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重生术~对了,就来卖国吧~》 插图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作者:鸟羽彻 插画:ファルまろ 译者:林玟伶 图源:吐司蛋喵 扫图:风 录入:kid 修图:也许吧o狼 轻之国度:/.lightnovel 天使动漫:.tsdm.me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与tsdm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资讯 —————————————— 内容简介 「真不愧是殿下!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意图啊!」 「我会永远跟随您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年轻的王子维恩,肩上背负的是一个资源、人才和兵力都很缺乏的弱小国家。文武双全又深受臣子信赖的他,其实心里有个不为人知的愿望。 「好想把国家卖了逃之夭夭啊──!」 没错,原来王子的真面目是个想过悠哉自在隐居生活的卖国贼! 但是,他在外交上讨好大国,却出乎预料地独占了利益;与邻国交战时本来只打算小赢一点,结果竟大获全胜。虽然赚得了名声,却离卖国目标愈来愈远,臣民也士气高昂,让他骑虎难下!?以天才王子为主角,充满惊奇的弱小国家经营故事,就此开幕! 作者简介 鸟羽彻 说到俄罗斯方块,有时候就是会突然很想玩呢。 画师简介 ファルまろ 初次见面,或者该说是感谢大家平常的关照。 我是ファルまろ。出生于1988年,居住在豆腐很好吃的地方。 描绘维恩夸张(?)的表情带给我很大的乐趣。 第一章 他的名字是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 纳特拉王国,王宫。 两名男人正走在以岩石砌成的走廊上。 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很讲究,走路的动作也显露了其高贵的品格。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两人都是在纳特拉王国长年为国王效忠的家臣。 他们一人是文官,一人是武官。虽然发挥所长的舞台并不同,但在同一时期接受提拔成为家臣的两人甚是投缘,交情好到偶尔会像这样在王宫碰面畅谈一番。 但是,明明是和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起走着,两人的表情却都很沉痛。 他们都知道其理由是相同的。 「陛下的病情……似乎真的不太乐观啊。」 担任文官的男人以沉重的语气喃喃说道。 担任武官的男人紧紧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这几年大陆全土的气候都很不正常啊。对天生体弱多病的陛下来说,负担太大了吗……」 「老天爷的心情实在是难以捉摸啊。除了我国以外,也有很多地方因重要人士病倒而陷入混乱。」 「好像连帝国的皇帝也倒下了啊。听说那边的宫廷因此卷入阴谋诡计的漩涡,化为恶鬼的巢穴了。」 担任文官的男人哼笑了一声。 「皇帝似乎是靠其领袖魅力来领导帝国的,但愈是强烈的光芒消失时,其产生的黑暗也愈深沉。再加上他连继任者都还没决定好,就更不用说了。」 「情况跟我国很类似啊。但我们与帝国不同之处,在于我们的希望是──」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侧出现了人影。 两人一认出那是谁,就立刻让路并摆出敬礼的姿势。在这座宫殿里,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能让他们让路行礼。 「「早安,维恩殿下。」」 两人一同行礼的对象是一名带着侍从的少年。 他是纳特拉王国的王子,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 「嗯,早啊。」 他现年十六岁,还可以算得上是个少年。 但他其实在不久前,才为了代替病倒的国王处理政务,坐上摄政的位子。 「你们两人是怎么了?表情看起来很忧愁呢……是因为父王的事情吗?」 两人恭敬地回答维恩的询问。 「是,正如殿下所言。」 「对不起,因为听说陛下身体状况欠佳,所以……」 「原来如此……」维恩低声这么说道,把手放在两人的肩膀上。 「别担心,有我在。」 听到维恩这句令人安心的话,两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而且也不是只有我。纳特拉王国还有一群长年以来一直辅佐着父王的家臣。只要双方共同朝一个目标前进,无论国家遇到何种困难,肯定都能化险为夷。」 「殿下……」 「您说的完全没错。」 维恩对点头认同的两人露出了微笑。 「为了让父王专心疗养,我们可没有时间唉声叹气。我很期待看到你们两位更加发愤图强喔。」 「「是!」」 「那我先走啦。」维恩抛下这句话后,就带着侍从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了。 两人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便万分感叹地吐了口气。 「……那位大人果然就是我们的希望啊。」 「是啊。虽然在他年幼时就已经可以窥见几分才气了,但自从他去帝国留学回来之后,才华更是彻底开花结果。宫廷里的混乱局势也稳定下来,现在家臣们都团结到殿下身边了。」 「呵,帝国的人要是听见了,肯定会羡慕不已吧。」 「既然如此,就算是为了让那些家伙更加咬牙切齿,我们也得一同辅佐殿下才行呢。」 「是啊,这是当然的。」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他们刚才还挂在脸上的忧愁表情早已消失无踪了。 两人的心中已经明确勾勒出王国未来的璀璨模样。 ◆◇◆ 在纳特拉王国王宫的中心,有间用来处理政务的办公室。 维恩与侍从打开其厚重的门,进到了房里。这房间本来是给国王使用的,但现在则是由负 责摄政的维恩使用。 「妮妮姆,再说一次今天的预定行程。」 维恩一边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坐下,一边对侍从问道。 名为妮妮姆的侍从是位长相美丽的少女。年纪大概跟维恩差不多。其透亮的白发以及如火焰般鲜红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 「上午是确认报告书和裁决意见书。中午的餐会结束后,下午则安排了三项面谈以及探望陛下的行程。」 「所以上午没有人会来这房间拜访我对吧?」 「是的。」 「这样啊……」维恩先是如此低喃,接着就── 「好想把国家卖了逃之夭夭啊──────!」 ──放声大叫了起来。 「什么叫『只要双方共同朝一个目标前进』啊!那都是骗人的──!这国家没救到无法靠这种方法就能解决啦──!办──不──到──!绝对办──不──到──啦──!」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 妮妮姆面对态度丕变的主人,却一点也不慌张,还用有些亲密的口气对他说: 「就算要开玩笑也不能讲这种话喔,维恩。」 「妮妮姆,妳说开玩笑是什么意思啊!我是认真的好吗!」 「那样就更糟了。」 妮妮姆「唉~」地叹了口气。 以纳特拉王国下一任明君的身分受人尊敬的少年──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 但他的本性却是个极度厌恶义务、责任和努力等词汇的懒人。 「你只要一没有外人在场,就马上变得这么散漫……给我正经一点。」 这位妮妮姆?拉雷就是少数知道维恩本性的人之一。 她的身分是维恩的首席辅佐官,也是从小就侍奉他的贴身随从。担任摄政职位,代为处理国政的年轻王太子的辅佐官,竟是一位和他一样年轻的少女。若以常理来想,可能会觉得这是在胡闹,但在这座宫廷里没有人会开口质疑此事。 理由有一半是因为害怕触怒重用她的王太子。而另一半则是由于妮妮姆至今在辅佐官工作上的确累积了不少功绩,也展现其出色的能力。 虽然他们是青梅竹马,但对方毕竟是王太子,她能够在两人独处时以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话,正是拜她长年累积起来的信赖与功绩所赐──不过,多亏了这两项因素,她最近老是在劝诫他就是了。 话虽如此,维恩之所以会说出这种毫无助益的抱怨,倒也不是只与他的性格有关。 「啊──?什么什么?妳那种自以为资优生的态度是怎样啊!?妮妮姆妳应该也很清楚,这个国家简直就是个全方面超穷国吧!?」 「说是超穷国也太夸张了吧……我们只是人才有点缺乏、资源非常不足又超级缺钱而已嘛。」 「这种情况就是世人说的超穷国啦!」 纳特拉王国是位于弗诺大陆的其中一个国家。 是个人口约五十万规模的小国。位置在大陆最北端,春季很短,冬季漫长,而且大部分国土都是贫瘠的岩地和山地。 虽然历史悠久,但国内资源匮乏,也没有发展得比较好的产业。可以说是名产的东西大概只有雪景而已,但会为此感动的顶多是从远方前来的兴趣奇特的旅客,在国民的眼里则是宣告寒冬到来,令人讨厌的上天恩赐。 之所以历史悠久,也是因为没什么侵略的意义,导致其他国家不屑一顾。由于历代君主都还算贤明,至今还能勉强维持国家体制,但说得委婉一点,它就是个只要出什么意外便可能毁灭的弱小国家。 「就算想从内政着手也没有钱,想多筹点钱也没有能赚钱的产业,军力也没强到可以从别的地方夺取资源,优秀又认真的人才又因为想出人头地,纷纷前往外国!而且在这种大陆各地都冒出战乱火种,不知道何时会掀起风暴的时候,老爸竟然病倒了,必须由我来领导国家啊啊啊啊啊真是的──────!」 基于以上因素,维恩的这些哀叹也并非毫无道理。对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而言,要扛起这些责任肯定是有些过于沉重。但就算是这样,也无法把这些责任交给其他人承担。 「唉……为什么我是这种国家的王子呢?要是能出生在资源、人才和资金更充沛的国家……啊,不行,那样绝对会被侵略。资源要再减少一点……人才如果太优秀的话,可能会发动政变,所以也不能太优秀……」 「是、是,别再说这些废话了。来,快点开始工作吧。」 当维恩还在喃喃碎念着无用的妄想时,妮妮姆把文件压到他的鼻头上。 维恩一边「嗯啊~」地发出濒死之人般的声音,一边收下文件看了一眼,然后递还给妮妮姆。 「没问题。下一份。」 「……你真的有看完吗?」 「看完了看完了,看得超仔细的。上面写着妮妮姆的体重增加了好痛!妳竟然踩王子的脚!这太无礼了吧!」 「如果希望我尊敬你的话,就请你更认真一点。还有,我的体重并没有增加。」 「啥──?喂喂喂,这样不行啊,妮妮姆,这完全说不通。妳以为我没注意到妳的脚步声变了吗?妳那缺乏起伏的身体肯定比上周多累积了六百克以上的重量笨蛋快住手我的手臂没办法往那个方向弯唔喔喔喔喔喔喔!?」 「你是想继续挑战关节的极限,还是想好好开始工作呢?」 「请、请让我努力工作……!」 「很好。还有,我的体重并没有增加。知道了吗?」 「知道了~」 可以踢维恩的屁股叫他去工作的人,在广大的王国里也只找得到妮妮姆一个了。 「唉~真是讨厌。我只是想什么都不用烦恼,在金币的围绕下捉弄妮妮姆,过着悠哉自在的生活而已,为什么就是无法如愿呢?」 当维恩趴在桌上如此发着牢骚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维恩立刻抬起身子,门也同时打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名少女。 「哥哥,你在吗?」 她的年纪大概比维恩还要再小一点。身穿风格清爽的洋装,留着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踩着轻快的步伐进入房间的她,相当符合「惹人怜爱」这个形容词的印象。 话虽如此,从她的长相却可以感觉到和维恩相似的气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她的名字是芙拉妮雅?埃尔克?阿尔巴斯特。是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的妹妹──也就是纳特拉王国的公主。 「──是芙拉妮雅啊。怎么了吗?」 