这一家人,真是厚颜无耻啊,居然还想着祸害别人家的女儿。 “可是……”延平郡王本来欢呼雀跃,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可是,我救了她。她也该是我媳妇……” 祁王妃不想再任由他留在这了,一边哄一边派人将他带过来,“乖儿子,我们现在就进宫拜见太后。” 太子妃一听,暗道不好。 太后本就为这个傻孙子的婚事着急,奈何不能明目张胆把别人家的女儿赐给延平郡王,否则非出大乱子不可,所有人都会指责太后。而现在么,不是刚好的机会吗?太后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者,还有皇帝,皇帝可是忌惮着宋家呢,很可能和太后一拍即合,给延平郡王和宋思芙赐婚! 她现在才知道季裳华的心有多黑,设计了别人,还让别人有苦说不出!利用了太后和皇帝的心思。 她目光阴狠,望向季裳华,季裳华笑的更加温柔,看在太子妃眼中有一种诡异之感。 闹剧还没结束,这时候,就看到一道明黄色的影子飘然远至,正是太子无疑。可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此人身穿一袭绀青色华服,腰缠着紫色玉带,腰间配着宝剑和玉珏,走起路来环佩叮当。剑眉飞扬,目似朗星,面容俊朗,身上有一种慑人的气势,看着就像是沙场战将。 可他偏偏笑的和煦,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点头示意,然后给太子妃等人行了礼。 “南庭有礼了。” 他就像看不到宋思芙一般,笑着和众人寒暄,少倾,来到了萧承佑面前,“见过世子,听闻世子新婚,南庭无缘参加婚礼,但此次回京特带上了贺礼,明日便会派人送到府上,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萧承佑仍旧是面无表情,淡淡道,“多谢费心。” 宋南庭转过目光,不经意间在季裳华面前扫过,片刻之后落到了郑氏身上,行了一个晚辈礼,看起来倒是彬彬有礼,好像和周家毫无嫌疑一般,“多年不见,不知国公夫人身体安康否?” 郑氏也是出身将门,自不怕他身上的气势,与他对视,毫不退缩,微微笑道,“托宋公子的福,老身身体还好。” 宋南庭点点头,“说起来家父与辅国公还是旧相识,一别多年,总算又见面了。等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郑氏面色平淡,“岂敢。” 和一圈人寒暄完,宋南庭好像才想到他的妹妹,一脸愧色,对祁王妃道,“多谢延平郡王救了舍妹,若不是郡王,舍妹早就不在人世。父亲已经听说了此事,特派我前来,希望与祁王府结为姻亲。” ------题外话------ 女主是对六皇子心动过,但仅仅是心动而已! 那时候,世子还在纠结自己对女主的感情,不敢承认喜欢上了女主,可是,后来他和女主表白的时候已经晚了。女主当时坚决拒绝了他! 其实现在女主已经喜欢世子了,但是不敢承认。因为她不确定世子是否真的能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必须确定了,才能交付真心。 现在确定了,可以好好培养感情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毒酒一杯 不知道是不是宋南庭说要将宋思芙嫁给延平郡王的缘故,宋思芙悠悠转醒。 看着周围的人,再看看宋南庭,恍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那种恶臭味越发清晰她这才意识到现状,尖叫了一声,就去拍打延平郡王,大声喊道,“滚开,别碰我!” 延平郡王一脸委屈,却仍是不撒手,宋思芙的巴掌一下下落下来。 祁王妃见此,忙让人阻止宋思芙,冷笑一声道,“宋公子,这就是宋家要结亲的态度吗?” 闻言,宋南庭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反而微笑道,“王妃,大概是小妹刚醒过来没反应过来,王妃勿要见怪,我现在就去和她说明。” 然后到了宋思芙面前,呵斥道,“好了,思芙,别闹了,都要嫁人了,怎么如此不懂规矩,还不快谢过郡王的救命之恩,再向郡王和王妃道歉?” 宋思芙呆住了,别的她没听见,“嫁人”两个字她听的清清楚楚。什么嫁人?她要嫁给谁?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莫名的,她觉得那目光有压抑的嘲笑。 她下意识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才想起晕倒前听到的,这是延平郡王,一个傻子! 难不成……大哥要将她嫁给这个傻子?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宋南庭,宋南庭面不改色,眼神却暗含警告。 宋思芙最害怕这个严厉的大哥,虽然他总是笑容和煦的模样,可最是阴险不过,手段花样百出,就算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她到底是他妹妹啊,他竟然忍心将她嫁给一个傻子,而不是为她讨回公道! “大哥……”宋思芙眼泪汪汪,希望能让宋南庭记起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 宋南庭面色严肃,“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收拾一番!”然后给太子妃使了个眼色。 太子妃虽然是宋南庭的姐姐,但此刻也不能和宋南庭辩驳,忙吩咐道,“来人呐,快将小姐带到厢房。” 虽然延平郡王还是不肯撒手,但这次祁王妃没有开口阻止,看宋南庭的态度,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宋思芙,但好歹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关键是她的儿子终于能娶妻子了。 众人心中觉得惋惜,这位宋小姐本该有大好前途,怎么就嫁给一个傻子了呢,可惜啊可惜。 祁王府虽是皇室,可到底没有实权,延平郡王又是这副鬼样子,说实话,宋思芙落在他手上,真是暴殄天物啊。 宋思芙仍旧是哭闹着,她出身容貌样样好,应该嫁给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怎么会嫁给一个傻子呢?越想越不甘心,她奋力挣扎,跪倒在宋南庭面前,拉扯住他的袍子,哭道,“大哥,我不要,我才不要嫁给这个傻子!你看看他那个样子,你忍心吗?我可是你亲妹妹……” 宋南庭自然也不想毁了这个妹妹的一生,可如今这种情况,与其闹到大殿上,不如主动定下婚事,这件事已经别无选择! 他弯腰,将宋思芙的手扯开,语气冷淡,“小妹,这是父亲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谁让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回到京都不好好待着,就知道闯祸。不看看别人的身份手段,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去对付季裳华,脑子进水了吗? 那个太子也是个蠢货,用赐舞姬这种低级手段想对付萧承佑,他也不想想萧承佑是什么人,会将这些放在眼里吗? 不过,这毕竟是太子,他心中有气也不敢说出来,反正太子自有皇后教训! 宋思芙的眼神瞬间透露出极度的绝望之色,目光呆滞,他们真的不管她了,任由她毁了一生! 她又悲又怒,声嘶力竭喊道,“你们……你们竟然都不管我,我是被人害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又如何,也改变不了她要嫁给延平郡王的事实啊。 祁王妃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 宋南庭怒声道,“快些将她带下去,出嫁前不准放出来,让她好好学规矩!” 宋思芙的哭声更大了,被人拉扯着往前走,头奋力往后转动,看着周围的人。 突然,她看见一抹素衣人影,身姿娉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边的男子也是高大挺拔,清姿俊逸,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相视一笑,男子目光中满是宠溺。 宋思芙一下子认了出来,面色一变,指着前面的人大喊大叫,“是季裳华,季裳华害了我!是她害我落水,害我嫁给这个傻子!大哥,你快救我……呜呜……” 宋南庭让人堵住了她的嘴,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没有证据,只会让人觉得她在胡乱攀扯! 宋南庭挥了挥手,又多了几个护卫,将宋思芙抬走了。 宋南庭抚了抚微微凌乱的袖子,到了萧承佑和季裳华面前,施了一礼,面露愧疚,“是南庭教妹无方,还请世子妃恕罪,我知道世子妃端正贤良,与此事无关,是小妹落了水,胡言乱语。” 季裳华微微一笑,“宋公子客气,我方才一直和大家一起在那边赏花,所以都可以见证我没机会害宋小姐。令妹只是因为落水一时糊涂,我不会误会宋小姐故意攀扯的。” 周围人一听,也附和道,“是啊,宋公子放心,我们都是看见世子妃和我们在一处赏花的,不会相信宋小姐的话的。” 宋南庭心里明白季裳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半点也不肯吃亏。宋思芙刚回来京都就招惹了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季裳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转身就让宋思芙倒了霉。 他越是生气,面上笑的越发温和,“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语罢,就大跨步离开了。 祁王妃对延平郡王道,“延平,我们也回去吧,你放心,很快就会帮你把媳妇娶回去。” 延平郡王立刻欢呼雀跃,“真的吗?” 祁王妃点点头,“母亲这次不会骗你的,我们快回去了,母亲吩咐人给你准备婚礼。” 延平郡王高兴的手舞足蹈,“太好了,回家了,准备娶媳妇咯……” 众人不禁摇头,又是好笑又是叹息,原本好好的寿宴居然闹出这样一场戏,也不知太子妃作何感想? 原本下午宴会就可以散了,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直到傍晚才回去。 萧承佑没有骑马,而是和季裳华一同坐在马车里,白苏和繁缕见了,识趣的去了另外一辆马车。 “开心吗?”萧承佑眸中似有繁星闪烁。 季裳华看着他那双眼睛,只觉得璀璨夺目,波澜壮阔,引人沉迷。可是,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想到今天他与她说的那些话,心中愧疚却又暖暖的,温柔一笑,主动依偎到他怀中。 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机会可不多,萧承佑手微微一顿,眸中笑意更盛,抬手揽住了怀中娇小的一团。 季裳华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清澈的眸子眨了眨,“很开心。” 萧承佑就喜欢她这种算计了人之后狡黠灵动的模样,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还有更能让你开心的,想不想看?” 季裳华媚眼如丝,笑道,“是什么?” “晚一会,一定能看到。” 萧承佑让车夫使马车行驶慢一些,等到天擦黑的回王府便好。 季裳华也不再追问,等着他给自己惊喜。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马车里静谧无声。 季裳华抬头看他,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挺直的鼻梁,还有长长的睫毛,下巴还有一道浅浅的美人弧,着实是完美。 想到他对她的好,还有他的失落,还是开口问道,“逾明,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萧承佑握住她的手,“为何这么问?” 季裳华神色内疚,“我让你很失望。我想,若是你娶的是别人,或许就不会……” “不会是别人。”萧承佑表情微凝,瞬间恢复如初,他淡淡一笑,“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会娶什么人。” 季裳华蹙眉。 只听他轻笑一声,“若是没有你,恐怕我就会孤独一生了。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还会爱人。” 闻言,季裳华第一次对这个男子产生了心疼,将他抱得更紧,“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萧承佑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不必自责,能娶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有你陪伴,我从今以后不会再孤单一人了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季裳华的错觉,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紧张不安,他还是怕她离开吗?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然后缓慢而认真的点点头,微笑道,“是,我是你妻子,也是你的家人,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再孤单了。” 从未有这一刻,她如此认真理智的说出这番话。 萧承佑微讶,然后像孩子一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低沉道,“裳华,谢谢你。” 季裳华问道,“明日陛下会宣布赐婚了吧?我看宋南庭今日的作为,好像真的打算要放弃他那个妹妹了,到底是一母同胞,怎会如此狠心?”话虽如此,可她面上没有丝毫同情之色。 “若是不狠心,怎么能是宋家未来的家主呢?”萧承佑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慢慢道。 宋家有三房,太子妃是长房嫡长女,宋思芙则是宋家最小的女儿,也是太子妃嫡亲的妹妹,自然被奉为宋家的掌上明珠了。死去的宋宴则是宋南庭的二叔。 宋南庭是长房嫡长子,从小就按照宋家继承人的标准培养长大,心机手腕自然不一般,只不过宋家人长年不在京都,也不知道手腕到底如何。 今天宋思芙被萧承佑安排的人丢入了水中,若要毁其清白自然容易,但要达到效果并不明显,宋家人一定不会让宋思芙嫁给一个普通人,想来想去延平郡王是最好的人选。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太后的亲孙子,宋思芙想不嫁给他都难。 “我想,等宋思芙真嫁给了延平郡王,这出戏可更热闹了。”季裳华嘲讽道。“只不过,宋家可是记恨上我们了。” 萧承佑低声道,“宋家与我们本就是死敌,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会先出手,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要多想,交给我便是。” 季裳华摇摇头,“我还是想亲自参与。” 萧承佑失笑,“裳华,你每天想那么多不累吗?” 季裳华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 只听他接着道,“有时候我宁愿你没那么聪明,多依赖我一些,你也能过的轻松一点不是吗?” “可是,我……” “就譬如今日之事,若是我不说,可能你永远都不会问我,一个人猜想。而且,想的都是最坏的结果。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坚定吗?不,可能你知道,可是你却又否定,然后反复思考又反复推翻。你怀疑,你不确定,你想了许多,可是就是不肯问我,最后岂不是自伤?裳华,你的确是聪明,可是聪明的结果就是想太多,你对好的结果反复猜疑,对坏的结果又看的那么通透,虽然你思虑周全,可是思虑太过,也是会错的。虽然我们身边有很多算计,可是你不能因此看错了我对你的真心,不是吗?关键是,久而久之,你不累吗?”看她不说话,似在思考,他又道,“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休养一段时日,一切交给我,或许你的心情会好很多。”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季裳华想了想,苦笑道,“可是,我还是放不下,或许是我之前算计太多,总觉得凡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安全感。” 萧承佑轻笑道,“难道我不值得你放心依靠吗?” 季裳华怕他又误会,忙抬起头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承佑失笑,牢牢揽住她的腰身,“我都明白。”他无奈的叹气,“罢了,我也知道劝不住你,不过,你现在有了我,可不能擅自行动了,一切都要与我商议,知道吗?” 季裳华一双眸子清水荡漾,她抬臂勾住他的颈,笑容娇媚,“我知道了。” 萧承佑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幸福了,他的唇碰了碰她的耳朵,低声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放下一切,带你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好。”季裳华笑的温柔。 “我们可以离开京都,四处游历。若是你累了,我们可以找个风景优美无人打扰的地方隐居。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若是男孩,我就教他读书习武,若是女孩,她一定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我在树下武剑,你为我抚琴……你说好不好?” “好。”虽然她不知道尘埃落定是什么时候,但是听他这样说,她也不禁期待起来。 两人紧紧相拥,静默无声,宁静温馨。 这时候,就听到楚恒的声音传来,“世子,您可以下来了。” 沉默被打破,萧承佑放开她,“我们出去吧。” 下了马车发现,天快黑了,路上仍旧有很多人,有的脚步匆忙,有的缓步行走欣赏夜景。 马车停在一处小河边,月亮从云层钻出来,散发出薄薄的月光,映照着清澈河流。岸边杨柳依依,随风摆动。 微风吹拂,凉爽宜人,季裳华的头发微微凌乱。她四下环顾,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听见不远处炸开一道声音,季裳华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就听到路人的惊呼声,这时候,就看见大片大片的烟花从天空炸开来,然后舒展开,五光十色,繁花似锦,很是壮观。原本黑暗幽深的天空也被映照的绚烂多彩,繁华耀目。 四周传来无数惊叹声,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会放这么多烟花,真是大开眼界。 过了好久,烟花仍旧没有散去,一片一片从天空开放,让人叹为观止。 季裳华也是看呆了,她仰望着天空,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惊喜。萧承佑一直看着她的侧颜,目光温柔却又炽热。 良久,季裳华才从这惊喜中回过神来,笑的天真烂漫,“这是你准备的吗?好美,谢谢。” 看着她的笑容,他觉得此生无憾,“我说过会经常让你看到的。” 此刻的他,眸中星光熠熠,含着情思缱绻。季裳华以前从不知他会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季裳华心中感动无可诉说,圈住他的颈微微拉低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谢谢。” 烟花好像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过了一会,萧承佑拉了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可是,烟花还没有放完……” 萧承佑看着她道,“不想让你看到烟花尽逝的情景。” 季裳华明白了他此言含义,微笑道,“好。” 马车加快的速度,终于在天擦黑不久回到了王府。季裳华昏昏沉沉,似乎快睡着了,萧承佑淡淡一笑,将她抱回了世安苑。 季裳华彻底惊醒,“你快点放我下来……” 萧承佑就像没听见一般,脚步沉稳快步走着,其他人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手中的活,关于今日宴会之事,已经传出去了,京都人人皆知晋王世子为了世子妃和太子对抗,看来萧承佑已经将他的娇妻宠到了骨子里。 一路进了寝屋,萧承佑将她轻放在美人榻上,丫鬟也识趣的退下,季裳华没来得及开口,热烈的吻便席卷而来。季裳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满是笑意和深情的眸子。 他灼热的吻慢慢移到她的耳畔和颈窝,充满了挑逗的意味,他唇畔溢出低沉清醇的笑声,就像一杯酒,让人沉醉。 季裳华睫毛颤动,呼吸也凌乱起来,渐渐的身上没有了力气,认命的靠在他怀中。突然她觉得腰间一热,后背也像是着了火一样滚烫,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腰间,灵活的解开了束腰,一只手也准确无误的探入她的内衫,他的手因为习武长了茧子,此刻在她身上游移着,就像星火燎原一般,全身都滚烫起来,让她身体不由自主战栗起来。 理智尚存,她睁开水蒙蒙的双眼,阻止他到处作怪的手,可是那力道软绵绵的,根本无用。 “等等……还没有沐浴……”一开口,她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这声音娇软,哪有一丁点威慑力? 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些?萧承佑惩罚性的在她耳垂轻咬了一口,季裳华一双眼睛带着控诉瞪着他。 他的唇在她颈边啃咬着,季裳华又羞又急,想推开他,可浑身软绵绵的,再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只余一件小衣了。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他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随后围帐落下,他的身体也伏了下去。风透过窗纱吹进来,将她身上的汗珠吹干了,她的身体不由颤动了一下。 就像月下一朵艳丽海棠,舒展了花枝任君采撷。十指紧扣,他的唇四处游移,所过之处留下点点桃花,她肌肤如玉,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妖冶。风沙沙地吹,静谧幽美的夜里,响起一声声婉转低吟。 心神迷醉中,她抬起手臂,无意识的攀上了他的肩膀,急促凌乱的呼吸在他耳畔响起。他抱她很紧,力气很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 风越来越大了,好像还听到了雨珠的声音,如珠玉落入玉盘。他的声音低哑,在她耳边缠绵,“裳华,唤我。” “唤我……唤我……” 每次都是这样,一定要她应他,不答应就不放过她。季裳华不情愿的发出娇弱的声音,“逾明,逾明,逾明……行了吧?” 他发出几声悦耳的笑声,俯身在她耳边道,“裳华……裳华……” 一声声,抵死缠绵…… 再次睁开眼睛,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床头红烛燃尽,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穿过白色绣金床帐,照落在季裳华身上。她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一低头看见凌乱的被褥和雪肌之上点点桃花,不由红了脸,想起了昨夜的旖旎风光。 季裳华唤了一声,白苏和繁缕就进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却什么都没有说。 白苏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裙,将床帐用钩子勾起来,道,“世子妃,世子临走时吩咐奴婢伺候您沐浴。” 季裳华故作镇定,“世子去军中了?” 白苏道,“世子一大早就进宫了。” 季裳华了然,是皇帝召见啊。 * 很快,宫中就传出消息,太后懿旨赐婚延平郡王和宋思芙。实际上,虽然说太后懿旨,实则也和皇帝商议过,皇帝只是道,“太后看着办就好。” 将自己摘了出去。 宫中,御书房。 皇帝坐在御案前,看着面前的萧承佑,问道,“你可知朕一早召见你所为何事?” “请陛下明示。”萧承佑面色冷淡。 皇帝在外人面前威风得很,在这个儿子面前却有许多无奈。他叹了口气道,“听闻你昨日在太子妃寿宴上和太子对上了?” 萧承佑也不否认,“是太子挑衅在先。” 皇帝冷哼一声,丢了奏本,目光凌厉似乎能洞悉一切,“一个舞姬而已,收下有何不可?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落了太子的面子,太子会放过你?难道你不知宋家回京了?” 萧承佑面不改色,“若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逼迫,那才叫惹人笑话。” “你——”皇帝一噎,“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收下那舞姬就等于退让,退让一次,就有第二次,久而久之,就会以为我好欺负,会做出越来越过分之事。”萧承佑冷冷道,“很多事不是我退让就能解决得了的,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皇帝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不禁冷笑两声,“自从成婚后,你的口才可是越发好了,看来,你果真和那丫头相处很好。” 萧承佑不冷不热道,“还要多谢陛下赐婚。” 皇帝像不认识他似的上下看了他一圈,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昨日和太子对上根本不像你现在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你就是为了季裳华,你以为朕在宫中外面的那些传言听不到吗?朕为你赐婚,是想要你得一个助力,而不是让你陷入儿女情长!” 萧承佑没有被皇帝的气势吓住,“陛下以为,以臣的性格,若不是真心喜欢,会主动求陛下赐婚吗?” 皇帝睨他一眼,“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你这个年纪有了个和眼的女子也没什么,可再喜欢终究只是个女子,你身为王府世子对她是不是宠爱太过了?从前,对一些宴会你是一概不去,这次为了她不但去了,还和太子杠上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承佑淡淡道,“臣不过想保护好心爱之人罢了。” 皇帝又惊又怒,“她虽是你的正妃,你看在辅国公的面子上给她足够的尊重也就罢了,可是,你做的太过了!现在人人皆知你对她的宠爱,你是否真的深陷其中?”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并且历久弥珍。”萧承佑就这样承认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 历久弥珍?皇帝笑了,萧承佑是在告诉他他对季裳华的情谊会长长久久,不改初衷吗? “没想到,皇室中居然有你这么一个痴情人,真是没想到啊。”皇帝面色冷沉,“你可知这样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她会成为你的软肋!你不怕有一天被人利用?!” 萧承佑面无表情,“我自会保护好她。在我看来,有了心爱之人,只会让我有更大的力量和信心去和敌人争斗。” “你——”皇帝哑口无言。他知道这个儿子有多倔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应是大丈夫所为!” 萧承佑轻笑一声,“那敢问陛下,为了权势抛下心爱之人,眼睁睁看她被人害死,也算是大丈夫所为吗?” 皇帝被触及了心底的伤痛,眼底慢慢浸上一抹血色,“你和朕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 “如何不能混为一谈,一个男子若是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才会让人嘲笑。” 皇帝冷声道,“朕都是为了你好……” 萧承佑漠然道,“陛下,臣不想让她成为第二个昭阳贵妃。” 皇帝表情一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是认真的,他竟然是认真的。皇帝从未想过一向冷酷无情的萧承佑也会陷入情爱之中,并且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你以为,朕会妥协吗?” “若是陛下想用赐侧妃这种办法,那臣只能抗旨了。”萧承佑直视着皇帝,“臣不想滥杀无辜。” 皇帝不敢置信,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滥杀无辜?他是要杀了想要进晋王府的女人吗? 皇帝既惊怒又无奈,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只听萧承佑又道,“陛下,难道您就没有遗憾吗?臣不想重蹈您的覆辙。” 闻言,皇帝面前颓然下去,挥挥手,“此事,以后再议罢。”他现在一时半会也不能逼迫他改变想法,“对于宋家你怎么看?” …… 兴庆宫。 皇后正坐在凤椅上,听到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太子进宫了。 皇后站起身,长长的裙摆绣着金色的牡丹,迤逦而下,她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冷笑一声,“让他滚进来!” 小太监打了一个寒颤,快速退下了。 少倾,就看到太子进来,他面色颓唐,眼睛里满是恐惧,给皇后跪下行礼,“给母后请安。” 皇后面色平静,面上笑盈盈的,可是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寒。“请安?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到处给本宫惹祸,本宫哪里来的‘安’呢?” “母后!”太子声音凄厉,又磕了一个头。 皇后在他身边踱步,看着他的样子,摇摇头,“看看你这幅样子,还算是个太子吗?现在知道害怕了?昨日你挑衅萧承佑的胆气哪里去了?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成功。可你看看,不但没有成功,还被别人反将了一军,丢失了宋思芙这样一颗好棋子!现在京都谁不是在看你笑话!” 太子不敢反驳,头深深埋下去,“母后教训的是……” 皇后乜视他一眼,问道,“说吧,为何突然要对付晋王世子?” 太子支支吾吾,“儿臣是为了……是为了给二舅舅报仇!是,是为了给二舅舅报仇……” 皇后面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给你二舅舅报仇?给你二舅舅报仇需要用送舞姬这种低级手段吗?难不成你指望着舞姬下毒害死萧承佑不成?” 太子一个激灵,这个方法他怎么没想到?忙附和道,“母后说的不错,是为了让舞姬给他下毒……”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巨响,一尊白玉佛像轰然倒塌,裂为数瓣。宫女太监们都跪倒在地,身体颤抖。 这个太子真有本事,每次进宫都能把皇后气成这个样子。 皇后踏着碎片,一步步走到太子面前。方才佛像崩裂,一只碎片擦过他的脸,流出鲜血来,可是太子擦也不敢擦,任由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到了汉白玉的地面上。 皇后嗤笑一声,“到底是你蠢,还是你以为本宫和你一样蠢!你都能想到的办法,萧承佑想不到吗?!本宫不过是随意嘲讽你两句,你居然顺着本宫的话就下来了。太子啊太子,你这点脑子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和那个蠢女人待久了,自己也变得蠢笨如猪了?” 太子猛然抬头,母后都知道了? 皇后又道,“一个人人喊打的煞星,你却拿来当宝贝,甚至为了她贸然和萧承佑对上,为此还牺牲了宋思芙。不过,宋思芙也聪明不到哪去,一样的蠢货!”皇后挑起眉头,“上次本宫允许季芳华生下孩子再死,如今看来,不必再等了!” “母后!”太子神色戚惶“她肚子里还有您的孙子啊。” “会生孩子的女人不止她一个!”皇后厉声道,“况且那么一个蠢货,生出的孩子指不定和他亲娘一样蠢呢。” “母后……”太子神色哀戚,欲言又止。 “行了,哭哭啼算什么?不就是个女人,至于吗?”皇后不耐烦道,“趁季裳华还不知道季芳华在太子府,快些杀了她,免得被季裳华利用。” “这……”太子面露难色。 皇后回头,“怎么,有什么为难的吗?” 太子嘴唇发抖,“母后……季裳华已经知道季芳华在我府上了……” “你——”皇后举起手就要给太子一巴掌,太子闭上眼睛想躲又不敢躲。 皇后冷嗤一声,那巴掌终究没有落下去,“你将这个煞星藏到你府上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去季裳华面前晃荡,你以为季裳华和你一样蠢吗?” 看到巴掌没落下来,太子松了口气,小声辩解道,“她知道了又如何?不也是因为没有证据无法行动吗?” “那是因为时机未到!”皇后指着他,“季裳华这人狡猾的很,她和季芳华多年死敌,怎么可能放过她,她之所以不行动,一定是在酝酿什么计划,就算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她也会让这颗棋子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 太子暗暗腹诽,不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母后是不是太夸大其词了? “太子,你若是再优柔寡断,本宫不介意亲自派人赐死她!”皇后看太子走神,斥责道。 太子一个哆嗦,“母后……真的要赐死吗?儿臣可以将她藏到别院……” “糊涂!”皇后怒声道,“既然你已经和萧承佑及周家对上了,依照季裳华的秉性,定然派人盯着太子府,只要你将季芳华送出去,季裳华就会知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赐死季芳华!”顿了顿,皇后又道,“可是,本宫想,你很可能舍不得。也罢,本宫就替你操这次心,一会就派人去太子府赐死她。” “母后……” 皇后揉揉额头,“行了,你先退下吧,本宫乏了。” 太子无法,只能道,“是……” 出了皇宫,太子突然想到了季芳华,二话不说翻身上马,连轿子都没坐,就快马加鞭回到太子府。想到就算救不了季芳华,也要见她最后一面。 平心而论,太子府美人众多,季芳华不是最漂亮的,而且名声还不好。可是,他还是宠她那么长时间。季芳华身上有一种柔弱的气质,素日和那些姬妾也是不争不抢,关键是她身上有一种纯净的味道,看起来像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子,就像荷塘亭亭玉立一枝粉荷。 最关键的是,她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如今却被他“金屋藏娇”在太子府,所有人都不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太子大概也喜欢这种“偷欢”的感觉吧。 太子紧赶慢赶到了太子府,奔向季芳华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太子心道不好,难不成母后派的人这么快就到了? 他一下子推开院门跑进去,就看见太子妃站在季芳华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季芳华伤心欲绝的模样。 “季芳华,这杯酒是你亲自喝下去,还是我让人帮你喝下去?”太子妃面色冷凝,想到宋思芙一事就迁怒到季芳华身上,“都是你这个女人,勾引的太子迷失了心性,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是你害了我妹妹,害了宋家!留着你就是个祸患,你今天必须死!” 季芳华泪流满面,就像一枝泣露荷花,“太子妃,您趁着太子入宫的时候赐死我,您不怕太子回来生气吗?” “生气又如何?本妃赐死你是为了太子好,你不过是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后面还有好的来服侍太子,就不必你多虑了。” 语罢,就挥了挥手,四个嬷嬷就上前去,两个制服住季芳华,一个掰开她的嘴巴,另一个灌下毒酒。 季芳华挣扎着往后退,不想喝下去,可是这几个嬷嬷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了。她的目光涌现无限悲凉,难道她就要死了吗?她还没有除掉季裳华呢! 这时候,一道声音传来,给季芳华带来了生的希望,太子怒声道,“住手,好你个太子妃,居然敢趁孤不在的时候处置孤的宠妾!” 太子妃大声道,“殿下,这个女人不能再留了,她会害了你的,母后也会为此生气……” 太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就说嘛,太子府的事母后怎么会知道,原来是你告密!现在还要借母后之手害死她,你好狠毒的心啊。” 太子妃百口莫辩,她真的冤枉啊,她怎么知道季芳华一事如何传到皇后耳朵的。她拼命解释,“殿下,臣妾没有!” 太子将气息奄奄的季芳华护在怀中,冷声道,“你身为孤的太子妃,竟然出卖孤,别忘了你我是夫妻,命运是绑在一起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劫后余生 “殿下,这一点臣妾自是明白,可是殿下,正是因为我们夫妻一体,我才一定要处死这个女人!”太子妃言辞激烈,“殿下,若是被人发现您将这个女人藏到了府上,一定会惹来麻烦的!宋家已经牺牲了二叔和小妹,您还要怎么做!难道宋家的命运抵不过一个女人吗?” 闻言,太子一惊,想起了为他而死的宋宴,又想到了被萧承佑和季裳华对付的宋思芙……若不是他要为季芳华报仇,也不会遭受损失。 慢慢的,他的目光扫向季芳华那张梨花带雨的娇弱面孔,第一次出现了犹豫之色。 季芳华怕了,跪在地上,扯着太子的袍子,仰头看他哭诉道,“殿下,您忍心吗?好歹我也陪了您这么久,你真的忍心处死我吗?您不要忘了,我肚子里有您的孩子啊,纵然您忍心杀了我,您忍心看着孩子和我一起死吗?” 太子神色疲惫,低头俯视着她,没有言语。 季芳华继续哭诉,“殿下,我保证我不再惹祸,也不再记恨季裳华,我会乖乖的待在院子里,求你不要处死我……” 太子扯开她的手,无奈道,“不是孤要杀你,是母后要赐死你,很快,母妃就会派人来了!” 闻言,季芳华惊慌失色,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皇后……这次皇后不再看在孩子的面上放她一马了! 她后悔了,她为何刚刚得势就去招惹季裳华,她为何要挑唆太子给晋王世子赐舞姬……她不明白个中利害就挑唆太子,结果害了自己。皇后厌恶她的不是挑唆太子,而是因为她害了宋家! 可是,她不想死啊。 她抱住太子的脚,哭的撕心裂肺,“殿下,您救救我吧,念在我陪您这么久的份上……” 太子面露难色,心中不舍,又不知道如何救她。 太子妃面露嘲讽,看着季芳华。看吧,在男人心中,唯有利益最重要,所谓小妾宠姬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季芳华还当自己多么宝贝? “季芳华,你不是自诩最爱太子吗?为了太子,你应该敢于赴死才对啊。你不要怪太子,季裳华可是正盯着太子府呢,你不死,她就会用你对付太子。”太子妃俯身道,“所以,为了太子着想,你牺牲自己又有什么呢?” 季芳华看见太子妃得意的嘴脸,恼恨至极,可是现在她要想办法保住性命! 她哭着道,“殿下,您真的舍得我就这样死了吗?” 太子的确舍不得,这样一个娇俏的人儿,又那么年轻,死了真的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甩甩袖子,“舍不得你又如何,母后的决定谁也阻止不了,上次允许你生下孩子再死,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可这一次……你闯下的祸事太大了,孤有心无力。” 季芳华摇头,“不,殿下,只要您想就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太子颓然道。 太子妃生怕太子动摇,大惊道,“殿下——” 季芳华要牢牢把握住生的机会,连忙道,“殿下,妾有办法!” * “死了?” 季裳华执棋的手一顿。 “是,世子妃。”楚恒将打探来的消息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季裳华。 这些天,他一直在盯着太子府,只要有关季芳华的消息都要事无巨细告诉她。 季裳华变色不改,又重新落下一只棋子,“哦,怎么死的?” “今天,太子被皇后召进宫中,严厉斥责了太子,派人去太子府赐死季芳华,可是,皇后派的人去了之后,发现季芳华早就死了,是被太子妃毒酒毒死的,为此,太子和太子妃还发生了争执,都闹到了皇后那里,现下太子妃已去了宫中。” 季裳华眉眼微扬,“这样说来,季芳华果真死了?” 楚恒不明白季裳华此言何意,知道世子妃最是有心思的,犹豫道,“属下也不敢确定。” 季裳华拨弄着棋篓里的棋子,白色的棋子明显比黑子少了很多,她微微一笑道,“要么,太子是真的下决心舍弃了季芳华,要么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俩合伙演了一场戏。” 楚恒微惊,“若是后者,太子和太子妃也太大胆了,居然敢瞒着皇后。” “是啊,皇后定然也想不到自己的侄女居然和她的儿子一起欺骗她。”季裳华想很可能太子妃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若不是为了太子,她怎么会费心保住季芳华一命呢。 平心而论,太子妃不傻,可惜啊,有一个蠢笨夫君,总是拖后腿,两人是夫妻,太子妃又不能不管他,只能妥协,跟着他胡闹了。 思及此,季裳华轻轻一笑,“继续盯着太子府,但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这就是不相信季芳华真的死了,楚恒会意,“是。”然后就退下了。 “等等。”季裳华突然想到了什么。 “世子妃还有何吩咐?” 季裳华起身道,“我们盯着宋家,同样的,宋家一定也在盯着我们,再过不久就是宋思芙和延平郡王的婚礼了,多加派人手注意宋思芙的一举一动。” “是。” 楚恒走后不久,就听有人来禀报,说是罗家小姐求见。 季裳华立刻让人将她请进来,季裳华不爱出府,罗湘却是个活泼的性子,隔三差五就来王府做客,一开始别人不知道,后来京都几乎人尽皆知了,都说季裳华很喜欢罗湘,两人越来越亲密,俨然如姐妹一般。 罗湘看起来性子大大咧咧,坦诚率直,可行事却极有分寸,看似直率,实际上进退有度,试问,若果真心思单纯爽利率直,如何将这个“度”拿捏的刚刚好呢? 季裳华从不觉得罗湘是个心思简单的,如益阳郡主那般才是真正的心思简单,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张扬跋扈”的名声了。 但季裳华奇怪的是,罗湘接近她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求个庇佑赢过家中庶出姐妹,倒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心思。 正想着,罗湘就过来了,时间久了,白苏和繁缕对她也熟悉了不少,她一进来就给她搬了绣凳,端来了点心和茶水。 一开始她总是要行礼,后来与季裳华熟悉了,便也不客气了,很随意的样子。 罗湘笑嘻嘻唤了一声“世子妃”,就坐下了,没有什么拘谨的坐在季裳华身边,一边看她绣香囊,一边吃着点心。“每次来你这里,都有新鲜点心吃,太美味了。” 季裳华笑道,“若是喜欢,我让小厨房多做一些,你带走就是。” 罗湘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在这时,听见云雁哼了一声,将小脑袋转了过去不看她,罗湘用帕子擦擦嘴角,“小云雁这是怎么了?”她看看手上的点心,笑道,“是不是怕我将点心吃光了?放心,我吃不完的。” 季裳华这才注意到云雁的异常,语气温柔道,“云雁,你怎么了?” 云雁跑到季裳华身边,对着罗湘道,语气娇蛮,“姐姐,我不喜欢她!” 罗湘皱了皱眉,有点委屈。 季裳华看了罗湘一眼,眉心微动,对云雁道,“哦,她哪里得罪你了吗?” 云雁想了想,撇撇嘴道,“没有。” 季裳华蹙眉,“既没有得罪你,何出此言?你不知道这很不礼貌吗?” 罗湘面上丝毫没有气恼之色,反而笑嘻嘻的模样,“是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云雁傲娇的扭过脸不去看她,“自从你来了,姐姐都不理我了。原本姐姐只让人给我做点心的,你一来都成了你的!” 众人:“……”原来是‘争风吃醋’啊。 罗湘噗嗤笑了,“原来是这个原因,难不成你姐姐只能和你一个人好不成?她也有其他朋友不是么?” 云雁思考了一会,想到了林琼箫和益阳郡主,“那不一样!” 季裳华没有出言阻止,她也好奇云雁小脑袋里装的什么。 就听见云雁哼了一声道,“林姐姐喜欢看书和季大哥,不会和我抢点心,益阳姐姐喜欢姐姐的表哥,也不会和我抢姐姐,你一来,点心和姐姐都被你抢走了!” 季裳华垂着眼睛,睫毛颤了颤,故作不悦道,“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倒是不知你的小脑袋还有这些心思,素日还真是小看你了。” 云雁面上很不高兴,鼓着嘴巴道,“姐姐就是小看我,所以素日都不和我玩,总是让繁缕和我玩。” 繁缕心道,若不是怕你出去闯祸,我也是不愿意陪你玩的…… 季裳华失笑,“你若是稳重些,不也就不小看你了。” 云雁趴在桌子上,“不和你们说了。” 罗湘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世子妃,云雁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季裳华微笑道,“你放心吧,她和你一样心思单纯,一会自己就好了。” 罗湘这才放心,又和季裳华说笑起来。看见了季裳华绣的香囊,不由道,“你的刺绣比以前进步了一些。” 季裳华也不抬头,声音带着笑意,“你比白苏她们诚实多了,每次我问起她们,她们都说我绣的极好。” 繁缕笑道,“世子妃,奴婢说的是实话啊,世子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每次季裳华给萧承佑一个新的香囊,他就直接挂上了,而且还说季裳华绣的极好,季裳华知道他是哄自己开心。 季裳华耳根微红,故作嗔怒道,“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们了,一个个也来拿我取笑。” 话虽如此,可是面上没有一分怒意。罗湘见此,不禁想到,季裳华对身边人的确亲近许多,也没有世子妃的架子。 “世子妃以前不学习刺绣吗?” 季裳华闻言道,“自然学过,只不过我对此不感兴趣,也学不好。” 原来如此,看来季裳华是嫁人后为了讨晋王世子欢心才重新学起。 季裳华随意问道,“反正你闲来无事,若再来王府,可以为我指点一下。” 罗湘连忙摆手,“我绣活也不好,你这么说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季裳华看了她一会,目光带着疑虑。罗湘觉得季裳华和发现了什么似的,面上笑道,“哪里不对吗?” 季裳华抿唇笑了,直笑的罗湘心里打鼓。“也是,你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安心坐下来做绣活呢,不出去乱跑就不错了。” “还是世子妃了解我。”罗湘下意识看了一眼袖子里出来的绣帕的一角。 “我还要感谢世子妃呢。” “谢我?”想到了七夕夜季裳华主动让晋王府的人送她回家一事,季裳华淡淡一笑,“你不是谢过了吗?” 罗湘摇头,目光流露出感激,“虽然你只让人送了我一次,可是谁都看出来那是晋王府的人。我父亲原本不喜欢我,偏心家里姨娘生的两个女儿,一见到楚护卫,就觉得我得到了晋王府的另眼看待,对我比以前好多了,还颇有些讨好的意思。所以我现在便多来你这里做客,他们都知道你把我当朋友,家中姨娘和庶妹都对我羡慕嫉妒呢。”她小心看了季裳华一眼,“你不会怪我利用你吧?” 还真是有意思,和季裳华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原本依照季裳华多疑的性格,定然也会怀疑她是利用自己对付家中姨娘和庶妹。可是,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这样非但不让人生厌,还让人去了疑心,比之前的直率多了几分坦荡。 季裳华笑容温和,一如往常,“怎么会?你是我朋友,我自然也不希望你在家中受欺负。” 罗湘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又恢复了欢欣的模样,略带几分得意,“你不知道,我家那个姨娘见了多眼红,还想让她两个女儿和我一起来呢,说要陪我一起拜访你。” 季裳华心道,可能人家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另有其人吧。 罗真也是一样,之所以开始对罗湘好也不是看在季裳华的面上,而且看在萧承佑的面上,要知道那日送罗湘回去的可是楚恒,在罗真眼中楚恒就代表了萧承佑。 可是罗湘却说是冲着自己。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 罗湘叹了口气,“以我父亲对婧姨娘的宠爱,迟早有一天会逼我答应的。” 季裳华没有接话,笑道,“我能体会你的心情,我在闺中之时,父亲和祖母也偏心过。” 罗湘没想到她主动提起自己的事,觉得像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大倒苦水,“不过幸好你有外祖家做靠山,嫁的又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又绣了最后两针,将丝线剪断,“等你嫁了人就好了,虽然罗侍郎偏心你庶妹,但毕竟嫡庶有别,在婚事上,她们是比不过你的。” 罗湘点头笑道,“你说的也对,这样一想,我倒觉得早点嫁人也没什么。”只不过,不是谁都能像季裳华这般幸运。 她低声道,“你不知道,那些小姐有多羡慕你呢,素日议论起你都是艳羡不已,还说,说不定你以后会失宠的。” 这倒是实话,季裳华笑了笑,“她们想议论便议论吧,我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罗湘见她面色平静,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素日也是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很快到了晌午,季裳华留罗湘在世安苑用了午膳,过了一个时辰,罗湘要告辞了。 刚好,萧承佑回来了,手中还拿了几支糖葫芦,很不符合他素日冰冷的性情,院子里一众人都愣了,随后装作看不到转开目光。 萧承佑也不在意,将这些交给白苏。 季裳华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竟亲自买来了。” 虽然是买给季裳华的,但实际上大多都被云雁吃了,萧承佑心里有数,也不拆穿,再者,他也不是没让楚恒给云雁买过糖葫芦。 白苏笑着退下,“那奴婢就去交给云雁了。”还留了一只给季裳华。 罗湘不禁看呆了,晋王世子竟然还会买糖葫芦,并且知道季裳华会送给别人。 她这些时日来陪季裳华聊天,的确见识不少,素日竟不知晋王世子私下里是如此“随和”的一个人。 她及时回过神来,像看到瘟神一样匆匆给萧承佑行了一个礼告退了。 马车里,芸香拍着胸口道,“太吓人了,每次看到晋王世子奴婢都觉得他会随时拔剑杀人,冷冰冰的,整个人就像冰做的,世子妃难道不害怕吗?” 罗湘面色宁静,若有所思,“你没听说太子妃寿宴上,晋王世子为了世子妃和太子发生争执了吗?区区一个舞姬,他都不要,可见是很喜欢世子妃了。” 芸香叹了口气,“也是,以前只是听说世子宠爱极了世子妃,现在亲眼所见,真是让人羡慕,若是小姐将来的婚事也能这么好夫人就放心了,老爷也会后悔偏心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不过,现在因着世子妃,老爷也不敢太偏心了,看看二小姐三小姐生气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罗湘面上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想当初,父亲和母亲也是很恩爱的,就算母亲没能生个儿子,又有祖母施压,父亲也不肯纳妾,多少人羡慕母亲。可是才过了几年,父亲就忘了对母亲的承诺,纳了几房妾室,所谓真情也不知能坚持到几时。” 芸香只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婚事,忙安慰道,“小姐别伤心,世上用情专一的公子还是有的,比如世子妃的兄长,不就是吗?” “毕竟是极少数,若是有机会,谁不会三妻四妾呢?”所以,反正男子都是一个样,为何不寻找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呢? 芸香看罗湘如此悲观,闭口不言了。 * 世安苑。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 季裳华替他脱下外袍,淡淡挑眉,“她很聪明。” 萧承佑凤眸微挑,什么意思? 季裳华微笑道,“我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想借我的名声打击家中姨娘庶妹,我也乐得成全。若是她还有别的目的,我也不介意窥探一番。” 看她的模样,萧承佑就知道她不担忧,拉着她坐下来,“你开心就好。” 季裳华低头,默默地将他腰间香囊摘下来,换上一个新的,萧承佑拿在手上打量着。 季裳华清艳的双眸波光流转,声音柔和而娇俏,“是不是比以前有进步?” 萧承佑下意识点点头,然后觉得不对,立刻笑道,“你绣的香囊一直都很好。” 季裳华笑了,一双眸子更加妩媚,“陛下为了什么召见你?” 萧承佑抚摸了一下香囊上的璎珞,“你猜。” “不会是为了昨日之事吧。”季裳华红唇微翘,“我猜陛下一定说不要让你陷入儿女情长,不就是一个舞姬而已,收下又能如何?反正迟早都要纳妾。” 萧承佑俊逸的面容浮上丝丝缕缕的笑意,“我的裳华果然是料事如神。” 季裳华仰头看他,“那你是如何回答的?”那眼神,含着“威胁”。 萧承佑心中愉悦,笑道,“我向他说明,此生唯你一人足矣。” 季裳华低头笑了,“那陛下一定以为我是红颜祸水,一定以为是我迷惑了你。” 萧承佑剑眉微挑,额头抵着她的,“难道不是吗?” 他一双眸子饱含深情,就像汹涌的海水,将她淹没,“裳华,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季裳华眼睛弯了弯,“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吗?” “不,我怕我有一天根本无心去军中,也不想去上朝。”萧承佑眸光温柔,修长的大手抚上她细腻白皙的脸,“征战沙场的晋王世子沉溺于世子妃的温柔乡,无心军务,你说,你是不是红颜祸水?” 季裳华眼尾微挑,“能成为祸水,也是一种本事。” 萧承佑一下下浅啄她的唇,声音沙哑,“我亦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午后的阳光炽烈,透过门窗照射进来,即便屋子里放着冰,仍旧驱不散所有暑热。阳光簌簌落落的照进来,照到了萧承佑的脸上,为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光,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极了。 此刻,萧承佑已经睡着了,倦容显现出来,看来他真是累了。 人人皆说,晋王世子生来幸运,地位尊贵,位高权重又简在帝心,却不知道他为之付出了多少,只是身上留下的伤疤便数不清了,在战场多年,能活下来也是一种幸运了。 季裳华扶他躺在美人榻上,为他盖上了一件外衣,便出去了。 是楚恒,在门外等候。 季裳华掀开珠帘,去了外间,“世子睡着了,有什么事吗?” 楚恒悄声对季裳华说了什么。 “确定吗?”季裳华眸光微漾。 “八九不离十。”楚恒道,“看见她没有死心,即便有宋家人牢牢看守她还是找到了机会出去,世子妃要小心了。” 宋家人也没想到宋思芙会有那么大胆子吧? 季裳华点点头,“那么,季芳华呢?” 楚恒道,“果然不出您所料,我派人暗中盯着,有天深夜,一辆普通马车从太子府后门出来了,去了京郊一处别院。” 季裳华语气微凉,“看来,太子妃和太子是瞒过皇后了。皇后或许不信太子,但一定信太子妃。” 太子妃是皇后的侄女,当初成为太子妃可是皇后亲自挑选的,皇后之位一定要出于宋家,也不管太子喜不喜欢。 季裳华瞳仁深深,如月下一口幽滟的古井,“继续盯着季芳华吧,别让太子的人发现了。” 楚恒会意,“是。” 少倾,白苏进来,眉间有些纠结之色,“小姐……尚书府派人来了。” 季裳华面上没有了笑意,“有事吗?” 白苏摇摇头,“小姐要不要见?” 季裳华叹了口气,“让门房放他进来吧。” 虽然她现在不算是季家人了,但到底在季家长大,若是她不见,恐怕明日便会有人议论她心性凉薄,成了世子妃连父亲都不放在眼中了。 等季府派来的小厮进来说明,季裳华才知道是李氏快不行了,季鸿茂让她去看看李氏。 “小姐,要去吗?” 沉思片刻,季裳华道,“大哥是一定会去的,也罢,备马车吧。”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就算为了做给外面人看,她也必须去。 季裳华换好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吩咐碧云给萧承佑准备些膳食,若是季裳华没猜错,他还未用午膳。 很快,马车就到了尚书府门外,刚好看见季维之也带着林琼箫来了。 季裳华看看林琼箫还未明显的小腹,又看看季维之,目光里写满了不赞同。 林琼箫忙替季维之解释,“维之原本也是不赞同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季裳华微笑道,“也好,大嫂小心些就是。” 林琼箫到底是书香世家,很注重这些规矩,也比季裳华心肠柔软。 三人一同到了宁心堂,就看见季鸿茂正一脸愁容坐在李氏面前的椅子上长吁短叹,好像一夜之间,他老了许多,见季维之兄妹来了,满脸激动。 他满目忧虑,看看李氏,“你们来了,你们祖母她……”语罢,重重叹了口气。 季裳华知道,他这次可是真愁了,李氏是他生母他自然舍不得她死去,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李氏死了他就要丁忧了,三年过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起复,一般来说,难了。 所以,他才特地派人将季维之兄妹叫来,或许想让季裳华看在他们父女一场的份上让周家或晋王世子向陛下上奏,请求夺情。 他知道周家人因为周氏之死不想帮季鸿茂,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季裳华身上。季裳华真想问他一句,默许于氏害死周氏,他可曾后悔?! 他或许会后悔,但绝不是因为真心悔过,而是因为他的仕途收到了挫折,因为这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无论是前世今生,季鸿茂从来都是这样,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就算遭受了打击,后悔的也只是不能好好利用季维之兄妹,而不是辜负了周氏。 多可笑啊,母亲付出一切就是为了这些一个人。 思及此,季裳华面上更做不出伤心之色,淡淡道,“父亲节哀。” 季鸿茂原本以为季裳华至少会安慰他几句,没想到却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话,他目光含着不可置信,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 燥热的天气,宁心堂却像在冰窖一般寒冷,季鸿茂那么多儿女,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季荣之,还是个不争气的。不知道他可觉得悲凉? 屋子里很寂静,几人相互看着,却说不出一句话,终于季维之打破了沉默,“大夫怎么说?” 季鸿茂声音像是饱经沧桑,“大夫说,就这两日了。” 因为季维之是个男孩,所以小时候李氏也是疼爱过他的,可是后面她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心寒。季维之心思复杂,无以言表。最终只能道,“父亲节哀。” “你们……”季鸿茂叹了口气,“你们都还在怨恨我了。” 季裳华不言不语,季维之面容和声音还是那么温和,“父亲也是为了季家。” 是啊,当初季鸿茂和李氏就是为了季家,执意将季维之驱逐族谱的。 季鸿茂面上很是难堪,“父亲想最后为了季家再请你们相助,你们答不答应?” 季维之温和的眉眼起了些波澜,他现在也是官场之人,自然知道季鸿茂要求的是什么,只不过……“父亲,这是朝庭规制,请恕维之无能为力。” 季鸿茂没想到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面色更沉了,“维之,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父子一场,让你去周家说说情,请他们帮个忙有这么难吗?” 季维之欲言又止。 季裳华唇角微勾,“若是父亲能让母亲死而复生,或许舅舅会帮你。” 季鸿茂恼羞成怒,“裳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裳华微笑道,“父亲做过的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 季裳华目光嘲讽,“若是杀母仇人也算父亲的话,我真怕自己会遭天谴。” 季鸿茂这时候了还不肯承认是自己默许于氏害死了周氏,“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害死你们母亲的是于氏,我是被蒙在鼓里的!” 季裳华眸光瞬间变得冰冷,“父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父亲敢做不敢当吗?当年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家心知肚明!你敢不敢去母亲灵位前发誓,说你与母亲的死毫无关系,你敢吗?!” 季鸿茂垂下头来,讷讷不言,他想反驳季裳华,继续否认,可是却说不出口。 “父亲,我从来不知道母亲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季家!她孝敬婆婆,容纳妾室,为你付出,你的仕途和季家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个不是母亲的功劳?难道就因为母亲家世好,就像一面镜子照到了你落魄的一面,你就恨不得她去死吗?既然你那么厌烦母亲,为什么又要娶她利用她!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季裳华这么说着,想到了利用素琴又要杀了她的许慎思,又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更可怕的是,你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有错,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有多坏都不知道,那可真是无可救药了。” 季裳华轻笑一声,“也好,你就守着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好过完下半生罢,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不过我想,让你真心悔过,实在是太难了。” 季裳华转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对季维之道,“我们也算是见了祖母最后一面,现在就走吧。” 季维之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和季裳华转身离开。 季鸿茂看见自己最后的救星就这样离开了,不只是后悔还是心痛,大声道,“等等!” 季裳华站住,微微侧目。 “你们真的如此狠心吗?”他叹了口气,“好,我错了,我这次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你们母亲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眼睁睁看着她为于氏害死,都是我的错……但我们是血缘至亲,你们就不能原谅我这次吗?” 季裳华闭了闭眼睛,看着门外刺眼的阳光,轻声笑了,“父亲,若不是看在你我有血缘关系的份上,你以为你会好好站在这里吗?你害死我母亲,却这样风轻云淡的揭过,你可以就此忘记,但是我不能。”季裳华转头看他一眼,一双眸子似流淌着清凌凌的溪流,“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或许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好自为之吧。” 刚出了宁心堂,就听见丫鬟大声道,“老夫人,老夫人——快叫大夫!” 季裳华笑容若柳絮一样轻,“大哥,我们走吧。” 季家,可真是要完了,和前世萧承泽登位后的风光完全不同。前世季裳华被废后位,季芳华成为皇后,季鸿茂也成为当朝丞相,一跃成为大凉豪门,而今世呢…… 季裳华笑了笑,毫无留恋出了季家。 “大哥,你也不用太伤心。”季裳华道。 “妹妹……” “大哥,你虽然身为男子,心肠却比我柔软。” 季维之觉得羞愧难当。 季维的宅院和晋王府是两个方向,两人说了会话,就各自回家了。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很快就要经过一条繁华的大街, 大街上人声鼎沸,人流如织,贩夫走卒无数,晋王府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两边是英武威严的护卫,其他人看了,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道。 季裳华还在想着方才的事,心情有点糟糕,是以便假装闭目养神,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从大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只听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所过之处传来一声声尖叫,还有马儿的嘶鸣声。 “啊,不好了,谁家的马受惊了,大家快躲开!” 马儿奔跑的速度很快,大街上人来人往,许多人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马撞飞了,有的被马蹄踩踏,呼号声此起彼伏,响彻大街。 几匹马仍旧疯跑着,马蹄声越来越响亮,所过之处带起一地尘土。眼看着就到了晋王府的马车前,突然,几匹马同时撞向了马车!那速度极快,护卫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儿已经一跃而起,朝车顶飞去,有的直直就撞过来。护卫连忙拔刀大喊,“保护世子妃!” 可是,根本来不及,只听到“轰隆”一声,马车翻了,马儿嘶鸣声响起,也摔倒在地。就在方才马车要翻了那一刹那,季裳华想也没想就带着三人跳出车窗,摔落在地面上! 季裳华根本顾不得疼痛,“快起来,赶快走!” 到底是谁要杀她,敢在京都城内动手?而且,明明都认得出来这是晋王府的马车,为何敢如此明目张胆?这是不是代表幕后指使身份很高! 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想办法逃走!三人忍着疼痛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狼狈快步跑去,大街上都是人心惶惶,纷纷逃跑。 护卫看到季裳华从马车跳了出来,松了口气,来不及去追赶几匹马,就去保护季裳华,然而下一刻就有十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人杀了过来,他们皆是普通百姓装扮,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哪里飞出来的。 他们二话不说,就去围攻护卫,将季裳华三人包围起来,王府护卫也和他们杀起来,一时之间大街上兵荒马乱。 王府护卫拼命保护着季裳华,可敌众我寡,已是节节败退!季裳华拼命闪躲着,可是那些刺客像是无孔不入,王府护卫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保护她们。这时,季裳华感觉到一阵凌厉的箭风,她大喊一声,“快伏下!” 下一刻,只听到“卡卡”两声,两枝箭钉入马车!紧接着,箭雨铺天盖地而来,王府的以刀挡箭,换得季裳华一时平安。三人躲在马车后面,突然,一枝箭擦着马车边缘过来,“小姐!” 白苏惊叫一声,挡在了季裳华面前,季裳华眼疾手快,将她拉了过来,箭尖擦着她的头皮飞掠过去!“噗”的一声没入了一个护卫胸口,只听到一声惨叫,护卫倒地而亡! 季裳华经历几次生死,都是侥幸逃生,可这次,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季裳华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几枝箭飞过来,繁缕躲闪不及,肩膀中了一箭!季裳华下意识想去侧身望她,这时候,一枝箭破空而来,直抵季裳华心口,她惊骇非常,眼看着那只箭就要刺入自己心口,突然又一枝箭飞来,硬生生把那只箭射偏了过去。 季裳华逃过一劫,惊讶之余觉得惊喜,方才那枝救了她的箭——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这时候,就看见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官兵,受持弓箭,蓄势待发。突然,一个人影飞掠过来,带来熟悉的松雪之气,将她揽入怀中,“裳华。” 是萧承佑!季裳华从未有过这一刻如此期待看到他。他面色惶急,来不及多说,吩咐楚恒将白苏繁缕带走。几人离开了这里,萧承佑带来的官兵,已经开始放箭了,箭如雨下,比方才还要猛烈,就听到一声声惨叫,血流成河,那些刺客倒在血泊中。 季裳华被萧承佑抱着,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你受伤了!”季裳华惊呼。 萧承佑捂着右边胸口,“小伤而已。” 季裳华又惊又怕,声音都带了哭腔,“哪里就是小伤了?”她扶着他道,“我们快回去,你的伤要紧!”她想不起来他是何时中的箭,可是她知道,肯定是为了自己! 季裳华遇刺和萧承佑受伤一事惊动了整个京都,就连皇帝都听说了,立刻派人去彻查此事,与此同时派了顾太医为萧承佑诊治,伤口虽深,幸好没有伤到要害,若是左胸,很可能萧承佑就一命呜呼了。 季裳华没有忘记繁缕,请顾太医为她诊治,好在无性命之忧 繁缕伤势还好,可是萧承佑第二日就发起了高热。 萧承佑浑身烧的滚烫,再加上伤口疼痛,昏睡的时候眉头还皱的紧紧的,额头和脖颈满是汗水,面色苍白,乌发粘在脖颈上。浑浑噩噩之中,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然后似乎听到了水声,接着有人为自己擦拭着额头,接着是脸和脖颈,渐渐的,他安静下来,眉头也舒展了些,好似伤口也减轻了疼痛,慢慢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梦中感觉到有人将他扶起来,他感觉有一种熟悉的香气,下意识靠近,可是一动痛楚袭来,他痛的发出声音。 接着就听到一声急切的声音,“碰到你伤口了吗?我现在去叫大夫。” 他觉得声音熟悉,一如梦中所听见的,可是他却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就伸手去拉那人的手,握的紧紧的,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又睡过去了。 当他真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看了一会头顶的帐子,才想起来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他心中一急,就要开口,却是口干舌燥。 他转身,想看看床头几案有没有茶水,才发现自己想念的人正睡在自己床边,神色疲惫,而他牢牢握着她的手。 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睫毛轻轻颤着,眼睛下一道黑影,应该是休息不好的缘故。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又落下了手,怕吵醒她。 留在这时候,她睫毛剧烈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看见床上的人注视着自己,露出惊喜之色,“你醒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延平之死 萧承佑苏醒一事很快就传开了,顾太医亲自来给萧承佑诊治,已经退了烧,只是伤口还有些严重,好好将养着便是。 “吓坏你了吧?”萧承佑声音喑哑,握着季裳华的手。 季裳华点点头,“没想到突然遇到刺杀,你是如何得知我遇刺的?” “我醒来后发现你不在,得知了你去季家,想到宋家记恨着我们,怕你遇到危险,便想亲自去接你,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下手了。” 季裳华面色愧疚,“若我不去季家就好了,你也不必为了保护我受伤。” 萧承佑面色苍白,摇摇头,“宋家一早就等机会下杀手,就算你那日不出门,他们还会找到其他机会。” 看到季裳华憔悴的面容,知道她定然衣不解带照顾了自己几日,关切道,“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季裳华笑了笑,“我不累。” 萧承佑摸了摸她的脸,“还不说累,看看你的眼睛。” 季裳华也可以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亲自照顾了萧承佑三天三夜,几乎没有合眼,现在定然是容色困乏,“那……我先等你用了药再去。” 萧承佑知道拗不过她,淡淡一笑,“好。” 季裳华将药从白苏手上端过来,“宋家人怎么会公然在大街行刺,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萧承佑道,“我也颇有疑虑。” 季裳华以手摸了摸药碗,试试温度,“难道说还有其他原因?”季裳华瞳仁深深,另含深意,“他们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能让宋家如此着急灭口的原因,除了萧承佑的身世还有什么?季裳华不过是个诱饵,他们真正想杀的是萧承佑。 “若他们果真知道了,会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季裳华神色微凝。知道萧承佑真是身份的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晋王妃不可能,皇帝也不会让自己儿子置于危险之中,季裳华更不会…… 还有一个人……但季裳华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挥去了,不可能是他,他不会拿季裳华的性命开玩笑。 若是真的是他向皇后透露了萧承佑的真实身份,那么季裳华也会有危险。若他心里真的有季裳华,就不会这么做。 她一抬头,恰好碰到萧承佑的目光,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裳华,你在想什么?” 季裳华一怔,想了想,还是不要说了,免得某人又要打翻醋坛子。她微微一笑道,“先吃药吧,你还病着,不要想这些了,现在天气热,小心伤口发炎。” 萧承佑叹了口气,“裳华,我说了要保护好你,可还是让你身边危机四伏。” 季裳华将他扶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一个大引枕,让他半躺着舒服些。她将药碗端起来,“宋家和周家对上,本就是迟早的事,就算没有你,宋皇后也会派人向我动手。”她笑意温柔,“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吃完药快些休息。” 萧承佑笑意浅浅,看着她手上的药,意思很明显,我受伤了,喂我。 右胸受伤了,不还有左边吗?一个男人,还要让女人喂? 但看到他灼灼目光,好像季裳华不喂他他就不肯吃药似的。 季裳华无法,只能亲自喂他,他一双眼睛亮了起来。季裳华将汤匙凑到他唇边,他头微微前倾,很配合的吃药,面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少倾,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晋王和晋王妃进来了,晋王也就罢了,毕竟是亲生儿子,最起码要做做样子。可更让人意外的是谢侧妃也来了,身后还跟着萧语然和付宁儿。 季裳华立刻放下药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方才两人“浓情蜜意”的模样被人看到了。 季裳华行了一礼,“父王,母妃。” 晋王多年不曾关心过这个儿子,面上很不自然,“他怎么样了?” 季裳华道,“世子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上的伤有些严重,需要好好调养。” “那就好好养着吧,反正有副将在,不必急着去军中。” 萧承佑面色冷淡,完全不见方才的温柔,“是。” 晋王神色一僵,也很是无奈,谁让他从来当这个儿子不存在呢,现在儿子无视他也很正常,但终究心里不舒服。 晋王妃面色似嘲似讥,瞥了晋王一眼,对季裳华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季裳华忙道,“这是儿媳分内之事。” 晋王妃微笑道,“既然醒了,就好好养着,裳华,你好好照顾他。” 她也看到了方才两人相处的情景,如今看到萧承佑无事也就放心了,就不打扰人家小夫妻相处了。“既然醒过来了,我就不必担心了,逾明休息吧。” 语罢,就离去了。 这样一来,晋王在这里更是难堪了,表情极不自然的说了几句话,也就拂袖离去,谢侧妃在心中可惜,萧承佑竟然没有死,很是失望,也离开了,最恋恋不舍的就是付宁儿了。方才她一进来就看见季裳华给萧承佑喂药的情景,萧承佑从没有像方才一脸温柔过,可是他们一进来,萧承佑又变的神色冰冷,可见他少有的温柔都是给了季裳华了,这样一来,她只会更不甘心更嫉妒。 季裳华容色和暖,“付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付宁儿这才发现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下她自己,匆匆行了一礼跑开了。 季裳华看着她裙角掠过门槛,端起药碗,媚眼横波,“逾明,如果这药还喝不完可就要凉了。” 萧承佑微怔,看着她幽深的眼睛,面色微窘,用左手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季裳华趁其不备将一只蜜饯放入了他口中,“不苦了吧?” 萧承佑哭笑不得,拿过她的锦帕擦了擦嘴角,笑道,“很甜。” 季裳华站起身,“你再睡会吧,我不打扰你了。” 萧承佑刚醒,怎么能放她离开?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不会,你在这里不会打扰我,反而会睡的更加安稳。”他将季裳华拉回床边坐下,目光关切道,“你也好几日没休息了,我们一起休息罢。” 说着,就要将她往床上拉。 季裳华忙道,“不用,我去美人榻上歇会就好。”毕竟是白天,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萧承佑眸中闪过几分失落,“怎么了?” “我……怕碰到你伤口。” 萧承佑低低笑了,“裳华,你晚上睡觉很老实的,不用担心。” 季裳华大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萧承佑执着的目光和他不肯放开的手,季裳华垂下眼睛,“好,我照顾了你几日,都没有好好梳洗下,我收拾下再来。” 萧承佑这才发现,她穿的还是三天前的衣裙,发髻微乱,一只碧玉簪子松松的插在发髻上,看来这几日为了照顾她她真是又忙又累。 萧承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放开了她,声音轻柔道,“我等你。” 季裳华点点头,就去了屏风后面。 过了许久,季裳华沐浴完,重新换了衣服才出来,发现萧承佑已经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越过他去了床的里侧,看他仍旧闭着眼睛,松了口气。 明明很困倦,但此刻却是睡不着了,她又不敢翻来覆去怕吵醒他,便侧过身看他。 因为受伤,他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看起来失了许多血气,即便伤口包扎了多层纱布,还是有鲜血渗出来,已经慢慢干涸。睡梦中他仍是皱着眉,季裳华无法想象,方才他是如何忍受疼痛和自己说笑的?季裳华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为他担心,可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内疚。 怎么办,好像欠他的越来越多了,她无法偿还,只能好好照顾他。 她看着他的睡颜,不禁抬起手,描摹他的轮廓,他的鼻梁很高挺,就像用尺子量过的,睫毛很长很密,她觉得比她的还要好看,他的唇凉凉的柔柔的,原本不点而朱,现在却褪去了血色很是苍白。不知为何,她轻笑了几声,然后打算收回手。 可是下一瞬,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季裳华吓了一跳,发现面前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季裳华脸色瞬间红了,“你……何时醒的?” 萧承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你一上来我就醒了。” 季裳华微恼,“那你为何不睁开眼睛?” 萧承佑眼睛微眯,睫毛像小扇子一般抬了起来,“我若睁开眼睛怎么能知道夫人如此觊觎我美色呢?” 季裳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要将手抽收回来。“不和你说了,睡觉。” 可是却听到一声轻呼,季裳华以为碰到了他的伤口,吓得不敢动了。 萧承佑重新闭上眼睛,将她的手放回心口,“好了,别动了,陪我好好睡一会。” 感觉到滚烫的热度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能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季裳华感觉热度从耳根蔓延开来,默默地看着他,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即使有风吹来,空气仍旧是闷热,季裳华穿着薄薄的纱衣,也出了一层汗。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去看他,发现她的手还被他牢牢握着,似乎是痛苦减轻了些,他的眉头舒展开了,唇角微扬,额头和脖子却起了黏黏的汗珠,若是她没记错,因为怕碰到伤口,他好几天没有沐浴了。 季裳华思虑片刻,悄悄起了身,可刚坐起来,他就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裳华,你醒了?” 季裳华点点头,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将他的手放开,萧承佑有些不舍的模样,还是听话的松开了。 季裳华想了想,“你饿了吧?我去让人做饭。还有,现在天气热,我怕你伤口发炎……”季裳华面色微红,“一会大夫来换药的时候,我让人帮你换洗一下吧……” 萧承佑也觉得浑身黏腻腻的难受,哑声道,“好。”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季裳华,直至她出了寝屋他还是直直盯着门,好像不想离开她一瞬。直到现在,想起那日刺杀,他还是心有余悸,他无法想象,若是他晚去了一步,是不是真的就失去她了,若没有了她他该怎么办?从前是求而不得,现在终于娶到了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是不想离开她,他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爱一个人,好像她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他深陷其中,却甘之如饴。 片刻后,听到推门声,他忙收回目光,看着头顶的帐子,丫鬟将饭菜放到了床头几案,便退下了。 季裳华亲自给他擦了手和满是汗珠的额头,笑道,“吃饭罢。” 萧承佑伤的是右胸,用左手吃饭自然是不方便,这次不用他要求,季裳华主动喂他,他乖巧的张开嘴等她投喂,一脸幸福。 “裳华,你不饿吗?”萧承佑柔声道,“你也吃罢。” 两个人,一起?季裳华下意识看看手上的碗和筷子,即便她现在和他很亲密,也是做不到的。她摇摇头,“不用,我现在还不饿,你吃完了我再吃。” 她不想吃个饭还那么腻在一起。 萧承佑眸光闪过两分失望,“好。” 季裳华一边喂他一边道,“宋思芙和延平郡王的婚期定下了,就在半个月后。” “恐怕祁王妃怕夜长梦多。” 季裳华轻笑一声,“的确,好不容易帮她的儿子娶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自然要快些举办婚礼了,毕竟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除了宋思芙有哪户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延平郡王呢?小门小户得祁王妃觉得丢面子看不上,大户人家她又不敢轻易求娶,刚好有个宋思芙撞上来,可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吗?” 季裳华给他擦擦嘴角,喂了他一杯水,“不过,那日的婚礼,你是不能去了,所以看不成一出好戏了。” 萧承佑剑眉微皱,“你要小心,你一人前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季裳华不以为意,失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以前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 说到此处,她停下了,没出阁时候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为好,虽然两人说开了,感情也越发亲昵,可为了避免想到其他,她都是有意避开以前的事,以前她好多计划都是个萧承焕合作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现在越来越在意萧承佑的想法…… 萧承佑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微笑着道,“等到了那天,我让楚恒和你一起去,你有事吩咐他去做就可以。” 季裳华心下微松,忙道,“不必了,你受伤了,楚恒应该留下来保护你。” 萧承佑坚持道,“你的安全比我重要。”见季裳华发愣,他笑道,“我身边的护卫不止楚恒一个。” 季裳华不再拒绝他的好意,轻声道,“好。” 很快,大夫就来换药了,季裳华得知萧承佑伤口恢复的不错也就放心了。 送走了大夫,季裳华道,“我去叫丫鬟进来。” 萧承佑没来得及说什么,季裳华就快步出去了,片刻后,碧玉,碧波和碧水就端着水进来了,还拿来了干净的衣物。 几人相互看了看,都是面色通红,碧波拿着浸湿的布巾,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细柔,“世子,奴婢伺候您擦身。” 因为受伤,几日没有沐浴,身上还是沾了血的中衣,如今他的伤好些了,身上也是汗涔涔的,着实是难以忍受,可是,看到婢女,他皱了皱眉,面色冷淡。 久久得不到回应,碧波抬起头,怯生生道,“世……世子……” “请世子妃过来。” 碧水微怔。 “请世子妃过来。”萧承佑声音冷凝,又重复了一遍。 “是……”碧水道。 原本她还为能接近世子高兴,可是世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即便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碧水行了个礼,脚步微慌出了寝屋。 “你们也下去吧。”萧承佑淡淡道。 季裳华以为萧承佑伤口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过来,可是进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婢女,萧承佑凤眸幽深盯着她看。 季裳华狐疑,“怎么了?”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季裳华看着床头放着的铜盆还有屏风上的衣物,黛眉微蹙。 那几个婢女是他赶出去的? 季裳华被他幽幽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天气热,还是擦洗一下身子好……” 萧承佑转过去,看着头顶的帐子,淡淡道,“你若嫌弃我,我现在就自己去沐浴。” 季裳华:“……”他这是在赌气? “我并没有嫌弃你,我是为了你好……”季裳华不得不解释。 萧承佑仍然不看她,“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别的女子接近,却还派婢女过来,那还不如我自己去沐浴。” 季裳华明白了,原来是生气了。季裳华睫毛微颤,“可是你现在不能动,伤口更不能碰到水。” 萧承佑气笑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知道季裳华脸皮薄,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她怎么能让婢女做这种事? 季裳华叹了口气,明白了他要她亲自来做,可是大白天的,她实在是难为情…… 但看他的态度,是一定不要别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道,“我帮你吧。” 萧承佑心里高兴,但面上却毫不动容,语气带着三分幽怨,“你若是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季裳华无奈的笑笑,“不……为难……” 季裳华穿了一袭软烟罗做成青色衣衫,在这个季节显得很是清爽,腰肢纤柔不堪一握,此刻她迈着盈盈碎步,到了床头几案前,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一节手臂,以手浸湿布巾。 她面上带着红晕,明眸含波,伸出柔荑小心去解他的衣服,由于紧张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萧承佑疼的皱眉。 季裳华忙道一声“对不起”,等他疼痛减轻,又小心去解他的内衫,等到将内衫脱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满头大汗。她面色通红,不敢去看他,将浸湿的布巾拿过来给他擦拭,小心的避过伤口。 胸前倒也罢了,擦拭背后的时候,只她一人,季裳华觉得很是困难。她离的他很近,萧承佑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梨花香,每当她弯下腰时,能感觉到她贴身传来的温软柔腻,就像她将他虚虚环抱住他一般。季裳华心狂乱的跳着,又不敢分神,是以没注意到他炽热的眼神。 忙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上身擦完,季裳华擦了擦汗,看着他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 等季裳华给他换完衣服已经一个半时辰以后了,季裳华看着他对自己笑,脸上的热度一直褪不下去,窘迫的无以复加,即便两人已经有了很亲密的关系但都是在晚上,可现在……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才好。 可萧承佑根本没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看起来心情很好。“裳华,你是我妻子,怎么能允许别的女子亲近我呢?” 季裳华想逃离他灼热的眼神,转身道,“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语罢,便落荒而逃一般出去了。 身后传来萧承佑低沉的笑声。 连续多日,关于萧承佑的事情都是季裳华亲力亲为,几乎都用不到什么婢女。 经过这件事,晋王府人人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关系好的不得了,世子更是为世子妃“守身如玉”,连丫鬟都不让接近…… 这些话传到了付宁儿耳中,自然对季裳华又多了许多嫉恨。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在季裳华的悉心照顾下,萧承佑伤势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动了,只要小心些别扯动伤口就可以。 这日一早,季裳华起身,先喂萧承佑吃了早膳,才收拾一番准备去祁王府赴宴。 等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季裳华让碧云先代为照顾他,萧承佑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临别时,萧承佑拉住她的手,依依不舍,“早些回来。” 季裳华笑着将他的手拿开,“你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最近也太粘人了吧? 萧承佑觉得他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他真是掉进了她的温柔乡了。 他一直凝视着她,季裳华只能道,“好,我会早些回来的。” 萧承佑这才满意。对楚恒道,“保护好世子妃。” “是。” …… 祁王府。 因为是皇室婚礼,又是太后的亲孙子,婚礼的排场很大,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不少人在街上看热闹,想看看傻子郡王娶妻的模样。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祁王妃也怕延平郡王在大街上公然出丑,所以请了一个祁王府庶子,代为迎亲。 宋家虽然对宋思芙的婚事觉得憋屈,但到底怕委屈了宋思芙,所以给了许多嫁妆,自从季裳华出嫁,人们又见识了一次“十里红妆”。 因着林琼箫有孕不宜前来,益阳郡主又被晋王妃压着学规矩,是以黄昏的婚宴之上,只有季裳华一个人。不时的有人来寒暄,季裳华客气的应付了几句,别人看她兴致缺缺,以为她忧心萧承佑,便都关心了几句,看季裳华没有多少热情便走开了。 季裳华百无聊赖,目光四下逡巡着,不经意间和宋南庭的目光相碰,宋南庭面上看不出丝毫怨恨,对季裳华微微一笑,若有深意。 季裳华回以一笑,便转身去了别处,这时候听见有人唤她,“世子妃。” 季裳华回眸,眼尾微挑,“罗小姐。” “世子妃一个人吗?”罗湘道。 “是。”晋王妃本就性情冷淡,和这些贵夫人不合群,自从季裳华过门,她更是将所有的交际应酬推给了季裳华,以前还有益阳郡主作伴,现在她只能一个人了。 “罗小姐是和家中姐妹一起来的吗?” 罗湘眉宇间带着怨气,“我父亲非要我母亲带着两个庶妹一起来,美其名曰见见世面,实际上还不是为了给她们找门好婚事,我父亲不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倒先想着她们……” 正说着,就看见罗夫人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一看就是姐妹花,都是容貌俏丽的女子。 “世子妃。”罗夫人打算行礼,季裳华阻止了她,“您是长辈,无须多礼。” 罗夫人身体微丰,看起来就是很随和贤德的一个人,对待两个庶出女儿也尽心尽力,向季裳华引荐,季裳华不过是略微点头,便和罗湘去了别处。 即便宴会上那么多人,季裳华仍旧是最显眼的,宋南庭一直在遥遥盯着她,目光阴鸷。 “大哥,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宋南池执着酒杯到了宋南庭身边。 “晋王府世子妃。”宋南庭淡淡道。 宋南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季裳华?”宋南池眼中燃起了怒火,“就是她害了小妹,原本想一举除掉她和萧承佑,没想到他们大难不死!” 宋南庭收回目光,低声斥道,“二弟,我说了多少次,谨言慎行,你的性格太冲动易怒了。” 宋南池不以为然,“难道我们宋家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 宋南庭道,“别忘了,她现在是晋王府世子妃,背后更有周家做靠山,还是小心为妙。” “大哥,迟早有一天,我会为小妹报仇!” 宋南庭不置可否。“我们刚回京都,不要惹祸,这次的刺杀,已经成功激起陛下怒火了。” 一系列的婚礼程序都是由人代为完成,终于,新娘子被送进了新房。 宋思芙被人下了药,所以即便她想反抗都是不成的,这都是宋家人安排的,宋思芙已经丢人一次,绝不能再在婚礼上闹出笑话! 