维恩挺直背脊,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来,想表现出正在勤奋工作的样子。 「那个……其实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啦。只是觉得哥哥最近一直很忙,我们没什么机会讲话。」 芙拉妮雅以觉得有些抱歉,但又带有一丝期待的眼神看着维恩说道。 「……我打扰到你了吗?」 「怎么会呢。」 维恩露出了微笑。 「如果有哥哥觉得妹妹的来访很碍事的话,那对兄妹的出生顺序一定是反了。过来吧。」 芙拉妮雅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她跑到维恩身旁,一屁股坐上了他的膝盖。 「哎呀……芙拉妮雅,虽然我叫妳过来,但妳这样子有点粗鲁喔。」 「才没这回事呢。这里从以前就是我的专属座位了啊。」 芙拉妮雅这么说道,以脸颊磨蹭维恩的胸膛。那动作简直像是小动物在撒娇。 维恩的脸颊肌肉忍不住放松下来,但当芙拉妮雅的视线一转向他,他脸上就又立刻恢复成正经严肃的表情。站在一旁的妮妮姆在纸上快速地写下字,用只有维恩看得到的角度展示给他看。 『恋妹情结。』 『少管我。』 当维恩也以文字反驳时,芙拉妮雅讶异地歪了歪头。 「哥哥,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呢,和某人比起来,芙拉妮雅还是轻多了。」 「哥哥你真是的,竟然拿别人的体重来比较,很没礼貌喔。」 「哈哈,抱歉抱歉。」 维恩一边说一边看向妮妮姆。 『等等你就死定了。』 他决定当作没看到。 「不过,太好了。」 芙拉妮雅放心地叹了一口气。 「我原本很担心,怕认真工作的哥哥会因为被我打扰而生气。」 「……」 「哥哥?」 「不,呃……嗯,我很认真在工作喔。妳说是吧,妮妮姆?」 「这是当然的──他甚至还嫌我安排的工作量不够多,所以要求我追加工作呢。」 妮妮姆这么说着,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一叠如小山般的文件放在桌子上。 「殿下想完美执行摄政工作的态度,让妮妮姆我打从心底感到佩服。」 「哎呀,真不愧是哥哥呢。」 「……我说得没错吧!?身为王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维恩以像在说「妳这混蛋」的眼神看向妮妮姆,逞强地笑着说道。而妮妮姆当然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 「不过,这样一来哥哥应该就暂时没有办法休息了吧。」 「是啊。虽然在家臣的协助下,我已经大致掌握宫廷的情况了,但国内的混乱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我想,在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应该会一直过着忙碌的日子吧……真是抱歉啊,我其实是很想陪妳玩耍的。」 「哥哥根本没有理由跟我道歉啊。」 芙拉妮雅先是用力摇了摇头,接着又不安地低声说道: 「不过,我希望哥哥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如果哥哥也跟父王一样倒下的话……而且我又没办法帮上什么忙……」 「妳别担心,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耐操的。而且芙拉妮雅也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喔。」 「……我能够帮上什么呢?」 「这并不会很困难。只要妳一直保持笑容就好了。」 维恩用手指戳了戳芙拉妮雅柔软的脸颊。 「只要芙拉妮雅露出开朗的笑容,我和父王就会精力充沛。这是只有芙拉妮雅才办得到的事喔。」 「……真的吗?」 「那是当然的。我说谎的次数……不算少……不对,满多的……嗯,总而言之,关于这件事,我没有骗妳喔。」 「那……这样呢?」 芙拉妮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维恩很满意地点点头。 「我现在觉得精神好多了。不过呢,对了,如果妳愿意再给我个拥抱的话,我应该会更有精神。」 「呵呵,哥哥你真是的。嘿!」 芙拉妮雅一边嘻嘻窃笑,一边抱住了维恩的身体。 「这样如何?」 「嗯,这样我下午也能好好完成工作了。而且今天的工作特别重要,妳帮了大忙啊。」 「那就好……不过,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呢?」 芙拉妮雅抱着维恩,疑惑地歪起头,维恩对她说道: 「是和帝国大使面谈。」 第二章 王子在战场上烦恼 大陆全土的人都很清楚,在拥有强大指导能力的皇帝,以及效忠皇帝的优秀武人与文官们的率领下,位于弗诺大陆东部的亚斯瓦尔德帝国,迎来了建国后的黄金时期。 帝国的人民对自己身为帝国子民感到骄傲,深信每一天都会变得比昨天更加灿烂。 但他们的期望却轻易地崩解了。由于伟大皇帝骤逝,各地突然爆发混乱。所有帝国人民都切身感觉到,乌云逐渐笼罩原本应该灿烂无比的未来。 帝国能否在这时站稳脚步,端看过去支持着皇帝的能臣有何能耐──但现在的皇宫已经成为权力斗争的魔窟。由于失去了名为皇帝的太阳,让过去受到压抑的权力黑暗面显现而出。 想阻止这种情况的人当然是存在的。 自纳特拉王国归国的菲雪?布兰戴尔也是其中一人。 (……话虽如此,我也真是太没用了。) 从皇宫某个房间走出来的菲雪轻叹了一口气。 在外面等待她的辅佐官跑到她身边。 「大使,情况如何?」 「我接获指示,要暂时闭门反省。」 菲雪先前在纳特拉王国犯下失误,今天是决定她将面临何种处罚的日子。 「太好了,这处分比预想的还要轻微呢。一定是因为考量到大使至今累积的功绩吧。」 「与其说是因为功绩,更正确的原因应该是他们目前根本没空管我吧。」 虽然被纳特拉摆了一道,但毕竟是发生在小国的事。现在的帝国还有许多应该去做的事情,和更为优先的问题。 没错,要处理的事情多得很。菲雪能做的事情当然也一样多。但是现在的她却被禁止去做这些事。 「现在明明是我必须为帝国卖命的时候啊……」 太不甘心了。她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焦躁。 「不行啊,大使,要是在闭门反省时又发生什么,这次一定会遭受严重处分……」 「我当然知道。到反省期间结束,我都会很安分的。」 不过──她接着说道: 「只是调查事情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您说调查……是要调查什么呢?」 「就是纳特拉王太子的事啊。」 辅佐官露出了好像很困扰的表情。 「大使,我能明白您被摆了一道的心情,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您得转换心情才行。」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我并没有对那位少年感到愤怒,也不痛恨他。」 菲雪这番话是认真的。 只要很干脆把所有过错都算在那位王太子头上,或许就会比较轻松吧,但她现在还是对维恩抱有好感。她可以老实地承认维恩已尽了他的全力,而自己只是在判断上输给他而已。 所以她才会忍不住这么想──如果有下一次,她一定不会输。 「虽然是我的直觉,但那位王太子还会再展现更飞跃性的成长。说不定还会对帝国露出獠牙。我想事先作好准备,让我国在事情演变成那样时,不会慢人一步。」 「虽然我觉得大使实在太高估他了……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会帮忙的。」 菲雪微笑了一下。 「太好了。那就先来调查他在帝国留学时的事吧。我对他已经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我明白了,那我去处理调阅资料的手续吧。」 辅佐官说完后就快步离去了。 菲雪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与西边纳特拉王国相连的天空。 「好了……那位王子殿下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菲雪想着那位成为自己劲敌的少年,自己也穿过走廊离开了。 ◆◇◆ 帝国军离开纳特拉王国后过了两个月。 目前在维恩眼前的是数百名队列整齐的士兵。 他们在指挥官的指示下迅速且正确地行动,整支部队看起来就像一只独立的生物。一举一动全都充满了魄力,只是在一旁看着就好像会被震慑住。 「您觉得如何呢?维恩殿下。」 「非常好。」 维恩在山丘上的帐棚里眺望着部队,满意地点头回应家臣的询问。 「我还以为军队在失去帝国的指导后会迷失方向,真亏你能把他们锻炼得这么出色。让你来负责这件事是对的,拉库尔姆。」 「是!」 名为拉库尔姆的男人恭敬地低头行礼。 他是个高大又体格壮硕的男人,却不会让人有压迫感,这或许是因为其木讷老实的长相吧。除此之外的特征大概就是双臂比常人还要长。他是纳特拉王国麾下的一名指挥官,也是维恩亲自提拔的人才。 「但是,殿下,关于这件事情,我只是揣测出殿下的想法后照着去做而已。并不值得您如此称赞。」 「你应该也知道能完美做到这点的家臣有多么难能可贵吧。能完成这件事,绝对是你的功劳。」 「提拔并重用我的人是殿下,让我负责这项任务的人也是殿下。既然如此,这结果就是殿下的安排所带来的,我自己的功劳连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啊。」 维恩露出无奈的表情,拉库尔姆的头则垂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一阵可爱的轻笑声闯入了两人之间。 「呵呵,你们两个人都好好笑喔。」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维恩的妹妹芙拉妮雅。 「抱歉啊,芙拉妮雅。妳觉得很无聊吗?」 「不,看士兵们整齐行动的样子很有趣,听你们两人交谈也很开心。不过呢,拉库尔姆,难得哥哥称赞你,应该要老实接受才对喔。因为连我也很少被称赞呢,都有点羡慕起你了。」 「她是这么说的喔,拉库尔姆。」 维恩一边苦笑一边看向拉库尔姆。他先是露出好像很困扰的表情,接着这么说道: 「……我会心怀感激地将两位殿下的话牢牢记住的。」 「一对上我妹妹,连拉库尔姆也威严尽失啊。做得好,芙拉妮雅,我可要夸妳一番。」 「哎呀,真伤脑筋。如果这样就能得到夸奖的话,可要请拉库尔姆今后也继续坚持己见呢。」 兄妹两人放声大笑,拉库尔姆也发出了小小的笑声。 第三章 过犹不及 「唉────────────…………」 维恩趴在桌上,发出有如濒死之人的呼吸般的忧郁长叹。 站在他身旁的人是妮妮姆。和在战场上不同,她身上并未穿着防具。 平常维恩提不起劲的时候,妮妮姆都会想尽办法激励他,但今天并非这种情况。 「……事情变得很棘手了呢。」 不只是维恩,连妮妮姆也皱着眉头。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维恩你在出发前会那么说了。」 看到维恩露出「我之前说了什么吗?」的疑惑表情,妮妮姆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告诉他: 「就是『臝太多也不好』这句话啦。」 ◆◇◆ 「我们应该立刻发动反攻才对!」 指挥官所说的这句话,应该代表了在场大部分人心里的想法。 「我们击败主动进攻的玛登军之后,玛登东部现在毫无防备!如果现在进攻的话,可以占领大片玛登的领土!」 在波尔塔荒原之战分出胜负的那晚。 在决定今后方针的军事会议上,各个指挥官的态度都十分意气飞扬。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死伤的士兵并不多,又因为很快就分出胜负,消耗的物资也很少。」 「玛登的人撤退时留下的粮食也由我们接收了。士兵们说不定会因为吃太多把肚子撑破啊。」 军事会议现场充满了笑声。 在他们之间,毫无疑问地存在着因先前的大获全胜而来的从容。 要断定他们是得意忘形很容易,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会有这种态度也是在所难免。他们在国内十几年来都有志难伸,现在终于能够沐浴在名为胜利与荣耀的光芒下。既然他们也是人类,会高兴得颤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而且这次的战争还是防卫战。所谓的战争是要夺取领土才能得到利益,只有防卫的话是没什么好处的。所以他们大概也想再进一步获取实际利益吧。 但是…… (开──────什么玩笑!) 坐在上位的维恩,心境与现场的气氛完全相反。 (你们知道拟定预料之外的行军计划,风险有多高吗!) 波尔塔荒原位于纳特拉王国领内,还有记载了详细地形的地图可看。哪条路会通往何处、河川和山区的位置、地面倾斜度、哪里有村落或城市等资讯都能在事前得知。因此可以顺利地行军或补给物资。 但在玛登国内就另当别论了。虽然有简单的地图可看,但精细度和自己国家的地图有着天壤之别。应该存在的村庄不见踪影、河川水位比先前调查时更高,无法渡河、记载在地图上的道路不通──这种情况不仅随处可见,而且不受拘束的单人旅行能设法解决的事,一旦换成数千人的团体的话,光是要变更前进方向,就得耗费时间与劳力。 如果因此在原处磨蹭太久,士兵们的士气也会在不知不觉间降低,补给也窒碍难行,导致物资减少,玛登也会重新备妥兵力来迎击吧。随意进军就是这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我没办法这么说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这是两败倶伤的胜利,维恩的提醒应该可以获得许多将领的认同。 但在目前的气氛下这么说的话,维恩在将领们眼里就会变成一个非常软弱又不懂战争的平凡之人。他们的忠诚心肯定会如雪崩般瓦解,距离发动政变也就不远了。 (只能想办法让我以外的人来阻止他们了……!) 虽然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妮妮姆是无法出面的。就算她现在仍站在距离维恩只有一步的后方待命,其身分还是维恩的辅佐官。之前她只是暂时负责指挥部队,而且也已经交回指挥权了,所以没有权力在这种场合发言。 既然如此,人选就只有一个了。 维恩看向了座位离自己稍远的拉库尔姆。 (拉库尔姆!喂,拉库尔姆!) 察觉到视线的拉库尔姆一脸疑惑地看向维恩。 (军事会议目前的话题走向不太妙。你快点从旁插话,想办法让他们冷静下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当他们正在用眼神互相沟通时,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刚好转到拉库尔姆身上。 「拉库尔姆大人,您是怎么想的呢?」 (拜托你啦,拉库尔姆!) (包在我身上吧。) 拉库尔姆微微点头后说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一口气攻进去啦!」 (大错特错啊────笨蛋!) 维恩在心里挥拳揍倒了拉库尔姆。 (为什么要赞同他们啊!还给我露出像在说「我办到了殿下!」的笑脸!小心我扣你薪水喔你这个草食动物混蛋!) 会议的气氛已经全面变成支持入侵了。就算维恩现在自己出面唱反调,大概也无法改变大家的想法吧。 没错,他不能唱反调。但可以提出不同方向的建议。 (我实在很不想用这招,但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啰唆那么多了!) 维恩带着决心开口: 「──各位的意见我都明白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原本相当高昂的室内气氛顿时陷入寂静,各式各样的视线都集中到维恩身上。 「哈加尔。」 维恩呼唤了一直在隔壁座位保持沉默的哈加尔。 「我可以理解大家认为在目前大获全胜的情况下,大局走向对我方有利的主张。但是,缺乏经验的我,没办法正确估算预料之外的行军会给军队带来多大的负担。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遵命……」 老人恭敬地点了点头。 「我军的气势并不会持续太久。在胜利的余韵消散后,士兵应该会感受到强烈的疲劳吧。如果那时是在归途上的话,或许还能靠毅力移动,但如果是在看不到终点的侵略行动中,他们一定会累倒的。」 「唔……」 「嗯……」 指挥官们全都露出苦涩的表情。毕竟被泼了冷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哈加尔的战场经验在现场的人之中最为丰富,所以也无法轻易否认他的意见。 (到目前为止都跟我料想的一样──!) 维恩一边感觉到计策开始奏效,一边追问道: 「所以你认为应该撤兵吗?」 如果他回答是的话那就轻松多了,但情况恐怕没那么乐观。 跟维恩料想的一样,老人摇了摇头。 「目前的确是绝佳时机,我认为眼睁睁地让机会溜走是不智之举……我们需要的不是缺乏深思熟虑的侵略,而是掌握士兵的精力与体力情况,明确地锁定目标。」 「……大家有异议吗?」 现场的指挥官以沉默回应了维恩的询问。 「很好。那我想以哈加尔的意见为基础提出一个方案。」 维恩盯向放在大家眼前的邻近地区的地图。 「大家都知道,这个地区的土地资源不算富足。这一点不只是纳特拉的领土,连玛登的领土也不例外。玛登东部具有战略价值的要地并不多。因此在考量了我军的体力之后,既具有攻略价值,又是我们能够抵达的地点就是──」 维恩指向地图上的某一处。 那里是玛登东部的山区。在不久之前还毫无价值,但现在则是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吉拉德金矿山。如果要找进攻目标的话,就只能选这里了吧。」 指挥官们顿时为之哗然。他们在维恩面前难以掩饰心中的困惑。 瞬间转变的气氛让维恩在心里满意地笑了。 (就是这样,就是要这种反应啊──不管怎么想,要打金矿山都是行不通的!) 吉拉德金矿山是目前玛登再重要不过的据点,说不定比王都还要重要。虽然没仔细调查过,但不用想也知道,那里的防守肯定固若金汤。 拖着战争后的疲劳身体直接进攻没做过什么调查的地方。就算那里再怎么有战略价值,这也是极为勉强无谓又鲁莽的行为。而维恩当然明白这一点。 那为什么他要如此提议呢?因为他想让指挥官们觉得进军是没什么意义的事。 指挥官们应该会这样想吧──金矿山是不可能攻下的。要进攻的话,只能选其他地方。但要攻打哪里才好呢?东部还有价值和金矿山差不多的地方吗? 没有,真的没有。玛登东部没有比金矿山还要重要的据点。一想到这里,就会突然觉得其他地点都逊色许多。即使占领了小堡垒或村落,和金矿山一比就显得价值渺小。当指挥官们意识到这点时, 他们的兴奋情绪理所当然地会冷静下来。 (虽然这个不切实际的提议大概会让我的评价稍微降低,但还在容许范围内!如果这样就能说服他们撤退的话,怎么想都很划算。) 我的计策完美无缺。维恩在心里摆出了胜利姿势。 「……殿下。」 一名指挥官表情僵硬地开口了。他大概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让维恩明白这提议有多强人所难吧。因此维恩为了顾及指挥官的颜面,也跟着调整情绪,打算摆出一看就像是被忠臣的谏言打动的态度── 「您的慧眼实在太令人佩服了。」 「咦?」 听到这句完全超出他想像范围的话,维恩眨了眨眼睛。 「吉拉德金矿山……殿下说得一点都没错,要进攻的话只能选那里了吧。」 「哎呀~真是太惊人了──没想到殿下竟然知道,我们从以前就在秘密策划夺取吉拉德金矿山了!」 「咦?」 「根据最新的调查结果所示,矿山的防守阵容很脆弱,驻扎在那里的士兵连一千人都不到。进军路线我们也已经彻底验证过了。」 「虽然在战争中没有所谓的绝对,但这值得一试啊。」 「在我们沉醉于胜利的喜悦中时,没想到殿下竟然已经考虑到实施夺取计划的可能性了。我们这些臣子真是深感羞愧啊。」 「既然如此,殿下,请您立刻下令进军吧!」 「我们就这样直接攻进吉拉德金矿山吧!」 「殿下!」「殿下!」「殿下!」 「……………………」 维恩一边露出僵硬的笑容,一边悄悄看向站在身旁的妮妮姆。 (……妮妮姆,救命啊。) 妮妮姆静静地微笑了一下。 (抱歉,我无能为力。) 于是,纳特拉王国军进攻玛登一事就这么决定了。 ◆◇◆ 「如果赢得刚刚好的话,我就可以成功阻止他们了……」 看到维恩浑身无力地呻吟的样子,妮妮姆一脸抱歉地说道: 「如果我能够俘虏敌将的话,或许就能迅速展开战后交涉,让这件事情和平收场了……对不起,维恩。」 「但妳的劝降不是被无视了吗?那就没办法啦,别放在心上。」 「……也对。」 「现在该烦恼的是之后的事情。总之先再次确认金矿山的守备情况是不是真的吧。」 「重新检查补给线,尽可能让士兵持续处于士气高昂的状态下。」 「要在玛登开始应对前夺取金矿山。」 这些事情说起来都很容易,真要做时就不知道有多困难了。 即使之前就已经拟定好进攻计划,然而这可是连续战斗。一定会在哪里出问题。但是如果出问题了,就能借此提高撤退的可能性。 不仅维恩是这么想的,连妮妮姆也认为应该会如此发展。 ──但是…… 「竟然不小心拿下来了……」 「不小心拿下来了呢……」 两人一同从房屋的窗框看向外面。 映入眼帘的是耸立在繁星闪烁的夜晚天空中,仿佛要贯穿天际的巨大身影。 身影的名字是吉拉德金矿山。既是玛登国的财源,也是纳特拉王国军今日占领的矿山。 两人所在的位置是矿山山脚下某栋建筑物的房间里。 「……没想到防守这里的士兵竟如此不堪一击。」 「这里的士兵弱到吓人呢……才稍微攻击一下就落荒而逃了。」 「十之八九是管理这里的人一直把预算拿来中饱私囊吧。玛登王也真是的,给我好好监视啊……」 「你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啊。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思考该怎么办。」 「说得也是啊……」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又特别重要的问题,维恩和妮妮姆不约而同地唉声叹气了起来。 ◆◇◆ 玛登国的埃利斯洛宫殿,是一座象征玛登有多么像暴发户的建筑物。 这一代的玛登国王?弗修塔雷王对金矿山的收入十分满意,这座宫殿便是在他的指挥下开始动工,毫不吝啬地投入了著名的工匠、昂贵的材料和充足的资金。参与建造的人应该都认为,他们可以创造出足以名留青史的伟大宫殿吧。 但是,很可惜地,在这个聚集了一流人才、材料与资金的地方,却混入了三流国王这个无可挽救的异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虽然不清楚弗修塔雷国王的长处为何,至少这宫殿证明了他在艺术方面并无长处。身为拥有绝对权力的国王,据说他把自己比旧硬币还浅薄的知识与狭隘的美感大量塞进设计图里,然后趾高气昂地要求工匠们完成他的要求。 那些工匠运用各种技巧和借口,在不惹恼国王的情况下把这份几乎等于儿戏的设计图修改成还能见人的样子,实在令人佩服。虽然修改后的样子还是只会破坏他们的名声,但也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技术是货真价实的。 不过,再怎么知名的工匠也是有极限的。断断续续让人难以通行的行走动线、内部装潢缺乏一致性、用来装饰的摆设家具缺乏统一性──只要眼光稍微好一点,就可明显看出这座宫殿无论在艺术美感或机能性上都是三流的建筑物。 唯一可算是救赎的地方,大概就是弗修塔雷王是个半点审美眼光都没有的人,而且在宫殿里工作的人们也具备不去挑剔这栋建筑物的察言观色能力吧。所以这位没穿衣服的国王,才能如此自豪又愉快地坐在自己建造的完美宫殿的王座上。 但是这幅就某种意义来说算是相当和平的情景,在这几天的宫殿里也不复存在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 一位正值壮年的男性,正在埃利斯洛宫殿以毫无意义的冗长出名的西侧走廊上快步行走着。 好圆。他的体型只能用圆来形容。不仅手脚都很短,连身体和脸庞也圆滚滚的,如果被踹飞的话,应该可以在地上滚动很久吧。 他的名字是吉瓦。是玛登国的外交官之一,也是目前在王宫里已经变成少数派的本地人臣子。 「快点,我必须尽快……!」 吉瓦铁青着脸不停这么碎念,在不久后抵达了大厅。那里从墙壁角落到柱子阴影处都经过精心设计,在埃利斯洛宫殿里是装潢格外奢华的地方,也是弗修塔雷国王特别中意的房间。 因此最近的御前会议总是在这里进行,今天的临时会议也不例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抵达大厅,就听见让人忍不住缩起身子的怒吼声。 「吉拉德金矿山竟然好死不死被纳特拉的那些蝼蚁给抢走了!?」 大厅中间摆了一张长桌。