今天的婚礼,自然没有人敢去闹洞房,祁王妃是不能让众人看到延平郡王的傻样子的。 宋思芙一身大红喜服,盖着喜帕,坐在喜床上,为谨慎起见,新房还有几个粗使嬷嬷看守。宋思芙浑身无力,只听到外面热闹的喧哗声,觉得耳朵嗡嗡响。她宁愿逃走不愿意嫁给延平郡王这个傻子,可是家里人怕她逃走给她下了药,她根本无法逃脱! 她心中烦躁,不知药效多长时间才过。这个时候,就听到门响了,接着就听到有声音响起,“郡王,小心一点,别着急,新娘子就在里面呢……” “哦,娶媳妇,入洞房咯……” “哎呦,我的郡王,您慢点,王妃了交代了,今天是洞房花烛,那么多人都在,可不准闹出乱子……” 宋思芙心头涌起紧张和恨意,好像隔着屋子里的香气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臭味。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臭味也越来越大。“掀盖头,我要掀盖头!” “郡王别着急……哎,郡王……” 话未说完,宋思芙觉得眼前一亮,喜帕被掀开了。 延平郡王同样一身喜服,打扮的人模人样,却怎么看怎么滑稽,尤其是一条腿还是瘸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宋思芙越看越是恶心,可是她除了瞪眼睛,根本说不出话来。 延平郡王一蹦一跳,拍着手道,“新娘子,好漂亮,新娘子,好漂亮!”说着,就要去抱宋思芙。 宋思芙只觉得恶心的要吐,下意识往后躲,却不小心倒在了床上。 带延平郡王来的嬷嬷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哄道,“郡王,先别急,还没喝交杯酒呢。” 延平郡王兴高采烈,“喝酒,喝酒……” 嬷嬷一个眼神,就有丫鬟将宋思芙扶起来,强行让她握着一杯酒,由婢女扶着和延平郡王喝下去。 延平郡王一瘸一拐坐到了宋思芙身边。直接将宋思芙抱住了,大喊道,“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要入洞房!” 嬷嬷笑着挥手,“好吧,我们都出去吧,现在可以去向王妃交差了。”反正宋思芙被下了药,量她也无法反抗。 宋思芙怒目圆睁,可是延平郡王半点不怕她,抱着她又啃又亲,口水和鼻涕都蹭到了她脸上,宋思芙觉得一阵恶心,她想反抗,可是有心无力。 然后,她被延平郡王拖到了床上,任由他摆弄,不知不觉她哭了出来。 这时候,延平郡王突然哭了,接着,就闻到一股尿骚味,宋思芙摸到床上和身上有一种湿热的感觉,她愤怒极了,延平郡王居然小便在了床上! 这种情况他居然还敢哭! 宋思芙气的胸口疼,若是她能动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傻子! 大概是延平郡王也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不好受,就开始解衣服,可是他是个傻子,小便都不会,更遑论脱衣服了。没过多久他就急得在床前乱跳,可无论如何他都脱不↓衣服,急得开始扔东西,将被褥枕头果盘……全部乱扔,还丢在了宋思芙的脸上! 后来,解不开衣服就开始撕衣服,他一边大喊一边用力扯,就听到哈哈大笑声,他将衣服撕开从头顶脱了下来!然后丢了衣服又去床上撕宋思芙的的衣服。 “嬷嬷说,洞房花烛不能穿衣服,你不能动,我帮你。”说着,还嘿嘿笑着。 鼻涕口水都落到了她脸上,还有尿骚味扑面而来。 宋思芙觉得恶心至极,可是她现在没有力气根本无法挣脱,她内心呐喊什么时候药效过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延平郡王才勉强将她的喜服脱下来,接着将一双脏呼呼的手探到了她的身上。宋思芙在心里大骂,恨不得推开他,你这个傻子,滚开,滚开! 下一刻,延平郡王突然倒在了一旁,宋思芙惊觉自己恢复了力气,一时间喜极而泣。 延平郡王爬了起来,用袖子擦擦口水,“你为什么推我!” 说着又要扑过去。 宋思芙尖叫,“滚!离我远点!” “你是我新娘子,要和我洞房花烛……” 宋思芙快速下床,面目狰狞,“别过来!” 延平郡王看不出她的脸色难看,仍旧是笑嘻嘻吐着口水,扑到了宋思芙身上,宋思芙倒在了地上。 延平郡王虽然傻,但是力气很大,宋思芙一时推不开他。她只觉得他身上的臭味要将她熏晕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他推他!这时候,她看准了机会,屈起双腿将延平郡王一脚踹了过去,直接踢到了床柱上。 宋思芙擦了擦脸,柳眉倒竖,爬了起来。“恶心死了!” 她以为延平郡王还会爬起来再做纠缠,她也做好了准备,可是过了好半天,延平郡王一动不动。 她走上前,提起裙子踢了他一脚,“喂,起来!” 没有动静。 她又踢了一脚,“喂,起来!睡着了还是装死?!” 仍旧是没有动静。 外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新房窗外传来阵阵风声,她莫名觉得心里发慌,小心翼翼的凑近他,将他翻过身来,发现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身体发抖,手指颤巍巍的去探他的鼻息,大惊失色! 延平郡王死了! 她一下子摔倒在地,目光恐惧的看着延平郡王。 死了,延平郡王死了,她杀死的…… 若是被人知道了她也活不成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现在想要逃走也难! 正在害怕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子一阵响动,她面色更加仓惶,小心望去,却看到一个黑衣人,推开窗子跳了出来。低声道,“小姐,我来救你了!” 宴会上仍旧在热闹着,大家推杯换盏,互相说笑着,突然,一个丫鬟从外面冲了进来,好像受到了惊吓,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便扑倒在地,哭着道,“王爷,王妃,郡王他……” 祁王妃正和其他夫人闲谈,闻言面色大变,“你说清楚,郡王好好的在新房,他怎么了!” 丫鬟磕了一个头,大喊道,“王妃,郡王他……去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赶出王府 祁王妃震惊当场,然后踢开婢女就跑去了新房,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去了。 新房门口为团团围住了,争相往里探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过了一会,就听到祁王妃的惊怒声传来,“我的延平?宋思芙呢,宋思芙去哪里了!” “不见了?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怎么看守的!她还能插翅飞走吗!” “我不管,你们快点去搜查,我要宋思芙以命抵命!” 众人一听皆是震惊了,然后便议论开来,延平郡王真的死了,而且宋思芙逃走了! 很快太医和仵作就慌慌张张的赶来了,确延平郡王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死,而延平郡王又倒在床柱上,祁王妃确更确定了杀人凶手是宋思芙! 过了不久,宋家人也赶来了,宋南庭得知了眼前的情况,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下祁王府彻底恨上了宋家! 倒不是宋家怕祁王府,实在是宋思芙所为已经葬送了宋家名声,以后京都人如何看待宋家,宋家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的笑柄! 这个妹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又不知她去了何处! 祁王妃一袭华服微微凌乱,满脸泪水,悲愤交加,直接就冲到了宋南庭面前,“这件事你们宋家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宋南庭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难看,牙关紧咬,“王妃想要什么交代?” 祁王妃脸上的泪水不住的流淌下来,泪湿衣襟,冷笑道,“她杀了我儿子,自然要以命抵命!难不成宋公子以为,宋家权大势大就可以杀人不偿命吗?” 这顶帽子宋南庭自然不会接受,勉强平静道,“王妃言重,宋家自然不敢。” “很好!”祁王妃冷眼看他,“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限你们十日内将宋思芙交出来,谋杀皇室郡王,你可知是什么罪名?!” 这自然是牵连整个宋家的大罪!皇帝虽然不会直接动宋家,可是宋家却不能因此藐视皇家。所以,为了宋家,宋思芙也必须死! 宋南庭道,“关于宋家和祁王府的婚事,宋家一直都是乐见其成,只是没想到思芙会闯下如此滔天大祸,此事宋家其他人虽然不知情,但还是会给王妃一个交代,还请王妃明察秋毫,不要牵连宋家。” 这句话宋南庭说的好听,但还是态度强硬。他的意思是,宋思芙一定会交由祁王府处置,但也不要妄想牵连宋家满门。 祁王妃一噎,咬牙道,“这是自然!” 她也不傻,祁王府虽然是皇室宗亲,毕竟没有实权,不过是名头上好听罢了,比不得手掌大权的宋家,就连皇帝都忌惮三分,更何况是她呢。 这也是她明明痛恨季裳华,却不能让季裳华嫁给延平郡王好好折磨季裳华的原因!说到底,延平郡王变成痴傻瘸腿都是因为季裳华,可是因为季裳华背后有周家,她不能采取报复手段。如今宋思芙杀了她的儿子,她恨不得屠了宋家满门才好,可是因为宋家势大也无可奈何。 现在,她将周宋两家都恨上了,当然最恨得是宋思芙!若是找到宋思芙一定好好折磨她。 过了不久,京兆尹就带人来了,对此案一应人等多加审问,顶着压力彻查此案。一边是祁王府,一边是宋家,他那边都怕得罪。 一场婚宴成了杀人闹剧,不一会怒极的祁王妃就将所有宾客都赶走了,祁王无法,只能向众人表达歉意,吩咐人将宛若疯狂的祁王妃送回了自己院子。 出了喜堂,人渐渐散去,季裳华走在最后,听到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带着十二分的冷意,“今天这出戏,世子妃看的可还满意?” 季裳华转身,笑的温和,一双眸子清艳幽深,“宋公子这话我可听不懂。” “明人不说暗话!”宋南庭靠近她几步,负手而立,“你敢说此事不是你一手谋划?” 季裳华微微笑了,“宋公子真是高估我了,我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如何能设计这一切呢,宋公子莫不是为令妹担忧,糊涂了?” 宋南庭一向平静的表情有了裂缝,手指握的咯咯作响,“我妹妹在哪里?” 季裳华眉心微动,眸中清水荡漾,“宋公子,与其你浪费时间来问我,不如自己想办法去找,依照宋公子的手段和宋家势力还怕找不到吗?” 宋南庭冷笑两声,“只怕你不说,我上天入地也是找不到的!你以为除掉一个宋思芙就会打击到宋家吗?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子而已!” 季裳华面上无波无澜,“是啊,不过是个女子,宋家自然不会在乎,也损伤不了宋家羽翼。既如此,宋公子又何必来问我呢,岂非多此一举?” “你——”宋南庭惊骇,目瞪口呆。 季裳华收了笑容,面容冷凝,“宋家伤了我夫君,如今我除掉一个宋思芙,不过是讨点利息而已,宋公子这就受不了了?” “世子妃对世子果然是情深义重!”宋南庭面露冷嘲,“不知道六皇子作何感想?” 季裳华早就知道,依照宋南庭的本事,要查到她和萧承焕之间的事不成问题,所以也丝毫不觉意外和惊慌。 她淡淡一笑,“若是宋公子以为用这些就可以威胁到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既然敢那么做,自然不怕被你们发现,还是说你以为用这些可以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季裳华唇畔勾起一抹嘲讽,“堂堂宋家公子,未来的宋家掌舵人,不会用这种低级可笑的手段吧?” 宋南庭清冷双眸微微眯起,“我自然知道我这点手段威胁不到你,可你要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可知那个秘密我是如何知晓的?” 季裳华心头一震,果然宋家人知道了萧承佑的身世!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我也很好奇呢?” “那个秘密知道的人很少,你觉得我是从何处得知的呢?”宋南庭低声道。 季裳华心中涌起千头万绪,口中却笑道,“若是宋公子想以此来误导我,那就算了,宋公子以为我那么好骗么?” 果然,就听见宋南庭大笑道,“世子妃果真与一般女子不同。” 原本想要挑拨她和萧承佑或是萧承焕的关系,看来被她识破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宋家若想查到什么秘辛,自然是不难的,只是我觉得,还是虚心一些好。” 宋南庭面色微变,“但愿世子妃一直能如此幸运,立于不败之地。” 季裳华神色从容,“借您吉言。”语罢,就转身离开,“时日不多,宋公子还是去寻令妹吧,否则,不好向祁王妃交代了,若是人人都以为宋家包庇凶手就不好了,大义灭亲可比以权谋私要好听的多。” 什么好听的多,所谓“大义灭亲”更被人嘲讽! 宋南庭心中郁郁,冷着脸对身边人道,“吩咐下去,一定要尽快找到宋思芙!” 出了祁王府,季裳华和罗湘及罗夫人告别,就回了晋王府。 看看天色,想到今天上午萧承佑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禁扬起唇畔。记起来他要她早些回去,季裳华觉得心中涌起些许暖意,吩咐车夫将马车行驶快一点。 回到了晋王府,天色已经黑了,即便是想快点见到他,仍是步履沉稳,举止端庄。 萧承佑正躺在床上,一直看着门,期待下一刻那人就会进来,可是黄昏已过,天黑了不少,她还没有回来。他也知道自己太急切了,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这时候,听到推门声传来,萧承佑心中欣喜,表情也越发柔和,听着轻轻的脚步声,等着她过来。 可是珠帘掀起,他看着来人,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这人根本不是季裳华,而是付宁儿。 今日付宁儿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襦裙,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面容染了胭脂,红艳的唇,更显容貌娇媚,面若桃花,她一袭纱衣,飘了过来,带来一阵脂粉香,完全不同于季裳华身上清雅的梨花香,萧承佑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心。 看见方才还柔情脉脉的萧承佑一下子变得面如寒霜,付宁儿觉得委屈,不顾萧承佑的冷漠怯怯弱弱走了过来,“听闻世子伤的很严重,到现在还没好,世子宁儿便来看看世子,宁儿也是晋王府的人,这样做也是合情合理的……宁儿没有别的意思,就想来看看世子……” 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胜娇怯的看着萧承佑。 萧承佑心头更加厌恶,也直接表现了出来,“我让你走!” 付宁儿咬咬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世子,宁儿听闻世子妃一天都没在,现在都没回来,无人照顾世子,宁儿在晋王府多年,想代替世子妃照顾一下您……” 她算什么东西,竟也妄想和裳华相提并论!萧承佑愈加恼怒,不顾身上的疼痛坐起来,声音沙哑道,“是谁让你进来的,滚!” 付宁儿立刻靠他更近,伸手欲扶着他,“世子,小心伤口……” 萧承佑立刻将她推开,怒声道,“来人,将她赶出去!”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头晕目眩,身体也软软的没有力气,而且觉得浑身燥热。 他目光一凛,立刻明白过来。身为皇家子弟,对于许多药粉或香多有涉猎,付宁儿身上必定带了某些不可告人的香料! 付宁儿心中期待又紧张,好不容易等到了季裳华出府的机会,谢侧妃又帮她出了主意,她一定要把握好,等成了事,就算季裳华回来了又如何,也已经晚了!届时她销毁证据,只能说是萧承佑逼她侍寝的。 思及此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娇软的身子靠的越发近了,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若隐若现的娇躯。 萧承佑毕竟是习武之人,努力保持着理智,“真是胆大包天!” 付宁儿看到萧承佑的模样,以为他已经彻底心神迷乱了,她心中一喜,想到谢侧妃的话,虽然怕羞,还是慢慢解开衣带,声音娇柔,媚眼如丝,“世子……” 萧承佑目眩神迷,身体无力,想远离这个女人,大概是出于愤怒,他用尽所有力气,一把将她推开。付宁儿一个不妨,倒在了地上,额头碰到了桌角,渗出血来,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付宁儿没想到他会下狠手,她不想错过此次机会,又重新爬起来,萧承佑用尽仅剩的力气一下子将床头几案推翻了,一时间案上的茶壶茶盏都落在地上发出响亮而清脆的声音。 “滚!”可是声音沙哑,没人听得到。 那股香气仍然萦绕在屋里,身上疼痛又燥热,神智渐渐不清了。 付宁儿艰难的爬了起来,想着万一惊动人就不好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解开衣服就去了床边。 “滚!”萧承佑目光赤红,满面怒色。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外面有人道,“世子妃,您回来了。” 付宁儿一惊,不是参加婚宴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承佑既惊喜又慌张,奋力推开付宁儿,“裳华……” “世子如何了?”季裳华在外间问道。 “方才付小姐来看世子,她毕竟是表小姐,晋王也对她很照顾,奴婢不敢阻拦……” 季裳华黛眉微蹙,加快脚步,掀开珠帘进了寝屋,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季裳华一时惊讶没反应过来,萧承佑以为她生气了,更加惊慌,对她招手,“裳华!” 此时付宁儿正衣衫半解趴在床边,白苏见了上前将她拉开,“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随意进来!” 这一看,白苏惊了,竟然是付宁儿! 她下意识去看季裳华,季裳华面色平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付宁儿抓着半开的衣衫,里面的小衣也露了出来,一下子跪在季裳华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世子妃,我不是有意的,是世子……您要为我做主啊!” 她的意思是,是萧承佑强迫了她。 萧承佑神智清明了许多,闻言大怒,“裳华,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是她不经我同意闯进来的……” 季裳华眸色冰冷,居高临下瞥了付宁儿一眼,就到了萧承佑身边坐下,面容温婉,“你这是做什么,身上还有伤呢。”她将他扶着躺下,“我看看你伤口……” 可是萧承佑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带了点委屈,“裳华……” “我都知道。”季裳华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 这时候,付宁儿身上的香气已经散去,萧承佑的身体已无异样。原本付宁儿以为季裳华很晚才会回来,所以想生米煮成熟饭,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幸好香料的药效及时散了。 语罢,季裳华就站起身,到了付宁儿面前,付宁儿一把拉住季裳华的裙摆哭诉,“世子妃,我身为女儿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不过是好心来看望世子,谁知道世子……世子他……” 看来还是坚持萧承佑逼迫她侍寝的说法了。 季裳华唇角微勾,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我也奇怪,身为女儿家,你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陷害世子?” 付宁儿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是世子将我看成了世子妃,所以他……” “付小姐以为我会信么,有什么话明天留着对王妃去说吧。” 正说着突然就有人闯进来了,季裳华皱眉,什么时候谁都能随意进入世安苑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晋王和谢侧妃,身后还跟着丫鬟。 看谢侧妃得意的眼神,看来是一早就设计好的,让所有人都看见萧承佑强迫了付宁儿。 晋王沉着一张脸,“逾明,这是怎么回事!” 谢侧妃故作惊讶,“宁儿,你……你和世子,你们……” 问都没问,就确定了付宁儿和萧承佑有了什么。 付宁儿终于找到了救星,扑到谢侧妃面前,哭道,“您要为我做主啊!” 谢侧妃一脸惊惶和愤怒,对晋王道,“王爷,虽然我这侄女出身低微,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任由世子欺辱呢,求王爷为宁儿做主啊。” 晋王忙安抚道,“你还怀着孩子,别心急,本王既然亲眼见到,自然会为宁儿主持公道的。”然后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承佑,冷哼一生,“身为男子,既然做了就要负责,你既然玷污了……” 话为说完,萧承佑就冷冷打断道,“我没有做过。” “你说什么!”晋王瞪大了眼睛,很是恼怒。 “我没有做过。”萧承佑神色漠然,一股冷意扑面而来,“是她诬陷我。” 谢侧妃满是愤慨,“世子,您虽然身份尊贵,可也不能这样做啊,一个女儿家怎么会用清白污蔑你!” 萧承佑冷冷淡淡道,“是啊,我也想知道,一个女子到底多么不知羞耻,为了勾引男人,用这种下流手段。” 萧承佑向来性情冷漠,不屑于解释,如今他这样说,看来是气狠了。 晋王怒声道,“你身为王府世子,敢做不敢当吗?!” 萧承佑还要说什么,季裳华对他摇摇头,轻声道,“你还受着伤,别浪费力气。” 转而又对晋王道,“父王,世子是您的儿子,您问都不问就相信了付小姐的话给世子定罪,岂非有失公允?” 晋王道,“宁儿不是那种人!” 季裳华声音柔和,“那么父王凭什么断定,世子就是那种人?”季裳华看了一眼谢侧妃,勾唇一笑,“事情还未查明,大家各执一词,如何能由父王定罪?裳华觉得,还是先将付小姐看守起来,明日见了母妃再查也不迟。” 谢侧妃怒声道,“世子妃,宁儿不是王府丫鬟,是王府表小姐,即便事情未查清,你怎么能让人看守她!” 季裳华淡淡一笑,“难道付小姐不是晋王府的人吗?或者侧妃以为她是你的远方侄女就可以不守王府规矩?方才世子说了,是她有意污蔑,虽然并无证据,但为了确保事实真相,为了防止有人串供,还是看守起来为好。若随便哪个女子是表小姐所以可以不守王府规矩,岂不是随便哪位夫人的远方亲戚都可以住进来,那我这个管家世子妃岂非要给表小姐让位?”季裳华看看面色冷沉的晋王,面不改色,“父王,您说是不是?” 一个妾室的远方表亲也以王府表小姐自居,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即便晋王再偏心付宁儿也说不出什么,而且季裳华说的有理。他再不情愿也只能道,“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做吧,等明日见了王妃再议!” “王爷……”谢侧妃不甘心,她觉得多一晚上就会多些变故,季裳华可是狡猾得很。 晋王拂袖离去,“就这样办吧。” 季裳华微笑着和谢侧妃对视一眼,谢侧妃满怀仇恨,不得不离去,反正证据没了,看她怎么为萧承佑洗脱“清白”! 季裳华踱步到付宁儿面前,嗤笑一声,“将表小姐带下去吧!” 人都离开了,季裳华叫丫鬟来收拾了屋子里的碎片,又让人重新上了一壶茶,才让所有人都下去。 季裳华将他扶起来,倒了一杯茶给他,“用过晚膳了没有?” 萧承佑就着她的手喝下茶水,“等你。” 季裳华道,“你伤还没好,不吃饭怎么行?我去厨房看看。” “裳华……”萧承佑不肯放她离开,凝视着她。 季裳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微笑道,“交给我解决就好。” 出了正屋,季裳华看见楚恒从外面等候,“如何了?”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宋思芙送去了那个地方。” 季裳华点点头,“看好她,十日内别让她死了。” “是。” 季裳华看看天色,“我还有件事,要你立刻去办。” *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来到了浮云院,原本萧承佑也坚持要去,可是却被季裳华阻止了。季裳华理解他的愤怒,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对付他,若是付宁儿成功了,季裳华一定会和他产生隔阂的。 “王妃,你看该怎么办呢?我和王爷昨晚亲眼所见。宁儿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能被世子这样欺辱呢,怎么说也该给宁儿一个名分吧?”谢侧妃一脸得意。 晋王妃冷笑一声,“名分?她想要什么名分?侧妃之位,她配得上么?就算是姨娘侍妾,这种品行败坏不知羞耻的人,也配不上!” “王妃,您这么说可就太过分了,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不知该如何议论我们晋王府,如何议论世子呢?宁儿毕竟不是什么婢女,不是世子可以随意欺辱的。” 晋王妃冷嘲一声,对季裳华道,“裳华,你怎么看?” 季裳华微笑道,“儿媳相信世子。” 晋王妃点点头,“很好。” 付宁儿蜷缩在地上,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一瞬间,她有一种自己要倒霉的感觉。 这时候谢侧妃给她使了个眼色,付宁儿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牙将戏演下去,“世子妃,我虽然不如您出身高贵,但也不是那等可以被随意欺辱的女子,如今我既失了清白,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就起身要去撞墙。 撞墙?若她真撞了恐怕第二日就会有人议论,晋王世子玷污了表小姐不想负责逼死了人家。这是一出苦肉计啊。 季裳华一个眼神,白苏闪到她面前将她推开,“表小姐,您这是故意为难我家世子妃。” 付宁儿一下子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地上,谢侧妃见了,立刻道,“世子妃,你这是纵仆伤人!” 季裳华笑容柔婉,“侧妃娘娘,您可要看清楚了,若不是白苏,付小姐可就香消玉殒了,难不成您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表侄女死去?” “你……”谢侧妃怒气勃发,又不敢表现出来,“世子妃,我知道您和世子感情深厚,可也不能否认事实啊,世子总不能一辈子身边只有你一个,收下宁儿又妨碍不到你什么,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难道要逼死宁儿才好吗?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也不利吧?王爷,您说呢?” 晋王冷声道,“我们晋王府断做不出逼死良家女子之事,我看为了息事宁人,也给宁儿一个交代,就选一个好日子,让逾明纳了宁儿吧。” 说的还真是好听,看来为了谢侧妃,晋王什么都做的出。 晋王妃似笑非笑,“哦,纳了付宁儿,王爷想给她什么位分呢?难不成是侧妃?这是需要陛下圣旨的吧?” 晋王面上青白交错,“那就先纳为夫人。”等以后付宁儿有了孩子再向陛下请旨册封侧妃。 晋王妃嗤笑一声,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王爷还不糊涂,知道她的身份配不上侧妃的位分。” “你何必将话说的如此难听?”晋王以为晋王妃妥协了。 没想到晋王妃下一句话就是,“王爷别高兴太早,事情真相还没查明呢。” “你——”晋王重重叹息,“你说,该如何查?” 季裳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楚恒应该都安排好了。 她抬起眼睛,清艳的眸子流露出无限的温情,却又极为冰冷。她淡淡瞥了付宁儿一眼,“且不说世子身受重伤如何有心思强迫你,就说你突然赶在我赴宴的时候进了世安苑用心就值得怀疑。” 付宁儿立刻道,“我不过是想关心一下世子……” “关心世子?”季裳华勾起唇畔,“你所谓的关心,就是身上涂抹催情香,明知道世子受伤还诬陷世子强迫你吗?” “世子妃,这话可不能乱说!”谢侧妃惊呼。 她的手因为紧张死死握住,催情香的确是她交给付宁儿的,但那种香过了一定时间药效自然散去,查不到什么的!季裳华如何知道? 季裳华无声笑了,目光愈加嘲讽,“侧妃,世子不是傻子,他身为一名将领,只要有一丝异样,自然能察觉。昨晚我问了世子,世子说在付小姐进来的时候,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然后便身体发软,所以才不能将她赶出去,才让你和父王看见。” 付宁儿心里发慌,“世子妃,你不能为了阻止我嫁给世子就这样陷害我啊。我宁愿为奴为婢不想遭此陷害!” 谢侧妃同样表情悲戚,“宁儿,别胡说,就是你愿意,王爷也不会让你为奴为婢的。” 季裳华的笑容慢慢消失,“既然如此,付小姐如何证明你没有涂抹催情香?” 晋王妃悠然的品了一口茶,“这也简单,只要派人搜一下她的屋子,不就知道了?” “母妃说的是。” 付宁儿放松了下来,她早已将催情香毁尸灭迹了,是无论如何也搜不到的。 季裳华秀长的眼尾微扬,“付小姐,为了你的清白,恐怕要委屈你一下,搜查一下你的院子了。” 付宁儿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宁儿愿意配合。” 季裳华淡淡扫她一眼,“为了公允起见,就由母妃和父王院子里的人去搜查,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晋王对于季裳华的“公平公正”感到意外,这也是他愿意看到的,便同意了。 很快,负责搜查的人回来了,谢侧妃等着看季裳华失望的脸色,可是下一瞬,她一颗心沉了下去。 “回禀王爷,王妃,奴婢在表小姐门外的一颗树下,挖出了这个。”说着,就有一个嬷嬷捧着一个匣子过来。 晋王妃一个眼色,崔嬷嬷将匣子拿了过来,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几个小盒子,里面是粉类的香料,寻常女儿家会涂抹在身上。 付宁儿大惊,这根本不是她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谢侧妃看了她一眼,你没销毁干净吗? 付宁儿急忙道,“不,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季裳华蹙眉,“可这就是从你院子里搜出来了啊,难不成你以为父王有心诬陷你?” 付宁儿说不出话了,晋王的人的确不会和晋王妃的人串通一气害她,可是这些香真的不是她的! 晋王脸色一变,方才他还要让萧承佑为付宁儿负责,可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有他的人看着,晋王妃的人无法动手脚! 难不成真的是付宁儿想勾引萧承佑,涂抹了催情香? 谢侧妃一看,仍不死心,她不能看着精心布置的一切毁了,“王爷,宁儿一定是冤枉的……” “够了!”晋王妃第一次发怒,“谢侧妃,证据摆在眼前,你依然说她是冤枉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幕后指使是你?” “王妃,你凭什么这么说!”谢侧妃有些心虚,还装作冤枉的样子。 晋王妃冷笑一声,“付宁儿不好好在自己院子待着,偏偏要去看望逾明,又说逾明强迫她侮辱她,逾明重伤未愈如何有那个心思?!又好巧不巧的被王爷看见。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逾明了?怎么就想到要去看他了?难道不是有意安排?谢侧妃,你和付宁儿打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也不看自己配不配?手段太低劣,毫无廉耻之心!” 付宁儿一下子哭了出来,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我……我没有……” “这个时候了,还妄图狡辩!” 这时,就听见有人禀报,府医来了。 季裳华微笑道,“烦请府医检查一下这些香料。” 府医行了一礼,开始检查起来,将几盒香料都闻了闻。 少倾就听府医说,这些里面的确参杂了催情的东西。 府医退下后,季裳华柔柔道,“这些催情之物都很名贵,寻常人家是得不到的,不知道付小姐从何处得来的?” 付宁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确用了谢侧妃给她的催情香,但事后就销毁了,这些从她院子里搜出来的根本不是她的,她怎么知道哪里来的?可现在,她百口莫辩! “看来,要问一问付宁儿身边的丫鬟了。”晋王妃道。 丫鬟春雪闻言立刻拜倒在地,她知道付宁儿的计划,也知道催情香,她替付宁儿销毁了,没想到付宁儿还有这些,只以为这些都是付宁儿的。 晋王妃的目光带着冷嘲,“说说吧,这些都是哪来的?” “是……是……”她偷眼看看谢侧妃。 晋王妃可没耐心等她,“崔嬷嬷。” 崔嬷嬷立刻会意,走上前给了春雪十几个耳光,直打的她唇角流血,两边的脸都肿了起来。“再不说,可是要用刑了。” 听到“用刑”两个字,春雪腿脚发软,声音颤抖,“我说,我说。” 崔嬷嬷道,“快说!” “是……”春雪闭上眼睛咬牙道,“是……侧妃!是侧妃一直想要表小姐嫁给世子,便趁世子妃出门赴宴,给表小姐出了这个主意!” 谢侧妃瞬间面色惨白,一颗心坠落谷底! 季裳华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晋王妃挑了挑眉,“谢侧妃,原来是你啊。” “不……我没……”突然,她痛呼出来,“我肚子疼,我的孩子……” 看来,又是动了胎气。 果然,就见晋王一急,完全忘了他的宝贝侧妃做的恶事,“快请大夫来,将侧妃送回韶华苑!” 晋王妃好像没有了要追究的意思,只是笑道,“王爷,付宁儿可不能这么放过,晋王府还轮不到一个不知哪里来的表小姐为所欲为!” 晋王无理再偏心付宁儿,而且他也有些底气不足,看看王妃冷漠的脸,他知道他再替付宁儿说话就太过分了,依照晋王妃的性子,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他只能道,“一切由王妃处置吧,只不过,她毕竟不是王府丫鬟……” 晋王妃淡淡道,“王爷放心,我有分寸。没想到王爷终于深明大义一回了,也好,免得再劳烦京兆尹。” 晋王嘴角微抽,晋王妃是在告诉他,若他敢为付宁儿说半句话,他就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届时,倒霉的不止付宁儿一人,还有他和谢侧妃。 晋王妃好像从不在意晋王府的名誉,一切只为她自己顺心。 晋王拂袖离去,去看他的侧妃和肚子里的孩子。 季裳华沉思片刻,奇怪道,“母妃为何不对谢侧妃乘胜追击?”这么多年,晋王妃为何容许谢侧妃一直存在? 晋王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后你就知道了。有时候,放过一个人,不是因为慈悲,而是为了以后让她更痛苦。”她由丫鬟扶着起身,看了一眼付宁儿,“她就由你处置吧。” “是。”季裳华行礼送晋王妃离开。 大厅里一下子寂静下来,付宁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拉扯住季裳华的裙摆,“世子妃,我错了,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她不能离开王府,她已经享受过了锦衣玉食,被人捧着的日子,不想被赶出王府。 “饶你一次?”季裳华蹲下身子,将她的手拿开,声音柔和如呢喃一般,“你之前陷害我推你落水,我没有报复你,已经饶你一次了,这次你以为我还会饶了你吗?天底下没有做错事不用被惩罚的好事。” 付宁儿仍旧哭着求饶,“世子妃,我真的知错了,饶了我这一回罢……” 季裳华甩开她的手,站起身,“你这话真是可笑,我又没说要杀你也没说要罚你,你求饶做什么?” “我……” “你只需从哪来回哪去便是了,这些年,你也从王府捞到不少好东西吧?足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季裳华轻笑一声,“你和王府毫无血缘关系,却锦衣玉食,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妄图抢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你凭什么以为你要抢走我夫君我还要留你在王府?” 看着付宁儿呆滞的目光,季裳华又道,“你是自己主动辞行,还是我将你做的好事宣扬出去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被赶出去的呢?给你一天时间,消失在王府。” 语罢,便抽身离去。 付宁儿颓唐的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完了,她想要的的一切全没了…… 出了浮云院,楚恒在门外等候了,看季裳华面色宁静,知道事情解决了。季裳华微笑道,“劳烦楚护卫了,让你一晚上找来这些东西不容易吧?” 付宁儿院子里的催情香自然不是她自己的,是季裳华让楚恒找来埋在树底下的。 有时候,证明自身清白并不需要真实证据,栽赃陷害更加好用,更何况付宁儿并非是被陷害的。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想到萧承佑还不知此事结果,她边快步回去世安苑。“楚恒,找个人盯着付宁儿,若是她安守本分最好,若有任何异常,记得告诉我。” “是。” 楚恒虽然不明白季裳华为何要对付宁儿这么上心,但世子说了,世子妃的命令等同于他的命令,想也不想就应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名声尽毁 “你回来了?”珠帘一动,萧承佑撑着手臂想坐起来。 季裳华快步走过去,皱眉道,“身体还没好,你好好躺着就行了,这是做什么?” 萧承佑唇色依旧有些苍白,“已经好多了。”他眉宇间有些苦恼,“每天躺着,我都要发霉了。”关键是,他不能时时刻刻知道季裳华去哪里了,也不能去寻她。 季裳华看看他伤口,发现没有渗出血来,便放心了,“这才半月,哪里就好多了?况且昨晚又折腾了一番,你伤口没裂开已经不错了。”说到此处她轻声笑了,“没想到付宁儿如此大胆,看来她果真想成为你的人,谢侧妃也太着急了。” 萧承佑很有自制力,可是他现在毕竟受伤了,不可想象若是季裳华昨晚晚回来一会,会发生什么事,届时不必说季裳华,就连他自己也会恨死自己的,即便他是被人算计,季裳华也会和他产生隔阂。 想必谢侧妃也想到了这一点才设计了这一出,又及时请晋王过来了。 看萧承佑似有自责之意,季裳华温柔笑道,“昨晚之事并不怪你,你受伤了,想赶她出去也是有心无力,况且她身上的香气……”有催情的作用,季裳华又道,“她毕竟在晋王府多年,许多人都当她是表小姐了,晋王又因为谢侧妃的缘故对她也不错,所以她进来世安苑无人敢拦她,我已对守门之人略加惩罚,告诉他们以后不可随意放人进来。” 萧承佑见她不生气,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语气幽怨,“若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季裳华一怔,随即失笑,“你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气了,像昨日的宴会我怎能不去?大抵是你现在受伤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太无聊了,等再过些天你伤再好一些,就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了。” 萧承佑摇头,很认真的道,“我就想每时每刻都看到你,不想和你分开一瞬。” 季裳华脸上浮起一抹薄红,嗔道,“又胡说,别忘了,你伤好了还要去军中呢。” 萧承佑苦笑,果真应了他那天说的话,他只想每天和她在一处,不想去上朝,不想去军中。 难道这是从此将军不早朝? 他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眸中闪动温柔的星芒,“放心,为了不让别人议论你是红颜祸水,我也会去的。” 季裳华将手从他手中抽回来,“我从前竟不知沉稳冷漠的晋王世子还会说出这种话。” 萧承佑笑了,“我这是实话。” 季裳华眉眼微扬,媚态横生,嗔他一眼,便起身道,“益阳要出嫁了,现在正在学规矩,我去瞧瞧她。” 季裳华一走,萧承佑觉得很是不舍,“你不留下来陪我吗?” 季裳华头也不回道,“一会我就回来。” 五日后,楚恒告诉了季裳华付宁儿的行踪。 “属下派了两个人跟着她,并不见她离开京都,她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昨晚有个男子进了她住的房间。” 季裳华呡了一口茶,“可查清了付宁儿和那人的关系?” 楚恒摇头,“好像付宁儿叫那个男人父亲。” 季裳华捧着茶盏的手一僵,“他们是父女关系?”付宁儿是谢侧妃的远方侄女,她和那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呢? 季裳华神情一凝,“继续派人盯着付宁儿和那个男人,还有谢侧妃那里,尤其是注意谢侧妃都和哪些人接触了。” “世子妃,您是说……” 季裳华微微一笑,“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 “是。” 由于萧承佑最近越来越粘人,季裳华无法,只能在寝屋陪他,就连处理庶务或是看账册都是在他面前,那日她不过是在益阳那里坐了半个时辰,他就派人去唤,为此益阳还笑话了她好久。 “那日母妃说,她之所以不对谢侧妃乘胜追击是为了以后让她更痛苦,这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母妃知道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虽然那是母妃的事情,但我还是好奇。”季裳华似是喃喃自语,“晋王真的很宠爱谢侧妃,明知道谢侧妃做了不少错事,明明春雪指认了谢侧妃是幕后主使,但只要谢侧妃动了胎气,晋王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 “既然他不爱母妃,为何当初要娶,岂非毁了母妃一生?我挺好奇他们当年的恩恩怨怨。” 季裳华转头对萧承佑道,“谢侧妃是什么来历?晋王为何如此宠爱她?” 萧承佑眸色幽幽,望着她不言不语。 “怎么了?” “我要喝水。”萧承佑淡淡道,“我都说了三次了。” 季裳华:“……”茶壶不就在你左手边吗?你左胸又没受伤,不能自己倒水吗? 她无奈失笑,未免他又觉得自己嫌弃他,还是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唇边,“喝茶。” 萧承佑就着她的手喝下去,让她坐在他身边才道,“谢侧妃是从小伺候晋王的宫女,后来晋王长大开府建衙,谢侧妃依旧伺候他。” 季裳华眉心微挑,“青梅竹马?” 萧承佑笑道,“算是吧。” “难怪,我想是因为谢侧妃身份太低,太妃和先帝都不允许晋王纳了她吧,更何况是正妃,所以晋王被逼无奈娶了母妃?那么母妃就因为这个如此恨晋王?” 萧承佑不置可否,“当年之事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不过,我虽然不经常在王府,却也知道父王对谢侧妃的纵容,谢侧妃原本是个侍妾,在只生了一个女儿的情况下成了姨娘,后来是夫人,到了现在的侧妃之位。” 季裳华叹了口气,“母妃刚嫁进来的时候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否则又怎么会不幸小产还不敢让晋王知道呢? 因为晋王知道了也不会为她做主,只会偏袒谢侧妃。 想到从小萧承佑受到晋王的冷漠以待,季裳华嗤笑一声,“还真是盲目又无情。”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晋王依旧去看谢侧妃,但已经好几日没有在韶华苑留宿了,眼看着晋王又要去其他妾室之处,谢侧妃泪水盈盈要跪下去。 她现在怀有身孕,晋王怎么会让她真的跪下,忙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还是在怪我了?”谢侧妃不胜柔弱的模样,脸上抹了许多白粉,看起来脸上很苍白憔悴。 晋王一看到她这副模样,立刻心软了,叹了口气,“那件事的确是你做错了,她毕竟是正妃,逾明又是世子,季裳华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世子正妃,你怎么能让付宁儿用那种手段陷害逾明?更何况他还重伤未愈,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不但付宁儿活不成,你也不会被放过,陛下更会责骂我!我若是不让付宁儿交给王妃处置,这个家才真是没有了规矩,即便她是你远房侄女,但这毕竟是晋王府,若她犯了这么大的错还安然无恙留在王府,你让她王妃的颜面何存?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此番没有处罚你,已经是难得了。我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件事,你做的的确是过分了。” 付宁儿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是,宁儿一个弱女子要如何过活呢?她没有了父母,前来投奔我,若我都不管她了,她该怎么生活,怎么嫁人呢?” 依照王府表小姐的身份即便嫁不成萧承佑,也能嫁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现在她只是无依无靠的狐女,能高攀谁呢? 晋王也是无奈,“谁让她犯了这么大的错,王妃只将她赶出王府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否则她就会将此事宣扬的人尽皆知,那时候,本王的脸面还要不要!”看到谢侧妃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安抚道,“大不了,你就派人去寻她,多给她点银子罢,总之她以后不能在以晋王府表小姐的身份立足京都了。她不过是你远房侄女,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么多年对她多多照拂,如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侧妃好像还不能接受事实,面上无限悲伤,“当初是王爷承诺要让她成为世子妃的,这才给了她希望,我又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说到底她做错事也是情有可原,既然她无法嫁给世子,王爷当初为何要答应呢?” 还真是没有廉耻,她只觉得计划没成功是别人的错,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晋王纳闷谢侧妃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侄女太好了,不惜胡搅蛮缠,有些不耐烦道,“你觉得逾明身为王府世子又手握大权,会娶一个身份如此低微的女子为正妃吗?我虽也不忿陛下不问过我这个亲生父亲就赐婚,但付宁儿的身份的确远远配不上正妃之位!” 谢侧妃没想到晋王如此呵斥她,更加委屈,泫然欲泣,“王爷是嫌弃我身份低微了,所以才娶了王妃为正妃……但是王爷,我是从小伺候您长大的,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是谁也比不了的,现在我年老色衰,王爷就嫌弃我了吗?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王爷啊,若连您都不要我了,我和腹中孩子该怎么办?” 说着,谢侧妃身体一晃,似乎要晕过去,晋王连忙扶起她,一下子心疼了,“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最宠爱的就是你了,刚才我话说的的确重了些,但也是事实,绝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当初娶王妃进门,还不是为了你?否则母妃会放过你吗?” 谢侧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露悲伤,“可是我怕王妃……她如此厌恶我……” “有我在,她不敢害你!”晋王面色一肃,“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胎,给本王生个大胖儿子,本王定会将他捧在手心。” “王爷疼爱他固然好,可说句不怕王爷怪罪的话,他毕竟是庶出,这个王府迟早是世子的,我怕以后世子会因为我对我们的孩子不好……” 闻言,晋王面色微凝,以前他动过念头,但苦于谢侧妃没有儿子,现在好了,她有了身孕,他自然想让最喜欢的儿子继承他的爵位,可这不符合规矩,就算爵位不传给嫡长子也会传给嫡孙,是决计轮不到一个庶子的。 更何况陛下又重用萧承佑……想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几乎是不可能,但他又担心他百年之后萧承佑会对谢侧妃母子不好…… 孩子才不到三个月吧,晋王竟然想了这么多,看来的确是宠爱极了谢侧妃,谢侧妃知道晋王听进去了,心中冷笑,这下她想对付萧承佑和晋王妃可就容易多了。 她嫉妒晋王妃和季裳华的出身,而她因为是宫女出身只能从侍妾做起,而且永远做不了正妃,可是当朝太后不也是宫女出身吗? 她心中陡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经过谢侧妃委委屈屈一番哭诉,晋王的心都软了,便彻底原谅了谢侧妃,留宿在了她这里。可是半夜的时候,谢侧妃听到了什么动静,心下微惊,蹑手蹑脚出了寝屋。 她刚出来,就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被拖到了假山后面。 “你……”谢侧妃惊恐万分。 “别说话,是我!”黑衣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侧妃更加慌张,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才道,“你疯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男子低声冷笑,“你是怕被他发现吧?” “难道你想我们被发现吗?届时你我都要完!”谢侧妃声音带了怒气。 男子道,“我问你,宁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赶出来了呢?” “我……还不都是季裳华太奸诈!”然后她将自己为付宁儿出主意勾引萧承佑之事说了出来。 男子更加恼怒,“这种手段一个不好,宁儿性命都要没有,你竟然让她这样做!果然,她被赶出来了,以后她该怎么办?你爬床的手段见不得人,又让她学的和你一个样!” 谢侧妃羞愤交加,“我的确成了王爷的人,可我都是无可奈何,我怎么知道你还活着?而且这么多年,我帮助你的还少吗?我还冒着风险把宁儿接了进来,你也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有多狠毒,我在王府生活的也很艰难!” 男子看着她越发丰腴的脸,在她腰间捏了一把,触感柔柔腻腻,不由冷笑两声,“哦,是么,我看你每天锦衣玉食生活的很好呢,如今你有了身孕,晋王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你吧?” 谢侧妃又是心虚又恼怒,将他的手拿开,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色厉内荏,“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吗?如今我有了孩子,晋王又对我千依百顺,以后些孩子前途无量,于你也有好处。” “好处?是承袭晋王爵位,还是你有别的目的?” 谢侧妃慌张道,“这你就别问了,总之说不定以后这孩子有大造化,难道你不希望他好吗?” 男子神色一下子放温和了许多,摸了摸她的肚子,“他怎么样?” 谢侧妃动胎气本就是装的,当下笑道,“放心吧,他在我肚子里很好。” 男子叹了口气,“是啊,即便是庶子,身份也尊贵,总比我这个到处晃荡的浪荡子要好。” 谢侧妃面色越发难看,强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在我心里比谁都好。” “是吗?”男子笑了笑。 谢侧妃想转移话题,问道,“宁儿现在怎么样了?” 男子看她一眼,“你还关心她,我就放心了。她现在跟着我,你安心做你的晋王府侧妃吧,记得,要将孩子安然无恙的生下来。” 听出了男子话里的警告之意,谢侧妃一怔,然后道,“这是自然,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我也要拼了性命生下他。这孩子来之不易,我还不会傻到拿他去陷害王妃。” “你知道就好。”男子淡淡道。 想了想,谢侧妃将手腕上一只羊脂玉镯子脱了下来塞到他手上,“这个你先拿着,能当几千两银子,等有机会我再给你更多。” 男子看了看这个镯子,在月色下闪着盈盈光芒,一看便极为名贵。“晋王果真对你很好。”语罢,就将镯子塞到了怀里。 “那……季裳华……”谢侧妃看着他道。 男子嗤笑一声,“怎么,指望着我为你除了她?我还没那么傻,季裳华身边有高手保护人又狡猾,我就只会些偷鸡摸狗的本事,才不去冒那个险。” 谢侧妃微急,“你不想为宁儿报仇吗?” 男子面色微沉,“若是我要为宁儿报仇,第一个就要找你!原以为你能让她过好日子,嫁个好人家也就罢了,可你却给她出这个馊主意!你别妄图利用我,你要让我害季裳华,到底是为了宁儿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万一我真的听了你的话去害季裳华,可能就会直接死在她手上,你刚好不用再受我威胁,你想借刀杀人,以为我傻吗?” 被男子拆穿,谢侧妃面色煞白,幸好在月色下看不出来,她强笑道,“你误会了……” “最好是这样!”男子道,“我不管你如何,我会照顾宁儿,你老老实实生下孩子,和你的晋王爱怎么样怎么样,爱和谁斗就和谁斗,都是你自己的事,别当谁是傻子!” 语罢,就转身欲走。 “阿洵……” 男子淡淡道,“你好自为之吧。”语罢,就飞身离开。 * 翌日。 “你说的是真的?”季裳华惊讶。 楚恒道,“千真万确,属下听世子妃吩咐,派人盯着谢侧妃,但为了谨慎起见,昨晚属下亲自盯着,发现半夜三更谢侧妃和一个男子见面,属下怕打草惊蛇,便没有追那个男子。” 闻言,季裳华微笑道,“你做的很好。可曾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属下离得远,又有溪流声掩盖,是以听不真切。” 季裳华一双眸子笑意浅浅,带了三分嘲讽,“继续盯着他们吧,不用着急,不要被发现。” “是。”楚恒道。 “宋思芙那里如何了?” 说起宋思芙,楚恒面色有点尴尬,他不知道世子妃一个女子,怎么能想到那种折磨人的主意,虽然宋思芙罪有应得…… 他不敢多想,立刻道,“属下交代过了,那里的人很‘照顾’她。” 季裳华秀眉微挑,恬淡的笑意经唇渲染开来,“既如此,就看着她,过两日就会将她放出来了。” “是。” 季裳华进了寝屋,萧承佑一直温柔的看着她,季裳华笑道,“你都听到了?你会不会觉得我狠毒?” 萧承佑面色恢复了些血色,目光温润,声音带着宠溺,“我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我就喜欢你算计人的样子。” 季裳华嫣然一笑,“你说,我要不要将谢侧妃的事告诉母妃?” 萧承佑收敛了些笑意,“你觉得母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季裳华微微一叹,“是啊,她能允许谢侧妃存在这么多年一定有自己的用意,我们只需盯着谢侧妃,不让谢侧妃伤害到母妃就好了。” 季裳华真的很想知道,晋王妃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为别人知道呢?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忌惮怀有身孕的谢侧妃。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萧承佑只能用左手揉揉她的头发,“还不如多想想我。” 季裳华:“……” * 两日后,季裳华陪着益阳郡主去挑选首饰,益阳郡主好不容易有出府的机会,很是兴奋,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和季裳华说话。 “今日过后不知还有没有出府的机会,如今母妃对我很严厉,每天让嬷嬷看着我学规矩,还说过几日让我学学如何管家。”益阳郡主愁眉苦脸,“好烦。” 季裳华笑道,“母妃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出阁后就和闺中不一样了,在家中母妃可以宠着你,嫁了人就不一样了。再者,你嫁的还是国公府世子,迎来送往,交际应酬都要会,而且你将来就是国公夫人,怎么能不会管家呢?” 益阳郡主端起一盏茶想一饮而尽,可是想起教养嬷嬷说的,又改成了优雅的品茶模样,“裳华,你和母妃说的话简直是一模一样,难怪母妃那么喜欢你。” 季裳华心道,晋王妃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劳了,都交给了季裳华,季裳华又做的好,自然很喜欢季裳华这个儿媳了。等她将来有了儿媳,一定也要将所有事物都交给儿媳。 不对,想要有儿媳应该先有个儿子…… 季裳华不禁有些羞赧,她怎么想到这了。不过……虽然萧承佑承诺了此生唯她一人,她还是想尽快有个孩子。 见季裳华发呆,益阳郡主道,“裳华,你在想什么?” 季裳华反应过来,笑道,“你是想嫁给我表哥呢,还是继续做无忧无虑的益阳郡主呢?” 益阳郡主一愣,然后趴在桌子上,“算了,还是嫁给你表哥罢。” 二楼雅间上,风幽幽吹来,吹散了方才脸上的热度。季裳华道,“好了,我们该走了,还要去绣楼看看绣品。”说着,季裳华就站起身拉她起来。 益阳郡主哀叹道,“还好母妃没有要求我自己绣。” 季裳华笑了,“话虽如此,给公婆的礼物还是要亲手绣的。” “那我岂不是比你绣的还要丑?”益阳郡主笑的欢快。 季裳华也不在意她这样“嘲笑”自己,微微一笑,“我现在绣工进步许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一直出了一品楼,白苏跟在季裳华身后,不由也笑了,自从小姐嫁了人,性子变了好多,比未出阁的时候反而开朗活泼了许多。 刚出了一品楼,季裳华就看见对面酒楼的二楼长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身姿挺秀,剑眉朗目,气质卓然,正是宋南庭。 他也看到了季裳华,遥遥对她举杯,淡淡一笑,暗含阴险。季裳华目光平静与他对视,和益阳郡主离开。 还有两日,若还是找不到宋思芙,宋家如何向祁王府交代?宋南庭应该焦急的加派人手寻找才是,可是他仍然不慌不忙的模样,到底是真镇定还是装作从容不迫呢? 季裳华和益阳郡主到了一家绣楼门口,大街上很是热闹,有做生意的,自然也有乞讨的。 突然看到有个身体瘦弱,衣衫褴褛的妇人,头上遮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也是极为疲惫,眼下以前乌黑。 她佝偻着身躯,手中拿着一只破碗来到季裳华面前,“两位小姐行行好吧……” 看起来真的很可怜。益阳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姑娘,见此于心不忍,对身边的婢女道,“给她点银子罢,再去那边买些包子给她。” 季裳华没有说话,片刻后她温柔一笑,对白苏使了个眼色,白苏会意,放到她碗中几颗碎银子。 乞丐感激不尽,俯首弯腰,“谢谢,谢谢,两位小姐真是好人,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季裳华唇畔轻勾,“承你吉言了,但愿做好事能有好报。” 这时候,婢女将热腾腾包子买来了,给了乞丐。益阳郡主转身道,“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季裳华多看了乞丐一眼,提着裙角拾级而上。 就在这时,乞丐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刺向季裳华,就在关键时刻,一阵风刮来,一个翠衣人影飞了过来,一脚踢开了她手上的匕首,又给了她一掌,正中心口,她踉跄两步,一下子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云雁笑嘻嘻跑到季裳华身边,“姐姐说的真不错,今天真的有人刺杀你。” 说着就去掀开乞丐脸上的头巾,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露了出来,惊呼一声,“啊,好丑哦。” 乞丐立刻将头巾盖在脸上,疯了似的大喊,“别看我,别看我,滚开!” 益阳郡主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了,没反应过来,季裳华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乞丐,微笑道,“宋小姐,好久不见。勾栏院的滋味如何?” 宋思芙一脸愤怒,“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害我嫁给那个傻子,又派人假扮我大哥的人来救我,最后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季裳华,你这个贱人!” 季裳华嘲讽一笑,“你在勾栏院待了那么长时间,到底谁是贱人,你不知道吗?” 青楼分好几种,最上等的是春满楼那一类,姑娘美而且多才多艺,去的都是达官贵人。勾栏院么,自然是最下等的青楼,那里的姑娘大多是被大户人家的主母卖进去折磨的,也有走投无路卖身的,还有被拐子拐卖的,姿色不如上等青楼女子,更别提吟诗作对弹琴唱曲了,接待的男子大多是贩夫走卒或是乞丐,一天接待无数客人,花的钱自然也很少,不看姿色,只为一泄其欲。 宋思芙生的漂亮,在勾栏院自然算是极品,又有季裳华的吩咐,是以她自然享受了‘很好’的待遇。 宋思芙看到姿容绝色的季裳华就愤恨难平,这这日子,她过得生不如死,从高高在上的宋家嫡女成为了无数人践踏的花娘,这种日子还不如嫁给延平郡王那个傻子!尤其是季裳华还过得那么好,不但嫁给了萧承佑,而且还得到了萧承佑整颗心,她在勾栏院每天都在想如何杀了季裳华,所以她才没有死,每天忍受非人的折磨! “季裳华,你把我害到如今的地步,你会遭天谴的!” 季裳华微微一笑,“遭天谴?宋思芙,好好的宋家贵女你不做,偏偏觊觎别人的夫君,得不到就要破坏别人的幸福。你以为你是谁,你看上的都必须属于你吗?原本你可以好好做你的延平郡王妃,可是你却杀了延平郡王,难道你以为祁王妃会放过你吗?我派人救你出去可是保了你一命呢。” 宋思芙擦了擦嘴角鲜血,张牙舞爪,“季裳华,这都是你设计的,你就是要害我,我……我要告诉我大哥,让他替我报仇!” 季裳华轻声笑了,“你大哥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是我设计的吗?可是,我还是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你胡说!”宋思芙面上青白交错,怎么会,大哥怎么不替她报仇呢?“我大哥会杀了你的,会揭穿你的阴谋!” 季裳华只是淡淡一笑,毫不掩饰的鄙夷。 宋思芙越看越恼恨,爬起来就扑到季裳华身上,可是下一瞬就被云雁一脚踹到了。 益阳郡主惊的说不出话来。 季裳华眉眼温柔,“宋小姐,你还是省点力气罢。” 说着,季裳华一个眼神,白苏就将她脸上的头巾拿开了,大声道,“这……这不是延平郡王妃吗?怎么在这里?”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只看见这里似乎有乞丐冲撞了贵人,听到白苏一喊,引起了哗然大波,全都往这边来了。 “延平郡王妃,不是那位宋家小姐吗?听说在新婚夜杀了延平郡王,怎么在这里?” “是啊,她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看她是因为逃不掉吧?延平郡王死的那晚,官府就封锁了城门,到处寻找延平郡王妃,她能逃的掉吗?现在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她是装扮成乞丐了啊。” 人越来越多了,渐渐的都知道眼前的乞丐就是杀了延平郡王的宋思芙。 突然,听到有人惊呼,“她是延平郡王妃吗?可是,那天我在兴隆街北面胡同那个勾栏院见过她,她是那里最红的姑娘啊。” 接着也有人道,“这一仔细看还真是,她就是勾栏院最漂亮的那个姑娘……” “我也去过,世家贵女的滋味就是比别的花娘好……” “啧啧,好好的延平郡王妃不做,偏偏要去勾栏院接客,还是宋家嫡女呢,真是世风日下啊,真不知道宋家如何教导女儿的……” “是啊,居然让自家女儿杀了丈夫去勾栏院,真不敢相信宋家门风如此败坏……” 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城,人人都知道,宋思芙新婚夜杀了延平郡王,去做了勾栏院的红姑娘,现在又出来乞讨…… 面对这么多人的嘲讽鄙夷,宋思芙面红耳赤,十分难看,她被围在绣楼的台阶下,想逃也逃不开,听着许多人的辱骂,只能捂着耳朵大喊大叫,“你们滚,都给我滚!” “滚开,滚开!” “哎,没见过杀人犯还如此嚣张的。……” “沦落勾栏院还以为自己多高贵……” 面对如此多人的嘲笑,宋思芙恨不得直接死了才好,再看看季裳华等人已经上了绣楼!这个女人,让她被千夫所指,她自己却悠然看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闯进来了,宋思芙惊喜异常,“大哥!” 宋南庭找了多日,没想到竟在这里找到了宋思芙!可是,宋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杀了延平郡王,又卖身做了花娘,所有人都在对宋家指指点点!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宋思芙还活着的事情,一会就会传到祁王妃耳中,宋思芙一定要马上死!所以,他必须先带走她。 “跟我走!”宋南庭走到她面前。 宋思芙泣不成声,“大哥,你终于来救我了,你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她的流水顺着脸上的伤疤流下来,“那群畜生,他们根本不是人……” “好了,回去再说!”宋南庭打断道。 现在这么多人看笑话,要杀了宋思芙也不是在这里。 宋思芙以为宋南庭要带她回家,连忙爬起来,“大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宋南庭虽然不宠爱这个妹妹,但到底是血缘至亲,如今她下场如此之惨,一会就要死了,他难得的露出一抹心疼,以手她擦擦脏污的眼泪,“走,我们回家。” 宋思芙面对着宋南庭,正高兴,突然斜刺里,飞过来一只细小的暗器,朝宋南庭射来,宋南庭下意识抽出腰间宝剑去挡,不知为何,宋思芙主动撞上她的剑,只听“噗”的一声,他手上的剑没入宋思芙的腹部,然后便有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剑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和土混在一起。 宋思芙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看自己小腹,又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南庭,“大……大哥……你杀……我……” 然后,就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宋南庭手指发抖,目眦欲裂,他竟然当众杀了自己的妹妹!不,不是他杀的,他想将宋思芙带走杀掉,却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是宋思芙自己扑过来的! 他目光流露着恨意和不可思议,抬头看绣楼的楼上雅间,果然就看到窗帘飘动,影影绰绰之间,一个女子正含笑而立。 他瞬间了然,是季裳华,方才的一切是季裳华设计的。是季裳华让宋思芙出现在这里,又让所有人认出了宋思芙,还使了手段让所有人看到是他杀了自己亲妹妹! 恐怕不用到明天,京都就会传遍了,宋家嫡女不但杀了新婚丈夫还做了花娘,此乃家风不正。宋南庭当众杀妹,着实狠毒! 季裳华,你真是好险恶的用心! 可是,他根本就不能去找季裳华算账,因为周围许多人都对他指指点点来开了。 “自己的亲妹妹都杀,真是狠心绝情……” “是啊,即便宋思芙该死,也该由祁王府处置,他为了讨好祁王妃竟亲自动手……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宋家女儿杀夫,宋家长子杀妹,这一家人都这么狠毒吗?” 众人都纷纷退开了,用恐惧又嫌恶的目光看着宋南庭。 宋南庭目光阴鸷,一片赤红,最后望了一眼绣楼雅间,抱起宋思芙的尸体,怒声道,“滚开!” 众人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纷纷闪开来,看着人走的越来越远,才小声议论开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原来豪门大族竟是这样龌龊……” 二楼雅间,季裳华陪着益阳郡主挑选绣品,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怡然幽静。 云雁蹦蹦跳跳的过来,“姐姐,我做的好吗?” 季裳华微笑道,“做的很好,回去给你买糖葫芦吃。” 云雁一脸兴奋,“我要十串,不,二十串!” 季裳华揉揉她的头发,“好,不过,可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吃多了会不舒服。” 云雁重重点头。 宋思芙当然不会主动扑到宋南庭剑上,宋南庭也不会傻到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亲妹。 是季裳华先让云雁射出那枚暗器引宋南庭拔刀,又遥遥用小石子打了宋思芙,让她扑到宋南庭的剑上,结果就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宋南庭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如今,宋家的名声可是全毁了…… 季裳华心情颇好,拿起一块帕子道,“郡主,你看看这个……”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只是假象 宋南庭当街杀了自己亲妹一事轰动了全京都,没多久就传到了宋家。宋夫人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看到宋思芙的尸体时,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大哭大闹,看到宋南庭的直接给了他一记耳光,宋南庭跪在宋夫人面前也不躲,任由宋夫人发泄一腔怒气,最后还是自己丈夫宋赢把她劝了回去,让人给她在茶水中下了点药,使她昏睡几天,免得延平郡王和宋思芙葬礼那天又去胡闹。 “父亲。”宋南庭跪在地上,面色冷酷,又有些悲怆。 宋赢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我都知道。” 宋南池却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即怒声道,“大哥,难道传言是真的,小妹真的是你杀的?那把剑可是你的贴身常用的。” 宋南煊是宋赢最小的儿子,素日和宋思芙感情最好,又是悲伤又是愤怒,“大哥你真的杀了妹妹吗?” 宋南庭额头青筋暴起,手指骨节握的咯咯作响。 宋南池没多少耐心,催促道,“大哥,你说话啊!” 宋南庭紧咬牙关,“如果我说我是被人设计的你信不信!” 宋南池不敢置信,面目赤红,“凭大哥的本事,谁能设计你,那把剑可是你随身带的,谁能偷了去?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解释?” 看,这就是季裳华的目的,即便他心里知道自己是被设计的,可是怎么解释都让人难以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是被人设计的。”宋南庭努力保持镇定。 宋南池退后一步,看着自己大哥,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自是了解宋南庭,这个兄长表面温煦近人,实际上最阴险不过,为达目的,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为了给祁王府一个交代,他是极可能会杀了宋思芙,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所以,他也有一瞬间迷茫。 宋南庭见此,对季裳华恨意更深,“我若是要杀了小妹,自要找一个无人之地,光天化日之下杀妹,我还没有那么傻,我是被季裳华设计的。”语罢,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哥是说,季裳华带了高手来?”宋南池道,“高手是谁?季裳华不会武功,益阳郡主倒是会一点,但也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难不成是那个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指的自然指的是云雁,任谁也不会以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武功这么高罢? “我也不知道。”宋南庭咬牙切齿,“就是有人在算计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我杀了亲妹!如今,宋家的名声全毁了!”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做?”宋南池恨不得马上杀了季裳华才好,可恨不能直接动手。 “还能怎么办?想必祁王妃也已经得知了此事,我们必须将小妹的尸体交给祁王府,该怎么处置由他们说了算。” 宋南池怒极反笑,“可恨,小妹死了都灵魂不安。”他抬起头,直视宋南庭,目光含着暴怒,“大哥,如何为小妹报仇,我听你一句话!” 宋南煊虽然年纪不大也摩拳擦掌,“是啊,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为妹妹报仇!” 报仇,谈何容易?萧承佑刚经历刺杀,现在又去找季裳华麻烦,只会引来皇帝愤怒,明显不妥。 宋赢一拍桌子,斥责道,“报仇,报什么仇?一个个只会冲动行事,你们这样,只会上赶着送把柄到人家手上!这件事,绝不能冲动,否则后悔莫及!” 宋南池尤自不服,“可是,小妹就白白死了吗?现在她的尸体也要由得别人去糟蹋……” “以后这话不能乱说!”宋赢开口斥道,“什么报不报仇别每日挂在嘴边,全京都都知道是你妹妹先谋杀亲夫的,知道了吗?” 宋南庭眸光阴冷,淡淡道,“二弟,很多时候,横冲直撞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适当的时候要采取迂回之法。” 宋南池见自己父亲发这么大脾气,只能住了口心里想着若有机会还是要除了季裳华…… 在祁王妃给的十日时间第九日,宋家人将宋思芙的尸体送到了祁王府,祁王妃冷笑连连,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祁王府已经做了好几日的法事,整个葬礼办的十分隆重,之所以这么热的天还没有下葬,就在等着宋思芙陪葬。现在好了,下了地狱,宋思芙也别想摆脱她的儿子! 季裳华在晋王府听到这个消息,若无其事,好像一切与她无关,她知道宋家的报复在后面呢,两家本就是仇人,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后来就听说,因为李氏的死,季鸿茂请旨丁忧,皇帝欣然同意,在办完李氏丧礼后,季鸿茂就辞官带季荣之回老家了,临别时想见一面季裳华,季裳华也没有同意,既然上次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但季维之毕竟和他父子一场,出于道义还是去送了送他。 季裳华想到,之前晋王还试图拉拢过季鸿茂,想必是因为季鸿茂是萧承泽的人,等萧承泽登上皇位,他想要废了萧承佑的世子之位岂不容易许多? 可现在么,不知道他又在考虑什么办法? 转眼,夏日即逝,秋季到临,秋风吹到了整个京都。 萧承佑本就是武将,底子好,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凉爽,经过两个月的休养,伤也渐渐好了,季裳华原本还担心他没彻底康复,但看他每天清晨去习武,便放心了。 萧承佑伤养好的时候,被皇帝召进宫了,也不知说了什么。 两人正在用早膳,萧承佑突然道,“昨日陛下召我进宫了。” 季裳华不语,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陛下问我何时去军中。”然后便目光灼灼凝视着季裳华。 季裳华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发颤,微笑着道,“反正也不差这几日,不若等益阳成婚后再去?” 果然就看见萧承佑眸中盈满了笑意,“这样也好。” 季裳华心道,你明明都打算好了,还来问我,不就是要让我挽留你吗?真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 然后,她亲自从丫鬟手中端来燕窝粥给他,“趁热吃罢。” 可是他却不伸手去接,目光幽幽看着她,还有她手上的汤匙。 季裳华觉得自己手像是被烧灼了一般,给他不是,不给他也不是。 “裳华?”萧承佑唤她,一脸情深,若有深意。 季裳华:“……”这是等着她投喂? 在他的伤好了许多的时候,季裳华认为他可以自己用膳了,可他偏偏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自己伤还没好全,不能落下病根,无法,季裳华只能继续喂他吃饭,后来隐晦提醒了他几句他都装听不懂,是以季裳华便放弃了,一直持续到他伤完全好了。 现在,他已经完全康复了还要她投喂?季裳华扯了扯嘴角,吃顿早膳还要这样腻腻歪歪的吗?季裳华觉得,可能是这两个月太顺从他了,从今日起不能再“惯着他”。 是以,季裳华剪水双瞳闪了闪,直接将燕窝粥放到了他面前,就自己吃自己的。 萧承佑:“……”他意识到这两个月他仗着自己是伤患太“得寸进尺”了,现在伤好了,裳华不必再小心照顾他了。 这落差有点大。 他默默端起了玉碗,自己用膳。 两人用着早膳都没有说一句话,季裳华觉得他似乎有心事,而她也没有问。 终于,萧承佑还是忍不住道,“裳华,我有事要和你说。” 季裳华看他收敛了所有笑容,神色变得很是郑重肃然,还隐隐有一丝心慌,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由担心,“怎么了?” 萧承佑注视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斟酌片刻道,“裳华,我得到消息,萧承焕已经攻破大渝盛京城内,活捉了大渝皇帝,不日就要登基为帝了,不过,他身受重伤,可能要休养一段时间。” 季裳华很是惊骇,萧承焕这么快就成功夺得大渝江山了,但却身负重伤,而且萧承佑居然肯告知她?还是他不放心自己,想试探自己? 季裳华觉得心停止了跳动,手下意识一颤,汤匙差点跌落。 萧承佑心下微慌,同时有些恼意,他及时接住了汤匙放在玉碗,握住了她的手,皱眉问道,“裳华,你怎么了?” 季裳华深舒一口气,笑容很轻很淡,“无事,就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 可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虚。 萧承佑看了她一会,目光恢复了淡然,轻声笑了,“是吗?我以为,你担心他的伤势。” 季裳华瞬间呼吸一滞,他问的如此直白,她如何回答?若她回答担心,那他定然发怒,两人的关系会再次产生隔阂,若她回答不担心,岂非是无情无义?再者,他根本不会信! 见季裳华不说话,他心中更加慌乱,道,“是你说的,我有心事不能压在心里,要直接问你,现在我问了,我很想知道答案。” 虽然两人感情越发好了,可他其实一直在后悔,他后悔没有早点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没有早点对她表白,没有早点让陛下赐婚,因为自己的纠结,让萧承焕先他一步。他一直恨自己这一点,可是看着她对自己越发亲近,他便也克制着不去想。但萧承焕的消息传来,他又想起来了他们之间曾精诚合作过,他原本可以不告诉季裳华的,可是又忍不住想知道她是否真的忘记了那人,他自私的想让她生命中只有他。 季裳华叹了口气,心知男子一旦陷入情爱,便变得小心眼,一点风吹草动都如临大敌。 她说过,不希望萧承焕死,毕竟两人朋友一场,她不可能因为嫁了萧承佑就断情绝义,可这话不能对萧承佑说。 季裳华恢复了平静,抬眸看他,虽然他竭力压抑,可季裳华还是看到他眸中的慌张。她笑意温柔,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试图让他心安。“我方才是有些慌乱,不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 萧承佑有一瞬间惊诧。 季裳华接着道,“我担心你又误会我。”季裳华目光幽怨有生气,“如果你总是这样疑心,我迟早被你吓死。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我都说过了我和他如今是敌对的两方了,你又何必来试探我?” 闻言,萧承佑有些愧疚,手忙脚乱的将她揽入怀中,薄唇贴在她耳边,“对不起,是我太患得患失了,我总觉得现在的幸福太不真实,毕竟你当初是迫不得已才嫁给我的……而且,萧承焕野心勃勃,我怕他得到了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夺回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季裳华放心下来。但她想到萧承佑极端的性格,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恐怕很难放手,也难怪萧承佑会担心了。 她若无其事的笑笑,“你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难道会怕吗?” 萧承佑将她抱得更紧,“我以前孤身一人自然不怕,就算是有一天要战死沙场我也做好了准备,可是,我现在有了你,不想失去你,想每天和你在一处。我虽不惧生死,可是却怕再也见不到你。” 季裳华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头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觉得感动亦是内疚。 “不会的,你不会失去我的。”季裳华这样道。 “为什么?”萧承佑声音低沉,“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一直想听到她说那句话,他才会真的安心。 季裳华轻声笑了,“不告诉你,自己去想。” 萧承佑看她狡慧灵巧的模样,惩罚性的咬了一下她白皙的玉颈。每次让他心慌意乱,她就是不肯说出来哄哄他。 季裳华呼痛,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一时之间,两人笑闹了起来,门外的婢女听见了,悄悄地躲远了。 “你觉得他何时会向大凉宣战?”笑闹过后,季裳华道。 原本以为萧承焕会过个一年半载夺得大渝,可没想到这么快。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准备休养生息就要向大凉宣战了呢? 季裳华觉得,她似乎低估了萧承焕。 “不知道。”萧承佑无奈的笑了,“萧承焕此人,你我都了解,为人狠辣,手段很多,想法让人捉摸不透。” * 翌日,罗湘来王府做客,巧的是,是和林琼箫一同进门。 今日罗湘穿了一袭青蓝色衣裙,淡雅而不失活泼,因为她的性格,也不爱浓妆艳抹,头上的发饰亦是不多,却依旧是不掩容貌清秀。 林琼箫自从有了身孕,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越发温和柔美。 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小腹已微微隆起,她被丫鬟搀扶着进了世安苑。 季裳华一袭寻常装扮,却仍旧姿容出众,举手投足尽是优雅,比未出阁前多了几分贵气天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和煦端庄的样子,让人心生好感,可了解她的人却知道,她并不容易亲近。 季裳华这样的人,敏感多疑,心机深沉,能和她成为好朋友,要么如益阳郡主单纯简单,要么如林琼箫宁静淡泊。而且,一旦成为了她的好朋友,她便会用真心待对方。 季裳华来到了待客的小花厅,腰间环佩叮当,发上流苏微微摆动。她淡淡一笑,“今日倒是巧了,我正愁没人与我解闷你们两个就一同来了。” 林琼箫为人矜持,和季裳华一样,对待不熟悉之人客气而不亲近。她微笑着道,“原本每日在府上觉得太闷,大夫也说了适当出来走走对胎儿好,是以我就来晋王府看你,可巧就遇见罗小姐了。” 罗湘似乎没有看到林琼箫面上的客气疏离,笑的真诚道,“林姐姐和我同是世子妃的朋友,今天又遇到,可不是缘分?林姐姐不方便出门,我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可以厚颜去贵府拜访,权当大家相互解闷。” 林琼箫微讶,她以为各家小姐都有自己的心思,可没想到这位罗小姐如此直爽率真,倒让她为方才的矜持疏离感到惭愧。 她的笑容和言谈比之方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如此,就多谢罗小姐了。” 几人都坐下了,因为林琼箫怀有身孕,季裳华就让她靠在美人榻上,又吩咐人给她拿了软垫和引枕,让她靠的舒服些。 很快,丫鬟上茶来了,季裳华道,“帮林姐姐换碗酸梅汤,她不宜饮茶。” 林琼箫眉眼温和,“难为你想的周到,什么时候自己也怀一个?” 季裳华面上微红,“姐姐自己有了孩儿,又拿我取笑,罗小姐还没出阁呢。” 罗湘笑盈盈道,“无碍无碍,我倒是好奇,世子妃若将来有了孩子,长得什么模样?人人都说世子和世子妃都是容貌绝美之人,想必生出的孩子也是美貌非常的。” 林琼箫也道,“正是这个理。”她悄声道,“妹妹出嫁也四个多月了吧?” 季裳华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快,虽说四个月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了,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着是不是找大夫诊诊脉? 林琼箫可是出嫁不久就有孕了呢。 怕她忧思过甚,林琼箫又道,“不过也不用太着急,世子待你那么好,说不定很快就有了。”季裳华和她不一样,她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的夫人,季裳华是世子妃,子嗣尤为重要。 她怕季裳华压力太大,便转了话头,“再过十几日,郡主就要出嫁了,听闻王妃把府上一应事务都交给了你,你可想好如何筹备了?” 季裳华也不再纠结孩子的问题,轻声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林琼箫点点头,“那就好,郡主出嫁可是大事,要准备万全才好。” 疏落的阳光落下,季裳华的面容多了几分安然恬静,“说起来,姐姐如今有孕不宜劳累,家中之事谁在操劳?” 林琼箫抿唇笑笑,“你大哥,还有我带来的陪嫁嬷嬷从中协助。” 季裳华讶然,“我大哥还管这些后院庶务?”以前她可从未见过。 林琼箫脸上弥漫着幸福,“他是个文官,又极为聪明,稍加学习就得心应手了,只不过他每日还要去衙中应卯,回来还要忙这些,着实辛苦他了,可他偏偏说不累,我劝不动他,只好随他去了。” 季裳华也为林琼箫感到高兴,“大哥对你还真是体贴,这下林夫人不用担心了罢。” “母亲曾因为我有孕去府上看我之时提到此事,我将这些告诉了母亲,她也很是惊讶,也很欣慰。”林琼箫有些娇羞的笑了。 当初季维之因为林琼箫的死要娶她的牌位,还发誓终生不娶,这份痴情已经轰动京都,今天听到林琼箫这样说,不禁让罗湘欣羡。 世上痴情之人少之又少,季裳华和林琼箫能得到,她为何得不到呢? 眼神一瞥,无意看到簸箩里放着的针线绣品,林琼箫一时好奇拿了过来,“这是妹妹绣的?” 季裳华一怔,有些不好意思,“比不上姐姐的绣工。” 林琼箫盈盈一笑,“不错,比以前进步多了。”她打量了一会这方绣帕,笑道,“不过我现在也不做了,你大哥怕我伤到眼睛,所用的衣物等物件,都是请绣衣阁的绣娘订做的,听闻绣衣阁的莫娘子绣艺最为精巧,妹妹闲来无事可以去看看。” 罗湘眉心一动,心头涌上一丝奇异的感觉,好奇道,“真有那么好?刚好,我也不爱做绣活,有时间我和世子妃一起去看看。” 季裳华微微一笑,一双眸子不动声色从罗湘白皙的手指上略过,也微笑着道,“好,我也想见识一下那位莫娘子的绣艺。” 罗湘握住了手指,很自然的将一块绣帕塞进袖中,并无任何异样,季裳华淡淡转过眼睛。 午膳的时候,萧承佑回来了,虽然季裳华一再挽留,可两人坚决不留在王府用膳。 季裳华娇俏的笑笑,拉着他的手,“你看看你是有多可怕,你一来她们都走了。” 萧承佑将她抱了起来坐到美人榻上,低头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人家是不想打扰我们。” 季裳华感觉他的呼吸像羽毛一般挠的她发痒,她不禁咯咯笑了,推推他,从他腿上跳了下来,“我去看看午膳做好了没有。” 刚出了寝屋,白苏就走了过来,紧张兮兮的模样。 季裳华蹙眉,“怎么了?” 白苏四下环顾,确定没有人看到才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世子妃,你看。” 季裳华一看,这是一封信,信封之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裳华亲启。 关键是,这字迹很是熟悉,好像和她传过不少书信。 可是——他身负重伤,写封信又是如何写的呢? 季裳华平复心中的惊慌,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处打开来,一目十行看完。 季裳华更加惊愕,面色一变。 “世子妃,怎么了?”白苏看看四周,小心道。 季裳华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紧张,“是六皇子。” “什么?六殿下……”白苏压低了声音。 敢传书信到晋王府,也太大胆了,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小姐! 季裳华苦笑,“他这是在告诉我,即便他撤走了春满楼在京都的全部势力,仍旧有本事可以不惊动任何人送信给我。” 而且,这封信上写了他如何攻破大渝,夺取大渝,大渝皇帝如何惨败,还有——对她的诸多思念及两人往昔合作之默契,其中的情意绵绵隔着遥遥千里也可以感觉得到。他是在告诉她,不要妄想忘了他,摆脱他,他会在她生活中一直存在。 季裳华觉得心慌意乱,他怎么能这样做?!他是打定主意不肯放过她了吗?他明知道这封信被人看到她会置于何等危险境地,届时她就成了不守妇道的女子了! 季裳华将信团成一团,又不能这样丢掉,只能紧紧握在手心。 白苏担心的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将这封信处理掉?” 季裳华点点头,“一定要谨慎小心些,不可被任何人察觉。”上次繁缕烧掉云婆婆给她的信,就被萧承佑发现了。 白苏郑重点头,“奴婢明白。”她低声道,“小姐快回去吧。”世子那么在意小姐的一举一动,万一起疑就不好了。 季裳华再次回到花厅之时,萧承佑起身迎上来揽住她的腰身,“怎么去了这么久?” 季裳华推开他进了寝屋,笑道,“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军中罢,堂堂晋王世子,怎么这样粘人?” 萧承佑跟了过去,似乎没发现她的异样,眉眼温柔,“我说了,不想和你分开一瞬。” 季裳华眸光微闪,扯住他的袖子,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发上的钗环扎到了他,他竟也不躲开,抚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逾明,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 翌日,季裳华便和罗湘一起去了绣衣阁,挑选了不少绣品,其中她最喜欢的是一方双面绣的帕子,料子是最名贵的云锦,绣工精致,巧夺天工,没有一点点瑕疵,让季裳华这个不通绣艺的人赞叹不已。 季裳华不喜华丽,便挑选了花样秀雅的帕子,正面是一副兰花图,反面是海棠,彩线绣成,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季裳华很是喜欢,又挑选了几样,随身带着。 和罗湘在归云阁用了午膳,季裳华回来,却又收到了萧承焕的信,比之上次除了情意绵绵,更多了几分悲哀和愤恨,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一看就知道是他写的,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连续几日,她都收到萧承焕的信,不禁越发忧虑,神思不属…… 过了几日,萧承焕击败大渝成为大渝新帝的消息传遍了京都,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季裳华早就得知,在萧承佑面前更是表现得波澜不惊。 这一日罗湘刚好来王府做客,从罗家家事说到市井趣闻,可是季裳华都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 罗湘心下微动,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状若无意道,“世子妃,如今有一件事传的可热闹了。听闻大凉曾经的六皇子不知怎么成为大渝新帝了呢。真的很奇怪,六皇子一向不染朝堂之事,每日只知风流放荡,怎么会做出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呢?”罗湘神秘的笑了,“以前只知道六皇子长得也很好看,却是不学无术之人,而且乖张残暴,可惜了那张脸了,今日才知他还有这等本事,竟颠覆了一个国朝。” 罗湘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模样,“听闻当初他带走的那位安宁公主不幸染病,香消玉殒,若是她不死,可能就是大渝的皇后了。可她若是还活着,就是六皇子的仇人。怎么看怎么可怜。” 季裳华心中起了些波澜,安宁公主的死,她早就知道,这才是萧承焕处事的风格。不在意的,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想要的,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性格是真正的极端。 见季裳华不说话,一副凝眉深思的模样,罗湘道,“世子妃,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时候,听丫鬟说世子回来了。季裳华整理了情绪,笑着掀开帘子迎了上去,仿佛方才的神思不属不存在一般。 这不是有意瞒着萧承佑是什么? “你回来了。”季裳华替他脱下外袍,一副贤惠妻子的模样。 萧承佑旁若无人的摸摸她的脸,满是关心,“你脸色怎么了,竟然如此憔悴,我见你这几天心思恍惚,是有什么心事吗?若有为难之处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季裳华拉下他的手,“我无事,就是最近休息不太好。”她往后看了看,示意萧承佑还有客人在。 萧承佑看她什么都不肯说,眸中有点点失望一闪而逝,微微颔首道,“我去母妃那里瞧瞧。”语罢,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罗湘有些歉意,“世子妃,世子是看我在这里才走开的吗?” 季裳华目光平静,却闪过一抹落寞,笑道,“与你无关,世子从外面回来,理应去给王妃请安的。” 罗湘这才放松下来。 少倾,白苏进来了,给罗湘见了礼,然后对季裳华道,“世子妃,奴婢有事禀告。” 季裳华站起身,“罗小姐稍后片刻。”语罢,就和白苏出去了。 罗湘眸色微变,四下看了看,有几个丫鬟正恭谨立于一旁,屋子里很是寂静,阳光滑落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窗外传来画眉鸟的鸣声。 世安苑很大,而且好像特地为了季裳华重新修建过,装扮的很是清新雅致。听说晋王世子特地请人建了小厨房,请了厨娘。晋王世子成婚前长久不回王府,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季裳华是为了谁?正屋装扮的别具一格,风雅中透着贵气,到处可见名人字画,和名贵古董玉器,常年不在王府的武将如何懂这些?自然是为了季裳华特意装饰的,足可见晋王世子对季裳华的用心。 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羡慕,更别提还亲眼见了萧承佑对季裳华温柔小意的模样,真是同人不同命。 她叹了口气,起身对婢女道,“劳烦转告世子妃,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改日再来拜访。” 丫鬟施了一礼,“是。” 罗湘出了正屋,刚走不久,就听到拐角处,花丛中有声音穿来。 “原来,你心里依旧想着他,你从未忘记过他,却欺骗我你对他没有了感情,可你现在算什么!”萧承佑满是愤怒的声音传来,“原来你还在瞒着我和他有书信往来,你当我是什么?!” 罗湘心下微惊,然后眉头舒展开来,就好像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她悄悄靠近了,就看到花木扶疏处,两人相对而立,一个一脸冰寒怒意,一个愧疚慌张。 只听到季裳华声音颤抖,“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我确实和他没有什么,他现在不过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萧承佑笑声含着失望冷意,“若你对他果真无心,又为何收着他写给你的信?若你果真问心无愧,又如何会惊慌失措?若你果真对他没有了感情,你就会平淡的面对这些信,你应该平静无波的交给我看!可是你没有,你将它们保留了下来,不是因为你还喜欢他吗?” “不,我没有,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我怎么会和他……”季裳华拉住他的袖子慌忙解释。 萧承佑扯开了她的手,笑容苦涩道,“是啊,你是我的妻子,可你人在我这里,心在他那里!裳华,你这样不累吗?你背着我怀念另一个男子,没有想过我会不会伤心吗?我算什么?你当我是什么!” 季裳华低着头,泪水沾在睫毛上,表情似愧疚似惊慌,“我……我没有想和他通信的,这些都是他自作主张写给我的!是他想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是他不甘心要破坏我们的生活……” 萧承佑逼视着她,将她堵在角落,声声质问,“你若无心,他如何挑拨?你若对他无情,为何不将这些信烧掉?裳华,你以为我爱你就可以将我当傻子吗?我也是有心的,你以为我不会痛吗?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这么对我?这几天,你一直神思不属,但你不说,我也不敢过分逼问,我怀疑,却又不敢去想。今天我更是确定,你在担心他,你听说了他身负重伤为他担忧,”他的手紧紧握着她削瘦的肩膀,目光冰冷,“他的伤又不是为你受的,你凭什么为他担心!” 季裳华一把甩开她,不去看他,“我说了,我没有!” “你要我如何相信?”萧承佑苦笑,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以为只要我对你好总有一天就可以得到你的心,可是我错了,你根本没有心,你的心给了别人。” “不是的,不是的……”季裳华眼睛盈满泪水。 “不是吗?”萧承佑目光在她面上略过,“那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没有他,你喜欢的是我?” 季裳华被迫抬眼看他,却又目光闪躲,眼泪一颗颗掉下来,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萧承佑怅然一笑,退开一步,“果然,是我痴心妄想。” “既然你对我如此失望,为何不放手?也免得再被我伤了心。”季裳华自嘲一笑。 “放开你?”萧承佑嗤笑一声,“放你去和他在一起吗?我自认没有如此大度。” 罗湘在一旁看的心惊,她虽然得知季裳华和六皇子的纠葛,可却没想到萧承佑爱她如此之深,如此委曲求全!都这样的还不肯放手,季裳华何德何能让晋王世子为他着迷伤怀?难道凭的是那张脸吗? 外人都羡慕季裳华,却不知他们私下有这么大的矛盾。难道他们的恩爱只是假象?一切都是晋王世子一厢情愿? 只听季裳华道,“既然不肯放开我,又为何这般质问我?你要守着一个没有心的人吗?” 萧承佑抚摸着他的脸,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至少你人在我身边。” 季裳华瞥过目光,不去看他。 罗湘心中冷笑,没想到季裳华如此身在福中不知福,既然她心有所属,为何还要霸占着晋王世子?她这样不在意萧承佑,想来萧承佑身边再多一个女人她也不会在乎吧? 就看见季裳华一下子扯开他的手,尖利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背,流出了丝丝鲜血。 季裳华目光微慌,像是不敢面对他,推开他跑了。 罗湘见状连忙躲开,幸好季裳华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没有看见她。 再看萧承佑,一个人站在花丛,有种茕茕孑立的寂寥之感,他站了一会,面露自嘲,转身离去。 观看了这么一出戏,罗湘既惊讶又欣喜,好像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芸香出声道,“小姐……” 罗湘面色微沉,“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芸香看罗湘面露警告,赶紧闭上嘴,点点头。 她故作镇定,目光四顾,发现没什么人,道,“我们走吧。” 刚出了世安苑,就看到了萧承佑,她依旧像以往一般,故作恐惧行了礼,“见过世子,臣女见世子妃久不回去,便先回府了,烦请世子告知世子妃。” 萧承佑面无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罗湘如蒙大赦一般,就要离开,却有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世子,您的手受伤了,正在流血……” 萧承佑淡淡看了一眼,“难为你看到了。” 听在罗湘耳中则是,季裳华作为他的妻子竟然装作看不到。 语罢,就错身离开,没有进去世安苑。 罗湘看了一眼他挺拔孤寂的背影,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胆大包天 回府的路上,芸香仍旧没有从方才看到的一出戏回过神来,“小姐,万万没想到世子和世子妃竟然是这个样子,原来都是世子一厢情愿吗?碍于面子,世子妃也配合他在所有人面前演戏。”她越说越是感叹,“感觉方才的世子太可怜了,都这样了还不放手,世子妃太不知道珍惜了。” 罗湘唇角微勾,“是啊,世上这种重情的男子本就难得,更何况世子还出身高贵位高权重,竟然这样屈就一个女子,任谁看了不惊讶不羡慕呢,可偏偏,有些人不把他的真心当一回事。” 明明不喜欢世子,还一个人霸占着他,真是让人不忿。 “可是,依照世子对世子妃的情谊,很快就会和世子妃和好罢?” 罗湘笑了笑,摩挲着手上的锦帕,“和好又如何?世子能忘记吗?本来他就知道自己妻子不喜欢自己,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埋下去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根刺。就算两人和好了,这根刺也是拔不掉的。世子到底是男子,也是有自尊的,也是骄傲的,当付出一段感情久久得不到回应,也会累的,这时候若是有其他善解人意的女子出现,能给他世子妃给不了的回应,时间久了,他一对比,能不动摇吗?” 芸香似懂非懂,“小姐言之有理……但愿世子妃能早点醒悟罢。”否则就会有其他女子趁虚而入了。 罗湘笑容若有深意,不予置评。吩咐车夫道,“去闲月楼。” * 黄昏时分,萧承佑回来,季裳华看见他连忙从美人榻上坐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语罢,不由分说就扯住了他的手,面上有些歉意,“是我太不小心了。”然后就唤白苏拿金疮药来,打开瓶塞,用指腹挑出来些给他涂抹在手背上,动作很轻,最后还给他吹了吹。 萧承佑专注的看着她,眼睛盛满了星光,对他来说,这点伤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可是看她这样紧张,他心中欣喜。 “还疼不疼?”季裳华抬起一双水漾的眸子,声音温柔。 萧承佑笑道,“不疼。” 他越是这样,季裳华越是不好意思。 但接下来就听他淡淡道,“习惯了,被你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季裳华愣住了,不知道他此言何意。“我什么时候……” 萧承佑靠她越来越近,一双秀长凤眼微眯,声音带着蛊惑的气息,“想不起来了吗,不然我现在让你看一看?” 季裳华有些错愕,然后恍然大悟,脸色爆红,“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萧承佑将她带入怀中,灼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声音多了几分戏谑,“我怎么了?” 季裳华锤了他一下,面色羞赧,“我从前竟不知你如此不正经!” 从前她只以为他醉心军务,清心寡欲,可时间一久发觉,他的人完全和他表面不一样…… 萧承佑看她害羞的模样,心情更加愉悦,笑声低沉,“嗯,娶了你之后就不想正经了。” 他居然还承认了!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根本不是她以前认识的冷漠无情的晋王世子。 季裳华羞的不敢看他,埋首在他怀中。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倏忽坐起身,让萧承佑莫名所以。 就听她轻笑一声道,“你不是说你不会演戏吗?怎么今日这出戏演的如此逼真?” 不等萧承佑回答,她凑近了他,目光含着威胁,“这不会是你的真心话罢?” 萧承佑大呼冤枉,慌忙解释,“我没有,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季裳华挑挑眉,“也就是说,方才都不是你的心里话?” 萧承佑心下微慌,其实,他方才演的那出戏的确有自己真实的情绪,可这话他不敢对季裳华说。“不……不是。”他倏而一笑在她耳边道,“不过,有一句话是真的。” 季裳华笑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目光满是深情,如一汪湖水清澈,一眼就可以望到底,清晰的看见他目光流露得真诚,没有半点虚假。 季裳华只觉得心跳漏掉了一拍,像受了蛊惑一般点点头。 过了一会,她笑了笑道,“你演的那么伤心欲绝,她们一定以为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不一定怎么议论我呢。可能还会想什么时候我们感情彻底破裂,你对我彻底失望,若有别的女人趁虚而入,届时有我哭的时候。” “不会的。”萧承佑似乎没看出她在说笑,认真看着她道,“即便你不能给我整颗心,我也不会娶别的女子。这一点,我在兖州就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我都只有你一个妻子。” 罗湘所猜测的根本不会发生,他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季裳华原意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感动,主动抱住了他,“谢谢你,逾明。” 温香软玉抱满怀,萧承佑淡淡一笑,“其实,当我看到你给我的几封信后,我的确惊慌无措又恼怒,可是当我看到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松了口气。若我是个蠢人,不知道会不会气的要杀人。” 季裳华轻轻一叹,“傻瓜,我既说过,便不会反悔,你尽可安心。” 萧承佑吻了她的额头,“恐怕永远不会。” 季裳华只觉得心中又酸又甜,前世的感情中,只有她在拼命付出,却还是遭到了惨痛的背叛,以至于她对今世的感情望而却步,可现在她知道,有一个人会如此在意她紧张她,原意为她付出…… 思及此,她圈住他的颈,将唇凑了上去。本想着蜻蜓点水一吻,却被他反客为主。萧承佑低低笑了,送上门的美味放掉岂不可惜?遂抱紧了她,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唇软软的带着点凉意,温柔的啄吻在她的额头眼睛和脸颊,并不着急深入,就如春风拂面。 季裳华闭着眼睛,虽然羞赧,并没有推开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白玉无暇的脸透着红晕,很是可爱娇俏,就像一只成熟的水蜜桃。接着,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炽热,不再满足方才的浅尝,寻到她的红唇,狠狠地啃噬了上去,季裳华微惊,他睫毛弯了弯,唇舌趁这个时机探了进去,愈吻愈深,狂风暴雨般侵袭着她。季裳华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对面的男子又是与她倾心相待之人,意乱神迷中她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笨拙的回应着他。 慢慢的,狂风暴雨变成了和风细雨,他压抑着喘息,将她推倒在美人榻上,滚烫的身躯覆了上去。她的领口被扯开,春光微漏,萧承佑的眼神更加热烈,手也渐渐滑到她的腰间,扯开了她的衣结。 每到这个时候,季裳华就会清醒三分,她并不拒绝他,只不过…… “我知道……”萧承佑声音沙哑,“我和你一起。” 下一刻就站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到了净房沐浴。 季裳华更加羞燥,她在他怀中挣扎,声音软软的,“不行……” 然而听在萧承佑耳中则是撒娇,她的力道太小,所以被萧承佑自动忽视了,自动自发的为她除了衣物…… 季裳华见反抗无效,只能紧闭上眼睛随他去了…… 天色愈发黑了,斜月深深,从云层中钻出来,高挂桂枝,好像窗外的花草之香更加浓郁了。隐隐的可见围帐一双人影,满室旖旎…… * 第二日,季裳华起晚了。重新沐浴过后,用了早膳就去看了林琼箫,然后两人一起去国公府看望老太君。 原本萧承佑也想和她一起去的,季裳华还“记恨”着他昨晚太过放浪形骸,瞪他一眼道,“妻子回娘家,你跟着去做什么?” 她想,萧承佑最近真的是太闲了,等益阳郡主出嫁后他去了军中就不会这样缠人了。 萧承佑面上微窘,耳根一红,“我等你回来。”依照他的性格,让他坐着和其他人攀谈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总不能跟着季裳华。 季裳华走了没多久,罗湘就来了。昨晚罗夫人听她说起她和季裳华去绣衣阁挑选绣品一事,以为季裳华对绣品感兴趣,刚好她亲自绣了一方锦帕,才刚刚完工,让罗湘送过来。罗夫人精通各种绣艺,这方帕子用的则是蜀绣。绣工如何倒在其次,关键是一片心意,更何况罗夫人绣艺的确很好。 可不巧的是,季裳华不在,听丫鬟说季裳华回周家了。罗湘理解的则是,季裳华昨日和萧承佑起了争执,所以季裳华回了娘家。也就是说,她们感情真的出现了裂缝,而且到现在还没和好。 罗湘在世安苑等候了一会,季裳华还是没有回来,她不能待太久,但又不甘心。 就在她不得不回去的时候,萧承佑从外面走了进来,罗湘一惊,然后是欣喜,故作惶恐行了礼,“臣女见过世子。” 萧承佑点点头,目光放在几案上的绣帕之上。 罗湘连忙解释,“家母听闻世子妃对绣艺感兴趣,便亲手绣了绣帕托我转交给世子妃,虽不名贵,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她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既然世子妃不在,臣女就先告退了,烦请世子告诉世子妃臣女来过了。” 萧承佑仍旧是面容冷漠,“我会将锦帕转交给她的。” 罗湘看他谈起季裳华时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的样子,心中窃喜,心道明明两人在吵架,却装作若无其事。 她抬起头,转身欲走,却目光惊奇的看了萧承佑一会。 萧承佑是何等敏锐的一个人,不由询问,“罗小姐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罗湘像是被吓到了,回过神来连忙道,“臣女是看世子脸色不太好,可是重伤未愈的缘故?” 萧承佑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凝,“劳烦挂怀,大抵是近日未休息好的缘故。” 罗湘听到了两人的矛盾,自动理解为,萧承佑因为季裳华伤心难眠,所以脸色不好。 罗湘大着胆子道,“世子为大凉殚精竭虑,耗费心神,要注意身体才是,否则世子妃也会担心的。” 萧承佑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罗湘心中一紧,然后是一喜,面上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却满是真诚。 萧承佑嘴角扯了扯,“多谢好心提醒。” 这是她和萧承佑第一次说上话,一颗心不由加快了跳动,面上却维持方才的表情,行了一礼,“臣女告退。” 萧承佑此人不爱女色,但一旦动情就不容易移情,可如今他却受了情伤,正是落寞孤独的时候,这时候突然有人关心他,再和季裳华的冷淡相对比,自然会被他另眼相看。 可是她不想想,她面对的是萧承佑,若萧承佑那么容易被一个女子打动,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成婚了…… 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昨日季裳华和萧承佑吵架的情景,加之今日季裳华回了娘家,她又不真的了解萧承佑,便以为自己计划会成功。 …… 此刻季裳华正在周府陪老太君说笑,老太君这两天身上不爽利,原本精神恹恹,但看到季裳华来了,还有怀了曾外孙的林琼箫,不由十分高兴,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留两人陪她一起用了午膳再走。 一屋子人说着话,就说到了林琼箫的孩子身上,自然就想到了季裳华。 刚好顾太医来给老太君诊脉,老太君就请顾太医给季裳华诊治一番,说不定就有了呢。 但是她们失望了,季裳华并未有身孕。季裳华苦笑道,“大概是缘分还未到,外祖母不必为我操心了。” 顾太医只是道,“世子妃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是有些弱罢了,我开个方子适当调理一下就好。” 老太君这才放心了,拉着季裳华嘱咐了好多东西,直说的季裳华面红耳赤。 回去的时候,路过园子,季裳华看到了周家二老爷周正清。既然遇到了,自然没有躲避的道理,季裳华微笑道,“二舅舅。” 周正清一派恭谨有礼的模样,“世子妃。” 季裳华笑意莞尔,“二舅舅客气,您还和以往一样,唤我裳华都好,我们都是一家人。” 周正清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什么,面上很是动容,“我以为你还在怪我管教不严,让婉颐和冯氏对你起了不好的心思,幸而你安然无恙,不然我实在是愧对于你。” 季裳华笑容不改,“表姐是表姐,二舅舅是二舅舅,二舅舅不曾想过要害我,我为何要怪二舅舅呢。” 周正清很是歉疚,“还是你懂事啊,若婉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何至于……”语罢,他叹了口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实际上他心里恨死了季裳华,原本他留着周婉颐这个女儿还有用处,可却被季裳华害成那副鬼样子,毁了容又疯了,现在他想投靠太子都没有棋子。 但他最恨的就是周正明,他们两个年纪差距不大,凭什么周正明是嫡出他就是庶出呢,所谓爵位也与他无缘,现在人人都尊称他为国公府二老爷,等以后分了家,她从国公府搬出去,不过就是一个普通武将官员罢了。 他觉得命运不公,他觉得是周正明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若周正明不存在该多好…… 季裳华稍一抬眼,就能猜到他的心思,这个二舅舅,前世就一直嫉妒大舅舅,认为老国公就两个儿子,若周正明不存在,爵位自然是他的,所以在战场上要害周正明,前世周正明没躲过,今世躲过了,不知以后他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季裳华早就对他起了防备,面上不动声色,“二舅舅不要太伤心,想必经历了一些事情,表姐会明白许多道理。再者您不是还有三表哥吗,听闻三表哥是最懂事不过的,才学也不错,想必在您的精心培养下。前途无量。” 季裳华语气温和,目光看起来也很真诚,可为何感觉越听越不是什么好话呢。 周正清也只能道,“裳华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他天资愚钝,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子祺和子扬的。” 季裳华心道,你这话谁信?面上却笑盈盈道,“二舅舅谦虚了,以三表哥的刻苦好学,又有大舅舅的管教和培养,三表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周正清自然知道自己儿子比不过周子祺两兄弟的,听见季裳华这样说心中郁结。他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季裳华面容柔和,闲聊一般,“二舅舅从何处来?” 周正明不疑有他,“我刚从大哥那里回来,现在出去和几个朋友聚一聚。” 季裳华了然,“如此,就不耽搁二舅舅了。” 周正清颔首,“裳华请便。”语罢,就快步走了。 季裳华着他走远,若有所思,片刻后,轻声一笑,也回了晋王府。 回去后,便和萧承佑商议一番,自不必提,她也知道了罗湘来过的事情。 之后,罗湘又来过几次,却无一次见到萧承佑在世安苑,偶尔在世安苑外遇见了,也是故作不安的模样,好像真的很害怕萧承佑。 但她从季裳华的表现和萧承佑冷沉的面色可以确定,季裳华和萧承佑并未和好,这让她更加欣喜,以为计划成功了一半。 …… 三日后,益阳郡主大婚。 这几日,季裳华一直都在忙着婚礼事宜,为此还冷落了萧承佑。现在,看终于看益阳郡主风光大嫁出去,松了口气。 送走了益阳郡主的花轿,过了不久,季裳华和萧承佑也去了周府。 依照益阳郡主的身份,又受皇帝宠爱,她的婚礼自然是风风光光,十分隆重的。 大街上早已是万人空巷,充满了看热闹的人。周子祺身穿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原本就容貌英朗,在喜服的衬托下更是丰神俊朗。 迎亲的队伍很长,花轿后面跟着长长的嫁妆和仪仗,还有不绝于耳的礼乐声,响彻整个京都。 队伍几乎绕了半个京都城,终于在黄昏十分的时候到了国公府。府上已经装饰一新,处处张灯结彩,低调内敛中透着奢华。此刻,早已有许多宾客到了,具都笑容满面,和辅国公及郑氏道喜。 府上早就安排好了席位和歌舞,季裳华看着眼前热闹的情景,笑道,“这下益阳可是得偿所愿了。” 旁边坐着林琼箫,两人会心一笑,一边品茶一边观看歌舞。 在丝竹管弦之声中,明月东升,照亮眼前绮丽之景。周家并不养歌舞姬,这些歌舞是因为婚礼特地去一个班子请来的,皆是京都有名的歌舞姬。此刻她们在舞榭歌台之上,吹奏起悠扬清越的丝竹,舒展腰肢,广舒长袖,在月光下跳起舞来,更显身姿袅娜,娉婷多姿。一阵风吹来,花瓣簌簌落下,环绕在她们身边,就像瑶池仙女下凡。 一阵阵掌声响起,纷纷夸赞他们歌声悦耳,舞姿优美。 季裳华含笑看着这一幕,想到了被送到新房的益阳郡主,依照她的性格,想必虽然娇羞,却更多的是期待吧,想一想,沉稳的周子祺和率真的益阳郡主,也是很般配的,只是不知道嫁了人的益阳郡主会不会收起她的“爪子”呢? 这时候,罗湘到了两人身边,笑道,“原来你们竟是在这里。” 今日罗湘穿了一件藕粉色衣裙,比之以前的素淡活泼多了几分俏丽,发上也是和衣着配套的首饰,在月色下更显她容貌色清秀,容光焕发。 季裳华依旧和往常一般,神色温和,“难为你找得到我们,原本还想着让婢女去唤你。” 不知是演戏久了,还是本性如此,她一看见美味的点心,就眼睛闪闪发亮,伸出手就去拿,可是被云雁一搂,几盘点心全到了云雁怀里,还对罗湘做了个鬼脸,“都是我的。” 罗湘有些委屈,“小云雁,你太不友爱了……我是你姐姐的朋友,你还这样对我。” 云雁轻哼一声,生怕别人将点心抢走了,藏的越发紧了。 随着时间过去,宾客越来越多了,姗姗来迟的则是太子和宋家人,以及各位皇室宗亲。 随之而来的,还有宣旨的太监,因为益阳郡主大婚,赏赐了不少珍宝。众人不禁想到,看来陛下对益阳郡主真的宠爱,对周家也很是重用。 这时,就看见萧承佑和太子等人站在一处,今夜他身穿一袭紫色华服,袖口滚着金线,头戴玉冠,腰缠玉带,广袖飘动。此刻他长身玉立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他,举手投足一派雍容高贵,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是美如冠玉,恰如临风玉树,即便他不动不言,依旧引人注目。 季裳华遥遥看他,有些失神,而萧承佑从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和以往的浓情蜜意完全不同,季裳华眸光闪过一抹失落,移开目光。 这一幕恰好落在罗湘眼中,心道,看来萧承佑并没有去哄季裳华,季裳华又是个冷淡的性子,想来他们两个人的心只会渐行渐远。 见到太子等人,辅国公立刻迎了去行礼,“太子亲自前来观礼,臣不胜惶恐。” 太子好像和周家毫无嫌疑,笑道,“今天是堂妹的好日子,父皇又疼爱她,于情于理,孤都该来的。” 然后众人都向太子行礼,太子的目光从人群中掠过,最后落在季裳华身上,只一瞬便挥挥手,“今日孤不过是周府上的宾客,大家不必拘谨,随意便好。” 众人看到太子亲切的模样,再想想宋家和周家分庭抗礼,不禁各怀心思…… 少倾,便都坐下,谈笑风生起来。 这时候,宋家人到了周正明面前,宋赢拱手道,“辅国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周正明回了一礼,就像看到多年不见的好朋友,“托您的福,我一切安好,多谢护国公百忙之中莅临周家参加犬子婚礼。” 宋赢笑道,“令公子和益阳郡主的婚礼,宋家人自然要来的,说起来,我这几个犬子和令公子是自幼相识的,许久未见,要多多拜访才好啊。听闻令公子文采武功皆是出众,难怪会被陛下看重赐婚郡主,辅国公好福气啊。” 周正明忙道,“哪里,比不上宋家几位公子啊。” 宋南庭带着两个弟弟,给周正明行了晚辈礼,“国公过誉了。”然后暗暗给了两个弟弟警告,莫要惹事! 宋南池和宋南煊不得不收了冲动的性子老老实实给周正明见礼。 假意寒暄过后,在太子的带领下具都入席了,这些贵客自有另外的席位。 很快,作为主角的周子祺一身喜袍,被推搡着过来敬酒,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季裳华作为世子妃,自然有自己的席位,可是为了方便看护林琼箫,她便坐到了这里。不时的,有夫人小姐过来寒暄,季裳华都客气回应。当她们看到和季裳华相谈甚欢的罗湘时,眼神变了变,果然,如传言那般,罗湘入了季裳华的眼,就是不知道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季裳华并不容易亲近,怎么就看中罗湘了呢? 其中不少人都关心季裳华的肚子,说起来季裳华嫁到晋王府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 季裳华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恐怕巴不得她没有身孕呢,对此,季裳华淡淡一笑,将这些人的旁敲侧击巧妙回绝了。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季裳华遥遥望去,就看见萧承佑和太子等人坐在一处,明明很热闹的样子,偏偏他就像孤独一人,和这些人格格不入。离得远,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俊眼修眉,俊逸绝伦,一双凤眸闪动冷漠的光芒,人人都在说笑,唯有他一言不发,只是喝酒。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女子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季裳华不禁开始数他喝了多少杯,眼尾余光扫过罗湘,唇角微勾,故意做出魂不守舍的模样。好像她一直偷瞧着萧承佑,而萧承佑根本不理她,落在罗湘眼中就是萧承佑还未原谅季裳华。 渐渐的,他喝的越来越多,脸上也泛起了薄薄的红晕,神色懒懒的模样。 太子见了,笑问道,“怎么,堂兄心情不好吗?怎么喝这么多酒?” 萧承佑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又饮了一杯。 太子面色微变,萧承佑在他面前向来都这么骄傲,好像半点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等着罢,他很快就会后悔的! 旁边有人打圆场道,“太子,世子是因为郡主出嫁高兴呢。” 太子笑容微冷,“是啊,还未恭喜堂兄,益阳嫁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世家公子。” 萧承佑这才看了太子一眼,语气漠然,“多谢。” 任谁都看得出来,萧承佑今天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笑着恭维。 而罗湘却是清楚的知道萧承佑情绪为何这样失落,想到那个人说的计划,她又紧张又期待。 她看了一眼强打精神和林琼箫说笑的季裳华,心道,世子妃,你可不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我的将来,只好牺牲你了…… 宴会仍旧热闹着,这时候,歌舞已退下,戏台之上响起了云板声,穿着戏服的戏子粉墨登场,迎来阵阵喝彩。 这时候,萧承佑站起身来,刚走了两步,似乎是因为酒喝多了,身形一晃,罗湘见了,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太子唇角一勾,有着嘲讽和讥诮,“堂兄这是醉了?要不要叫国公府的人来,将你送到客房歇一歇?” 面对太子的热情关心,萧承佑冷冷道,“不必,我出去吹吹风。” 语罢,就脚步轻浮的走出大厅。 众人都以为他是要醒酒去,便也没在意,又喝起酒来。他们不知道萧承佑的酒量,可季裳华却听萧承佑说了,所以,他不可能这就醉了,想必其中有人做了手脚。这样也好,不配合人家,如何知道人家要做什么呢? 看萧承佑走了,季裳华也收回目光,饮了一杯酒。林琼箫将酒杯从她手上拿出来,笑道,“我看着你呢,可是喝了好几杯了,世子管你管的那么严,万一醉了,小心他不高兴。” 季裳华淡淡一笑,隐隐有惆怅之意。 罗湘心中冷笑,这时候,有个婢女给罗湘斟茶,不小心洒在了她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 婢女连忙道歉,“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小姐饶恕。” 罗湘很适宜的表现出了不拘小节,一挥手道,“无碍,你回去罢。” 婢女不胜感激,“多谢小姐。可是您的衣服……” 罗湘道,“无事,一会就被风吹干了。” “这……”婢女手足无措。 林琼箫道,“这怎么行,现在已经入秋,一个女孩子家,万一着凉了怎么好?”然后问芸香道,“你家小姐出来可带了备用的衣物?快去客房换换罢。” 芸香点头,“是。” 罗湘不在意的笑笑,“你们太小题大做了。” 林琼箫失笑,“不是小题大做,是以防万一。”然后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行了,快让婢女带你去罢。” 罗湘一走,林琼箫的笑容就落下了,神色忧虑,“你说,她真的会那么做吗?” 季裳华微微一笑,“我们拭目以待罢。” 罗湘被婢女带着出了热闹的宴会,到了园子。周府的园子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花异草,一应俱全,此刻都蒙上了皎月的光芒,也染上了婚礼的喜庆。 领路的婢女悄声道,“罗小姐,有人看见世子去那边客房休息了。” 罗湘点点头,“你家主子还说了什么?” 婢女道,“罗小姐不必多问,只需演好自己的戏,进一步挑拨世子和世子妃的关系就好。” 两人之间本就有了矛盾,若是在这个时候,萧承佑和别的女人睡在了一起,那么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无法挽回了。依照周家人对季裳华的疼爱,说不定会和萧承佑起了嫌隙,届时周家和萧承佑的同盟关系就会破裂。罗湘再巧用手段从中挑拨,依照季裳华的性格,很难再原谅萧承佑。 那时候,皇帝给萧承佑寻得的助力还会一直存在吗? 罗湘心中没有丝毫对季裳华的愧疚,晋王世子这样的人凭什么给她一人霸占了呢?她出身容貌样样出众,嫁的夫婿更好,着实让人艳羡。反正她喜欢的另有其人,也不在乎多个女人和她分享丈夫罢? 思及此,罗湘很是期待,“好,我知道了。” 芸香在一边听的清清楚楚,“小姐,您是要……” 罗湘警告道,“此事切不可说出去!否则,计划失败,我们全部要完!” 芸香没想到自家小姐这么大胆,难怪要接近世子妃,原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她感觉今天才是第一次认识罗湘,不由有些害怕,木讷的点点头,“是,小姐……” 很快,三人穿过园子,到了一处客房,此处无人,略有些黑暗,隔着窗户,似乎可以看见里面围帐飘动,影影幢幢之中,好像看见一个人影…… 婢女道,“罗小姐请进罢。” 语罢,便和一步三回头的芸香走了。 * 戏台之上,一出戏唱完了,众人纷纷喝彩。太子喝了酒,十分高兴,要赏赐这个戏班子。众戏子一起来太子面前谢恩,太子朗声笑道,“下去罢。” 酒宴半酣之际,太子要去更衣,下意识一摸腰间,面色一变。 有人问道,“殿下怎么了?” 太子大惊,“孤的玉佩不见了!” 霎时间,宴会一片慌乱,太子的玉佩是陛下亲赐,代表太子的身份,事关重大怎么能丢了呢? 是以,纷纷帮忙寻找,可是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有人不免怀疑,这是偷窃,很可能在某个人身上! 季裳华闻言,唇角微勾,心道,果然来了! 只不过,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只为了一枚玉佩吧?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通敌卖国 很快,周正明过来了,加派人手为太子寻找玉佩,可是无论怎么找,也不见玉佩的丝毫影子,是以,便更加确定了是有人偷窃。 这下,众人都惊慌了,太子玉佩遗失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很是烦闷的模样,对周正明道,“劳烦国公再仔细派人搜查一番,此玉佩对于孤来说至关重要,更是御赐之物,若真的找不到父皇也会动怒。” 不只是皇帝,就连周家也会受牵连,谁让玉佩是在周家丢的呢? 太子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这么做。 辅国公面露难色,整个国公府几乎所有犄角旮旯都搜过了,着实没有,再仔细搜也是无用的,而且太子一直没有离席能丢到哪去?可是太子的命令又不能不遵从。 太子见了,不由问道,“怎么,国公有何为难之处吗?” 辅国公立刻道,“并无。”语罢,就要招呼人再去搜查。 这时候,有其他官员忍不住道,“殿下臣有一言想说与殿下。” 太子面上露出一丝惊奇,“张卿家有话直言。” 张大人斟酌道,“殿下,臣以为,已经仔细搜查过了,仍是没有,再多搜查一遍不知道又要耗费多少时间。若不是丢失而是偷盗,可能就会让贼人趁机逃走。况且,殿下自来到周府,未曾离席,搜查再多,也于事无补,不若……”张大人有些为难。 太子皱眉,“张卿家以为如何?” 张大人道,“臣以为,既然能偷窃,必然是能靠近殿下之人,殿下一路走来,说不定就有那等高手顺手牵羊将玉佩摘去了呢,是以,趁宴会还未散去,臣建议……建议殿下搜身。”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搜身?男子也就罢了,这里还有那么多夫人小姐,搜身不太合适吧? 辅国公察觉到了不对,他隐隐觉得这才是重点,什么丢了玉佩,都是幌子,太子的目的是搜身。 事有反常即为妖,太子和周家本就不睦,这时候要搜身绝不是什么好事,很可能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他面前笼罩了一层冰霜,在月光下看不出来,“张大人,这恐怕不太合适罢?要知道今日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大凉贵族和官员,谁会偷窃太子殿下的玉佩呢?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时候宋南庭说话了,他微微一笑,“国公此言虽然有理,可我们搜也搜过了,着实没有发现太子殿下的玉佩,这种情况下不是偷盗是什么?我自然知道国公为人光明磊落,但最怕其中有些小人趁机偷窃不知道要做什么大事。为了大凉,也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搜身为好。在座的都是大凉的肱骨之臣,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小人逍遥法外做出危害国朝之事罢?” 宋南庭字字句句合情合理,若是有谁不同意,那就是于国不忠了。 辅国公见识到了宋南庭口舌之伶俐,一时语塞。 郑氏闻询赶来,了解了事情经过,当听到要搜身时不由皱眉。她作为国公府女主人自然要思虑周全,于是便道,“可是这里这么多女眷,一一搜身是否不妥?再者,今日宾客何其多,若一一搜过,岂不是耽搁太子殿下的时间?” 她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个时候丢,又是在周家丢的。到处搜寻不到,现在又要搜身,怎么看怎么有阴谋。再者,宋家在此,更不会放过对付周家的机会。 但,若是不同意,落在他们眼中岂不是做贼心虚? 这时候宋南庭道,“周夫人的思虑我也想过,可这毕竟事关重大,容不得轻忽。是以只能委屈大家一下了,至于女眷,可以由婢女嬷嬷搜身。再者,太子殿下既然从未离席,自然可以缩小范围,只搜查这里宴席上的人便是。” 今日宾客很多,差不多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自然不可能坐在一处,而太子这边,自然都是贵族或高官了,然后就是周府亲近的亲戚。 果然,划定的范围刚刚好,周家,季裳华,甚至是季维之夫妻,一个不漏。 看太子似乎在沉思,宋南庭道,“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太子轻叹一声,很是无奈的模样,淡淡道,“如此,只能委屈大家了,诸位都是大凉官员,自然都明事理,以国家为重,想必定会愿意配合的。” 太子都这样说了,纵使有人心有不满,怎么能表现出来呢?人家是太子,即便不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言,也可以凭借太子权利强制搜身的。 是以,许多人都纷纷道,“太子言重了,臣自然愿意配合。” 人群中,季裳华唇畔微翘,凝起几分冷嘲。隔着灯影重重,他看向了太子那里,在看到一脸淡然的宋南庭时,更是愈加平静。 宋南庭果然出手了。事情还未到最后一刻,他不要高兴的太早,季裳华很期待,期待送他一分大礼! 林琼箫早就听季裳华说过了,所以并不惊讶,只是道,“没想到罗湘竟然和宋家人联手,她为何这么做?” 季裳华语气嘲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不可以做呢?” 林琼箫微怔,轻轻一叹,“若想要什么,自可以自己争取,可若是肖想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此还要谋害无辜之人,那就太可恶了,希望到时候她不要后悔。” 季裳华微笑道,“姐姐以为她与宋家合作只是喜欢世子吗?不,还有权利,晋王世子位高权重,陛下又纵容他,就算是成为侧妃,也足可以成为大凉有头有脸人物。更何况——”季裳华压低了声音,“若太子真的被废,说不定以后会捞个贵妃当当,若我离开世子,能母仪天下也未尝不可,她若生下儿子也可以争取下那个位置……她又不傻,这么多荣耀诱惑在向她招手,难道不值得赌一赌吗?” 林琼箫吃了一惊,低声道,“宋家和世子本就势同水火,宋南庭将她送上世子床榻怎么能安好心?她难道不知道吗?她是在与虎谋皮……” 季裳华笑意清淡,“若不出所料,宋家知道这种把戏根本除不掉世子,他们要除掉的是我,或者是打击宋家。罗湘要么不知道宋家的险恶用心,要么就是要赌一赌,毕竟若是赌赢了,就可以一飞冲天了不是么?” 季裳华更倾向于后者,若前方无足够大的诱惑,谁愿意冒着风险这么做呢? 林琼箫神色怅然,“人心难测……”谁会想到看起来那么直爽的女子会隐藏这样深的心思呢?若不是那日季裳华去看她时特地提醒她,她根本想不到从头到尾罗湘都在伪装。 季裳华微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我既然敢将计就计放任她离开,就有把握让他们的计划破灭。我之所以将此事提前告诉你,是怕你乍然闻听,动了胎气。” 林琼箫点点头,神色郑而重之,“我知道,既然有了心里准备,我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不会给她拖后腿。 季裳华看到前面传来骚动,想必搜身要开始了,她最后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很快,就集齐了很多护卫婢女和嬷嬷,与其他地方隔绝开来,由德高望重的官员和夫人监督此次搜身,确保公平公正。 男子倒是简单,当众搜身也没什么。至于女子——周府则特辟出几个客房将女眷带进去搜身,看起来倒是考虑周到,万无一失。 众人都纷纷开始接受搜身了,宴会上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多数是搜查者的声音,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终于搜查完毕,搜出了很多东西,除了玉佩,还有香囊帕子扇子……一类的,总之,任何可疑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太子的目光在众物件上扫过,最终目光落在一封信上,在所有物件上,这封信尤为显眼。 太子拿起了信,抽出了里面的信纸,抖了抖信封。突然,听到“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桌子上,太子面色一凝,随后怒气勃发,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道,“大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看看太子手上拿的东西,具都惊的无以复加,这不正是太子的双龙玉佩吗?居然真的找到了!果真,是被人偷窃的!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而且义愤填膺,恨不得要将偷盗之人千刀万剐! 宋南庭见太子面色难看,上前一步道,“殿下,您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能找到玉佩已是万幸,现在应该审问惩处偷盗之人了。”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这封信上,“太子,这封信有什么奇怪的吗?” 太子将信递给他,声音冷酷,“你看看罢。” 宋南庭接过去,面色一变,“这如何会是一张白纸?”然后问搜查的护卫道,“这封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护卫刚要开口,就看见一个婢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面无人色,冷汗直流。 立刻有人道,“大胆,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无礼!” 女子神色呆滞,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 方才那个护卫指着她道,“回殿下,这封信就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太子面上浮现一抹厉色,“这么说来,孤的玉佩也是你偷的了?你到底为何这么做,还不从实招来!” 宋南庭神色平静,“殿下,她只是个婢女,偷盗玉佩还可以说是贪财,可……这封信,却有蹊跷,谁会在信封里放一张白纸呢?恐怕背后有人指使,以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围纷纷说宋南庭言之有理,要求审问这个婢女。 太子眸光阴冷,点点头,“南庭说的不错。” 接着,太子一声令下,就有护卫两将婢女压至太子面前,太子厉声道,“快说,为何要偷盗孤的玉佩,这封信又是何意?否则,就别怪孤让人对你用刑了!” 婢女身体抖的和筛糠似的,拼命的磕头,额头一片青肿,流出鲜血来。她目光恐惧,“奴婢……婢女招供,奴婢这样做也是被人逼迫,求太子殿下饶命……” 宋南庭声音冷寂,“还不快说!” “是……是……”婢女看起来真的惊恐到了极点,她的目光四下环顾,最后落在夫人小姐处,声音颤抖,“这封信是大渝皇帝……不,是六皇子,六皇子写给晋王府世子妃的!”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都看向了季裳华。六皇子……怎么和季裳华牵扯在一起了? 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季裳华面容宁和,好像婢女的话与她无关。 宋南庭唇角微勾,目光含着阴险狠毒瞥了一眼季裳华,然后厉声斥道,“简直是胡言乱语,世子妃是什么人,怎么会和六皇子那种反贼勾结在一起!” “勾结”两个字触动了每个人的神经,季裳华心中冷笑,这是要给她扣上谋逆的大罪了。 婢女又磕了好几个头,“奴婢没有说谎,世子妃尚在闺阁之时就和六皇子相识,两人已经互通心意,直到现在还有书信往来……原本两人已经私定终身,可是却被陛下赐婚给了晋王世子,世子妃虽人在世子身边,心里却忘不掉六皇子……也不知道为何,让人偷了殿下的玉佩,又写了这封信给六皇子……”她泪水连连,“太子殿下,奴婢也是迫于无奈,奴婢的家人都在六皇子手上,奴婢不得不为他们两个传递消息啊,求太子饶了奴婢一命罢……” 好一个为了家人迫不得已给逆贼传递消息的可怜模样,这哭的声嘶力竭,就连季裳华看了也觉得可怜。 宋南庭冷笑两声,“世子妃,如今这种情况你怎么说?” 周家人为季裳华捏了一把汗,又是着急又是愤怒,季裳华不可能和六皇子勾结,这是诬陷! 郑氏就要开口,季裳华以目止之,淡淡一笑道,“哦,我能怎么说呢?我身为大凉人,晋王府世子妃,自然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也根本没有和六皇子相熟,何来私定终身?”她唇畔牵起一丝冷嘲,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婢女,“至于你,我更加不认识,不知你受谁指使,随便写了一封信就说是我写给六皇子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婢女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模样,哭道,“世子妃,您怎么能大难临头装作不认识我呢?我可是帮六皇子送了不少信给你,六皇子对你一片痴情,你们海誓山盟,怎么能否认呢?” 众人面面相觑,一片痴心,海誓山盟?若这个婢女所言属实……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到这个地步了吗?晋王世子可知道? 宋南庭冷声道,“无缘无故的,谁会诬陷世子妃?就算是诬陷为何不诬陷别人?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这种情况,很难让人相信你是清白的。”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讥诮,“毕竟,六皇子也是年少风流人物,世子妃当时年纪轻,能被六皇子打动也不足为奇罢?” 四周很是寂静,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都静静观看,不过大部分人最感兴趣的是,季裳华和六皇子是否真的有什么风流韵事。 季裳华目光在众人面上逡巡着,最后落在宋南庭身上,目光平静,面色冷然。 就在众人狐疑之时,突然,她轻笑出声。她本就生的极美,忽而一笑,如一朵娇花临波照影,更添几许清冷,如雪山之上一只雪莲,素雅而高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宋南庭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问道,“世子妃为何发笑?” 季裳华眼尾微挑,轻蔑之意更显,她收敛了笑容,“我笑,是某些人可笑,不过是一封信,一个婢女就认定了我是勾结六皇子意图谋逆之人。” 宋南庭冷笑,“难道世子妃可以自证清白吗?” 季裳华望着他,微笑道,“我既无罪,为何要自证清白?若是凭借一张纸一个婢女就能给一个人定罪,那我干脆也让一个婢女拿着一封信指认宋公子通敌卖国,不知宋公子可愿意?若果真如此,这罪定的也太容易了,难道大凉所有官员平日都是这样办案的不成?” 众人听了,季裳华此言的确有理,这人证物证太容易得,反而引人怀疑。 婢女听见季裳华这么说,连忙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晋王府搜查,看看有没有六皇子写给世子妃的信?还有,这封信你们还没看,只要取蜡烛来就能看到!” 太子闻言皱眉,“如此就只能委屈世子妃,去晋王府搜查你的院子了。” 季裳华微笑道,“太子要搜查晋王府?” 宋南庭笑容闪现杀机,“怎么,世子妃心虚吗?” 季裳华与他对视片刻,淡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既没做过,又有何惧?” 素日里,世安苑守的和铁桶似的密不透风,宋南庭想动手脚或安插眼线都不行。当他得知六皇子对季裳华情根深种时,就让他的人冒充六皇子的人送信给季裳华,让她自己将信带到世安苑。 果然,就听罗湘说,季裳华没舍得丢了信,而且还被萧承佑发现了,两人大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未和好,而且还得知了季裳华的确喜欢萧承焕。于是,他刚好趁此机会用罗湘挑拨萧承佑和季裳华的感情,顺便还能让萧承佑和周家产生隔阂,又趁今天搜查世安苑,搜出那些季裳华舍不得丢掉的信。 就算季裳华烧掉了也没关系,他还留有后招,总之,季裳华勾结逆贼的罪名是坐实了! 宋南庭觉得胜利在向自己招手,目光闪过几分得意,“既然世子妃同意,那就搜罢?想必世子也会同意的罢?” 妻子被人冤枉,夫君醉酒休息,季裳华,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中很凄凉呢? 想必,你心有所属,萧承佑被你伤的很深,就算他在这里,也不会相信你罢? 果然,就看见季裳华眉宇见有些落寞一闪而过,宋南庭更确定了季裳华和萧承佑感情破裂。 季裳华慢慢道,“既然要搜,如何搜查?总不能派宋家的人去罢?” 这时候,有人推荐江御史带人前去搜查,江御史为人耿直,直言进谏,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徇私呢? 江御史向来喜欢打抱不平,多管闲事,更何况是这种关乎国家之事呢,闻言不禁道,“太子,臣愿前往。” 太子道,“也好,就劳烦江御史了。” 很快,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去往了晋王府。 太子心中得意,和宋南庭一样等着结果,除掉季裳华,打击周家和萧承佑。 一个时辰后,负责搜查的人回来了,却是根本没有搜到所谓萧承焕给季裳华的信! 太子大惊,怎么会没有?但江御史也绝不会和季裳华串通一气!难道季裳华已经销毁了? 宋南庭倒是不着急,轻声笑了,“没搜到也不奇怪,若是我,为了怕有一天事情败露,也会销毁的。” 季裳华冷笑一声,“哦,宋公子还真是火眼金睛,你人从未到过晋王府,就什么都看得到,我真是佩服宋公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季裳华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冽,“宋公子,你凭什么说我收到过六皇子的信,看见没有搜查到就改口说被我销毁了?难道事情到底如何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吗?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收到过那些信,何来销毁之说?” 宋南庭被季裳华突然的疾言厉色惊了一瞬,然后笑了,“既然世子妃不肯承认,也好,就一起来看看这张白纸罢。” 然后,就有婢女送来一支烛火,将白纸照了几照,就看见上面的字慢慢显现出来。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想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宋南庭准备将信读出来,等着给季裳华定罪,突然,他面色大变,满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怎么不是他之前准备好的那封信。 这封信本该是模仿季裳华的笔迹写的,落款还有她的名字。可是——写封信完全不是! 太子正等着看好戏呢,却看见宋南庭呆愣的模样,一下子将信抽了过去,霎时间,他也呆立当场! 这时候,周子扬走了过来,笑道,“既然宋公子口口声声说这封信是我表妹写的,那么也该让我们周家人看看罢?” 太子不想给,若是被别人看到一切计划都会失败的! 作为新郎官的周子祺也走过来道,“太子殿下,事关重大,这封信被您捂着不让别人看,不太好罢?不然,我们如何相信这是表妹写的?” 口口声声“表妹”,代表了对季裳华的维护。 其他人也纷纷望过来,很想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这种情况下,若太子不将信交出来真是别有用心了。他面色略有松动,心里不想给,却说不出一句话。 周子祺笑着将信从太子手中拿了出来,快速看完,朗声道,“怪不得宋公子和太子不愿将信给我们看呢,原来,这封信根本不是我表妹写的。” 周子祺话里有话,太子面色一沉。 说着,周子祺就大声将写封信读了出来,最后的落款竟然是吏部尚书的名字言磬!对比了字迹也是和言磬书法一般无二! 言磬好好站着呢,没想到飞来一只黑锅,吓得六神无主,跪下向太子大呼冤枉,半旧的袍子微微抖动。 众人也是不敢相信,言磬这个人谁不知道,两袖清风,刻板固执,对皇帝最是忠心不过,和江御史一样,让皇帝又爱又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萧承焕勾结通敌卖国?! 太子面上也很难堪,方才他还和宋南庭指责季裳华是写信之人,现在居然换成了言磬!谁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明显就是有些陷害啊。 这时,季裳华冷冷一笑,“方才宋公子还坚持认为我是通敌卖国之人,认为这封信是我写的,还说我家中藏了六皇子的信。如今,我家中的信你没搜到,这封信也不是我写的,宋公子,现在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没能成功诬陷我而感到失望呢?” 宋南庭心头一震,看着季裳华那张言笑晏晏的脸,不由心惊。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季裳华是如何做到偷梁换柱的? “宋公子为何不说话?宋公子又在想该如何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说,这封信是我找人模仿了言尚书的字迹诬陷言尚书?”季裳华好整以暇道,“宋公子,我可真是佩服你,空口白牙就能给一个人定罪。大家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宋公子哪天就会带着一个婢女和一封信随便扣你们一个罪名。” 季裳华又对言磬道,“言尚书,我和你无冤无仇,素日里都没有和您说过话,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穷极无聊到陷害您的。” 言磬也不是傻的,这种无凭无据的陷害谁会信,他目光含着冷意扫过宋南庭,道,“世子妃放心,老夫虽然老了,但是耳聪目明,我没做过这种谋逆大事,也不会相信世子妃无缘无故冤枉我。” 太子心道,季裳华的嘴巴可真厉害,寥寥数语,宋南庭变成了随便诬陷人的人。 再看看其他人,已经面露犹疑,还有愤愤不平的。 宋南庭咬牙,“世子妃误会了,我也是被这个婢女蒙蔽了,无凭无据,我怎么会诬陷你?” 季裳华淡淡一笑,“哦,这么说,宋公子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这种情况,还能说什么呢?太子即便不甘心,还是道,“南庭也是看到通敌卖国之事一时义愤误会了世子妃,如今事实证明,与世子妃无关,世子妃深明大义,不要和他计较了。” 季裳华笑容嘲讽,“不敢。” 宋南庭反复呼吸几下,勉强平复了胸口中的怒气,拱手道,“是我误会世子妃了,请世子妃恕罪。” 他心里想的是,季裳华这边失败了,罗湘哪里呢?是不是也失败了?若是失败了,萧承佑又在何处? 季裳华微微一笑,徐徐道,“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可惜了言尚书这样的正直之人也被陷害,背后之人还真是可恶!我看,还是再审问下这个婢女罢?” 宋南庭神情一凛,若是让这个婢女说出什么可是全完了! 婢女没想到计划失败,惊慌失措,“奴婢……奴婢……” 就听到“噗”的一声,婢女吐出一口鲜血来,接着就倒在地上,断了气息。 季裳华神色淡淡,“杀人灭口,干净利落,果然好手段。没揪出幕后指使,可惜了。” 婢女虽然死了,但是关于那封信还是要查一查,毕竟上面是言磬的字迹。 突然,有婢女慌慌张张的跑来了,在郑氏耳边耳语了什么,郑氏大惊,“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点点头,“千真万确。” 郑氏对太子道,“殿下,府上突然出了些事情,臣妇要去处理一下。” 太子心情郁闷,“夫人自去便是。” 可是,少倾,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有位小姐和一公子在客房发生了苟且之事,方才国公夫人就是去处理此事的! 众人大惊,都看看身边自己的女儿还在,松了口气,可是有位夫人寻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正是罗夫人。 难道和男子苟且的女子竟是罗湘? 可客房里的公子是谁?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搜寻着,想到了因醉酒出去吹风的晋王世子,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是以,都浮想联翩起来,看季裳华的眼神也奇怪许多。罗湘总是去晋王府做客,少不得会遇到萧承佑的……因着萧承佑醉酒,所以便和罗湘发生了那种事? 不过,也有想多的,说不得是罗湘见萧承佑醉酒主动凑上去的,意图勾引萧承佑成为世子侧妃! 无论是哪种,对于季裳华来说都是极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就看见季裳华面色一白,二话不说就带着婢女离开了,看起来要去客房那边。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也跟着去了。 之前萧承佑为了季裳华和太子对抗,才过了几天就和罗湘勾搭上了,依照罗湘的身份,做个侧妃还是可以的。只是可怜了季裳华了,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少倾,众人一同来到那间客房,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似泣非泣的声音,在场很多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罗夫人觉得手脚发冷,面色苍白,挤过人群率先进去,围帐重重中,似乎看到有两个人影在床上交缠,显然正在颠鸾倒凤…… 大家悄悄看了季裳华一眼,果然就见她面上很是冷漠,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气。 里面是罗夫人的女儿,她可忍不了,“哐当”一声推开门,里面暧昧的声音扑面而来,众人又是害羞又是好奇,看看门外的季裳华,犹豫着到底进不进去。 就听到一声尖叫,“母……母亲……你……啊,你是谁……” 众人心道,勾搭了晋王世子还装的不认识,是要将责任推到萧承佑身上吗? 季裳华微微笑了,就要推门而入。这时候,突然挤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袭紫衣华服,头戴玉冠,容色俊美,身形挺拔,直接到了季裳华面前挡住她,“不许看。” 季裳华故作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喝醉了,便想四处走走,不知怎么,到了你住的毓秀阁,不知不觉就进去了,不小心在你房间睡着了,也不知道舅母会不会怪我。”萧承佑解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萧承佑不在里面,那和罗湘颠鸾倒凤的男子是谁! 季裳华听着里面的惊叫声,唇角勾起,声音柔柔的,“原来如此,害我找了你这么久,” 萧承佑拉了她的手,温言道,“我们走罢。” 季裳华摇摇头,“罗小姐还在里面。” 萧承佑只能陪她等着,但不许她进去。 * 不知过了多久,客房恢复了平静,罗夫人在经过了最初的愤怒惊骇,安静下来,等两人收拾好了,其他人才进去。 客房里,罗湘跪在罗夫人面前,罗夫人之看着她不说话,旁边则跪着一个男子,脸色如锅底一样黑,正是宋南池。 他原本不过就是离了宴席去如厕,却被人打晕了,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东西,醒来后浑身燥热。手一摸,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女子,他觉得身上更加难耐,急需什么来纾解,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回事,然后就不受控制的动了身边的女子……后来,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他可以肯定,一定有人下了个套给他! 无论他说了多少次他是被害的,也没人相信他,谁敢害宋家公子?再者,他根本就没有证据! 罗湘无声哽咽,她原本想算计的人是萧承佑,怎么变成宋南池了呢?依照宋家门第,也不可能让她做正妻,只能做妾,她到底是吏部侍郎的嫡女,怎么能做妾呢?同样是妾,哪里比得过世子侧妃? 可是,她不知道计划怎么就失败了。宋家人周家人及太子都来了,各个面容震惊,宋南庭更是脸色难看。 宋南庭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许多,勉强才压制住心中的戾气,“二弟,如今你们两人各执一词,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但罗小姐的清白却是被你毁了,不如,就由父亲做住去罗家提亲吧。” 宋南庭怕罗湘说出两人的合作,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南池听了,一下子气炸了,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娶她?这不可能!凭什么我被人算计还要娶她?说不定是她看上了我们宋家门第算计的我呢。这种寡廉鲜耻的女子,我才不要娶,顶多纳她为妾!” 罗湘泣不成声,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我宁死也不要做妾!” 宋南池冷笑,“那你就去死罢。” 罗湘泪如雨下,宋家人竟然如此狠心,她现在都不明白哪里出错了,明明她取得了季裳华的信任,又看到萧承佑醉酒,想趁虚而入,可是刚进了房间,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就和一个男子正在……房间昏暗,她一开始也以为男子是萧承佑,可是罗夫人进去的时候她才发现,却是宋南池! 那么打晕她的人是谁?又是谁将宋南池带来的,难道是萧承佑?他一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太子神情疲惫,愈加恼怒,他两个算计,都没能成功,反而还搭进去一个宋南池。他冷冷道,“罗小姐,南池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他素日是冲动了些,可却也知道分寸,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强迫你呢?这样也会损害他自己的名声和宋家的名誉,再者,他要什么女子不可以,你也是官宦之女,他还没有糊涂到强迫你罢?” 换言之,太子认为是罗湘为了嫁进宋家使出这种手段。 不只是太子,任何不知内情的人都是这样想。罗湘也不是倾国倾城,宋南池什么美人没见过,犯得着在益阳郡主婚礼上强迫她么? 这样想着,许多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罗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不……我是被陷害的……” 她的目光四下搜寻着,就看见季裳华和萧承佑站在一处,萧承佑看她的时候,眉眼温柔,哪里看得出是生了嫌隙的模样? 那之前她在世安苑看到的那一幕……难道是假的?若果真是假的,季裳华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不经意间对上季裳华含笑的眼神,她觉得浑身发冷,这个女人,她自以为摸清了她的性格,可现在才发现,她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也有人想到,宴会之初罗湘是和季裳华坐在一起的,可不知为何又离席了。 这时候,季裳华轻轻柔柔道,“我记得宴会刚开始不久,有个婢女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她身上,就去客房换衣服来着,后来我被人冤枉,忙于洗脱冤屈,不知道罗小姐去了何处。” 这样一说,众人更觉得罗湘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她很可能是找借口离席然后勾引宋南池啊。 季裳华笑意浅浅,“当时林姐姐也在,罗小姐,我说的可是实情?” 对上季裳华的眼神,这一刻,罗湘是什么都明白了,从一开始,季裳华就不曾相信过她。可是,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她的眼泪越来越汹涌,掩面大喊,突然有人惊道,“那个帕子!” 太子狐疑,“有什么问题?” 帕子是从罗湘身上掉下来的,是以都纷纷望去,一个帕子有什么问题? 周子扬突然上前捡起帕子,仔细看了看,皱眉道,“我素日喜欢看些杂书,听说世上有一种暗语,不知道这帕子上是不是?” 罗湘从哭喊中反应过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多了一方帕子,而且这帕子还很熟悉,不正是那日和季裳华去绣衣阁,季裳华挑选的吗?怎么在她这里?! 她猛然看向季裳华,却看到季裳华若有深意的笑容…… 第二百五十章 皇后有请 其实当初要对付季裳华的时候,罗湘还建议将林琼箫和季维之一起拖下水,季维之是季裳华的兄长,这样更能让季裳华痛苦。所以林琼箫和季裳华在绣衣阁买的锦帕都是动过手脚的,上面绣有给六皇子的暗语,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若是林琼箫和季裳华将帕子带来刚好,可是不知怎么,两人都没戴在身上,反而季裳华的锦帕到了她身上,还当众掉了出来。 林琼箫与她并无仇怨,她建议宋南庭将林琼箫和季裳华一起除掉的时候,不过是出于嫉妒,嫉妒林琼箫作为林太傅的独女,掌上明珠,家中没有姨娘庶妹。更嫉妒她找了一个如意郎君,对她痴情不改。 可是,她的阴险不知怎么还是被季裳华发现了,她自以为自己的伪装毫无破绽,在季裳华眼中她不应该是直率爽利的女子吗? 她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宋南庭知道计划失败,生怕罗湘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是以也落井下石,仔细辨认了上面的暗语,又请了好几个博学多识的文官仔细看了看,确定了,这就是罗湘写给六皇子的,而且上面是大凉机密。 宋南庭冷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懂得朝堂秘闻,想必此事和罗侍郎脱不了干系罢?你们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 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神情看着她,罗湘哭着摇头,“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这方帕子不是我的……” 宋南庭眸光阴冷,“哦,你说不是就不是吗?” 这时,萧承佑淡淡道,“此事关乎国家大事,必须着重审理,既然问罗小姐问不出来,不若问问她身边的丫鬟罢。” 除了宋南庭,其他人都不为萧承佑的开口表示诧异,毕竟他是一名武将,对于这种通敌卖国之事很是敏感。 宋南庭眸光一闪,“世子所言极是。”然后一挥手,就有人将芸香带了过来。 还未询问,芸香就吓得花容失色,汗如雨浆,连续磕了几个头,哭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这方帕子是小姐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罗湘惊骇异常,瞪大了眼睛,“芸香!”她明明知道这块帕子不是她的! 芸香背叛了她?! 罗湘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声嘶力竭,“你出卖我!” 芸香捂着脸,很是无辜,“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您这几天忙忙碌碌的在做什么,奴婢只知道这帕子是您的就实话实说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怎么敢背叛您……” 季裳华的人找到她时,她也犹豫过,可是听到季裳华许诺的好处,她动摇了。她作为证人,是个无辜之人,季裳华许诺等她作证以后会将她救出来,然后给她数不清的银钱,让她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京都。这比做一辈子丫鬟好的多,所以,她就同意了。 罗湘气的身体发抖。芸香的确只是指认了绣帕是她的,可就着一句话,足可以将她打落地狱! 芸香怎么会突然指认她?一定是季裳华!原来季裳华早就收买了芸香,她什么都知道却不说破,只等着今日给她致命一击! 季裳华就这样看着她像跳梁小丑般演戏、伪装、接近她,如今她落在这个下场,季裳华一定在心里嘲笑她罢? 下意识的,她抬头看季裳华,果然就见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冷嘲,就像看一直蝼蚁一般。 罗湘的目光从愤恨慢慢转变为颓唐,是啊,如今计划失败,季裳华没必要掩饰了,就直接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和嘲讽。更让她嫉恨的是,萧承佑竟然肯配合季裳华演戏,即便六皇子给季裳华的信是假的,可季裳华和六皇子过去熟识,他真的不介意吗?还是说他真的那么喜欢她? 宋南庭虽然痛恨计划失败,但眼下只能先解决罗湘,他声音冰冷道,“罗小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诬陷言尚书的那封信,也是你做的罢?目的就在于除掉言尚书,好让罗真坐上尚书之位!” 这就牵扯到罗真了,不过想想也对,罗湘一个女子怎么能独自做出这等大事?罗真现在不过是吏部侍郎,只要除掉言磬不就能成为吏部尚书了吗?届时,罗湘的身份也会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边诬陷言尚书,一边为大渝传递消息,坐上尚书之位更容易使罗真通敌卖国,打的真是好算盘啊。”宋南庭道。 看来,他今天必须要成功扣罗家一个大罪,好除掉罗家。 罗湘若是聪明,就不要妄图拖宋家下水! 罗湘更加惊恐,她毕竟是个女子,如今事情闹大了,她自然六神无主。罗夫人面色惨白,说不出来,罗真今夜并没有参加婚宴,她们该怎么办呢? 萧承佑见此,唇畔抿起冰冷的弧度,有意给太子添堵,问道,“太子殿下,你说该怎么办呢?” 太子心中憋闷,但为了自己不受连累,不得不道,“既然有丫鬟作证这带有暗语的帕子是罗湘的,关于通敌卖国,罗家自然最有嫌疑。”然后,太子声音扬起,“刑部尚书何在?” 刑部尚书挤过人群,来到太子面前,行礼道,“拜见殿下。” 太子摆摆手,“将罗湘和这个婢女带入刑部,再去罗家捉拿罗真,孤回宫自会将此事禀告父皇,严查此案。” “是。”。 罗湘一下子倒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别说是前途富贵,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她目光凌厉,充满愤恨,一下子扑到在宋南庭面前,“宋南庭……” 宋南庭目光阴狠,一字一字道,“罗小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应该清楚。去刑部表现好一些,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原本该声色俱厉的罗湘一下子安静下来,对上宋南庭的眼睛,她怔住了,神情呆滞。 是啊,她有宋南庭的把柄,就算为了不被罗湘出卖,宋南庭还是会想办法救她,若是她现在一气之下出卖了宋南庭,别人只会以为她狗急跳墙胡乱攀扯,宋家是什么人家,难道只凭她一句话就能给宋南庭定罪吗? 思及此,她不得住压住心中的愤恨,跪坐在地上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众人也都离开了,折腾了几个时辰,天色很晚了,而且已经到了秋季,夜晚天气有点凉。 辅国公和郑氏客气的给众人表达歉意,就将宾客送走了。 萧承佑和季裳华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陆陆续续离开的人群,相视一笑。 萧承佑将外衣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低声道,“小心着凉。” 季裳华眉眼温柔,紧了紧他给的外衣,“好。” 这时候,护卫已经来了,准备带罗湘去刑部,罗湘被护卫拖着站起来,看到前面两个相携的背影,突然大喊出声,“世子妃。” 这语气带了些许悲凉,季裳华转过身。 季裳华眉目平静,漠然看她。 “世子妃,我们也算是朋友一场,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拖着罗湘的护卫不动了,等着萧承佑的决定。 萧承佑看着季裳华,目光满是不赞同。在他看来,意图害裳华的女子,他都是厌恶的,不想季裳华和她待在一处。 季裳华摇摇他的手,微笑道,“无事,就说几句话。” 萧承佑皱眉,见她坚持,只能同意了,让护卫先退出去,他站在季裳华三步之遥,免得罗湘心有不甘再出手害她。 “早就听说世子妃很聪明,今日我是见识到了。”罗湘笑容嘲讽又有几分苦涩。 季裳华挑眉,“哪里,罗小姐也是一样。” 罗湘嗤笑一声,“我都落到如今的地步了,世子妃又何必讽刺我?只是我不明白,你是何时怀疑我的?哪里露出了破绽?” 季裳华微微一笑,“你本就不是那种直爽简单的女子,无论如何伪装,都装不像的。”在清冷的月色下,她敛尽一身月华,身上一袭素衣,似要和月色融为一体,端的是一派从容、风华无双,“怀疑你?不,我从未信过你。” 罗湘浑身一震。 季裳华瞥了一眼她的神情,浅笑盈然,“若说七夕夜那晚我对你产生了兴趣,那我们后面两次见面,我就对你产生了怀疑。罗湘,你既然要害我,就要摸清我全部的底细,既然知道我敏感多疑,就不要意图欺骗我。你心知我喜欢如益阳郡主那般的女子,所以伪装成和她同样的性格。可是,你本性并非如此,再怎么演也演不像,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说着,季裳华敛去了所有笑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让她纤细的手指展开来。 罗湘大惊,下意识挣扎,可是不知是对方力气很大,还是她本身就处于弱势,根本挣扎不开。 就听她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从何时开始怀疑你的吗?你说你和我一样,不喜欢动针线,不喜欢刺绣,可是那日我见你随身带的帕子绣工和花样都不错,只是你说完这句话,就将帕子收了起来。是以,出于好奇,我便有意注意你的手指,发现右手手指好像有薄薄的茧子,我并未细看,自然不敢确定,但我却留意了,以后你每次去晋王府,我都会吩咐丫鬟,或是我亲自注意你的右手,果然不出所料,那的确是做针线留下的薄茧,寻常不刻意去看,谁能注意得到呢?因此我就知道你在说谎。可是,这么平常的事情,你为何要隐瞒呢?难道是为了讨好我?恐怕,不这么简单吧? 然后,你还有意无意提起你父亲偏心姨娘和你两个庶出妹妹。很巧,和我一样,我自小也被父亲冷落,你让我觉得我们两个同病相怜,这样一来,我不是对你更有好感吗?你说,我能不怀疑你接近我的动机么?你既自诩了解我,自然猜得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那次祁王府婚宴,你特地让我碰巧遇到了你那两个妹妹,你以为以我的经历,自然不喜庶出身份的她们。是以,我就顺着你的意思,装作不喜欢她们的样子,可是第二天,我就派人去罗家查问了她们,顺便将你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包括你的兴趣,你的性格。 我得知了,你根本不是那样活泼直率的人,相反,你跟安静,你素日最喜欢的就是琴棋书画,也很擅长刺绣。而且,你父亲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偏心,反而很重视你,要将你培养成大家闺秀,以后嫁个好人家,好为家族出力,所以就默认你接近我,以便能接近世子。于是,我确定了你接近我居心不良,却更想知道你要做什么而将计就计。 那次,我刚收到所谓六皇子的信不久,你就提起了关于六皇子的传闻,我心念一动,就和世子演了一出戏让你看到,让你以为我和世子有了隔阂,我与他的伉俪情深只是假象。你却不知,你的偷听行为,已经被我的人看到了。之后,为了进一步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收买了芸香,让她密切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才知道你的目的、你和宋南庭的合作,知道了我在绣衣阁挑选的锦帕被动了手脚,猜测到你们今夜会行动。 原来,你的胃口竟然这样大,意图除掉我,嫁给世子。罗湘,你太抬举自己了,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世子就会看上你吗?主动找男人献身,你不要脸面就罢了,总该为罗夫人考虑考虑罢?我想,她现在一定很伤心。” 罗湘面色苍白,苦笑道,“原来,早就知道我动机不纯了,可你还是耐着性子不拆穿我,还故意让我看到你和世子吵架,让我信以为真,去宋南庭那里传递消息,看着我自掘坟墓,你还收买了芸香让她出卖我,还换了那封通敌卖国的信!让别人以为是有人栽赃言尚书,最后查到我身上!你好狠毒的心思!” 季裳华轻笑出声,“难道我不反击要乖乖等着被你害吗?罗湘,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是你意图夺走我的一切,对于你这样的人,我还需要客气吗?” “那宋南池……”罗湘声音干涩。 季裳华眸光冰冷,“你既然如此恨嫁,我自然会为你找个如意郎君,免得用惦记别人的夫君。可惜啊,宋南池看不上你,他都如此,你凭什么以为世子会喜欢你呢?” 听到“夫君”两个字,萧承佑唇角微翘,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别的女子面前宣示主权呢,原来,她也不希望有人“抢走”他。 罗湘感觉到了侮辱,声音带着恨意,“你是如何知道六皇子给你得那几封信是假的?” 季裳华笑容戏谑,“这个么——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若凡事都让你知道,岂不是太无趣了?”季裳华从她身边绕过,长长的裙摆划过地面,开出一地素白莲花,“罗湘,害人的时候想一想自己手段够不够,有没有摸清对方的性格,你这样莽莽撞撞冲上来,只会害了自己,还连累了你的母亲。” 其实,罗真也不无辜,他能放任罗湘总是往晋王府跑,难道不是打着罗湘能嫁给萧承佑的心思吗? 罗湘知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她太贪心,以为凭借自己的心机可以夺走别人的东西,她看不惯季裳华命好,她更想要无上的荣耀,所以她答应了和宋南庭合作,可是她低估季裳华了。 “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我母亲无关,你放过她吧……”罗湘突然哀求道。 季裳华看着她,目光沉静,“我虽同情罗夫人,可这是刑部要审的案子,你凭什么以为,你连累了她要让我冒风险去救?” 通敌卖国可是大罪,不诛九族就不错了。季裳华不是圣人,她还没有善良到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天底下无辜之人多了去了,她要一个一个救吗? “而且,你以为宋南庭真的会救你吗?” 等着瞧罢,宋南庭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除掉一切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人。 “为了更好的将大凉机密传给大渝,罗侍郎欲陷害言尚书坐上尚书之位,你觉得这个罪名如何?而且,?人证物证俱在,罗家逃不掉了。” 语罢,她不再看罗湘,回到了萧承佑身边,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我们走吧。” “好。”萧承佑牵起她的手。 罗湘眼看着两人离去,不甘又重新涌上来,扬声喊道,“世子,即便那几封信不是六皇子亲笔所书,但她没嫁给你之前和六皇子牵扯不断,六皇子对她的心思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介意吗?!” 萧承佑头也没回,握着季裳华的手却是越发紧了,他看了一眼季裳华,淡淡道,“都说了是出阁前,我不在意,只要她现在喜欢的是我就好。” “你——”罗湘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这世上哪个男人能真正不在意?难道美色当前,什么都不在乎吗? 季裳华脚步微顿,回眸一笑,神情落落,“罗小姐,我和我夫君之间的事情,何劳你费心?你还是想想自己能活多久罢。” * 由于天色很晚了,所以,郑氏就留他们在周家歇息一晚,就住在毓秀阁。 两人穿过园子,行至内院,浓郁的花香随风吹来,萧承佑握着她的手,“冷不冷?” 季裳华望着繁星满天,失笑,“这才什么时节,哪里就这么冷了?” 萧承佑眼睛温柔如水,倒映出她的影子,“你身子弱,还是注意些为好。” 季裳华柳眉轻蹙,“我哪有如此娇弱了?” 萧承佑也不和她争论,笑道,“忙了一晚上,我们快些回去休息罢。” “陪罗湘周旋这些时日,终于将此事解决了,罗湘所作所为,若说没有罗真背后支持,我不信她有这么大胆子。” 萧承佑却是道,“终于不用再演戏了。” 季裳华漆黑幽深的眸光望着他,“何出此言?我看你演的很好呢。” 萧承佑一手揽着她,低头笑道,“哪里?我的视线时时刻刻都不想离开你,因为这出戏,我要装作漠视你,你可知对我来说有多痛苦?” 季裳华:“……”什么时候这些花言巧语他张口就来? 月光下,季裳华微怔,随后羞赧涌上心头,“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了?”虽然说这些话听听就好,可是任谁听了都会很开心。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肤浅了,因为他一句哄人的话就脸红心跳。 萧承佑眸光熠熠,“这不是哄,而是我的真心话。” 季裳华心中欣喜,口中却不承认,“甜言蜜语,谁不会说?” 萧承佑若有所指,“甜不甜,你尝尝就知道了。” 说着,他低低笑开了,季裳华眼波柔美,横他一眼,端的是娇媚可人。 萧承佑心里一阵悸动,俯身蜻蜓点水一吻,然后快速离开。 季裳华下意识四周看看,幸好没有人,她舒了口气,摸摸发烫的脸,催促道,“快走罢,你明天还要去军中呢。” 到底不是在晋王府,萧承佑注意着分寸,没敢抱她回去,两人漫步回到毓秀阁,里面已是灯火通明,丫鬟将什么都收拾好了,看来郑氏已经提前吩咐过了。 “从前想见你一面都难,如今居然能光明正大住进你闺房,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宋南庭和太子?”萧承佑笑道。 季裳华又想到了之前对他的躲避,而他也克制着不在她面前出现,不禁有些愧疚,将他的外衣拿掉,乖巧道,“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梳洗一番,一同歇息,萧承佑环抱着她,在季裳华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出声问道,“你好像还未告诉我从哪里看出来那几封信不是他写的?” 季裳华心神一震,睡意褪去了三分,当时怕他又吃醋,她说“等事情解决了再告诉你”,不过是随意敷衍他,没想到他还记得。 思及此,她只能装作睡着了,突然觉得他在背后挠她痒痒,很轻很轻,就像羽毛一般划过她的肌肤,一开始她还忍着,没一会就只好转过身,将他的手拿来,睡意朦胧的看着他,“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萧承佑知道她是装作没听见,目光执着的盯着她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军中了,我等了好久,现在一定要知道。” 季裳华皱着秀眉,很是不情愿的模样。 萧承佑在她肩膀轻咬了一下,“威胁”道,“你不说,今晚就别想睡了。” 季裳华哭笑不得,这人自从受伤后,越来越小孩子气了。 “说不说?”萧承佑‘目露凶光’。 季裳华知道,看样子她不说他还会继续缠着她,斟酌了一下道,“他的字迹我认识,乍一看书信的确会以为是他写的,而且里面的语气内容和他性格很像,但一看信封我就怀疑信是假的,因为……他以前给我传递消息,从不会写‘裳华亲启’四个字,信里也不会出现我的名字,万一信不小心落入别人手中,也不能指认我与他的……合作关系,就算事情败露,也有办法脱罪。”季裳华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他只是剑眉轻皱,继续道,“有一次,大抵是他忙于别的事情,信的字迹便微微凌乱,更何况是身负重伤呢?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又如何将字迹写的如此工整呢?而且他做事向来谨慎,若他为我着想,就不会让人几次三番送信来……” 就像关于萧承佑的身世,他明明恨极了萧承佑,可怕季裳华置于危险之中,也没有透露给皇后和宋家人,怎么会做出送信之事呢? 萧承佑眸色淡淡,皱着眉,没有说话,季裳华以为他生气了,刚要说话,就听他道,“你对他的字迹如此清楚?何时也研究下我的字迹?” 季裳华一怔,他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你又没给我写过信……”沉默了一下,季裳华道。 萧承佑将她的手贴在心口,看着她很认真的道,“没关系,我书房有许多书,我以前看书的时候也会在旁边批注,你可以拿去看看。或者……每天晚上回家,你陪我一起练字,时间久了,你就熟悉我的字体了。” 季裳华:“……” 他原以为他会不高兴,没想到还兴致勃勃的要她研究他的字体。 只是……这有必要吗? 萧承佑可能觉得每天晚上一起练字,也是个能促进感情的事情,一双眸子闪了闪,“就这样决定了。” 季裳华没说什么,罢了,只要他不胡思乱想就好。 萧承佑将她紧紧抱着,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推了几次都没用。 其实,萧承佑心里并非是无波无澜,只要想到时隔多日她还对那人的习惯那么清楚,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明知道他们之前合作,关于对方的行为习惯自然清楚,可他还是嫉妒,可他有什么资格嫉妒呢,谁让他没有早早对她表白心意呢。 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小心眼了,明明会嫉妒,却还是执意问她,问了又自己难受……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怀疑自己有病…… 良久他叹了口气,大手拍拍她的头,道:“睡罢。” 第二日,皇帝听了太子禀告的案情,下令刑部审理此案,将罗家人逮捕归案,罗家主人亲近的丫鬟嬷嬷小厮也要严加审理。没多久,罗家的管家招供了,说罗真的确是六皇子安插在大凉朝廷的眼线,一直在替六皇子传递消息,为了能更好的帮助六皇子,找人临摹言尚书的书法陷害言尚书通敌卖国,好自己坐上尚书之位。 为了怕被人发现,便将暗语绣在帕子上,由罗湘负责传递给六皇子的人。 此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皇帝龙颜大怒,要提审罗湘和言磬,可是当刑部尚书前去提人的时候,发现两人已经自尽了,外人看来则是畏罪自杀,皇上更加恼怒,下令将罗家满门抄斩。 对比诛九族,皇帝仁慈许多了。 季裳华听到这个消息,不过是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死了,如何死的?” 楚恒道,“听闻是狱卒送饭的时候,父女俩打破了碗,割破了脖子,血流如注,瞬间死亡。” 季裳华声音清灵,正如这个季节的风,掠过湖水吹过来,凉爽舒畅,她面容温柔,神色平静,好像完全看不出罗家的死和她有关。“这个死法还真是有说服力,死的倒是容易。” “芸香呢?” 楚恒道,“她很快就会‘暴毙’,属下会将她送出京都。” 季裳华点点头,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若不是罗湘贪心,怎么会连累罗家满门呢,罗真不无辜,其他人却是死的不明不白。” 楚恒道,“不论是哪一朝,不管是无辜还是不无辜,满门抄斩的多了去了,世子妃不必为此事挂怀。” 季裳华笑了笑,抬起头道,“你说的是。”只不过就是觉得世事无常,罗家好好的,突然就完了,谁会想到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罗湘呢?“谢侧妃那边如何?” “属下一直安排人盯着呢?听说,自从第一次和谢侧妃见面,后来的一个多月又来了三次,每次都是来要银子,谢侧妃出手倒也大方。付宁儿也是和他在一起生活。” 季裳华姿态优雅,神色悠然,“倒是个聪明人,没有受谢侧妃的蛊惑来我这里杀人。查到他什么身份了吗?” 楚恒道,“好像是先帝在时,宫中一个护卫,当时的晋王殿下还是宫中的四皇子。那个护卫就是晋王宫中的。” 季裳华了然,“和谢侧妃早就认识?” 楚恒点点头,“当时谢侧妃也不过是个小宫女,两人同在一宫,有机会认识。只是后来发生了三王叛乱,当今圣上和几位皇子逃到了大渝,其中也包括晋王,当时那个护卫和谢侧妃也在,那时候兵荒马乱,那个护卫不幸死了,可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 想必是当时没死透,活过来了。这话不说,季裳华也知道。 季裳华翻书的手一顿,神色一凝,“大渝?当时的大渝皇帝还不是卢家人吧?” “是。” “那……六皇子的母妃,大渝的公主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当今陛下?”季裳华低声道。 陈年往事,又关乎当今皇帝,楚恒不敢随意议论,只是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 季裳华心道,很可能是当时身为皇子的陛下逃到了大渝,忽悠的公主喜欢上他,不知怎么说服了大渝皇帝借兵给他平定大凉叛乱,最后得胜了,娶了公主没多久就过河拆桥,为了巩固势力、安定朝堂,又娶了宋家嫡女为皇后,抛弃了萧承佑的母亲…… 这么一想,大凉的当今陛下还真是……无耻?卑鄙?负心汉? 皇帝这样的人,萧承佑能做到如此用情专一,这一点还真不像皇帝的儿子。 其实,历朝历代,叛乱这种事都说不清楚,当今皇帝那么精明一个人,能在三王叛乱的时候反败为胜登上皇位,也是蛮厉害的,谁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昭阳贵妃又和皇帝又有怎样的恩恩怨怨。也不知道萧承佑什么时候能把昭阳贵妃的画像要来。 不自觉的,季裳华心神远去,楚恒见了,悄悄退下了。 晚上萧承佑回来的时候,季裳华和他说了这些想法,还问他画像要来了没。 萧承佑沉吟片刻,“再等等,我一定给你要来。” 季裳华也知道他和皇帝的关系并不亲近,这样的确是为难他,可是若没有昭阳贵妃的画像,好多事她都弄不清楚。 “好。”季裳华点点头。 萧承佑拉着她去了书房,开始磨墨,“该练字了。” 是的,自从在周家那晚说过,季裳华以为他第二天就会忘了,谁知他果然回到王府就提起了要和她练字,而且还教季裳华模仿他的字体,季裳华很无奈,可他好像认真了,连续几天了,仍在坚持。 季裳华想,他大概又被刺激到了,之前的醋意没有直接表现出来,现在靠练字发泄出来。 季裳华只能乖乖配合。 萧承佑站在她身后,手握着她的,带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的写。他身材高挑,需要微微弯腰,一只手放在书案上,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就像将她环抱住一般,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和颈窝,季裳华一开始还能集中精神,慢慢的便有些慌乱和羞窘,不经意间看看身侧的人,却是心无旁骛,一脸认真。 看季裳华走神,他拍拍她的头,“要认真。” 季裳华:“……”他真的是认真的,他执意要她学会模仿他的字迹!怪不得当时没有表现出醋意,原来醋劲都在后面呢。 萧承佑也不过分要求她,没到半个时辰就放她走了,然后两人一起散步休息,还是很惬意的。 两人一起迎着风在园子季散步,季裳华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道,“姨母让我明日入宫。” 萧承佑瞬间了然,“想必她也听说了周家婚礼上发生的事情,有事要问你。贵妃娘娘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虽然处于深宫之中,也不是耳目闭塞。” 季裳华轻笑一声,“罗家的事情太突然了,我想明日我还是照实说为好。” 翌日,季裳华早早起身,用了早膳又收拾了一番,才进了宫,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宫里人对她的关注仍旧不减,她进宫没多久,各宫娘娘都知道了,皇后也不例外,是以,她还没到长春宫,就被宫请到了兴庆宫。 重生后,季裳华还是第一次被皇后召见,不由觉得新奇。她并不紧张,横竖她也能猜到皇后要对她说什么。 季裳华进了宫,就看见宫内两排宫女太监恭谨而立,低头敛目,大气也不敢出,氛围莫名有些紧张。 季裳华步态从容,举止端庄,一派温婉大气,行至宫殿中央,给皇后行了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第二百五十一章 狩猎场上 皇后高坐凤椅,一双清亮凤眼微挑,面上含笑,不怒自威,“起来罢,赐座。” 季裳华谢恩起身,“谢娘娘。”她站的笔直,在皇后的迫视下宁静而对,没有任何恐慌之意,“不知娘娘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这时候有宫女将绣凳搬来,季裳华再次谢恩才落座。 季裳华一袭浅紫色衣裙,并不华丽,衣服上不过是绣以几点玉簪花暗纹,虽然素净,但丝毫不掩姿容绝色,娇艳而娴雅,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想到这些天季裳华和宋家的斗争,宋家明显落于下风,还搭进去了宋思芙和宋家名声,原本以为这次能置她于死地,没想到却被她反戈一击! 她早该知道这是个多么狡猾的女子! 皇后心中暗恨,面上却笑的和煦,“不过是听闻你今日进宫,想到我们多日不见,想和你叙叙旧罢了,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呢。” 季裳华盈盈含笑,“臣妾荣幸之至。” 皇后笑容冰冷,声音越发柔和,她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两年都过去了,记得当初你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如今竟也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大凉最优秀的男子。” 季裳华恭敬道,“都是陛下的恩德,臣妾感激不尽。” “本宫也听闻世子对你很好,好的不知让多少人嫉妒,就连陛下也听说了,还为了此事召世子入宫,你冰雪聪明,自然猜得到陛下和世子说了什么罢?” 季裳华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仍是微笑道,“大抵是怕世子沉溺儿女情长。” 皇后笑出声来,“是啊,明明是陛下给你们赐婚,却偏偏又不想世子对你太好,你可知这是为何?” 季裳华垂眸静气,“臣妾愚钝,并不知道个中缘由,不过臣妾想,陛下圣明,自有他的道理。” 皇后以为季裳华故作镇定,摇了摇头,“其实你心里有数罢?陛下不过是利用你利用周家罢了,他只希望世子能和周家绑在一起,却不希望世子对你付出真心,若是有机会,他还是会除掉周家的。若真有那一天,周家消失了,你又如何自处呢?” 季裳华眉心微动,她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挑拨离间呢,若是有一天萧承佑登上皇位,皇帝除掉周家,那么季裳华和萧承佑岂不是仇人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出嫁从夫,臣妾既嫁了世子,自然一切以他为先。” 皇后微怔,然后上下打量她一瞬,冷笑一声,“出嫁从夫?好一个出嫁从夫。也就是说,就算皇帝将来要兔死狗烹除了周家,你也要帮着晋王世子和宋家作对了?” “臣妾不敢。”季裳华容色平静。 皇后眼底一片冷冷清清,不敢?她有什么不敢的,阴谋杀人,她不是玩的得心应手吗?宋家刚回京,连续在她手上栽倒,她却能置身事外,她做的真好啊。 皇后哂笑一声,“世子妃何必谦虚,你的本事本宫还是见识过的,毕竟我们也曾经是盟友。” 