顶着一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毫无顾忌地对在桌旁坐成一排的玛登重臣们破口大骂的人,正是国王弗修塔雷。 弗修塔雷的体型极为肥胖。吉瓦的体型是与生倶来的家族遗传,而弗修塔雷则是把节制两字从自己的字典里删除后的结果。 对现在的国王来说,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事物,大概都是他发泄怒火的对象吧。吉瓦以很难与他的体型联想在一起的敏捷动作躲进柱子阴影里,在坐在长桌旁的其中一人背后跪了下来。 (米丹大人,我来晚了……!) 名为米丹的老人是玛登王国的外交大臣。也就是吉瓦的上司。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迟到,吉瓦,你到底是跑去哪里溜搭了?) (对不起,我和大使面谈的时间拖得太久了。) (哼,你应该已经得知消息了吧?) (是……) (那就好。现在先退下吧。) 听到米丹的命令后,吉瓦行了一礼,退到大厅的角落。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正巧响起了一道有别于弗修塔雷的嗓音。 「国王啊,您会感到愤怒是十分合理的。」 有个男人坐在弗修塔雷王附近的位子上,名叫荷洛奴埃。 虽然从那弓着背又体型瘦削,脸上还挂着扭曲笑容的诡异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但他正是玛登国的财务大臣。 (啧,该死的奸臣……) 吉瓦在心里啧了一声。并非只有吉瓦对此人没有好感,在荷洛奴埃开始说话的同时,现场大部分的人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不过,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愈来愈恶化……必须尽快讨论出对策才行。」 「你这话说得还真是事不关己啊。」 开口的人是米丹。 「荷洛奴埃大人,关于金矿山,连同防守士兵的管理在内,应该都是由你全权负 责才对。那个地方是我国最重要的据点,都被人轻易夺走了,你还用这种口气说话……该不会是想推卸责任吧?」 米丹的眼神具有能把年轻人吓得缩起身子的威严。可以感觉到他绝不容许对方轻易搪塞过去的意志。 但是被询问的荷洛奴埃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慌不忙地答道: 「米丹大人,你这『轻易』两字是说错了吧。报告里有提到,所有负责防守的士兵都勇敢地迎击纳特拉兵,努力完成了他们的职务。」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被抢走?」 「那还用说,原因就是我们在波尔塔荒原战败了啊。」 荷洛奴埃脸上浮现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啊、是啊,如果乌尔基欧将军没有在那场战争中那么轻易地被击败的话,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荷洛奴埃说到这里时,突然露出了装傻般的表情。 「话说回来,我记得在挑选让谁指挥军队时,推荐乌尔基欧将军的人是本土派的人呢。真是的,愈没有实力的人愈爱扯别人后腿。米丹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这家伙……」 为玛登效命的臣子目前大致分成两个派系。 其中之一是吉瓦所属的本土派。是由在玛登出生长大,选择为玛登效命,土生土长的玛登人组成的派系。虽然派系内多少有些争执冲突,但所有人对玛登都是忠心耿耿。 相较之下,另一个派系则是外来派。是来自于外国,但因为能力优秀而获得赏识,被派任要职的人组成的派系。整个派系对国家的忠诚度并不高,是因为丰厚的俸禄才留在这个国家。 这两个派系是在最近这几年才开始激烈对立的,但这也是因为在那之前外来派的人数太少了,根本无法成为一个派系。 既然如此,为什么外来派会突然壮大起来呢──没错,就是因为发现了金矿山。 当初发现金矿山时,整个王宫从上到下都陷入了大混乱。因为玛登是个渺小的贫穷国家。他们已经习惯运用少量的资金应付支出,没有半个人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幸运女神。 在这时机灵地冒出来的,便是以荷洛奴埃为首的外国人官僚。他们拿着在他国处理过多项政务的经历当礼物讨好弗修塔雷王,表示如果交给自己负责的话,就可以正确地运用这份幸运。对于成天埋首于政治斗争,饱经世故的他们来说,要哄骗一个慌了手脚的乡下国王根本是易如反掌。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受到国王重用,毫不保留地发挥了其能力。金矿山在他们正确的安排下产生出庞大的利益,让弗修塔雷欣喜若狂,更加积极地重用外国人。 这对本土派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外来派的权力日渐增大,本土派对他们的憎恨也愈来愈强烈。而对外来派来说,只因为是本地人就态度骄傲的本土派也极为碍眼。所以两个派系的争执,就演变成今日谁也无法阻止的情况了。 「为什么那时会接受本土派的强硬推荐呢?如果交给德拉伍多将军负责的话,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吧。身为深爱玛登国的忠臣,我真的觉得很惭愧。」 「你认为自己算是忠臣吗?」 「我当然是了。没有人比我更敬爱这个国家与国王,我对这点很有自信。」 决定对纳特拉出兵后,两派为了该把军队交给本土派的乌尔基欧还是外来派的德拉伍多一事激烈争执,最后由本土派拿下这项任务,但没想到这件事会在这时反过来让他们陷入不利。 (真是太荒唐了。) 吉瓦在心里如此啐道。 他虽然是本土派,但一直和政治斗争保持距离。这两个派系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算国家蒙受损失也在所不惜,让他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你们别再吵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弗修塔雷再次放声大喊,阻止了互相瞪视的荷洛奴埃与米丹。 「本王会亲手把那些厚着脸皮逃回来的人大卸八块。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金矿山。荷洛奴埃,你应该有什么计策吧?」 「当然有了。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什么计策。我们之所以战败,全是因为乌尔基欧将军轻忽大意。既然如此,只要下次指派德拉伍多将军就行了。」 「等一下。」 米丹立刻插嘴说道: 「小看纳特拉的乌尔基欧将军的确是轻忽大意了。但是认为只要替换将军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轻率了呢?而且如果对方固守在矿山里,不派出大量兵力是很难对付的。」 「既然如此,就派出比上一场战争多两倍的士兵吧。只要用人海战术压垮他们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要是动用那么多兵力,国界的防线就会变得薄弱!你应该也知道邻国卡帕利努正对我们虎视眈眈吧!」 「那就更应该这么做了。那座金矿山是我国的重要据点。如果花太多时间夺回,国力就会下降,更容易被卡帕利努等国盯上。我们只能在周遭的国家举兵进攻之前,一鼓作气迅速夺回它……还是说,米丹大人你另有其他计策?」 荷洛奴埃打量似地斜眼看着米丹。 米丹移开视线,向弗修塔雷提出了建议。 「陛下,我认为现在应该设法安排与纳特拉方谈判才对。」 「……为什么非得和入侵本王国家的无礼之徒坐下来谈判不可?」 弗修塔雷的表情变得很凶恶。但是米丹并未退缩,又继续说道: 「首先,光是要准备大量兵力就会耗费许多时间。再来,就算准备了足够的兵力,也不见得就能够立刻夺回金矿山。如果与纳特拉军陷入僵局,应该会消耗大量物资,并让邻国有机可乘吧。既然如此,还是与纳特拉谈判,要求他们归还矿山来得有效率又安全……」 「那种作法才是异想天开吧。」 荷洛奴埃语带嘲弄地说道: 「只要他们知道那座矿山的价值,根本不可能轻易放手。」 「……如果拥有金矿山,不仅会被各国盯上,以小国的人才也无法好好运用它。这些事情你应该也知道吧?」 「唔……」 荷洛奴埃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随即摇摇头。 「可是就算他们答应要求,应该也会索取不少资金吧?」 「但是,应该有谈判的空间才对……陛下,请让我负责和纳特拉谈判吧。」 听完两名臣子的提议后,弗修塔雷闭上眼睛,露出沉思的表情。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向的人是荷洛奴埃。 「……荷洛奴埃,替本王传唤德拉伍多将军。我们要准备出兵夺回金矿山。」 「遵命!」 「陛下……!」 当米丹还想继续劝说时,弗修塔雷对他这么说道: 「既然你这么坚持,本王允许你和那些家伙谈判,你就试试看吧……希望你能在召集好兵力前带回让本王满足的结果。」 「……遵命!」 接着他们又花了点时间讨论细节,然后就宣告御前会议结束了。 当家臣逐一离开大厅时,吉瓦在米丹身旁跪了下来。 「吉瓦,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是!」 「现在立刻去收集情报,然后前往金矿山。无论如何都要让归还金矿山的谈判成功。我们必须阻止外来派抢走更多功劳。」 「……」 「吉瓦?」 「……是,我明白了。」 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这也是工作。而且吉瓦也认为大举出兵的确有其风险。 (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究竟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呢……) 虽然察觉到自己心中的不安正逐渐扩大,吉瓦还是展开了行动。 ◆◇◆ 妮妮姆?拉雷的一天很早就开始了。 她总是固定在还没天亮的时段醒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照明资源是很珍贵的。而且他们目前是暂居于远征地点,必须减少油或蜡的浪费。既然如此,在日出之时开始工作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而妮妮姆起床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在浴室清洁身体。 「……呼。」 纳特拉占领吉拉德金矿山后已经过了一周。 这栋先前的矿山管理者使用过的宅邸,现在成了临时司令部,妮妮姆已经习惯这里的构造,工作进度延迟的问题也慢慢减少了。所以她才能像现在这样享受沐浴的时间。 不过,因为这里是远征地点,她真的只能稍微洗一下身体而已。无法奢望在装满水的浴池里泡澡,或是滴入香油让肌 肤充满芳香。有时她也会冒出身为女性的欲求,忍不住追求比现在更奢侈的生活,但她总是用身为辅佐官的理智压抑着自己。 (好了,差不多该去叫他起床了呢。) 妮妮姆离开浴盆,将身上的水滴擦拭干净,整理好服装仪容。 接着她穿过走廊,前往维恩的寝室。 「辅佐官大人,妳今天也很早呢。」 房门前站了两名卫兵。 「因为如果我睡过头的话,殿下也会因此晚起啊。你们在守卫时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什么事也没有。整晚都非常安静。」 「很好。那你们退下吧。」 士兵们离开房门前,妮妮姆走进了维恩的寝室。 房间里的摆设相当简单朴素。因为在接收这栋宅邸的当天,他们就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但原本的屋主在逃跑时似乎也带走了很多东西,因此收获不大就是了。 不过,如果种类没有偈限于物品的话,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个对纳特拉王国来说第二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在床上熟睡的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 「……维恩。」 妮妮姆把脸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道。 维恩并未就此清醒。她早就知道他很喜欢睡觉,不喜欢起床。如果放着不管,大概会一直酣睡到日正当中吧。 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只能拉开窗帘让光线照进房间,并在他耳边很有精神地告知早晨的来临,这样他就会十分慵懒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但是妮妮姆并没有马上这么做。她在维恩枕边托着腮帮子,定睛凝视着他熟睡的侧脸。 在睡着的维恩身旁短暂地任凭时光流逝。这是妮妮姆偶尔会享受的特别奢侈行为。 「嗯~……唔啊……」 维恩的喉咙只吐出了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大概是在作梦吧。从他柔和放松的表情看来,应该不是什么恶梦。 (该不会是在作有关我的梦吧?) 虽然无从得知真相为何,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有点开心。 (今天的早餐就做维恩喜欢吃的东西吧。) 在王宫时有御用的厨师准备餐点,但在远征地点,则是由妮妮姆负责张罗维恩的食物。虽然妮妮姆的手艺和使用的食材上都比不过王宫制作的餐点,但毕竟是要送进王太子口中的东西,还是会设法准备比较精致的料理给他。 当妮妮姆心情很好地想着这件事时,维恩一脸享受地说起了梦话。 「胸部……好大……软绵绵……」 「……」 妮妮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部。 即使说得再客套,也绝对不算软绵绵。 她暗自决定要把维恩所有讨厌的食物都放进早餐里。 接着妮妮姆为了发泄愤怒的情绪,偷偷看向他的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脸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了呢。) 她一边用指尖玩弄维恩的浏海,一边这么想。 (他的身高也还在增加吧。小时候明明和我差不多高的,却在不知不觉间超过我,体型也愈来愈健壮了。) 第四章 心脏 因为哥哥维恩率军前往西方,芙拉妮雅的每日公事,就增加了一段从自己房间的阳台眺望西方天空的时间了。 芙拉妮雅自己也知道这项行为没有任何助益。只要看了哥哥频繁寄来的信,就能知道哥哥还没有回国。就算再怎么定睛凝视西方,也无法捕捉到哥哥的身影。 不过,即使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要是她能够克制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现在想想,哥哥去帝国留学时她也一直在做同样的事。虽然当时她注视的是东边的天空。 如果没有任何人开口呼唤,芙拉妮雅应该会一直不停地注视着天空吧。而且现在国王卧病在床,王子又不在,纳特拉王宫里能劝诫公主行为的人屈指可数。 终章 纳特拉王国是位于大陆最北边的国家,所以夏季当然很短。 才刚觉得阳光变得比较强烈,绿意渐浓,秋天和冬天就马上到来了。这就是这里的气候。 不过,正因为如此,王国的居民会尽情地享受夏天。所以只要一走到街上,大概都能在各处看见开心地过着夏日生活的人们。国内还会趁这时举办庆典等活动,所以在这个季节的纳特拉王国,直到深夜都还能听见人们的笑声。 不过,维恩现在的心情和城都气氛完全相反,正趴在办公室桌上,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距离与玛登之间的吉拉德金矿山争夺战分出胜负,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维恩把哈加尔留在矿山负责防守,回到王国后,一边着手处理已经搁置了很久的政务,一边持续收集有关玛登的情报。 玛登被邻国卡帕利努摧毁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片大陆。 虽然是北方的小国,但终究是个国家。当它宣告灭亡,国家历史就此断绝时,所有参与国政工作的人都会对它产生兴趣吧。 更何况玛登还拥有金矿山。虽然他们正因此与纳特拉王国交战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但其他国家还是很关注这座矿山今后的处置。 目前实际占领矿山的纳特拉王国、因为不认同这点而与其交战的玛登王国、毁灭了玛登王国的卡帕利努国。按照常理推断,矿山应该会变成纳特拉的领土──但卡帕利努究竟会不会认同此事是唯一的关键。 然后,就在今天,纳特拉与卡帕利努举行面谈,针对这件事讨论出了结果。 「──打扰了。」 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的人是妮妮姆。 她一看到维恩趴在桌上的样子,就露出了了然于心的表情。 「我们和卡帕利努使者的面谈失败了吗?」 「……失败了。」 维恩以呻吟般的声音如此回答后,便突然站了起来,仰头看向天花板。 「我没办法把矿山卖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啊啊啊啊啊!」 因为卡帕利努摧毁了玛登,因此纳特拉与玛登谈和,把快要枯竭的矿山以高价卖出的计划相当遗憾地泡汤了。 但是维恩并没有就此放弃。对卡帕利努来说,玛登的金矿山应该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才对。甚至可以说他们大概是考虑到能拿下矿山才发动侵略的。照他们的剧本,玛登应该会在战胜纳特拉军后元气大伤,所以卡帕利努便能趁机袭击玛登军,把玛登国连同矿山一起攻下。 没错,现在的情况对卡帕利努来说也是意料之外。就算要使用蛮力,卡帕利努也想拿下矿山吧。但是不在预定计划里的战争,让他们却步了。 所以维恩认为这件事还有操作的空间,立刻派出使者前往卡帕利努,试图安排面谈的机会。目的是以高价将矿山卖给卡帕利努。 但是,他的企图并未成功。 「妳应该知道,有传闻表示被卡帕利努捉起来的玛登王族逃跑了吧?」 「是的,密探提供的情报里的确有这件事。那名逃跑的王族再次集结自矿山撤退的玛登军,让他们潜伏在国内,正在对卡帕利努展开反抗运动的样子。」 「听说他们正为了镇压那些人而伤透了脑筋啊。因为要同时与纳特拉交战对他们很不利,所以好像用尽了全力想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样子。他们一直坚持矿山由纳特拉接收也无妨,根本没办法沟通啊。」 「哎呀。」 因为卡帕利努是西边的国家,妮妮姆并未出席这次的面谈,但她一想到维恩当时的表情肯定跟咬了满嘴的黄莲一样,就不禁轻笑了起来。 「喂喂喂,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啊,妮妮姆。妳看这份资料,这是这次战争消耗的人力、物资和金钱!我们的国库都被掏空了!然后战果还只有一座枯竭的矿山!啊啊啊真是的──!」 妮妮姆走近抱着头痛苦不已的维恩,把一叠纸塞到了他的鼻头前。 「既然如此,来,这是要给维恩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有女孩子写情书给超级帅气地战胜三万大军的我吗?」 「如果是情书的话,我早就撕碎丢掉了。这是佩林特送来的报告书。」 参加那场战争的矿工都获得了维恩给的奖赏。而曾负责领导他们的佩林特还受到纳特拉聘用,接下了矿山监督官的工作。 「就算是报告,反正内容大概也没什么好看的……嗯?」 维恩本来正迅速翻阅着资料,但视线突然停留在某一处上。 「发现了新的矿脉……咦?真的吗?」 「我之前派他独自进行调查,好像是真的。虽然比不上全盛时期,但应该可以赚钱喔。」 「喔喔喔喔喔喔……」 维恩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我还在烦恼该该在什么时候把矿山根本不值钱的事情告诉军方呢,看来是勉强留下一条小命了。」 「以维恩你现在的名声,就算矿山不值钱也没关系吧?你爱护人民、善于战斗,政治手腕又相当出色,大家都说你会成为纳特拉建国以来的明君呢。」 「不,这种评价终究只是暂时的。相较之下,失败可是会遗臭万年的。千万不能大意啊,妮妮姆。」 面对坚持不改其态度的维恩,妮妮姆带着苦笑叹了口气。明明在战争时可以想出大胆的作战计划,但只要一恢复平常的生活,就会变成这副模样。不过,他也靠着这种做法顺利化解了好几次国家危机,所以这么做大概也是对的吧。 「不过,这样啊,原来矿山还有价值啊。那我国的情况就稍微没那么急迫了。我回来之后一直都很忙,趁这时稍微休息一下──」 「不行。」 妮妮姆把一叠堆积如山的文件放到了维恩面前。 「……只要我把这些都处理完就能休息?」 「不,还有下一批。」 「……」 「除此之外还有东边诸国大使送来的面谈邀请,以及文官提出重新编排预算的讨论。连补充我们消耗的军备问题也浮上台面了。啊,还有,芙拉妮雅殿下好像觉得很寂寞呢。因为战争的关系,上街视察的事也延期了。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喔。」 仔细地排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明明挺过了名为战争的国家危机,却又接二连三地出现更多难题。维恩对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放声大叫: 「好想把国家卖了逃之夭夭啊──────!」 维恩发自内心的哀嚎,就这样空虚地消失在空气中了。 亚斯瓦尔德帝国皇帝驾崩后,大陆全土陷入动乱。 这段被后人称为贤王大战的时代,即将在此时揭开序幕。 后记 初次见面,或是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重生术~对了,就来卖国吧~》。 各位觉得本作怎么样呢? 这部作品的类别是所谓的国家经营故事。 国家经营。像这样写出来之后,首先浮现脑海的就是「好像很难又很辛苦啊~」这样难以言喻的印象,而且我查过各种资料后,发现这的确是非常辛苦的一项事业。 不过,在此同时,推动国家的绝对不是人智无法触及的存在,而是完全由人类在维持运作的。 既然如此,应该也会发生绞尽脑汁决定了一件事情,但结果揭晓时却以失败告终的状况吧。也有可能在觉得已经成功时,却因为其他国家和自然现象影响,让情况朝着无法预期的方向改变吧。反过来说,也有可能获得无可挑剔的大成功,对自己献上喝采。 各位读者是否也或多或少体验过这种悲喜交加的情况呢?就算是经营国家,只要是经由人手所促成,相关人士的种种思绪一定也会错综其中吧。 本作品的重点正是主角这些悲喜交加的时刻。 因为说不定有读者会从后记开始看起,所以我不能在这里提及细节,但如果各位能喜欢这个肩负经营国家的重责大任,为此努力的主角,那就是我这个作者的无上光荣了。 换个话题吧,我最近慢慢地开始养成出远门的习惯了。 以前的我就是个极度不想出门的人,总是待在家里,但我开始有了再这样下去实在不行的想法。我会去能够一天来回的观光景点,四处逛逛看看或做点什么事情。 虽然我的目的地以神社和佛寺等景点为主,但像这样在观光景点间来来去去时,最让我惊讶的是交通网竟然这么发达。只要在电车上晃个几小时,就能抵达大部分的地方,冷静想想便会发现这是件很厉害的事情呢。 这种移动时间的压缩究竟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呢?我听说最近连个人的飞行交通工具也在不断进步,说不定在我有生之年内,在空中飞翔会变得理所当然……不,应该不会吧……但是像智慧型手机或平板,这些自己小时候从没想像过的物品,现在也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说不定意外地有可能实现?然后电车总有一天也会像以前的铁路一样,变成带有怀旧风情的话题……这或许都是可能实现的。 我个人是很期待这样的变化,但自己从年轻时看到现在的常识出现变化,也让我感到有些不安……为了不被文明的进步抛下,我得更加注意才行。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有智慧型手机就是了。 好了,接下来是致谢和宣传。 