季裳华但笑不语,眉眼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皇帝看她一眼,继续道,“说起来,本宫还未谢过你,是你帮本宫除掉了宁家,只不过你终究是周家人,如今又是萧承佑的世子妃,我们从盟友变成敌人,本宫还真是惋惜呢。” 季裳华微微一笑,“娘娘说的是,臣妾回想起这两年发生的事,也觉得颇为遗憾,只不过世事难料,还是安心接受为好。” 即便是仇人,皇后也对这个小女子有了些欣赏,她叹息一声,“宠辱不惊,世子妃好本事。” “娘娘过誉了。” 皇后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她面前,气度雍容,如一枝盛世牡丹,“如今宋家已然落于你下风,你还要做什么?是真的要扶持他坐上那个位置吗?” 季裳华眸光一闪,如流星划过,她声音平淡,“娘娘此言臣妾听不懂,臣妾从未有他想,只想顺其自然,安稳度日……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臣妾从不会主动害人。” 一切都是宋家挑衅在先,她不过是稍加回敬罢了。 皇后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轻嗤一声,“本宫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了,看来不管周家下场如何,你都要帮着陛下了?” 季裳华目光淡然,毫无畏惧,与她对视,“敢问娘娘,臣妾什么都不做,娘娘就会放了周家吗?”周宋两家分庭抗礼,如今又和晋王府联姻,关键萧承佑还是皇帝心心念念的儿子,宋家不死,死的就是周家,就算帮着皇帝对付宋家是与虎谋皮,也总比和皇后合作好。 皇后自以为季裳华在乎周家,要挑拨离间,企图让季裳华对萧承佑产生隔阂,不让她帮着萧承佑登上皇位,却不知,萧承佑从来都无心于皇位。 皇后笑容冷淡,“本宫说了,我们曾经也是盟友,既然是盟友,看在你的面子上,周家人可以不必死,而陛下就不一定了。” 季裳华不以为意,“多谢娘娘好意了。” 这就是不答应了。 皇后笑笑,像是在意料之中并不生气。突然转了话头,“你嫁进晋王府这么久了,都没有孩子,我想陛下会很着急的。不过——”她瞧了季裳华一眼,“陛下此人,心思难测,还是小心些为好,就算有了孩子,也要小心。” 季裳华犹疑,“娘娘这话臣妾听不懂了。” 皇后摆摆手,“无事,本宫不过是随意嘱咐你几句,若有什么疑问,不若去问问你姨母。” 季裳华心中疑窦又生,但又怕是皇后的圈套,笑吟吟道。“是。” 皇后笑道,“你的确聪明,但不要太得意,千万要小心才是,否则犯了错就不好了。” 季裳华目光微凝,旋即笑了,“是,多谢娘娘提醒。” 皇后挥挥手,吩咐宫女道,“送世子妃出去罢。” 季裳华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季裳华刚出了兴庆宫,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正是太子。 “你都听见了?”皇后收敛了笑意,面上一片冷酷,太子看了便噤若寒蝉。 “是……”太子喏喏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后冷笑一声,“看来,她现在对萧承佑死心塌地了。” 太子战战兢兢,“母后,父皇真的要将皇位传给萧承佑吗?” 皇后瞥他一眼,不经意间流露出愤恨,“你说呢?皇帝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太子又惊又怒,“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他要除掉我!” “儿子?你瞧瞧这宫里,他真正将谁当成过亲生儿子,就连以前颇为得宠的萧承泽,也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罢了,至于六皇子十皇子等人更不必提,有哪一个入得了他的眼?不过六皇子倒是个聪明的,竟然敢造反,还带走了七皇子和十皇子,这样也免得你父皇将来杀了他们。” 听皇后的意思,皇帝是要杀了所有的儿子为萧承佑铺路,太子面露震惊,“虎毒不食子,父皇也太……”狠毒了。 皇后怒极反笑,“是啊,在他眼中,除了那个贱人生的儿子,他还在乎哪个儿子呢?六皇子的母妃死的那么惨烈,都没能换回他的一点良知。” 宋家是个有野心的,想利用太子控制朝堂,但大渝公主着实是无辜,利用了公主又颠覆了她的国家,论起过河拆桥,谁能比得上当今陛下呢? 太子想不到许多,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母后……儿臣该怎么办?父皇何时会杀了儿臣?” 皇后无奈摇头,“还没有死到临头呢,就吓成这个样子!你那次宴会上给萧承佑赐舞姬的胆子哪里去了!” “可是……”太子素日仗着身份胆子很大,可一到了皇后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见到皇帝更是怕的要死。 “放心罢,只要宋家在一天,他就不敢废了你,若是周家和萧承佑联手出兵对付宋家,也只会两败俱伤,到那时候,若是南昭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皇后冷冷道。 太子听到自己暂时死不了,松了口气,“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侧目看他一眼,目光有讥诮之意,“只要你不给本宫拖后腿,你就会好好活着。” 太子面上窘迫,“是……” 皇后看到他这个样子,就觉得身心疲惫,耐着性子道,“你是太子,什么时候能学聪明点!你都多大了,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子,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学的什么,每日只知道扎在女人堆里,就算没了季芳华你也一样不长进!” 虽然她想的是将来太子登位由她控制朝堂,可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这样愚笨她仍是气恼。 太子不能狡辩,只能认错,“是……儿臣知错。” 皇后气笑了,一甩袖子转过身,“只是知错又有何用?再过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狩了,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太子六艺都学过,骑射功夫单独看还算不错,和其他皇室宗亲相比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是一和萧承佑相比就不够瞧了,更何况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皇子,无人让着他,在萧承佑面前他更是相形见绌。 太子迅速涨红了脸,“儿臣会加紧时间练习……” 皇后冷声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到了猎场该做什么?”皇后面上的笑意意味深长,“猎场之上虽不是生死搏斗,但也是危险之地,每年都有许多人意外死去,你觉得该如何做呢?” 太子恍然大悟,“母后,您是说……”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皇后挑挑眉,“你觉得,该如何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皇后叹了口气,“罢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先回去罢。” 太子面上难堪,“是。”难道他真的如此蠢笨吗?母后看起来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 * 季裳华来到长春宫,还未到门口,就遇到了顾太医。 “顾太医,您又来给姨母诊脉?” 不知怎么,今日顾太医脸色有些不好,精神不振的样子,走起路来有些脚步虚浮,看起来倒像是生病了。 顾太医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从季裳华身边略过,这使季裳华又起了三分兴趣,又唤了一声,“顾太医。” 顾太医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她。 季裳华笑容轻盈,“顾太医来给姨母诊脉?” 沉默了一会,他点点头。 刚要离去,就听季裳华继续道,“太医今日身体不适?” 顾太医想否认,可是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生病了,只能道,“是。” 季裳华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神情,笑道,“太医生着病还来给姨母请脉,不愧是医者仁心,裳华佩服。”想了想,她语气略带试探,“我看太医病情并不轻,不知道太医可为自己诊治了?” 顾太医仍是神色冷漠,“医者不自医。” 季裳华了然,“医者不自医……不知道谁能有幸为顾太医诊治呢?毕竟这世上也找不到比顾太医医术还高明的人了。” 顾太医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淡淡道,“多谢世子妃关心,我并无大碍。” 季裳华也不多问,“世子受伤,多亏了太医,世子才能安然无恙,裳华真是感激不尽。还有云雁,现下身体彻底好了,这都是顾太医的功劳。” 顾太医神情微滞,然后仍旧是语气漠然,“这是我应尽之责。” 语罢,就不再逗留,大步离开。 季裳华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的身体微微晃动,虽然他竭力压制了。 明明病得不轻,还不承认,不但如此,还坚持去长春宫请脉,真是一天不落,连病重都不能阻止他。 想到她方才提起云雁和萧承佑时他的眼神,季裳华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飞走了…… 季裳华不再停留,加快脚步去了长春宫。 进了宫中,季裳华微笑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周贵妃连忙道,“快起来吧。”她面上微微急切,“我听闻你刚入宫就被皇后召过去了?” 季裳华扶着她落座,目光平和,“是。” 周贵妃看她很是平静,莫名松了口气,“她没有为难你罢?” 季裳华盈盈一笑,“姨母放心,皇后没有为难我,不过是和我说了几句话罢了。” 周贵妃摇头笑了,“你不必宽慰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总之她没那么好心请你叙旧。” 季裳华笑容更深,周贵妃虽然不争不抢,但也是心思通透,她也不隐瞒了,直接道,“皇后是要警告我呢。”说着,就将方才和皇后的对话叙述了一遍。 周贵妃定了定神,慢慢道,“她的话半真半假,不必理会。” 那就是有真实的部分了。 季裳华想到了皇后所说的孩子,思虑着是不是问一问周贵妃,就听到周贵妃道,“转眼你出嫁这么久了,可想过孩子的事情?” 季裳华微怔,然后微笑道,“顾太医说我身体无恙,想必缘分未到罢。” 周贵妃笑容优雅如兰,宁静淡然,她拍拍她的手,“不必担心,随缘就好。” 季裳华想到周贵妃小产的事情,欲言又止。 周贵妃看上去豁达,实际上想到自己未能有个孩子也会遗憾罢? 周贵妃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笑容变得浅淡,神思好像飘远了,她徐徐道,“曾经,我也是有机会做母亲的。” 季裳华心中一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周贵妃笑容有几分落寞,“裳华可知我当年小产的原因?” 季裳华摇首,“只听说是一个妃嫔害了您……”不过,她想,谁敢明目张胆的谋害出身辅国公府的周贵妃,很可能真正凶手另有其人? 可就算如此,最终处置的不过是一个妃嫔罢了…… 周贵妃回忆起往昔,神色惆怅,“当年,我明知道宫女给我的安胎里有堕胎药,我还是喝了下去。” 季裳华更加震惊,周贵妃在说什么,她说她什么都知道!“那为何姨母还要喝下去?难道是皇后?” 不,不对。季裳华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便当初宋家势大,但周家也不是好惹的,皇后还没有嚣张到敢直接下堕胎药的地步。 她蹙眉沉思,觉得心下微沉,缓缓抬眸看向周贵妃。 周贵妃笑了笑,“你猜的不错。我既然猜到了陛下的用意,又怎么能不照做呢?是以,我便喝下了,不幸小产,最后查出来时是刘嫔收买了我宫里的人在安胎药里下了药,刘嫔宫中所有人都被赐死。但我从那次小产便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孕了。” 季裳华觉得一颗心沉重了许多,过了好久才找回了声音,“陛下这么做实在是让人心惊。”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容不下。 周贵妃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隐隐有些沉痛,“我遗憾,可我不后悔。陛下只赐我一碗堕胎药已经很仁慈了,宁惠妃的儿子生下来了,而且从一出生就受陛下宠爱,却也落得一个被赐死的下场,宁家也被灭族了。” 季裳华声音干涩,“我知道,姨母这么做都是为了周家,想必大舅舅和外祖母他们都是知道的。” 周家本就根深叶茂,势力庞大,若周家的女儿再生下皇子,皇帝只会更加忌惮周家。相反,没有儿子,周家反而更安全。而且,皇帝明显留着周家有更大的用处,之所以选择周家,也是因为看中了周家的忠心,若是周家也像宁家那样,皇帝也不会留周家到今日,更不会要萧承佑娶季裳华。 “陛下的性格本就如此,为了巩固权利什么都可以舍弃,区区一个孩子算什么呢?‘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若不是有世子这个儿子,皇帝想到了周家还有利用之处,你觉得周家还能好好存活到现在么?” 季裳华惊愕,“姨母,你都知道了?” 周贵妃微笑道,“傻孩子,我就算只是个深宫妇人,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还要什么看不明白的,陛下是要逼走所有儿子,为世子铺路呢。如今留着周家,就是要坐视周家和宋家的争斗,逼得世子也参与其中,让世子登上那个位置。” 季裳华觉得心更沉了几分,吐出一口气,“可是,他不想。” “但是陛下的决定谁能拒绝?再者,有世子珠玉在前,谁还配登上那个位置呢?”周贵妃轻声笑了,“所有皇室宗亲中,还能找到比世子更优秀的吗?” 季裳华喟叹一声,“是啊,陛下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等太子完了,他要给世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周贵妃眸光一片静谧,“因为有世子在,所以周家能被陛下‘保护’,可若有一天世子登位,周家就是被削权的时候。” 季裳华心道,依照皇帝的性格,真担心周家也会被灭族,但有萧承佑在,皇帝或许会仁慈些罢? 她眉头微微舒展,“我明白。” “关于国公府婚礼那天的事……” 季裳华正色道,“是宋家想要害我,我不过是稍加反击。”语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了周贵妃。 周贵妃一怔,然后失笑,“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人在宫中,看不到你,只是想嘱咐你一下要一切小心。” 季裳华微笑道,“我以为姨母要责怪我鲁莽。” 周贵妃看着旁边几案上一盆兰草,笑道,“周家和宋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又怎么能不应战呢?”她若有深意道,“若是周家退缩,恐怕陛下也会不高兴的。” 无法坐收渔翁之利,皇帝自然会不高兴,皇帝是要利用周家逼的宋家走投无路啊。想必,能想办法废了太子,皇帝会更高兴。 如今只能先对付宋家了…… 很快,就是秋狩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皇帝就会下令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一起随行,一些官员家眷也会出现在随行名单上,所以,季裳华也是要去的,当然也少不了周家和宋家。 季裳华让人清点这次狩猎要带的东西,萧承佑来到她身边揽住她,一双眸子星光熠熠,“今天的字写完了?” 季裳华横他一眼,“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还有心情督促她习字。 人家都是临摹书法大家的字体,她却要练习他的字迹,传出去一定会让人笑话的。 他的声音低哑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总会保护好你的。” 季裳华看他如此有自信,瞪他一眼,“宋家人也不是吃素的,趁着此次狩猎,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萧承佑眸光璀璨,轻声道,“放心,会平安回来的。我已经和陛下提了,改日你就会看到画像了。” 季裳华微惊,然后笑道,“陛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萧承佑没有说别的,只是道,“是。” 季裳华伸手回抱住他,“难道你就不想看吗?你不想知道昭阳贵妃长什么样子,和你像不像吗?” 萧承佑脊背一僵,抱住她的手收紧了,声音低沉,“我有你就够了。” “答非所问。”季裳华知道他不想提他的身世,也不勉强他了。 萧承佑淡淡一笑,“我都安排好了,狩猎那天,云雁也一起去。” 能将云雁添加在随行名单上,全靠萧承佑的帮助。 季裳华点点头,笑道,“以她的性子,就算让她一个人待在王府我也是不放心的,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只不过,我没想到我还没有和你提你就全安排好了。” 萧承佑抚摸她光滑的头发,温声道,“你的事情,我自然要想到。” 而且,不知为何,之前季裳华对别人好他就会吃味,就连季裳华对季维之好他都会吃醋,可是对待云雁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云雁很讨人喜欢,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所以他下意识想到依照云雁的性子,让她跟去狩猎场玩一玩也很好,而且她武功高强,一般人伤不到她。 “谢谢。”季裳华柔声道。 萧承佑挑挑眉,“你想怎么谢?” 季裳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故作沉思道,“不然……我再写几张你的字?” …… 三日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狩猎场。 季裳华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这本书,秋风吹来,不经意间掀起车帘,看到外面的景象。 每次狩猎,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再加上宫中妃嫔婢女,还有禁卫军,可以想象,队伍多庞大,季裳华坐在马车里都可以听到各种声音参杂在一起的响动。 此刻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雁南飞,青山连绵起伏,两边是广阔的农田,绿树环绕,偶尔可见细小的溪流,虽不似京都繁华,但却景色宜人,在京都总是许多算计,如今来到这里反而觉得轻松许多。 很快,队伍就停了下来,白苏掀开帘子看了看,“世子妃,到了。” 众人下了马车,看到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开始安营扎寨,收拾好带来的东西。 季裳华看着高远广阔的天空,眯了眯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觉得整个人都舒爽许多。 这时候,就看见一个红衣人影飞奔过来,笑声若铜铃清脆,“裳华,可算见到你了。” 是益阳郡主,她最喜欢这样的场合,此刻她穿着一袭红色骑装,脚下一双小牛皮靴子,头发也绾成了简单的发髻,手中一只流光溢彩的鞭子,她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好像都在熠熠闪光,热烈又张扬,和没出嫁前一个样。 想必骑上马,更会变得英姿飒爽。 季裳华心道,益阳郡主就是益阳郡主,就算嫁了人也不会收了性子,不过,她这样洒脱的生活,也令人羡慕。 季裳华笑看着她,“我记得,我们三天前才见过的。” 益阳郡主也不扭捏,想了想道,“之前我们每天都会见面,现在嫁了人都不能天天找你解闷了,好无聊啊。” 季裳华菱唇微翘,“有我表哥在,你还无聊吗?” 益阳郡主皱着眉,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我感觉他顾及我郡主身份对我都不亲近,而且,他素日都是不在家的,晚上才回来。” 季裳华失笑,“你大哥不也一样吗?他们有公务啊。” 她心中叹气,周子祺到底还没有喜欢上单纯活泼的益阳郡主。可这话不能对她说。 “也不是这个原因。”益阳郡主道,“他对我倒是百依百顺,可是,总觉得少点什么,比如……她从不唤我闺名或者封号,还是唤我郡主,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和我斗嘴了。” 好像是去岁季裳华及笄宴之后,周子祺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从前益阳郡主缠着他的时候,周子祺受不了还会和她斗嘴吵架,现在两人成了亲,反而不似那时候了,明明周子琪什么都依着她,就是觉得两人关系生疏了许多。 益阳郡主叹了口气,“而且,每次他回家,都是我在一直说,他笑着附和,好没意思,可是,他也没做错什么……” 季裳华明白了,益阳郡主是想恩爱不疑,而周子琪给的却是相敬如宾,看起来相处融洽,却觉得少些什么。 “郡主后悔了?” 益阳郡主连忙摇头,“我才没有。” 季裳华笑了,“那就好。”她安慰道,“或许是你们刚成亲的缘故,表哥他……又恪守礼数,等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亲近许多了。” 益阳郡主眼睛动了动,突然笑了,“你说的不错,我们成亲还没有半个月呢,时间久了就好了。” 季裳华笑容很淡,她一转身就看见走来三个人,正是周子祺两兄弟和萧承佑。 萧承佑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眉眼瞬间温柔下来,柔声道,“帐子马上就搭建好了,一路车马劳顿,等一会你去休息一下。” “好。”季裳华微笑道。 益阳郡主一看到自己的夫君,立刻跑了过去,就听见周子琪道,“郡主。” 然后两人一起到了季裳华面前。 益阳郡主很是欢喜,拉着周子祺的手,“我好久都没有去马场骑马了,今天到了狩猎场,我们一起去骑马罢?” 周子祺淡淡一笑,“好。” 益阳郡主笑意更浓,“裳华,你和我们一起去罢?” 季裳华刚要拒绝,又改口道,“也好。” 看来,自从备嫁开始,益阳郡主真是在府上闷坏了,几乎是欣喜若狂,“我现在就去挑选马。” 季裳华叫住了她,“你一个人怎么行呢?让逾明陪你一起去罢。” 萧承佑望着季裳华的眼睛,顿了顿,“好。” 益阳郡主兴高采烈,拉着萧承佑的手就跑。 周子扬看这沉默的两人,察觉到了什么,笑道,“我到别处看看。”然后便跑开了。 季裳华面色温柔,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就这么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周子琪却觉得她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她的眼睛很生动,就好像会说话,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最终,还是季裳华先开口,“表哥讨厌郡主?” 周子祺一愕,随后摇头,“我怎么会讨厌她呢?她个性天真,坦率开朗,很是难得。” 季裳华微微一笑,“可是,即便她洒脱率直,也是有心的,尤其是爱一个人的时候,一个人的心总是格外敏感,即便她再粗枝大叶,都能感觉到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敷衍。” “我并没有敷衍,我只是……”周子琪心思复杂。 “我知道。”季裳华微笑道,“我知道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必须爱上她,我只想说,不要让她看出来你不喜欢她,我希望她一直都是这样,无忧无虑,她或许需要成长,但我不想让她变成深闺怨妇。表哥,你明白吗?” 周子祺叹了口气,他自然是明白季裳华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还无法适应。 季裳华看着远处的天空,笑道,“我希望表哥不要直接将她从你心中推出去,想一想,这样活泼善良,天真烂漫的女子你不喜欢吗?这个世上,这样的女子不多了,我觉得,表哥应该及时把握。”她看着远处一个红衣人影,正策马而来,一袭红衣烈烈飞扬,在天空下似飘然欲飞,一派肆意洒脱之姿,不少人都望过去,季裳华觉得,这样的益阳郡主真的很美。 “反正你们已经是夫妻了,何不试着了解?难不成表哥要相敬如宾过一辈子?表哥没有了解过,就不要急于否定她。” 周子琪看着前面的红衣女子,讷讷不言。 很快,益阳郡主策马来到了季裳华面前,及时勒马,马儿撅起前蹄,嘶鸣几声,然后站稳了。 益阳郡主翻身下马,动作潇洒至极,随后,萧承佑也让人牵着几匹马过来了。 季裳华笑道,“郡主一路过来,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你呢,郡主可知你方才多么招人喜欢?” 益阳郡主摸摸脸,一点也不谦虚,“我平日也很招人喜欢的。” 萧承佑来到季裳华身边,“要不要看看我给你挑选的马?” 季裳华眸光漾着水光,“好。” 刚要过去,就看见从左方来了几个人,皆是气度不凡,容貌俊朗,尤其是为首的那个,更是剑眉朗目,器宇轩昂。 宋南庭拱手道,“几位是要去赛马么?” 萧承佑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吝啬开口,季裳华和益阳郡主是女眷不方便回答,只能由周子祺开口了,他同样回以一礼,“算不上赛马,不过是骑着马去散散心罢了。” “几位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第二百五十二章 猎场惊魂 周子祺客气道,“算不得什么闲情逸致,只不过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这里风景又好,自然要好好出来散散心了。” 宋南庭淡淡一笑,即便隔着剑鞘,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腰间宝剑也折射出凌厉的光芒。“虽时隔多年未见,但我也知道周世子文武双全,骑射出众,此番狩猎,我一定要讨教一番才是。” 周子祺微微一笑,“不敢,宋世子的骑射功夫无人能及,我不敢与宋世子相较量。” 宋南庭朗声笑道,“周世子太谦虚了。幼时我们之间就是势均力敌,难分高下,也不知时隔多年,有没有变化。” 周子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宋南池的性格冲动而肆意,最是不喜周家,对于这种不喜也表现在了脸上,尤其是宋家刚回京就接连出事,更恨极了周家以及季裳华。这些年来,周宋两家一直是分庭抗礼,明明宋家女儿是中宫皇后,周家女儿不过是个贵妃而且无子,可偏偏皇帝一直偏颇周家,实在是让人不忿,还纵容着萧承佑和太子作对,让周家损兵折将。而萧承佑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模样,没有任何心虚和愧疚,这使他怒火更盛。 但因为有大哥的警告,还有萧承佑的身份在,他自然不好挑衅萧承佑,便只能找周家的麻烦了。 思及此,他邪邪一笑,带着几分挑衅,“怎么?周世子是害怕吗?” 周子祺是国公府世子,自然不会怕一个比他年纪小的人,更何况若在宋家人面前露怯,只会引人嘲笑,丢了周家的脸面。 再看宋南庭,并未阻止宋南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周子祺淡淡道,“我最是知道宋家几位公子的本事无人匹敌,子祺刚好可以请教一番。” 宋南池哈哈一笑,“好,那我们就猎场上见!” 宋南庭微微一笑,拱手道,“既如此,我们就告辞了。”语罢,便都离去了。 三人子走远,具都沉默下来,宋家人和周家向来不对付,他们前来挑衅却也只能接受,不能躲避。 季裳华微笑道,“看来表哥要小心了。” 周子祺看着她,眉眼间流露出关心之意,“猎场上刀剑无眼,宋家人又记恨着表妹,你更应该小心。” 萧承佑抢先季裳华一步道,“我会保护好裳华的。”顿了顿他道,“你看顾好益阳便好。” 周子琪一愣,然后失笑,“逾明说的是。” 萧承佑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心如明镜,有些事看的比谁都清楚,自然早就明白周子祺的心思,好在周子祺表现的不明显,季裳华也没往别处想,倒使得萧承佑松了口气。 益阳郡主心里没那么多心思,笑吟吟道,“好了,我们骑着马去别处走走罢。” 萧承佑回眸看季裳华,闻言道,“要骑马吗?” 季裳华虽然是个深闺女子,但也是学过骑马的,虽然比不得益阳郡主马术高超,但骑着马跑一跑还是没问题的。 季裳华睫毛动了动,清艳的眸子潋滟三分光彩,温柔笑道,“好。” 萧承佑先扶着季裳华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和她并驾齐驱。 几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慢慢行驶在广阔的猎场,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渐渐的,益阳郡主就不满足于此了,迎着风大声道,“这样骑马有什么乐趣,不如我们来赛马罢?”她一脸兴奋,很是期待的看着周子祺。 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周子祺向来不拒绝她,但是季裳华骑术不佳,怕是不能赛马罢?他刚要开口询问,就听周子扬道,“好啊,自然是赛马有意思,逾明,你也来罢,素日都没有机会领教你的骑术。” 周子祺看了一眼萧承佑,故意打趣道,“恐怕是逾明嫌弃我们骑术不好,不想和我们比。” 益阳郡主也眉开眼笑,“大哥,你也来罢。” 看萧承佑若有所思,季裳华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微笑道,“难得大家一同来猎场,你就去罢,反正狩猎还未开始,这里又清净,不会有事的,我就在这里逛逛,等你们回来。” 萧承佑点点头,对后面的楚恒道,“你留下来保护世子妃。” 楚恒深深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正重道,“是。” 益阳郡主欢呼雀跃,像只出笼的小鸟,指着前面的林子道,“我记得穿过这片树林,有条小河,我们就比试谁先到达那里。” 周子扬也跃跃欲试,朗声笑道,“好,我们开始罢。” 接着,几人扬起马鞭,听到马儿嘶鸣一声,撅起前蹄跑开了。 季裳华远远望去,轻声道,“我们去那边。” 楚恒立刻跟上,他知道世子妃在世子心中的分量,一定要寸步不离才是。 季裳华在前面,轻轻抽动马鞭,马儿小跑起来,季裳华露出一个轻松惬意的笑容,长久在闺中,精于算计,恪守礼数,却从未有过策马奔跑的时候,若是有机会,能过这样的生活,也是一件乐事。 后面风声阵阵,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一阵阴冷的凉气袭来,就听到楚恒喊道,“世子妃,小心!” 他自己也快步驱马上前。 季裳华扬手一鞭,马儿快步跑来,她俯下身子,霎时间,只听到“嗖”的一声,一直凌厉的羽箭擦着她的头飞过去,没入一只大树的树干,箭柄还在剧烈的颤动! 差一点,就差一点季裳华就会中箭! 季裳华一惊,待马儿停下来,往后一看,就听到楚恒怒声道,“谁这么大胆!” 突然听到几声轻笑,一个身穿白色骑装的男子策马过来,“不好意思,一时手滑,没伤到世子妃罢?” 季裳华看清了来人,冷笑一声,这不是宋家二公子宋南池吗? 楚恒大怒,方才若不是季裳华反应及时,那只箭就不是擦着头发过去了!他倒是不怕世子惩罚,最怕世子妃失去性命世子定会痛苦万分! 楚恒难得面露讽刺,“堂堂宋家公子,骑射高超,竟也有手滑的时候?这是晋王府世子妃,你若伤到了她,担当得起吗?!” 宋南池面上丝毫没有畏惧,扬眉笑道,“这不是没伤到吗?再者,世人皆知世子妃端庄大度,想必不会怪罪我这无心之人罢?” “你——”楚恒第一次如此恼怒。 季裳华抬手制止了他,面上平静无波,好像方才的意外不存在一般,她淡淡一笑,“二公子好口才。” 宋南池抚摸着马儿的鬃毛,漫不经心道,“这是实话,猎场上刀剑无眼,世子妃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不是每次都有如此好运的。” 季裳华笑容浅浅,“多谢二公子提醒了。” 宋南池见此,心中郁气散去不少,但还是觉得惋惜,差一点,就差一点而已啊。他差一点就可以为小妹报仇了,没想到季裳华这么敏锐。 不过,没关系,狩猎刚开始,还有的是时间。虽然大哥不同意他擅自行事,但只要能杀了季裳华,大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了。 这样一想,他眼神带着几分冷嘲,瞥了季裳华一眼,就要离去。 楚恒跟在萧承佑身边久了,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这次却被宋南池的嚣张气的咬牙。 季裳华唇角微勾,她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若是忍气吞声,她就不叫季裳华了。 她并不言语,往身后看了看,少倾,就听到冷风刮过,传来一声惨叫,方才还得意忘形的宋南池差点跌落马下。 云雁骑着一匹小马,到了季裳华身边,做了个鬼脸,“活该!” 季裳华轻声道,“不好意思啊二公子,我这个妹妹刚开始学射箭,一时手滑了,不小心伤到了二公子。” 宋南庭怒形于色,策马过来,“你……暗箭伤人,实在是嚣张!” 他拔掉肩膀上的羽箭,用手捂住箭头,面露痛楚。 季裳华驱马上前,轻笑一声,眉梢眼角具是嘲讽,“暗箭伤人?这也是和你学的。再者,不过是受了点轻伤,早就听说宋家公子心胸宽大,怎么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呢?” 宋南池又惊又怒,季裳华这是以牙还牙,还学他的话来堵他! 季裳华笑容更加和煦,“我想,就算此事传到宋世子耳中,也不会怪罪我妹妹的。” 宋南池怒极反笑,“很好!你果然是个狠毒的女子!” 季裳华声音如流水一般清冷悦耳,眼底却是一片冰寒,声音温柔却含着警告,“我是要告诉你,我作为晋王府世子妃,对我无礼,这就是下场。要挑衅我,你还不够格。” 宋南池更加不忿,季裳华的确比他品级高,但也不过是靠男人,比不得他是在战场上打滚过的,凭什么要对一个女子恭恭敬敬! 季裳华一下子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事实都无可改变。”她垂眸一笑,“再者,你们宋家公子,再如何也是比不得世子的,我依靠他又怎么了?” 季裳华是明明白白瞧不起他啊,宋南池最是自视甚高,萧承佑又是他讨厌的人,怎么能允许季裳华用萧承佑嘲笑他?! 宋南池冷笑一声,“别太得意,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们未必能赢过宋家!” 季裳华却是神色淡然,轻轻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等着看宋家的本事。” 宋南池一看到季裳华就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再加上身上又有伤,不再多说,冷哼一声,调转马头离去。 楚恒仍旧是怒意未平,看着季裳华身边的云雁,问道,“世子妃早就知道宋家人会出手?” 季裳华微笑道,“我并不确定,只知道宋家人恨我入骨,凡事防患于未然为好,更遑论这种场合。是以,我一早就安排了云雁在暗处跟着,等着看宋家人会不会出手。” 楚恒松了口气,“还是世子妃考虑周到。” “此事不要告诉世子,猎场上危机重重,不要让他分心”季裳华道。 楚恒愣了愣,还是道,“是。但是云雁伤了他,他肯定会更为恼恨,势必会再找机会报复您。” 季裳华目光平和,望着远处的人群,“我自有安排。” 天色已经不早了,经过一番忙碌,许多人家已经扎好了帐篷,四周冒起了炊烟,各府的仆从开始生火煮饭。 宋南池挑衅失败,一时半会不会来了,是以季裳华便没有顾忌的策马小跑在草原上,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斜了,淡淡的霞光和阳光汇集在一处,映成灿烂柔美的光线。 少倾,就听到马蹄的声音,还有欢快的笑声,“我赢了!” 季裳华转身一瞧,就看见益阳郡主的马率先跑过来,到了季裳华面前才勒马停下。 季裳华眉梢微挑,笑盈盈道,“看来是郡主赢了?” 益阳郡主利落的下马,“那是。” 后面三人都淡淡笑了,季裳华就知道肯定他们在让着益阳郡主。 萧承佑驱马到季裳华身边,他身穿一袭墨色骑装,骑着白马,阳光映照下来,他整个人更显英姿勃发,仪容出众。 他的声音如霞光柔和,“累了吗?” 季裳华笑道,“还好。”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附身将她拦腰抱到自己的马上,在季裳华惊愕之际,转瞬已经被他护在身前。 霞光的映衬下,季裳华面色微红,悄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还有人看着呢。” 果然,后面几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萧承佑心情颇好,嘴角微翘,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右手扬起马鞭,马儿立刻奔跑起来,他在她耳边道,“我们是夫妻,而且人人皆知我们感情极好,不需要回避什么。” 萧承佑的马很高大,在他的驱使下跑的很快,可以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季裳华心中紧张,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的衣服,萧承佑的声音在风中低低晕开来,“别怕,相信我。” 从来没有人带她骑过马,经过了最初的紧张刺激,她渐渐放松下来,靠在他怀中,有他在,莫名的觉得安心。 马儿一路奔到营帐,许多人看了既惊讶又艳羡,还没有那个丈夫在大庭广众和妻子这样亲密,而且那个人还是不近人情的晋王世子。 众人不禁怀疑,季裳华真是个妖精,将晋王世子迷的晕头转向,成亲这么久了身边还只有一个人,而且这样纵容她。 对于这些人的议论,季裳华充耳不闻,在他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很快,晋王府的营帐就到了,萧承佑先下了马又将她抱下去。 晋王府只有他们两人来参加此次狩猎,晋王舍不得怀孕的谢侧妃,而晋王妃向来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便和皇帝请旨不参加狩猎,对此,皇帝也不在意,便同意了。 那次刺杀,繁缕也受了伤,经过两个月的调养身体也好了,此次狩猎也跟着来了。一看到季裳华,便道,“世子妃,我们将一切都收拾好了,您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奴婢再叫您。” 季裳华进去营帐,打量了一下,看到床铺已经铺好了,笑道,“难为你们想的周到。” 萧承佑看她满意,心中欣喜,刚想陪着她休息一会,就看见石公公来了,给两人行了礼,道,“世子,陛下请您过去。” 萧承佑眸中是一闪而过的不快,季裳华柔声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石公公低着头,假装看不到两人的如胶似漆。 萧承佑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这一幕,恰好落到宋家人的眼中,在他们看来,想必皇帝召萧承佑过去实在商量什么对付宋家的大计。 营帐内,宋南庭请来了太子为宋南池诊治,伤的不重,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送走了太医,宋南庭才冷声道,“让你不要去招惹季裳华,可是你刚来猎场就惹事!现在好了,被她报复了!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睚眦必报,狡猾多端,没有将她置诸死地的把握不要去接近她,可你就是不听!” 宋南池疼的龇牙咧嘴,犹自不服,“我不过是想为小妹报仇罢了。本来我是有把握的,谁知道让她躲过了,还故意让人伤了我。” 宋南庭乜他一眼,“伤你的是楚恒?” “不是!”提起这个他就觉得屈辱,他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伤了,还被季裳华嘲笑。他咬牙切齿道,“是一个小丫头,季裳华称她为妹妹。” 宋南庭唇角一勾,目光阴冷,“原来是她!” “大哥认识?” 宋南庭握着茶盏,“那次在绣楼门外,小妹死的时候,季裳华就带了一个小丫头去。现在听你提起,我越发肯定,那天季裳华带去的高手就是她!” 宋南池冷哼一声,“大哥可知她是什么来历?” 宋南庭摇摇头,眸光微沉,“我让人查过,却是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宋南煊嗤笑一声道,“季裳华还真是好运气,有这么一个高手保护她,我们杀她怕是不易。” 宋南池大怒,一拍桌子,“总会找到办法,不然先将那个小丫头杀了,再杀了季裳华岂不容易?” 宋南庭皱眉,“二弟,不要冲动!” “大哥,你不知道季裳华说什么,她说我们宋家人无一人比得过萧承佑!一想到萧承佑的身份,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皇帝如此偏袒他,说不定哪天就让他取代太子之位了,到那时,我们宋家怎么办?” 宋南庭皱眉沉思,心烦意乱,“现在在外面,小心隔墙有耳。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再轻举妄动!知道了吗?” 宋南池不情不愿,“知道了。” * 经过了一天长途跋涉,季裳华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精神好了许多,用了早膳,便和众人一起拜见了皇帝。 皇帝象征性说了几句话,牛角吹起,狩猎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号角声,士兵敲击着擂鼓,声音震天,传到猎场每个角落,许多士兵摇旗呐喊起来。茂密的丛林,许多动物野兽被人追赶,都撒开蹄子四处奔跑。 很快,就听到声声惨叫,还有声声欢呼,不少动物都死在刀箭之下,动物们挣扎哀鸣,血肉模糊,却渐渐被叫好声冲淡了…… 季裳华远远望去,就看见萧承佑身后跟着护卫,策马在树林,张弓搭箭,面容冷肃,英气逼人。 季裳华不由笑了,她以前只听到过晋王世子的威名,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在狩猎场上的风光,不少小姐都离得远远的看向这边,一睹晋王世子的风采。 不知过了多久,就看到很多公子的马上挂满了猎物,一个个精神振奋。 季裳华不再在此处逗留,转身去了安静之地。一路上,不少人和她请安寒暄,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对她的恭维和羡慕,季裳华只是客气应付几句,等远离这些人,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惨叫声,欢呼声隐隐在耳边回响,声势浩大,惊天动地。 看台上坐着不少贵夫人,还有各宫妃子,或王府世子妃和郡王妃。季裳华想了想,还是过去了,她现在是晋王府世子妃,就算是为了萧承佑,也该合群一些。 “世子妃来了,我们还以为世子妃舍不得世子不想来了呢。”一位夫人打趣道。 季裳华微微一笑,“猎场上到底是男子的角逐,方才去看,不过是图个新鲜,还是在这里看比较安全。” 祁王妃还因为延平郡王记恨着季裳华,闻言冷冷一笑,目光的嘲讽显而易见。 对此,季裳华并不在乎,而且去了郑氏身边,和她相谈甚欢。 祁王妃看她半点不心虚不愧疚,上下打量了一下季裳华纤瘦的身躯,面露冷嘲,“是啊,世子妃这样弱不禁风,实在不宜观看男子狩猎,万一吓到了可怎么好?” 旁边有人笑道,“王妃多虑了,世子这样宠爱世子妃,若世子妃吓到了,肯定顾不得打猎了,也会赶紧到世子妃身边护着。” 其中的酸意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季裳华淡淡一笑,也不接话。她自然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她们自己得不到夫君如此倾心对待,而季裳华却可以得到,更遑论萧承佑的身份尊贵,还肯温柔小意对待一个人。 听不到季裳华接话,都讪讪不言了,她们想挑衅,人家根本不屑于接招。 祁王妃一口恶气憋了许久,就是要给季裳华不痛快才行。她笑容慈和道,“世子妃和世子成婚时间不短了吧?而且你们夫妻恩爱,怎么还没有孩子?晋王府子嗣单薄,世子妃还是抓紧一些为好。” 季裳华最近的确在想这件事,而且也有些忧虑,但她面上丝毫不显,笑容凉薄,“多谢王妃关怀,不过,这事也是急不来了,一切还要看缘分。” 郑氏皱眉,听出了祁王妃是故意找茬,不得不平心静气道,“王妃说的是,可他们还年轻,也不必急于一时。” 祁王妃轻笑一声,“是啊,的确是急不来,但恐怕晋王和晋王妃会着急罢?”她叹了口气,“早就听说世子妃身体弱,为了将来考虑,还是请大夫瞧一瞧为好,也好早做打算,反正别的女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唤你一声嫡母的。” 这话一听就是不怀好意,却是许多人同样想到的。 季裳华仍是面上含笑,“王妃说的是,太医说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母妃也没有说什么,劳烦您为我操心了。” 祁王妃面色一变,季裳华是在说她多管闲事,晋王妃都没什么意见,她倒开始多嘴多舌了。 她手在袖子下紧紧握着帕子,强笑道,“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我们也是一家人,多关心你是应该的。” 季裳华心道,是关心我什么时候倒霉罢?她淡淡一笑,“多谢王妃。”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自讨没趣了。她们才不信季裳华真的不着急,不过是强撑着面子罢了。 祁王妃冷眼旁观,想到了皇后和她说的那些话,更坚定了要报复季裳华的想法,宋思芙死了,该轮到季裳华了。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偶尔可听到欢呼声。 过了片刻,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啊,老虎,有老虎!” 所有人都是一惊,果然就看见台下一只黄色的老虎朝这边跑来,看起来就是膘肥体壮,脚步强劲有力,光滑的毛在阳光下泛起光泽,一双眼睛闪现出冷茫,让人不寒而栗! 竟然真的是老虎!季裳华惊愕非常,老虎在狩猎场本就稀少,不在丛林里,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这时,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弹,等老虎离得越来越近,都开始往后躲避。 季裳华顾不得许多,拉着郑氏就往后躲去,但老虎越跑越快,还发出阵阵吼声,胆小的小姐不禁哭出声来,花容失色。 众人都争相退后,混乱中互相推搡,护卫赶过来,将老虎团团围住,准备张弓搭箭,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推了季裳华一把,眼看就要从看台上摔下去,正对着老虎! 季裳华轻呼出声,所有人都下了一跳,郑氏下意识伸手拉她,“裳华!” 季裳华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眼看着自己就要摔下去,落入老虎口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雁飞过人群及时拉住了她,“姐姐!” 这时候,一支箭射到了老虎身上,老虎凶光毕露,声声吼叫着,因为痛苦而愤怒的样子,抬起爪子就要扑过来,口中吐出腥臭味。 “姐姐快走!”云雁拽着季裳华。 季裳华惊慌之余,还在回想是谁趁乱推了她!她一边拉着郑氏退后,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她下意识看向祁王妃,却看到祁王府也在看她,目光中的失望和不忿显而易见。 季裳华明白过来,是祁王妃,是祁王妃推的她!就算不是祁王妃,总该是祁王妃吩咐的! 那么,这只老虎是不是也是她放进来的? 她心中涌起极大的恼怒,低声问道,“云雁,你方才去哪了?” “我本来在姐姐不远处呢,可是有个人有人告诉我奉姐姐之命让我去别处等你,那个人好像是郡主姐姐身边的丫鬟,于是我就去了,可是我等了一会却不见人影。但是姐姐说过,要我跟在你后面不能离开一步,我就回来找你了。” 季裳华明白了,是有人故意支开云雁,好对她下手,怕云雁不信,还收买了益阳身边的丫鬟! 她握紧了云雁的手,低低说了一句话。 云雁点点头,立刻消失不见了。 转瞬之间,就听到一声惊呼,“啊,救我!”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是祁王妃掉下看台了! 祁王妃滚落下去,浑身疼痛,一时惊骇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见老虎向她扑过来,她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爬了起来,要远离老虎。可是,她哪里比得过老虎的速度,瞬间,老虎就扑到了她身上! 老虎离祁王妃太近,怕伤到了祁王妃,侍卫不敢放箭。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惊慌失措,祁王妃爬着退后,哭着喊道,“救命,救命!救救我!” 季裳华面上露出极大的嘲讽,若不是云雁来的及时,恐怕死的就是她自己了,凭什么要去救她? 老虎是何其凶猛的动物,只是试探了一会,直接就扑到了祁王妃身上,祁王妃尖叫一声,下意识伸出手抱住头,老虎毫不客气的咬了上去,霎时间,血流如注,祁王妃一只手被咬了下来,祁王妃撕心裂肺的喊叫,疼的满地打滚。 接着,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开,发髻散乱,上面的钗环步摇满头珠翠,尽皆零落! 老虎意犹未尽,又咬上她的手臂,爪子踩到她的脸上,抓出一道道血丝来,只听“卡兹”一声,祁王妃的手臂被咬断了!鲜血淋漓,和满地尘土混在一起。 场面何其残忍! 祁王妃好像痛的只会尖叫,说不出一句话。 当老虎再次扑向他的时候,听到狂乱马蹄之声,狩猎归来的皇亲或贵族公子骑马飞驰而来,祁王妃打着滚,听到马蹄声,远远的就喊着,“救我,救我……” 可是,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老虎一下子咬断了她的脖子! 祁王妃衣衫不整,玉体横陈,身上鲜血淋漓,都是老虎啃咬的痕迹,她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胆战心惊,惊恐万状,似乎不敢置信,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再看那只老虎,正津津有味的啃咬着死透了的身体。 打猎回来之人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们面上也是十分震惊,震惊过后,便有不少人张弓搭箭要射杀老虎,可就在这时候,不知谁的马儿惊了,竟飞奔了起来,马儿竟然一下子摔倒,男子跌落在地,就扑到祁王妃的尸体那里! 却是宋家二公子宋南池! 老虎被打扰了享用美食,对于送上门的猎物自然不会客气,怒吼几声就要扑过去,爪子和嘴上还残留着鲜血。 宋南池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站起身就跑,企图离老虎远一些,这样他们才有射杀老虎的机会! 可是,老虎奔跑速度极快,几乎是紧贴着他的后背跑,即便素日他再镇定,这时候也不能不尖叫起来,“杀了它,救我,救我!” 宋南池拼命的跑着,越跑越远,老虎也跟着离开了,夫人小姐们才松了口气,但看到看台下祁王妃的尸体,仍旧是心有余悸。 谁也想不明白,好好的老虎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从一开始这里就被清理干净了,绝不会有什么凶猛动物才是。 季裳华眸光一闪,在云雁耳边说了什么。 云雁微讶,然后就悄悄离去了。 老虎对宋南池穷追不舍,可是宋南池渐渐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被老虎追上了,果然就看到老虎一跃而起,将宋南池扑倒了,宋南池趴在地上,觉得身上一沉,根本爬不起来,他感觉到老虎口中的热气喷在他的脖子里,挥舞这手臂拼命喊着,“救我,救我!快射箭!” 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虎离宋南池太近,如何射箭?毕竟他们不是骑射高手。 万一真误杀了宋家公子,谁能负责? 宋南池从来趾高气昂,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好在他会武功,拼命挣扎,护着自己的头,不给老虎可趁之机。 宋南庭听说了此事,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那老虎已经隔着宋南池的衣服咬上了他的腿,宋南池痛的哀嚎起来,又滚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宋南庭身上,看见他神色冷肃,还有少见的恐慌。 宋南庭骑射功夫极好,又是宋南池的大哥,由他救宋南池最好。 不由得,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隔着衣服,老虎吞食不易,又盯上了他的脖子,宋南池瞪大了眼睛,眼看老虎的牙齿露在眼前。 关键时候,听到“嗖”的一生,一支箭飞了过来,老虎腿上中了一箭。疼痛之下,老虎吼叫起来,疯狂撕扯宋南池的衣服。牙齿再次朝他头部啃咬上去。 宋南池极其困难的翻转身子,忍着浑身疼痛和老虎撕打。 宋南庭又一支凌厉的羽箭飞过来,似乎正中老虎咽喉!但,与此同时,又有一支箭先射中了老虎的一只腿,老虎疼痛之余,跑了几步。 就听到一声惨叫,宋南池喷出一口鲜血,放弃了挣扎,倒在了地上,宋南庭的那支羽箭直插入心口! “二弟!” “二哥!” 宋南庭和宋南煊几乎同时大喊。 过了好久,众人才反应过来,宋南池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阴谋构陷 宋南池的确死了,而且致死的是心口那一箭,箭上还有宋家的标志,宋南庭就是想抵赖也是不行的。 事实上,就算宋南庭不射出那一箭,宋南池也很可能要被老虎吃了,因为宋南庭不小心杀了他,还免受许多痛苦。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大家看着死去的宋南池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箭毕竟是宋南庭射出去的。 四周人皆是唏嘘不已,宋南池好端端的从马上坐着,怎么就让马儿受惊了呢,受惊也就罢了,怎么还摔下马了呢,真真是人入虎口,宋南池和宋思芙皆死于宋南庭之手,也不知他心里什么滋味。 宋南煊拳头握紧了,附身看着死不瞑目的宋南池,双目赤红,“大哥!” 宋南庭牙齿似乎要咬碎了,他明明可以一箭杀了老虎的,可不知道哪里又飞来一箭让老虎躲开了,刚好他的箭就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可以肯定,背后之人射老虎绝不是为了好心救宋南池,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看见他杀了宋南池!再看看自己二弟遍体鳞伤的样子,向来英俊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背后之人好狠毒的心思! 宋南池骑术很好,怎么可能摔下马又恰好扑到老虎身边呢,一定有人在背后设计! 他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搜寻,目光凌厉,让所有人都是一骇。 但他却搜寻不到那个人影,但他还是肯定就是季裳华设计的,今天刚到猎场,宋南池就挑衅了他,所以她趁机对宋南池下手!他本意是让老虎咬死季裳华的,怎么会变成自己的弟弟?! 宋南煊知道此事怪不得宋南庭,可是看到这支箭又怎么能不介怀?上次小妹不也是死在他的手上吗? 宋南煊心中五味杂陈,最多的是愤怒,“大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宋南庭看到他目光里的怨责,只能到,“将二弟带回去罢。” 季裳华恶毒之余还不忘坑自己一把,是她害了宋南池,可是所有人却以为他杀的,即便别人知道没有他这一箭宋南池依旧必死无疑,但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 他目眦欲裂,心中是反复火烧似的难受,“将二弟带回去!” 宋南煊惊怒,站起身来,“大哥,我们不帮二哥报仇吗?!” 宋南庭抬头看他,目光中的冰寒似要将人冻僵,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字像是在人心上重重的碾压,“报仇,找谁报仇?” 找他报仇还是找老虎报仇?事实明摆着呢,季裳华手上半点血没沾,现在去找季裳华报仇有用吗?谁会信?宋南庭的眼睛明显表达出这个意思。 宋南煊哑然了,看着对方那双眼睛,有压抑的怒火和无尽的冷冽,他张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宋南庭还能这么冷静,他此刻真想直接冲到季裳华面前一剑杀了她! 宋南煊只觉得一腔怒火无从发泄,怒喝道,“好好的老虎不在狩猎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禁卫军是怎么清理看台的!” 面对暴怒的宋南煊,无人敢说话,禁卫军都低头不言。 宋南庭低斥,“三弟!” 若是季裳华在这里,定会嘲笑他们一句“自掘坟墓”! 是啊,可不是自掘坟墓吗,敌人没死成,却死了自己人。 他心中无边无际的恼恨蔓延开来,他虽然后悔,可是他最恨的是季裳华,在他看来,他可以设计季裳华去死,但季裳华没有乖乖上当还反设计他,那就是季裳华的错! 宋南煊不得已熄了火气,“大哥要对父亲如何交代?” 宋南庭目光中的火苗渐渐熄灭,“自然是实话实说!” 语罢,就亲自将宋南池背了起来,一步一步走的很沉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让开一条道。 此事一会就传来了,也惊动了皇帝,最终惩治了禁卫统领,将他革职流放,正是因为他的失职,才使得老虎进了看台这里,咬死了祁王妃,间接害死了宋南池。 之所以说间接,是因为宋南池是自己摔下马的,而且是宋南庭射死他的。 狩猎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无人不在感叹,后面一连几天都没有夫人小姐敢去看台看人狩猎了。 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身份还不一般,整个狩猎都压抑了许多,可这丝毫影响不到皇帝的心情,当天晚上还举办了宴会,众人围着篝火,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倒也新鲜。 唯有宋南庭,一脸沉郁,浑身冷的骇人,让人不敢靠近,不过任谁家死了人,都不能微笑着出现在宴会上的,但这是皇帝下令举办的宴会,又有谁敢不来呢。 季裳华看到宋南庭,微微一笑,饮下一杯酒。听说,宋南庭让宋南煊带着宋南池的尸体回去了,而宋南庭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留在这,不知道还有什么目的,是要想办法报复她吗? 不过,若敌人举剑,她自会迎战,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宋家人现在定恨死了她,她又何惧之有? 这时候,萧承佑将酒杯从她手上拿了过去,低声道,“不能再喝了。” 季裳华:“……”这明明才是第二杯好吧? 萧承佑在袖子里捏了捏她冰凉的手,低低笑道,“秋夜本就凉,酒又冷,喝下去对身体不好。” 季裳华虽说习惯了他的嘘寒问暖,但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抿了抿唇道,“好罢。” 萧承佑眸光洒满了星芒,温柔璀璨,“等回去,我有礼物送你。” 季裳华微惊,笑道,“怎么礼物?” 萧承佑看她高兴,剑眉微挑,笑意更深,“回去让你看。” 季裳华很期待,眸光溢出温柔的笑来,带着几分孩子般的灵动娇俏。 萧承佑觉得心中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若不是有人在,他一定要将她揽在怀中,一刻也不想松开。 不知何时,起风了,面前的篝火也飘荡起来,台上旌旗摇曳,黑夜中的云彩也加快了飘动的速度。 萧承佑对着白苏淡淡道,“天凉了,为世子妃披上披风罢。” 季裳华微讶,他没记得让白苏带披风来,是他吩咐的? 萧承佑笑容温柔,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正灵活的给她系结,季裳华望着他那双眸子,好像被吸引了进去,再也不想抽身离开,心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跳动。 宴会散后,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营帐,冤家路窄,遇到了宋南庭。 宋南庭面容冷凝,冷笑道,“现在,世子妃可满意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我又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呢,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世子妃这可是成百上千的还罢?”宋南庭笑声阴冷。 季裳华嘴角轻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宋公子难道只允许你害别人,不允许别人反攻吗?宋公子下手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啊,哪次不是要将我置诸死地?既然你不留情面,又何必来怨怪我下手狠毒?难道老虎为什么会出现在看台你真的不知情吗?说到底宋南池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又何必为了给自己脱罪怪到我身上呢?” 一直被压制的心思一下子被季裳华说出来,宋南庭面色青白交错,更加恼羞成怒,“真是巧言令色!” 季裳华轻笑一声,“我们两家本就是你死我活,你不也要杀了我吗?又何必来我这里兴师问罪?实在是没有意义。宋公子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口舌,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安葬你的好二弟罢。” “你——”宋南庭阴冷的笑了两声,“既如此,我们就走着瞧罢!” 然后他冷冷望了一眼季裳华身边的萧承佑,步履匆忙的离去,少见的带了两分慌张,看来真是被季裳华气的不轻。 他没想到自己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可是却屡次败在季裳华手下,之前战场上的对策到了京都好像丝毫派不上用场,他怎么也想不到京都中的勾心斗角还比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这让他第一次觉得挫败。 但是,他绝不会认输,太子之位绝不能拱手让人,大凉皇后只能出自宋家! 思及此,他加快了脚步,想着有什么对策除掉那些人。 季裳华看着宋南庭的背影,嗤笑一声,温柔道,“我们回去罢。” 这般娇弱的人,谁会相信她是设计害死宋南池的呢。 回到营帐,季裳华脱下了披风交给繁缕,直接问道,“送我的礼物呢?” 萧承佑淡淡含笑,拍了拍手,楚恒就进来了,手中还抱着一只小白兔,季裳华面露惊喜,仰头看他,“这是你亲自猎来的?” 萧承佑点点头,微笑道,“喜欢吗?” 季裳华将兔子从楚恒手下中抱过来,摸着它柔软雪白的毛,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再看看兔子身上没有受伤,就知道他并没有用弓箭,想必是用网子捉来的,看来他为了哄自己开心,的确是费了一番心思。 他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会想到她,就是打猎也在想着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季裳华又抱了一会兔子,将它交给白苏,“好好养着罢。” 然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萧承佑揽着她的腰身坐在榻上,“今天听闻了发生的事,我真是吓坏了,还好你没事,若不是云雁……” 季裳华笑道,“我不是没事吗?”她一双水眸闪现狡黠的光彩,“再者,我也报复了他们。” 萧承佑目光闪过一抹冷芒,“宋南庭着实是大胆。” 季裳华靠进他怀中,道,“我们和宋家的斗争本就是你死我亡,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多亏了云雁……”她轻轻一笑,“背后之人知道伤不了云雁便收买了益阳身边的丫鬟将她引开来,可是我千万叮嘱过云雁,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多亏了她心眼实,看我不在直接回去找我了。” 当时那一幕她现在想来仍是觉得凶险,她差一点就落到和祁王妃一样的下场,想到祁王妃被老虎啃噬的模样,着实让人心惊。思及此,她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萧承佑声音低柔。 季裳华怅然一笑,“无事,就是觉得我好像得罪了很多人,身边危机重重,怪不得祁王妃也想置我于死地。” 萧承佑摇头失笑,“你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你并没有主动招惹他们,是他们先要害你的。” 季裳华眉宇间少见的露出一抹忧愁,“不过今天祁王妃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什么?” 季裳华自他怀中仰头看她,面色微红,“我们成亲时日也不短了,却仍是……没有孩子,虽然外祖母和舅母安慰我说缘分未到,可我知道她们怕我压力太大,母妃虽然不说,但我想她也是关心着此事的……” 她以前落过水,而且还受过几次伤,现在她也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身子弱的缘故了。 萧承佑抱紧了她,不想看她为此事烦忧,爱怜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夫人事嫌弃为夫不够努力吗?” 季裳华脸上发烫,锤了他一下,“又不正经。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对于陛下来说,有了嫡长子,于你登上那个位置更有利。” “那是他的事情。”萧承佑温言道,“我不愿意,他不能逼迫我,我既说过此生唯你一人足矣,便不会食言。”他之前说起孩子的事情,是因为有个两人的骨血,她就不会离开他了,可他不能说出来,免得她为此烦心。再者,他现在还有些高兴,她主动提起孩子,是不是说明她很在乎他,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呢? 季裳华叹了口气,只能顺其自然了。“你觉得宋家接下来要做什么?会不会……狗急跳墙?” 宋家人又不傻,皇帝明显不喜欢太子,当初娶宋家女儿为皇后也是一场交易,现在皇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要依靠宋家的人了,自然要除掉宋家,更何况在皇帝眼中宋皇后还是害死昭阳贵妃的人。 她隐约觉得,皇帝就是要逼反宋家…… “我觉得,剩下的时日还不会太平,我们应该早做打算,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 在狩猎接近尾声的时候,太子突然遭遇了刺杀! 一个宫女在给太子斟酒的时候,突然从托盘下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太子脖子,太子大为惊骇,反应及时,将一名宫女推了过去,那只匕首刺入宫女腹部,宫女吐血而亡。 第一次出手失败,很快就惊动了禁卫,听到太子的呼声,一拥而上,将宫女拿下了。 然而下一瞬,宫女就咬开了藏在牙齿的毒药自尽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起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刺杀一国太子?这是疯了不成?再者,皇帝现在只剩下太子一个儿子了,没有人和太子争夺储位,谁会冒着风险刺杀他?为何刺客只冲着太子来呢?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这个儿子,而是因为刺客敢当着他的面行刺,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触犯了皇室尊严。而且,为了演戏,也必须装作因为太子遇刺而生气的样子。 皇帝下令搜查,却是在宫女身上发现一枚腰牌,却是出自辅国公府。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露惊讶,好端端的辅国公为何要刺杀太子? 可是,转念一想,周宋两家表面相安无事,实则暗潮汹涌,不久前还在周家婚宴上与宋南庭发生了争执……太子又是宋家的外家,太子若是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岂会放过周家,所以周家才先下手为强? 可是,周家人有这么傻吗? 皇帝面色阴沉,在众人面上逡巡着,最后落到辅国公面上,辅国公立刻拜倒在地,心里虽微微惊慌,可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是以表面仍是平静,“陛下,臣以性命担保,绝没有做过刺杀太子之事,请陛下明查!” 皇帝沉默不语,眸光阴鸷,看着辅国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辅国公只是恭谨跪在地上,一脸诚恳,说的还义正言辞,没有半点心虚。众人不禁想到,就算是做戏能做成这样,也是让人佩服,不愧是周家人。 周贵妃远远瞧着,却是不发一言,好像半点不为自己兄长担忧。 季裳华面色平静,甚至唇边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宋南庭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太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辅国公,你既为大凉的肱骨之臣,父皇向来重用你,相信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即便周宋两家不睦,但孤从未的罪过你罢?孤以为你德高望重,心胸宽广,万不会使出这种手段,没想到……” 那模样,别提多失望了。 “父皇,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宋南庭目光流露出淡淡的嘲讽,即便皇帝有意偏袒周家又如何?但是婢女死了,又留下了辅国公府的腰牌,即便很多人心知肚明辅国公可能是被冤枉的,但是脱罪可不容易。 他就是要让皇帝为难,看皇帝如何保周家! 季裳华很清楚的猜到了宋南庭的心思,面容愈发温和。 若换成其他人,定会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瘫倒在地了,可辅国公依旧表现很镇定,因为他很清楚,这时候越是慌乱,越是给敌人可趁之机。 他思量片刻,即便感觉到了皇帝的恼怒,还是道,“陛下,臣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何会为了些许小事敢派人刺杀一国储君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臣要谋害太子,也不应该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更不应该让刺客带着臣府上的腰牌,这样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臣是幕后主使吗?陛下,臣以为,这是陷害!” 皇帝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时候,太子冷声道,“说不定是辅国公故布迷阵,因为你这些话谁都能想得到。就因为你认为人人都这样想,所以才敢明目张胆这样做!” 众人听了不禁面露惊奇,太子这样说也对啊。 季裳华莫名觉得好笑,太子竟然能想到这一点,看来是长脑子了!不,恐怕这些话是有些人教给他的。 不经意间,她望向了宋南庭,只见他唇角一抹似笑非笑,正转动着酒杯,似乎察觉到了季裳华的目光,他对她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季裳华勾唇一笑,清冷而讥诮。 辅国公面色惊诧,再次道,“陛下,臣绝对不是狡辩,臣知道刺杀太子是何等大罪,一个不好就会连累整个家族,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之事?” 太子冷笑道,“可若是刺杀成功了呢,孤的性命就没了,你再一狡辩,就能脱罪。届时你能达到不可告人的心思!” 说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子的目光落到了萧承佑身上。 周围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辅国公派人刺杀太子是为了给晋王世子铺路,或许……根本就是晋王世子指使? 是啊,皇帝就剩下太子一个儿子,若是太子死了,自然要从其他宗室挑选人继承皇位,皇帝素来喜欢晋王世子,若太子没了,晋王世子很可能会成功登上皇位啊,晋王府和周家又是姻亲关系,想来周家也能获得很多好处! 皇帝很是精明,这个时候若是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可就白当这么多年皇帝了。他的目光扫过太子,又转开了。 太子只觉得那抹目光极其阴冷,他甚至有一种如坠地狱的感觉! 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为了自己的皇位,他不能反悔! 皇帝声如洪钟,“辅国公,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目光闪过一丝欣喜,好像胜利在望了! 辅国公现下无法脱罪,但他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太子谋害了的。“陛下,臣绝没有做过刺杀太子之事。” 突然,周贵妃跪下,盈盈施了一礼,“陛下,臣妾斗胆,有一言想要说与陛下。” 皇帝侧目看她,“贵妃有话直言。” 周贵妃一袭青衣华服,端雅幽静,吐气如兰,“陛下,如今辅国公和太子各执一词,难辨真假。太子以为辅国公是故布迷阵,如此一来,既可刺杀太子,又可成功脱罪。太子的猜测固然有理,可臣妾也相信辅国公的品行,也许幕后指使另有其人也未可知,其目的就在于挑拨离间,使得君臣离心,误惩良臣,最后好坐收渔翁之利。说起来,此案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但是臣妾相信,真相如何终究有迹可循。现在刺客已死,只留下令牌。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有一日另有一名宫女光天化日刺杀陛下,刺杀不成而自尽,从她身上翻出太子府的腰牌,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以为是太子想早登皇位刺杀您呢?届时,太子定会和辅国公说一样的话,认为是有人陷害,那时候也会有人认为是太子故布迷阵。” 周贵妃一向平静冲淡,鲜少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而且字字珠玑,还把太子扯了进去。 果然太子沉不住气了,皇帝还未说什么,太子立刻道,“贵妃娘娘此言实在是荒谬,孤何曾想过要刺杀父皇?” 周贵妃面上的笑意一闪而逝,“本宫并未说是太子要刺杀陛下,不过是假设而已,太子何须着急?” 宋南庭暗道太子蠢,周贵妃又没明面上说他要刺杀好皇帝,他就急得跳脚了。 这样的太子要能力没能力,要气度没气度,哼,将来他登上帝位也只能依靠宋家。 太子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立刻讷讷不言了。 皇帝眼尾余光扫过太子,挥挥手让贵妃起身,又道,“贵妃所言有理,真相如何终究有迹可循,那就去查一下这宫女的来历罢,看看都是和谁接触过。” 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等待结果,尤其是周家人,不能离开半步,这样一来,周家人就没有了做手脚的机会。 过了半日,就看见禁卫副统领让人压着一个男子过来,周家人大为震惊,这竟然是辅国公长带的随从钱庆! 钱庆回头偷眼看了辅国公一眼,别过眼去,“噗通”跪在地上,因为第一次见到皇帝浑身颤抖。 “回禀陛下,经过盘查,两日前,那名宫女和辅国公身边的随从接触过,而且他已然招认,是受辅国公指使和宫女接触,找机会刺杀太子!”禁卫军副统领道。 太子喜形于色,然后又赶紧故作恼怒,“辅国公,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这个随从可是你的心腹罢?” 周贵妃也是震惊,没想到辅国公身边的人被收买了,旁人也就罢了,钱庆可是跟了辅国公十几年了,辅国公待他不薄,不但接济他家里,而且还帮他娶妻,没想到他就这样被收买了! 她下意识去看季裳华和萧承佑,却看到两人稳坐如山,面色平静,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好像半点都不担心。 莫名的,周贵妃的心安定了许多,裳华向来聪慧,她都不着急,那就一定还有转圜之地! 宋南庭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季裳华。你不是一向有本事吗?现在人证物证都齐了,我看你如何给辅国公脱罪! 皇帝面色变幻不定,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季裳华心道,恐怕皇帝对太子的厌恶又多了一层,他不但想除掉辅国公,还要拖萧承佑下水。 若辅国公真的被定罪,那么一定会牵扯出萧承佑,这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 可惜啊,太子不懂皇帝的心思,只觉得这出戏能逼着皇帝惩治周家和萧承佑。 “父皇,请您为儿臣做主啊,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儿臣除之而后快!” 这“他们”指的是周家和萧承佑了。 辅国公终于有了一丝惊慌,“陛下,臣冤枉,臣不知钱庆为何要诬陷臣,但臣未做过的事不会承认。” 宋南庭没说一句话,默默看戏,都这个时候了周正明还在嘴硬,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皇帝看向萧承佑,冷声道,“逾明,你怎么看?” 萧承佑起身行礼,“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无论是辅国公还是臣,都没有那等龌龊心思,行刺太子,绝不会做。” 太子冷笑,“你这话说与不说不都是一样吗?” 萧承佑神色漠然,根本不理会太子。太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可是又不能发火只能忍下。 反正,萧承佑和周家都脱不了罪,等萧承佑落到他手上,一定要好好折磨! 他正期待着萧承佑和周家人倒霉,对钱庆的审问开始了,钱庆如他所想,一口咬定就是辅国公指使他和宫女接触找机会刺杀太子。 可辅国公依旧否认。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有禁军喊道,“大胆,你是谁家的仆婢,谁允许你擅闯禁地的!” “我要见皇上,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皇上!”这个声音,是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她好像是一句跑来的,气喘吁吁,“真的很重要,求你们让我见皇上!” 女子声音很大,清晰的传到所有人的耳朵,皆是惊了,皇帝深深皱眉。 石公公道,“陛下,要不要奴婢去说一声,将那个人赶出去?” 皇帝沉默了一会,道,“她说有很重要的事禀告?” 石公公点头,“是这样说的。” 萧承佑执起酒杯,看了一眼皇帝的方向,饮下一杯酒。 皇帝眸光一闪,道,“那就将人带过来吧。” “是,陛下。”石公公道。 少倾,就有禁卫军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过来了,这人不是别人,却是钱庆的妻子朱氏,她一下拜倒在地,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 石公公看了眼朱氏,代皇帝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一定要见陛下?” 钱庆一看是朱氏,也是震惊至极,她怎么来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朱氏又实诚的磕了个头,“奴婢是钱庆的妻子,今日来是要揭穿他的谎言!” 太子暗道不好,忙道,“父皇,一个乡野妇人,胡言乱语怎可相信?” 萧承佑似笑非笑,“依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只有来作证辅国公是幕后黑手的才不是胡言乱语。那以后判案只给太子想要的结果就是,还断什么案?” 皇帝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感情,看向太子,太子浑身一凛,赶紧道,“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皇帝不理会他,看向石公公。 石公公会意,对朱氏道,“继续说,如果有半句虚假,绝不轻饶!” 朱氏磕了个头,“是,是……” “说罢。” 朱氏擦了擦头上冷汗,解开了身上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这一倒出来,真是晃花了人的眼睛。 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许多金银珠宝和首饰,价值连城,无数的银锭子,白花花的躺在太阳底下。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朱氏道,“最近钱庆一直行踪诡秘,我本来以为他是去喝花酒了,便没多在意,可是越来越觉得奇怪,便趁他出去的时候,在床底下一个洞里找到了这些,我以为是他手脚不干净偷了国公爷和夫人的东西,便去质问他,却发现他左顾右盼的出府去了。于是,我就跟着他,发现他和一个蒙面人见面,原来他和蒙面人达成了交易,这些珠宝银子也是蒙面人给的,我还听见事成之后还会赏他一个小官做,让他也过一把官老爷的瘾,而他需要帮蒙面人做一个伪证,诬陷国公爷指使人刺杀太子!此次我跟着夫人来了猎场,便偷偷带着这些来了,就是想找机会拆穿你,可是犹豫了几次,我顾及夫妻情分没敢告诉国公爷和夫人,拖到了现在,我不得不冒犯龙颜强行闯进这里拆穿你的谎言了!”朱氏大声指责,义愤填膺,“钱庆,老爷夫人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诬陷老爷!当初你差点死在雪地里,是老爷路过救了你,给你吃穿住,还将你培养成心腹,更是做主给娶妻,到头来你就说这样报答他们的?你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老爷这么好的人,你为了荣华富联合外人陷害他!你这种人当了官也是祸害百姓!” 钱庆被骂的面红耳赤,他本就心虚,当下有些结巴,“我……我……你胡说……” 朱氏嗓门很大,冷笑道,“到底是水胡说,心中有数!我虽然嫁给了你,但自小受国公府恩惠,不会和你狼狈为奸!你真是不要脸!” 石公公冷了脸,“钱庆,她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两个,无论谁说了假话,严惩不贷!” 朱氏道,“我没说假话。” 石公公一噎,心道这妇人太粗鲁了,不过看起来是个爽利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时候,萧承佑悠悠开口,“有时候,不用刑,是不肯招的。” 宋南庭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皇帝道,“昨日朕让人活捉了一匹罕见的白狼,刚好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将他放进去,看看白狼能不能在一刻捕到他。” 拿活人投喂白狼?钱庆浑身发了一个哆嗦,少倾就看到有护卫抬着一个又高又大的铁笼子过来了,果然就看见一只高瘦强壮的白狼卧在里面,看到钱庆,一下子站了起来,号叫了一声。 石公公一个眼风过去,就有护卫将钱庆半拖着拉过去,钱庆哀嚎一声,吓得哭了出来,“我招……我招……” “朱氏说的都对,可我真的不认识那个蒙面人是谁,他每次见我都蒙着面,他给了我许多珠宝,还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个官做,所以我才背叛了国公爷……” 实际上,他是来到猎场才被人收买的,可结果都是一样的,面对这头白狼,他其他的也就别说了,反正也差不多…… 皇帝冷笑,“赏给你官做?谁这么大权利,能随便给你官做!” 经过此事,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太子了,太子心中一慌,对上了宋南庭的眼神,勉强撑住了,沉住气,假装不知道大家想的是谁。 “如此看来,收买钱庆的,和刺杀太子的幕后之人是同一个人了,目的就在于嫁祸辅国公。”萧承佑淡淡道。 没有人说话,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无一人不在怀疑太子。 太子诚惶诚恐,方才还振振有词,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冷冷瞧了太子一眼,其中的冷漠无情显而易见,太子觉得全身似乎要被冻僵了。皇帝拂袖起身,“将此人押回刑部,择日处斩!” 语罢,就龙行虎步的离开了。 “恭送陛下。”众人呼啦啦行礼起身,目光怜悯的看了一眼太子,然后散去。 宋南庭很是失望,又痛恨,他不明白那个朱氏是哪里跑出来的!他觉得,突然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握。若不是朱氏跑出来,就算皇帝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处罚周家,可是现在竟被一个朱氏破坏了! 可是,事先没透露出半点风声,若是季裳华搞的鬼,她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计划的?如何这么快安排好一切呢? 周贵妃柳眉微蹙,“裳华,你不是知道什么?朱氏是怎么回事?” 季裳华微微一笑,若有深意,“不过是不愿意被动防守罢了。我不过是让朱氏故意让宋南庭听到抱怨的话,说什么钱庆觉得当了十几年下人,什么时候能有大造化。宋南庭听了,自会好好利用。” “那朱氏呢,如何愿意配合你?” 季裳华悠然道,“朱氏年老色衰,又只生了两个女儿,钱庆想要个儿子,便越来越不喜朱氏,还喜欢去青楼寻美,幻想什么时候平步青云,甚至还将主意打到了一双貌美女儿头上,一边想让女儿嫁给什么贵人做妾,一边想着成为两位表哥的房里人,朱氏这个人脾气火爆爽利,自是不同意的,夫妻情分已然没了,我与她说了许多,她便同意了。” 听到此处,周贵妃才知道,怪不得季裳华方才半点不着急,原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宋南庭如果知道又被季裳华耍了,不知道如何气闷呢。 季裳华微笑道,“如今虽没有证据,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谓刺杀不过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想必不久后京都人都会知道当今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 再有一日狩猎结束,便要启程回京都了,今年的秋狩实在是风波不断,恐怕再待下去会出更多事,还不如早早回去。 萧承佑温柔笑道,“宋南庭接连败在你手下,这几日安静不少。” 季裳华歪在榻上看书,闻言抬头笑了,“不知他此次回去如何向自己父亲交代。” 死了一个弟弟,又让太子倒了霉,宋南庭现在一定气死了愁死了。 萧承佑将她手上的书抽回去,“天快黑了,这样看书伤眼睛。” 他顺势将她推倒在榻上,身体支撑在她上方,眼睛浩如星海,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季裳华抬手勾住他的颈,笑的甜美,“明日最后一天狩猎,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罢?” 第二百五十四章 流言蜚语 翌日一早用了早膳,季裳华便出了营帐。 因为是最后一天狩猎,若是没有那些阴谋算计,这里的确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所以季裳华也有些不舍,便远离了猎场带着云雁去别处走走。 云雁性子跳脱,总是活蹦乱跳的,好在她一直听话的在季裳华视线范围内。本以为最后一天会平安度过,可是天不从人愿,感觉有什么人靠近她,她还未来得及转身,就晕倒了,晕倒前听到云雁的惊怒声。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山洞内,里面阴暗潮湿,地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看起来便是滑滑腻腻的,时不时听到清脆的水声,水珠从洞顶上滴落下来,落在石头上,上面早佑了几个浅浅的凹陷。 她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只觉得头仍是晕晕的,脖子有些隐隐的痛楚,许是她是被打晕的。 一缕阳光透过石缝照射进来,昏暗中,她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少倾,她才察觉到自己身上暖暖的,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多了一件披风,身下也铺着两层毯子。 抓她来的人竟会这样照顾她? 她站起身,没注意到脚底下滑滑的石头,就要被滑倒,她下意识抱住头,闭上眼睛,原本她以为会是尖利的刺痛,可是却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季裳华感觉到冰凉丝滑的绸缎。 似乎,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这人是受伤了吗? 她站起身,揉了揉额头,就听见那人道,“我说了不让他们伤害你,可他们却办事不利,我已经惩罚他们了。” 这声音分外熟悉,季裳华定了定心神,抬头看他,似乎是不敢确定,她过了好久才醒过来,然后便是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看看四周环境,质问道,“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萧承焕今日并未穿一袭红衣,而是换上了一袭白衣,比之从前,更添三分风流,少了几分邪魅,多了几分从容淡然。 也对,这里是大凉的皇家狩猎场,他若是一袭红衣不被人发现才怪呢。 萧承焕怕她惊怒之余又摔倒,连忙扶住她,“小心些。” 季裳华愤怒而又无奈,“你让你的人把我打晕带到这里来,现在又来关心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萧承焕垂眸,很是无辜的样子,“你若还是生气,我现在就将他们杀了。” 语罢,他就唤了木阳,“他们伤了裳华,将那两个人杀了。” 还是一如往常的暴戾残酷,季裳华早就习惯了。她也不为那两个人求情,谁让他们听从萧承焕的命令将自己带来了。 方才还冷酷无情的萧承焕,一下子变的如春风拂面,柔声道,“现在你高兴了吗?” 杀两个人还问自己高不高兴?季裳华觉得,他比以前更加冷酷了。 季裳华不想看他,压制住心中的愤怒,面无表情,“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如果还在意我高不高兴,就不应该自作主张将我带到这里来!云雁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你若还记得我们往日情分,就赶快放我走!” 萧承焕目光执拗,隐隐有压抑的疯狂,“正是因为我忘不了我们往日情分,所以我才冒险来这里。” 季裳华闭了闭眼,“原来你也知道是冒险吗?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提醒你,快点离开,否则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发现,依照萧承佑的本事,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萧承焕逐步靠近她,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眉峰微挑,一如往昔邪魅夺目,“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前时机不对,现在我平定了大渝,已然成为了大渝皇帝,所以我趁此次狩猎带你走。放心,不会连累周家,所有人都会以为你不小心掉落山崖,尸骨无存。” 季裳华知道他向来嚣张霸道,不听别人的意愿。“你这样做,可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太自私了,太独断专行了!” 萧承焕轻笑一声,“不必问你,我想要的必须属于我,大渝是,你也一样。” “接下来你的目标是不是大凉?”季裳华冷冷道。 萧承焕声音低喃,就如情人的耳语,“放心,我之前答应过你,只要夺得大渝,我二十年之内不会进犯大凉。若是你肯跟我走,我再加十年。” 季裳华冷笑,“你还真是有自信,你就如此笃定大凉会是你的吗?” “你可以拭目以待。”萧承佑微微笑道,眼睛里是荡漾的春水,“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跟我走。” 季裳华凝眉,面色冷漠,“若是我说不愿意,你能放我离开吗?” 萧承焕垂眸一笑,嘴角勾起,“不能。” 季裳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大麻烦,明明两人说好只是盟友,各取所需的! “萧承焕,你当我是什么?我不是一个物件,我有自己的思想,你不问我的意见要强行带我走,你所谓的喜欢,我真不敢恭维。” 萧承焕面上的笑意褪去,目光冰寒,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我把我当什么你不清楚吗?我说过,我喜欢你,会让你成为我的皇后!”看季裳华越来越愤怒,他尽力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对我现在的做法很不满,只要你跟我回大渝,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我会好好待你,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你手上,你不会后悔的。” “我嫁过人,而且还是你最讨厌的人,你不在意吗?”季裳华冷笑道。 萧承焕握着她肩膀的手又紧了两分,声音喑哑,“我嫉妒,可我不在意,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便好。” 她从来不是他的,何来“回到”? 季裳华觉得他现在虽然对她态度温和,却感觉他越来越可怕了。她一把推开她,“可是我在意,我既嫁了他,就不会离开他,你还要我再说多少遍!” 她眸子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时候,就看到萧承焕弯着腰,捂着胸口,十分痛苦的样子。 季裳华一惊,他这是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及时扶住他,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季裳华一低头,却看见他胸口出渗出鲜血来,染红了他的白衣。 季裳华猛然想起他虽然大胜,却身负重伤的消息,咬咬牙,将他扶到一边坐着。 “萧承焕,你不要命了吗?!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万一被发现,你又有伤在身,你可是逃不掉的!”季裳华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赶快放我走!” “你担心我是吗?”萧承佑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脆弱,“其实,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季裳华神色一凝,然后斩钉截铁道,“你想多了。” 萧承焕却拉住她的袖子,苦笑一声,“我夺取大渝,第一件事就是要来大凉带你回去,可是因为重伤,才拖到现在,况且你为人谨慎,常在府上,出门又有他的人保护,我好不容易寻到今天的机会,怎么能放弃?我真的很想你。” 说着,血更多的渗出来,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饶是季裳华再铁石心肠,也说不出什么了。她知道,他残忍无情而且专横暴戾,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江山,为了江山他可以隐忍多年,可以付出一切又可以舍弃一切。可他对她的心也是真的,明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还是要强求,以至于伤还没好就来此处冒险。 良久,季裳华叹了口气,“我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可是,我们两人没有缘分,你又何必为难我又为难你自己呢?你现在身为大渝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须执着于我?况且,你现在初登皇位,为了稳固朝局,最好的办法就是娶大渝高官贵族的女儿为后为妃,委实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错失良机。” 萧承焕目光冷然,“我要巩固朝堂,自然有我自己的手腕,不听话的直接杀了便是,无人可以逼我娶谁,你知道的,从头到尾,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季裳华摇头笑了,“是啊,你又何曾怕过谁呢?你想要的,别人不给,就会将那人杀了。若是我真的和你走,哪一天不如你意了,你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萧承焕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就算伤害任何人也绝不会伤害你!” 季裳华淡淡道,“可你逼我和你走,让我和我的亲人分离,这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萧承焕目光冷凝,与她对视片刻,见季裳华满目坚定,握了握手指道,“你有那么多亲人,可我只有一个人。登上皇位,深知何为孤家寡人,你可知我每日对着偌大的皇宫,有多孤独有多冷寂,我每日都在想,若是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有了你,我才不会像行尸走肉那般,即便我身边只有一个你,我也觉得人生没那么孤独了。” 季裳华无力的笑笑,“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人逼你。多少人都想登上皇位却求而不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萧承焕笑容苦涩。是,他的确要江山,并且放不下,可这和他爱她有什么冲突吗?他从来都是孤单一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子,他如何能放下?皇宫太冷了,他不想一个人,他希望她能陪着他。 “我一人在皇宫辗转难眠,一想到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子展颜而笑,同床共枕,心就像被剜了一般痛苦。”萧承焕微笑道,“所以,为了不再这么痛苦,我一定要带你走。” 季裳华冷笑一声,“除非我死!” “你可曾想过宋家以后会怎么做?”萧承焕突然转了话锋,“萧承佑就算于皇位无心,可他是一名将领,心中自然忘不了家国天下,届时,他真的还能坚守对你的承诺吗?人总会有人不由己的时候。” 季裳华蹙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萧承焕捂着胸口,轻笑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季裳华站起身,不再看他因重伤而痛苦的模样,就要走出去。 “我的人在外面守着,你逃不出去。”萧承焕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季裳华漠然道,“可我也知道,你要带我离开狩猎场也不容易。再者,这时候他定然已经听说了我失踪的消息,你就算能将我带出猎场,也无法带我离开京都。” 萧承焕也忍着疼痛站起身,“总会有办法的。” 季裳华知道,这个人的执着非同一般,她咬咬牙,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对着自己的脖颈,“放我走。” 萧承焕一惊,“你——” 季裳华狠狠心,簪子递进了几分,就见到白皙的脖子上流出一缕鲜血。 萧承焕没想到她真敢对自己动手,面色微急,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心,对自己更狠心!她决定的事,绝不回头。 “既然你不放我走,那干脆就鱼死网破,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我,那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若死了,就是你逼死的。”季裳华眉梢眼角具是讥诮。 萧承焕除了担心还有愤怒,她竟然宁愿死都不愿意和他走,萧承佑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她短短时日就对他死心塌地! “你的心变得可真快……”他似是喃喃自语。 他张口要叫人,季裳华面露决绝道,“你若是敢叫人,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萧承焕现在满脑子都是季裳华和萧承佑,却不知,季裳华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逼迫她。她不愿和他在一起,有许多原因,事已至此,无从更改。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生活了,他却死不放手。 他只以为季裳华不舍萧承佑,他疯了似的妒忌。却不想想除了萧承佑,在季裳华心中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 若是他不要皇位,不那么专横,或许两人有缘分在一起,可是……一切已成定局。 萧承焕爱一个人,就像火一般,得不到就毁灭一切。萧承佑则似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慢慢的走进一个人的心里。 前世,情窦初开,季裳华曾也不顾一切为一个人付出,若她没有重生,很可能也会放弃一切和萧承焕走。可是,重生一世,她已经成熟许多,不再想要轰轰烈烈的爱情,能平平淡淡已经很好。现在,身边亲人都在,还有一个爱她的人,她很满足了。 萧承焕面露冷嘲,“没想到你为了他竟然以死相逼,我早该想到,你这样倔强的性格怎么会乖乖跟我走。” 季裳华不语,却觉得他此言另有深意。 只听他接着道,“我自然不想你殒命,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信不信,终有一天你会自愿回到我身边。” 季裳华有些惊愕,深深蹙眉,“你此言何意?” 萧承焕勾唇一笑,风流邪肆,“以后你就知道了。” …… “裳华呢?”萧承佑急匆匆从猎场赶来。 云雁没有了素日的活泼,缩在一旁,看着面色冰冷的萧承佑。 萧承佑耐心询问,“云雁,你今晨和裳华去哪里了?带我去。” 楚恒问道,“世子,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寻找。” 萧承佑面色微沉,“不要惊动任何人。”事关女子名节,他自然是不在乎,可是别人一定会议论裳华,有故意造谣生事者还会说她失了贞洁。 楚恒了然,“是。”顿了顿他又道,“世子,会不会是宋家……” 原以为宋南庭经受了接连两次打击,不敢再轻举妄动,又是狩猎最后一日,所以季裳华才会放心带云雁去散步,怎么还是出事了呢? 萧承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宋南庭,可他又觉得不是,可若不是宋南庭,该是谁呢……他更加焦虑,跟着云雁去了季裳华被带走的地方。 对方能在云雁眼皮子底下将季裳华带走,说明了对方身手很好,而且故意留着云雁来通风报信,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秋雨,雨丝凄迷,打在人的身上,浸润在渐渐枯黄的草地上。 即便雨很小,可一连在雨中两个时辰,萧承佑的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有了往日的淡漠从容。 楚恒也不敢劝什么,只能嘱咐其他人仔细巡查。 不知找了多长时间,离得营帐越来越远,不知道到了何处。 这时候,听到高密的丛林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所有人都心生警惕,就看见从草丛走来一个素衣人影,脚步慌乱而急切,外面一层纱衣也坏了,应该是被灌木丛的树枝划破的。 萧承佑既惊又喜,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身影。他疾步跑过去,眼看着她不小心踩到裙摆摔倒,及时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看到她慌乱的模样,凌乱的头发,白皙纤细的脖子一道伤口,更是心疼而愤怒。 有人伤了她?! 同时,他更恨的是自己,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今天应该寸步不离守着她的。 “裳华!”他轻呼出声。 然后便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季裳华看到他,惊喜异常,声音却是无力,“逾明……” “先别说话,你现在需要注意。”萧承佑步履匆忙却是沉稳。 季裳华圈住他的脖子,脸深深埋在他的怀中,她该不该告诉他今天的事情?若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 今天本就是阴雨天,回到营帐已经暮色四合了,各家的营帐都点燃了灯火,而且许多人家的仆婢在生火做饭。 一看到晋王世子骑着马带着季裳华,都纷纷望过去,季裳华被萧承佑紧紧揽着,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衣,只是面色不太好看,头发也微微凌乱,萧承佑也面色冰冷。 而且好像一天都没看到季裳华,这是发生了何事? 萧承佑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辞,对外就说季裳华去散步,不小心迷路了,还崴了脚,他刚刚把她找回来。 到了晋王府的营帐,萧承佑下了马,然后小心翼翼将季裳华抱了下来,白苏和繁缕看到季裳华,松了口气,就听萧承佑吩咐道,“请顾太医过来。” 此次狩猎,跟来了四位太医,其中就包括顾太医,不过,季裳华隐隐觉得,顾太医来此,不只是因为陛下旨意,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很快,顾太医就过来了,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季裳华迷了路崴了脚被晋王世子找回来一事,那温柔小意的模样,着实是让人羡慕。 顾太医给季裳华诊了脉,又为她处理了伤口,嘱咐她淋了雨多喝碗姜糖水,便离开了。 等季裳华沐浴休息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见她醒了,萧承佑立刻坐过来,看着她关切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季裳华摇摇头,微笑道,“我很好,不过是皮外伤。” 萧承佑见她脸色的确恢复了许多,放心了下来。他为她端来一杯水,一边问道,“你是如何逃出来的?据我猜测,能在云雁眼皮子底下带走你,一定是个高手。” 季裳华沉默了一会,萧承焕的人身手的确很高,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打晕带走,所以,她该如何解释自己逃出来的?再者,依照萧承焕的细密心思,根本不能在他面前说谎。 见季裳华不说话,他蓦地起了三分忧虑,柔声道,“怎么了?” 季裳华回过神来,“你的人找到幕后之人了吗?” 萧承佑道,“并无。” 季裳华眸光微闪,垂眸不语。 她的表情和眼神,他一瞬都没错过,面色微凝,问道,“裳华,带走你的人是谁,你可看到了他的容貌?或者……” 他踟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认识他吗?” 季裳华放在被子上的手颤动了一下,睫毛微微抖动,她不说话,他就凝视着她,也不开口。 良久,她抬起眼睛,看着他,慢慢点头。 萧承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冰滑如绸缎,抚平他焦躁的心情。 他微笑道,“谁?”其实,他心中有猜想,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季裳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他要带我离开,我用簪子划破了脖子,以死相逼,他才放我回来。” 萧承佑瞬间了然,叹了一口气,手抚上她的脸,不敢碰她的伤口,“傻丫头。” 他提着的心这一刻才放下来,这些天经历了几次惊心动魄,他真怕会失去她。 听到她居然狠心伤了自己,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你不生气吗?”季裳华想了想,问道。 萧承佑无声笑了,“我为何要生气,是我无能,才让他有了可趁之机,若是你真的被他带走了,我会恨死自己的,我至死都不能原谅自己。可是,你以死相逼才得以脱身……” 他很后怕,但又有了几分期待,她这样做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有他呢? 季裳华微微一笑,“我说过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你的。” 萧承佑心中涌起狂乱的思绪,她这么说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还是因为她舍不得他? 他神情复杂,看着她,默然不语。 季裳华笑意加深了,坐起身子主动靠进他的怀中,喃喃道,“逾明……” 一开始嫁给他的确是形势所迫,原以为两人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可看他对她那么好,她心中愧疚亦是感动,能回报他的便是努力对他好。可是,当今日萧承焕要强行带走她的时候,她心底产生浓浓的不舍,不只是因为她的亲人,还是因为舍不得他。 她发现,经过时间的流逝,他的气息慢慢渗入了她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他在她身边,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亦是习惯每天等他回家,两人相处平淡而温馨。所以,她无法离开他。 萧承佑没想到她突然“扑”过来了,身子一僵,透过光滑细腻的绸缎中衣,她身上熟悉的清香传入他的鼻端。 季裳华笑了,声音低柔,“逾明,我喜欢你。” 萧承佑彻底怔住了,一脸茫然,目光震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见他傻了似的不说话,季裳华微恼,坐起身来,这时候萧承佑又重新将她烙在胸口,手指微微颤抖,抱的越发紧了。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这句话,面上一下子涌出狂喜,“裳华,你再说一遍。” 季裳华笑出声来,却是道,“我只说一遍,听不到就算了。” 萧承佑却不肯绕过她,伸手去挠她痒痒,而且都是她最为敏感的地方,惹得她不断发笑,想推开他,却没有什么力气。 他咬上她圆润可爱的耳垂,惹得她身体轻颤,低声威胁道,“说不说?” 季裳华面色一红,不敢再反抗,拉下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 方才的忧虑担忧全然不见,萧承佑心中欣喜更盛,裂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有点“傻气”的模样,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糖果吃。 “裳华……”他的大手带着茧子抚摸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气息交缠。 季裳华垂眸不言,脸上更见红晕。萧承佑本就欣喜若狂,再加上她这副羞赧可爱的模样,没有犹豫,低头就吻了上去,就像外面的细雨,温柔而缠绵。 他将她娇软的身子扣在怀中,低头汲取她身上的幽香,吻变得越发浓烈,贪婪的啃噬着她红艳的唇,渐渐转移到她的耳畔和颈窝,湿热的呼吸使她身子一颤。 她被他吻的身体发软,又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更不会推开他,反而抬手勾住他的颈,她紧紧闭着眼睛,湿漉的睫毛剧烈的抖动。突然觉得身子一凉,雪白细嫩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中衣被扯开半个。 他的唇渐渐下移,手不闲着,解了好一会,终于将中衣带子解开了,露出里面的紫色小衣。他贪恋的摩挲着手下的玉骨冰肌,带起一片片火热,空气一下子烧灼了起来。 原本她跪坐着,他顺势一压,将她放倒在榻上,他自她颈窝抬起头来,目光含着探询,呼吸浓重,季裳华目光迷离,微微笑了,手臂将他颈项缠的更紧,就像藤蔓缠绕大树,抵死缠绵。他低声笑了,满是幸福,伸手扯开仅剩的小衣,重新俯下身去。 帐外秋风吹拂,细雨斜织,隔着帐子,都能闻到雨水和泥土的芬芳。风雨的声音,掩盖住帐内的婉转娇吟。她身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长发散落,遮掩在她雪白的颈侧,衬着雪肌上点点桃花,更加妩媚到了骨子里。他将她的头发拨弄到枕边,唇重新啃噬了上去。意醉神迷间,她辨不清方向,只觉得自己像一叶浮萍,随着奔流不息的河流,起起伏伏,颠颠撞撞…… * 一夜缠绵,再转眼天光大亮,睡梦中好像听见有人道,“小声些,别吵醒了世子妃。” 然后,就听到婢女低低笑开了。 季裳华坐起身,发现中衣已经被穿好了,刹那间,昨晚的旖旎涌入脑海,她羞愧难当,今天都要启程回京了,她这么晚才起身,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不过,心中还是觉得甜蜜蜜的,她已经对他表达了心意,想必他也该放心了罢。 她自己穿好外衣,才让白苏繁缕进来服侍她梳妆。看着两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季裳华也有些羞窘,“世子呢?” 话音刚落,萧承佑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看着她,“我在这里。” 季裳华在镜子里嗔他一眼,整个人如同一朵被雨水浇灌的海棠,更加妩媚多姿。 “我们几时启程?” 萧承佑道,“不必着急,用过早膳才走。” 白苏正为季裳华挑选玉簪,萧承佑起身走了过去,手刚伸到梳妆匣里,突然皱眉,面露痛楚。 季裳华忙回头道,“怎么了?” 萧承佑摇摇头,“无事,就是突然觉得心口刺痛了一下,一瞬间就不疼了。” 季裳华蹙眉,很是担心,“真的无碍吗?不然请顾太医前来看看?” 萧承佑让她坐下,笑了笑,“真的无事,大抵是这些天太累了。” 季裳华看他神情果真恢复了正常,没有半分痛楚,才松了口气。 萧承佑也没有在意,笑意越发温柔,对着镜子为她戴上一支玉簪花簪子,左右看了一下,“我的眼光如何?” 季裳华看着镜子,笑道,“很好。” 用膳的时候,季裳华还是问道,“关于六皇子……”想起萧承焕说的话,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有说不上哪里不对,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 萧承佑为她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安心,一切都交给我。” …… 回到京都,发现京都已然更加热闹,原因无他,祁王妃和宋家二公子竟然在同一天死在了猎场上,而且身上都有老虎啃咬的痕迹,宋南池还好,祁王妃身上的伤才是真正的可怖。 但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都知道宋家二公子实际上是被自己大哥一箭射死的,真是稀奇,宋南庭竟先后杀了自己嫡亲的妹妹和二弟。在这样的流言之下,宋家的名声一落千丈,尤其是宋南庭,每每他上朝下朝出府,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暗暗议论。 为此,宋南庭更恨极了季裳华。 随着皇家收敛队伍归来,隔了两天又一个流言传的更加甚嚣尘上。 人人都道,太子心胸狭窄,容不下周家和晋王世子,要除之而后快,所以在狩猎场上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太子的戏码,还收买了辅国公府的人做假证,好在圣上明察秋毫,还了辅国公清白。 这件事传的很厉害,好几天京都百姓都在谈论此事,人人都知道太子无能,还容不下忠臣,辅国公和晋王世子都是忠臣良将,为陛下征战沙场,可是却被太子这样陷害,着实是让人气愤。 太子原先只是中庸,无所作为,今天起,名声可真是臭了…… 太子府内,太子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下子推到了怀中美人,美人惊呼一声,头部流出鲜血,但是太子现在正怒不可遏,她只能忍着。 “萧承佑!”太子推翻了几案。 他想也不想就认为是萧承佑做的,自从他得知了萧承佑的真实身份,除了害怕皇帝废掉他,更多的是想将萧承佑置诸死地,可他偏偏没有那个本事,反而每次都是被他反将一军! “经过了猎场那件事,父皇是不是马上就要废掉孤了?”太子愤怒而惶恐。 丰太监忙道,“殿下,您多虑了,不过是些传言罢了,又没有切实证据,再者,不还有皇后娘娘吗?她一定会帮您的。” 想起皇后,太子更是打了个寒颤,昨日刚回到京都,皇后就将他召进宫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宋南庭也没能幸免。 宋宴死了,宋思芙死了,现在宋南池也死了,宋家名声一塌糊涂,太子也臭名远播…… 这一次狩猎,真是损失惨重!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皇后了。 太子立刻醒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准备一下,进宫!” …… 接下来的日子,京都异常平静,府上亦是如此,谢侧妃好像真的吸取了教训开始安守本分了,只不过,在遇到季裳华的时候,少不了得意的嘴脸,炫耀下自己的肚子,企图从季裳华脸上找到不快,可是季裳华仍是淡然处之,谢侧妃觉得,季裳华一定在假装镇静,成亲数月都没有身孕,她不信季裳华不着急。 晚上回来的时候,萧承佑掀开珠帘匆匆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长长的锦盒。 季裳华微讶,然后明白过来,这好像是盛放画卷的盒子,难道…… “你猜的不错。”萧承佑道,“陛下今天将画像交给我了。” 他脸上笑容很淡,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看了吗?”季裳华问道。 萧承佑一怔,摇摇头,“拿回来和你一起看。” 其实,皇帝说了,不能让季裳华看到,看完后要藏好,可皇帝不知道,这幅画就是为季裳华要的。 ------题外话------ 文文进入收尾阶段啦(^v^) 第二百五十五章 报应不爽 清晨,云雁正坐在太阳底下,温柔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半侧脸被照亮,可以看见细小的绒毛。 “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云雁吃着点心,口齿不清的问。 季裳华以手支颚,笑道,“我看云雁长得越来越漂亮。” 云雁丝毫不觉害羞,摸了摸脸,兴高采烈,“我也这样觉得。” 季裳华揉揉她的头发,“等我们云雁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云雁山嘟着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很快了。”季裳华柔声道,“那云雁告诉我,你现在几岁了?” 云雁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数了数手指头,道,“十四岁。” 自从昨日看了昭阳贵妃的画像,季裳华就起了怀疑,昭阳贵妃的确很美,就连季裳华都要逊色三分,只觉得她就在画中,都能夺人心魄,这样的美人,难怪萧承佑会生的那么好看,难怪皇帝会念念不忘。 她下意识想到了云雁,越发觉得两人相似,只不过云雁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却有几丝昭阳贵妃的影子。 可是,云雁才十四岁啊,若果真是昭阳贵妃的女儿,应该和萧承佑一般年纪,是她想多了吗? 季裳华又看了一会云雁,觉得她的容貌好像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不禁心里起了几分奇异的感觉。“云雁,真的数对了吗?” 云雁想了想,“对的,对的。” 看来问云雁是问不出什么了,季裳华觉得,她应该进宫一次,问一问顾太医。 * 谢侧妃最近很恐慌,因为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有一次她还收到一张匿名纸条,说已经得知了她腹中的孩儿不是晋王的。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话。 这件事除了她和孩子的亲生父亲,再无第三个人知晓,这纸条的主人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她刚收到纸条的时候惶惶不安,可是过了几日便再没有收到过了。她想到,会不会是王府哪个嫉妒她的小妾故意吓唬她的,好让她露了马脚。 她越想越是觉得有理,便稍稍安心,可第二日又收到了纸条,说还知道了付宁儿事她的亲生女儿。 这下她坐不住了,人人都以为付宁儿是她的远方侄女,付宁儿自己都不知道谢侧妃是她母亲,她将付宁儿接到王府是为了付宁儿将来考虑,晋王也颇喜欢付宁儿,可若有一天晋王得知了他给别人养了许多年的女儿,一定会恨死她的!虽然晋王偏宠她,可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付宁儿也就罢了,关键是肚子里的……晋王可对这个孩子抱很大期望的,若是被晋王妃知道,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现在,她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恐吓信,她惊吓之余,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了。 原先这个孩子带给她的是喜悦,还期待着压王妃一头,甚至还期盼有朝一日晋王登上皇位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可现在,这个孩子就像个祸患,随时都会被戳穿, 无奈,她只好派人偷偷给陆洵去信,可是陆洵一次都没来过,她有种自己要完了的感觉。 眼看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了,她那种忧虑越来越大,每日都愁眉不展。晋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敢说,只说是因为有孕,太累的的缘故。 晋王不疑有他,也不再问了,流水一般的好吃的好喝的以及宝贵首饰送往韶华苑,这说明晋王很重视这个小儿子。 但越是这样谢侧妃愈发胆战心惊,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有一日事情真的拆穿了,晋王一定会恨不得杀了她。 她每日都在想对策,拖到现在不能再拖了。 是以,五日后,世安苑得到消息,谢侧妃小产了。 “小产?”季裳华挑挑眉,“谢侧妃有多么重视这个孩子,怎么会小产呢?” 白苏摇摇头,“不知道,外面是这么说的,现在王妃和王爷都到了,您是不是也要去?” 午后,季裳华坐在凉亭里吹着风,前面摆着一张棋盘,素日无事的时候,萧承佑又不在,她就会自己和自己对弈。听到白苏的话她丢了妻子,站起身道,“去,自然要去,这样好的一出戏,怎么能错过?”就是 这种小产栽赃陷害之事,季裳华前世见多了,不用想就知道谢侧妃在打什么主意。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她怎么可能会让他小产?唯一的解释她不得不放弃这个孩子,可是又不甘心,所以,像嫁祸给晋王妃。 想到晋王妃曾说过的“不乘胜追击是为了让她以后更痛苦”,季裳华便不为晋王妃担心了。 韶华苑人仰马翻,婆子丫鬟跑来跑去,端来一盆盆热水。院子里站着府医,晋王急得团团转,而晋王妃则面色冷淡,安然站立一旁。 季裳华到了之后,和晋王妃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走到了晋王妃身边。 “母妃。” 晋王妃唇角凝起一抹冷漠的笑来,“想必你心中有数了罢?” 季裳华自然知道晋王妃说的是什么,包括谢侧妃小产的原因,和谢侧妃给晋王戴绿帽子的事。她轻声道,“是。” 晋王妃神态悠闲,那模样,真的像是来看戏的。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遇到谢侧妃的栽赃陷害,晋王妃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每次将晋王气的够呛,季裳华不禁怀疑,晋王妃留着谢侧妃就是为了隔三差五气一气晋王,等到火候到了,再给晋王致命一击。 这么一想,季裳华又对晋王妃多了几分佩服。 晋王妃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戒指,笑容清淡,“好好瞧着罢。” 韶华苑挤满了人,晋王急得来会踱步,一直在责骂那些奴婢不尽心,竟然让谢侧妃小产了。是啊,他可不是惋惜吗?他二十多年后终于又有了孩子,而且还是最宠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抱了全部的希望,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却小产了,他痛的心情像是在滴血。 “好好的怎么会小产!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晋王对谢侧妃的贴身丫鬟怒吼道。 丫鬟一下子丢了铜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晋王再也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进了屋子。然后,就听到谢侧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声音楚楚可怜,脸色惨白无色,“王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语罢,就好像失了力气,再也喊不出来,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就像一顿素白的莲花,晋王更为之心痛。 他大声喊道,“一定要保住孩子,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丫鬟婆子听到这话,更不敢懈怠,可是无论怎么样,这孩子就是保不住了啊。 谢侧妃气若游丝,还不忘为这些仆婢求情,“王爷……您别迁怒她们,这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晋王痛心疾首的样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如此善良!” 谢侧妃无力的笑笑,“请王爷答应。” 晋王眼角微微湿润,“等保住孩子再说。” 这时候了,还抱着希望呢,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忙活了半天,看见人进进出出,府医也看过了,最终壮着胆子对晋王道,“王爷……侧妃的孩子……保不住了……” 晋王身形晃荡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甩开了扶着她的婢女,眼睛里藏着怒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冷厉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对丫鬟婆子道,“都给我从实招来!”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不敢说话,她们哪里知道谢侧妃素来小心,怎么突然小产了呢? 晋王指着府医道,“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导致小产?” 府医沉吟片刻,“很可能是误食了奢香一类的东西。” 这话听在晋王耳中,就是蓄意谋害了,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晋王妃,晋王妃向来不喜谢侧妃,依照她的身份手段,在饭食里放些麝香给谢侧妃有什么难的。 所以,他一双眼睛直看向晋王妃。 晋王妃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时机未到,她只是缄默不言。 晋王越看越觉得此事就是晋王妃做的,他觉得晋王妃总是和他对着干,这种事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晋王的眼睛似在喷火,现在没有证据,还不能给晋王妃定罪。 “你说,谢侧妃素日都用什么膳食?!”晋王问红霞道。红霞也是谢侧妃贴身伺候的。 红霞战战兢兢,“回王爷,因为有孕,侧妃一直胃口不太好,是以吃的喝的都是变着花样,但有一样是每日都用的。” “什么?”晋王皱眉。 “回王爷,是血燕燕窝。” 看来,晋王真的疼爱极了谢侧妃,燕窝本就名贵,血燕更是燕窝中的极品,就连皇宫的娘娘们都不一定天天喝到,谢侧妃竟然能。 季裳华好像听见了银子流动的声音。 晋王眉头皱的更紧,看向府医,“燕窝能有什么问题?” 府医立刻道,“王爷,在下需要检验一下。” 晋王一个眼神,红霞就将那碗没喝完的燕窝端了过来,府医闻了闻又尝了尝,然后面色一变,将汤匙放在玉碗,“回王爷,此燕窝有麝香!” 晋王一下子怒目圆睁,“果真?!” 府医被晋王发怒的样子吓得够呛,“是……虽然量很少,但仔细尝一尝,还是能发现。如果侧妃娘娘每日用这燕窝,数月累积下来,也会小产的。” 晋王沉默了一会,然后猛的打翻了燕窝,“来人,将小厨房的人都带到韶华苑,本王要亲自审问!” 婆子不敢耽搁,不一会就将在小厨房做活的人带过来了,有五个厨娘,十个丫鬟。 一个小厨房就这么多人,已经超过了侧妃该有的规格,这其中自然有谢侧妃的野心,也有晋王的纵容。 晋王审问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问问不出什么,直接让护卫用刑。 少倾,院子里就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些护卫得了晋王的命令,一个个下了狠手,不一会就有人晕过去了,晋王吩咐泼了水醒来了接着打,终于有人只撑不住了,选择招供。 晋王面色冷沉,“说!是谁指使你的!” 他想也不想就确定有幕后黑手,他只等着婢女将晋王妃供出来。 晋王妃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 果然,就听到婢女道,“是……是……” 晋王迫不及待,“快说!” “是王妃!”说完这句话,婢女就晕死过去了。 所有人都看向晋王妃,而晋王妃毫不慌张,坐在椅子上,悠悠品了口茶。 晋王只觉得胸口的怒火越烧越旺,一拍桌子道,“将她泼醒,让她说清楚!” 护卫提了一桶水来,直接从头到脚浇在了婢女身上,婢女硬生生疼醒了。 晋王怒喝,“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婢女因为疼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是……王妃……王妃一直不喜欢谢侧妃,更加不喜欢侧妃的孩子,怕孩子抢了世子的风头,收买了奴婢,给了奴婢一包奢香,从侧妃被诊断出有孕后,每天都在燕窝里放上少许,久而久之,就会小产了。王妃还用我父母的性命相威胁,若日后查出来,让奴婢一人承担,她就会放了奴婢的父母,奴婢人小力微,无法反抗,为了家人性命,只能听从,但看到侧妃小产如此痛苦,奴婢实在是看不过眼,只能说出真相了……反正都是一死,求王爷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奴婢愿意偿命!” 季裳华不得不佩服这婢女的演技,这样安排,很容易让人相信,婢女也成功演绎了为了家人牺牲的孝女影响。 晋王怒意勃发,脸上的肌肉因为恼恨抽搐着,他想也不想就走到晋王妃面前,举手就要给晋王妃一个耳光,季裳华一惊,刚要叫云雁,就看见一只手将晋王的手捏住了。 晋王怒火冲天,“你敢对本王无礼!” 杭朝安漠然道,“属下不敢。” “放开本王!” 杭朝安见季裳华带着晋王妃退后了几步,才将晋王放开。 晋王恼怒至极,可碍于冷冰冰的又武功高强的杭朝安,他不能再向晋王妃动手。 他怒极反笑,“好啊,你们一个个要造反不成?我还没死呢,你们好大的胆子!俞燕回,从前你仗着自己是正妃,处处为难怜蓉,可这次你害她小产,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你也不占理!你的心太狠毒了,逾明已然长大,怜蓉生下孩子也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你这么做,真是令人发指!你也是做母亲的人,连一个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晋王妃笑了笑,满是不屑,目光流露出嘲讽,并不言语。 晋王觉得晋王妃是在明明白白的鄙视他,气的手指颤抖,“你——简直是不知悔改,蛇蝎心肠!” “蛇蝎心肠?”晋王妃微笑,“不知道王爷以为你最爱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谢侧妃觉得心中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低声哭诉,“王爷,是我不好,我不该夺走您的宠爱,王妃恨我是应该的,可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晋王心疼极了,冲着晋王妃道,“你看看,怜蓉多么柔弱善良,你竟然这样欺负她,太过分了!如此心胸狭隘,你配做晋王府正妃吗?” 不知怎么,听到此处,季裳华有点想笑,如果晋王知道他口中“柔弱善良”的谢侧妃给他带了绿帽子,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会不会想自打耳光。 晋王妃摇头轻笑,长叹一声,“我不配做,难道她配做吗?一个痴心妄想的贱人!不过,你和她倒是挺般配,一样的没有廉耻。” 晋王妃又成功气炸了晋王,他的手高高举起,可是又看见面色冷漠的杭朝安,只能讪讪收回。 谢侧妃听到晋王妃这样侮辱她,握紧了被子。她现在开始怀疑,那些送来的字条,是晋王妃的人!否则她怎么还能这样镇定,谋害侧妃的孩子,就算她时正妃,也会受到指责的。 很快,她这种怀疑就变成真的了…… 晋王仍觉得自己的侧妃无辜善良,怒声道,“好,既然你不认罪,那我明天就上奏本请陛下评评理!” 晋王妃笑而不语。 突然,听到一阵吵嚷,有护卫有事要现在请晋王处理。 晋王皱眉,什么大事在这种时候过来? 但他怕有什么急事,还是让人进来了,等人进来才发现,不只是一个人,是几个护卫绑缚着一个男子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晋王问道。 护卫道,“回王爷,此人在晋王府园子,鬼鬼祟祟,不知道在看什么,属下们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捉拿。” 晋王走上前,看着此人,似乎是认不出来他了,“你是谁,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 男子大喊道,“我来找我妻子,她怀着我的孩子,在晋王府锦衣玉食,现在还把孩子弄掉了,我来看看!” 晋王惊骇极了,瞪着男子看了半天,“你——胡说八道!” “王爷,我没胡说,里面那个就是我妻子,她已经和我有过一个女儿,您也认识的,就是付宁儿!她是个贪慕荣华的女子,抛弃了我们父女,又想办法成为了你的人。” 晋王觉得“轰”的一声,耳朵像是炸开了,付宁儿是谢侧妃的女儿,她小产掉的孩子是她和别的男人的?这……怎么可能? 男子继续说道,“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那个婢女。”他指了指红霞,“每次我们幽会,都是她负责把风,后来怀了身孕,就不再理我了,还想杀了我。我大难不死,想用孩子威胁她,所以她才狗急跳墙要让自己小产。” 屋里的谢侧妃听的清清楚楚,只觉得晴天霹雳砸了下来,她顾不得小产体虚,爬了起来,“不,王爷,您别听他胡说,是有人陷害……是的,一定有人陷害!”说着,狠毒的目光望向晋王妃。 晋王妃目光平静,与她对视。 谢侧妃心里发慌,而晋王则是她唯一的救命草,“王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什么人你一直知道啊……” 晋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不胜可怜的模样,心软了三分,是啊,也许是晋王妃陷害也说不定。 男子道,“晋王府那么多女人,您二十多年没有孩子,如今谢侧妃有了,您不觉得奇怪吗?” 事实上,当初得知谢侧妃有孕,晋王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哪里想过这些?可现在,他听了男子这番话,有了三分疑虑。 晋王妃面上有几分幸灾乐祸,“王爷,我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谁害的谢侧妃小产,而是查清谢侧妃和这个男子的关系。” 晋王不想让晋王妃看笑话,但若是不查明就是心甘情愿做冤大头。是以,便只能审问红霞。 一开始红霞什么都不说,可当她看到家法的时候,一下子哭了出来,便招认了,谢侧妃的确在和这个男子暗通款曲,为了怀上孩子,连续多日和男子幽会。不久前,谢侧妃的事情被人发现,谢侧妃惶恐难安,便要将这个孩子打掉,顺便嫁祸给王妃。 小厨房那个奴婢也改口,是谢侧妃劫持了她的家人,让她作伪证诬陷王妃。 谢侧妃一下子掉到了床下,可能念及晋王对她的感情,尤不死心,“我……我是……” 晋王怒火中烧,仍是不敢相信谢侧妃会做出这种事,这么多年,她一直和别的男人苟且,还有了付宁儿,可笑,他为别的男人养了这么多年女儿!现在又为了荣华富贵,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 谢侧妃觉得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晋王,“王……王爷……” 晋王大跨步走上前,将她提起来,丢到地上,“枉费我宠爱你真多年,相信你那么多年,你竟然做出这种事,瞒了我那么久,你当我是傻瓜吗?!” 季裳华心道,这怪谁呢?谁让他宠妾灭妻的,为了谢侧妃,欺骗苛待王妃,冷落自己儿子那么多年,现在居然发现谢侧妃是这种女人,他一定很痛苦罢?真是报应! “王爷……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谢侧妃哭着道。 “迫不得已?”晋王面上痛心疾首,“你是为了荣华富贵罢?为了世子之位!” 大概他忘了,这也是他的初衷,若不是发现谢侧妃背叛他,他还会想办法除掉萧承佑的。 “王爷……”谢侧妃泪流满面,要去拉晋王的衣袖。 “滚!”晋王一下子甩开她,身形踉跄了一下。 可是,转身的那一刹那,猛的突出一口血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文文马上就要结局了,有些心浮气躁, 再过两天吧,就要写大结局了,思路有点乱,我要理一理(t_t)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山雨欲来 晋王被谢侧妃气的吐血,而且中风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都,究其原因,就是晋王宠爱多年未此不惜冷落晋王妃的谢侧妃,一直与别的男子暗通款曲,孩子都有了,就是之前王府那个表小姐,而且谢侧妃小产的孩子也是她和别的男子的。 可怜晋王,竟将这样寡廉鲜耻的女子当宝贝疼着,将付宁儿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似的疼爱,冷落正妃一双儿女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可笑的结果。 就说嘛,晋王府二十多年没有哪个女人有孕,怎么谢侧妃突然就有了呢。 晋王做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现在才发现,可不是气的中风了吗,还有人怀疑,萧语然是不是晋王的亲生女儿。 到底晋王世子品行好,就算自己父亲从小苛待自己,在晋王病重的时候,还愿意去照顾。 这样一对比,更显得晋王狼心狗肺,报应不爽,活该被谢侧妃欺骗那么多年。 这大概是京都这么多年最热闹的一场大戏了。 至于事情是谁放出来的,众人不知道,总不会是晋王府的主子吧?毕竟这是有损晋王颜面之事。 晋王府。 晋王妃火速处理了谢侧妃,将她发配到农庄被人看管起来。至于付宁儿——晋王妃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一个私通生来的女儿,在晋王府锦衣玉食这么多年,还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是以,晋王妃也着实不喜。 可是,晋王妃早就知道,也算是利用她打击了晋王,再者她答应了陆洵,拆穿了谢侧妃之后,就放他们父女远走高飞,是以,晋王妃便没有再对付付宁儿。 萧承佑得知了此事也很震惊,和季裳华一起来韶华苑看望晋王。昏迷了三天,晋王已经醒了,却是口眼歪斜,不能言语,不良于行,除了手指颤抖,一概不能动。 他现在已经和废人无异了。 不过,令季裳华奇怪的是,晋王身子骨一向很好,气的吐血可以理解,怎么一下子就中风了呢,毕竟他也不是和李氏那样年纪大的人。 难道——此事也和晋王妃有关? 晋王只能转转眼珠,看着萧承佑,解读不了他眼中的情绪,不知道他可曾后悔? 萧承佑神色漠然,半晌不说一句话,季裳华知道他的心里远不如表面这样平静。好歹,他做了晋王二十多年的儿子,即便晋王从来对他不闻不问,还要想办法废了他。 但他最初的努力,是为了讨晋王欢心,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冷言冷语,他终究彻底失望。如今看着这个男人瘫在床上,他神思复杂。 季裳华看了他一眼,他并未回头,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前方。 这时候,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晋王妃一袭华服缓缓而来,发上的赤金流苏随着脚步晃动。 “母妃。”萧承佑和季裳华行礼。 晋王妃淡淡瞥了晋王一眼,“你们先回去罢,我在这里照顾王爷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晋王的幻觉,听到“照顾”两字,隐隐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是晋王和晋王妃之间的事,季裳华懂事道,“是。”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了晋王和晋王妃两人。晋王妃接过丫鬟手中的药让所有人退下,只留了崔嬷嬷一个人。 晋王妃动作优雅坐在了床边,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无声笑了,“王爷,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住在这里?”看着晋王略带不解和怒意的眼神,晋王妃笑出声来,无端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娇媚,“因为,我要让王爷睁开眼就记起被背叛的耻辱。你宠爱了二十年的女人,不惜为了她和太妃对抗的女人,竟然这么对你,你是不是很失望很愤怒?” 晋王口不能言,只能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女人哪里有这么好心照顾他,分明是来看他笑话的!可笑,他和晋王妃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输给了她! 只能晋王妃淡淡道,“我知道王爷您在想什么。没错,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瞧瞧,尊贵神武的晋王殿下竟然沦落到现在的下场,吃喝都要别人帮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哦,我忘了,此事早已经传出去了,人人都知道尊贵无比的晋王被戴了绿帽子,你的一世英名啊,全完了。” 晋王面部无法做出表情,只能将眼睛瞪的更大,他眼神里写着,你故意的! 晋王妃摇了摇手上的药,低眉浅笑,“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要让你从天堂坠落地狱!怎么样,很生气罢?可是,你能奈我何?现在你只能靠我活下去了,若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喂你吃喝?你不是最厌恶我吗?可是,现在你还不是败在我的手下?萧景,这就是报应!我早就知道谢侧妃的事情了,我早就知道她婚前失贞之事了,我也知道与她苟且之人是谁。可我一直忍到现在,就是在等今日的机会!这二十多年来,我有无数机会杀了她,可我偏不,我就要留着她隔三差五气一气你,最后给你致命一击!你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中风了呢。” 晋王妃笑容有些疯狂,“你不知道罢?我收买了你身边的人,给你下了慢性毒药,久而久之,你的身体就外强中干了,偏偏我就要气一气你,时间一长,再加上这次的打击,你的身体自然就承受不住中风了,外人只以为你是被谢侧妃气的,却不知有我的原因。”她突然收了笑容,面色冰寒,有几分很辣,“你们这对贱人,害了我一生还不够,居然还想除掉逾明,给庶子腾位置,你当我傻吗,任由你欺负上门?” “当年,是你主动找我,说你喜欢我,又费尽心思讨好我,将我骗得团团转,哄的我嫁了你。可是新婚第一天你就露出了真面目,原来的温情脉脉全然不在,你说你厌恶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贱人!我才知道,你娶我是为了赶紧纳谢怜蓉进门,原本你是要娶她为正妃的,可是她的身份做个侍妾都勉强,你退而求其次要纳她为侧妃,先帝自然不会同意。 后来,太妃以谢怜蓉性命相要挟,只要你娶了我,就会放了她,而且可以纳她入王府。所以你才骗我嫁给你,我们刚成婚,你连戏都不愿意做就冷落我,你可知,我有多痛苦?”说到这里,晋王妃猛然将药碗打翻在地,“我做错什么了?你为了那个贱人欺骗我,毁了我一生,若不是因为你,我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恨不得马上杀了你们,可是,我不会,这一生我都不会让你们死,我要让你们一辈子活在痛苦中,让你们体会一下我的苦楚,你们自然就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晋王气的身体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到现在都不觉得是自己的自私毁了晋王妃一生! “萧景,我嫁了你,因为我,我的父亲愿意帮助你扶持你,否则你怎么能那么快在朝堂立足成为大凉最受尊重的王爷呢?可你,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忘恩负义宠妾灭妻,让一个小妾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是欺负我俞家无人吗?!我初嫁进来,受了你多少委屈,受了那个贱人多少算计,可我都忍下来了,否则你以为俞家为何不为我出气?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这种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你从头到尾都是那么自私自利狼心狗肺,所以,我也不再对你抱有期望了。因为对你彻底死心,才有了今日的我。” 崔嬷嬷在一边看着,觉得胆战心惊,晋王妃的情绪已经失控了,可她不敢劝,这是王妃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如何能被她三言两语劝回去呢? 她只能吩咐丫鬟在门外好好守着,别让人靠近。 晋王妃勾唇一笑,微微附身,压低了声音,如同情人的低喃,温柔却又凌厉,“王爷,我真替你感到可悲,这么多年,你就几个孩子,而且……”她神秘莫测道,“而且,只有萧语然是你亲生的。” 语罢,她就坐直了身子,笑看着晋王。 晋王惊怒交加,眼珠子似乎都要突出来,没办法破口大骂,只能一个劲的“哼哼”。 晋王妃叹了口气,“想必你已经猜到了罢?是我,在萧语然出生后,就给你下了绝子药,你自然生不出孩子来了。不过,你也别怪我心狠,若萧语然是个男孩,恐怕你早就将逾明害死了罢?你这种德行败坏之人,我还有必要对你心软吗?我若心软,早就被你和贱人害死了!至于逾明和益阳——” 晋王妃笑道,“逾明的身份可比你要高贵,但是,你没资格怪我,要怪就去怪谢怜蓉,是她当年害我小产。原以为,我有了身孕你就会回心转意,可是你没有,你的心太狠了,一句问候都没有。从那以后我知道了,你最宠爱的只有她,就算我去你那里讨公道,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偏袒她,哪怕你知道是她做的,你也不会责怪她半句。所以,我只能擦干眼泪,假装没有小产,去别院养胎,好李代桃僵。好在老天有眼,送了我逾明这个孩子,我才有机会扳回一局,夺回我的一切。 可是,那个贱人尤不死心,我刚从别院回来,就想办法对付我。她收买我的人,给我的茶水里下了合欢散,再找个野男人过来毁我贞洁,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说我红杏出墙,逾明也不是你的儿子。是朝安救了我将那个野男人处置了,可我当时中了合欢散,所以,我干脆坐实了谢怜蓉给我定的罪名!” 晋王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吐出血来,显然是气急攻心了。 晋王妃嘲讽的笑了,“你这样对不起我,我凭什么还要为你守身如玉?之后,我和他有了益阳。” 晋王面色涨红,那样低贱的男人……她怎么敢?! “没错,他的确出身低微,可他的品行比你高贵的多,至少他知道何为感恩!”晋王妃冷笑道。 很多年前一个冬季,大雪飘扬,晋王妃回府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被被雪覆盖的乞丐,晋王妃心生不忍,将他带了回去,收留了他,给他吃穿,让他在俞家做事,而且也没有收他卖身契。 他年纪很小,晋王妃觉得他这一生不应该这样度过,是以,夫子来教习兄长弟弟的时候,让他去一旁旁听,过了几年,还让他去习武,等有了机会还可以去战场建功立业,为自己谋得一份前程。 可是,他却不肯,说要永远保护她,晋王妃劝了几次都无用,只能随他去了,而他竟真的做到了,这么多年,一直保护他。 她就算再傻,多年后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可是,一切都晚了。他也明白自己配不上她,所以选择默默守护。 她感动,却还是利用了他,利用他报复晋王,又有了益阳。 他并无怨言,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保护她们母女,只要她吩咐的事,他什么都愿意去做。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明明亲生女儿在眼前,却从不逾越一步,只要她们过得好他什么都愿意做。 想到杭朝安,晋王妃对晋王恨意更深,“你所有的报应,都是理所应该的,都是你的错,你毁了我一生,凭什么要让我放过你!” 若不是晋王,她就可以和两情相悦的男子双宿双飞,而不是在这里孤独一人! “你很想知道逾明的身份罢?”晋王妃挑眉而笑,“可我就不告诉你,我会让你好好活着,让你看到别人的儿子继承你的一切,看我的女儿幸福一生。我会留着萧语然,吃穿用度半点不会短缺了她,我也不会苛待她,因为不用我插手,那些流言蜚语就够了,谁原意娶一个被怀疑过血统的女子为妻呢?” 因为谢侧妃,许多人都怀疑萧语然也不是晋王的血脉,反而同情晋王妃,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还要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女。 晋王觉得晋王妃疯了,可偏偏她头脑清醒的很,不动声色的折磨人。 蓦地,他想起了初见她的时候,那么的天真烂漫,温柔善良,美丽大方,一派温婉贤淑,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千金。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晋王妃站起身来,取过一方帕子为他擦擦嘴角的鲜血,每一下动作都似乎要将他擦下一块皮来,他只能敢怒不能言。 少倾,她将帕子丢在地上,淡淡道,“看来王爷病情比前几日还严重,偏偏不想喝药,这怎么行呢?为了你的身体能早日好起来,我会让人加大药量的,再多放些名贵药材,毕竟良药苦口是不是?” 是的,她就要苦死他,不给他糖吃,还要让他一辈子都没机会爬起来,所以药方里并不是什么良药了。 她走到门口,又回眸看他一眼,款款离去了。 崔嬷嬷欲言又止,“王妃……” 晋王妃看着远处天空,一碧如洗,眯了眯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从此后她再也不用看到谢侧妃了,晋王还落了个生不如死,她只需开开心心过自己的生活。 崔嬷嬷轻轻叹息,改了称呼,“小姐,别太伤心了。” “既然心中无爱,何来伤心呢?” 她就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她的人生啊,一辈子就这样度过了…… * 一路上,季裳华想了好多,似乎全都想明白了,她心中感叹,“没想到,很早很早,母妃就计划好了,就等着这一天的到临,想必母妃会释怀许多。” 其实,季裳华很佩服晋王妃,也很赞同她的做法。这样一个丈夫,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而且还宠妾灭妻,给自己添堵。若非她及时出手,不知道府上现在多热闹,指不定什么时候蹦出来一个庶子庶女,那么,无论是晋王妃还是萧承佑,他们的地位都会被动摇。 若她是晋王妃,遇到这样一个丈夫只会比晋王妃做的更绝。 想了想,她笑道,“晋王为了谢侧妃真是费尽了心思,恨不得将一颗心掏出来,可惜被谢侧妃瞒在鼓里许多年,他是痴心错付了,真是讽刺,只是牺牲了母妃的一生。”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从无耻程度上看,晋王和谢侧妃真是般配。 “你很同情母妃。”萧承佑转头看她,眸色温润,“也很佩服母妃的手段。” 季裳华微笑道,“自然。” 萧承佑温柔的捏捏她的手,“不过,你可没有母妃的机会。” 季裳华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一双清艳的眸子无限柔情,“所以,拥有你是我的幸运。” 萧承佑微怔,然后笑容慢慢扩大,什么是两情相悦,他终于感受到了。他一双凤眼幽深,洒落万千星子,清冷又温柔,将她紧紧包围。他附身低低道,“我亦是如此。” 能娶到你,是我人生最大的幸运。 时间弹指过,转眼就快入冬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很平静,京都如同一潭死水,平静的诡异。尤其是宋家——季裳华一直在注意着宋家的动静,可却没有任何音讯。她可不相信宋家会放弃复仇,宋家接连出事,又野心勃勃,一定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还有云雁和昭阳贵妃的事,她一定要找顾太医问个明白。 除了这些,她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肚子了,不止是她,就连晋王妃都旁敲侧击过,她虽然也着急,但也没办法,而且大夫说了她身体并无大碍。 反观萧承佑,倒是丝毫不担心,不过季裳华想,他必然是故作轻松。 原以为皇帝会给萧承佑施加压力或赐个女子,可很快季裳华就没有时间担心这些了,因为皇帝突然病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宗室子弟,萧承佑自然要去陛下跟前看看的。而且,这些时日,萧承佑好像很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季裳华问起他,他也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可季裳华却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季裳华却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这一日晨起,季裳华要和萧承佑一起入宫,季裳华则是去看望周贵妃。 季裳华梳妆完,亲自给他整理衣服,将腰带给他系好,突然道,“你最近瘦了好多。”她眉眼温柔,“最近你太忙了,过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一下。” 萧承佑看看自己的衣服,笑道,“是吗,我瘦了吗?”他抵了抵她的额头,温柔笑道,“原来裳华这么关心我。” 季裳华嗔道,“谁关心你?” 季裳华知道他不想自己担心这么多事,故意这么说。 萧承佑低低笑开来,“好,既然裳华喜欢我胖一点,我自然会让你满意。” 季裳华隔着衣服掐了他一把,“不理你了。” 萧承佑立刻追了上去,牵住她的手,季裳华故意不去看他,却没看到他眸底闪过的一抹暗沉。 到了皇宫内,两人先去拜见了皇帝,果然皇帝眉间有了许多郁郁之色,头上也多了许多白发,却还强撑着见了萧承佑,和两人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就说到季裳华身上去了,季裳华心想,皇帝不会是想在临死前看见亲孙子出生罢? 她觉得压力更大了…… 而萧承佑看起来却不怎么上心,皇帝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季裳华出去了。 任谁能想到,雷厉风行的皇帝也会有如此颓唐的时候呢? 季裳华刚出了大殿,就听到皇帝的咳声传来,萧承佑声音淡漠,季裳华却听出了其中压抑的关心,“陛下,既然身体有恙,还是请顾太医看看为好……” 季裳华深思纷乱,走在御花园,看着有些萧索的风景,叹了口气。 想了想,她又到了一处假山,果然看见萧承允小心翼翼的探了出来。 季裳华笑道,“殿下请出来罢,这里就只有你我两人。” 许是宫中皇子都走了,现在朝局不稳,无人再敢惹事,所以萧承允的日子好过多了,这次见他没有之前那么狼狈了,好好收拾一番,也是一个秀气的小男孩。 季裳华听说,他的母亲是个宫女,有一日皇帝醉酒,宠幸了她,便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萧承允。太监告诉皇帝的时候,皇帝之前淡淡“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一眼,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萧承允长什么样子。 季裳华也很奇怪皇帝为何如此厌恶萧承允的母亲,以至于临死前还只是个宫女。 后来知道了,原来那日是昭阳贵妃的生辰,皇帝想起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已经不在,借酒消愁,结果将她当成昭阳贵妃宠幸了。 是啊,这样重要的日子他宠幸了别的女子,即便是皇帝的错,也会迁怒于别人。 不管那个宫女是有心或无意,萧承允都是可怜的,皇帝太狠心了。 思及此,她下意识对他更加温和,看到萧承允手上拿着书,问道,“殿下在看书?” 萧承允知道她要问什么,点点头,“是周大哥借给我的,每次他来看我,都会带书给我,我有不懂的地方,他还带回去找人解释给我听。” 周大哥?季裳华想笑,看来周子祺真的和萧承允混熟了,这样好,以后扶持他登基,一定会对周家更加感激。 季裳华唤了一声繁缕,繁缕就将一只食盒拿了过来,交给萧承允。 季裳华笑道,“这些桂花糕是我亲手做的,今日进宫送与你尝尝,我是现学的,若是不好吃你可不要嫌弃。” 萧承允很是惊讶,片刻后变为愉悦,“谢谢姐姐。” 季裳华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像真的将他看成弟弟一般,叮嘱道,“我现在去见贵妃娘娘了,你快些回去罢,别让人发现。好好读书,但不要太劳累。” 闻言,萧承允眼睛红红的,忍住不哭的模样,“是,姐姐,我走了。” 季裳华看着他的背影,无声笑了,转而就快步走了,她可没忘记今天的任务—— 果不其然,到了长春宫,遥遥望着,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在微弯下腰帮周贵妃诊脉。 季裳华快步前去,笑道,“姨母。顾太医也在。” 季裳华看见周贵妃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的样子,季裳华正纳闷,就听周贵妃道,“你来的刚好,让顾太医给你也诊诊脉。” 第二百五十七章 煞星现世 季裳华知道周贵妃为了她好,也不拒绝,横竖她也很关心自己的身子,但就怕真的有什么问题。 季裳华坐下来,顾太医给她诊脉,不知为何,看到他微微蹙眉,过了一会起身道,“世子妃的身体并无大碍。” 可是,他却觉得诊断出了些许不同,但也只是一瞬间,那种不同就抓不住了。 闻言,季裳华有些失望,当一个女子真心喜欢一个人时,自然愿意给他生儿育女,可却不如人意。 周贵妃安慰道,“你们成婚也刚过半年,又都年轻,无需着急。” 季裳华也微笑道,“姨母说的是。” 然后,周贵妃就让姜女官送顾太医出宫,季裳华突然站起身道,“还是我去罢,刚好我有些问题要请教顾太医。” 周贵妃看着她微怔,然后笑道,“也好。”她以为季裳华是要请教如何调养身子呢。 顾太医目光闪过一抹狐疑,“劳烦世子妃了。” 出了长春宫,人渐渐少了,季裳华才道,“顾太医。” 顾太医停下脚步,转过目光看她,一向冷漠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像是有些疑惑。 东风吹来,吹乱了她的长发,身上的大氅猎猎扬起,她抱紧了手上的手炉,笑意缥缈,“我知道顾太医不是喜欢拐弯抹角之人,所以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季裳华的神情无比认真,“顾太医,我想问问你云雁和昭阳贵妃的关系。” 顾太医神情一凝,然后恢复了以往的风轻云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语罢,就要转身离去,季裳华在他身后淡淡出声,“那幅画像,我见到了。”看顾太医停下了脚步,季裳华继续道,“昭阳贵妃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想若是云雁长大以后,也是毫不逊色的。” 其实,季裳华也不确定,她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罢了。 沉默了一会,顾太医转过身,“你到底要说什么?” 季裳华看着他,神色郑重,“我只是想知道云雁的身世,昭阳贵妃和她有何关系,云婆婆又是什么人。” 见他仍是沉默,目光含有探寻之意,季裳华笑道,“顾太医不必怀疑我别有用心,我不过是想知道事实真相罢了,难道我和云雁生活了那么久,知道她来历身份的资格都没有吗?”她上前一步,轻声道,“顾太医,有些事情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难道您指望着这件事能永远烂在肚子里吗?这好像不太可能。”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正是云婆婆送她的新婚贺礼,“顾太医,都这个时候了,再瞒下去没什么意义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劳您告知。” 顾太医眉间第一次出现纠结之意,季裳华这才发现,他的面容依旧苍白,只不过因着他一袭白衣,不刻意去看别人也注意不到。 良久他微微一叹,“那幅画像是陛下给的?” “是。”季裳华道。 顾太医轻笑一声,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嘲讽。 认识他这么久了,季裳华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她不得不承认,这般谪仙似的人物,不笑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以前他是九重天上不染凡俗的仙人,现在却从九重天落了地。 “唯一一幅画像他竟然舍得给世子,真是出乎意料。” 季裳华明眸微睐,“看来顾太医也清楚世子的身世了。” 顾太医扯了扯唇角,“她将世子交给晋王妃的时候,嘱托我看顾好他。” “那么——” “云雁和他是兄妹。”顾太医淡淡道。 兄妹?云雁和萧承佑?季裳华神情震惊。那么云雁也是皇帝的女儿吗? “可是他们的年纪……” 顾太医目光有些悲悯,“其实你也该注意到了,云雁两年的容貌并没有多少变化,因为,她的容貌一直停留在十二岁。” 季裳华觉得震撼,“这怎么可能?”季裳华凝眉深思片刻,“那么,云婆婆……” 顾太医看起来若无其事,目光平静与她对视,季裳华乍然明白过来。 “云婆婆是昭阳贵妃?” 顾太医点点头。 季裳华只觉得呼吸都凝重了许多,怪不得,怪不得云婆婆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谁,还将云雁交给她,又和她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深舒一口气,“裳华冒昧,不知道您和云婆婆是何关系?” 顾太医唇角抿着,好像有什么伤心事,“她是我师姐,我师傅是她父亲。” 季裳华凝神静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云家世代隐居缥缈山,无论是医术或是武艺皆是世外高手,但却从不外传,也不会随便收徒,就算要收徒要也看资质,需要云家家主亲自挑选,顾太医则是被云家家主捡回去的,见他资质尚佳,就收他为徒。 顾太医的一身医术也是出自那里。 昭阳贵妃闺名云尺素,是云家独女,自幼娇蛮可爱,天真烂漫,得到自己父亲所有真传。虽然她年纪比顾太医小,却是师姐。 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想出去看看,为此还劝说顾太医和她一起去,顾太医遵从师傅的话:一生不得出缥缈山半步。所以,他自然不肯去的。 可昭阳贵妃却一直向往外面的生活,便偷偷溜出去了,初到外面,她什么都好奇,遇到了好多有趣的事情,久而久之就不想回去了,然后,便遇到了作为三皇子的皇帝。 皇帝当时并没有透露身份,与昭阳贵妃相识源于一场追杀,这是一个很俗套的“美女救英雄”的故事,有了一身医术和武艺的昭阳贵妃救了他,且不求回报。他活在最黑暗的世上,见识的都是陷害算计,世上最阴暗的手段他都经历过,而且他就是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往上爬,什么都可以利用。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女子,她容色倾城,笑容很纯真,眼睛很清澈,好像从未被世俗浸染过,这是最最难得的人。 他向来都是万事做绝不留后患之人,就算别人救了他他依旧会杀人灭口,可是看见昭阳贵妃,他第一次放弃这个想法。 他伤的很重,是昭阳贵妃收留了他,给他治疗伤,尽心尽力。经过一个月相处,他知道她是个心思纯粹之人,一向冷酷无情的他不禁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心中起了些许涟漪……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她知道了他是多么阴暗的人,一定会厌弃他,不再对他笑了。所以,他决定一直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一直到他成就大业。 不知怎么,他坚定了要得到她的心思,而她也渐渐喜欢上了他。他想着以后他为皇,她定然为后。可是,他却忘了,她不是那种会受皇宫束缚之人,他只知道,他的人生很阴暗阴冷,他要抓住唯一的光亮和温暖,所以即便他后来迫于无奈娶了别的女子为后、纳了别的女子为妃,他仍旧不想放开她。 她很生气,气他隐瞒身份,气他娶别的女子,她一向自由自在惯了,自然不想一生在皇宫,她提出离开,可他却不放手,还强娶了她。即便他对她很好,包容她所有的任性,也很少去别的嫔妃那里,可她还是坚定要离开的心思。 她虽然出身避世之家,却并不傻,尤其是在经历了宫中女子的勾心斗角后,她也学到了很多。所以,她一直在找机会。终于,有一天她察觉到了皇后的心思,借由皇后的手假死离开,她医术高明,假死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成功逃离了皇宫,即便她听说了在她死后皇帝的疯狂举动,还是咬牙坚持不回头。她不是不喜欢他,只不过他是高在云端的皇帝,她是江湖女子,不适合在一起。而且,他后宫那么多女子,为了巩固朝堂,平衡势力,需要雨露均沾。她不要这样的感情,她所期望的感情是一生一世,毫无瑕疵的,这一点皇帝永远不能给她,那么,她宁愿不要。 逃出去皇宫的她也不敢回缥缈山,若是父亲看到她大着肚子,一定会被她气死的,她这时候还不知道,父亲为了找她,派顾逸清下山去了。 几个月过后,她生下了双生子,可是她一个人如何养活得了?云雁是女孩倒也罢了,萧承佑毕竟是男孩,又身份尊贵,难道要和她一般一生漂泊江湖吗?她逃离皇宫之前就听说了晋王妃有孕的消息,不知怎么去别院养胎了,是以便乔装去了晋王妃所在的别院,将男孩给了她,希望晋王妃对外宣称生下的是双生子,她那时才知道晋王妃早已小产,为了李代桃僵才到别院养胎,她的到来正好解了晋王妃的燃眉之急。 昭阳贵妃之前为了安心养胎生下孩子,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生活,不知道外面的光景。听了晋王妃的话才知道,皇帝已经怀疑她是假死逃走,正派人寻找。对此,她并不惊讶,皇帝的精明她已经领教过,反而写了一封信请晋王妃交给皇帝,告诉皇帝不要再费心思找她了。 不知她信里写了什么,皇帝便放弃了寻找,但暗地里也是少不了的。晋王妃大着肚子进了宫,回来后没几日救早产了,产下了一个男孩。 想必,从那时候开始晋王妃就和皇帝达成了交易。晋王妃替皇帝养儿子,皇帝帮她坐稳王妃之位,不然皇帝怎么会对晋王宠妾灭妻一事大发雷霆呢,而且还惩罚了晋王。晋王向来怕皇帝,不得已象征性责罚了谢侧妃,还让谢侧妃将管家权交给王妃。 人人都说皇帝宠爱晋王世子,有意培养他,重用他,就连皇帝的儿子都无法与他相比,谁能想到他是死去的昭阳贵妃的儿子呢? 听到此处,季裳华唏嘘不已。皇帝对萧承佑好也有补偿的意思,但昭阳贵妃已经离开了,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大抵皇家都是这样,总以为江山美人可同时得到,等真正失去的时候才后悔。 “那么昭阳贵妃假扮成老人也是为了躲避陛下的人了?她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干脆就藏身于京都城郊的村子里。”季裳华蹙眉,“那么云雁是怎么回事?” 顾逸清目光流露出惋惜,“云雁和十二岁的时候,误食草药,师姐为她解了毒,却变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她的智力还是容貌永远是个小孩子。师姐很自责她竟然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可是,陛下的人又找到了她,刚好遇到了你,就将云雁托付给你了,反正……她了解陛下的心思,你终究是要嫁给世子的,云雁是世子的亲妹妹,由你照顾也好,留在京都反而不易被人察觉。” 季裳华心中叹息,“陛下知道云雁的存在吗?” “师姐没有将双生子一事告知晋王妃。”顾逸清道,“但是云雁到底和师姐有相似之处,若陛下看见了,一定会怀疑,所以我告诉你不要让云雁随便走动。” 季裳华沉默了一会才消化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心念微动,微微一笑,“多谢太医为我解惑,但我还有一事上有疑虑。太医下山明明寻找到了昭阳贵妃,为何不回去复命?又为何甘愿留在宫中?您看起来好像不会武功……” 是啊,听顾逸清所言,他在缥缈山应该医术武功皆是超群,那么现在的他为何不会武功呢?作为江湖中人,如何愿意在宫中“伺候”这些贵人? 顾逸清神色微变,刚要开口,就听季裳华又道,“顾太医一直在缥缈山,又如何和周家人成为旧识的呢?” 顾逸清向来高傲,不轻易去哪家贵族高官家出诊,可是却对周家不遗余力的帮助,就算没有昭阳贵妃给的玉牌,他也一样会帮助自己,只因为她是周家的亲人。 顾逸清神色有些微妙,明显不想回答。 季裳华垂眸一笑,“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疑虑罢了,这毕竟是顾太医的私事,顾太医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她目光流转,顾盼神飞,眼尾藏了一抹娇俏,“姨母自小产后身子就不好,多谢顾太医这些年的照料了,外祖母和大舅舅一定也十分感谢您。” 顾逸清向来冷如寒冰的脸有了一丝裂缝,季裳华说这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季裳华得知了顾逸清和昭阳贵妃的关系,行了一个晚辈礼,微笑道,“如此,就不耽搁顾太医了,姨母还等着呢。” 顾逸清:“……”他怎么都觉得季裳华的话若有深意。 回了长春宫,周贵妃笑道,“今天陪我多一会罢,午膳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 季裳华笑道,“那我好好想一想。” 季裳华看她神色有些憔悴,温声道,“姨母哪里不舒服吗?” 周贵妃拍拍她的手,“人老了,晚上就休息不好。” 季裳华淡淡一笑,“哪里老了,姨母分明还很年轻,若是外人看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 周贵妃抿唇笑了,拉着她的手,“来,你棋艺向来不错,陪我对弈一局罢。” 季裳华步履优雅,行至下首坐下,“好。” 季裳华陪周贵妃对弈了几局,又说说话品品茶,就到了午膳时候。 姜女官看到周贵妃心情好了许多,不由放心了下来,吩咐人将饭菜端上来。 周贵妃道,“摆好碗筷,你们都下去罢,我和裳华独自用膳就好。” “是。”宫女齐声道。 季裳华却不经意看到,一个宫女眼神不对…… 周贵妃笑容温和,“我听说,世子为了娶你,专门在院子里建了一个小厨房,请了几个厨娘,点心也做的极好。你尝尝,我宫里的小厨房饭菜如何?” 季裳华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此事都传到宫里来了,看来所有人都知道萧承佑多重视她了。 语罢,周贵妃就用公筷为她夹了一只如意卷,“你尝尝看。” 季裳华方才就起了警惕,看到这桌饭菜,微微怔住了。 “怎么,不喜欢吗?”周贵妃笑道。 季裳华回过神来,微笑道,“并不是,只不过……我觉得哪里不对。”她顿了顿道,“姨母,这里有银针吗?” 周贵妃皱眉,“你是怀疑……” 她也明白了什么,叫了丫鬟过来,取了银针,每道菜都验了,却是什么毒都没验出来。 季裳华道,“姨母,很多毒,银针是验不出来的。” 季裳华的一双眼睛,幽滟漆黑,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季裳华向来聪慧,她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周贵妃看了她一会,吩咐姜女官道,“抱一只猫过来。” 少倾,猫就来了,姜女官每道菜都喂了它,过了许久,它仍是活的好好的。 季裳华却不相信,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周贵妃用过的公筷上。 “取一碗清水来。” 姜女官将清水端来,季裳华亲自拿过公筷,在清水里搅弄了片刻,道,“喂给它。” 姜女官哄着猫儿喝了一点水,可是才片刻功夫,猫儿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一会就死了。 周贵妃和姜女官都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只有季裳华,还保持镇定,蹙眉看着死去的猫儿。 姜女官声音有些颤抖,“这……筷子上怎么会有毒?是谁下的毒?” 季裳华神色凝重,“这么快就死了,看来会是鹤顶红、砒霜一类的剧毒了。”季裳华看向周贵妃,她并没有发现被人下毒之后的花容失色,“姨母,长春宫的宫女有别宫的人。” 周贵妃恢复了素日的沉静,“我知道了,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毒,除了她还会有谁?” 季裳华面露嘲讽,“看来,皇后真的被激怒了,她知道我今日进宫,故意让宫女露出马脚,让我发现蹊跷,然后查出公筷上被人下了毒。我想,这是她对我们的警告,告诉我们,她要杀我们轻而易举,让我做的不要太过分。” 只是,宋家死了几个人了,现在做出这种警告,还有意义吗? 季裳华最讨厌被人威胁,皇后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反击。 姜女官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太可怕了。” 季裳华见周贵妃神色肃然,唇角微勾,“姨母,看来您以后要小心了,能在公筷上下毒之人,定然是能接触到您饮食起居的,我建议姨母先从小厨房的人查起,皇后既然敢安插她的人,我们自然敢杀掉。还可以闹到陛下那里去,她一定会以为你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想到你会闹大,现在人人皆知周宋两家的明争暗斗,若是此事闹大了,所有人都会怀疑皇后,这样就更有趣了。这是她自己送来的把柄,我们可要好好利用。” 周贵妃没想到季裳华这就要反击,但她一向相信季裳华,点了点头。 果然,没一会,周贵妃被人下毒一事就闹开了,并且大肆审问和处置了好多伺候的宫女,一时间,宫中所有人议论开来,即便问不出什么,首先怀疑的就是皇后。 兴庆宫中,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扯断了一条碧玺珠串。 “好一个季裳华,我不过是给她个警告,让她别太得意,她转眼就利用此事反击,真是半点斗不肯吃亏啊。”皇后怒声道,“不止如此,周贵妃还会趁机将本宫安插在长春宫的钉子拔掉!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贴身伺候的女官不敢说话,她发现,自从皇后遇到季裳华这个对手,往日的镇定从容全然消失了,季裳华的报复心可真重。 “娘娘,长春宫的人来了,要请您主持公道。” 是啊,皇后作为六宫之主,管理整个后宫,自然也要查明其他妃子被下毒一事。 皇后怒极反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敢这样和本宫对着干。”可是,她不得不压抑住心中的愤恨,“你悄悄去长春宫,让那个宫女认罪。” 女官明了,“是,娘娘。” 这样大张旗鼓,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后火速派人去处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审问清楚了,有个宫女招认了,是徐贤妃一向和周贵妃不对付,收买了长春宫的宫女给公筷上下毒,时候还想嫁祸给皇后,还在宫女房间搜出了一包砒霜。 周贵妃趁机赶走了许多宫女,都是她怀疑过的人。 皇后恨得咬牙,还是禀告给了皇帝,皇帝脸上没多大反应,派人将徐贤妃打入冷宫,反正徐家已经没落,皇帝也不需要顾忌许多。徐家听闻此事,如遭雷击,立刻进宫向皇帝求情,皇帝却并不愿意见,皇后动作极快,直接派人将徐贤妃打包丢进冷宫了。 可怜徐贤妃,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落到了这个下场,她不知道是周贵妃栽赃陷害她,还是皇后为了除掉心贵妃找她做替罪羊。 这件事像一阵风似的来的快去的也快,季裳华原本想告辞出宫,没想到萧承佑竟亲自去长春宫接她了,周贵妃见了,少不得又要打趣几句,季裳华满脸羞红。 马车里,季裳华将顾太医说的话讲给了萧承佑,萧承佑听着听着,剑眉越锁越深,也是满脸震惊。沉默很久,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马车里燃着碳火,却吹不散所有的寒冷。 季裳华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安心,“你想渐渐昭阳贵妃吗?若是你想,顾太医有办法……” 萧承佑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将她拉入怀中,与她紧紧相拥。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我不知道。” 他心里也想见见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可是他冷漠孤独的性情,就算见了她,也不知以何种方式去面对。他想见,却有不敢见。 季裳华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声音温柔道,“等你想见了记得带着我一起。” 她现在明白了昭阳贵妃为何要送她新婚贺礼,应该是婆婆送给儿媳妇的礼物。 萧承佑声音有些沙哑,“好。” 季裳华头靠在他胸前,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不想离开。萧承佑低头看到她恬淡姣好的面容,心下好受了许多。即便他自幼被亲生母亲放弃,晋王待他冷漠,晋王妃也待人冷淡,他自幼是孤零零的,可幸运的是,他遇到到了她不是吗?只要有她在,他失去什么都不会在意。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以后还会有他们自己的孩子,他们会生活的很幸福,不去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他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所以,见或不见昭阳贵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反倒是徒增烦恼。若是可以,他宁愿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 如今他越来越期待尘埃落定,和她一起过平静的的生活了。 季裳华不知道他一会时间心中就百转千回了,轻声道,“没想到真的让卖糖葫芦那个老人无意间说对了,你和云雁真的是亲兄妹,只是为云雁感到惋惜,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不过,想到云雁的实际年龄,再听她叫自己姐姐,觉得有些别扭。 萧承佑手越收越紧,微微动容,“是。” 季裳华笑道,“你现在可是有两个妹妹了,她们都是你的亲人。”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益阳不是晋王的亲生女儿,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 天气越来越冷了,皇帝的病却是时好时坏,到了万寿节这天,气色才勉强好一点。 皇帝将钦天监召过去,问道,“朕还有多长寿命?” 钦天监监正没想到皇帝会问的这么直接,吓得出了一头冷汗,即便他看得出来皇帝身体有恙,也不能说啊。 他连忙道,“陛下,您是真龙天子,自然是千秋万代。” 皇帝知道他这点小心思,但上位者都喜欢听这些话,他有道,“你照实说就是,朕赦你无罪。” 即便皇帝这么说了,监正也不敢说实话,他最是知道,上位者看着大度,实则最小心眼不过了,不过,戏还是要做的。 他恭敬道,“请容臣观察一番星象。” 皇帝点点头。 钦天监走到殿外,仰头看着满天繁星,不知道目光落在哪一颗上了。 少倾,监正面色一凝,皇帝见了不禁问道,“卿家以为如何?” 监正突然跪倒在地,“陛下,臣斗胆,发现了不吉之兆。” “嗯?”皇帝眼睛一眯,声音阴沉。 监正一颗心突突狂跳,还是硬着头皮道,“回陛下,陛下自然是万岁之身,可是经过臣夜观天象,发现东南方向一颗煞星即将降生,而且,它的生母本就是一颗煞星,他们的出现就是来阻挡陛下寿命的,只要将这两人除掉也就没事了。” 皇帝沉吟片刻,“东南方向?” 监正也不知道背后那人为何一定要他说东南方向,但他照做就是了。 “是,陛下。” 皇帝淡淡道,“只要朕派人除掉这两人就行了罢?” 监正道,“陛下,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皇帝眸光微闪,“为何?难不成这两个煞星是世家大族的人?” 监正摇摇头。“并非。”他欲言又止,“只是,臣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皇帝的脸明显冷了下来。 监正接着道,“陛下,臣察觉到似乎有一团龙气在保护着那两个煞星。” 石公公见皇帝变了脸色,立刻道,“大胆,真龙天子只有陛下,哪里从别处来的龙气?” 监正立刻跪下磕头,“陛下,臣并未说谎,的确有什么在保护着他们。” 皇帝的声音辨不清喜怒,“哦,你确定?” 监正没有退路只能咬死了,“是,陛下。” 石公公也在一旁劝说,“陛下,反正都是要去捉捕,不若查一查保护那两个煞星的是谁?” 皇帝冷笑道,“龙气?好,朕倒要看看,是谁要诅咒朕早死好登上皇位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孕之喜 此时关乎皇帝龙体,众人自然全都知晓,也不敢怠慢,很快皇帝就派禁军去搜查了。 尽管此事发生的突然,可是想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好像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很相信钦天监的话,事关皇帝龙体更该谨慎才是。 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搜查出来的人竟是季芳华! 想起钦天监监正所言,东南方向有一颗煞星即将诞生,而且煞星的生母也是煞星,如今看到季芳华大着肚子的模样,可不是么? 当初季芳华就是被玄一道长断明是煞星,才被季鸿茂赶出季家的,现在她竟然有了身孕,看起来也八九个月了,不正是即将降生吗?! 原来竟是她在诅咒陛下? 但是,保护这母子俩的是谁? 季芳华原本正悠然的在别院养胎,等着孩子生下来再笼络住太子的心,期待太子登上皇位好飞上枝头。可是,她没料到一群官兵直接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她带走,她大腹便便挣扎不开,一下子晕倒了,醒来后就到了皇宫。 她看着面前面色阴沉的皇帝和周遭的太监宫女及王公大臣,还没反应过来,石公公斥道,“大胆,还不拜见陛下!” 季芳华一个激灵,扶着肚子困难的行了礼,“臣女拜见陛下……” 皇帝睨她一眼,问钦天监监正道,“就是她诅咒朕?” 监正看了季芳华一会,“是,陛下。人人皆知,她是煞星,克了季家老夫人被赶了出去,现在莫名怀有身孕,臣掐指一算,她腹中胎儿即便生下来,也是天煞孤星,会妨碍陛下身体和江山社稷。” 季芳华摸不到头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皇帝身体和江山社稷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神色慌张,“陛下,臣女冤枉,臣女不是什么煞星,也不敢诅咒您啊……” 石公公道,“你是说陛下冤枉你了?平白无故,陛下身为天子冤枉你做什么?” 季芳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陛下,一定是有小人蒙蔽了您啊,有人要利用您害我啊,陛下……” 这真是飞来横祸,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皇帝为何说她诅咒他? 皇帝冷笑,“你的意思是,是朕的大臣要陷害你?无缘无故谁会陷害你一个小丫头!” 监正也赶紧道,“季小姐,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陷害你,谁让你是煞星呢?人人皆知,你因煞星之名被赶出季家送到凌霄寺清修,可是你非但没有清修,还身怀孽障!身为煞星之人,腹中胎儿必然也是煞星,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害了陛下!” 季芳华拼命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诅咒陛下,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孽障……” 监正冷声道,“还敢狡辩,你身为女子,又是煞星,没有成婚就有了孩子,不是孽障是什么!况且,京都人人皆知季侍中和林小姐大婚上发生的事,你与人苟且一事已暴露出来,难道这不足以证明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是煞星吗?” 语罢,所有人都面露鄙夷,都想气了季维之婚礼上发生的事。 季芳华陷入绝境,她不知道谁要害她。之前她恳求太子,太子保她一命,可是现在再皇帝面前,又背了这么大罪名,她必死无疑!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的怀的是太子的孩子,才不是孽障,更不是煞星! 这时候,就有大臣提议立即处死季芳华,季芳华慌张失措,失声喊道,“不,你们不能杀我,我肚子里怀的是太子的孩子,陛下的龙孙……”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并不知道季芳华和太子的事情。很快,他们就以为季芳华是为了保命胡扯的,眼神更加嘲弄。 “为了保命,居然连太子殿下都扯进来了,真是厚颜无耻……” “也不知道季大人是如何教导女儿的……” 季芳华见他们不信,拼命喊道,“我没说谎,不信你们去问太子殿下,或是去别院调查,那所别院是太子的,里面的仆婢也是太子派来照顾我的!” 众人不禁想到,这样一来那个保护煞星的人岂不是太子?所谓“龙气”不正是太子吗? 皇帝面色很难看,有着隐忍的怒意,“宣太子进宫!” 太子原本正在太子府纵情饮宴,听闻皇帝召见,赶忙整理衣冠带着一身酒气就到了金殿,然而在看到皇帝怒意勃发的脸时,他懵了。 季芳华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殿下救我!我肚子里怀的是您的孩子,不是煞星!” 皇帝声音冷沉,“太子,你做的好事!” 太子一看见皇帝就害怕,现在更是恐惧,他两股战战,一下子跪在地上,根本不知道皇帝叫他来所为何事,只以为收留季芳华的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可他惊吓之余忘了,皇帝什么时候关心过他这些事,只是在后悔没有听皇后的话赐死季芳华。 他想也没想就认错,“儿臣知罪,请父皇饶恕。” “饶恕?”皇帝怒极反笑,“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还想朕饶恕你?你明知道她是个煞星还和她有了孩子,并且保护着她!你就是存心要诅咒朕,让朕早日驾崩,你好继承皇位!” 太子愣住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诅咒皇帝啊。可皇帝为什么这么说?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掠过,所有人都用奇异或是鄙视的眼神看他,好像在看一个自找死路之人。 皇帝看太子愚蠢的模样,很是厌恶,吩咐监正道,“恐怕太子酒还没醒,还糊涂着,将那些话完完整整告诉太子。” 监正行礼道,“是。” 太子听监正说完,目瞪口呆,两个煞星,不就是季芳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所谓“一团龙气”不就是自己吗? 皇帝阴冷的声音在他头顶想起,“太子啊太子,你是不是嫌朕活的时间太长了,妨碍你早早登上皇位,所以用这两个煞星诅咒朕?!哼,你这样自私又愚蠢的人,就算朕死了,这把龙椅你坐得稳吗!” 如此晴天霹雳,太子完全清醒过来了,连连求饶,“父皇,儿臣不敢,儿臣是冤枉的,有人陷害儿臣……” “冤枉你?谁能逼着你收下此女?又是谁能逼你将她送到你的别院好好照顾起来!”皇帝面上满是厌烦。 当然有人陷害他,那个人就是萧承佑!太子心中有这个念头,可是他不敢说,因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萧承佑的身份,他也没有证据说萧承佑陷害他。毕竟保季芳华都是他自愿的。 可他却不曾想到,背后之人看破不说破,就为了等着今日这一场戏! 再看看大殿上的人,原先支持他的人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无人敢替他求情。 太子心头涌起无限悲凉,神色悲戚,“父皇,有人陷害我……” 皇帝挥挥手,不去看他,冷声道,“来人,将太子带下去,禁足太子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半步!” 