首先是责任编辑小原,这部作品也受到您许多照顾了。 非常感谢您从企划阶段到大纲和正文都给予许多指教。托您的福,这本书才能以更完美的姿态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未来也请您多多指教。 感谢插画家ファルまろ老师美丽的插图。 身为作家,自己的作品附上插图这件事果然还是令人兴奋,所以这次的作品也是只要每次编辑送来插图,我都会高举双手欢迎。尤其是第三张彩页插图,非常棒对吧?没错。 另外,认识的作家老师们也提供了我种种意见。 尤其是あわむら赤光老师,连小细节都给了我建议,实在太感谢了。 对了,这位あわむら赤光老师的新作《百神百年大戦》六月好像会在ga文库发行。似乎是神与神争夺世界霸权的战斗奇幻小说,是一部就算只看简介,也能强烈感受到壮阔世界观的作品。这下子非关注不可了呢! 最后是各位读者,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拿起这本书。 在读者的眼里,每个月出版的大量书籍,那庞大的数量,看起来肯定就跟书本的洪水一样吧。各位能在其中选择阅读拙作,真的让我感到十分光荣。 我接下来也会继续努力写出有趣的作品,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那么我们就在下一部作品再会吧。 初次见面,或是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重生术~对了,就来卖国吧~》。 各位觉得本作怎么样呢? 这部作品的类别是所谓的国家经营故事。 国家经营。像这样写出来之后,首先浮现脑海的就是「好像很难又很辛苦啊~」这样难以言喻的印象,而且我查过各种资料后,发现这的确是非常辛苦的一项事业。 不过,在此同时,推动国家的绝对不是人智无法触及的存在,而是完全由人类在维持运作的。 既然如此,应该也会发生绞尽脑汁决定了一件事情,但结果揭晓时却以失败告终的状况吧。也有可能在觉得已经成功时,却因为其他国家和自然现象影响,让情况朝着无法预期的方向改变吧。反过来说,也有可能获得无可挑剔的大成功,对自己献上喝采。 各位读者是否也或多或少体验过这种悲喜交加的情况呢?就算是经营国家,只要是经由人手所促成,相关人士的种种思绪一定也会错综其中吧。 本作品的重点正是主角这些悲喜交加的时刻。 因为说不定有读者会从后记开始看起,所以我不能在这里提及细节,但如果各位能喜欢这个肩负经营国家的重责大任,为此努力的主角,那就是我这个作者的无上光荣了。 换个话题吧,我最近慢慢地开始养成出远门的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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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则为爆发于初夏时分、始于邻国玛登王国侵略的那场战役。 由于纳特拉国王卧病在榻,便由身为王太子的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代为执掌国事。 他大快人心地逼退了玛登军,甚至反过来进攻玛登,夺取了金矿山。 玛登虽然为夺回矿山而召集了三万大军,但维恩却仅以区区数千兵力出色地守住了矿山。 王国民众皆为这能名垂纳特拉史册的壮举致上喝采,并赞颂着王太子。 捷报所带来的热度至今仍尚未熄灭,使得人们忘记了寒冷。 而那在此地──王都?科铎贝尔也是一样。 「唉呀,真不愧是王太子殿下呢。」 「当我听说国王陛下病倒时,一时之间本来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殿下既仁慈又强悍,只要有殿下在的话,这国家的未来也安泰了……」 根本不需要特地竖耳倾听,便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这样的交谈声,这代表之前的战役令人印象深刻── (民众的欢乐气氛看来还会持续好一阵子呢……) 一名少女拿着麻布袋,走在大马路上,如此心想。 少女拥有一头透亮莹澈的白发与一双如火焰般鲜红的眼眸。她的样貌宛如人偶一般,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她叫做妮妮姆?拉雷。实不相瞒,她便是国人口中的王太子?维恩的辅佐官。 (不过只是在与邻国的战争中获胜一次,我们纳特拉的国力并没因此倍增,各国所带来的威胁也并没有消失。) 妮妮姆的想法并非悲观,她也因胜仗感到欣喜,也觉得因这份成果使得身为自己主君的维恩受到民众敬爱景仰,令人相当开心。然而,对从事国政相关工作的人而言,比起过往的成功,更会忧虑未来的风险。 (而且,大家对于维恩的评价过于一面倒也令人在意。) 民众透过各种方式得知了维恩的为人,但共通点则为身为仁君的这一面。 例如,他记住了全部士兵的姓名,一一给予勉励,并亲手解放一直以来受到压榨的矿山居民等等。虽然这些评语虚实交错,但总之人民对维恩的评价便是宅心仁厚。 这并非坏事,虽然并非坏事──但妮妮姆深知过于偏颇的评价肯定会产生弊害。 (不知维恩是怎么看待这一点的呢?) 之后再问问他吧。 妮妮姆在心中这么决定,并加紧脚步。 她前进的方向上能见到王宫。 王太子?维恩正在那里等候妮妮姆到达。 ◆◇◆ 纳特拉王国的王宫?维勒昂宫殿为初代国王?萨雷马王亲自指挥建造,是一座正统且历史悠久的建筑物。 然而,这毕竟是一栋屋龄两百年的建筑,虽然历经多次改修工程维持了最低限度的外观与功能,但也差不多应该翻新重建了──这类的议题从几十年前便动不动会被拿出来讨论。 不过,目前却没有任何打算实际执行的行动,背后原因并非历史悠久或居住者对它产生感情,而是因为预算上的考量这种赤裸裸的理由。 在这历史悠久的破烂宫殿回廊之中,一名少年带着几名官吏,大步走着。 他正是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以创建纳特拉王国的初代国王名讳为中间名,受民众传颂为初代国王再世的人物。 「殿下,之前进行施工的特里特河道工程顺利竣工了。」 「主流和支流的水量各是如何?」 「这是臣等所测量的数据,二者都在我们的预计范围内。根据计划,主流未来泛滥的可能性大幅降低了。」 「别太乐观,若误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大多会面临凄惨的下场。继续监测状况。」 「是,遵旨。」 其中一名官吏鞠躬致意并往后退了一步后,便轮到另一名官吏对维恩说: 「此事与特里特河有关,当地的部落因分流后的支流河道而有所纷争。」 「流域相关的事应该已经全权交给派遣到当地的官员处理了,还是无法平息吗?」 「请恕臣直言,只凭言语和权威难以收服他们。」 「真没办法,传下去,让拉库尔姆领兵吓阻,但要极力避免流血冲突。另外再提交一份汲取当地情报的详细报告给我。」 「是!」 维恩所下达的指示毫无滞碍且精准到位,对官吏而言,他恩威并施处理国政的模样正是众人心目中理想的王太子,是一名值得效劳尽忠的人物。 「殿下,镇守我国与卡帕利努国境的哈加尔将军送来了报告书,有几件事情想请您定夺。」 「我会过目并回函。另外,卡帕利努和玛登军余党之间的纷扰还没平息吗?」 「是的,余党拥立了玛登王室的幸存者,顽强地抵抗着。」 「不知事态将如何发展,为了外交,要和双方阵营都缔结关系,并别忘了增加密探人数,加强监视。」 「遵旨,臣立刻去办。」 于维恩与家臣们交谈之际,已经能见到回廊前方的办公室,那便是维恩的目的地。 「殿下,虽然迟了一些,但这是之前战役的结算,以及依照其重新编列的各部会预算额度。」 维恩凝视着自己收下的文件数秒后,道: 「这数字没有错吧?」 「没错。」 「……我知道了,我会在办公室看报告,有事再来找我吧。」 语毕,官吏们纷纷止步行礼,维恩则走进办公室之中。 「……呼。」 终于独处的维恩将文件放到桌上后,便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吸了一口气── 「好想把国家卖了逃之夭夭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大叫了起来。 「国库根本没钱了呀,悲剧了……这是什么啊……和玛登开战时虽然有些硬来,但竟然会少这么多,真的假的……」 维恩满脸惊悚地紧紧盯着桌上文件上面所记载的结算额度,其无血无泪的程度足以使大多数为政者浑身颤栗。 然而,此时维恩却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情。 「……不,等等,冷静点,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应该是我看错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再看一遍的话,应该会多一两个零……!」 维恩战战兢兢地拿起被他抛出的文件。 并伸长手臂,尽可能地远离文件,仅用指尖稍微翻开一页。 毫无错误。 这结果令维恩趴倒在桌面上。 此时,拿着麻布袋的妮妮姆推开门扉现身。 「……维恩,你在鬼混什么呀?」 妮妮姆一见到趴在桌上的维恩后,便无奈地说道。 然而,她只得到一阵无所畏惧的笑声。 「呵呵呵,妮妮姆呀,妳看过这个后,还说得出那种话吗……!」 「这是……啊,战争的费用结算出来了呢。」 妮妮姆接下文件并过目后,说: 「……嗯,这和我们试算的一样呢,不管看几次都很惨啊。」 虽然心中早有觉悟,但战争果然很花钱。正因为纳特拉原本便并非一个富裕的国家,导致影响更为剧烈。尽管得到玛登王国的领土,并夺取了金矿山,却需要花上好几年才能回本。 「然后,这个是根据这费用重新编列了各部会预算后的文件……上面不是有王室费吗?」 「有呢,就是王族用在私人用途上的预算吧。」 简单而言,这便是王族的零用钱。然而,既然身为国家代表的王族,其金额理所当然会轻易超过普通平民百姓。 照理说是这样才对。 「这就是这一期我的份喔。」 维恩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并将之倒了过来。 仅有一枚金币掉落到桌上。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维恩宛如呻吟似地道。 「真是的──我守卫国家不受玛登 侵略,也夺取了金矿山,并理应以极低预算打了一场仗,报酬却只有一枚金币,真的会让人很提不起劲啊──……」 妮妮姆对瘫死在桌上的维恩视若无睹,翻看著文件说: 「没有其他可以削减的了吗?像军事费之类。」 「因为要补充损失的兵力和装备,所以反而还不够呢,要是再删减的话,我就会因为兵变而上西天。」 「那先暂停你手上的几个项目呢?」 「官吏们本来就觉得我偏重军事单位了,要是再延缓内政的话,我就会被文官派出的暗杀者送上西天。」 「那就单纯提高税金呢?」 「我会因人民叛乱而上西天。」 听见维恩的回答后,妮妮姆便说了一声「好」,并点了点头说: 「你就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呣喔喔喔喔喔喔喔!」 维恩不断挣扎扭动着。 见到自己主君的凄惨模样,妮妮姆抱着些许怜悯之情,脑中想到了某件事。 「……这样呀,那么维恩,你要不要逆向思考呢?」 「逆向──?」 「你就想,超级穷国打仗,却还能给你留下一枚金币啊。」 「……」 闻言,维恩双手环胸。 「的确也可以这么想。」 「对吧?如果由其他人主导的话,毫无疑问一定会变成赤字的。」 这是妮妮姆极为真心的感想,若由维恩以外的人指挥,便不会有今日的成果。 听了这番话,维恩心情或许好转了,他缓缓地抬头挺胸,并浮夸地吁了一口气。妮妮姆总觉得他似乎变得趾高气扬了起来。 「唉,也是啦,这国家啊,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有权威、人望和才华了吧?如此有才华的我都稍微展露出了这一点实力,能有这样的成果也是天经地义的对吧?」 维恩装腔作势地开始玩弄金币。虽然这有些恼人,但让他继续消沉下去更加麻烦,妮妮姆便打算继续奉承他。 「维恩,正如你所说,也就是说这枚金币证明了维恩的能力。」 「喔喔。」 「是除维恩以外无法得到的国家重量!」 「原来如此!」 「这在他人眼中或许只是小小一枚金币,却有千金以上的价值呀!」 「喂喂喂,妮妮姆美眉,这有点捧过头了吧~!?我要得意忘形了喔~!?」 「唉呀,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啊。」 「是呢~!唉唷,真是为难呀~!我的才智非比寻常,真是伤脑筋呀~!」 