太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可是根本是无济于事。 兴庆宫。 女官面上带了三分焦急,急匆匆跑进来,“娘娘,不好了……” 皇后神色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如此莽莽撞撞,太子怎么了?” 女官道,“陛下查明,太子殿下就是保护两个煞星之人,已经将太子禁足了!” 皇后“咔哒”一声,折断了手上的护甲,面色冷凝,“好,真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赐死季芳华,而是把她保护起来了,那次是太子妃说谎了!” 皇后眉梢眼角尽是冷厉,“原来如此!太子妃竟然也联合太子欺骗本宫!” 女官低下头去,“娘娘,想必太子妃也是迫于无奈。” 这一点皇后自然知晓,太子那个德行她再清楚不过,想必是他逼着太子妃一起欺骗她这个母后的!现在好了,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季芳华呢?” 女官道,“回娘娘,已被陛下处死。” 皇后冷笑一声,“陛下就是陛下,即便季芳华肚子里有他的亲孙子,他也毫不留情。” 女官看到皇后面如寒霜,心中一颤,“娘娘,我们该如何救出太子殿下?” “救他?如何救?皇帝是铁了心要治他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如何能轻易救他出来?”皇后紧紧握住双手,“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废掉太子,除掉宋家,扶持贱人生的儿子登上皇位!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若没有我们宋家,他这个皇位坐得稳吗?现在又想卸磨杀驴,真以为我们宋家怕他吗?我知道,他就是要为那个贱人报仇!就是我害死了她那又怎样?他这么多年还是不敢动我!大凉的太子必须是宋家女儿生的,其他人不配!” 女官知道兴庆宫都是皇后的人,松了口气,“娘娘,您有了对策了?” 皇后唇畔浮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只不过,时机还未到。”皇后对女官道,“本宫修书一封,悄悄送给大哥。” 女官瞬间了然,低头道,“是。” 不过,害做的戏还是要做的,要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在为太子的事情着急。 皇后扶了扶发髻上的九尾凤钗,声音曼妙,“本宫去求见陛下。” 晋王府。 烛光摇曳,季裳华正在书案前练字,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身躯。 萧承佑自背后拥住她,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季裳华脸微红,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现在你学我的字已经有十分像了。”萧承佑在她侧脸落下一吻,“我的裳华就是聪慧过人。” 季裳华失笑,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笔架上,“宫中如何了?” 萧承佑默了默,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他,“听闻皇后跪在金殿外两个时辰,为太子求情,可是陛下都避而不见。” 季裳华眸色漆黑,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闪光,“我想,所有人都觉得皇后束手无策了罢?” 萧承佑看着她姣好的容颜,低声道,“你信吗?” 季裳华微微一笑,“我自是不信。出了这么大的事,宋家人的反应是不是太不正常了?许是他们早就有了打算。”季裳华将他微微推开,看着他,睫毛一眨不眨,“逾明,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最近萧承佑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季裳华不由担心。 萧承佑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我猜到了,不过是不确定罢了,但凡事防患于未然总没错的,你不要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一切都有我。” 话虽如此,季裳华仍是放心不下,可她知道萧承佑是为了她好,便不问了。 萧承佑唇角微勾,要说什么,突然那种刺痛感又袭来了,转瞬就消失不见,可是比上次少了两天,好像一次比一次隔的天数少…… 他怕季裳华担心,便忍住了这瞬间刺痛。季裳华看他出神,抬手摸摸他的脸,可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放到唇边吻了一下,目光脉脉含情,低喃似的道,“裳华……” 季裳华脸一下子红了,想要将手抽出来,可却被他握的紧紧的。 “你……快放开……”季裳华开口道,声音却是娇娇柔柔的。 萧承佑得寸进尺,身躯离她更近,“才不。” 季裳华望着他那双幽深凤眼,不知不觉就让人沉沦进去。就在她发怔之际,他已经附身凑了过来,温柔的吻就落了下去,季裳华瞪大了眼睛看他微笑的脸,然后闭上了眼睛,回抱住他的腰身。 屋里燃烧着地龙,温暖的热气萦绕整个屋子,就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候,季裳华突然推开了他,身体晃了晃就跑了出去。 萧承佑一惊,顺手拿了大氅追了出去,就看见她正扶着门框吹风。 萧承佑将大氅披在她身上,心疼道,“哪里不舒服吗?” 季裳华摇摇头,笑道,“无事,大抵是最近想的太多,太累了,方才突然觉得头晕,有些想吐,但是我刚跑出来就没事了。” 萧承佑扶着她走进去,皱眉道,“我让府医过来。” 季裳华忙阻止他,“不必了,并无大碍……” 只要涉及到季裳华的问题,萧承佑都格外固执,“你的身体最重要。”然后就吩咐人去了。 府医一听是世子召见,连忙过来了,府医为季裳华诊脉时格外谨慎,季裳华有些哭笑不得,萧承佑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过了许久,萧承佑都有些不耐烦了,府医才起身,“世子……” 萧承佑大步上前,气势夺人,“裳华怎么了?”他看见府医诊脉好长时间,以为季裳华得了什么大病。 府医原本有些害怕,诊完脉后立刻换上了一脸喜色,“恭喜世子,世子妃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萧承佑又是震惊又是惊喜,生怕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府医笑道。 萧承佑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声音有些急切,“裳华,你听清楚了吗?我们有孩子了。” 方才府医的话季裳华都听到了,她也觉得不敢相信,成亲那么久都没有孩子,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 她知道,虽然萧承佑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很想有一个两人的孩子,以前怕她多心,是以不敢表露出来。现在看他欣喜若狂的模样,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不由也笑了。 她柔声道,“是,我听到了。” 萧承佑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正想一亲芳泽,意识到府医还在,便收敛了激动的情绪,故作镇定,“她身体弱,现在又有了孩子——” 府医忙道,“世子放心,只要悉心调养,世子妃的和孩子的身体并无大碍。” 萧承佑安心了许多,又问了孕妇该注意的事情,给了府医赏银,让他退下了。 萧承佑立刻扑到了床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伸手抚摸她莹白如玉的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对待一个稀碎的珍宝。 季裳华被他看的有些羞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苏和繁缕见此,捂着嘴笑了,招呼屋子里的丫鬟一起退下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噬心之痛 萧承佑神情激动,一双凤眸溢出喜悦之情,他痴痴的看着面前的人,轻柔的吻如和风一般落在她的额头、黛眉、眼睛、脸颊……眸光荡漾着温柔的水波。 季裳华也很是欣喜,手不由自主抚摸上小腹,平坦的小腹,和平日没什么区别,里面却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这样想着,目光更加温柔如水。 只不过,她心中高兴,却还没忘记眼下的局势,想了想还是道,“只是眼下……这个孩子来的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 萧承佑握着她的手,专注的看着她,语气轻柔,好像生怕吓到了她。“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来都是时候。”知道她担心什么,他微笑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季裳华笑意温婉,“我相信你。” 语罢,她就要坐起来。 萧承佑连忙阻止她,“你现在有孕在身,小心些,要做什么告诉我。” 季裳华觉得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很好笑,嗔怪道,“我总不能每天卧着不动罢?现在才一个多月,我小心些无事的。” 萧承佑皱了皱眉,拿过一个引枕,让她半倚着,又给她盖好被子。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凝视着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季裳华失笑,“不是才用过晚膳吗?” 萧承佑一愣,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激动到失常了,目光微窘。 季裳华笑容愈发柔和,原本清冷的眸子也变得温和许多,她柔声道,“逾明,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萧承佑毫不犹豫道,“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闻言,季裳华因为更觉欣慰,不过,她私心里却更希望是个男孩,一则晋王府子嗣单薄,因为爵位继承,萧承佑必须有个嫡子。二则,这个世道,女子要立足比男子难得多,即便有父母宠爱,也不能看顾她一辈子,百年之后还担心她会不会受欺负。所以,她更想是一个男孩。 看到萧承佑兴高采烈的模样,她并没有说这些话,目光宁静祥和。 萧承佑又道,“你说,我们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季裳华好笑道,“这才刚一个多月,就取名字会不会太早了点?” 萧承佑丝毫不觉得自己太心急了,“我一定要给孩子取个最好的名字,自然要早做准备。” 季裳华无奈的笑了,“好,那就听你的。” * 季裳华有孕的事情很快就在京都传开了,让许多人觉得惊诧,同时又觉得季裳华幸运。原本就嫁了一个好夫君被宠上了天,现在又有了身孕,晋王府也没什么人来和她争抢,更没有侧妃姨娘。 这样的人生也太圆满了。 只不过,季裳华有孕不方便伺候萧承佑,许多人家又蠢蠢欲动起来。 是以,都借着要来王府给贺喜,旁敲侧击。即便季裳华再不乐意,晋王妃也该同意罢?难不成要任由儿媳“善妒”?可是,晋王妃从头到尾都是冷淡的模样,根本没有为萧承佑纳侧妃的心思。 众人不禁想到季裳华手段高明,把晋王妃哄的服服帖帖。 萧承佑怕季裳华累着,又怕那些夫人说着有的没的让她多心,便传令下去,世子妃要安心养胎,不宜见客,所以除了周家人,一缕挡在门外。 接着,皇帝的赏赐就下来了,周贵妃也不例外,皇后么,为了做样子自然也少不了,只不过,季裳华看也没看,就让人将皇后送的东西丢进库房了。 萧承佑对季裳华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又选派了许多护卫保护她,但凡他在,照顾季裳华总是亲力亲为,每天处理了军务就迫不及待的回府陪她。 今年的冬季好像格外冷些,年关刚过,一场大雪就覆盖下来,一开始人们还以为这是吉兆,可是随着雪下的越来越大,持续时间越来越长,许多人开始担心起来。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有官员禀奏,西南发生了雪灾,皇帝及百官大为震惊,皇帝立刻和众官员商议救灾之策,一时之间,奏本纷至沓来。 最终皇帝和百官拟了一个对策,派人前去赈灾,可是,这灾没有赈成,反而使灾区出现了暴动。 皇帝龙颜大怒,责罚了前去赈灾的官员,又派人去查明缘由,却发现赈灾的粮食和银子被当地官员贪污了,而且官员招认,他们贪污这些赈灾银子是要孝敬给太子的!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又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平心而论,太子也是有些无辜的。整个大凉要巴结太子的人多的是,太子怎么会注意到西南边陲一个小官?可偏偏那个官员贪污的是救灾银子,皇帝自然迁怒太子了,当即派人将太子带进宫责骂了一顿,还让太子拿出了大部分财产充公,送去灾区。太子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里敢不同意呢。 季裳华在世安苑自然也听说了此事,不由便多想了,“宋家那边什么动静?” “并没有听说宋皇后和宋家为太子求情。”郑氏不赞同的看着她,“你如今身怀有孕,操心这些事做什么?这些事自有世子去操心,你就安心养胎罢。” 季裳华不忍辜负郑氏一片好心,笑道,“我知道的,舅母。” 不知是郑氏,就是萧承佑,现在也不允许她在操劳其他事情,怕她优思过甚,也不告诉她在忙些什么,她觉得自己每日在世安苑待着没有其他事做,都要发霉了。 郑氏摇头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心思自是收不住的。可是你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季裳华乖巧的点点头,“是。” 郑氏笑容慈爱,看着季裳华的肚子,“你最近怎么样了?下人伺候的可还周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裳华低头道,“舅母放心,我一切都好,下人照顾的也很尽心。只不过最近胃口不太好罢了,还总是想吐。” 郑氏拍拍她的手,“过了三个月就好了。我看你似乎又瘦了,即便胃口不好,为了孩子也要吃好。你身子弱,又是头一胎,可要悉心点,知道吗?” 季裳华点点头。“我听说林姐姐就要临盆了,如今我不方便常去,劳烦舅母有空多去看看林姐姐。” 郑氏笑道,“你放心,等你大嫂生了,我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 正说着,萧承佑进宫回来了,还带来了顾太医。 都说了她没事,他还是不放心。季裳华笑道,“劳烦太医了。” 顾太医点点头,给他诊了脉。 少倾他起身道,“世子妃身体并无大碍,胎儿也很好,但还是要仔细调养着。” 其他大夫都是这样说的,偏萧承佑不信,又请来了顾太医。季裳华哭笑不得。 顾太医开了一张药方给了萧承佑,“按照这个方子抓药,许能缓解孕吐。” 萧承佑看了一眼,给了白苏,“去罢。” 他目光一碰到季裳华,就变得柔情似水,先给郑氏见了礼,对顾太医道,“我送你出去。” 出了世安苑,两人停下脚步,萧承佑淡淡问道,“方才我见太医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是裳华身体哪里不好吗?” 顾太医点点头,“初露端倪。” 闻言,萧承佑面色惶急,刚要追问,突然捂着心口,拧着眉,很是痛苦的模样。 顾太医立刻拽住他的手腕给他诊脉,然后面色大变,“世子这种症状是从何时开始的?” 此时,心痛已经过去,萧承佑见顾太医面色肃穆,心中有了不好的联想,答道,“狩猎最后一日。”想了想他道,“不过是一瞬间的刺痛而已,但回想起来好像每一次痛感都愈发强烈。” 就像有什么在啃噬着心脏。 顾太医面色更加凝重,“是谁想出这种法子?!” 连顾太医都变得紧张惊怒起来,萧承佑也身上肃然,“裳华如何?” 这个时候先想的还是季裳华,顾太医想,还真是痴情得很。 他冷声道,“放心,她比你好太多了,要不了她的命,你还是为你自己想想罢。” 萧承佑神色恍惚,往日的镇静全然不见,“致命吗?” 顾太医道,“你说呢?” 萧承佑知道顾太医说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只不过,他现在还未想明白,他是如何着了道的。 良久,他声音沙哑道,“我中了毒?” 顾太医目光冷凝,“如果是毒就好了。”至少还能想办法配置解药。 萧承佑疑惑不解。 顾太医叹了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是北疆的噬心蛊。” 北疆……不是被萧承佑打败的北疆吗?他们明明近十年掀不起大浪了,如何有本事不知不觉给萧承佑下蛊?难不成他身边的人走奸细? 顾太医眸色深深,他答应过师姐看顾好他的,怎么让他中了蛊! 他解释道,“这种蛊,是通过男女燕好传进身体的。” 闻言,萧承佑深思片刻,闭了闭眼睛,“我明白了。” 那人是要逼他将裳华送到他身边!他可以不在乎生死,可是他在意季裳华的性命! 眼下大凉朝局不稳,裳华又有身孕,现在……他真是自顾不暇! 顾逸清少见的出现急怒之色,“你可都听清楚了?现在去哪里找噬心蛊的解药,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萧承佑淡淡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她。” ------题外话------ 明天开始就要写大结局了,先断更两天,可能30号,也可能是31号上传 第二百六十章 大结局(上) 萧承佑回来的时候,郑氏已经回去了,季裳华站起身迎了上去,“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容颜娇媚,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冷漠。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萧承佑觉得心中一滞。他好不容易捂热了她的一颗心,就要失去了吗? 他忍住心上的刺痛,凤眸含情,深深望着她。季裳华脸一下子红了,嗔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语罢,就转身离开。 萧承佑却一下子将她揽在怀中,想要紧紧抱住她,又怕伤到孩子,那种小心翼翼的姿态,使季裳华心中温暖,就如同有温泉在缓缓流淌。 他抱着她好久,就是不说话,季裳华埋首在他胸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他情绪不太对,柔声问道,“怎么了?” 萧承佑亲昵的磨蹭着她的颈窝,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你永远和你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季裳华觉得心里甜甜的,“我也是……”她笑了笑,“可是你别忘了,你是一位将军呀,怎么能沉迷于儿女情长呢?眼下朝局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太子连续被责罚,宋皇后和宋家毫无动静,可能在计划着什么,你可想好该怎么做了?” 萧承佑声音低沉,“安心,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季裳华的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面上有些担忧,“我会不会拖累你?” “傻瓜,说什么呢?正因为有你们,我才有信心和敌人对抗。”萧承佑道。 季裳华抬起头,眸中清水微漾,“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与宋家有关吗?” 萧承佑点点头。 季裳华似乎猜到了什么,道,“宋家掌握兵权,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会有危险吗?” 萧承佑想到了顾太医的话,神思一顿,仍是笑道,“就算有危险,为了你们,我也是平安回来。” 季裳华点点头,“好,我等你。”想了想,她又道,“还有我们的孩子。” 大抵是有孕的原因,她眉眼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温婉的光彩,就算对外人也温柔了许多。萧承佑知道,她如今是真心的想和自己白头偕老,生儿育女……曾经他说过有一天会放下一切与她去过平淡自由的生活,恐怕,要让她失望了,他好不容易得到她的真心,却很快要面临一朝失去的痛苦…… 思及此,他感觉到心中似乎又有一波一波的刺痛传来,似乎要穿透他的心脏。 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身体僵直,好在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少倾,他觉得那种噬心的痛苦过去,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到床上。 他看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好像泛着红晕的光泽,大抵是有孕的缘故,她的肌肤好像更细嫩光滑了。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萧承佑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季裳华失笑,“你们问过好多次了,我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 萧承佑看她的模样,的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松了口气。看来,萧承焕下手有分寸。可是,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萧承焕给季裳华下蛊,一是为了利用季裳华除掉他,二是让他知道季裳华身上也有潜在的危险,他在乎季裳华,即便不舍,也该主动放手。 不得不说,萧承焕还真是手段阴险,心思狠毒!他利用了季裳华,也利用了萧承佑对季裳华的爱。反正萧承佑早晚都要死,若萧承佑果真为了季裳华着想,就该想方设法让季裳华忘了他,回到萧承焕身边。 身为夫君要主动将妻子送到情敌身边,萧承焕还顺便羞辱了萧承佑一回。 而且,这蛊毒出自北疆,看来北疆在走投无路下投靠了大渝。 思及此,他心中有了思量,微笑着道,“那就好,我不相信府医,方才又请教了顾太医,询问了他许多孕妇要注意的事宜,等我回书房写下来,交给白苏,素日我不在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啰嗦了许多,“以后就尽量别出府了,有什么事派下人去做就好,母妃那里也不必你每日去请安,身体要紧……” 季裳华嗔笑,“我哪有如此娇气了?别的女子也一样有身孕,看我们这样大惊小怪,会惹人笑话的。” 萧承佑轻笑一声,“我心疼自己的妻子,看看谁敢笑话。” 季裳华笑声轻快,“是是是,你是晋王世子,谁敢笑话你?” 说笑了一阵,萧承佑收敛了心神,声音徐缓道,“裳华,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先离开京都一段时间,我有个朋友在云州……” 季裳华见他虽语气温柔,但神色郑重,不由蹙眉,“为什么这么说?你要做什么?”思虑片刻,她道,“你是要我……出去避祸!” “这怎么行?”没等他开口,季裳华道,“我既是你妻子,怎么能让你一人置于危险之中?” 萧承佑见她神色急切,忙道,“许是没什么危险,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知道她性情倔强,他道,“不为别的,你总该为我们的孩子着想罢?” 季裳华叹了口气,终究是她拖累了他。 “只有我一人吗?” 萧承佑道,“不会,放心,我自有安排。” 季裳华知道,他们盯着宋家人,宋家一样在盯着他们,想要转移太多人,恐怕不太可能。 想了想她点点头,主动依偎到他胸前,“好,都听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平安的见到我。” 萧承佑双手环住她,“自然会,我那么爱你,自然会平安见到你。”他神色温柔,眼睫垂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裳华,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是孤单一人,可是你出现了,能娶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除了你,我这辈子都没有对谁动过心,将来也不会。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好怕失去你……” 季裳华心中温暖,同时微微惊讶,他性子向来深沉内敛,这样热切的表达对她的爱恋还是第一次。 她在他怀中蹭了蹭,“我亦是如此。” 闻言,萧承佑心中又是喜悦又是苦涩,沉默了一会他道,声音沙哑,“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 季裳华没有想太多,笑道,“是,我知道。” * 半个月后,林琼箫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这是好久没有过的喜事。 季裳华一定要去看林琼箫,萧承佑看她看的紧,自然是不会同意,后来还是她坚持要去,萧承佑无法,只能安排了许多护卫,让楚恒亲自护送她去。 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萧承佑进宫了,因为皇帝病情加重。 一连昏睡了好几天,在顾太医的帮助下皇帝才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萧承佑。 “陛下这病来的太快了。”季裳华觉得奇怪,“难道有人在背后做鬼?可是谁能将手伸到皇帝身上呢?” 白苏端来一碗安胎药,“世子妃,世子说了,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让你想这些。” 现在季裳华已经有孕两个月了,萧承佑生怕她出一点问题,每天走的时候都要嘱咐好几遍,提醒她不要忘记吃药,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若外人见了一定会惊讶,因为萧承佑向来“惜字如金”,从不会说这么多话的。 季裳华淡淡一笑,“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而且,萧承佑每日忙来忙去,她都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些什么,虽然他表现得和以往一般无二,可是她却觉得他有事情瞒着她。 白苏将安胎药给她,宽慰道,“世子妃不要太担心了,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有世子操心呢。” 正说着,就听见脚步声传来,季裳华回头,就看见萧承佑掀开珠帘进来了,直接就坐到了季裳华身边,白苏见了,识趣的退下了。 “今天他有没有闹你?”萧承佑将她虚虚揽住。 季裳华失笑,“这才两个月,哪里能闹我了?” 萧承佑唇角微翘,“我是太高兴了,恨不得他马上长大才好,希望快点看到他出世。” 季裳华看他一眼,媚眼如丝,“有你这么着急的吗?” 萧承佑俯首,闻着她发上清雅的幽香,低低笑了,“我已经将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你瞧瞧好不好?” 季裳华微讶,“这么快?”她菱唇微抿,“什么名字?” 萧承佑抬起头,执起她的手,带着茧子的食指在她手心写些什么,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酥麻。 “景云,纯熙”季裳华眉眼温柔,“很好的名字。” 萧承佑将她双手合拢,放在心口出,“那以后孩子出生了,男孩就叫景云,女孩就叫纯熙,好不好?” 季裳华点点头,“好。” 萧承佑立刻露出一个笑脸,目光缠绵,吻了吻她的手心。 季裳华立刻将手从他手中抽回,有些羞赧,“陛下身体如何了?” 萧承佑眸中闪过几分冷意,“怕是不好。” 季裳华眉心微蹙,“什么原因?” 萧承佑摇摇头,“尚未查明。”其实,他心中有了猜想,可又没有证据。 季裳华深思片刻,浓密的睫毛垂下,“陛下为人精明,怎么会给别人下手的机会呢?难道,是有人收买了皇帝近身之人?” 萧承佑笑道,“好了,别想这么多了。”他眸光微滞,然后恢复如初,“裳华,一个月后,你和你大嫂一起去凌霄寺进香罢,顺便去那里住几天。” 季裳华豁然抬头,与他一双幽深凤眸对视,“你……” 翌日,晨光微熹,一支队伍冲进了太子府。 太子昨夜喝多了,再加上有美人陪伴,便放浪形骸,直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才醒来,他猛然一惊,匆忙披上外衣就起来冲了出去,两个侍妾拿着衣服在后面追着,声音娇娇柔柔,“殿下,外面天寒地冻,您这样会生病的。” 说着,就要给他穿上。 以往太子对她们的做法很是受用,如今这种情况他只觉得厌恶,一下子将侍妾推到,“滚开!” 语罢,就趿鞋在雪地上跑着。 刚跑到院门口,就碰见了一队禁军,二话不说就冲进院子,四处翻找着。 太子见了又慌又怒,“你们这是做什么!孤的府上你们想来就来吗?” 禁军统领行了一礼,“得罪了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 语罢,不再理会太子,转身就命令众禁军四处搜查。 太子身上只穿了一袭单薄的寝衣,就像感觉不到冷似的站在雪地,来回转了几圈,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还没问清楚,就听到有人大喊道,“统领,找到了!” 只见一间库房,被禁军砸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晃花了众人的眼,但他们来不及惊叹,就在禁军统领卫尧的命令下翻箱倒柜,终于在最底下一个绣工描金箱子里的夹层下找到了。 太子大惊失色,这居然是几个小木人,上面贴着符纸,刺满了针,上面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太子自幼生长在宫中,对于这些东西一清二楚,这是巫蛊之术啊,历朝历代严令禁止的,一经发现是要抄家灭族的! 更别提上面的生辰八字还是皇帝的,如今又莫名出现在他的房间! 到底是谁,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藏到他院子里的! 太子慌了神,这么冷的天,他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不,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是有人陷害我!” 他太过惶急,连自称也忘了。 卫尧道,“殿下,属下只奉陛下命令搜查,不问其他。殿下有话可以去宫中对陛下说。” 语罢,他一手按着腰间大刀,挥挥手道,“带上这些东西,请殿下入宫。” 太子进宫的时候,发现所有大臣都到了,皇帝撑着病体坐在金殿之上, 文武大臣分列两边,具都屏气凝神,整个金殿诡异的平静。 卫尧大步进了金殿,行礼道,“臣参见陛下,奉陛下之命,臣带人去太子府上搜查,果然找到了。” 他一个眼神,后面有人将几个小木人拿了出来,由石公公传给了皇帝。 皇帝打量了几个小木人片刻,然后面色是明显的震怒,一下子将小木人扔在了太子脚下,怒声道,“太子,你做的好事!” 太子身体一抖,两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冤枉!” 皇帝冷笑一声,“冤枉?每次你都说自己冤枉,可哪一次不是证据确凿!上次你收留煞星来克朕,这次又使用巫蛊之术,你是巴不得朕早点死是吗?!”说着,皇帝咳嗽了几声,石公公连忙递了一盏茶给皇帝,皇帝挥挥手推了过去。 底下一众大臣见了,都道,“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怒极反笑,“保重龙体?有这个逆子时时刻刻诅咒朕,朕如何保重龙体?!” 是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平日里和太子过从甚密的人也不敢为太子求情了,上次太子收留煞星也就罢了,这次可是巫蛊之术啊。 再看看皇帝久病不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被太子诅咒的。 太子面色苍白,冷汗低落,跪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不断磕头,痛哭流涕,“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怎么敢诅咒父皇……” “你连收留煞星都敢,还让煞星有了身孕,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如今你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好继承皇位是不是?!” 太子就如一片枯叶,在风中颤抖,他的确有这个心思,可也仅仅是想想,万万不敢真的害死皇帝。 “儿臣,儿臣……”他这时候能说什么呢?证据确凿,皇帝明显不相信他。 皇帝冷冷道,“朕知道你懦弱无能,但念在你是朕的嫡长子,朕一直容忍你,以为时间久了你就可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竟然做出这等忤逆不孝之事!难道朕还能原谅你吗?!” 说着,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没有一人敢抬头,更遑论为太子求情了。 这时候,就有大臣出列,列举了太子曾经做的错事,比如欺压百姓,卖官鬻爵,勾结大臣,结党营私……一时间,太子的罪名如雨后春笋一般都冒出来了,这些一个个单拎出来都是大罪。 皇帝怒不可遏,脸色极端难看,冷声道,“太子谋逆之心已久,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未免大凉江山败于逆子之手,传朕旨意,即废除太子之位!关进宗正寺,并追查太子谋逆一案,凡与此案有牵连者,定不轻饶!” “父皇……”太子声音仓皇,如一滩水般瘫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他眼睛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皇帝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砸到了整个朝堂,所有人精神一震,尤其是太子党的人,禁不住慌乱起来。 很快,这件事就昭告天下了,得知了太子做的事,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这甚嚣尘上的流言,几乎要将太子淹没住。 紧接着,太子党羽就被彻查清洗了,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掀起了血雨腥风。 然后,不得不让人想到了,太子被废,下一任皇帝岂不是晋王世子了?而且萧承佑有勇有谋,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百姓心中,威望都很高,是帝位独一无二的人选。是以不少人的目光开始转移到了晋王府…… 在这样的情况下,晋王府仍旧是风平浪静,季裳华每日在府上安心养胎,从不出府,萧承佑好像没听到那些流言一般,每日若无其事的去军中。 兴庆宫。 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将几案推到了,她愤怒起身,华丽的衣摆浮动着,“好,做的可真好!季裳华,萧承佑……行动还真是很快!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阴损之事!给了皇帝机会废了太子!” 女官道,“娘娘,您息怒,凤体要紧。” 皇后收敛了怒容,突然勾唇笑了,“这下可真是合了皇帝心意了……” 女官面露担忧,“听闻陛下在让人清洗太子一党,会不会牵连宋家?” 皇后表情嘲弄,“他倒是想呢,以为我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那……太子殿下……” 皇后冷声道,“先让他好好在宗正寺待一段时间罢!” 这个太子,总是让她收拾烂摊子,居然几次三番被人设计,实在是太无能了! 这种阴险的计策,不用说,就知道是季裳华的手笔,让太子屡次犯错,累积起来,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太子的昏聩,再使出巫蛊之术,让太子被废,永远无法翻身! 她是要逼得宋家走投无路啊! 宋皇后唇边的笑意慢慢展开,愈发冷厉。季裳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别得意的太早…… 大凉发生了此事足已震动朝局,但又有一件事发生了,西南因为雪灾,救灾银两被贪墨,百姓发生了暴动,现在雪灾还未解决,就从暴动演变成了叛乱。地方官员本就无能,根本镇压不住叛乱,反而愈演愈烈了,不得已,才上表请求陛下派兵来镇压。 朝堂之上,就此案众人纷纷发表看法,一致认为,叛乱的根源在于救灾不及时,应该再派官员去赈灾才是,同时也要镇压。 可这时候有人说了,因为救灾银两被官员贪墨,百姓已经对赈灾官员不信任,必须派一位有威望的大臣前去赈灾,而且还要有能力镇压叛乱,这就需要有领兵的能力了。 既要在百姓心中有威望,还要有赈灾之计以及领兵打仗的能力,众官员都活络了心思。 不出意料的,呼声最高的是晋王世子萧承佑。 “陛下,臣以为世子最为合适。世子文武双全,既能前去兖州查案,又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深受百姓爱戴。臣以为,只要世子前去,定能安定人心,平定叛乱,为大凉解除后患。” 随后,其他大臣也纷纷附议,皆推举萧承佑前去。 萧承佑长身玉立,凤眸淡漠,不言不语。 皇帝眼睛眯了眯,看着这群大臣,看来这里面仍有不少宋家一派的人。 宋家一定要萧承佑前去,一定不怀好意,但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神情似笑非笑看着下面的大臣,“逾明以为如何?” 这种情况下,萧承佑想不答应都不行,不然就是置大凉安危于不顾。 萧承佑目不斜视,神情坚毅,上前行礼道,“回陛下,臣愿意前往!” 晋王府,季裳华听到这个消息,一双清艳的眸子冷意迭起,“是皇后的主意?她是要你领兵去西南镇压叛乱,找机会除掉你,毕竟她知道在京都无法动手,只能趁乱杀你了。” 萧承佑看着几案上的烛火,眸中似有火光流动,“是,但于我们来说,不失为一个机会。” “可这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季裳华终究是担心他。 萧承佑抚了抚她的秀发,神色温柔,“可在京都也自然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不是吗?既然别人给我们挖了陷阱,不到井边站一站,怎么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呢?安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他目光充满爱怜注视着她,最近这些时日,他总爱这样看着她,好像现在不多看一看,以后就看不到了一般。季裳华只以为他不放心自己,微笑道,“不用担心我,有你的人保护,我会平安见到你。” 突然,心口处又传来一阵阵刺痛,他一下子将她揽入怀中,不让她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一只手紧紧握着。过了许久,疼痛过去,他的手松开来,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脊背,喃喃道,“裳华……”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自从遇到了她,他也变得“贪生怕死”起来,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笑颜,就觉得心如刀割。 “怎么了?”季裳华被他烙在怀中,无法挣脱。 萧承佑吻了吻她的鬓角,“无事,就是舍不得你,我为什么要管大凉江山,为什么要顾及什么家国天下,若是现在就能抛下一切和你走多好。” 季裳华声音羞怯,“又胡言乱语。” 萧承佑心中苦涩,原以为能娶到她已经是老天眷顾,却还想要两情相悦。终于得到了她的心,却又想要天长地久……可这次,老天不会给他这个幸运了,她注定不是他的…… “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为了我们的孩子,做事不要冲动,知道吗?” 季裳华声音娇柔,“知道了,你说了好多次了。” 第二天,萧承佑就带领大军出发了,季裳华亲自去送了他,自然也是依依不舍。 可是,萧承佑刚走没多久,皇帝就彻底病倒了,之前昏迷几日,吃几服药还能醒来,甚至是起身上朝。可这次昏迷了许久,顾太医都束手无策,现下还躺在龙床上。 可是太子被废,晋王世子又不在京都,朝堂之事便由丞相及诸位大臣商议决定。 皇宫。 皇帝病重后,原本就如一潭死水的宫中更加平静,偌大的宫殿只有皇帝一人,他躺在床上,面前的龙帐微微摆动。 殿内,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就连石公公都没在,唯有一人站在床前,目光冰冷的看着皇帝,带着浓浓的嘲讽。 皇帝虽然容色苍白,但气势犹在,他目光流露出愤怒,“你来做什么?!大殿里的人呢?!”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 可是,他好像身上失了力气,身体刚刚抬起,就重新倒了下去。 宋皇后看着皇帝,神色冷漠,笑容阴冷道,“陛下病重,人太多了会打扰陛下,所以臣妾就做主将他们赶出去了,陛下不要谢我,这是我该做的。” 宋皇后语气很轻柔,听在皇帝耳中却是无比恶毒。 皇帝气的面色涨红,“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害了朕!” 宋皇后见他发怒,没有丝毫恐惧,她眉峰一挑,“贱人?臣妾可是担当不起这个名声。想当初陛下为了得到大渝的支持欺骗了公主,害她心如死灰惨死宫中,也没能换得你一点良知。明明有喜欢的女子,却为巩固权势娶了我为皇后,等到人死了你才后悔,还要除掉宋家为她报仇,完全忘记了宋家对你的恩情。为了权势,你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不可以放弃,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皇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皇后竟然敢对他说这些话! 他眸光阴鸷,“你是如何对朕下毒的?” 宋皇后微微一笑,“陛下聪明一世,却没想到会被自己人害了罢?” 皇帝剧烈咳嗽了一阵,“你这个贱人,你收买了朕身边的人!” 皇后眼尾挑起,笑容玩味,“陛下这话说错了,什么是收买?她从来不是陛下的人啊。” “到底是谁!”皇帝暴怒道。 皇后余光一瞥,“钱嬷嬷,出来见见陛下罢。” 少倾,就看见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垂头敛目,行礼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拜见陛下。” 皇帝艰难的抬起手臂,手指颤抖的指着她,“是你!” 钱嬷嬷低头不语。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朕的!” 钱嬷嬷是皇帝的奶娘,皇帝这人虽然狠毒,对她还是不薄的,钱嬷嬷无儿无女,所以便留在宫中养老,素日也是锦衣玉食,众人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对她也很是尊重。 可没想到,这样陪伴了皇帝几十年的人,却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钱嬷嬷照顾皇帝许久,自然是有些感情的,背叛皇帝她也有些愧疚,是以不敢抬头看皇帝。 宋皇后捏着帕子笑了,“钱嬷嬷不敢说,我替她说罢。自从陛下幼时被太后娘娘收养,她就已经是太后的人了。当初太后和你达成了交易,杀了先帝,可终究有把柄在你手上,依照陛下的性情,说不定哪天就翻脸无情了,所以,太后便提前做了准备,如今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不只是杀了先帝一事,当初太后作为刘嫔宫中的宫女,勾引先帝,成功爬上龙床。后来又害死了刘嫔,然后收养了信阳长公主,博了一个好名声。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儿子还不满足,还想要皇后之位和太后之位。但她身份不够,无论如何也当不上皇后的,便只能成为太后了。原本她也想自己的儿子祁王成为皇上的,可是祁王庸碌无为母亲出身又不高,比不过其他皇子,所以她盯上了还是三皇子的皇帝,和他达成了交易…… 她后来如愿成为了太后,可是皇帝却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自然是失望的。而且,皇帝不过是给了孙家一个爵位,根本没有实权,她自然是不满意的。最重要的是,皇帝此人阴险毒辣,也许有一天会卸磨杀驴,所以她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一早就收买了钱嬷嬷。等到皇帝除掉了他所有的儿子,再给他致命一击。 本想着等太子被废,逼得皇帝立祁王为皇太弟,没想到宋家人回来了,而且宋家绝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是以,她又转而和宋皇后合作,让钱嬷嬷给皇帝下毒…… 看着皇帝因为被背叛而恼恨的模样,皇后笑的越发开怀,“陛下,不要怪钱嬷嬷,要怪就怪你自己,你不是聪明得很吗?怎么不知道钱嬷嬷是太后一早就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呢?不要以为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陛下善于玩弄人心,被别人玩弄于鼓感觉掌如何呢?太后帮你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名头罢了,我却答应她,事成之后,孙家所有人都会出将入仕。她得知了我知道了她做的好事,走投无路,只能和我合作,我这才知道,原来太后娘娘也不是傻的,知道你阴毒的秉性,早就留了一手。”皇后摇摇头,语气嘲弄,“枉费你将人家当奶娘,却连人家的真实面目都不清楚,还让她享受尊荣,陛下啊陛下,你现在是不是悔恨又愤怒呢?可惜,你已经无力回天了。” 语罢,她挥挥手,钱嬷嬷就退下了。 “你想做什么!”皇帝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 皇后明眸微眯,一袭华贵的服饰,发上的金色凤凰步摇微微晃动,笑容从容而优雅,就像一枝雍容的牡丹。“别害怕,陛下,我不会杀了你的,毕竟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但是,在你死之前,我想从你这里拿一样东西。”皇后收了笑意,红唇启开,吐出冰冷的字,“玉玺在何处?!” 宋皇后原本想着复立太子,她便可以名正言顺把持朝政,可是找遍了整个金殿,都不见玉玺的踪影,石公公对皇帝向来忠心,无论怎么审问也不吐露半个字,皇后愤怒之下,将石公公发落了。 现在,只有皇帝一人知道玉玺在何处了。 得知了皇后的目的,皇帝面上没有了恼怒,反而是气定神闲,“皇后一向聪慧,怎么会不知道玉玺的下落呢?朕将玉玺藏到了何处,你自去找便是,反正如今皇宫已是你一人独大了,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呢?” “你——”皇后满身寒气,目光如刀,“你还这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你的好儿子罢了,你以为你将玉玺藏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你以为皇位一定会属于他的吗?若是他死了呢,皇位还轮得到他坐吗?” 皇帝惊怒交加,瞪着皇后,“你,你是要——” 皇后笑了,脸上有一层冰渐渐裂开,“是啊,他带去的军队有我的人,所以,他此行必死无疑了!” “你这个狠毒的贱人!”皇帝面色难看的无以复加。 “我狠毒?”皇后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了出来,“我是狠毒,可是比起你来,我却万万不能及的。太子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你却处心积虑要害死他。其实,不止是太子罢?为了给萧承佑铺路,你还要害死其他儿子,可他们跟着萧承焕一起谋反,才逃过一劫。” 皇帝神色僵冷,“不要扯上别人。太子那副德行,就算没有逾明,他也不配为大凉之主!说白了,是你们宋家太过贪心,想扶持太子以把持朝政,朕没有错,没有错!” 皇后唇畔缓缓展开一抹笑容,“我看,你是想为你最爱的女人报仇罢?是啊,就是我害死了她,你能奈我何?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除了一张脸会勾引男人,如何配和我比?” “宋文娴——” 皇后眸光越发阴冷,“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可你得了皇位就翻脸不认人!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宋家人向来大胆,当初可以扶持你登上皇位,现在也可以让你失去皇位。” 皇帝故作镇定,“朕不怕你,你真以为朕毫无准备吗?” 皇后的笑声有种猖狂的意味,“好啊,我们走着瞧。依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宝贝儿子的性命罢。” 皇帝急怒攻心,剧烈咳嗽着,“你……你敢……” “我敢不敢,陛下等着瞧就是。” 几天后从西南传了消息,萧承佑受伤了,而且受伤很严重! 可是,那个刺客却是跑了,据说逃窜到了京都,是以这些天,京都一直戒备森严,来往行人必定要接受盘查。 益阳郡主匆匆回了晋王府,来到了世安苑,“裳华,听说我大哥受伤了!” 季裳华淡淡道,“是,我知道。” 益阳郡主观察着季裳华的表情,慢慢道,“裳华,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我哥他……”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震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虽然萧承佑临走前将一切计划好了,但季裳华也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平安无事,到底是将计就计或是真的受伤了。 但怕益阳郡主担心,使周家人也人心惶惶,便道,“是,我想,逾明没有受伤,不过是演给皇后和宋家人看的。” 季裳华的话益阳郡主向来信服,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面露惊喜,“太好了,太好了,我大哥平安无事就好。” 季裳华唇畔攒起一抹笑容,清艳绝伦,“话虽如此,可为了祈求上天保佑,我还是想去凌霄寺祈福。” “祈福?这个时候?”益阳郡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赞同道,“不行,外面危险重重,你又怀有身孕,根本不适宜出门。若你真的想为大哥祈福,去小佛堂上柱香也就罢了,何必要劳累自己去凌霄寺呢?” 季裳华随手拨弄了一下窗台上一株红梅,淡淡一笑,“唯有这样,才能显示我的一片诚心啊,京都人人皆知,我和你大哥感情甚好,你大哥出了事对我可是巨大的打击,我总要让那些人如愿才是。” 益阳郡主不明白她此言何意,问道,“裳华,你还是要去吗?” 季裳华点点头,“非去不可,不止是我,还有林姐姐,郡主若是舍得了表哥,可以随我们一起去,反正终究还是要见面的。” 益阳郡主凝眉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就只有我们几个吗?” 季裳华摇摇头,轻叹一声,“我问过母妃,母妃坚持不离开,恐怕外祖母那里也是一样。” 其实,就算她们也和季裳华一起离开,一样有危险。萧承佑让她去云州,可是她根本不会去,她既然猜到了他的计划,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出生入死,而她却在云州安然避祸呢? 益阳郡主道,“什么时候去?” “明日。” “那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罢,你有孕在身,我实在是不放心。”益阳郡主道。 “好。”季裳华扬声道,“来人。” 然后就进来一个护卫,行礼道,“世子妃。” “你出去散播一则流言,就说我听闻世子受重伤的消息晕了过去,哭着闹着要去西南寻找世子,可是却被王妃拦住了,我只好退一步,只去凌霄寺祈福,还要在凌霄寺小住几天。”季裳华淡淡道,“时日无多,越快越好。” “是,属下遵命。” 第二日,果然,关于季裳华哭闹着要去凌霄寺去祈福的消息传遍了京都,人人皆云世子和世子妃伉俪情深。若世子真的回不来了,可真要留下季裳华孤儿寡母了。 季裳华去凌霄寺祈福一事人尽皆知,城门口的士兵一看几辆马车行驶过来,马车两边还跟着威风凛凛的护卫,二话不说连忙放行。 虽然他们奉命搜查刺杀晋王世子的刺客,可是万万不敢搜查世子妃的马车的,毕竟季裳华不可能窝藏刺杀自己丈夫的钦犯。 刚出了城门,益阳郡主就掀开帘子往外面望去,季裳华却突然道,“别往后看,后面有人盯着!” 益阳郡主吓了一跳,“谁……谁……” 季裳华深深望着她,眸中若有深意。 “宋……宋家?”益阳郡主惊吓之余压低了声音。 季裳华轻声道,“郡主心中有数几好,虽然我们成功出了城,可宋家对我们一刻都没放松过。” “他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看我们是否真的是去凌霄寺。”季裳华温声道。 “然后呢?”益阳郡主声音有些颤抖。 季裳华摇摇头,“或许继续盯着我们,或许趁机杀了我们,可是有一点我能确定,只要我们有一丝一毫的异动,他们就会动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 季裳华笑了笑,“放心,逾明都安排好了。”但她并不会乖乖听话去云州。 两个时辰后,马车来到了凌霄寺,在僧人的安排下,几人住进了禅房。 是夜,月明星稀,天寒地冻,枯枝上仍缀着白雪,在清冷的月光下莹莹闪光。 季裳华站在门外,看着天上一轮明月,叹了口气,有惆怅之意。 林琼箫将孩子哄睡了,交给奶娘,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一脸大氅。 季裳华转身微笑道,“林姐姐。” “这么晚了还不睡?”林琼箫道,“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季裳华笑了笑,“睡不着。” 林琼箫看着季裳华,“裳华,你一定让我带着孩子来,而且只有我们三个,是为了什么?” 季裳华语气徐缓道,“人多了目标太大,只能我们三个先离开,也免得以后落入敌人之手用来威胁他们。” 林琼箫犹疑道,“你是说,京都很快要发生大事了?” 季裳华淡淡一笑,“有可能。” 林琼箫柳眉蹙起,还要问什么,就看到楚恒匆匆过来,“世子妃,山下有一批杀手潜伏。” 季裳华神情顿了顿,“是皇后,未免夜长梦多,她终究是要杀我们的。”她叹了口气,“看来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了。” 林琼箫忧虑道,“可是我们三个弱女子,要如何冲出包围?” 季裳华拉了她的袖子,先吩咐白苏将益阳郡主叫醒,然后道,“跟我来。” 益阳郡主和季裳华来到了禅房,只见季裳华来到了一面墙面前,屈指敲了敲,然后掀开墙壁上一幅画,摸索了一会,就听见“咔哒”一声,墙居然裂开了。 还来不及惊讶,季裳华就道,“快进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自山下传来打斗声,慢慢的墙壁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 进来以后,才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地道,三人点着火把看着空荡荡的周围,本就是冬季,现在更觉阴冷。 “所以说,方才有人假扮我们假装逃走被发现,楚护卫带人和杀手打斗,为我们拖延时间?” 白苏和繁缕扶着季裳华,云雁在前面拿着火把。闻言,她道,“是,所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走了许久,终于出了地道,穿过茂密的树林,就看到了一条笔直的道路,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还站着几个人。 看到她们过来了,几人立刻行礼,“属下见过世子妃,见过郡主。” 季裳华连忙道,“别多礼了,楚护卫呢?” “回世子妃,楚护卫吩咐属下先带您走,不久后再和您汇合。” 天黑路滑,又考虑到她们三人皆是女子,马车不得不行驶的慢些。本以为已经避过危险,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后面有马蹄声传来。 益阳郡主惊慌失措,“追兵来了?” 就算是追兵,凭借他们几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的。 过了不久,马蹄声越来越近,就听到马儿嘶鸣,有人下了马,“世子妃。” 是楚恒! 季裳华掀开车帘,“宋家人呢?” “世子妃放心,那里有世子的人顶着,属下这就带你们去云州。” 季裳华叫停了马车,“世子为何一定要让我去云州?” 楚恒按照萧承佑的话,说给季裳华听,“因为云州在大凉南边,就算打仗也打不到那里,算是个安全的所在,您先去那里避祸,等事情结束,世子再去接您……” 季裳华摇头,“不,不是。” 这些天,她一直有种预感,萧承佑一定有事情隐瞒着她。难道他知道自己有危险,想让她独活? 若果真如此,她更不该离开他。想到他离开京都前对自己的不舍,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她坚持道,“不,我不去云州。你告诉我,他现在如何了?” 楚护卫心道,世子妃果真和世子说的一样,一定不肯去云州。 其实,楚恒也不明白,其实世子妃跟着世子也不一定有危险,为何一定要她去云州?这云州虽然是大凉的边城,可是离大渝也近啊。 但世子又交代了,说世子妃性情倔强,若是真的劝不动她,就不必劝了。 他也是不明白世子的心思了。 “世子妃,世子也是为了您好,为了您和小殿下的安全,还是去云州为好。”楚恒仍想再坚持一会。 季裳华却道,“你不必再劝,云州我是不会去的。若是世子问起来,我会告诉他是我为难你的,与你无关。” * 没能找到玉玺,又没有成功除掉季裳华,皇后自然是气急败坏,暗骂季裳华狡猾。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的是机会杀了季裳华,反正萧承佑已经受了重伤。 紧接着,宫中传出消息,皇帝遇刺,昏迷不醒,但已留下圣旨,复立太子,由太子代为监国。 而太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搜查刺杀皇帝的刺客。 镇国公府门外,已经有不少人闯进了国公府,管家匆匆赶到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来了许多士兵,而且领头的那个居然是国公府二老爷周正清! 管家皱眉,“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国公府,不是可以随意闯进来的。” 周正清一挥手,立刻有士兵将管家拉到了一边,容色冷峻,眼神冰冷又有几分得意。 管家更加不解,“二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国公府!” 周正清瞥他一眼,冷冷道,“我是奉太子之命捉拿刺客,有人看见刺客逃进了国公府,我虽是国公府的人可也不能徇私枉法,只能进去搜查了,谁敢阻拦,杀无赦!” 语罢,就带领许多人,呼啦啦全进去了。 国公府一阵喧哗,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辅国公周正明走出来,呵斥道,“敢闯进国公府,谁给你们的胆子!”然后,就看到了领头的周正清,“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住,大哥。我也是奉太子之命,不敢违背啊。先是晋王世子,现在又是陛下遇刺,使得人心惶惶,太子下令,一定要抓住刺客,无论是谁都要配合。大哥,您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太子自然知道。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是搜查一下为好。”周正清态度骄傲,没有一点对这位大哥的尊重。 他以为,靠上了太子这棵大树就可以就安然无虞、前途无量了吗?他现在迫不及待就要找周正明麻烦,也太小人得志了。 辅国公面上没有丝毫慌乱,面露冷嘲,“敢问,圣旨呢?” 周正清已经不再掩藏自己的野心和对周正明的恨意,“我都说了,是太子之命。陛下昏迷不醒,太子监国,太子的命令等同于陛下的命令,不得违抗!” “简直是一派胡言!”周正明怒斥,“既然是太子监国,写一道圣旨又有何难?我看你就是假传圣旨,想要诬陷于我,达到你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想抢夺走国公的爵位!” “血口喷人!”周正清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语塞了一瞬。他虽然想除掉周正明,却也不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如今却被周正明戳穿,不禁面色赤红。“别顾左右而言他,你就是心虚,所以不敢让我们搜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不敢?”辅国公道,“只不过看不惯某些小人利用职务之便,诬陷忠良,铲除异己,公报私仇!” 即便是周正清前来搜查周正明,可是周正明一举手一投足,仍旧不掩盖气势,一点也不像一个要接受审判之人。 周正清气的肝疼,冷笑道,“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哥还怕什么搜查?” 周正明面色冷寂,“我只是不想你这种小人脏了国公府!” “那又如何?今天辅国公府我是搜定了!” 语罢,周正清一挥手,所有士兵四散开来,到处搜查。 很快,搜查的人就回来了,几个领头的人都向周正清禀告,“什么都没搜到。” 周正明道,“把我家破坏成这个样子,什么都没搜到,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正清眯了眯眼睛,“还有一个地方没搜。”他大步流星,“毓秀阁。” 语罢,有个士兵给他使了个眼色,带着人就去了,少倾,就看到一个黑衣人胸前插着一把匕首死了! 周正明明明看到胸口流的是鲜血,刚被人杀死的样子,一定周正清设计好的。 他怒声否认,“胡说八道,这根本就是诬陷。” 周正清得意道,“可是刺客实在周家找到的,若你果真坦坦荡荡,为何要将尸体藏到毓秀阁?这分明是杀人灭口,只不过是忘了销毁证据!” 周正明勃然大怒,“这就是栽赃陷害,你敢不敢让仵作查验一番。” “根本不需要查验。”周正清轻嗤一声,“来人,周家人窝藏刺客,刺杀陛下,将周家人带走!” “我看谁敢!”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结局(中) 来人是周子祺,而他身后还跟着无数铁甲士兵,他们个个手持刀剑,呼啦啦围了过来,将周家人保护了起来。 辅国公看了他一眼,周子祺对其微微颔首,辅国公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些。 看到这些人,周正清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士兵是左营的人……是萧承佑的人! “要造反的是你们!”周子祺朗声道,“趁着陛下病重,假传圣旨,复立太子,谋害忠良的是你们!” 周正清沉声道,“没有陛下旨意私自调用军队,你们不是造反是什么!” 周子祺冷声道,“大家都有眼睛,谁是窃国之贼,谁对陛下忠心耿耿,大家看的一清二楚!” “少在这里说一些冠冕堂皇之言,没有陛下旨意私自调用军队就是要谋反。”周正清挥挥手,“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都抓起来!” 一声令下,整个院子响起了刺耳的刀剑刮擦的声音,两方对峙,因为无数士兵将周家人保护起来,所以反倒使对方的人望而却步。 周正清大声道,“愣着做什么,放箭!” 这时候就听见从后方传来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突然有一道黑影闪过,众人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名青衣男子飞身过来,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 “周子扬,你大胆!快放开我!”周正清目光惊骇。 这时候大的周子扬褪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他衣袂翩飞,身姿挺拔,容貌俊秀,剑眉斜飞,气质淡然潇洒,唇角勾起带者几分戏谑,手上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放了你?你当我傻吗?放了你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吗?” 周正清虽然害怕,但仍然色厉内荏,“你…。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朝廷命官,奉命捉拿谋逆之人!你们这样做就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没想到你们自诩是大凉的忠臣,居然也会做出这种事。” “坐实谋逆之罪,不是你想看到的吗?”周子扬一双春水般的眸子漾着冰凉的水波,“周家人只忠于陛下,你们矫诏欺骗大臣和百姓,意图把持朝政,除掉周家,我们周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而你,作为周家子孙,却和那等奸臣狼狈为奸,不配为周家人!我自然知道你想要什么,无非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和爵位。可现在么——你性命都保不住了,又如何享用这些尊华富贵呢?” 虽然周正清也是个武将,但他也是怕死的,现在被周子扬挟持,他带来的士兵都不敢上前,而左营的士兵也对他虎视眈眈,好像周家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过去将他撕碎。 周正清惊惧不已,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梗着脖子道:“快放了我!” 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摆威风,让他主动求饶是不可能的。 周子扬将匕首递进了两分,瞬间,就有一缕鲜血流了下来。周正清身体不能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他意识到周子扬是认真的,绝对不是吓唬他! 周子扬眼中笑意不减,“二叔,我劝你还是安分一点。听人说,脖子这个地方最是致命,只要我这匕首滑下去,人就必死无疑。您这么惜命,还是不要乱动为好,万一我不小心手滑,您这条老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正清心下巨颤,仍旧强自平静,“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送我们出城!”周子扬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一刻也不放松。 周正清可以感觉到冰凉锋利的刀刃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动一下,可能就会血流如注,所以,他根本无法逃脱。 “我劝你们弃暗投明,说不定还可以保住一命!”周正清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正明。 周正明在得知自己这个弟弟一直想杀了自己取而代之的时候就对他没什么兄弟之情了,他冷声道:“我周家只忠于陛下,绝不和你们这群小人同流合污,识相的就赶快送我们出城,否则大不了鱼死网破!” 周子扬冷笑道:“父亲,不要和这种人浪费口舌了。”他看着周正清道,“我数三个数,你快送我们出城,否则——别怪我不顾及亲情了!” 周正清现在是进退两难,若是他答应,太子不会轻饶了他,若是不答应,他的命现在就回葬送于此…… 二周子扬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开始数数,“一。” “二……” “三。” 话音一落,就转动了手上的匕首。 周正清吓得尖叫起来,“别,别…。”他声音尖利,“好,我答应你,放你们出城!” 阳光下,周子扬眼睛眯起,警告道:“你最好被耍什么花招。” 周正清咬牙切齿,“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中,还敢耍什么花招!” “最好这样。”周子扬的声音有种懒洋洋的味道。 周正清看着自己带来的人,声音颤抖,“都…。退…。退下!” 众士兵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后退,毕竟放了周家人是违背了太子的命令,可是不放,周正清就要死。 正在犹豫的似乎,就听周正清大吼道;“愣着做什么,快退下!” 士兵一个激灵,不能不听周正清的命令,都纷纷退后,留了一条道出来。 周家人不再耽误,直接上了马,周子扬在最后面,也提着周正清上了马,后面的士兵紧随其后。 上百匹马奔跑在道路上,尘土飞扬,马蹄声震耳欲聋。大街上的百姓见此情景都吓得闪开来,口中惊呼着,眼看着大街两边的摊位被撞翻,一匹匹马飞踏过去。 人们惊讶之余认出来了,这是周家人,他们匆匆忙忙的是要逃走? 这时候队伍里就有人高声喊道:“废太子和宋家趁陛下病重,假传圣旨,把持朝政,逼宫造反,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派人刺杀了晋王世子和陛下,意图谋害忠良!” 马儿飞驰,所过之处都再喊这句话,告诉百姓,是太子意图造反,周家被逼无奈,只能逃走。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马儿才停下来,后面已经没有了追兵。 方才周子扬嫌弃周正清吵闹,将他劈手打晕了,到现在还没醒。 周正明在马上看着周围的情景,确定已经出了京都城,现在在一处荒凉的城郊,除了光秃秃的树干什么都没有,才放心下来。 “先休息一下罢。”跑了快一天,不要说人,就是马儿也受不了,而且现在天寒地冻,连根草都没有,马儿还饿着肚子。周正明沉吟片刻问道:“此次我们出逃带了多少粮草?” 周子祺道:“父亲,因为事情紧急,是以带的不多,需要节省着用,支撑我们到景州。” 周正明沉思片刻,点点头,吩咐人道:“先去喂马罢,我们找个地方,休整一晚上。”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兵符,松了口气。 幸好,他近些时日察觉到朝局不安,为了以防万一,时刻将兵符带在身上,若是今日他们没有逃脱,恐怕兵符就要落入皇后之手了。现在他们必须赶快到达景州,和周家掌握的三十万兵马汇合,免得夜长梦多。 之前皇帝收回的宁家二十万兵权在萧承佑手上,一共五十万兵马。可宋家控制了京都,十万禁军自然落入了皇后手上,再加上宋家掌握四十万兵权,足以和周家抗衡。然而北疆却蠢蠢欲动,西南的雪灾和叛乱还没有解决完,局面多他们来说似乎不利……。 最要紧的是,他们不知道萧承佑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周子扬翻身下马,嫌恶的将周正清丢到一边,“父亲,他怎么办?” 周正明到底还无法忘记几十年的兄弟情分,叹了口气道:“将他送到前面罢,会有人找到他的。” 周子祺拿过水壶递给周正明,“父亲,祖母和母亲真的不会有事吗?” 老太君怕自己年纪大了拖累他们,是以坚持不肯跟来,选择回自己娘家避开一段时间,郑氏不放心,便和老太君一起去了,方便照顾她。 老太君的娘家楚氏是耕读之家,多年前已经远离了京都,家中没有子孙入仕,从不参与朝堂之事,是个避世世家,若是宋家还在意百姓的看法,不会无缘无故找楚家的麻烦。 周正明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话虽如此,心中仍是不能完全放心。 周子祺点点头,“那姑母……”他所说的姑母就是周贵妃了,“现在皇后打着谋逆的口号捉拿周家,一定会以同样的理由为难姑母的。” 周正明一怔,然后道:“周家的女儿不会轻易受人威胁的,再者你姑母幼时的脾性虽然收敛了不少,骨子里的傲气是不会变的。” 周子祺觉得周正明的神色太过轻松了些,不由道,“父亲缘何如此笃定?” 周正明道:“她是我妹妹,我自然了解她。”他迈步上前,“好了,快些去吃点东西休息去罢,明日还要赶路。” 周子祺越想越觉得奇怪,可看到自己父亲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不好再问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就立刻动身赶路,经过一处处城镇和乡村。他们离京都越来越远,这些远离京都的人并不知道京都发生的大事,但也听过周家和宋家的威名的。 是以,一路上都在宣扬太子皇后及宋家逼宫造反、陷害周家一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未免追兵追上来,马不停蹄的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到达了景州。 周家人在镇守的景州,有一处宅邸,当周子祺敲开门的时候,惊呆了。 原本应该去往云州的季裳华却在这里。 益阳郡主快速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裳华说的不错,你们果然来了,裳华真是料事如神呢。” 几人惊住了,周子扬到了季裳华面前,“你将宋家得罪的太狠,恐怕宋皇后不会放过你,所以逾明要将你送往云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了看林琼箫,“表嫂也在。” 季裳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怕他们三个女子落入敌人之手,会威胁周家人。 可让让她们待在云州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吗?那还不如和他们在景州,也不必终日提心吊胆。 季裳华微笑道,“好了,我们来都来了,你还能将我们赶走不成?对了,外祖母和舅母还好罢?我大哥呢?” 周子扬无奈,知道她一定不会听话的去云州了,便道,“放心罢,祖母和母亲回了楚家,你大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应该过几天就到了。” 季裳华放心下来,“那就好。” “可有逾明的消息了?”季裳华问道。 周子扬摇摇头,“并无,不过,父亲派人递了消息给他,想必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会来和我们汇合的。”他眼神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他知不知道你在这里?” 季裳华面色微窘,“楚恒让人送了信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 周子扬意味深长道,“这种情况下,他将楚恒等人留在你身边,可见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的,可是你现在……” 说着,他叹了口气,神色中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季裳华也有些忧虑,她这样任性,他回来后会不会生气呢? 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哄哄他,想必他也不舍得生气太久。 “舅舅呢?” 周子扬眸光微闪,往后看了看周子祺。周子祺和管家说了什么,闻言走了过来,“父亲直接去了军中。” 季裳华顿时明悟,周正明身为三十万大军的统帅,要和宋家人对抗,必须去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鼓动一番士兵,使得群情激奋,恨不得将宋家人大卸八块才好。 季裳华淡淡道,“我在这里也听说了,太子果然联合宋家逼宫造反了吗?” “也差不多了。”周子祺叹息道。 季裳华眉心一动,“他们果然是假传圣旨?” 周子扬嗤笑一声,“圣旨都不敢拿出来,不是假传陛下旨意是什么?” “这么说,他们没有拿到玉玺?”季裳华道,“难怪,还没有听到陛下驾崩的消息,否则以皇后的心机,早就除掉陛下,和宋家扶持太子登基了。陛下虽料不到自己会遭人暗算病重,但他应该会留有后手罢?否则也不会将玉玺藏起来了。” 良久,没有人言语。过了一会周子祺才道,“裳华,之前陛下病重,派人偷偷出宫来了周家,不知和父亲说了什么。” 季裳华微惊,“你是说……偷偷出宫?” 皇帝要见人只需要下一道圣旨即可,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 周子祺点点头,“是的,只有一个人,而且神神秘秘,看那身形,我怀疑是石公公。” 季裳华道,“石公公对陛下再忠心不过,陛下派他出宫也合情合理。” 季裳华剪水双瞳,波光潋滟,“这许是说明,陛下身边有人背叛,或者陛下被人控制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让石公公冒险出宫。舅舅向来忠于陛下,此次前来景州,可能就是在为陛下做事。” 周子祺沉思片刻,“如今宋家控制了整个京都,陛下的处境定是不妙,不知道他给父亲派了什么任务。” 几人正胡思乱想,但是过了两天,就知道了皇帝要让周正明做什么。 原来皇帝撑着病体,写了一道圣旨,圣旨上说,太子无德被废,他膝下无子,等他驾崩,由晋王世子萧承佑继承皇位! 这是皇帝亲笔所书,上面还盖着玉玺,绝不是假传圣旨! 很快,圣旨的内容就宣扬了出去,意图谋逆的是废太子和宋家,而非周家,萧承佑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凉,都知道了太子被废,逼宫造反一事,还控制了皇帝。 不少人都议论纷纷,觉得太子昏庸无能早该废了,晋王世子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可是,宋家掌握大权,控制了京都,萧承佑想夺回皇位怕是不容易罢? 萧承佑好不容易平定了西南叛乱,听到了这个传言也是大吃一惊,可是于灾民而言,未来的皇帝亲自来赈灾,更加能安定人心。 在赈灾破有成效的时候,萧承佑就将剩下的是交给了底下人做,带着兵马匆匆去了景州。 他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五日到了景州周家,在看到季裳华的时候,像是意外,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他一路风尘仆仆,衣服上带了冬季的寒凉。在看到所有人的时候,他并未着急问圣旨的事。他忽略了众人复杂的眼光,缓缓到了季裳华面前,眉头紧锁,“你怎么如此不听话?你明知如今战乱就要开始,却还是不肯离开,是纯心让我担心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我们的孩子想想罢?都要做母亲了怎么还如此任性?” 一见到季裳华,好像心中的刺痛更加强烈,他忍住喉咙里传出的腥甜,目光满是指责的望着她。 他如今时日无多,噬心蛊的解药等闲是找不到的。既然那人下了蛊,就是要他的命。他死了没关系,季裳华的蛊毒必须要解!若是没能及时得到解药,恐怕届时季裳华会和他一起死! 他绝不能让她和他一起死!所以,他明知道那人的目的,也要忍痛逼她走! 季裳华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满是歉疚和无辜。萧承佑对她向来温柔细语甚至是小心翼翼,如今却这样责怪她,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她垂眸,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可我担心你,不想离你太远了。” 若是真的要开战,云州距离景州那么遥远,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她不想离开他。 萧承佑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他又何尝想离开她呢,他分明想念她想念的紧,可是他怕一见到她,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决心又要土崩瓦解! 他忍住要抱住她的冲动,故作不悦,皱眉道,“裳华,你向来聪明懂事,怎么不为大局着想呢?万一你落入敌人之手,只会为我们带来麻烦。” 萧承佑这话说的太重了,季维之想上前为妹妹说几句话,却被林琼箫扯住了袖子,季维之望着她的眼睛,只能退了回去。 季裳华知道自己任性了,是以也没为萧承佑的话生气,目光中内疚之意更浓,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离开! 既然她确定了自己喜欢他,自然愿意和他同生共死,而不是“苟且偷生”。 萧承佑忍住心底的想念,仍旧冷着一张脸。 他知道季裳华的倔强非同一般,不认定则已,她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坚持到底,所以要让她离开必须用其他手段。 他别过脸去,不去看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 其他人神色微妙,不敢说话。萧承佑向来对季裳华温柔体贴,这样的疾言厉色着实吓到了他们。 正在不解之时,就听萧承佑仍旧语气冷漠道,“我有事要和他们商议,你身子弱,先回去休息罢。” 他到底是心疼她的。季裳华点点头,眸光一下子充满喜悦,“好,我等你。” 语罢,就回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乖巧听话。 季裳华一向矜持,即便看起来端庄温和,骨子里却散发出一种骄傲,从不曾向谁低过头。现在她竟然因为萧承佑而低头,萧承佑觉得心中又酸又涩,好不容易等来了她的一颗真心,他却不得不狠下心这样对她。 周子祺到底放不下季裳华,终于看不过眼去了,剑眉皱起,“逾明……” 他想说萧承佑是不是对季裳华太过分了些,突然吓了一跳。 季裳华刚出了大厅,萧承佑转身就吐出一口血来,好像方才一直在忍,现在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只见萧承佑身形晃了晃,经历了日夜赶路,又加上吐血,实在是支撑不了,就要倒下去,周子祺及时扶住了他。 “逾明!”他大惊失色,问萧承佑身后的随从道,“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十分难看,目光凌厉的扫过去。 萧承佑擦擦嘴角的鲜血,摇摇头,觉得喉咙又热又疼,声音很是沙哑,“不要惊动别人。”他的第一次表现出祈求,“不要让裳华知晓。” “可是你……”周子祺露出不忍之色。 “我一会就好了。”萧承佑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并无大碍。” 周子祺明显不信,“既然你不想让裳华知道,看见你的状况一定很严重,逾明,你到底怎么了?” 周子扬也道,“是啊,我们相识那么久,现在又并肩作战,我们可以不让表妹知道,你总该告诉我们罢?” 萧承佑神色冷凝,目光扫过林琼箫。 林琼箫会意,“世子放心,为了为了不让裳华忧思过甚,我不会告诉她的。” 语罢,就和季维之离开了大厅。 …… 月上中天,萧承佑才回来,景州本就气候干燥,外面北风吹着,就像刀割一般划过脸。 喉咙仍旧是干痛,可这都及不上心里的痛楚。 不知走了多久,他踏着满地寒霜到了季裳华住的院子,他到了门口,发现里面灯火通明,尤其是正屋,门外和房里都燃着明亮的烛火。 他心中一紧,她还没睡?是在等他吗? 他疾步到了房门口,小心翼翼推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倚在美人榻上,正昏昏欲睡。 不再压抑浓烈的思念,他到了她面前,半跪在美人榻前,近乎痴迷的看着面前的人。 她虽然身体娇弱,却意志坚强,不是那种一定要锦衣玉食之人。不过,终究面色有些憔悴,即便已有了近三个月身孕,也看不出来,反而还瘦了。 以后他不在她身边,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可是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去。 烛光下,她白皙的面容闪着莹莹光芒,双眸微闭,似乎是睡不稳,长长的睫毛眨动着,红润的菱唇微微上翘,看起来心情不错,整个人可爱极了。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目光久久不忍移开,刚要伸手将她抱到床上,就碰上了她那双清艳的眸子。 她目光微怔,然后眉眼弯了起来,“你回来了?” 萧承佑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睡在这里?万一着凉了怎么好?” 季裳华坐了起来,笑道,“我在等你呀,好久不见,很担心你。” 不知不觉萧承佑的声音柔和下来,目光充满爱怜,“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想见我明天就可以见到,何必等这么晚?”他垂首看看她的小腹,“累了吗?快些去安歇罢。” 季裳华摇摇头,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你还生气吗?” 萧承佑微微笑了,“我的确气你不听话,可你来都来了,我难道还要将你赶回去吗?” 他怎么会生她的气呢?她为了他不顾危险来到景州,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是为了她的安危,他不得不硬起心肠逼她离开。 季裳华轻声笑了,她就知道他不会忍心气她太久。 萧承佑见此,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的温香柔软。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再让他放纵最后一次罢。 他轻声一叹,似是心满意足,“裳华,留在景州,一定要小心,安心养胎,不要乱跑知道吗?”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季裳华的心更加柔软,“我知道了。现在局势如何了?” 萧承佑默了一瞬,道:“关于雪灾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叛乱也镇压了,北疆似乎要有所行动,看样子似乎想趁着大凉内乱趁火打劫。京都传来消息,太子……不日便要称帝。” “看来宋家要正面和我们开战了,可人人皆知太子被废,陛下亲笔御书让你继承皇位,太子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我想民心应该在我们这边。”季裳华道,“只不过,我们这边似乎有不少麻烦。先不说北疆,现在天寒地冻,五十万兵马,断了京都的供给,去哪里得来许多粮草呢?” 银子自然是不愁的,只怕有钱难买到粮草,有哪个商户愿意一下子卖这么多粮草给他们,况且,宋家说不定也会从中作梗。 萧承佑无声笑了,“裳华,你现在还想这么多?别想了,都交给我就好。” “那粮草……” 萧承佑打断她,“好了,你该休息了。”语罢,就将她抱了起来。 季裳华笑了笑,见他不想多说,便点了点头,“好。” 被萧承佑轻放在榻上,他弯下腰为她脱下鞋袜,季裳华连忙阻止他,“我自己来就好。” 萧承佑不抬头,继续他的动作,明明是那般尊贵的人,做起这种事却是得心应手。 “大夫嘱咐你不要弯腰。”萧承佑解释道。 季裳华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大夫说的是以后,现在才三个月……” 萧承佑让她躺平,又给她盖好被子。季裳华道,“丫鬟已经准备好热水了,你一路上风尘仆仆,快速沐浴梳洗罢。” 萧承佑在她额头吻了吻,轻声道,“好,我一会就回来。” 萧承佑刚走,季裳华维持的笑容就落了下来,虽然萧承佑待还是如以往温柔,可她却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他隐藏了什么心事。 只不过眼下事多,季裳华不再想多问,引他烦忧…… 第二日,所有将领齐聚一堂。他们在萧承佑及周家麾下,一向以他们马首是瞻,况且,周宋两家向来分庭抗礼,如今听说宋家逼宫造反,各个义愤填膺。这些人都是耿直的性子,早就看不惯连花架子都不如的太子了,皇帝让萧承佑继承皇位,于他们而言是众望所归。所以,都希望能打败宋家的大军,扶持萧承佑登基。 许久后,有人提出,“眼下我们的军队足已和宋家对抗,但是粮草……” 其他人没有说话,却也是这个意思。 周正明也忧心忡忡,“是啊,粮草的确是最重要的问题,我让子祺去乔装去商户人家打听过,他们不是没有那么多,就是不愿意全卖掉。” 郑羽在萧承佑面前更加随意,“是啊,逾明,现在该去哪里找这么多粮草?现在正是朝野动荡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那些商户要这么多银子又有何用?还不如留着粮食给自己。” 又有人道,“是啊,景州此地又不比别处,产粮本就少……” 周子祺拧眉深思,开口道,“那就去别处购买粮草。” 语罢,他望向萧承佑。 萧承佑显然和他一样的想法,淡淡道,“是,去别处。” 周子扬了悟,“你是说……兖州?” “是,景州离兖州比较近,我们去兖州借粮。” 周子扬道,“你说的不会是魏家罢?” 萧承佑颔首。 “你于魏家有恩,魏钦又是一个正人君子,想必他们是愿意的。”想了想,周子扬又道,“魏家家大业大,虽然被因罪上缴了不少财产,但想必还有许多生意可做,我听闻,魏家的粮食生意还保留者。况且,魏家在商人中颇有威望,若是魏钦愿意去劝说其他商户供给粮草,那就更好了。” 周子祺道,“话虽如此,可是他们身为商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他们愿意将那么多粮草卖给我们吗?” 周子扬看起来玩世不恭,其实心眼最多,他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看了一眼萧承佑,“我想,他们有一样东西是极其想得到的。” “什么?”郑羽挑眉道。 周子扬笃定道,“身份地位。” 瞬间,众人都明白过来。是啊,商人地位低微,即便有再多富贵,也改变不了低微的出身,因为商人身份,即便再有钱,也会被别人瞧不起。可是,若他们帮助了晋王世子就不一样了,萧承佑可是陛下亲自选的皇位继承人啊,帮助了未来的皇帝陛下,他们自然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况且,魏家的粮食生意做的那么大,一定储存了不少粮食,先去魏家最为合适…… 为了显示诚意,也为了震慑那些商人,萧承佑亲自去了兖州,带上了周子祺和郑羽。 …… 魏钦对于萧承佑的到来并不意外,原本只是魏钦和他们详谈,可是后来魏家家主魏怀,听说了晋王世子过府的消息,一定要亲自和他相商…… 萧承佑三人一走,魏钦跟随魏怀来到书房。 “父亲,您怎么可以这样做!那些将士正浴血奋战,您却要趁火打劫?况且晋王世子于我们魏家有恩,世子又与世子妃伉俪情深,您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地道!” 魏怀看他一眼,淡淡道,“什么是趁火打劫?我们将这多粮食都卖给他们,不过是要一个皇妃的位置,过分吗?” 魏钦一急,“父亲,您明明知道世子只钟情世子妃一人,还要让世子纳魏皑为妃,您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魏怀将茶盏放在书案上,“我做的过分吗?世子出身尊贵,又是皇上亲选的继承人,将来自然是三宫六院。依照我们的身份,若是平日得到一个妃位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是世子有求于我们,他就不得不答应。届时,我们就不是低贱的商户了,而是皇亲国戚了。” 魏钦到底是个君子,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父亲,您若想要身份地位,儿子好好读书给您挣回来就是了,您何必……” “你是嫌我手段龌龊?”魏怀轻嗤一声,“就算你再怎么努力比得上那些世家贵族吗?所要成为皇亲贵族,让魏家女儿成为皇妃是最好的选择。我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纵然有了荣华地位,又能享受多久呢?我不过是为了魏家的前途着想罢了。” 魏钦仍试图打消魏怀的念头,“父亲,我们这是恩将仇报啊。魏家能免于抄家灭族,也有世子妃从中劝说的缘故,魏皑向来和世子妃不对付,你让她嫁给世子,恐怕不太好罢?” “可是,魏家女儿的年龄只有魏皑最合适。”魏怀坚持道。 魏钦没想到魏怀如此执迷不悟,“父亲,京都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能入宫为妃的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我们不过是个商户人家,能给二妹什么帮助?再者,你也知道世子妃为人聪慧,背后又有周家,周贵妃又是她的姨母,将来她成了皇后,依照二妹冲动的性子,迟早会吃亏。后宫里的勾心斗角,绝不是二妹这种只会耍小性子就能斗得过人家的!” 恐怕,季裳华随便动动手指都能捏死她。 然而,魏怀身体不好,想着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去,他一定要看到魏家摆脱商人身份变成皇亲国戚! 他冷哼一声,“世子的为人我还是听说过的,就算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不会让人故意为难魏皑的,只要他想到魏家帮助过他,他就会多包容魏皑的。其实,无论是谁做皇帝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大不了将粮食卖给宋家,一样可以得个从龙之功。” 魏钦觉得自己父亲太异想天开了,他读过不少史书,里面兔死狗烹,翻脸无情的帝王多的是。再者,身为帝王,最厌恶有人挟恩要报,利用魏家曾经对他的恩情让萧承佑一次次退让,只会引来他的厌恶。 最重要的是,魏皑说到底是她妹妹,他也不想她不明不白死在宫里。 他继续劝说,“父亲,宋家是什么人您不知道吗?敢逼宫造反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只怕届时会杀了我们。周家虽然也是世家权贵,却为人正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我若是不分好坏,为了自己的利益弃他们于不顾,真是枉读圣贤书了。” “你——”魏怀道,“你不答应,就是忤逆不孝!我是你父亲,你为了孝道就该听我的!” 魏钦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父亲,“父亲,太子昏庸人人皆知,是以陛下废太子之位,又发明旨让世子继承皇位,那么多人为了为了国家大义奋战,而您要我趁火打劫,父亲,我真的做不到。” 魏钦没想到一向听话孝顺的儿子会这样反抗他,当即变了脸色,“你是要纯心气死我吗?反正我身子不中用了,早早死了也好,免得碍你的眼。” “父亲!”魏钦勃然变色,这句话实在是诛心! “不过是个女子,可以解决他们最主要的难处,只要是个男子,都应该知道如何选择。”魏怀冷冷道,“再者,魏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想必也会和世子妃和睦相处的,她再不好也是你妹妹,你就当全了她一片心罢。” “可是,父亲——” 这时候,一个粉衣人影一下子推门而入,跑了进来,“二哥,这是父亲的决定,你拒绝就是忤逆不孝!” 魏钦看清了来人,恨铁不成钢,“二妹,你——” 话未说完,魏皑就打断他,“有这么一个机会,你为什么不答应,我还是不是你妹妹?!” “谁让你在外面偷听的!”魏钦怒道。 “我就偷听了,怎么了,世子一来我就知道了,一直在偷看,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世子!” 魏钦冷笑道,“嫁?你不是正妻,怎么能用‘嫁’这个字?你是我妹妹,怎么这点骨气都没有,上赶着给人做妾!” “做妾我也愿意,更何况那是未来皇上的妾,比一般人家的正妻更有面子。”魏皑就像撒泼一样,跪在地上喊道,“世子那样的人,哪个女子不想嫁给他?我从第一次见他就对他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不要放弃。将来他不可能只有季裳华一个女人,我为什么不可以?” 提起季裳华,她没有丝毫尊重,全是怨恨,当她在兖州听说了京都那场盛世大婚,气的她铰坏了好几只帕子,砸了好多东西。 魏钦气不打一出来,“大胆,你怎么能直呼世子妃的名字!就你这种样子,就算如愿嫁给了世子,别说世子妃,就连晋王妃也不会饶了你!” “我……”魏皑扭着帕子,找不到话反驳了。“我……我一定会努力讨好王妃的。” 魏钦嗤笑,没有说话,讽刺意味十足。这个妹妹她了解,在家里被惯坏了,以为谁都要谦让着她,晋王妃是这么容易就讨好的吗?就算是为了周家的面子,晋王妃也不可能喜欢她超过季裳华。 思及此,他道,“你死了这条心罢,我万万做不出这种趁人之危、恩将仇报之事!” 语罢,不顾魏怀难看的脸色,拂袖离去。 魏皑气急败坏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我看你还是想着那个林琼箫罢?你是怕她知道了有损你在她心中的形象。亏得你还对人家念念不忘,恐怕人家早就将你忘了!” 魏皑丝毫不在意身为妹妹在亲哥哥身上撒盐,大声喊着,不给魏钦一点面子。 魏钦脚步微顿,脊背僵了一瞬,大步离开。 这一瞬间,魏皑闭了嘴,她好像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从内到外散发的寒意…… 可是,她绝不会放弃嫁给萧承佑的机会。不止如此,她那么恨季裳华,暗暗发誓,嫁过去后一定不让季裳华好过! 魏钦出了院子,直接吩咐随从道,“立刻备马!” 随从吓了一跳,“少爷,您要去哪里?” “景州!” …… 三人回到景州,萧承佑并没有直接去见季裳华,三人到了周子祺的院落。 事关季裳华,周子祺便先问道,“逾明,你真打算答应吗?” 郑羽道,“不答应难道还要杀了魏家人?”他看了一眼萧承佑,“逾明是绝对做不到的,再者,还会失了人心。” 这个道理周子祺自然也懂,可是这样一来,裳华岂不是要受委屈?以季裳华的个性,绝对不会同意萧承佑身边有别的女子。 郑羽见他忧心,拍拍他的肩膀,“子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你同样是一名将领,现在急需粮草,难道你要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吗?明明是娶一女子就可以解决的事,何必纠结?若是此事被其他人知道了,定会支持逾明纳了魏家女子,若是不纳,别人只会埋怨世子妃不明事理。”顿了顿他道,“若逾明实在不愿意,坐不过将来将她养在宫中,不让她去世子妃面前乱晃。” 萧承佑一直没有说话。郑羽不了解季裳华,季裳华表面温和,实则内心冷漠,要打动她的心很难,若他当真娶了别的女子,即便只是逢场作戏,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不轻易相信一份感情,若果真信了,一定要毫无瑕疵。 他曾经承诺过此生唯她一人,他既说出来,便不会食言。 可是现在,他已经注定殒命,这反而是个好机会…… 周子祺想了想,“其实,也并非没有别的办法,魏钦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而且遇事通达。逾明于他有恩,在宫中立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若不想和周家为敌,就不会让魏皑嫁与逾明。再者,除了联姻,逾明也可以给他其他好处,他不愿意,还有别的商户愿意,届时恩威并施,还怕魏家不妥协吗?以前战场之上,借粮之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一样解决了吗?”他看向萧承佑道,“逾明,时日无多,你看该从何处入手?”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萧承佑纳别的女子。郑羽暗暗叹息,周家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短了。若是得胜,萧承佑就是皇帝,难不成周家还能阻拦皇帝选妃不成? 萧承佑觉得心中气血翻腾,忍住心口啃噬般的疼痛,哑声道,“此事,先不要让裳华知晓。” 郑羽嘀嘀咕咕,“早晚都要知道啊,不然你当初为何要将她送往云州,不就是怕她得知了此事动了胎气吗?” 周子祺震惊,“逾明,你已经有了决定吗?” 萧承佑闭了闭眼睛,“我不能枉顾大凉安危。” 这就是承认了? 周子祺满脸失望,“可如今她为你怀着身孕,你做出这种选择,岂不是让她伤心吗……” 话未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周子祺心生警惕,“谁在外面!” 他刚上前,伸出手去开门,就看到门被推开了,看到的则是一脸冷漠的季裳华。 她什么都听到了? 几人相识,都是面色尴尬,季裳华不理会周子祺和郑羽,看向萧承佑。 萧承佑面色淡淡,目光则是充满愧疚。 是愧疚!季裳华看的清清楚楚,他是真的决定了?! 郑羽怕两个人吵起来,替萧承佑解释,“世子妃,逾明也是迫于无奈,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凉啊。” 季裳华淡淡瞥了郑羽一眼,轻笑一声,对萧承佑道,“你当初对我的承诺还作数吗?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了什么?” 萧承佑当然记得,他承诺不会登上皇位,此生唯她一人足矣,若违此誓,季裳华大可以一剑杀了他。 可如今,皇帝一道圣旨,他承担了太多责任…… 萧承佑笑容苦涩,“对不起。” “对不起?”季裳华自嘲一笑,“难怪你要我去云州,原来是要将我支开,好纳了魏皑,届时就算我反对也晚了。” 郑羽道,“世子妃,你误会了,逾明是为了大凉江山着想,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罢了,就算逾明纳了她,她还能越过你去?魏家愿意卖给我们所有粮食,只有这一个要求,我们应该感谢他……” 季裳华笑容嘲弄,“感谢她?她趁人之危意图抢走我的夫君,我还要感谢她!若郑公子这样认为,你为什么不娶了她!” 郑羽苦笑,“我倒是愿意,可是人家看上的是逾明啊。世子妃,您应该为大凉想想啊。” 季裳华嗤笑一声,“大凉江山?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大凉江山关我何事?我要的不过是和我夫君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可是凭空出来一个女人的抢走了我的夫君,我如何安稳生活?待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你们都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可是谁想过我?我的夫君被人夺走,我如何能没心没肺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看着萧承佑,一字一字尽是冰冷,“若要我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君,我宁愿离开,不要这荣华富贵,不要尊贵身份!” 郑羽被她的话震惊了,这也太霸道了罢?他又道,“世子妃,话可不能这么说,五十万大军,他们追随世子,难道你要让他们饿着肚子吗?难道你要看着大凉江山落入小人之手吗?” 季裳华别过脸去,眼睛里是压抑的泪水,“那又如何?凭什么,凭什么魏家人想嫁他就必须娶?大凉是他一个人的大凉吗?大凉安危只系于他一人身上吗?凭什么要让我一人承担这苦果?” “可是,现在时日无多,宋家随时都会动手,魏家没别的要求,就这一个,若是辅国公知道了,也会同意的……” 季裳华缓步到萧承佑面前,望着他,神色冰冷,“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萧承佑似是不敢看她,转过目光,“对不起……不过是个女子,我不会碰她,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季裳华退后一步,摇头轻笑,“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同意。我说了,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女人也不行。” 萧承佑见她如此决绝,不由皱眉,“裳华,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等尘埃落定我任由你责罚绝无怨言,可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要为大局着想。” 季裳华微微一笑,清丽婉转,也冰冷骇人,“那等尘埃落定,魏皑呢?你难道还能食言吗?” 萧承佑满是歉疚,“对不起……我不能食言……” 这就是会纳魏皑为妃了。 季裳华要的爱情必须是毫无瑕疵,就算只是有名无实的妾室也不可以,他理解萧承佑,却不会原谅他。 果然,在江山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她笑容绝美,“好,我明白了。”她语气缓慢,一字一字说的清清楚楚,“那么,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语罢,她转身离开。 萧承佑道,“你去哪里?” 季裳华并不回头,看着远处的高空,“是啊,我能去哪里呢?” 闻言,萧承佑心神一震,看着前面单薄的人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他压制住心中的血气,终于在她出了院子的那一刻吐出一口鲜血来。 周子祺将他扶住,“你这又是何苦?” 郑羽并不知萧承佑的病情,方才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演戏。见此不由大惊失色,“逾明,你这是怎么了?”他大喊道,“还不快请大夫!” 萧承佑摇头,“不用。” 郑羽皱眉,“你吐血如此严重,怎么能不请大夫?” 萧承佑喝了一杯茶,压住残留的血气,“请大夫也是无用的。” 郑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病了多长时间了?大夫怎么说?” 萧承佑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只是不语。 这时候,周子扬闯了进来,“逾明,父亲得到消息,宋家已经要攻打我们了,他们一定猜到了我们在为粮草发愁……” 刚进来就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咯噔”一下,刚要询问萧承佑的身体,又有人来禀报,说有个人自称魏钦,要求见世子。 几人对视一眼,难不成魏钦是魏怀派来的? 少倾,魏钦就被请进来了,他先是给三人见了礼,又是替魏怀道歉,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世子,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世子聪明绝顶,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您于魏家有恩,又是国之肱骨,于公于私,我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萧承佑摆摆手,还未开口,又不可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他擦擦嘴角,哑声道,“我答应。” 魏钦一惊,他不是逼他答应魏怀的条件的,他为何这么说? 再看看萧承佑苍白失色的脸,他更是错愕。 “世子,您此言何意?” “魏公子既然要报恩,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魏钦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道,“只要在下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承佑咳嗽了几声,时间不多了,为了季裳华的性命,必须让她走! ------题外话------ 明天还有,本以为大结局很快就完结,看来还要写一章。大结局了,有些情节一笔带过又不好,这几天抓心挠肝的不想码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结局(下) 随着魏钦的到来,关于借粮一事都传开了,他们不管萧承佑和魏家如何达到的交易,又要纳哪家的女儿,亦不在意季裳华的想法,他们在意的是什么时候能运来粮草。 男子嘛,都是三妻四妾,更何况是位高权重的男子,其实很多人家的婚姻都是带着交易目的的,所以,萧承佑要纳了魏皑不足为奇,许多帝王更是如此。 只不过,如今正值战乱,不适宜举办什么纳妾礼,只能等着萧承佑登基,册封魏皑为妃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季裳华自然也听得到,周子琪等人都来劝说过她,左不过是: “今时不同往日,逾明身上承担很大的责任,娶魏皑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动摇不了你的地位,萧承佑心里最在意的还是你。你既然是世子妃,以后还会是皇后,应该端庄懂事识大体,不能感情用事,应该想想家国天下。” 道理季裳华都懂,若是她没对萧承佑动心,自然不在意他娶谁,但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真的喜欢他,心境自然不同。 于男子而言,不过是娶个女子就能筹集那么多粮草,何乐而不为?于女子而言,也是夫君初始的背叛。 所以,季裳华理解,却不会原谅。 就连林琼箫也来劝她,“裳华,现在事实无法改变,而且依照目前的形势是势在必行,若是你不同意,人人都会说你不明事理,毕竟几十万大军,还有战马,都需要粮草啊。你了解世子,要他杀了那些商人夺取人家的粮食是不可能的。再者,世子对你情深义重,如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以后会补偿你的……” 季裳华笑容苦涩,“不得已而为之,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你们每个人都这样说,可是谁想过我的感受?我理解,我什么都明白,可是让我接受那是不可能的。我也不要什么补偿……无论以后他如何做,都无法弥补我们之间的裂痕……” 林琼箫看她伤心的模样,却不能感同身受,“那你要如何呢?”想到季裳华的性子,她神情一凝,“难道你要离开?” 季裳华目光惆怅,看着门外的红梅,“难道你要让我看到他娶别人吗?还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的心分给别的女子一半?” “离开?你要去哪?”林琼箫担忧道。 “他之前让我去云州不就是为了方便娶魏皑吗?既如此,我就去云州,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季裳华语气和表情透露出决绝。 林琼箫蹙眉,“这怎么行?你这样让别人怎么议论?身为世子妃受不了世子纳妾,离家出走?” 季裳华语气冰冷,“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林姐姐,大哥不会纳妾,你自然不会体会我的痛楚。” 林琼箫叹了口气,“身在高位,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季裳华自嘲一笑,“是啊,这句话早就有人和我说过。我明知道他是个将军,不可能舍弃江山,我明知皇家男子多薄情,可我还是信了他,对他动了心。世间男子多是如此,在江山大义面前,女子是微不足道的,随时可以舍弃的。”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过,前世经历她这么快就忘了,再次嫁入皇家也就罢了,竟然还动了心!与其说她恨萧承佑食言,更恨自己轻易相信一个男子。 “我无法与你感同身受。”林琼箫接着道,“但你总该为孩子着想罢?这孩子身份尊贵,不可能让你带走,而且,你要看着属于你们母子的一切将来被别人夺走吗?” 季裳华下意识抚摸了一下小腹,“我不想和背叛我的人有任何牵扯,况且,皇室尔虞我诈,我不想我的孩子参与其中,我会走的远远的,不让他们找到。” 林琼箫还要劝说,季裳华却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林琼箫满脸忧虑,“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行?你本就体弱,现在有孕在身,这样胡思乱想,病了怎么办?” 季裳华摇摇头,笑道,“放心罢,我睡一觉就好了。” 林琼箫无法,只能出去了,想着让季维之来劝劝她,临走时嘱咐白苏和繁缕一定要让她按时吃饭吃药。 刚走到院子,就看到了脚步匆忙的魏钦。 林琼箫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魏公子请慢!” 魏钦闻声回头,看见是林琼箫,眸中略过一抹光彩,客气的拱手道,“林姑娘……不,应该是季夫人。” 林琼箫没看到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质问,眼神冰凉,“魏公子趁国家有难,为自己谋私利,可觉得有失道义?世子于魏家有恩,你却以怨报德,岂是读书人所为?” 林琼箫向来温婉和煦,这是第一次看到她严词诘问,可见她和季裳华感情极好。 魏钦心中苦笑,想到萧承佑的话,他若无其事道,“季夫人言之有理,可是于在下而言,孝道亦不可泯灭,家父执意如此,我也是无可奈何。” 林琼箫轻笑一声,满是讽刺,“原来魏公子是为了孝道。人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世子免于你魏家抄家灭族之危,你趁火打劫也就罢了,还用孝道做借口,岂非是伪君子?” 魏钦暗叹一声,“请季夫人谅解,父亲身体不好,又牵挂魏家前途只能出此下策。况且,不过是一个女子,于我们两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我是个商人,不能做于我们无利之事,那么多粮食,换魏家一个光明前途,世子不吃亏。” 林琼箫感到愤怒,“你想要什么好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或是封妻荫子?这些世子都可以给你,为何一定要破坏裳华和世子的感情?你明知他们伉俪情深,你忍心这样做吗?你为何一定要提这个条件?” 魏钦丝毫不为所动,“你说的那些好处,哪里比得过魏家出一位皇妃呢?” 林琼箫怒极反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原来我一直都看错你了!” “是魏钦让你失望了。”魏钦淡淡道。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林琼箫冷声道,“你可知,这样会得罪周家?” 魏钦淡淡道,“周家人向来心胸宽广,明白事理,想必不会为难我妹妹。” 林琼箫轻笑一声,“好,说得好。看来,是我白费口舌了,既如此,我们就此别过罢!” 看见她转身离去,余怒未消,魏钦唇畔漫出一抹苦涩,直至她的背影消失才离开。 ……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季裳华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睡不着。 她一直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她也曾想过萧承佑有什么苦衷,可事实上是她自欺欺人,他就是为了江山背叛了她。 原来,世间男子都是一样的,前世她吃的亏还不够吗,为何又要重蹈覆辙! 她最恨自己的是,心中对他仍旧保留一丝希望,对他仍有感情。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不应该为一个背叛他的男子伤心伤神,季裳华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冷漠的,理智的,骄傲的,怎么可以陷入情爱之中! 萧承佑进来的时候,就是眼前一片黑暗的情景,他心知季裳华没有睡着,还是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怎么不点蜡烛?”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和沉重的呼吸。 他抬起手,想为她盖好被子,季裳华却翻了个身,他摸了个空。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惹她不快,“裳华,听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 季裳华纹丝未动。 萧承佑要吩咐人准备饭食来,就看见季裳华翻身过来,冷声道,“不劳世子费心。” 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感情,比两人初识更冷。 萧承佑耐心劝说道,“万一病了怎么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为了孩子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 季裳华打断他,眸光清冷,“世子还关心我们母子吗?” 萧承佑呼吸一滞,“你是我的妻子……” “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季裳华提高了声音,撑起身子,“世子有这份心还是献给别人罢,我无福消受!” 看她气的要坐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去,萧承佑连忙扶着她,却被她一手打开了。“不劳烦您了。” 然后就叫着白苏的名字。 白苏立刻进来了,对萧承佑行了一礼,“世子妃,您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裳华语气漠然,“不必,我不饿。” “可你一天没有吃东西……”白苏犹豫道。 季裳华向来对身边人温声细语,第一次疾言厉色,“我说了,我不饿!” 白苏一惊,连忙道,“是。” 季裳华心烦意乱,在房间来回走动着,萧承佑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 他有些无措,忙上前扶她,“裳华,你要做什么交给白苏她们就可以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季裳华一把甩开他的手,“走开,我不想见到你!” 萧承佑心中急躁,她这个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她离开? 白苏对萧承佑也有些怨气,但不敢表现出来,上前行了一礼道,“世子,奴婢斗胆,请世子先回避为好,免得世子妃动了胎气。” 意思就是我家小姐这样失态都是因为你。 萧承佑自然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手指在袖子下握起来,淡淡道,“照顾好她。” 然后便出了寝屋。 季裳华闭了闭眼睛,有些懊悔方才的失态,白苏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良久,季裳华道,“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沐浴完之后,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季裳华在床上睡着了,醒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问了白苏才知道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季裳华披衣起身,唤了白苏进来,问道,“世子呢?” 白苏见她提起萧承佑,面容平静了许多,放心下来,“世子妃,世子在书房呢,期间来过两次,您都没醒。” 季裳华目光沉静如水,“请世子过来。” 白苏一愣,立刻道,“是。” 季裳华穿好衣服,坐在美人榻上看书,身边是碳火,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拿着一个手炉,看起来暖暖的。 萧承佑进来,看到这副情景,松了口气,真怕她再折腾自己的身子。 她肯见他,是不是代表她想明白了? 他心中忐忑,刚推门进来,季裳华就抬眼道,“世子请坐。” 这样的疏离冷淡,让他心中钝痛,一步步到她身边坐下。 季裳华将书合上,微微一笑,在烛火的照耀下一改之前的憔悴,变得容颜焕发。“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长话短说,世子真的决定了?” 萧承佑觉得每呼吸一次,都带了绵延不断的痛苦,他点点头,“是。” 季裳华面上无波无澜,轻笑一声,“果然,世子到底是皇家子弟,怎么能因一女子而轻天下呢?想来,我和孩子加起来也比不过江山的分量。”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的没有做到。”萧承佑道,“可我也是无可奈何……” 季裳华颇为不耐的打断他,“这几天我已经听不少人说过你是无可奈何了,不想再听了。”她摩挲着手炉,神态悠然,“世子做准备何时娶她过门呢?” 萧承佑有些惊诧。 只听季裳华又道,“我好在那日之前离开,也免得碍别人的眼。” 萧承佑皱眉,“你要去哪里?” “云州啊,这不是世子给我挑的地方吗?我不会辜负世子的一片好心的。” 萧承佑握住她的手,“你何必如此?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宋家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没多少时间,只能答应魏家的条件,我是一名将领,不能将江山让给奸佞之人,我以为你是我妻子应该了解我支持我,你不是应该聪慧懂事识大体的吗?” 季裳华嗤笑一声,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懂事,识大体?他从前从未这么说过,他说的是,他宁愿看她在他面前吃醋使小性子,而不是一个端庄贤惠的世子妃。 可现在呢?在国家大义,在江山面前,什么都变了。 她勾唇一笑,“正因为我理解你,才选择离开,反正你以后登上皇位,美人无数。今天你可以为了粮草娶了魏皑,明日就会因为其他原因娶了别人,以后会有更多女人,不缺我一个。但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就将孩子留给我罢。” “裳华,你真的如此绝情吗?”萧承佑眼睛赤红,看起来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季裳华别过脸去,不想看他疲惫的模样,“何谓绝情?我为了你的江山大业,已经妥协了,你还要我怎么做?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娶别人吗?我绝对做不到,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开。” “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女子罢了,我最在意的还是……” 季裳华打断道,“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女子,于我而言却是一根刺,你说的轻轻巧巧,对我来说却是锥心之痛。你的迫不得已我理解,但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季裳华神色坚定,语气冷漠,“所以,我们就此分开罢。” 语罢,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给他。 “和离书”三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的手紧紧握着这张纸,带出心底绵延不绝的痛苦,“你真的决定了?” 季裳华起身道,“明日我就会收拾好东西离开。” 萧承佑看她决绝的背影,终是没有忍住,一下子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声音低哑,“照顾好自己。” 季裳华语气冷淡,“多谢。” 萧承佑并没有放开她,似乎很是不舍,“裳华,真的要走吗?你一个弱女子……” 季裳华轻笑一声,“世子,我理解你,可是我却不会爱你了,我们好聚好散罢。” 沉默了一会,萧承佑缓缓放开她,“是……以后可能后会无期,多多保重……” “是啊,后会无期,原来世子也是这么想的,刚好,我也一样,希望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刚好达成了共识。”季裳华语气嘲弄。 出了房门,萧承佑看着幽冷漆黑的天空,轻声笑了。 想到方才她说的“她不会爱他了”,他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是,她不再爱他,甚至是恨他,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等她去了大渝,解了蛊,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了,相信那人会保护好她的。 心脏像是被无数蚁虫啃噬着,他捂住心口,咳嗽了起来,嘴角溢出几丝鲜血。 楚恒也是几日前才知道萧承佑身患重病一事,“世子,您为何不让世子妃知道,她若知道了就不会恨你了……” 萧承佑摆摆手,“此事必须在她面前守口如瓶。”他用帕子擦擦嘴角的鲜血,“回书房。” 这些天,萧承佑一直在因为战事忙碌,本就重病不愈,还这样辛苦,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可偏偏,这些他都要自己承担。 楚恒叹了口气,不明白世子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这样严重?而且无药可医! 季裳华说到做到,第二日就走了,季维之怎么劝也劝不住,还要去找萧承佑算账,可是却被季裳华阻拦了。 季裳华穿着一袭素色锦衣,身后跟着丫鬟嬷嬷,在风中和季维之等人相对而立,但是却迟迟不见萧承佑,本来还指望着萧承佑挽留季裳华,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好,等我到了云州就给你写信。” “也好,出去散散心,等这里事情告一段落,我在接你回来。”季维之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季裳华并不打算现在就让人知道她永远不会来了,淡淡一笑道:“好。” 想了想,季维之还是不放心,“不然我和箫儿与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等到了云州那边,你也不至于太孤独。” 季裳华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林琼箫到底带着一个孩子,景州现在比较乱,去云州住一段时间也好。 “大哥说的也是......” 话音未落,周子祺便道,“不可。” 季维之皱眉,“为何?难道你不希望有亲人陪伴裳华吗?” 周子祺看了季裳华一眼,故作风轻云淡道:“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怎么能离开呢。放心,云州那边有人接应,逾明会亲自派人送裳华去,她会平安到达的。” 季维之想想乱哄哄的景州和每天忙乱的人,只能道:“你说的也对。”然后对季裳华道,“妹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季裳华没想到别处,笑道,“哥哥也是。” 语罢,她微笑颔首,和众人告别,领着一众人等离开了。 季维之眼底是浓浓的不舍,想到季裳华受的委屈,更加埋怨萧承佑,但他也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这个时候应该将家国天下放在第一位,萧承佑身上背负着很大的责任,只能伤害季裳华。 但理解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是以在看到萧承佑出现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温润的双眸第一次表露出讽刺,“世子是来送我妹妹的吗?可是她们已经走了。” 萧承佑一直在转角爱处偷偷看着季裳华,人走了才敢出来,他怕,怕碰到她的眼睛就会不顾一切的想说出真相,将她留在身边。可是理智告诉他,留下她是害了她,就让她恨他罢,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只不过想到今后他再也见不到他了,就觉得心又痛了起来。也好,死了就死了罢,反正活着她也不会属于他了。 这时候,有一个护卫适时走了过来,对萧承佑道:“启禀世子,魏公子前来求见您,并且......还带了一名女子。” 所有人都看向萧承佑,若是不出意料,魏钦带来的女子就是魏皑了。 魏家人还真是着急,一听到萧承佑答应了,就眼巴巴的将人送来了。可惜啊,如今战乱,根本不能举办什么宴会,也不能立刻公之于众,一切还需等到萧承佑登上皇位的时候再将魏皑封妃。 护卫偷偷觑了萧承佑一眼,“而且,世子妃看到了……” 当时季裳华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一下,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寒。 季维之忍着怒意,扬眉道,“世子打算如何安排这名女子?” 萧承佑像是察觉不到季维之语气中的不忿,淡淡道,“劳烦季夫人派人去后院打扫一间客房。” 林琼箫应了。心道,裳华亲眼看到魏皑过来了,恐怕更加心如死灰了。 原本魏家对她有救命之恩,可是如今却使出这种龌龊手段,林琼箫对魏家没有一丝好感了,甚至是厌恶。 尤其是魏皑,她仍记得魏皑因为嫉妒便想推她去死一事,这种女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因为嫉妒就可以下狠手,如今她又自以为是萧承佑的人了,想必会故意找季裳华麻烦。好在季裳华也不是吃素的,等季裳华回来,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而她却不知道,季裳华却是永远不想回来了…… * 几天过去了,魏皑总找机会要见萧承佑,一会是送糕点,一会是送茶叶……可都被楚恒挡在门外了,理由是魏皑是客人,不应该劳烦她,而且世子公务繁忙,没时间见她。 魏皑心里掀起波涛,面上却表现的善解人意,只能讪讪的走了。 她一想到萧承佑对季裳华关切的模样,和京都传来的关于两人伉俪情深之言,听说为了季裳华,萧承佑都敢明面上和太子杠上,季裳华何德何能,能得萧承佑如此对待,而对她却如此冷淡。 她压下心中的不甘和妒火,想着用什么办法得到萧承佑的喜欢,最好季裳华永远不回来才好。 萧承佑表面上对季裳华漠不关心,实际上却每天关注季裳华的消息,送季裳华去云州的都是他的得力心腹,每天都会传消息给他。 没过几天,消息传来,宋家主动对萧承佑和周家开战了。 与此同时,北疆也有了行动,好在这些情况萧承佑早有了应对之策,很快就和一众将领分别带领大军出发。 十日后,季裳华到了云州,此次她们前来,并没有惊动地方官员,便悄无声息到了云州一处宅院。 白苏和繁缕指挥人收拾院落,繁缕满腹怨气,看着这空荡荡的宅院道,“世子就真那么狠心,让我们小姐一个人到这里来?” 在云州,无人知道季裳华的身份,是以仍是像未出阁那般唤季裳华小姐。 白苏道,“听闻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小姐怀有身孕,刚好出来养胎,避过危险。” 繁缕咬着唇道,“可这无法否认世子背叛小姐的事实,我们来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个魏皑去了景州。哼,真是不知羞耻,明知道世子不喜欢她,还眼巴巴凑上去,逼着世子娶她,可怜我们小姐一气之下离开了,不刚好给了魏皑可乘之机吗?万一她趁小姐不在起了什么坏心思……” 繁缕越想越是愤怒,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 白苏连忙道,“你小声些。”她在外面看了一眼窗子,里面有一个素衣人影,“你生怕小姐听不到吗?现在小姐需要静心养胎,就别惹她烦忧了。” 繁缕讷讷闭了嘴,“我知道了。” 白苏叹了口气,“小姐一路车马劳顿,先准备热水伺候小姐沐浴让她睡会罢。”想了想她道,“去厨房看看。” 一切都收拾好,白苏和繁缕进去发现季裳华神色平静,才松了口气。 伺候她沐浴之后,繁缕小心试探道,“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裳华抬起头来,笑道,“好。” 完全没有了对萧承佑的怨恨,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繁缕见她肯吃东西,很是高兴,“是,小姐,奴婢这就给你端来。” 身为萧承佑的亲妹妹,季裳华问过云雁要不要留在景州,云雁以为季裳华要“抛弃”她,闹着要跟着季裳华,季裳华没再多问,就带她来了。这样也好,云雁武艺高强,遇到危险多一重保障。 远离了纷扰,没有那些烦心事,即便是初来乍到,季裳华格外睡得安稳,第二日精神也好了许多。 底下人经过白苏和繁缕的敲打,都不许议论景州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萧承佑的传言一律不许传到季裳华耳朵,免得季裳华又黯然伤神。 难得如此清净,连续几天,季裳华心情都很好,每天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午后在太阳底下晒晒太阳,生活好像比以前还过得悠然惬意。 是夜。 月色皎洁,高挂枯枝,月光和白霜似乎可以融为一体,照落在窗台上,透过窗子,映照出床帐里一个纤细的人影。 季裳华看着白色的帐幔,却是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她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披衣起身,到了桌前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水。她摸了摸杯子,是热的。白苏离开前细心的把水壶放在了小火炉里煨着,这样季裳华什么时候都能喝到热水了。 屋子里没有点燃蜡烛,就着月光,可以看到她的身形。季裳华眼尾微扬,温言道,“怎么?陛下远道而来,不出来叙叙旧吗?” 只听窗子“咔哒”一响,一个人影跳了进来,笑容邪魅,“裳华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敏锐。” 季裳华唇角微扬,“比不过陛下,消息灵通,我刚来到云州,陛下就来了。” 萧承焕到了她对面坐下,轻笑一声,“你还是别叫我陛下了,怎么听怎么讽刺。” 季裳华将杯盏放下,借着月光,看见他一张俊美近妖冶的面孔,“那好,我问你,你来是做什么的?总不会是单纯的看我罢?” 萧承焕为自己斟了杯“茶”,呡了一口,回味了一下,发现味道淡淡的。他唇角勾起,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我忘了,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饮茶。” 季裳华神情微变,“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来这里做什么?” 萧承焕理所当然的口气,“带你走。” 这个人,从始至终没断过那种强取豪夺的想法。季裳华嘲弄的笑笑,“萧承焕,我不止嫁过人,还有了身孕,你将我带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这声音淡淡的,却是勾起了萧承焕的嫉恨,他克制住怒意,笑容诡异,“生下来,我会将他视如己出,从此后你就是我的皇后,他便是我们的嫡出子女。” 季裳华惊讶到几近失语,他在说什么?娶一个早有身孕的女子为后,他是疯了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渝的朝臣也不会同意,你的想法太疯狂了!” 即使在黑暗中,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张狂肆意,萧承焕笑道,“敢阻挡我的决定?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季裳华微怔,缓缓舒了一口气。是啊,他怎么能忘记,对面这个男人,骨子里那种暴戾残忍从来没变过,他的字眼里从没有“妥协”,有的只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若是萧承佑也像他一样,可两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萧承焕,都是那种乱杀无辜之人。 “可是,你明知道我不会和你走。”季裳华叹了口气。 “由不得你。” 季裳华蹙眉,“萧承焕,你这样强迫我有意思吗?留一个不爱你的女子在你身边,你就会开心吗?” 萧承焕被她的话刺痛了,压抑着怒意,“不,你爱我的,只不过你碍于我们两人敌对的身份压抑对我的感情。再者,就算你现在心在他身上又如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直对你好,时间久了,你就会爱上我的。” 季裳华摇摇头,有些无奈,沉默不语。 萧承焕见她这种反应,心中一急,不知道为何,他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唯有在季裳华面前才收敛些,素日那些大臣一见到他就胆战心惊。 他放缓了语气,“你难道还想着他?他都变心了,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还想着他?裳华,你向来无心无情,怎么能为了一个背叛你的男子伤怀?” 提到萧承佑,季裳华心中一紧,面上也没有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萧承焕知道她定然心中难过,还是道,“你总说在我心里江山重于你,我承认江山于我很重要,但是你也同样重要。我不在意你嫁过人,也不在意你有了他的孩子,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难道这都不足以证明我爱你吗?而你嫁的男人,却为了他的家国大义舍弃了你,你又为何还念着他?”见季裳华不言语,他继续道,“裳华,我和他不一样,他不忍伤害无辜,不忍大凉落于别人之手,他为了得到粮草可以娶别的女人,有一就有二,以后,他也会为了巩固势力纳别的女子为妃。我不一样,我狠得下心,谁妄图进后宫、谁敢伤害你,我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我不在意手上沾满鲜血,我只在意你高不高兴。那些女子心怀不轨惹你伤心,那么她们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季裳华惊诧抬眸,他那双桃花眼还是含情脉脉,却像着了火一般。这人……是疯了吗? 她看得出来,他爱她,可是他的爱太具有毁灭性,太可怕了。 她慢慢道,“若你是他呢?你会如何做?” 萧承焕轻嗤一声,“自然是杀了他们,夺取粮草,谁敢议论,格杀勿论!这样多干净利落。” 是啊,的确干净利落,却也简单粗暴,季裳华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想过为了达成目的杀这么多人。 季裳华垂首,不再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今天必须跟我走!”萧承焕道,“忘了他,他既然背叛了你,就不值得你喜欢。和我走,我们重新开始。” 季裳华徐徐道,“我不会和你走,我一个人在云州很好。” “在我身边,你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和保护。”萧承焕耐着性子道。 “我……”季裳华突然觉得头晕,声音惊怒,“是你——” 萧承焕到她身边,神情中是势在必得,“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将你留在身边。” 然后,就将她打横抱起,挑出窗子,外面自然有人接应。 “那两个丫头找到了吗?” “回陛下,属下用了迷药,现下都被人带进了马车。” 云雁武功高强,还是不要让她留在季裳华身边为好。 萧承焕垂眼看着季裳华,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回宫。” * 大渝,皇宫。 “怎么样,她身上的蛊解了吗?” 太医道,“是,陛下,明日这位……夫人就会醒了。” 萧承焕目光一冷,“她是朕的皇后!” 太子一惊,连忙道,“是,皇后娘娘明日就会醒。” 萧承焕这才收起要吃人的目光,“孩子没事罢?” 太医心中疑惑,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怎么就成了大渝皇后了呢?而且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皇帝每天都在大渝,这个女子如何有孕的? 他不敢将这种好奇表现出来,低头道,“回陛下,孩子并无大碍,只不过皇后体弱,要好好养着。” 萧承焕看着床上的人神情舒缓了些,“你先下去罢。” 太医如蒙大赦,赶紧行礼告辞。不用萧承焕警告,他就知道此事该守口如瓶。 萧承佑挥退了一众人,坐在季裳华床前,痴迷的看着她。经过一番设计,她还是来到他身边了,即便她现在不是心甘情愿又如何?萧承佑“背叛”了她,他有的是时间,等她的心从那人身上收回来。 有她在他身边,偌大的皇宫总算不那么冰冷了。 季裳华到他身边,是萧承佑一手推动的,萧承佑或许不在乎生死,可一定不想季裳华死,所以,他明知道一切都是萧承焕的陷阱,还是亲手伤害了季裳华,逼她离开,让她恨他忘记他,让萧承焕将她带走替她解蛊毒。怕季裳华得知真相难过后悔,将所有错误揽在自己身上,所以才假意答应娶魏皑。 这份痴心还真是感天动地。可是萧承焕是不会告诉季裳华的,就让季裳华以为自己喜欢的夫君是负心汉罢! 不知道睡了多久,季裳华醒了,睁开眼就是富丽堂皇的皇宫。 许是睡得太久的缘故,她需要动一动僵住的脖子,可是一转头,就看见萧承焕一身龙袍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他这一直在这里吗? 怕他发现她在看他,季裳华忙转过头去。 然而,萧承焕像是一直能感应到她似的,立刻醒了,声音溢满惊喜,“裳华,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裳华对他这样的殷勤备至视若无睹,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萧承焕知道她必会问,只能如实道:“十日。” “你不过是给我下了迷药,为何我会昏迷这么久?” 萧承焕自然不会说这是因为要为她解蛊的原因,从头至尾,季裳华都不知道自己中了蛊。他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眼神是略带刻意的温柔,可见他平日是多么冷酷,也只有在季裳华面前才耐着性子温柔一下。“你不必多问,只要知道我没有伤害你就好。” 季裳华盯着他看了一会,移开目光,“云雁和我那两个丫鬟呢?” 萧承焕拍拍手,就有内侍进来将两个个女子推了进来。“云雁好好的留在云州。” 季裳华顿时明白,他是怕云雁武艺高强帮她逃走啊。又见白苏繁缕身上干干净净,没什么伤口,放心了, 白苏和繁缕看见了萧承焕,不由紧张起来,从前萧承焕就冷酷残暴,现在一身龙袍,添了不少威严,更让人害怕。两人声音颤抖的行了礼,才唤了声,“小姐。” 萧承焕对季裳华笑道,“我知道你初来大渝,用不惯这里的婢女,所以让她俩来侍奉你。” 季裳华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那还要多谢陛下留她们一条性命了。” 萧承焕好像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一般,“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她们既是你的人,我自然不会害了她们,只要她们尽心尽力侍奉好你,我还会奖赏她们。” 这其中好像有警告之意,季裳华冷笑,“她们是我的婢女,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萧承焕怕她生气,微笑道,“你高兴就好。” 季裳华突然语塞。觉得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会是残忍暴戾,一会又温和关怀,这反差太大了,细想之下,让人不寒而栗。 季裳华面容漠然道:“还请陛下回避,我要起身了。” 听到她一口一个‘陛下’,另萧承焕很不满,不过他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就先不和她计较了,以后会让她全都改过来。 萧承焕走后,白苏和繁缕仍旧惴惴不安,繁缕看着华丽的宫殿,小声道,“小姐,怎么我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呢?” 宫里发生的事情最终是瞒不住的,再有萧承焕的刻意放水,很快,大渝新帝带回一名女子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而且据传闻,萧承焕亲口承认这个女子是他的皇后。一时间,许多人家都躁动不安起来,尤其是那些想让女儿嫁进皇宫的大渝贵族,听了这个消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甚至想接着进宫的机会探听一下虚实,看看是什么女子勾住了一向冷漠无情的皇帝。然而,季裳华被保护的很好,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一连半月,在萧承焕的人严防死守下,一只苍蝇都没能飞进去,季裳华看似受尽宠爱,实际上和被囚禁无异。只不过囚禁她的是金灿灿的笼子,锦衣玉食,下人伺候周到,就是没有自由,季裳华一向习惯了控制别人,这样受制于人的滋味实在是憋闷。 萧承焕每日都会看她好几次,这次也一样。 “我知道你很烦闷,所以我已经下旨让素琴进宫陪你解解闷,她现在已经是贤王妃了。” 萧承焕称帝,将七皇子和十皇子都封王了,分别是贤王和宁王,七皇子不在意素琴的身份,娶她为正妃。 七皇子果然和以前一样,情深义重,以赤子之心待人。 这些天,季裳华被关在华丽的宫殿,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也不知道景州那边如何了?她暗自苦笑,为什么这种时候了,她还挂念萧承佑,明明是他背叛了她啊。 不只担心萧承佑的安危,还有季维之和周家人,以及战争的情况。 季裳华已经耗费了许多耐心,“萧承焕,你还要关到我什么时候?!我不是你的金丝雀,我不想待在金灿灿的笼子里!” 萧承焕也知道如今委屈了她,只不过——“你素来聪慧狡诈,我不得不防着你,我怕你一有机会就能逃走。” 他也算是猜到了季裳华的心思,季裳华不去看他,哂笑一声,“你还真是高估我了,我身边都是你的人,如何逃走?” 萧承焕眸中春水荡漾,似有桃花洒落,“裳华,我们相识那么久,又是合作者,你了解我,同样的,我也了解你,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所以,别妄图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你也别妄想如上次一般以死相逼让我放了你,我知道,你很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你不会以伤害自己来达到目的。” 季裳华气结,凝视住他,神色冰寒,“既如此,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我,大凉的战事如何了?” 萧承焕忍住暴跳如雷的冲动,声音冷冽,质问道,“你是关心战争,还是关心他!” 简直是不可理喻!季裳华没好气道:“大凉不只有萧承佑,还有我的兄长,我的外祖家!你到底说不说!” 萧承焕冷声道,“为什么,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即便他要娶别的女人,你还是忘不了他!” 跟这人简直是说不通,他太偏激了。就算只是阿猫阿狗,要忘记也需要时间罢,更何况是她曾经的夫君呢? 季裳华怕真的激怒她,耐着性子,平心静气道,“你若是不想我恨透了你,就不要隐瞒消息,横竖我也跑不掉。” 见她妥协,萧承焕缓和了神色,思考方才是不是对她太凶了。他也怕季裳华永远恨他,便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横竖,季裳华最讨厌背叛,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回到萧承佑身边的,更何况,萧承佑就要死了啊。 大凉,景州。 “怎么回事?明明我们秘密计划好的,敌方怎么会知道?这次我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损失了不少兵马!” 连续一个多月,两方战争都是势均力敌,上次一战,这边势如破竹,就要在乘胜追击,原以为计划的天衣无缝,可是却被敌方反将一军,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一般。不止如此,北疆好像也受了宋家的鼓动,一直在大凉和北疆的边境捣乱,似乎在试探,又似乎真的要对萧承佑这方动手。 “还有,不知谁散播了世子病重的消息,来动摇军心。” 周子祺道:“无论是我们的作战计划还是世子的病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定然是能参与到军务计划的,看来我们这里的将领出现了敌方的奸细。” 郑羽倚着门框,“那么,该如何将奸细揪出来?既然猜测奸细是某一位将领,可不能贸然就去审问,这样更会动摇军心,还会引起内乱。” 萧承佑的病情好像越发严重了,但为了不让军心零散,还是装的若无其事,他面色很是苍白,“请所有人来议事吧,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周子祺愣了愣,然后眼前一亮,“好,我现在就去。” 很快,众将领都到了,萧承佑觉得应该攻打宋家大军镇守的燕州,但是直接攻打会两败俱伤,所以应该集中兵力,找机会偷袭。是以,应该先故意放出风声要攻打宋家要地新城,实际上不过是虚张声势,攻打新城不过是引宋家上当的幌子,等宋家调军队去新城,一直镇守的城池就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然后集中兵力攻打燕州,那么整个燕州自然会是我方的囊中之物。 众人讨论一番,觉得此计划可行,过了一会就散去了。 人刚走,萧承佑便正色道:“楚恒,派人去盯着各大将领,凡是出现在议事厅的人,都盯紧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于我,记着,万不可打草惊蛇!” “是。”楚恒道。 屋子里只剩下了郑羽和周家人,“郑羽和子祺,你们假装领兵实施我方才说的计划,让所有人以为我们要集中兵力攻打燕州。那么,宋家人必定以为我们这里防守薄弱,听了奸细的告密,以为我们攻打新城是虚张声势,也会集中兵力攻打我们。实际上,你们带领二十万人马去攻打新城。子扬,届时你带领一队人马,去烧了宋家的粮草。此计划,虽不能将宋家一举铲除,却也可以让他们损失惨重,已报当日之仇。”他又看向辅国公,神色很是敬重,“其他的,还要劳烦舅舅。” 周正明道,“我自然明白。那么,你呢?你将剩下三十万兵马都交给了我,你怎么办?” 萧承佑无法控制的咳嗽了几声,面上涌起两片潮红,“我已经给南昭驻守边疆的镇国公和靖安侯郦珩去了信。” 周正明皱眉,“你想要借兵?他们不趁虚而入已经很好了,会答应借兵给你吗?”可是,如今他们也是四面楚歌,除了借兵也没有别的办法。 萧承佑眸光带了三分笃定,淡定道:“试试罢。” 周正明和萧承佑梳理了作战计划,刚掀开帘子走出去,就听到有人大喊,“世子!快,叫大夫来!” ...... 萧承佑病倒了,而且昏迷了好几天没有醒来,但除了周家人,谁也不知道。请了大夫也不能查出原因,周家陷入惶惶不安中。 对其他将领则说,萧承佑是太过劳累,休息几日就好了。 然而,过去了近十日,萧承佑还未能转醒,就在周家要应付不了的时候,顾太医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周贵妃。 来不及说其他的,顾太医就被拉去了萧承佑的房间,顾太医为萧承佑诊治了,“我可以为他拖延几个月,然后尽快寻找解决办法。 周子扬道:“不是说,蛊毒无解吗?” 顾太医不言语了。 周贵妃神色有异,道,“顾太医去了缥缈山求他的师父。” 只不过,周贵妃也受到了云家人的奚落,说她‘红颜祸水,害的顾逸清被逐出师门自废武功,却为了荣华富贵嫁入了皇宫’。 周贵妃并没有多做解释,任由他们暗中议论。 周子扬道,“此法有危险?” 顾太医面色凝重,“是。” “太医可知逾明如何中的噬心蛊?” 顾太医一边提笔写药方,一边道:“我也不知道。”此事牵扯太多,不能让他们知晓。 辅国公看看自己的妹妹,神色变了变,“陛下如何了?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周贵妃容色有几分哀叹,“陛下驾崩了,但......皇后和太子怕有人议论他们害死的皇帝,所以秘不发丧,别人只以为陛下病重未醒。” 到底是多年夫妻,虽然没有什么爱情,却还是有些感情的。 周贵妃并未回答第二个问题,周正明知道她有心逃避,而且小辈还在这里,不方便说这些陈年往事。 几人心知肚明,周正明也不再追问,感叹道,“没料到陛下就这样驾崩了,身为臣子,未能护驾,该受到责罚。” 皇帝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狠心绝情,素日谁都不敢忤逆他,最后却落得一个被枕边人杀死的结果,实在是令人唏嘘,不知他可为当年做的事后悔过? “裳华呢?”周贵妃搜寻了一下房间,没有看到季裳华的身形,正常情况下,季裳华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萧承佑罢? 几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实话。周子祺道,“逾明担心裳华有危险,让她去了云州避祸。”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周贵妃道,“只有裳华一人吗?她现在有孕四个月了罢?可安排了妥当人照顾着?” 屋子里氛围有些诡异,周子扬笑道,“姑母放心,逾明什么都安排好了。” 他们不知道季裳华去了大渝,只以为萧承佑命不久矣,所以要逼季裳华走。 “那么裳华知不知道世子如今病重?” 周子祺摇头,“并无。” 周贵妃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看来世子是为了保护裳华。既如此,我就更该去云州陪伴她了。这仗还有的打,万一裳华临产战争还未结束呢?我不放心,还是去照看她为好。”顿了顿,她道,“我不会将世子病重的消息告知她的。” “好,过几日等我安排好,就送姑母前去。” “我方才看到一个女子在我们府邸,看她穿着打扮不像是丫鬟,她是什么人?是哪位将领的家眷吗?”周贵妃随口问道。 众人:“……” * 季裳华听萧承焕说着大凉的战事,当然,萧承焕隐去了萧承佑命不久矣的事情。 “只要我亲人还安然无恙就好。”季裳华道。 萧承焕有意道,“若有一日战事平定,萧承佑就是大凉的皇帝,你说,他会给魏皑什么位分?” 季裳华面色冷了下来,“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见她这样的反应,萧承焕心中高兴。手段卑鄙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现在季裳华一心以为萧承佑为了江山背叛了她,季裳华最痛恨背叛和欺骗,依照她的个性,即便现在心中还有萧承佑,也绝不会回头。他有的是时间,将她的心收回来。 少倾,就听到小太监来报,贤王妃求见。 萧承焕摆摆手,“让她进来罢。”然后放柔了声音对季裳华道,“你们多日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语罢,抬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季裳华却躲开了。 萧承焕手在空中停滞一瞬,然后轻声笑了,起身大步离去。 刚出了凤仪宫,就看见萧承康在外面等候。 侍卫和太监婢女立刻行礼,一个太监忙道,“陛下,奴婢说了您有要事,不宜见宁王殿下,可殿下执意不走……” “朕知道了。”萧承焕挥手打断,然后和萧承康进去一间宫殿。 刚进入殿内,萧承康就道,“六哥,你真打算让那个女人留在你身边?” 萧承焕眸中春水平静无波,“她现在是你嫂子,我的皇后。” 萧承康不可思议,“六哥,你莫不是失忆了?她可是萧承佑的女人,她还有了身孕!” “那又如何呢?”萧承焕毫不在意道。 是啊,那又如何,萧承焕想做的事谁能阻拦? “难道六哥还想让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吗?”萧承康不赞同道。 萧承焕面无表情,“我说了,会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萧承康震惊至极,“视如己出?难不成六哥还想将皇位传给他不成?” 萧承佑只是道,“此事以后再说。” “六哥,你疯了?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何要执着于她?那么一个狡猾多端的女子你就不怕什么时候她从背后给你一刀?!” “只要她对萧承佑死心,就不会。” 闻言,萧承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萧承焕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良久他嘴唇动了动,“六哥这样做,就不怕大渝朝臣反对吗?六哥,皇室血统不能混淆!” 萧承焕风轻云淡道,“都是萧家血脉,有什么可混淆的呢?” “六哥,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如何蛊惑了你,让你对她这样死心塌地!她已嫁过人,如何能坐上皇后宝座!” 萧承焕和这个弟弟患难与共,第一次因为季裳华发生争执,“我能坐上大渝皇帝的位置,得益于她的帮助,她有资格同我坐拥大渝江山!我的皇后只有一个,只能是她!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你对她有什么不满之言,也希望你日后见到她想见到我一样尊重。” 萧承康表情一僵,暗道季裳华真是红颜祸水,让一向冷酷残忍的萧承焕失去原则。但他也怕引萧承焕发怒,只能咬牙道,“是。” 凤仪宫,季裳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素琴。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季裳华微笑道。 素琴给她行了礼,“多谢娘娘记挂。我一切都好。” 听她唤自己“娘娘”,季裳华下意识看了看宫里伺候的婢女淡淡道,“你们都下去罢。” 婢女相互看了一眼,想到皇帝那么在乎季裳华,还是听话为好。 除了两人心腹丫鬟,宫里没人了,素琴才觉得那种压抑的氛围消失。季裳华看着她,只觉得她比半年前又美貌了三分,华丽的服饰和半年的养尊处优,多了几分贵气。 季裳华笑道,“原本我还担心,现在看你这样,知道你过得很好,想来贤王殿下也是全心全意待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素琴面色微红,“他的确待我很好。” 季裳华请她落座,吩咐白苏上茶,随口问道,“不知你觉得大渝比之大凉,如何呢?” 素琴笑容一派温婉,“我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安宁过,远离了大凉的纷扰,在大渝没有那么多算计,我只需做好他的妻子。最重要的是,经历了那么多,我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季裳华眉心微动,眸光闪过一抹光彩,看得出来,素琴如今过得很幸福。 她接着道,“你无需怀疑,我不是来替陛下做说客的。你和世子的事情,我自己听贤王说了,我曾经被人利用抛弃差点殒命,以为会一生孤苦无依,没想到可以收获这样的幸福,你为什么不可以呢?若实在无法逃脱,不若就接受,忘记不开心的往事,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可。” 季裳华笑意清浅,“如今,你倒是看开了许多。” 素琴叹了口气笑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我现在明白,什么都不重要,唯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前路茫茫,何必想那么多,只要自己开心才就好,不是吗?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不能总是自怨自艾下去。” 季裳华苦笑,“你说的有理,这也是我的经常劝别人的。可如今,我就是难以释怀……” 素琴看看她的小腹,“如今这孩子几个月了?” 季裳华垂眸,目光温软,“四个月了。” 素琴微笑道,“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该想开些,为一些不值得人和事,何必苦了自己?娘娘聪慧过人,明白我的意思。我认识的皇后娘娘,遇事理智果决,甚至是无心无情,从不会陷入感情的迷茫。如今,娘娘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季裳华叹了口气,“我都明白,只不过,终究需要时间。” “只要娘娘不自困,不过是时间问题。”素琴容色柔美,“我知道娘娘怀有身孕,又什么都不缺,便做了些小孩子穿的衣服,聊表心意。” 语罢,就到了季裳华面前,吩咐婢女拿过一个包袱,将衣服打开,离近了让她看。 季裳华伸手抚摸光滑柔软的面料,真心赞叹,“你还是一如既往心灵手巧,我的绣工是比不上你的一分一毫了。” “娘娘过誉,若是娘娘在宫中无事,也可以给孩子做些衣服打发时间,也免得再胡思乱想。” 然后,就有丫鬟过来,将这些衣服收起来,素琴不经意间靠近了她,季裳华神情微顿,然后笑道,“你说的是。” 若是她没看错,跟着素琴来的婢女,眼睛一直没离开素琴,但是素琴表现得就是一副说客的模样,没有丝毫逾矩,想来,素琴也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这样表现。 一个时辰后,素琴就离开了,季裳华对繁缕道,“将这些小衣服收起来罢。” 方才,她分明听见素琴趁机对她说了几个字:世子性命危矣。 没有说明原因,就只有这句话。 要么素琴也不知道萧承佑为何有性命之危,要不然就是她只能告诉她这些。 素琴冒着这么大风险告诉她,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总之,季裳华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萧承佑有性命之忧! 她有些心慌,明明萧承佑背叛了她,她还是放不下他,还是为他担忧。 但萧承佑久经沙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性命堪忧了? 是谁做的?难道是宋家?还是……另有其人?!亦或是被身边人算计了?她心中既惊且慌,感觉她忽略了许多东西,觉得那个人真的活不久了! 她一边痛恨自己还担心他,一边又祈祷他平安无事。 她因为隐隐有个猜想,此事和萧承焕有关,但又怕连累素琴,只能忍着,过几天再问。 这几天,萧承焕依旧对她殷勤备至,季裳华也没有表现出异常,仍旧对他不冷不热。 几日后,季裳华再看见他时,倏忽变了脸色,“你可有事瞒着我?”她补充道,“关于萧承佑。” 听季裳华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萧承焕面容也变的难看起来,眼神冷如刀刃,“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裳华讽笑一声,“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她故意激怒他刺激他,“冷酷残暴,狠心绝情,手腕很辣的六皇子,会做出什么事,还用我说出来吗?” 萧承焕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捏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他那么对你你还想着他?!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这样对我!季裳华,你有没有心?!” 季裳华很是愤怒,用力甩开他,“我没有心,我们在合作第一天你不是早就清楚吗?!一直强迫我和你在一起的是你!” “不,你有心,你的心都给了他,我无论怎样对你好,你都不在意!”萧承焕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绝情?!” 激怒他是很危险的,但为了弄清楚萧承佑受伤的真相,她必须这样做。“绝情?你让我们夫妻分离,世上有比你还绝情的人吗?” 萧承焕捏着她的下巴,冷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忘不了他,明明是他为了大业娶了别人,你还自欺欺人,将原因推到我身上!” 季裳华倔强的看着他,不肯妥协,“难道不是吗?我知道你一直恨他,恨皇上偏爱他,恨他什么都比你好,恨他娶了我,你巴不得他早点死。所以我们新婚不久,你就派人刺杀他、挑衅他!这种事你能做第一次,难道不能做第二次吗?” 萧承焕见她这般在意萧承佑,眸中怒火更盛,手指似要将她下巴捏碎,“是,我从来都厌憎他,我找准一切机会要除掉他,上次刺杀是我做的,这次他中了噬心蛊还是我做的,这次他可没有如此好命了。噬心蛊无解药,他很快就要死了。” 季裳华惊怒交加,大惊失色,“果然是你做的?噬心蛊,噬心蛊是什么!” 萧承焕见她的神色,明白了什么,朗声笑了,“原来是你诈我。”他手指骨节握的咯咯作响,“那又如何呢?我说了此蛊无解就是无解,他必死无疑了!你以为他没有中蛊就不会娶别的女人了吗?不,他一样会!他背叛了你,刚好我替你杀了他,有什么不对?” 简直是强词夺理!虽然季裳华恨萧承佑为了大业纳了魏皑,可她也记得萧承佑曾经对她舍身相救,她可以不爱他,却绝对不希望他死! “你用了什么手段?!”季裳华质问。 萧承焕笑容淡淡,尽是凌厉邪肆,“我自有自己的办法。” 季裳华见他不说,扯开他捏着她的手,就往殿在外走去。 “你去哪里?!”萧承焕用力抓着她的手臂。“你想去找他?为什么,我都说了这么多了,我对你的好你看不见吗?即便他是我害的,但他要娶别的女人是事实,你为何还要为他伤心焦急!” 季裳华不理会他,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却被他气的怒气勃发。 萧承焕怒极,他在她面前已经足够的温和体贴了,她却总是视而不见!他做错什么了,他爱她有错吗?思及此,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将季裳华揽入怀中,季裳华竭力挣扎,却不小心摔倒了,刹那间,她的额头碰到了桌角,流出了鲜血。 萧承焕吓坏了,忙去查看她的伤口,却看见季裳华捂着小腹,流露出痛苦之色。 “快来人,叫太医过来!”萧承焕懊悔极了。 萧承佑将她抱到床上,握着她的手,很快,太医就被小太监拉扯着一路小跑过来。 太医要跪下行礼,萧承焕不耐烦道,“行了,快过来!” 太医吓得满头冷汗,连忙去为季裳华诊治,又查看了伤口。 少倾,太医松了口气,“额头的伤是皮肉伤,按时涂药,养几天就好了。但是,这胎儿……”太医斟酌道,“皇后娘娘身子弱,孩子也将将四个月,胎才坐稳,陛下不要……不要太心急了,而且也不要让娘娘情绪太激动,尤其不要动怒。” 萧承焕面色一沉,他是想哪去了?“你只说孩子如何了?” 太医忙道,“孩子没有危险,不过娘娘方才动了胎气,需要静养,再多吃几副安胎药。” 萧承焕道,“朕知道了,你去罢。” 太医擦擦额头冷汗,“是……”这个新帝,长得俊逸风流,怎么是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性子,难得皇后娘娘没被他吓死。 人都退下后,萧承焕看看她被处理过得伤口,坐在床边温声道,“方才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好吗?” 季裳华不看他,亦是不理会他。 萧承焕倒是不生气她这种态度,毕竟方才情况凶险,若是孩子出了事,季裳华一定不会原谅他。 季裳华见他这样罕见的做小伏低,心中冷笑,转过身去,沉默不言。 萧承焕也很是后悔,他继续劝说道,“方才太医说了,你动了胎气,需要安心养胎,所以你不能动怒,别生气了好不好?你也不想孩子有事罢?” 季裳华心情复杂,他说不上对萧承焕是恨还是怨。他的确心狠手辣,可他对她的心也是真的,只不过,他太极端了。 若是当初…… 季裳华无声笑了笑,事已至此,再说当初没有任何意义。 她不说话,他就看着她,不离开。 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季裳华无法做到完全忽视,对他道,“请陛下先出去罢,我想休息了。” 萧承焕见她肯说话了,松了口气,“好,我就不打扰你了。”语罢,就出了凤仪宫,还警告宫里的人好好侍奉她。 季裳华睡不着,心烦意乱,脑海中一会是萧承焕,一会又是萧承佑的病情,顾及刚刚动了胎气,也不敢翻来覆去,看着头顶的帐子,过了许久才睡着。 很长一段时间,季裳华都闷在凤仪宫养胎,太医也说了,可以出去走走,可她却没那个心思。 终于有一天,她要将素琴召进宫解闷,萧承焕听说了,道,“她要请就请罢,她是皇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德公公道,“是。” 想了想,萧承焕又道,“过段时间,在宫中举办一场宴会罢,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朕未来的皇后,顺便给她解解闷。” “是。” 转眼,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又到了初春时节。 大凉,景州。 “世子的病不能再拖了。”顾太医道,“和我上缥缈山。” 周正明道,“可你被逐出师门,他们如何肯帮逾明?” 顾太医看着形容憔悴的萧承佑,情绪复杂,“我师姐会亲自带她去缥缈山。” 周子祺和周子扬听的云里雾里?什么缥缈山,什么逐出师门,顾太医和周贵妃是什么关系?顾太医的师姐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周正明皱眉,“可是,你说了,要解此蛊,有很大的危险。” 顾太医淡淡道,“若是不试试,很快就会死,若是试试,不一定会死,反正都要死,还不如试一试。” 萧承佑面色苍白,剧烈咳嗽着,“可是这里的战事……” 顾太医沉了脸,“这时候你还想这些?作战计划不都拟好了吗?难道辅国公这样的沙场老将你还信不过?” 其他人也劝萧承佑跟着顾太医去缥缈山,这里交给辅国公就好。 想到了从未见过的亲生母亲,萧承佑神色莫辨,顾太医看穿了他的心思,“师姐说了,这是她欠你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会救你。” 这个屋子,除了辅国公都听不懂顾太医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萧承佑道,“此事,不要告诉她。”若是事成,他能活下来,无论怎么做都要求得季裳华原谅,若不幸还是殒命,就让季裳华忘了他罢。 顾太医没好气道,“真是个傻子。” 周贵妃去了云州来信说,并未见到季裳华。其他人都以为季裳华失踪,四处寻找,只有顾太医清楚,萧承佑一定是为了季裳华的性命,将她送到了萧承焕那里。 周子祺担忧道,“许是裳华自己远走了也未可知,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她。” 顾太医无奈叹气,“我大概猜到了她去了何处。” * 新帝登基半年多,从未举办过什么宴会,这让那些想要女儿送进宫的人家不得不暂时放弃,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让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在皇帝面前露露脸,没想到不知道皇帝从哪里带来一个女子,说是他的皇后。 众人失望的同时,又觉得好奇,想见识下这位皇后长什么模样,能让萧承焕这样宝贝着,藏在凤仪宫,谁也不让见。 再者,萧承佑能立后,自然也会纳妃,此次宴会就是个机会。 萧承焕虽然手腕毒辣了些,但却是大渝皇帝,而且年轻有为,俊美夺目,放眼整个大渝,竟无一人可以和他的容貌一较高下,让许多女子都自叹弗如,自然引来不少千金小姐的倾心。 尤其是大渝第一贵族薛家,因为根深叶茂,所以萧承焕才没除掉薛家,现在他们绞尽脑汁想让自家女儿嫁进去成为皇后呢,可惜啊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子捷足先登了,薛家人一定要怄死了。 终于在宴会之上,大渝的达官贵人看到了这位凭空出现的皇后娘娘,季裳华本就容色绝美,妍姿艳质,只是素日喜欢素净装扮,今天盛装出席,将所有的清丽妩媚人都展现了出来,而且还矜持高贵,看起来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可是,他们都暗中调查了,并未打听到这位女子是何方神圣。 大渝之人,见过季裳华的不过就是几个使臣罢了,而且还被萧承焕杀了,是以,只要不说出季裳华的名字,无人知晓她是谁。 季裳华一袭锦衣华服,妖冶中带着清冷,被萧承焕牵着坐在高处,清艳的眸子扫过下面众人,最后,落在薛家嫡女薛棠身上,若有所思。据她所知,萧承焕一直想除掉薛家,她刚好利用他们一下也没什么罢? 宴会其间,所有人亲眼看见萧承焕对季裳华的关怀备至,而季裳华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不知让多少人看了眼红,但碍于萧承焕的狠辣手腕,没人敢议论什么,更加不敢以各种理由阻挠萧承焕立后,更无人敢直接上奏请他纳妃,繁衍子嗣。 其他人只是羡慕嫉妒,而薛家么,则是恨不得将季裳华处之而后快了。薛家自诩是大渝第一贵族,早就将皇后之位侍视为囊中之物了,薛棠就极迷恋萧承焕,可想而知,薛家现在有多恨季裳华。 宴会进行了一半,季裳华要去御花园走走,欣赏下春景,萧承焕有意让她散散心,便要陪她一起去,可却被季裳华拒绝了。“不劳烦陛下了。” 萧承焕知道她一时半会还不能原谅自己,便道:“那好,你自己小心些,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让贤王妃陪你一起去罢。” 季裳华点点头,“好。” 季裳华走在御花园,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笑道,“多谢王妃愿意陪我来,裳华一人来此人生地不熟,对什么也不了解,多亏了王妃从旁提点。” 素琴知道她是借机感谢她提醒她萧承佑受伤一事,受宠若惊的模样,“娘娘言重了,臣妾以前说过的话万不敢忘,从大渝和娘娘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以前素琴说过,季裳华救她一命又为她报仇,她只听季裳华的,现下她竟然还记着吗? 周围也有许多夫人小姐,三五成群,一同散步赏花,在看见季裳华的时候,神色都有些微妙,却还是乖乖行礼。 一个艳装丽人在最前面,行礼有些敷衍,“臣女见过皇后,见过王妃。” 季裳华心里想的是如何逃出大凉,没时间在意她的态度,淡淡道,“起身罢。” 薛棠自诩出身高贵,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没想到被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子捷足先登。萧承焕那样的人物如何会选择她,想来不过是因为这张脸罢了。目光略过季裳华微微凸起的小腹,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 “皇后娘娘在赏花吗?” 季裳华容色倾城,笑容温婉,“这御花园的景色的确很好。” 闻言,薛棠却是叹了口气。 季裳华心知她必有后话,故作不知道,“薛小姐为何叹息?” 薛棠面上闪过一抹嘲讽,满是可怜可惜的神情,“我只是在想,再美丽的花终究有凋谢的时候,春季一过,就回归尘土了,便会有其他花开代替。” 季裳华状若无意道,“薛小姐说的不错,本宫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春花则是最令人怀念的,即便将来有其他花来代替,栽花的人最想念的还是春花。更何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快,春季到来,花儿自然也会重新开放。” 素琴听出了两人话里浓浓的火药味,只是含笑看着。薛棠的确出身不错,可是现在的大渝是姓萧的,不知道收敛也就罢了,不想想眼前之人是谁就敢来挑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季裳华既然找上了她,看来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薛棠心中恼怒,面上却笑的人畜无害,。“臣女一见到娘娘就倍感亲切,不知娘娘家乡何处?” 季裳华一眼瞧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道,“这个么,本宫还没必要向薛小姐交代。” 薛棠面色一变,她以为季裳华是哪里来的土包子,一定不敢得罪薛家,没想到她如此不给面子,看来方才的赏花言论激怒了她。 但想到萧承焕,她不得不忍住这口气,“是臣女逾矩了。” 季裳华轻嗤一声,“知道就好。” 说着,就举步前行。 白苏和繁缕连忙小心翼翼的去搀扶她,那隆起的小腹刺痛了薛棠的双眼。 薛棠心中不忿,薛家是大渝第一贵族,所有人都要让她三分,这个凭空出来女人凭什么敢这样嚣张? 在季裳华路过她的时候,她忍不住低声道,“皇后娘娘,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你这样无身份无背景的人,空有美貌是无法再后宫长期一枝独秀的。” 季裳华侧目看她,眸中满是轻蔑,“就算我以色侍人,那又如何?总不会像薛小姐一般,连美貌都没有。你倒是有身份背景,可惜,阿焕看不上你。”她淡淡瞥她一眼,“难不成,你还要做他的小妾?薛家嫡女甘心做小妾吗?” 季裳华句句刺痛薛棠,尤其是那声‘阿焕’彻底让她暴怒,她深呼吸几口,压住要发怒的冲动,冷笑一声,“你最好牢牢守住皇后之位,别太得意了,小心从天堂坠落地狱!” 季裳华一副得意之态,眼尾一挑,真是妩媚天成,她抚摸着小腹,“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我自然能做稳皇后之位。” 薛棠一甩袖子,“好,我等着。”等着我如何将你从皇后之位拉下去,大渝的皇后只能是我,大渝的太子也必须是我的儿子! 看着季裳华的离去,薛棠阴恻恻道,“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晚上,回薛家后,薛棠的对着父母哭诉了一番,说季裳华如何嚣张,如何欺负她,如何不将薛家放在眼中。 薛家本就气愤皇后之位被夺走,闻言,更是坚定了除掉季裳华的决心。薛家根深叶茂,在萧承焕登基的时候受了不少损伤,好在他们懂得弃暗投明,主动投靠了萧承焕,薛家才免于被洗劫,保全了一些羽翼,如今大渝也算是太平了,萧承焕想动薛家就要找个理由。所以只要他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萧承焕就不能找薛家麻烦,届时再将薛棠嫁进宫中,何愁薛家屹立不倒?届时薛棠再生下嫡子,薛家定会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由于害怕萧承焕的威势,整个宴会风平浪静,没有人对立季裳华为皇后有什么异议,只等着择日举行封后大典。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是平静,季裳华的肚子也快五个月了,婢女照顾周到,吃穿用度都是最好,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几天,季裳华对萧承焕的脸色也好了许多,甚至愿意和他说话了,这让他很是兴奋,每天都要去凤仪宫好几次,连带着对大臣的都缓和了些冰冷的态度。 这一日,萧承焕下了朝,就往凤仪宫来,突然有两个宫女冲了出去,看见萧承焕更是吓得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萧承焕皱眉,“出了什么事?” 宫女战战兢兢,“陛下……是……是皇后娘娘她……皇后娘娘不见了!” * 整个皇宫乱成了一锅粥,还承受着皇帝滔天巨浪般的怒气,恨不得要将所有人杀了才好。 询问之下才知道,季裳华去御花园散步,除了身边的白苏和繁缕,身后也跟着无数宫女太监和侍卫,可是,季裳华去更衣的时候,好大一会还没回来,众人急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心头宝,不能出一点差错。立刻就去寻找,可是到处找遍了,都没有皇后的身影,他们意识到出大事了,冒着被萧承焕砍了的风险去禀报。 萧承焕一双桃花眼眯起,就如同森林中一只饿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问凤仪宫的宫女道,“你们回想一下近日来,皇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有什么异常?” …… 季裳华猜想薛家人定然在盯着她,想办法除掉她,是以故意让白苏和繁缕陪着她去更衣。 果不其然,没走一会,就有几个做粗活的宫女婆子将三人打晕了,然后她眼睛一黑,再睁开眼,就是宫外一处荒凉之地了。 前面站着的是薛棠,身后还跟着无数黑衣护卫。 薛棠眉眼间蕴满得意,“你不是之前还趾高气昂的吗?现在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你放心,此事我们薛家做的很隐秘,陛下查不到薛家身上的。” 季裳华眉眼平静,像是丝毫不害怕。 薛棠越看她的脸越厌恶,从护卫手上接过一把剑,冷笑道,“你最引以为傲的不就是这张脸吗?我现在划破你这张脸,看他还喜不喜欢你!” 说着,就举起剑来。 季裳华下意识闪躲,突然,一道剑气破空而来,带来一阵凉意,刹那间,剑影飞来,直接砍掉了薛棠一只手,她手上的剑“哐啷”一声立刻跌落地上。 薛棠痛的惨叫,那只断掉的手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 季裳华笑的意味深长,虽然她利用了她,可半点不同情她,她妄图除掉季裳华,这可是她咎由自取! 紧接着,就听到马蹄声传来,为首的那个一袭烈烈红衣,风姿潇洒,引人侧目。 季裳华料到他会来,以他的心智,很快就能想到掳走季裳华的是薛家人。 萧承焕骑着马飞奔而来,冷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碰她一下?!” 这一刻,季裳华的确感动,却也仅仅是感动了。即便她现在怨恨萧承佑,她也不能欺骗自己她不喜欢他了。 萧承焕翻身下马,后面的人立刻将薛棠和她带的人包围起来。“竟敢谋害朕的皇后,薛家好大的胆子,薛小姐就等着诛九族罢!” 然后,就有侍卫将薛棠绑了起来,薛棠奋力挣扎,“陛下,陛下……我是为了你啊,这个女人她配不上你……” 刚说到此处,萧承焕不耐烦的挥挥手,声音戛然而止,薛棠的舌头被割了下来,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萧承焕伸手要将季裳华拉起来,突然觉得从身后传来一阵凉意,接着他大喊道,“有刺客!” 眼看着就要拉住季裳华的手,突然一支箭毫无预兆的射了过来,萧承焕下意识躲闪,还顾念着季裳华,拔出腰间的剑去挡箭雨,一只手去拉季裳华。 “裳华!”他要救她,可是敌方根本不给他机会,所有的箭都朝他射来。 他来的匆忙,只带了一队人马,虽都是高手,却也比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他趁机向天上发了一枚信号,等待援军到来。 他在季裳华身边,奋力保护她,可毕竟比不过对方四面八方的弓箭手。 这时候,一道人影闪过,将季裳华劫走了!萧承焕一急,大喊道,“放开她!” 然后就一边挡着箭,一边追上去。 季裳华被一个黑子蒙面人抱着飞掠过去,看到一双春水般的眼睛分外熟悉。黑衣人声音带了点笑意,“别怕,是我。” 季裳华既惊且喜,“周子扬!你怎么来了?” “战事没那么激烈了,所以我就亲自来了。怎么,是不是很惊喜,惊喜的都对我直呼其名了?” 季裳华有点想笑,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 后面,很多黑衣人保护着他们。将萧承焕阻挡住,毫不留情的将箭射出去。 “快走,我们没多少时间。”周子扬将她抱到马上,扯住马缰绳,“身子不舒服要和我说。” 季裳华暗暗摸了摸小腹,点了点头。已经五个月了应该不会有大的风险。 果然,马儿奔跑了没多久,萧承焕的援兵就到了,在萧承焕的命令下追了上来,然后和周子扬带来的人缠斗在一起。萧承焕则上了一匹马,由人保护着追赶过来。 周子扬往后看了一眼,狠狠抽了马鞭,“坐稳了。”然后马儿飞快的向前奔跑。 刚过了一道路口,又有一匹黑衣人出现了,阻挡在萧承焕面前,手持弓箭和刀剑,各个下了死手。萧承焕这才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带走季裳华的! 他心中惊慌不已,不,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一边和黑衣人厮杀,一边喊道,“裳华!” 隔的很远,季裳华仿佛可以听到他声音的凄厉和不舍。 周子扬勒马停下,转过身拿起随身带着的弓箭,张弓搭箭,就要射出去。 他的目标是谁,不问可知。 季裳华大惊,扯了扯他的袖子,摇摇头,“表哥。” “表妹,你……”周子扬不解。“你可知逾明……” “他怎么了?”她听素琴说世子性命危险矣,一直在忧心他的性命。 周子祺抿唇,“他很好。” 周子祺叹了口气,将弓箭放下,又狠狠抽了马儿一鞭,马儿放开四蹄拼命奔跑。 季裳华忍着颠簸的不适,不自觉抓住周子扬的衣角。 后面马蹄声震耳欲聋,还有两方厮杀的声音,她可以感觉到他在后面追赶,因为她有孕在身,甩开了追兵一段距离,周子扬救放缓了马儿奔跑的速度。 季裳华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两年的相识和合作,还是让她心中涌起一丝愧疚,闭了闭眼睛,“表哥,他们要追来了。” 周子扬道,“不用怕,他们追不上来。” 不知跑了多久,天已经黑下来了,追兵仍然在后面追赶,经过一道城门的时候,被阻拦住了。 周子扬没有犹豫,立刻带人和大渝士兵厮杀起来。就在两方打斗的时候,萧承焕追了过来,周子扬神色一震,杀了一个侍卫,喊道,“云雁,快带你姐姐走!” 这时候,城门突然打开了,从外面杀进来一队人马,云雁听了周子扬的吩咐,在萧承焕靠近季裳华的那一刻,将季裳华拉到了自己马上,直接冲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许多士兵倒在地上。 “裳华!”萧承焕抽马要追过去,“不要走!” 周子扬趁他分神之际,举起剑刺了他一下,萧承焕被疼痛唤回神思,带着人和周子扬打斗。 两人出了城门,萧承焕立于马上,眼睛赤红,愤怒又凄凉,“裳华,你骗我!你利用了薛家将你带出宫,和他们里应外合!” 季裳华让云雁勒马停下,叹了口气,“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我不认为我做错了,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吗?”萧承焕语气愤愤。 “你放过我罢,也放过你自己,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你强迫我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请让我过平静的生活罢。”她对云雁道,“我们走。” 萧承焕听着她的话,久久沉默,身边的护卫还是第一次看到冷酷无情的皇帝陛下如此失落痛苦。 周子扬看看萧承焕,又看看季裳华,不知道两人有什么纠葛。一甩鞭子,带着人离开了。 “裳华,你和他......”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季裳华不欲多说,“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周子扬讷讷住口。 护卫看着萧承焕苍白的脸色,犹疑道,“陛下,我们还追不追?” 萧承焕挥挥手,看着前面的奔跑的马儿,“不必了。” 他费尽心思夺回来的,对她那么好,将她捧在手心,她还是要走,她就那么喜欢那人吗?即使她以为那人背叛了她,还对那人念念不忘……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可能他这一生都不能彻底放下她…… 十日后,一行人赶到了大凉与大渝的边境,连续赶路,都累了,休息了两日,周子扬准备带她回景州。 季裳华淡淡道,“不必了,送我去云州,你不是说姨母在云州等我吗?” “裳华……”周子扬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萧承佑现在的情况,万一萧承佑还是活不成,就不要告诉季裳华了。 “你还怨他?他也是……” “不得已而为之是吗?”季裳华冷声道,“我不想再听了,要么你送我去云州,要么我自己去。” 周子扬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去,连忙道,“好好好,我不提他了,我现在就送你去云州。” 云州是大凉的边城距离大渝不远,是以五天就到了,到了宅邸,见到了周贵妃。 周贵妃见季裳华吩咐人收拾东西,蹙眉道,“你不打算回景州了?” 季裳华摇头,“不想回去了。” 周贵妃看她如此倔强,不好说什么了,“好,我就在这里陪你,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啊。”她看看季裳华的小腹,“一路颠簸,还是请大夫来看看罢。” 而周子扬在这里休息了两日,就回去复命了。 接下来的日子,季裳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平平淡淡,让她很是喜欢。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到就入了秋。 战争也平定了下来,这场仗足足打了半年,终于以宋家战败结束。 萧承佑不知和南昭做了什么交易,镇国公派郦珩来帮助萧承佑攻打北疆,周正明则带着三十万大军抄远道避开宋家,直接去攻取京都。 京都有周正清镇守,最终败于周正明手下,他为了保住性命,主动杀了皇后和太子,可是周正明没有再心软,周正清被周子祺一箭射杀,太后也因为毒害先帝被关了起来,等待萧承佑回来处置。 周正明当即宣读了皇帝驾崩前留下的圣旨,等待萧承佑归来成为新帝。 云州一个府邸。 季裳华已经有孕近十个月了,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是以,白苏等人在周贵妃的叮嘱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人守着季裳华。 季裳华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颇有不便,是以很少走动,无聊时候便倚在桂花树下的美人榻上看云雁和繁缕玩闹。 白苏从外面采买东西回来,顺带给云雁买了几支糖葫芦。云雁一看到糖葫芦就不理会繁缕了,拿过糖葫芦不知道去哪里了。 白苏拿着竹筐,神神秘秘在繁缕耳边说了什么,繁缕面上一喜,“真的?” 白苏笑道,“当然,整个大凉都传遍了了,只不过我们这离京都远,现在才听闻这个消息。” “我们要不要告诉小姐?”繁缕看了看树下似乎要睡着的季裳华,小心翼翼道。 白苏犹豫,“问问贵妃娘娘罢,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原谅世子,已经这么久了。” 忽而,季裳华睁开了眼睛,笑道,“你们说什么呢?怕我知道?” 白苏和繁缕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小姐,外面到处在传,宋家败给了世子和周家,如今皆已伏法,世子……很快就要登基了……” 两人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怕她又想起之前不开心的事。 再者,世子成为皇帝,小姐岂不是皇后?那魏皑又是什么位分?小姐不想人提起世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世子的消息了。 季裳华表情一滞,面上缓缓浮起一抹笑来,“天有些冷了,扶我进去罢。” 两人不敢再说话了,扶着季裳华进去。 “小姐,当心脚下。”白苏道。 季裳华现在大着肚子,脚下是门槛,行走有些不方便。 季裳华面上平静,心中掀起了波澜,两人和离的事她并未告知其他人,想来萧承佑也没有告诉别人,那么等他登基的时候,定然要封后,届时,他说出来,其他人如何想呢?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感情,不去想那个负心人。可方才听白苏提起,她以为心如止水的心还是被他牵动了,又是懊悔又是郁郁。 她不该再想他的,两人这么久不见,他又有了别的女子,一定将她忘了罢?她又何必在意他呢? 不知不觉,深思飘远,突然脚下一滑,笨重的跌倒在地。 “小姐!”白苏和繁缕连忙过去扶她,“来人啊,快去请产婆!” 白苏没想到季裳华会突然跌倒,归咎于自己方才提起萧承佑的原因。 此时季裳华面色惨白,冷汗直流,表情痛苦,两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将季裳华小心搀扶到床上,就去知会周贵妃了。 周贵妃没想到突然发生了意外,也被吓到了,又派人去请产婆,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产婆的影子。 周贵妃看着季裳华越来越痛苦,心急如焚,可她没有生产过,不知道该怎么办,起身道,“我亲自去看看!” 屋里就剩了白苏繁缕两人,她们也是手手足无措,轮流去门口看,可就是不见产婆来。 季裳华只觉得像凌迟一般,身上无一处不痛,她紧紧咬着牙,手握着床单,可不能减轻丝毫痛苦。 突然,繁缕尖叫一声,“血,流血了!一定是方才摔倒的原因!产婆呢,怎么还不来!” 季裳华声音气若游丝,身上痛苦,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眼前出现一个又一个场景,最后是那个人。 这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她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 正在两人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很快,就进来两个产婆,却是不见周贵妃。 