见状,妮妮姆露出微笑,道: 「先不提这个了,你快还我留学时借你的钱吧。」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币遭人强抢的维恩鬼吼鬼叫。 「妳是恶魔吗!?」 「这是我的正当权力喔。」 「就不能挑个好一点的时间点吗!?」 「你希望我收取利息吗?」 「妮妮姆大人,还请您收下吧……!要不要小的帮您揉揉肩膀呀……?」 维恩肝肠寸断地望着金币离去,但债务利息一笔勾销的诱惑远胜过了他的自尊心。 「虽然这不算是替代品啦,来,给你。」 妮妮姆这么说道,并从麻布袋中取出用纸包着的食物。 「这是白熊亭的兔肉派喔。」 「哇,超令人怀念的,那家店还开着呀?」 白熊亭是位于城下街一角的小店,维恩与妮妮姆年幼时,曾三不五时地微服上门光顾。 「喔喔,这厚重的派皮、香气过重的香料和干巴巴的兔肉……果真是当年的味道啊。」 「你就直接说不好吃吧。」 「当人缅怀过去时便会化身为诗人嘛。」 维恩边吃着派,边缓缓望向窗外。 「不过,我最近都没什么机会去城中视察呢。」 「这也没有办法呀,君王代理人时间有限,且为了安全考量,出一趟门也必须动用相对应的人力。」 「没办法像以前只有我和妮妮姆时一样了呢。」 「如果你想被暗杀的话,也可以两人一起出门喔。」 「饶了我吧。」 维恩在纳特拉王国中是知名红人,但也有不少人将他视为眼中钉。比如受维恩冷落的官吏;比起一位聪慧明君,更希望容易操弄的昏君继位的贵族;不乐见纳特拉突飞猛进的各国等。 当然,也有比这些多上好几倍的人乐于有维恩在,但无奈的是,暗影随时潜藏在身边,并伺机而动。 「城下街的状况如何?」 「热烈气氛似乎还会再持续一阵子,毕竟纳特拉少有什么好消息,这也没办法。但大家都认为维恩慈悲为怀,令人在意呢。」 「那个啊──」闻言,维恩摆出一脸难看的表情。 「受人民喜爱是件好事,但如果被瞧不起的话,可就麻烦了呢。」 维恩的这句话,正好道出了妮妮姆的担忧。 没有为政者会不喜欢受人民爱戴,受爱戴便代表支持度,愈高愈容易推动国政。 然而,为政者即使受民众爱戴,也千万不可被轻视为心软。 一旦人民这么认为,便会藐视法律,并为所欲为、无恶不作,社稷便会动荡不安。 因此,为政者需拿捏得恰到好处,受人民爱戴,却又同时受人民所畏惧──讲是很简单,但无法兼顾二者而灭亡的国家不胜枚举。 「对我来说,只要不要被瞧不起就好,但如果愈演愈烈的话……」 「愈演愈烈的话?」 「……就施行极权统治吧!」 「喂喂喂。」 「极权统治、暴政、苛政、虐政……喔喔,尸体呀,堆积如山吧!人民的悲叹与怨怼正是吾之安宁!」 「最后,终点就是如字面所述地遭人捅出一个窟窿呢。为政者连讲笑话都不该这么说呀,维恩。」 「是是是。」 对维恩而言,他也仅是成功了一次,目前地位并非坚若磐石,希望能极力避免轻举妄动而损害自己的人望。 「算了,现在就观望状况发展吧,妳多帮我注意民间状况。」 「我会去安排的。」 「那就这样──我先去玩啰!」 「给我等等。」 妮妮姆揪住了打算从椅子上站起的维恩领子。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你还有工作吧?」 「……呵,我就知道妳会那么说,但妮妮姆妳想想,我这么忙本来就很奇怪呀。」 妮妮姆露出「这家伙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只见维恩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我觉得国家就是由身为家臣的百名专家和身为君王的一名万能全才所组成。」 「喔。」 「国家有农业、畜牧、建筑、运输、军事等各种公共事业,但并不需要由君王主导、规划与发展一切事业,只要由拥有该项事业专才的家臣负责即可。」 「原来如此,继续说。」 「那么,君王的角色是什么呢?就是决策和监督事业方针,决定公共事业应该发展的方向,分配所需预算,并监督事业有无不公不正,以及确保其健全发展。因此,一个君王需要通晓国家所有事业的知识,但并非为了参与该事业,而是为了明察有无不公不正或谬误之处。」 「我可以接受。」 「对吧?所以说由我来烦恼各项公共事业的研发与进度,实在太奇怪了!我原本的工作,应该只是确认并裁决各部会所提出的报告啊!然后今天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是我的自由时间!这天衣无缝的理论如何!」 「你梦话说完了吧?」 「妮妮姆姆姆姆姆姆姆姆姆姆!」 维恩放声大叫。 「什么嘛,我的理论哪里有问题啊!」 「那我就问了,我们纳特拉有几个如你所说的专家呢?」 「……」 维恩视线游移。 妮妮姆用手夹住了他的脸,转向自己。 「那个、就是……至少用一只手数得出来……我希望有那么多啦……」 「那剩下的位置就需要由其他人来填补了吧,万能全才先生。」 「嗯、这个……是没错啦。」 「附带一提,你虽然刻意没说出来,但外交也是君王的任务唷。如果没有具备一定头衔的人,双方就无法好好坐下来谈判呢,这种事也并不稀奇。」 「呃、这个……那倒也是啦。」 「那么,之后还有和新上任的亚斯瓦尔德帝国大使的会谈在等着唷,在我们纳特拉中可与对方平起平坐的人又是谁呢?」 「我知道了!小的明白了!我做就是了!」 维恩自暴自弃地这么说道。 「真是的,为什么之前那个波霸女回去了呀!」 < img src=" 第二章 皇女来访 对王公贵族而言,婚姻是一种政治斡旋上的筹码。 或许有人会好奇为什么。结婚的确是人生重要事件之一,然而婚姻并非于双方之间产生了物理上的束缚,只是使当事人与周遭人士共享了结婚这项事实。而这为什么会成为政治问题呢? 但这便是关键之处,共享这项事实将会改变状况,亦会成为唤起改变的理由。尽管是关系险恶的两个家族,后代联姻也能成为彼此握手言和的契机。如此一来,也会消弭现存的纷争,使人民感到安心。此时,众人便能专注于农业或贸易,使得经济蓬勃发展──这或许宛如戏言一般,但王公贵族之间的婚姻便能使之成真。 这是因为大多数人认为婚姻乃人生大事,而这正是使婚姻产生出上述实质利益,甚至创造出政治婚姻这种概念的源头。 ──因此,为了商讨维恩与亚斯瓦尔德帝国皇女之间这突如其来的亲事,以维恩为首的重臣们全数出席召开了会议,倒也是天经地义。 「这不是很好吗?」 会议上,众人大多正向看待这件事。 「若是帝国皇女的话,作为我们维恩殿下的对象可说是没得挑剔。如果顺利的话,我国和帝国之间的同盟便会更加稳固,并带来繁荣发展吧。」 「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 其中,当然也有持反对意见的人。 「帝国失去了皇帝,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我国正因为身为独立的同盟国,所以才能保持一段距离,一旦和皇族缔结婚姻关系的话,可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他所说的也言之有理,不过,却不具备足以说服旁人的力道。 「无论有没有这次联姻的事,我国都很有可能被卷入帝国的骚乱之中。那么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结下这门亲事吧?」 「正是,帝国即使局势纷扰,但霸权依旧健在。在无法对西方的卡帕利努掉以轻心的现况下,至少也要和东方国家缔结良好关系吧。」 「不过啊,你们想想我国和帝国之间的国力差距,如果随意缔结强力关系的话,可能会顺势被并吞呀。」 「阁下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殿下的正室吧?」 「放肆!」 「算了算了,冷静点,这并非让各位争吵的地方啊。」 会议照这种状况进行着,终于有一名家臣望向了在房间角落待命的妮妮姆,问道: 「妮妮姆阁下,皇女殿下真的会亲自来访吗?」 妮妮姆点点头后,便拿著文件,往前站了一步。 「帝国同时提出了联姻以及希望于纳特拉入冬前派遣使节团来访的要求,名义为确认与强化两国之间的同盟关系,但使节团的代表为洛薇蜜娜皇女殿下,这实际上应该是两位殿下确认彼此为人的相亲。」 家臣们纷纷面面相觑。 「真是惊人的行动力呀。」 「不,这是失控了吧?」 「他们的臣子没人去劝谏吗……?」 访问若是在婚事已经定案后还有可能,但目前仍然处于商讨阶段。皇女却离开受士兵守护的宫殿,拜访素昧平生的他国王族,这等于只穿一件薄衫便进入夜晚的森林之中。 或许对方认为帝国霸权尽管动荡,却始终健在,那么便不会有人胆敢冒犯得罪──然而,当一名健全的男性遇上貌美的女性,往往容易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任谁都能想到在女方成婚之前便惨遭侵犯的危险性吧。 没错,帝国那方应该也能料想到,不过,洛薇蜜娜皇女却要来访。 「嗯……殿下有何看法?」 重臣们的目光集中到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语的维恩。 「这个嘛……」 维恩依序与家臣们四目相交后,便故作滑稽地耸了耸肩,道: 「在迎接皇女殿下之前,应该要先藏起宫殿外墙上的裂缝呢。」 语毕,会议室中响起家臣们的笑声。 「唉呀,如您所说,多少应该重视一下外观。」「要从哪里挤出粉刷费用?」「干脆把雪当作白粉来用吧。」「那真不错,到春天时就会自动消失了。」 家臣们顺着维恩的话,暂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 待话声暂歇后,维恩便再度开口道: 「大家都对这么突然的事感到惊讶吧,老实说我也一样,心想会不会明天就得到『我们搞错了』的联络呢。」 家臣之间再度发出偷笑声。 不过,维恩继续道: 「如果不是对方搞错的话,我希望能认真考虑此事。」 闻言,众人皆正了正颜色。这虽然只是维恩个人的意见,但毕竟他身为当事人与代理君王,言词中的影响力已经足以使家臣们正襟危坐。 「这的确有着被卷入帝国动荡的顾虑,但尽管有这样的风险,能和皇族结亲却能带来莫大的利益,机不可失。」 维恩斩钉截铁地这么说后,又苦笑着道「但是」。 「还不知道实际上能不能顺利联姻呢。」 「别担心,没有比殿下更具备贤德仁智的人物了。」 「没错,微臣相信在皇女殿下来访时,一定会选择殿下的。」 维恩对不断点头的家臣们露出满面笑容,道: 「那么,为了一切顺利,我们也要准备周全迎接皇女殿下,请大家协助我吧。」 「「臣遵旨!」」 就这样,众人纷纷开始准备,以迎接皇女殿下来访。 ◆◇◆ ──然后。 「超想拒绝的呀啊啊啊啊啊!」 维恩回到办公室后,便一如往常地抱头叫喊。 「这百分之百是陷阱啊!再怎么想,和皇女的亲事都不可能落到我头上啊!你们也想想国力差距吧!」 举例而言,若有两个伯爵家。 以制度而言,双方阶级相等,但依据财力与武力上的差距,拥有强大力量的伯爵家会被认为较高等,这并非稀奇的事。 套用于王室上亦然。 国内独一无二的尊贵血统,君临于国民顶点上的血统。其价值将依其所属国家的国力左右,若国力差距有如云泥之别,王室的价值也会有着同等差距。 然后,帝国与纳特拉的国力正可谓云与泥,依常识思考,纳特拉王室作为皇女结婚对象可说是高攀僭越。 不过,事实上这桩亲事却从天而降。 「也就是说,对方有需要这么做的政治理由吧。」 妮妮姆的话语令维恩边发出呻吟边回应道: 「对呀,这么想比较自然……附带一问,妮妮姆觉得原因是什么?」 「我认为这是皇子之间派系斗争的一环呢。」 目前,帝国内正上演着三名皇子之间的帝位之争,现在虽然还没演变成行使武力的状况,但毫无平息迹象,据传爆发内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皇女恐怕加入了三派之一,而皇子打算多少强化自己这一派,为了和纳特拉联手,才派出皇女吧?」 「嗯嗯,应该是这样吧。」 维恩点点头这么说道。 「──而这是对方想让我们这么想的陷阱。」 闻言,妮妮姆露出困惑的神情。 「陷阱……那就表示有其他原因?」 「没错,附带一提,对方十之八九不打算和我结婚。」 维恩瞥向妮妮姆惊讶得瞪大眼睛的模样,不悦地继续道: 「妮妮姆也这么想吧,皇女不可能在结婚前亲自来访。」 「这一点的确让我感到疑惑呢。」 「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是他们有想在入冬之前前来的理由,为此,他们利用派遣使节团为名目,并安排我和皇女的相亲作为背后目的。只要这么做的话,我们纳特拉无论如何都无法回绝这次的访问了。」 「……」 妮妮姆双手环胸,开始思索。如维恩所说,暂且不说其中一种理由,只要并用两种理由的话,纳特拉便不可能回绝,若敢那么做,便会导致同盟关系瓦解。 