不过,这两人的确是她们提前说好的产婆,错不了,便没想那么多。繁缕焦急的要哭出来,“你们快帮帮我家小姐罢。” 产婆连忙走到床边,“是,是。”两人低着头,忙不迭准备为季裳华接生。 这时候,季裳华意识越来越模糊,浑身撕裂一般疼痛,也不知道那两个产婆对她说了什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痛的她叫出声来。 她看见,有丫鬟跑来跑去,端进来一盆盆热水,两个产婆配合着为她接生。 可是,她意识虽模糊,却觉得哪里不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坐起身,将两个婆子踢开,她满头大汗,气息虚弱,“滚开……我不要你们……帮我……生……” 她本就体弱,现在说了一句话,就倒在了床上。产婆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可是你家请来的,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我们走了谁替你接生?” 屋子里的人忙来忙去,季裳华觉得耳边十分噪杂,她觉得自己身上除了痛没有半点力气,潜意识又觉得她不反抗就要死。 没有多想,她挥手将床头热水扫落下去,声音虚弱却显强硬,“滚!” 产婆很是无奈的模样,“夫人,这个时候就不要闹脾气了。” 突然另一个产婆尖叫一声,“哎呀,这位夫人难产,孩子腿朝下!”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季裳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睁开眼睛,冷意扑面而来,“滚!我让你们滚!白苏,繁缕,将她们赶出去!” 白苏繁缕听到了,立刻跑了过来,“小姐,怎么了?” 季裳华指着她们,“将她们赶出去,她们不怀好意!” 产婆忙道,“夫人啊,你快点做决定罢,否则一尸两命。” “哦,对,是一尸两命!” 季裳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大喊道,“我的孩子好好的,根本不会难产,你们不想死就尽快滚!” 季裳华一下子想明白了。有人想让她一尸两命,可是她现在疼痛难当,无法思考谁要害她。 白苏察觉出了不对劲,立刻要将两个产婆拉开。可是,她们却还是“夫人难产”这一套说辞,铁了心不走。 可是,季裳华生孩子,总不能叫护卫进来拖走她们。如果云雁在就好了。 白苏要去找云雁,一转身,就看见有人推门而入,白苏吓了一跳,是魏皑!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要做什么?”白苏怒斥,“世子妃的寝屋,谁准许你进来的!” 魏皑一身华服,笑吟吟的走进来,“听闻姐姐临产,我自然是来关心姐姐啊。” 繁缕气不打一出来,“你走,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她大喊道,“云雁,云雁去哪里了!” 魏皑笑容得意,看着季裳华,“啧啧,素日看见姐姐都是容光焕发,绝美倾城,你不知道我有我羡慕你这张脸,如今,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虚弱憔悴,可惜,世子又不在你身边,你这样无助的模样,还真是让我可怜。” “你闭嘴!”繁缕道,“你现在还不是世子的妃子,一个商人之女哪里配唤我们世子妃姐姐!” 魏皑眉毛一挑,“世子打了胜仗,很快就要登基为帝,届时我就是世子的女人了,到时候我和姐姐可要和睦相处。” 季裳华明白了,魏皑是故意来刺激她的,这两个产婆恐怕也被她收买了,想害她一尸两命! 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 魏皑翘着兰花指,笑的愉快,“很痛苦罢,不过,很快,你就会解脱了。放心,你不在了,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世子的。” 季裳华身体虚弱,却气势不减,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认为可以取代我?论才华你及不上我,论容貌你更是平平,论家世,你不过是个商人之女,论时间,我与他早就相识,凭什么认为世子会喜欢你?你未免自视甚高了!” 魏皑大怒,“他喜欢你又如何?你还不是要死了?我不明白了,你不就是仗着出身容貌比我好吗?除此之外,你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对你念念不忘?他虽然答应我父亲登上皇位纳我为妃,可他从始至终没多看过一眼!心心念念全是你!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天底下再无他那样优秀的男子,可这样的人物却只钟情你一人,凭什么?老天爷太偏心你了!” 她靠近她,低低笑了,“所以,我要除掉你。依照他对你的痴心,终身不立后也有可能,或许我就可以成为他唯一的女人了,史书上会说先皇后难产而死,他移情于我,从此六宫虚设。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语罢,她挥挥手,立刻有婆子将白苏繁缕拖了出去。“你放心,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晕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帮你。”她抚了抚袖子,对产婆道,“姐姐难产,一尸两命,你们懂了吗?” 产婆忙道,“是,是。” 说着,就断开一碗黑漆漆的药,魏皑亲自递到季裳华面前,“姐姐,你就安心去罢。” 季裳华眸中迸发出冷冽的光,忍着痛苦挣扎,她聪明一世,怎么能死在这个女人手上! 药碗的边缘,贴在她的唇边,她紧咬牙关,别过脸去。魏皑近乎疯狂的大笑,“你喝啊,喝进去!” 季裳华有气无力,难道她真要死在这里吗?死在这种女人手上! 这时候,突然听到门被踹开的声音,接着是魏皑的尖叫,那碗药登时打翻了。 只见魏皑面色痛苦,看着自己的手臂,“我的手……疼,疼……” 这时候,就听见脚步声传来,来人惊怒道,“竟敢谋害世子妃,谁给你的胆子,来人,将她带下去!” 季裳华神色迷茫,似乎出现了幻觉,眼前的人和声音分外熟悉。 就听见魏皑惊慌失措道,“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妒忌裳华想害死她?留着这些话,去刑部说罢。来人,将这两个产婆一并带去!” 魏皑被人拖到门口,她的声音传来,“二哥,你救救我,救救我……” “二妹,你从前要害死季夫人,世子妃看在我的面一上放过你,如今你竟然要杀害世子妃,你的胆子太大了,太狠毒了,你……好自为之罢!” 魏钦对这个妹妹彻底失望了,大姐宠溺着她,没想到竟将她养成这个样子!连未来的皇后都想杀,她以为她是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别人狠下杀手……这次,他也不能帮她了! 魏皑还在大喊大叫,“不,二哥,世子,你们答应过的,我会是皇妃……” 周贵妃方才去看产婆何时来,可是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人缠住了她,还要将她带走。她正恐惧的时候,就看到萧承佑一行人到了,将那几个人抓起来审问,才知道魏皑要害季裳华之事,然后匆匆赶来。也没有去叫产婆,不过,却看到萧承佑身边一个貌美女子,虽然年纪不算小,但足可以看出来年轻时的倾国倾城。 “对不起。”萧承佑半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我来晚了,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见不到她了。 魏皑这样恨季裳华还是因为他,是他连累了她。 季裳华没想到他真的出现在了这里,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涌入脑海,将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和对他的全部怨恨勾了出来。 她目光充满怨愤,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萧承佑觉得疼痛,却不抽出来,任由她发泄怒气。 “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季裳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头发粘腻腻的贴在额头和脖子上。 萧承佑发现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咬着牙低喊着,他意识到她极为疼痛,连忙对身边人道,“救她,快救她!” 女子上前,要检查季裳华的情况,季裳华却打开了她的手,“走开,除了顾太医,我谁都不信!” 萧承佑眼圈红了,她这样如同惊弓之鸟,是受了多大的惊吓?都怪他,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女子蹲在她面前,笑容平和,“你看看我是谁?” 季裳华被她这句话吸引了,觉得这眉眼有些熟悉,和云雁、萧承佑有些相似,季裳华努力睁开双眼,“你,你是……” 女子点点头,“别说话了,省些力气,你身子弱,方才又受到了惊吓……” 话未说完萧承佑眼睛赤红,“救她,必须救她!” 季裳华声音断断续续,身上的痛翻来覆去席卷而来,“出去……让他出去……” 愧疚、心疼交织,萧承佑扑到她面前,声音颤抖,“我错了,我欺骗了你,虽然我是为你好……但是,我没有背叛你,我答应过你此生唯你一人绝不会食言,那个魏皑我根本没有和她有什么,是魏钦陪我演戏……” 季裳华闭着眼睛,“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女子仍旧是一脸淡然,对萧承佑道,“你先出去罢,你在这里,只会让她情绪激动。” 萧承佑更加自责,站起身,满目颓唐,“是……这里就拜托你了……” 人手不够,便只能由周贵妃帮忙了,看见是自己信任的人,季裳华才安心下来。 萧承佑在外面,仓皇不安,在门口来会走动,听着里面的叫声,他一颗心也揪了起来了,捏紧了拳头,面上悔恨之意更浓,恨不得代她受过。 “对,就这样,使劲……” 晨光熹微,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清晨,门外之人松了口气,面上都是大喜之色。 萧承佑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周贵妃抱着孩子笑道,“是个男孩。” ------题外话------ 正文就到这里了,后续番外见,正文没有交代清楚的番外会顺带说一下。 断断续续连载了二百七十多天,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可爱。 文文结局了,梅花忍了好久,还是要说一句,码字不易,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 mua!(*╯3╰) 番外 尘埃落定 “裳华太累了,睡着了。”周贵妃看着萧承佑道。 方才他看也没看孩子,直接就扑到了季裳华床前,发现她已经昏睡过去了。她面色苍白,形容憔悴,额头爬满了细汗,头发粘粘的粘在上面,即便在是睡梦中也很不安稳,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萧承佑接过周贵妃手上的布巾,“我来吧。” 语罢,也不在意旁边人的惊讶,就认真的给季裳华擦起汗来。 其实,他还是有些庆幸的,他虽然极为想念她,但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怕她不想见他,又要赶他走。 即便知道了这次为他解蛊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除了感谢,没有和她亲近的意思。现在他更是一门心思扑到了季裳华身上,也没有时间对云尺素说什么。 云尺素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站起身对周贵妃道:“我看看孩子。” 周贵妃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刚出世的孩子,皱巴巴的。” 周贵妃没有生养过,是以亲眼看到这个孩子出生很是喜悦。云尺素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淡然的眉眼温和了许多,“是啊,当初云雁和逾明出生时……。”也是这样。 可是她突然想到了现在和萧承佑的关系,便没有说下去。周贵妃也是不久前才听顾太医说了云尺素和萧承佑的关系,当下见她失落,也不好说什么,便只是低头看孩子。 “孩子可取好名字了?” 周贵妃看着熟睡的孩子,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裳华说了,若是男孩就叫景云,女孩就叫纯熙。” “虎啸而谷风至兮,龙举而景云往。”云尺素笑容柔和,“好名字。” 萧承佑闻言,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心上涌起几分希冀,裳华一早就打算给孩子用他取得名字,这证明她即便怨他可心里一直有他的是不是? 一刻后,萧承佑起身,让人换一盆干净的热水。 周贵妃看看云尺素和萧承佑,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情感,到了萧承佑面前道:“这是裳华费了很大的力气生下的孩子,怀这个孩子她吃了很多苦,你不抱一抱吗?” 这时候,就看见孩子动了一下,扁扁嘴,哭了起来。 萧承佑表情更加僵硬,竟有些紧张,他虽然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到底是初为人父,看着孩子内心充满喜悦和激动,却又手足无措。这软软的小小的一团,万一他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 乳娘已经事先请好了,但是事发突然,乳娘家中有事,现在才赶过来。 金嬷嬷从周贵妃手上接过孩子,看到这个身材高大、气质凛冽的男子有些紧张,但看这架势,应该是孩子的父亲。她哄了一会,孩子终于安静了下来,萧承佑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些。 金嬷嬷一边颠着孩子一边道:“您要不要抱抱,很简单,一学就会的。” 萧承佑手有些颤抖,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眼睛都没睁开,小猫似的缩成一团在襁褓,身体软软的,脸颊红红的,身上一股奶香,可爱极了。 萧承佑淡漠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这是裳华和他的骨血,他期盼了许久的孩子,如今这样抱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是啊,从前他想要个孩子还有个原因,是为了绑住裳华,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他。现在他做错了事,看在孩子的面上,她会原谅他罢? 他极不自信的想着。 是以,后来的日子,孩子都是他亲自照顾的,还‘虚心’向乳娘请教照顾孩子的经验,后来简直比季裳华照顾起孩子还得心应手。 只不过,半个月过去了,季裳华还是不肯见他,每次他把孩子抱过去,她只看孩子,对他视而不见。他心中苦涩,虽不能说什么,只能等她消气了再向她解释这半年多发生的事。 周正明已经写信催了他好几次让他回京,朝中大臣已经等不及了,毕竟战争刚过,大凉还很乱,许多事情需要萧承佑处理。所以,其他大臣的意思,先让萧承佑会去登基,等朝野上下恢复秩序再举行登基大典。 但是萧承佑却不肯回去,让辅国公代为处理。 其中的原因,不用说,周正明也知道。无奈之下,他让季维之来了云州,劝劝季裳华,反正事情真相大白,萧承佑没有背叛她,她何必还抓着不放呢?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季裳华刚出了月子,季维之和林琼箫就到了,两人先看了一眼孩子,就来看季裳华了。 “妹妹,你就算生气也气够了,现下大凉还很乱,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就算有舅舅在,但时间长了也会引人非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揣测世子的行踪呢,你们还是赶紧回京都为好。”季维之无奈道。 已经入秋了,天气凉了不少,季裳华披了一件披风坐在树下,疏落的阳光透过叶子照落下来,多了几分清冷。 她自然知道要早回去,可是口中却不饶人,“当初是他要我走的,现在又要我回去,凭什么?”她轻轻哼了一声,就像赌气的模样,“要回他自己回,反正大凉最需要的就是他。” 林琼箫摇头失笑,“怎么成了亲又成为了母亲,反倒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我看是世子纵着你的缘故罢?” “我才没有。”季裳华蹙眉,随后又住了口。 林琼箫说的不错,她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萧承佑太纵容她了,平心而论,和他成亲后,比未出阁时开心许多。可是,一想到这近一年发生的事,想到他为了她活下去,不顾她的想法,逼她离开,她还是会生气,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是他的决定太自以为是了。他都不问问她,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更可气的事,他还用魏皑气她。他太了解她了,绝不会与人共侍一夫,所以季裳华就这样上当了。 季维之轻咳一声,故作严肃,“裳华,略作惩罚可以,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季裳华挑挑眉,“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季维之面色有些不自然,“我那时候不知道事实真相,所以误会了世子。现在我知道,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就别闹了,回去罢。”他温润的眸子带了些威胁,“小心外祖母知道了责骂你。” 季裳华明显底气不足,“外祖母最疼爱我了,才舍不得骂我。” 林琼箫抿唇笑了,“好了,裳华,你大哥说的对,还是回去罢,否则舅舅真的要亲自来找你谈谈了。”她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打趣道,“我们来的时候,路过厨房,看到世子在亲自给你熬药。我可是听说了,在你坐月子的时候,世子对你可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凡事亲力亲为,连孩子也不让你操心,你人欺负够了,可别太过了,小心到时候无法收场。换了任何一个男子,哪里由得妻子这样欺负?更何况他现在可是万人之上了,他对你的这份心,连我这个局外人也看的清清楚楚,你可要珍惜啊。” 季裳华语塞,“……我欺负他了吗?” 季维之深深看了一眼林琼箫,“我也是任你欺负的。” 林琼箫:“……。” 林琼箫和季维之又对季裳华进行了‘教导’,事后连季裳华自己都觉得她欺人太甚了。她这样冷落他,漠视他,还不是知道他喜欢她,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吗?更何况,他凡事都以她为重。季裳华叹了口气,难道她真的太过分了?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是真的要登上皇位吗? 晚上的时候,萧承佑照例送来了补身的药,季裳华正抱着孩子,眉眼温柔,温言细语的哄着,时不时传来小孩子软糯糯的笑声,在明亮的烛光下,整个人沐浴着母爱的光辉。 萧承佑刚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眉眼染上几分笑意,整个人褪去了以往的冷冽之气,他还记得对季裳华说过,有一天尘埃落定,一家人过安宁平淡的生活,现在看到这一幕,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季裳华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目光,也不理会他,继续逗弄着孩子。 萧承佑心中叹息,看来季裳华还是没有原谅他。他走到季裳华身边,“先喝药罢,这是……”他的语气有些别扭,“这是母亲特意给你开的补身的药。” 季裳华明白,他口中的母亲是云尺素。 云尺素和顾逸清是师姐弟,医术自然和顾太医不相上下。 季裳华将孩子给白苏,“给乳娘去带罢。” 白苏知道两人必定有话要说,一个月了,小姐终于肯和世子说话了呢,她暗暗高兴,轻手轻脚的退下了。孩子离了娘亲的怀抱,有些不高兴,吱吱呀呀叫着。 季裳华接过药,淡淡道:“坐罢。” 这还是裳华第一次肯和他说话,萧承佑竟有些慌乱,老老实实的坐下了,目光有几分小心翼翼,注视着季裳华。 那模样,“可怜兮兮”的,好像生怕季裳华“抛弃”他。 季裳华有些想笑,却故作冷淡道:“今天林姐姐和大哥都觉得我太欺负你,对你太过分了,你可觉得委屈?” 萧承佑正色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如何对我都是应该的。况且你是我妻子,我为你做这些事应该的,你并未欺负我。” “若是再重来一次,你会不会后悔?” 季裳华没有说清楚,但是萧承佑却全然明白。他犹豫一下,看着她,认真道:“我不会后悔。” “你就不怕我恨你,永远不回头,甚至是…。嫁给别人?”季裳华神色淡然。 萧承佑摇头,笑容有几分苦涩,“只要你能活下去,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过得幸福,即便你再也不属于我……” 季裳华笑容冷了下来,“所以,你就故意合谋和魏钦演了一场戏,让所有人瞒着我,逼走我,好自己一个人去死?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你的爱太沉重,我要不起。” 萧承佑一慌,连忙道:“我……我当时没想这么多,你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死……。” 季裳华笑容有些嘲讽,“是啊,为了让我活命,你甘心将自己的妻子推到情敌身边,你的爱太伟大了,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就替我做了决定?” “我……并不后悔,只要你能活下去,过得幸福。”萧承佑暗暗叹息。 季裳华冷笑一声,“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与你同生共死?还是说,从头到尾你都不相信,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还是你以为我就是那种会与你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 “不是!你误会了…。”萧承佑声音有些颤抖。她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他很高兴,但是对他来说,她的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季裳华道,“当初是你说的,我们两人要坦诚相待,怎可食言?你该说出来我们两个一起解决不是吗?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得知了真相,发现你早已死去,我会恨死我自己?你觉得我会如何做?” 萧承佑一愣,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现在想来,若是季裳华得知了真相,届时一切都晚了,她一定会活在痛苦中罢? 季裳华轻笑一声,“你可知我临产的时候有多怨你?怨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当看见魏皑来的时候,想要除掉我和孩子,你可知我当时真的很恨你?” 萧承佑很是内疚,“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竟然敢找来云州要谋害你和孩子。”若他晚来一步,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即便杀了魏皑也不能泄他心头之恨。他声音带了乞求和急切,“只要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不会再骗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好不好?” 季裳华眸色幽深,“你打算何时回京都?”见他微怔,她状似随意道,“朝中大臣可等着你回去登基、整顿朝纲呢,你登基,可是民心所向。” 萧承佑目光微凝,神色肃然,“固然是陛下圣旨,民心所向,可是并非我所愿,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当这个皇帝。裳华,你不必试探我,我既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帝位虽好,可我更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没有皇室的勾心斗角,平静安然的生活。希望我们的孩子平安成长,我能保你一世无忧。” 季裳华不禁望进他那双眼睛,他一双凤眸深邃,洒满星辉,璀璨夺目,看到的是他一片赤诚。 她没有言语。 萧承佑一急,“你不信吗?若是你不信,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明日就走,去哪里都好,定不会回京都。我会让舅舅代我写一份圣旨,扶持十四皇子登基为帝。” 季裳华摇摇头,“我并非不信你,只不过,眼下大凉还需要你,十四皇子年纪还小,未免人心浮动,还是由你坐镇为好。” 萧承佑错愕道:“裳华,你……。” 季裳华故意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不深明大义的人吗?大凉正是需要你的时候,若这时候你因为我离开了京都,别人不知道怎么议论我呢。” “裳华……”萧承佑道,“以前我为了大凉,现在我只为了你而活,不再管什么天下,只要你不高兴的事我都不会去做。” 季裳华见他这样急于表忠心,觉得好笑,她终于对着他露出一个笑脸,“你认为,若是大凉不安稳,我们还能过平静的生活吗?” 萧承佑愣住了,有点傻傻的,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季裳华说的是‘我们’,她这样说是代表不会离开他,还愿意和他在一起生活? 他神色激动,想靠近她,却在没得到他的允许下不敢靠近。“裳华,你原谅我了吗?你不会离开我了吗?” 季裳华垂下眼睛,掩住眼底的羞赧,“你是孩子的父亲,我能不原谅你吗?再者,看你这一个月的表现那么好,我也不能得理不饶人,旁观者都看不下去,觉得我欺负了你。” 萧承佑笑了起来,眼睛熠熠闪光,再也没有顾忌,将思念多日的人紧紧揽入怀中,“裳华,谢谢你。” 季裳华笑容俏丽,“以后可不许再骗我,也不许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自然,我心中和眼中都只有你一个人。”萧承佑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声音低沉道,“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 虽然他有哄她开心的成分在,但听在女子耳中,还是很甜蜜的。 “不过——”萧承佑低低笑了,“我没想到你如此在意我,愿意和我共赴生死。” “我才没有。”季裳华不想承认。 “裳华……。”萧承佑声音沙哑,“以前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从未奢望过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季裳华拉着他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 萧承佑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里面是浓烈的情思,不知不觉的,他的脸越靠越近,季裳华立刻闭上眼睛,可是等了好久,他的吻都没落下来,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听萧承佑道:“好长时间没见到你,好不容易见到了,你却因为生我的气,一个月都没有理我,我都没有好好看看你。” 季裳华脸一下子红了,将他的手拿开,“看这么久,有什么好看的。” 萧承佑看着她发红的脸轻笑,浓长的睫毛闪呀闪的,呼吸也温热了许多,喷洒在她耳边,“这么久没看到,当然要一次补回来,以慰我相思之情。” 季裳华觉得耳畔发痒,忍不住笑了出来,语气不自觉带了娇嗔,“就会花言巧语的哄人。” 萧承佑将她捉入怀中,埋首在她颈窝,汲取她的梨花香,还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好像是小景云身上的奶香。 季裳华又羞又恼,他任她挣扎也不放开,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看她羞恼的模样,他笑的越发开怀。 外面的白苏和繁缕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心照不宣的微笑起来,同时舒了口气,两人总算和好了,应该早点将此事告诉贵妃娘娘才是。 “逾明,你还没告诉我如何解蛊的呢……” “怕吓到你……。” 半个月后,季裳华等人回到了京都,朝堂上下望眼欲穿,总算盼到萧承佑回来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先让他继承大统。 可是,萧承佑竟然一口拒绝了! 天底下竟然有人愿意放弃这样的好事?登上帝位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萧承佑却弃如敝履的模样。但是除了萧承佑,还有更合适人选吗?是以,许多大臣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萧承佑登基,好像他不登基,大凉就会立刻灭亡,先帝就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 然后,萧承佑拿出了先帝留下的圣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行使了皇帝的权利,他写了一道圣旨,大致内容是他久经沙场,心力交瘁,此次战争又受了伤,再加上旧伤未愈,不宜太过操劳,所以要将皇位禅让给皇十四子萧承允。 众人这才想起来,宫里还有个小透明十四皇子呢,他也是皇帝的儿子,萧承佑将皇位让给他也说的过去,可是,萧承允年纪小,又无母族背景,能力更没有了,如何坐稳皇位,稳固大凉江山? 可是萧承佑却说,朝中那么多肱骨之臣,他和辅国公也会从旁辅助,等小皇帝学有所成,就会放权。 萧承佑的话不容人拒绝,众人想了想,一个没有多少母族势力的小皇帝不是更好控制吗?从而为各自的家族谋私利,所以都同意了。可是他们以后万万想不到,这个小皇帝会多么精明狡猾。 很快,萧承佑就写了禅位诏书,迎十四皇子登基为帝。 萧承佑暂时主持大局,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帝的丧礼事宜,然后清缴宋家残留势力,封赏了此次有功之臣,功劳最大的自然是周家。最后是给太后定罪。 一时间,太后曾经做的事全部被翻出来了,包括害死刘嫔,收买钱嬷嬷毒害先帝一事,但念及她抚养过几年先帝,赐毒酒一杯,留一个全尸。 新帝初时登基,别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应该尽孝道,除了让众臣参与给先帝拟定谥号,又封了周贵妃为太后,其余妃子皆是太妃,一时间,周家风头无两。 只是,谁也不明白,小皇帝怎么要封周贵妃为太后呢,难道是为了拉拢周家?若果真如此,小小年纪就心思不简单呢。 但是,很快,人家又封了刚出世的景云为晋王世子了,刚好,战乱刚平定不久,本就身患重病的晋王薨了,萧承佑自然成为了晋王,他的嫡长子就是世子。 众人:“……。”小皇帝这就开始耍心眼了,知道将朝中最有权势的两家拉拢起来。 小皇帝:“……。”我明明就想报个恩,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马车里,季裳华靠在他肩膀上,“你是如何找到玉玺的?” 萧承佑温声道:“并非是我找到的,是陛下给我的。” 季裳华讶然,“是先帝让他藏起来的?” “不是,是石公公被宋皇后杀死前给他的,让他好好藏着。” 季裳华想了想道:“也是,石公公在宫中久了,将一切都看透了,难得他还保留一份善心,对姨母接济陛下一事视而不见,没有告诉先帝,在临危前又将玉玺交给了他,宋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兜来转去,玉玺还在皇宫。毕竟在许多人眼中,陛下多年来就像不存在的一般。陛下果真是感恩之人,没有忘记姨母对他多来的照顾。” 萧承佑道,“若没有太后娘娘,恐怕他活不过幼时。” 季裳华笑道,“我们赶快回家罢,一天没见景云,好想他。” 萧承佑声音看着她,“今晚可不可以不让景云和你一起睡了?” 季裳华失笑,“这又是为何?你可是比我照顾的更好呢。” 萧承佑声音幽怨,“自从有了孩子,你经常冷落我,尤其是这一个月,你都多久没好好看看我了?多久没有给我做香囊和衣服了?这个月事务繁忙,你都没发现我瘦了,以前你可以一下子就感觉到的。” “怎么像个孩子似的?”季裳华想了想,发觉他说得对也没错,她的确好久没给他做衣服了,以至于没发现他瘦了,她现在做的最多的是孩子的衣服,不过她只是练练手,小孩子皮肤细嫩,她绣工粗糙,不能让孩子穿的。 萧承佑有些气恼,“你宁愿做那么多不能穿的衣服,也不肯给我做个新的香囊。” 萧承佑低头一看,他腰间戴的还是八个月前她给他做的,他一直戴着上战场,都磨损了许多了。看来,她真的忽略了她,连忙给他顺毛,“好罢,我错了,不该忽略你,明天就给你做香囊和衣服。” 萧承佑这才高兴了,季裳华笑他越来越孩子气。 萧承佑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然就将孩子交给母妃带罢,我看她喜欢的紧,平日冷冷淡淡,现在一见到景云就笑,每天抱着不撒手,若不是怕你不高兴,恐怕真会景云要到她自己身边。” 季裳华狐疑的看着他,“母妃喜欢景云我信,可你的话我不信。” 萧承佑面色微窘,他那点心思被季裳华一下子看穿了。 季裳华笑道:“你去了一次缥缈山,知道了不少事罢?比如顾太医和姨母。” 萧承佑笑容戏谑,“好啊,等我高兴了就告诉你,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我们该想想该去哪里游玩为好。” 季裳华:“……”他是故意的,故意报复她方才拆穿了他的小心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番外 前世今生 初春时节,正是乍暖还寒时候,下了几场绵绵细雨,季裳华不幸染了风寒。 屋子里燃着梨花香,清新雅致,加上碳火,萦绕着温馨的气息。 说是风寒,其实不过是季裳华前两日清晨咳了两声,萧承佑听见了顿时担忧,特地告了假,照顾季裳华,尽管季裳华说了并无大碍,他太小题大做了,可他还是不放心。京中官员听闻了,不禁摇头叹息,身为位高权重的晋王殿下,竟然把一女子捧在手心,实在是让人唏嘘,反正换成他们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其他夫人小姐对季裳华也是羡慕嫉妒,真是同人不同命,能嫁给萧承佑,真是季裳华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为什么她们没这么好的运气。 她们只敢想想,却不敢有别的心思,因为,京都无人不惧怕晋王殿下的强悍手腕,身上冷厉的气势,显而易见的写着:女子勿近。 曾经有自诩美貌的女子想要靠近、算计进入晋王府,或有刚调到京都的官员想要献媚晋王而送了许多美人,可那些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想来想去,应该是被晋王殿下自己解决了,都不用季裳华操一点心。 从此,无人不惧怕萧承佑,再也没有人敢不知死活的凑过去了,这样的“玉面罗刹”只有季裳华能降服。 不知想到了什么,萧承佑无声笑了,恋恋不舍的从季裳华身上移开目光,低头看着满书案的奏本和军务,剑眉皱起,有些苦恼。 此时的季裳华已经睡着了,屋子里很静谧,可以听到她绵绵的呼吸,长长的睫毛栖在眼下,落下两片黑影,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屋子里温暖恬适,季裳华睡的很安稳,不知不觉进入梦中。 朦胧之中,她来到一处府邸,前面是高大朱墙,亭台楼阁,脚下是宽阔的青石路,整个府邸庄严肃穆,若是她没记错,这是辅国公府,她应该是经常来的,此刻却感觉有些陌生,好像已经隔了许多年。 此时正值深秋,碧空如洗,枫叶翩翩,秋风吹拂落叶,百花凋落,万物萧索。 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果子已经成熟,一颗一颗沉甸甸的缀满了枝丫。树下站着一个女孩,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生的粉雕玉琢,眉眼生的温婉,五官精致,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她站在石榴树下,秀气的眉头皱起,仰头看着石榴树颇为苦恼。 这时候,跑过来几个男孩,一路上叽叽喳喳,留下欢声笑语。女孩像一下子看到了希望,清脆的唤了“表哥”! 男孩停下了脚步,“表妹,你怎么在这里?丫鬟呢?” 男孩年纪虽小,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正是幼时的周子祺。 表哥?表妹?季裳华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幼时的她吗?她回到过去了? 小裳华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吃石榴。” 周子祺看看周围,这地方毕竟偏僻,仆婢也不多,“表妹既然想吃石榴,我着人去买就是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又没有丫鬟,多危险。” 小裳华摇头,“不,我就要吃这棵树上的石榴。” 季裳华记起来了,这个时候,周氏已然病重,缠绵病榻之时,突然有一天喃喃自语似的,说想回到小时候,回到国公府。国公府有棵高大粗壮的石榴树,小时候她和姨母周贵妃常常缠着周正明去摘石榴,有一次周正明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被老国公知道了骂了一顿,但是周正明口中认错,仍旧背着老国公去爬树,觉得自己亲手摘的石榴才好吃,实际上大多给了两个妹妹。 小裳华无意间听见了,以为母亲想吃国公府的石榴了,这才来到这里,心想着说不定吃了这里的石榴母亲的病很快就好了。 周子祺故作深沉的想了想,“好罢。” 国公府只有一个女儿,还是二房的,周正清不是老太君亲生,自然和二房的人不亲近,对季裳华却是宠溺的很,再加上季裳华生的玉雪可爱,周子祺两兄弟都是愿意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的,是以,从不曾拒绝过她什么要求。 这时候,最小的周子扬跃跃欲试,“大哥,我来,我来,我会爬树!” 不等周子祺开口他就爬了上去,两只脚踩在粗大的枝丫上。周子扬得意洋洋,“表妹,看我厉害罢?” 小裳华捂着嘴咯咯笑了,伸手指了指,“二表哥,我要那个,那个又红又大。” “好,你等着。”语罢,周子扬就伸手去够,可是他年纪小,胳膊还短,费了好大的劲才堪堪摸到。 周子祺和季裳华都仰头看着,下面的随从紧张兮兮的,生怕二公子摔出个好歹来。原本周子祺是想让仆从去摘的,可是周子扬向来调皮,这样的“好事”他能不参与么? 好半天,周子扬身子使劲往前伸,都没能摘下来,他面上微红,“表妹,再等等,我马上就能摘下来了。” 周子祺看不下去了,“你下来,还是我来罢。” “不用不用。”周子扬连忙道。 这样半途而废,在漂亮的小表妹面前多丢人呀。 周子祺可不管,刚撸了袖子准备爬树,突然看到一个年纪大些的男子过来了,好像是周子扬的书童。 他满脸着急,“大公子,二公子呢?” 周子祺指指树上,“那里呢。” 书童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少爷,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爬树?你把先生气到、先生不小心摔倒一事被国公爷知道了,现在正到处找你呢,还有大公子教弟不严,恐怕国公爷也会迁怒。” 周子扬面色一变,“你……你说什么?!” 书童道,“国公爷要打你呢,您快些下来罢,去老太君那里躲一躲,说不定国公爷能饶你一次。” 周子扬仗着年纪小,全家人都纵着他,最爱惹事,可唯独最怕自己的父亲。听到书童这样说,他吓了一跳,失神间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周子祺张开手,“快下来,如果你不想被父亲责罚的话——” 周子扬连忙顺着树滑了下来,拽着周子祺就跑,可是跑着跑着又回来了,小脸一红,对季裳华道,“表妹,我下次再给你摘石榴……” 周围人无语了,这个时候了,二公子还想这些。 季裳华小小年纪向来懂事,点点头,“好罢。”可是,想到母亲吃不到石榴了,还是表现出了失望。 周子扬磨蹭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跑到了一个男孩面前,男孩比他高很多,看起来年纪也比他大些。“阿佑,你帮帮忙,给我表妹摘几个石榴好不好?” 小裳华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男孩一直在这里,只见他负手而立,身材高挑,站的笔直,生的眉目如画。小小年纪就气质冷冽,有不同于别的男孩的成熟稳重。他站在原地,目光看着前往,身体不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什么都不能扰乱他。 “拜托啦,拜托啦。”周子扬着急,说完这句话就拉着周子祺跑了,也不管那个男孩同不同意。 男孩好像才反应过来,瞥了一眼小裳华,小裳华莫名有点怕他,连忙低下头,看着脚尖。 男孩至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一直沉默,打量了一会这棵又高又大的石榴树,好像在衡量什么。 他并没有带人,是以,也没有吩咐别人去摘。 小裳华从未见过他,方才也没听到周子扬唤他什么,是以不知道他是谁。这个人太冷了,她不敢麻烦他,刚要说话,就听见有清冷的声音传来,“躲远些。”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男孩飞身上了石榴树,她下意识后退几步,就看到他晃了晃树枝,无数石榴砸了下来。 小裳华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跑过去捡石榴,眨眼睛就看到男孩飞身下来。 男孩到她面前,“要不要帮忙?” 小裳华听着毫无感情的声音,连忙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男孩沉默了一下,转身离去了。 小裳华听到脚步声远离,才抬起头,吐出一口气,虽然这是个好心的小哥哥,但是却让人害怕。 她赶紧捡了几个石榴,用裙子兜住,离开了。 季裳华在梦中,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一幕,不由觉得新奇,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有这回事。时间久远,再加上她重生一次,早就不记得这回事了,才发现,小时候有个男孩帮她摘过石榴。作为旁观者,她清楚的听见周子扬叫那个男孩“阿佑”,再看看他的年龄和容貌,以及身上的气质,好像是年幼的萧承佑。 没想到,他幼时就这么骄傲孤冷,明明愿意帮助她,还表现出不情不愿的样子。 思及此,她不禁笑了,现在她觉得,幼时的萧承佑有那么点可爱。 只不过,从那以后,好像再没有见过他。 …… 小裳华回到季家,给母亲看了她的石榴,母亲很高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以为母亲的病真会好了,可是,事与愿违,几个月后,母亲还是去了。 丧礼上,她哭的很伤心,她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而且父亲也不喜欢她,她一直不明白,她那么懂事,父亲为什么偏心姨娘生的弟弟妹妹。 好在有大舅舅在,父亲和祖母还不敢偏心的太过分,可是,没过多久,舅舅就带着舅母表哥去景州了,父亲再也不用怕什么了,将她忽略了彻底,只一心扑在于氏和她一双儿女身上。于氏夺了管家权,表面上对她好,但是季芳华和李荣之总是找她麻烦,于氏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慈和,总是在她面前责骂季芳华和李荣之,让她不要和弟弟妹妹计较,又给了她好多衣服首饰,她就这样相信了于氏。她年纪小,没发觉于氏给她的都是廉价陈年的旧首饰,那些好的都是母亲的嫁妆,已经悉数到了于氏口袋。 外祖母年纪大了,她不敢让外祖母为她操心,每次外祖母问起来,她都说自己过得很好,于氏对她像亲生女儿一样。 周氏死了刚一年,季鸿茂不顾京都人的笑话,迫不及待的将于氏扶正了。有了正妻的身份,于氏行事更加便宜了,当然,表面上对季裳华还是如亲生女儿一般。 慢慢的,季芳华也长大了,经过于氏的教导,收敛了幼时的爪牙,待季裳华亲近又温和,俨然是感情极好的姐妹。季裳华就这么信了她,所以才会在寒冷冬天跳去水中救李荣之。她因为落水高烧不退,不但没有被全力救治,还被送去了农庄,理由是她八字和李荣之相克。 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慈和温柔的继母不会害她,道长说的是对的,她的确八字和二弟相克,她甚至自责,自责自己害二弟落水,殊不知,一起都是于氏的阴谋。 因为那时候,她和萧承泽的婚事定下了,于氏出于嫉妒,想着季裳华死了可以让季芳华代嫁,要趁机害死季裳华。 最后,是李氏阻止了她荒唐的想法,说皇室代嫁,于氏异想天开!就算季裳华死了,依照季芳华的出身,绝对做不了正妃,季裳华之所以能被许给二皇子做正妃,是因为有周家做靠山,这一点,季芳华这个半路出家的嫡女无论如何比不上。 最后,李氏才说了留着季裳华有用处,能利用她为二皇子拉拢周家,从而为季家谋福,所以,给了季裳华些教训,就将季裳华接回来了。 那时候的季裳华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进了鬼门关,依旧将这群丑恶的人当成至亲,甚至感激她们的宽容大度,不计较她克了李荣之。 后来,她如愿嫁进了二皇子府,和二皇子琴瑟和鸣,羡煞了一众人等。她也以为萧承泽是真心喜欢她,所以为他改变,为他变得心机深沉,为他不择手段,为他拉拢周家,甚至为他甘愿……付出性命!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多傻,萧承泽什么都没为她做,不过是口上多说了几句关心之言和甜言蜜语,她就感动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多傻啊。 她没想过,若他果真爱她,怎么会让她为了他的大业做那么多危险的事?怎么会在她被李氏赶到农庄的时候不救她出来?凭借他皇子的身份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可是他没有。而她还天真的给他找理由。 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他一直在对着她演戏。 可惜,这个道理,在周家被抄家灭族的时候,她才明白。 什么恩爱夫妻,什么琴瑟和鸣,什么携手天下……全都是假的,他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偏偏,她那么傻,信了他,亲手葬送了周家的一切! 接下来,就是季维之的死,季芳华的入宫,她明白,一切都完了,他明知道她最在乎她的亲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多狠的心啊。 他没有立刻废了她,却和打入冷宫无异,很快他将季芳华接进了宫,封为了贵妃,季鸿茂成为丞相,一时间季家风头无两。 而季维之,作为季鸿茂的亲生儿子,却死了,多么讽刺,多么狠毒的父亲! 为了周家,为了季维之,她曾求过季鸿茂,可换来的却是他的冷漠绝情,她仍记得她跪在他脚下哀求,换来的只是他居高临下的说,“若非你有利用价值,我会给你好脸色?这么多年,你不过是季家的棋子,芳华的垫脚石!” 她那时候才认清了这个父亲,和萧承泽一般,只会利用女人,利用完就除之而后快!周家这么快灭亡,他一定拍手称快罢,从此再也不用看周家脸色了,再也不会回忆起以前的落魄。 季芳华成了芳贵妃,季裳华亲眼看着她夺取属于自己的一切,又亲耳听见她的母亲如何死去的,听到自己为何不能有孕……以及,季芳华如何受萧承泽宠爱。 可怜她为萧承泽付出一切,不惜手上沾满鲜血,最后却得到了“狠毒残忍”的评价,他喜欢的是季芳华的天真纯洁善良。 季裳华不禁觉得好笑,难道她以前不是天真善良的吗?她为了他改变,到头来他却说他厌恶她改变后的样子。 恐怕他早就忘了她以前的模样了,他心里眼里都是温柔善良的季芳华。 兴庆宫不复往日的热闹,就像窗外的雪一样冷。往日巴结她的人,都去了关雎宫,流水一样的礼物送去了季芳华面前。一个个拜高踩低,不再对季裳华尊重,提起来满是轻蔑,连宫女太监都背叛了她,她的吃穿用度还不如婢女。 只有白苏和繁缕对她忠心耿耿,可是也被季芳华害死了。 就算是除夕宴会之上,也有人明目张胆的议论她。 “什么皇后娘娘,不过空有名头罢了,周家都不在了,季丞相又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她当的哪门子皇后?”语罢,捂着嘴轻笑了几声。 “是啊,要我说芳贵妃才有皇后风范呢。谁不知道陛下多么宠爱她,那派头,皇后比她差远了……” “周家被灭族,季维之死了,我看她这个皇后也快当到头了罢?届时,芳贵妃一定会成为继任皇后的……” “可不是嘛,所以人人都开始巴结芳贵妃了,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 季裳华视若无睹,看了这群人一眼,对连翘道,“走吧。” 连翘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是,娘娘。” 凭什么,她明明是于氏的人,却还要在这里伺候这个不受宠的皇后?别的小姐妹都是芳贵妃的心腹了。哼,等季裳华死了,她一定能成为季芳华身边的红人。 宴会之上,都是宗室子弟,美其名曰“家宴”,萧承佑自然在场。 这一年冬季,下了半个月的雪,西南发生了雪灾,并发生了叛乱。萧承泽为了表现的像个明君,今年的宴会办的很简朴,整个宴会没有歌舞升平,还削减后宫用度,以季芳华为表率。季裳华却觉得可笑,季芳华那里几乎每天都可以收到价值连城的礼物,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每天吃的血燕都是价值百两,现在却说带领后宫削减用度,说这话她不心虚吗? 宴会之上,萧承泽让季芳华坐在他身边,两人有说有笑,恩爱的模样羡煞旁人,也刺伤了季裳华的眼睛。曾经她也如季芳华一般,独得他的宠爱,后来即便因着她不能生养为萧承泽纳了其他妾室,至少在他心中她是第一位的,可是现在,他心里完完全全没有了她的位置,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告对季芳华的宠爱,无形的刀刃刺进了她的心脏,流不出一滴血,却是刻骨的痛。 那一夜,宴会上言笑晏晏,她不知怎么过来的,无意识的一般,她喝了许多酒,最后不知道怎么出的大殿,就剩下她一个人走在雪地里。 那一夜,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她喝了许多酒,身上很热,走出大殿,被风吹打,冷热交织。 白雪皑皑,和烛火交相辉映,出奇的好看,她步履蹒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热闹的除夕,璀璨的灯火,她却身心俱冷,也许,这是她最后一个除夕了罢? 她的亲人尸骨无存,她如行尸走肉活在宫中,还不如早点死了好……反正,早晚都要死的…… 不知不觉,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御花园,此刻梅园的梅花开了,花枝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白雪,散发着清幽的气息。 记得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冬季,她和萧承泽在梅花树下相遇,她一颗心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两人定情,成婚…… 而现在,梅花还在,人已经不复当初了…… 蓦地,一颗眼泪流淌下来,她走进梅园,靠着梅花树,坐了下来,头埋进膝盖,无声的哭了出来。 不知被风吹了多久,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脸上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就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此人身穿一袭墨色锦衣,黑色的大氅,俊朗的容貌,深邃的凤眸,整个人如同冰雕的一般精致。 季裳华喝的醉醺醺的,再加上心思郁结,有些神志不清,不顾往日端庄的形象,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许久,咯咯笑了,伸出一只手指指着他,“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晋王世子对不对?我……我听说你要去打仗了,可要小心,萧承泽会害你……” 实际上她说的没错,萧承泽就是要借着这次平定西南叛乱除掉萧承佑,而萧承佑也深深明白这一点。 萧承佑神色不动,“娘娘,你醉了。” 季裳华面色微急,抓住他的袖子,“不,我没醉,我说的是真的!” 她的身体也晃着,像是因为醉酒站立不稳。 萧承佑怕她摔倒,下意识扶住她,却发现她身上穿的很单薄,而且还被大雪打湿了,果然如传言那般,她在宫中收到了苛待。他眉头动了动,“皇后娘娘,天寒地冻,为了凤体安康,还是回宫中为好。” 季裳华一下子甩开他,又哭又笑,“什么皇后?什么凤体?现在谁还把我当成皇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把我当成将死之人了……是啊,我就要死了。”她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是啊,死了,死了也好,就能向外祖母和大舅舅赎罪了,是我害了他们!” 她情绪激动起来,笑着笑着哭了起来,身体瑟瑟发抖。 萧承佑想了想,脱下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冰天雪地,天气寒冷,皇后娘娘不宜久留。”顿了顿他道,“就当是为了你的亲人,你也应该保重身体。” 季裳华哭着摇头,双手抓紧他的袖子,“不,他们怪我,不会原谅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执意要嫁给他,周家人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我大哥也不会死!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 她醉了,也不管对方是有“玉面罗刹”之称的晋王世子,一下子扑进他怀中,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像是在宣泄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恨意,她的眼泪泛滥成灾,将他胸前的衣服打湿了。 萧承佑僵在原地,不知怎么,竟然没推开她,待她从大哭变成哽咽,才道,“娘娘可曾后悔?” 季裳华点头,声音沙哑,“我后悔,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恨自己那么愚蠢,我害死了他们……” 萧承佑淡淡道,“听着,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你,萧承泽也会除掉与宁家势均力敌的周家。是萧承泽演技太好,欺骗了你。你若是真想赎罪,就好好活下去。” 萧承佑向来性格冰冷,寡言少语,还是第一次安慰人,更遑论还让女子靠近他。楚恒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 季裳华抬起头,原本绝美的容貌满是憔悴,一双妩媚的眸子不见了往日光彩,她神情呆滞,“你……你说什么?” 萧承佑将她扶起来站好,“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日后我会接你出宫。” “为……为什么?”季裳华声音哽咽。 “辅国公于我有半师之谊,你两个表哥是我朋友,你是他们的亲人,于情于理,我都该救你出去。” 季裳华眼神很是不解,带着孩童办的天真无辜,“救我……怎么救我?” 萧承佑退开一步,语气冷淡,“你记住就好。” 语罢,就离开了。 第二天季裳华醒来,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觉得就像一场梦一般,想到有人说要救她,她觉得不敢相信,甚至是可笑。看来,她是伤心醉酒,出现幻觉了。 可是,她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每天坐在宫殿门口,看着天空飞来飞去的麻雀等着有人来救她。 但她注定等不到了,没过多久,她就被废了皇后之位,罪名是“残害嫔妃及皇子”。 在萧承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季芳华将她卖入青楼。 她仍记得季芳华对她说的那句话,“陛下明日就要为我举行封后大典了,我的儿子便是太子了,至于姐姐你——姐姐可是大凉倾国倾城的美人,想必春满楼的宾客会十分喜欢的。” 春满楼里,她因为拒绝接客,被人毒打,为保清白自尽,被人扔进了乱葬岗。 季裳华的魂魄游离在这里,看到自己前世的过往,不禁流下眼泪。 她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趴在雪地的自己,却摸了空,她不禁吃惊,这真的是梦吗?可若真的是梦,又为何如此真实? 就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候,听到马蹄声,尽管知道对方看不到,她还是躲在树后面。 两匹马疾驰过来,后面的人紧随其后,提着灯笼。突然马儿一声嘶鸣,前面的男子勒马停下。 “主子?”护卫疑惑。 男子没有说话,看着前面雪地上的死人。 男子一双凤眸雪亮,声音如冰似雪,缓缓道,“埋了罢。” 季裳华大吃一惊,她认得出来,这分明是萧承佑和楚恒! 原来,她前世临死前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是有人发现了他!而且,那个人还是萧承佑! 她异常激动,甚至是喜极而泣。她前世与他并无纠葛,亦不相熟,他竟然愿意帮她。 她想听听他还要说什么。 楚恒惊讶,“埋了?”他看看周围,“可是,埋到哪里?而且我们赶时间……” “先找个地方埋了,等以后才迁走就是。”萧承佑不容置疑,“死无葬身之地,如何投胎转世?” 楚恒叹了口气,“主子说的是,只不过,您终究是晚了,没想到二皇子这么快就处置了她。” 萧承佑没有说话,而是下了马,查看她的尸体。 季裳华面色发青,被打的浑身没一块好肉,头发蓬乱,成了一绺一绺的掩盖住了她的脸,衣服破旧不堪,露出大片肌肤,却也是伤痕累累,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萧承佑别过脸,脱下身上的大氅盖住她的身体,将她抱到马上,寻到了一处最近的适合掩埋尸体的地方,还做了记号。 季裳华亲眼看他作为尊贵的世子,挖了一个深坑,将她用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埋了进去。都说晋王世子冷酷无情,可现在季裳华看到了他的重情重义。 半个时辰后,楚恒起身看了看天色道,“主子,我们该走了。” 萧承佑点点头,看着凸起的坟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对不住了,先委屈你躺在这里,若以后我能活着回来,定然将你风光安葬。” 语罢,便出了林子,翻身上马。 “走罢。” 看着这一幕的季裳华,早就泣不成声。 是他,原来前世是他安葬了她,她没能成为孤魂野鬼,甚至还可以重生,都是因为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番外 岁月静好 季裳华的目光在在目送萧承佑离去,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又转换了场景。 春去秋来,时光流转,转眼两年过去。 此刻正值初春时节,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百花吐芳,绿柳含烟。 四周是高大的宫墙,温暖朦胧的阳光下,看到一座宫殿,庄严大气,装扮奢华,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宫殿外面站着许多宫女太监,排场十分之大,各个屏息敛气,恭谨垂首。 季裳华只觉得这道路这场景十分熟悉,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历代皇后所住的兴庆宫吗?只不过,季裳华不喜奢侈,现在看来,为了迎接新的主人,兴庆宫又重新修缮装饰一番了,尽显一国之母的风范。 季裳华心中奇异,穿过紧闭的宫门来到宫殿内,看见一个清丽美人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慵懒。她身穿一袭粉蓝色华贵宫装,发上是凤凰发钗和赤金步摇,清新处尽显华贵,就如同池塘一支粉荷,亭亭玉立,娇俏而不失清雅,看起来不像端庄大气的一国皇后,更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很是清纯。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她那张脸时,不禁让人惊讶,虽然她容貌是美的,保养的也很好,但已经不是十四五岁的女子了,她的装扮和年纪很不相符。 而她的脸上满是怒气。 季裳华不会忘记她,她就是季芳华。 只听‘哐啷’一声,季芳华气急败坏的将一只玉碗打翻了,里面上好的血燕全部打翻在地。“连翘那个小贱人,竟敢爬上陛下的龙床!亏我当她是心腹,她竟这样背叛我!” 连翘当初在季府被于氏安排在季裳华身边做了一等丫鬟又随着季裳华出嫁,一直替于氏盯着季裳华的一举一动,就连那碗绝子药也是连翘下的,所以季裳华才七年无所出。之后在季裳华宫里找出季裳华残害妃嫔和皇子的证据也有连翘的功劳,使得季裳华被废。 季芳华念及连翘多年来为她们办事,有功劳,所以将连翘调到自己身边成为心腹,没想到这个死丫头不满足,想要另攀高枝,而她的目标就是萧承泽! 她自诩聪慧,没想到有朝一日被身边人背叛了! 女官见她生气,连忙劝慰,“娘娘,您别生气,小心凤体。” 季芳华目光冷茫四射,“被那个贱丫头气到了,如何凤体安康?!想成为陛下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女官小心翼翼道,“都是连翘不懂事,您就别生气了,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陛下不会放在心上的,像连翘这种丫头,宫里到处都是,陛下也不是没宠幸过,不都只是新鲜了一阵吗?您不必放在心上。” 季芳华怒气难平,“你不懂,连翘不一样,她是伺候过那个贱人的!” 女官神色一凛,不敢言语了。 季芳华拿过一只镶嵌着玉石的镜子,揽镜自照。她以手抚摸自己的脸,目光怔然,“春菱,本宫是不是老了?” 女官不敢直视她,陪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年轻貌美,宠冠后宫呢。” “宠冠后宫?”季芳华眸光阴冷,“记得本宫刚被册立为皇后的时候,陛下那几个月是日日留宿在本宫这里的,即便宫中有其他妃嫔,大多时候也是在本宫这,可是现在呢……陛下是雨露均沾了!” 女官吓得手一哆嗦,“娘娘,您是后宫之主,就算陛下宠幸了她们,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您才是陛下的妻子。陛下年轻俊美,英明神武,自然有许多女子上赶着凑上去,陛下乃一国之君,后宫三千实属……正常……” 季芳华看着镜子,冷笑一声,“是吗?可本宫分明觉得,他宠爱的那几个女人眉眼间与那个贱人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双眼睛,勾魂摄魄,和那个贱人一样,都是狐媚子!” 季芳华这话好生无理,明明是她抢了姐姐的后位,还嫉妒人家长得美。 “我就知道,陛下不可能忘了她,有那么一张脸,谁看了不会念念不忘?” 季芳华袖子一拂,镜子掉在大理石的地面上,一下子碎裂了,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脆片滚在季裳华脚下。 季裳华神色淡淡,看着她努极的面容,目光闪过一抹嘲讽。 萧承泽对她念念不忘?这不是爱,而且因为他做贼心虚。他对着她演了七年夫妻情深,利用了她七年,最后让她死于非命!他自然会不安,心中反复劝说自己当年对她不只是利用,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所以找了那么多像她的女子,就是为了消除心中的愧疚和心虚! 而季芳华呢?还以为自己能独宠多久,没想到现在就不复往日盛宠了。 萧承泽之所以让外人以为他十分宠爱季芳华,就是不想表露出他的后悔,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杀了季裳华不后悔,他对季芳华是真爱,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绝不会对季裳华产生愧疚。 一边自认为对季裳华的留有旧情,一边又让所有人以为他和季芳华伉俪情深。 真是虚伪至极,恐怕时间久了他自己都信了。 女官连忙道,“娘娘,您多虑了,陛下对她们哪里比得上对您的感情?不然当初怎么会任由您处置了她呢?然后就迅速立了您为皇后,不管陛下有多少女人,最在意的还是您啊。” “是吗?”季芳华笑容狰狞,完全没有了素日的温柔,“你说,那些个小贱人是不是都比我美?” 女官心道,长得像季裳华的哪里有不美的?但是她口中却笑道,“您是一国之母,好比雍容大气的牡丹,其他人如何及得上……” “说来说去我就是比不过季裳华!”季芳华愤愤道。 她闭了闭眼,“陛下去了何处?” 女官战战兢兢,“听刘公公说……陛下去了……去了依兰殿……” 依兰殿住着的是吴婕妤,是不久前选秀入宫的,年芳十五,生的是娇俏可人,灵动可爱,清纯不失妩媚。 入宫第一天就侍寝,萧承泽一个月都宿在她那里,即便后面也宠幸了别的秀女,而吴婕妤却是所承雨露最多的。 季芳华见过吴婕妤,她立刻感觉到了危机,吴婕妤不只比她年轻貌美,身上那种清纯温柔、灵巧纯真也极为熟悉,这不是当年的她吗?可是,又是不一样的。仔细一看,吴婕妤眉眼含着妩媚清艳,两种面貌交织在一起,恰到好处。 季芳华觉得心惊,吴婕妤不是像她,而是像季裳华,准确的说,是像极了十四五岁的季裳华!虽然她没有季裳华的气质天成、端慧娴雅,足可以引起萧承泽的注意! 难怪,难怪萧承泽如此宠爱她! 季芳华觉得受到了威胁,她很清楚。她虽然也容色貌美,却及不上季裳华倾国倾城,也没有季裳华的霞姿月韵,更没有季裳华的高贵出身和无双才华。她之所以能吸引萧承泽的目光,就是因为她身上种清纯天真的模样。 所以,她一直装作清纯温柔的模样,让萧承泽的心在她身上。男人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人。是以,季芳华一直没出嫁,终于如愿嫁给了他。 可这也耽误了她的青春,她被萧承泽接进宫册封为贵妃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现在她已经二十二。 是啊,她已经二十二了,没有倾城之貌,也没有咏絮之才,亦不能和季裳华一般为他分忧解难。是以,只能努力保持身上的清纯模样。 可是,这种年纪再作清纯,实在是很违和,况且,她本身就不是单纯之人,十三岁那年,在萧承泽陪季裳华回季家,那种清纯天真是她装出来的。现在她登上皇后宝座,自然得意,久而久之,便会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萧承泽心思缜密,难道看不出端倪吗? 再者,她这个年纪再撒娇卖痴,和年轻妃嫔一对比,实在是好笑。 自从季裳华死去,萧承泽总是日夜睡不安稳,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他,季裳华那一声声凄厉的质问,终日在他耳边徘徊。他不由得想到了和季裳华的过去,想到了两人的初遇、定情、赐婚,及后来的共患难,她对他的付出,直至被他除掉…… 后悔吗?他从未后悔过,周家必须除掉,而季裳华和周家感情很深,一定会怨恨他,与其留着一个恨他的人,不如斩草除根。 若是季裳华柔顺一些多好,他至少可以留她一条性命,让她继续做他的女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裳华的面容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他们的一点一滴总是浮现在他的脑海,恍若隔世又仿佛就在昨日。 他想起,季裳华最初也是那般纯真灵俏、温柔娴雅,而且是发自真心的。然而,后来他怎么忘记了呢?所以他才会迷上季芳华。 原来,他爱的不是季芳华,而且季裳华的影子么? 想到年岁渐长的季芳华,又想想她的故作清纯,他心中起了些许厌烦,又反复告诉自己季芳华是他费尽心思得到的,他怎么可能厌烦她?否则,季裳华一定会嘲笑他。 又想起前几日宁王的话,他威严的声音响起,“摆驾兴庆宫。” 宁王就是以前的宁国公,因为帮萧承泽夺嫡有功,被册封为异姓王。没有了周宋两家,宁家成了大凉第一贵族。 刚到了兴庆宫门口,就听见里面的怒吼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兴庆宫的大太监刘公公看见皇帝来了,刚要大声喊,“陛下驾到”以提醒季芳华。 可是,萧承泽却阻止了他,皱着眉,听里面的动静。 “你还有脸来见我!”季芳华看着地上跪着的连翘,疾言厉色,“亏我把你当自己人,你就这样背叛我!” 连翘心中得意,却故作惊恐,“回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奴婢绝不敢背叛娘娘您啊。” 季芳华抄起一只茶盏就向连翘丢去,连翘不敢躲,硬生生受着,茶盏丢到她的额头,滚烫的茶水流淌在她脸上,额头也被砸破了,流出鲜血和茶水混在一起。 连翘眼眶里滚动着泪水,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季芳华最看不过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乍一看不是当初的她吗?她更加恼恨,起身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少在我面前装作可怜,这里没有陛下,你装什么?!说,你是怎么勾引陛下的!” 连翘委屈极了,“娘娘明鉴,奴婢不敢啊。奴婢许多年前就为娘娘办事,一心为娘娘,怎么敢勾引……勾引……”说到此处她脸色一红,“连翘出身卑贱,不过是个奴婢罢了,陛下想要宠幸,奴婢怎么敢拒绝……” 季芳华怒极反笑,神情狠厉,“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要勾引陛下,是陛下强迫你了?哼,你以为你是谁,后宫佳丽三千人,陛下怎么会非要强迫你?一定是你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故意勾引陛下!” 连翘连连磕头,大呼冤枉,“娘娘,您误会了,奴婢,奴婢……” “我看,你就说故意到陛下面前晃荡,让陛下想起季裳华罢?!”季芳华冷笑一声,“你的心思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和吴婕妤那些贱人一样,每日就想着怎么爬上龙床!贱人,一个个都是贱人!” 经过近日来的刺激,再加上连翘背叛一事,季芳华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善良温柔、端庄贤淑,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现在你高兴了?满意了?陛下可说了给你什么位分?” 这副泼妇模样,比季裳华差远了。连翘心中不屑,却装作害怕的样子,“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只想留在娘娘身边伺候。” “哦,可真是忠心啊。”闻言,季芳华讽笑道,“那好吧,就如你所愿,你就继续留在我身边伺候罢。” 连翘身体一震,猛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娘娘……” 季芳华冷冷笑了,“怎么?你还不愿意?看来方才说的都是假话了?” 连翘咬咬唇,“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能在娘娘身边伺候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季芳华看到她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怒气散去不少,觉得痛快极了,她轻笑出声,“那好,既如此,你就去小厨房罢,给那里的厨娘打打下手。” 去小厨房给厨娘打下手?这可是最下等的奴婢做的活,她一个一等女官要去做这种粗活?! 连翘越发觉得委屈,要哭不哭的模样,季芳华瞥她一眼,满是嫌弃,“怎么,你不愿意?” 连翘隐忍着不甘,“奴婢愿意。” 季芳华嗤笑一声,“来人,带她去收拾收拾,就去厨房罢。”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形趋近,神色冷峻,“朕在这里,我看谁敢!” 这道声音传来,一个欣喜,一个震惊。 连翘面容越发可怜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和众人一起向萧承泽行礼。 萧承泽冰冷的目光扫向季芳华,季芳华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却强自镇定,“臣妾见过陛下。” 若是往常,萧承泽定然亲自扶起她,可这次却是没有,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到了连翘面前拉起她的手,“起身罢。” 季芳华惊骇欲绝,目光落到两人的手上,流露出惊讶和愤怒,萧承泽竟然当众牵起了连翘,这不是承认了连翘的身份吗?这是当众打她的脸啊! 只见萧承泽拿过锦帕给脸上擦了擦眼泪,温言道,“让你受委屈了。”她转头看向一脸震怒的季芳华,冷声道,“皇后明知道连翘是朕的女人还敢这样对她,是不将朕放在眼中吗?” 闻言,季芳华面色僵硬,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怨气,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陛下误会了,臣妾怎么知道陛下宠幸了她呢?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臣妾对她略施惩罚……” “误会?”萧承泽落座,连翘站在她身边,好像是连翘的保护神,“方才朕在殿外听的清清楚楚,还要朕亲自给你说一遍吗?看来皇后对朕的行踪清楚得很,朕昨日刚宠幸了连翘,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就知道了。” 这就是说季芳华收买了他身边的人。 萧承泽此人最是多疑阴狠,厌恶被人背叛,季芳华太大胆,竟然将手都伸到他身上去了,看来是他素日太宠她了,让她忘记了她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芳华腿脚发软,不由自主的跪下,“臣妾……臣妾不敢,臣妾也是为了陛下,臣妾是关心陛下,想知道陛下在何处……”她仰头看着萧承泽,一双杏眼水蒙蒙的,好像要让他回忆起两人的过往,“陛下已经好久没来过臣妾这里了,所以臣妾才出此下策……” 萧承泽似笑非笑,“既然皇后如此关心朕,又为何要私下处置连翘呢?” 季芳华觉得他的声音很是冷酷,不觉手脚发凉,汗湿衣袖,“臣妾……臣妾……臣妾是因为爱着陛下,所以才不想别的女子接近你……” 萧承泽站起身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一会,然后附身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是不是忘记了朕是什么人了?皇后,你管的太多了,莫非你以为朕是傻子?或者你以为你还有让朕纵容你的资本?” 想起方才季芳华的大呼小叫,他觉得很是厌烦,没想到私下里季芳华竟是这样没有气度没有涵养的一个人,同是姐妹,她连季裳华的十分之一都学不到。 看着她的一身装扮,粉蓝色的衣衫,华贵简单的首饰,泪水莹莹的眼睛。放在以前,他会觉得她纯美善良,现在只让他觉得恶心。 “皇后这个年纪,不适合这样的装扮,以后还是换了罢。毕竟,你的年纪和吴婕妤她们无法相比。”他看看宫殿奢华的装饰,好像恨不得将所有金银玉器都摆上,如同暴发户一般,一股浓浓的铜臭味,“装的太久,总会露出破绽的。” 是啊,他怎么忘了,于氏就是出身商人之家,妾室扶正,她教出来的女儿怎么能雍容大气? 季芳华大惊失色,“陛下,你说什么?” “怎么,还要朕说一次吗?”萧承泽松开手,拂袖道。 “陛下……”季芳华不敢相信,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企图让萧承泽看到她的可怜,想起往日情分。 以前萧承泽是求不得,所以将她捧在手心,可如今看她每天都是这幅样子,实在是厌烦了。 因为她当初就是靠天真可爱的样子吸引的他,所以两年过去了,她仍是这副样子,被他发现了她的伪装,还继续装纯真。 这只让他觉得她愚蠢不堪,厌恶极了。 除了撒娇卖痴,她什么都不会,除了弹琴跳舞还行,其余时间就是拈酸吃醋。棋艺书画、谈史论经,样样不及季裳华,想到以前季裳华对他的帮助,再看看一无是处的季芳华,他心中升起一种荒谬感。 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当初怎么迷上了这个女人?不能和他分担任何心事,还总是惹他心烦,她以前不是很善解人意吗?怎么如今变成这样? 思及此,他冷冷道,“行了,朕不想听你多说。朕现在正式册封连翘为温昭仪,就住进映华殿,你身为六宫之主,准备一下册封仪式罢。” 季芳华眼眸如刀,看着连翘,“臣妾遵命!” 萧承泽淡淡道,“既如此,你起身罢。连翘,你先下去,朕还有话要对皇后说。” 连翘很是懂事,“是,陛下。” 她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萧承泽,转身背对着萧承泽对季芳华笑了笑,出了宫殿。 萧承佑神色淡淡,好像方才发怒的人不是他,对季芳华招了招手,“过来坐罢。” 他越是温和,季芳华越是惊恐,她不禁想到了曾经太子和皇后的死,想到宋家周家的灭亡,想到对季裳华的过河拆桥,想到那样残酷手段……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得她胡闹呢?从前纵着她,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她,现在,他不喜欢了,自然就厌烦了她。 况且,她收买他身边的人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没有杀了她,她就该庆幸了。 “陛下……”她缓缓走过去,低眉顺眼,“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臣妾?” 萧承泽无声笑了,这个样子,比刚才顺眼多了。女人么,就该柔顺懂事,该聪明的时候就该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就该装傻,一次两次撒娇卖痴是情趣,时间久了就让人厌恶。 他抬抬手,让她坐在她身边,开口道,“你总是说最在意朕,那么可愿意为朕分忧?” 季芳华连连点头,“臣妾自然愿意,只要能为陛下分忧,臣妾什么都愿意做。” 萧承泽笑了笑,“既如此,朕就有话直言了。宁王家有个清瑶郡主,你是识得的罢?” 季芳华点点头。 宁国公成了宁王,她的女儿宁芷汀自然也被册封郡主了。 萧承泽继续道,“宁王是朕的舅舅,对朕全心全力的帮助,才有朕的今天,可是,有件事朕没考虑清楚,就做了决定。” 季芳华不解,“陛下所言何事?” 萧承泽看她一眼,眸光含着试探,“朕当初没有找舅舅商议,就立了你为皇后,如今清瑶也快二十岁了,还未出嫁,依照宁王府的门第,哪家公子能配得上她呢?” 季芳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是强笑道,“是啊,清瑶郡主那般人物,家世容色样样出众,嫁给谁都是可惜,只不过,郡主的年纪毕竟大了,还是劳烦陛下费心给郡主寻一门好婚事呢。” 萧承泽叹息一声,“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当初母后和舅舅还提过朕和她的婚事呢,可是朕没有答应,她耽误到现在也有朕的原因。”他看向季芳华,眸中若有深意,“皇后,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季芳华大惊,萧承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纳宁芷汀为妃?可是依照宁芷汀高贵的身份入宫为妃,简直是她的噩梦!季鸿茂是丞相没错,但比得上炽手可热的宁王府吗?更别提太后还是宁芷汀的姑母! 太后本就嫌弃她是于氏的女儿,小家子气,若是宁芷汀入宫,一定会帮助宁芷汀打压她的!更何况宁王手握重兵,太后和萧承泽一定不会得罪宁王! 对上萧承泽那双深邃阴森的眼睛,季芳华不敢装作听不懂,“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样不会委屈了郡主吗?” 萧承泽定定看她一会,忽而朗声笑了,“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只能委屈皇后谦让一下了。” 谦让?何种谦让?是让她在宁芷汀入宫后让着宁芷汀,还是……让出皇后之位?! “陛下,臣妾听不懂……”季芳华心中紧张。 萧承泽抬手抚摸她的脸,动作轻柔,却厉如刀刃,“芳华,你知道的,舅舅对朕帮助良多,现在又手握重权,于情于理,朕都不该拂了舅舅的心愿,依照舅舅的身份,早在朕初初登基,就能提出这个要求了,可是他没有,他以为朕会主动提出,是朕让他失望了,现在等了两年,不能再耽搁了。” 季芳华嘴唇蠕动,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道,“陛下……你是要臣妾让出皇后之位?” 萧承泽直起身子坐好,“你终于聪明一次。” 季芳华猛的站起身,“不,我不同意!”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陛下,您当初答应过我的,心中只有我一人,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心?!” 萧承泽眼睛眯起,冷意扑面而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跟谁说话?!” 季芳华身体僵硬,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哭了出来,“陛下,您这样做,让芳华如何在后宫立足?由妻变妾会让人笑话……” 萧承泽不耐烦道,“即便是妾,也是朕的妾!你放心,四妃之位,会有你的位置。” 就算是四妃之位也是妾啊,从皇后变成妾,多大的羞辱啊,后宫那些狐媚子一定会嘲笑她的! “陛下,臣妾想成为和你携手同行的妻子,而不是妾啊……” 萧承泽目光流露出嫌恶,“四妃你还不满意?你以为朕的妃子是谁想当就能当上的吗?!” “可是,陛下,臣妾的父亲是丞相,您这样做,会引起朝堂混乱的,也会对您的名誉有损……” 萧承泽冷笑,“你是在威胁朕吗?别忘了,你所有的一切,季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若朕不高兴,这一切朕随时可以收回。若不是朕,你依旧是个户部尚书的女儿,你的母亲只是个商人之女,你以为若不是朕,你能坐上皇后之位吗?你凭什么以为能让宁家女儿居于你之下?” 季芳华方才的质问和嫉恨消失的无影无踪,“陛下……就算臣妾愿意,您总该为太子着想啊,他身为太子,母亲却只是个妃子,他的位置会很尴尬……” 萧承泽瞥她一眼,“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母后担心以你的出身、心胸、品行,教导不出大气的孩子,交给清瑶抚养更好,反正如今太子才两岁多,没有你这个亲生母亲也无碍。” “不,不可以!”对方不只要夺走她的后位还要抢走她的孩子,凭什么?季芳华连连摇头,“不,不要,你不能夺走我的孩子!” 萧承泽冷了脸色,“季芳华,朕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听从你的意见,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衡儿身为太子,必须好好教养,放在你身边,朕怕毁了他!” “陛下!”季芳华声音凄厉。 萧承泽站起身,“你最好乖乖听话,后宫也会有你一席之地。” “我父亲不会同意……” 萧承泽转身看她一眼,目光嘲讽,“周家灭亡都不在话下,你以为区区一个丞相府,朕奈何不了吗?不要埋怨朕,若是你有季裳华的出身,朕一定不会这样做。” 语罢,就转身离去。 三日后,萧承泽下了旨意废掉季芳华皇后之位,原因是查出她谋害多为妃嫔和皇子,不过念及她生下太子有功,又看在季丞相的面子上,贬为妃位,封号德妃,让她好好想想什么是“德”。 众人以为季芳华能圣宠不衰呢,可不过两年就变成了妃,失了荣宠不说,还极为丢脸。 众人在感叹的同时,亦觉得讽刺。 一个月后,萧承泽册立宁王嫡女宁芷汀为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 季裳华看着这一幕,觉得可笑至极,季芳华心心念念得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尽皆失去。当初所有人都保护着季芳华,季鸿茂更是为了季芳华让她当铺路石,就等着有朝一日让季芳华坐享其成、取她而代之,以为可以荣宠一世风光无限,没想到这风光如此之短罢? 季裳华这样想着,突然情景又转换了,是封后大典。这次封后大典比之季芳华被册立皇后之时,更加隆重。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不好,有刺客,保护陛下!” 一个宫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托盘下匕首刺入萧承泽身上,关键时候,萧承泽拉了一个人挡了过去,那人正是季芳华,季芳华没想到萧承泽会用她挡刀,瞪大了眼睛看他,口中鲜血流出,脖子一歪,就断了气息。 可笑,她算计了这么多年要鸠占鹊巢,却被身边人害死了。 萧承泽冷笑一声,夺过侍卫手中一把剑,就和刺客厮杀起来,可是刺客越来越多,想潮水一般涌来,杀之不尽! 他怒声道,“人呢,还不快来护驾!”耳边只有厮杀声,和少数人的保护,他心中起了一丝诡异,“禁军呢?禁军,快来救驾!” 少倾,果然见禁军来了,可是,却不是来保护他的,而是来逼宫的! 接着,就有人宣读圣旨,是先帝遗诏,要将皇位传给晋王世子萧承佑! 是萧承泽假传陛下圣旨,登上了皇位,还设计杀害萧承佑! 果然,就看见一片混乱中,出现一个墨色锦衣的男子。 萧承泽大惊,“萧承佑!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里?!” 萧承佑依旧是美如冠玉,冠盖京华,端的是风姿如玉,“陛下还没死,我怎么敢先死呢?”语罢,他挥挥手,立刻有无数弓箭手蓄势待发。 “你……你敢,我还有……” 萧承佑淡淡道,“宁家是吗?你大概不知道,不久前,宁王一家已经全被暗杀,宁家军大乱,在边境守卫的、周家遗留的三十万大军被我策反,还有我本来就有的二十万大军,都已经归于我的羽下。你用卑鄙手段除掉周家和我,却忘了,那些士兵都是跟随我和周家许多年的,我拿出了圣旨告诉了他们事实真相,他们义愤填膺,甘愿听从我的调遣。” 然后,就看见冷箭划过,一袭龙袍的萧承泽倒在台阶之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厮杀了许久才停止,脚下已经血流成河。 萧承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一片狼藉的皇宫,神色怅然,“我替你报仇了。” 原来这就是前世萧承泽的结局吗?是萧承佑替她报了仇。季裳华泪水划过脸颊,这时候,就看见马上一个红衣人影疾驰过来,干净利落的下了马。 季裳华震惊,竟然是萧承焕! 春风吹拂,他的衣袖随风飞扬,仍旧是姿态潇洒风流,眉眼扬起,魅惑众生。 “你替我夺回大渝,我替你夺回大凉,我说话算话,绝不会趁人之危,待你重整山河,我们两个的恩怨另行计较。” 木阳和楚恒也骑马过来,楚恒走到萧承佑身边,“主子,我们人多势众,宁家军群龙无首,三分之一被我们剿灭,其他的甘愿降服于我们。” 萧承佑点点头,对萧承焕道,“禁军统领是你的人?你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你有很多势力在大凉分散?但是若要成事还需要时机,所以你愿意和我合作?” 萧承焕在风中笑道,“你既然知道,何须多问。你我从来都是敌人,这次不过是各取所需,经此一事,大凉不再有我的势力,等日后我们再战!” 说完这句话,就打马离去。 皇宫中,遍地尸体,血流成河,萧承佑踏着黑色的皂靴,行走在皇宫,看着巍峨的宫墙,淡淡道,“将十四皇子找过来,还有,你亲自带些妥当的人将她的坟墓迁过来,葬入周家陵墓旁边罢。” 楚恒问道,“不应该是皇陵或是季家吗?” 萧承佑眉眼带了几分嘲讽,“我想她是不会想葬入皇陵的,至于季家——那些人不配做她的亲人。” 宫中整顿一新,在民间广而告之,萧承佑就登基为帝了,宁家余党一个不留。 连翘被赐死,萧承泽其他妃嫔放出宫,一个不留。季家、于家、宁家也被抄家。 只不过,他一直在培养萧承允,亲自教习他,督促他读书,甚至是为君之道,萧承允很是聪明,即便开蒙晚,可是资质一点也不比别的皇子差。 季裳华觉得奇异,萧承佑为何要教他这些? 时光转瞬过去七年,季裳华刚找到御书房的萧承佑,就看见他吐出一口血来。 楚恒在一旁为他念着奏本,突然大惊失色,“陛下!” 萧承佑伏在御案上,接连又吐出几口鲜血。 “臣去唤太医!”楚恒忍不住哽咽。 萧承佑摇头,“没用的,多年前朕被萧承泽的人追杀,误食毒草,中了慢性之毒,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朕不曾立后纳妃,所以才会教习十四皇子为君之道……咳咳,你要记住,朕死后,好好辅佐他……” 然后,又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御案上,一动不动。 楚恒失声喊道,“陛下!” 梦中的季裳华看着这一幕,失声痛哭,“逾明!” …… “逾明!” 季裳华满头大汗,挣扎了几下,猛然惊醒。 “逾明!”她坐起身来。 这时候,就听到耳边传来紧张又关切的声音,“怎么了?” 季裳华想到梦中的最后一幕,再看看眼前的人,突然就哭了出来。萧承佑更加慌乱,连忙道,“做噩梦了吗?” 面前的人,仍是面容俊逸,五官精致,一双凤眸清亮幽深,在烛火下闪着幽光。前世的一幕幕飘入脑海,她又想起他为她做的一切,一下子扑到他怀中,小声抽泣起来。 萧承佑脊背一僵,面露疑惑,然后安抚性的抚摸她的脊背,柔声道,“别害怕,我在这里陪你。” 季裳华紧紧抱住他的腰身,第一次表现出脆弱,“我梦见你不在了,吓死我了。” 萧承佑笑容温柔,“梦都是反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长长久久。不过——”他低低笑出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裳华真的很在意我,才会担心我离开你,可见你心里都是我。” 季裳华知道他是故意缓解她的情绪,故作气恼道,“你少臭美,我才没有。” 萧承佑低头吻去她的眼泪,眼神里满是宠溺,“好好好,你没有,是我整颗心都被你占据了。” “油嘴滑舌。”季裳华嗔道。 想到梦中所有人的结局,她知道了什么是恶有恶报,心下轻松了许多,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逾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是吗?” 萧承佑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额头,“当然。” 季裳华眉眼弯起,笑容甜美,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萧承佑抚着她的长发,哑声道,“有我在,你会永远幸福下去的。” 季裳华点点头,“我知道。” 是啊,从此以后,没有噩梦没有心结,往后的日子一定全是安然宁静,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会很幸福。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萦绕着丝丝温暖。 季裳华突然想起了梦中幼时的事情,突然抬头,“对了,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萧承佑怀中一空,不满的皱眉,“何时见过?” 季裳华掐了他一把,气呼呼道,“你果然把我忘了,小时候在周家,你还给我摘过石榴呢。” 萧承佑想了想,摇摇头,“好像……” 季裳华瞪着他,威胁道,“你要想清楚再说,你连替别人捡风筝都记得,还能不记得这件事吗?” 在季裳华的“暴怒”的眼神中,萧承佑忍住笑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好像是有此事,那时候,我和你两个表哥路过那棵石榴树,周子扬让我替一个女孩摘石榴,没想到那是你?” 季裳华声音带着怨气,“你不知道你当时的模样,小小年纪孤傲冷漠,就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眼睛似要长在头顶上,没有多看我一眼,自然不记得我是谁了。对我也不笑一笑,吓得我都不敢抬头看你。” 就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眼睛似要长在头顶上……萧承佑摸了摸鼻子,“我有这么讨厌吗?” “你有,你有!”许是素日被他宠的太过,季裳华想起梦中他的冷漠,觉得落差太大,自然愤愤不平了。 萧承佑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冷漠,我的裳华宽容大度,不会和我一般计较是不是?” 季裳华头抵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你当时那么冷,谁敢和你计较?” 萧承佑觉得她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越来越依赖自己,很是愉悦,“好,我为小时候的事情向你道歉,我会加倍对你好,好不好?”他怀中抱着最心爱的女子,很是满足,叹息道,“若早知道我们两个有这样的缘分,我就该早些喜欢上你,好好保护你,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多苦。裳华,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补偿我们多年的遗憾。” 见他这样说,季裳华暗暗笑了,“你至今还未告诉我姨母和顾太医之间的事呢。” “这算是你要的补偿吗?”萧承佑失笑,“其实,你应该能猜到,顾太医奉师命下山寻找母亲,可是,遇到了热情开朗的姨母,机缘巧合,两人相识相知,互生情意。只不过造化弄人,先帝一道圣旨将姨母招进宫,两人曾私奔过,可后来想到周家满门,姨母便忍痛进宫,顾太医亦生死相随,舍弃了自由进宫为太医。即便被逐出师门,自废武功,为了保护她也不会后悔所做的决定,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在她身边不曾离去。” 季裳华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顾太医这般灵秀人物竟如此痴情,为了一女子,舍弃一切,甚至是自由,实在是让人感佩。” 话音刚落,就感觉颈间微痛,抬眸就看见萧承佑幽怨又愤愤的眼睛。 “你干嘛咬我?” 萧承佑‘指责’道,“你竟然在我面前夸奖别的男人。” 季裳华:“……”这种醋也要吃? 刚要说什么,萧承佑就趁机吻上了她的唇,没有和风细雨,有的只是炽烈。他的手在她腰间不断摩擦巡回,她的肌肤似要一寸寸燃烧起来,缠绵的亲吻,慢慢的挑逗,像是要点燃起她的热情。 季裳华的呼吸渐渐凌乱,与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身子也软绵绵的,只能无力承受。他的手灵活挑开她的衣结,细腻光滑的肌肤在他手下,上下摩挲着。 渐渐的,衣衫褪去,帷帐落下,季裳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被烛光映的更红。他使坏故意咬上她的耳畔,让她身体一阵阵颤栗,越发羞赧。 “我病还没好呢,你不能欺负我……” 帷帐中,传来两声低沉的笑,“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窗外,暖风吹拂,梨花飘落,带来一缕缕清香,虫鸣阵阵,在花丛低吟浅唱。明月高挂枝头,散发出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出帷帐里一双人影,似要抵死缠绵…… 此生亦无所求,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