「而且,这桩亲事还没敲定也是重点,如果对方目的是将纳特拉笼络至派系之争中,不用使出相亲这种不干不脆的手段,只要强迫我们接受即可,从国力差距来看,我们不可能严厉拒绝呢。」 维恩继续道: 「但他们却没有那么做,明明背负着皇女亲自前往他国的风险,一旦来访后,就会提出个性不合等借口,踩在随时可拒绝联姻的底线上。怎样,妳不觉得很刻意吗?」 妮妮姆不禁低吟。像这样一一列出事证,便使维恩的话显得真实。 然而,这便产生了一个疑问。 「……他们做到这种地步 也要来纳特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维恩别有深意地笑着道: 「────我也完全不知道呀!」 维恩对半眯着眼瞪人的妮妮姆说: 「没办法,我思考了各种可能,但真的还是不知道。对方之所以指定在入冬之前来,应该是有需要赶时间的原因。」 维恩撑着脸颊,低喃道: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联姻的话,挤出款待对方的预算就显得很愚蠢了,所以以我个人来说,超级想拒绝他们来访的啊。」 「但在立场上无法拒绝。」 「没错。」 维恩恨恨地咂舌。 「真是的,计划这阴谋的家伙个性绝对很恶劣,光因为战役财政就很吃紧了,到底是要从哪里挤出预算啊。」 妮妮姆对不爽地仰望天花板的维恩道: 「不对其他家臣说这些吗?」 「我打算找几个人说,但大多数会让他们去准备迎宾。毕竟,先不论对方目的为何,可不能怠慢了帝国的正式使节团呢。话说,我们家的家臣们可没有表面上欢迎但暗地里试探虚实的本事呢。」 「才没有那种……嗯,你说的也不算错啦。」 妮妮姆虽然不讨厌这样,但纳特拉王国的家臣们──无论好坏,都有着木讷老实的部分。 「附带一提,有没有可能是维恩想太多了呢?」 「有,不过,这还是无法解决皇女大人为什么要亲自来访的疑问。」 「那是因为……」 妮妮姆思索了一会儿后,敲了一下手。 「比方说,她迷上了在军事和内政方面都大显身手的帅哥维恩,就自己倒贴过来……对不起,我差点说出绝无可能的话呢。」 「妮妮姆美眉,希望妳能把话讲到最后呢!我好歹也有颗会受伤的心啊!」 「啊,你不要误会了。维恩是纳特拉王国的年轻王太子兼摄政,在日前与玛登的战争之中,也站在第一线引领纳特拉军迈向胜利,是一位包含我在内的纳特拉臣民所敬爱的──普男呢。」 「妳都讲成这样了,就把我归类到帅哥啊!」 「不胜惶恐,但我作为王太子殿下的第一家臣可不能口吐虚言呢。」 「妳不是常说吗!亏妳说得出口!」 「我就是说得出口。」 妮妮姆说得理直气壮,并用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往上一推。 维恩发出「唔唔唔」的低吟声后,说: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有我的想法!」 「想法?」 「我要采用妮妮姆的意见!假设皇女大人就是迷上了我的帅劲!」 「呃……」 妮妮姆脸上浮现出傻眼与困惑的神情。 「没错,回头想想,我最近运气有够差,在关键时刻时,皇帝挂了、金山空了、玛登又灭国了!」 「我觉得维恩一直都很倒楣啊。」 「吵死了!总之,在祸不单行的状况下,我差不多也该转运了!没错,这件事毫无内幕,我就要得到被皇女大人爱上并爽过悠哉生活的福气啦!」 「──喝。」 「呜咕!」 妮妮姆的手刀劈向了维恩的侧腹部。 「你冷静下来了吗?」 「妳让我冷静下来了……」 维恩摩擦着侧腹部,这么回应妮妮姆。 「总之,我会边调整和帝国之间的预定行程,边试探真相。等多收集一些情报后,再来重新推敲皇女殿下的目的吧。」 「是呢,我也会思考要从哪里挤出预算的。」 决定方针后,妮妮姆便转过身去。 维恩则对着她的背影开口道: 「啊──对了,妮妮姆。」 「什么事?」 「我真的不算帅哥吗?」 闻言,妮妮姆愣了一愣后,便轻轻笑着,并用手指推起嘴角,道: 「是的,殿下是不折不扣的普男呢。」 ◆◇◆ 自古以来,有道是难杜悠悠之口。 更别提是正值人气鼎沸之际的王太子的婚事,这继前日胜仗之后的一大焦点新闻遑论宫中,也瞬间传遍民间的街头巷尾。 幸运的是,大多数人民对此事都表示欢迎,这便显示出民众认同长期以来与帝国之间的同盟关系,以及对维恩的爱戴与期盼。 「这样我国和帝国之间的同盟关系就会更加稳固了呢。」 「卧病在床的国王一定也能放心了。」 「王太子殿下的孩子会取什么名字呢?」 「哈哈哈,那还早呢。」 联姻并未正式决定,人心却已沸腾。 这些还算是有理性的人,尤其是帝国皇女这名所有国民都不知道实际真相的女性,诞生出了五花八门的揣测臆度与浮夸渲染。 例如她的声音如玉石般悦耳,或她的容貌好比天仙般美丽,这些还算是初级篇。因为维恩拥有在帝国留学的过往,甚至出现了两人过去频频私下幽会的传闻。 这些当然只是戏言,维恩便指示不必浇熄人民沸腾的情绪,放置不管即可,而妮妮姆也毫无异议。 虽然无异议──但最近事情有了一些转变,王宫外虽然没有问题,但流传于宫廷之中的流言蜚语却朝着微妙方向发展。 原因出自于妮妮姆。 妮妮姆受到维恩重用是一项藏不住的事实,宫中普遍认为她是王太子的辅佐官兼宠妾。 因此,当维恩结婚之后,她的下场将是如何──众人心中便产生出这样的疑问。 「该不会惆怅失落地离开王宫?」 「不,辅佐官阁下不可能会离开殿下身边……」 「不过,不知皇女个性如何,也可能会无法容忍小妾,意图疏远她也说不定。」 「唔唔……但毕竟是辅佐官阁下,我觉得就算事情变成那样,她也不会擅自离开。」 这类闲言闲语在宫廷之中四处流窜。 这令妮妮姆颇感困扰,并在辅佐政务之际,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事情就是这样,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妮妮姆大人!」 「竟然直接来问我……」 妮妮姆处理完与帝国之间的协议并在走廊上暂时休息时,被年轻女官们逮个正着。 「当然会想问呀,因为大家都很在意。」 「对呀,维恩殿下、皇女殿下和妮妮姆大人之间的三角关系,这可是绝佳的八卦啊。」 「我并不记得有三角关系……」 流言蜚语目前究竟加油添醋到了什么地步?妮妮姆感到无奈与疑惑,并对女官们说: 「那我就明说了,我并不打算离开王宫喔。而且,无论殿下的结婚对象是谁,我都会圆满应对的。」 这是妮妮姆毫无虚假的真心话,思及日夜积累的政务难度,哄骗笼络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大小姐又何难之有? 「妳们知道的话,就不要再散播谣言了,也去对其他人这么说。如果进到殿下耳里,我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正是妮妮姆所担心的。 自己遭人说三道四还无所谓,但维恩和一般人一样,也有他的地雷,在宫中流传的谣言可能会触犯到他的逆鳞。 「咦──我知道了。」「妮妮姆大人好严肃唷。」「算了、算了,这也没办法。」 妮妮姆在心中对不情不愿遵从指示的女官们叹了一口气。 妮妮姆常居于维恩与家臣之间的位置,面对需要展现礼节的人,她会尽量毕恭毕敬,面对较容易接受直率洒脱态度的人,她便会简单开开玩笑,悉心掌握着与旁人之间的距离感。 因此,她与女官们之间关系圆融和睦,但遇到这种状况时,她便有些后悔地想「或许保持具有威严的距离比较好」。 尽管如此,凡事难以两全。妮妮姆迅速重振精神。 「那么,我要回去工作了。我再说一遍,千万别踩到殿下的地雷。妳们应该也知道以前踩到地雷的人变成怎样吧?我先说好了,连我都无法阻止他喔。」 女官们受到露骨的威胁后,露出尴尬的神情点点头。 妮妮姆确认后,便说「那么我先走了」,并转过身去。 (都这么叮咛了,之后谣言应该会多少沉寂下来吧。) 这想法之中有一半是她的期许。 (话说回来,这狂热的气氛……如果那如维恩所说是陷阱,对方并不打算真的结婚的话,大家一定会大失所望的呢。) 妮妮姆走在走廊上,脑中浮现出维恩的臆测。 妮妮姆深知维恩深谋远虑,他的发言偶尔会隐约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睿智,并不可轻忽。 但同时,她也心想「觉得这是陷阱是否过于钻牛角尖了」,毕竟维恩自己也说并不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 。 (不过,如果维恩判断错误,对方的目的真的是增强派系实力的话……) 他便会如对家臣们宣言般,作为政治手段的一环,毫不迟疑地与皇女结婚吧。 妮妮姆原本便心知肚明,他是纳特拉的王族,没有特殊财富或地位的女人无法占据那个位置。 「……」 思及此,妮妮姆便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好,赶快回维恩那边吧。」 妮妮姆加快走在走廊上的脚步。 她与时不时擦身而过的家臣与卫兵们简单致意并聊天,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 「妮妮姆。」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充满冷峻威严的嗓音,妮妮姆停下脚步,回头一望。 在宫中能直呼妮妮姆名字的人并不多,只有国王、王太子?维恩、维恩的妹妹?芙拉妮雅公主,以及── 「雷文大人。」 妮妮姆深深一鞠躬,道出男子的名字。 被称为雷文的男子乍见之下是一副不知变通的死脑筋模样,长相严厉,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规律感,宛如千锤百炼的精铁。 然而,比这些更具特色的便是他的头发与双眸,他拥有白色发丝,艳红瞳孔,这象征着他与妮妮姆一样是弗拉姆人。 「我们边走边说吧,妳有时间吗?」 「有的,是有关维恩殿下的亲事吧?」 「正是。」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交谈着。 「这桩亲事的事也传到陛下耳里了,陛下希望能知道详情。」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只要吩咐一声,我就会前往。」 雷文轻轻笑了一声,道: 「呵,哪能对未来的族长阁下那么无礼呢?」 闻言,妮妮姆露出苦笑。 「身为现任族长的雷文大人怎么那么说呢?」 弗拉姆人自古以来在这块大陆上──属于受歧视阶级,尤其是在西方大陆上。曾有一群弗拉姆人在大陆上四处流浪,最后抵达了纳特拉王国。 这群弗拉姆人即使受到歧视与偏见,却拥有巡回大陆各地所得到的广阔见闻,当时的纳特拉国王欣然接受了他们。其中,尤以拉雷这名率领众人的弗拉姆人最受国王赏识,作为国王辅佐官效忠终生。 之后,弗拉姆人的后代也英才辈出,皆受历任国王拔擢为官。 在这过程之中,诞生了三项风俗习惯:第一,每一名王族都会由精挑细选的弗拉姆人担任辅佐官为之效劳;第二,被挑选出的弗拉姆人会得到拉雷这个姓氏;第三,继承王位的王族辅佐官,将成为居住于纳特拉的弗拉姆人的族长。 而这位雷文?拉雷,正是长年担任现任纳特拉国王辅佐官的弗拉姆人,也是居住于纳特拉王国的弗拉姆人的族长。 「那么,这门亲事实际上有什么内幕?」 「据我与使者所讨论的内容来说,对方相当认真,毕竟在决定联姻之前,洛薇蜜娜皇女就要亲自访问纳特拉(这里)呢。」 「什么,这就无法一笑置之了呢。」 「不过,维恩殿下觉得这背后有一些阴谋……」 「嗯……那部下所报告的洛薇蜜娜皇女的情报呢?」 就与其他国家一样,纳特拉王国也有间谍,不过,纳特拉更拥有运用四散于大陆各地的弗拉姆人组成的人际网络的谍报网。之前由雷文所管理,目前则交给了妮妮姆。 「不怎么明朗,皇女平常都深居宫廷内院,出席典礼或夜宴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并没有传出什么情报。」 妮妮姆摇摇头,继续道: 「尤其是现在帝国皇宫因三名皇子的政治斗争而陷入混乱,据报告说要花一定时间才能探知皇女的情报。」 「这样啊……虽然很在意到底是谁教唆千金大小姐做好出嫁的准备。」 「您认为果然有人在背后操纵皇女?」 「这么想才自然……又或者如果维恩殿下和皇女认识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如何?」 妮妮姆摇了摇头。 「不,虽然有这样的谣言,但实际上并没有这回事。」 维恩基本上都与妮妮姆一同行动,在去帝国留学时也一样。当然也有像现在一样分别行动的时候──但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认识皇女,而且维恩自己也说不认识。 「这样啊……话说回来,殿下本身并无拒绝联姻吗?」 「是的,现在是以接受的方针在行动。」 「那就好,如果他不情不愿而闹起脾气的话,就会酿成一场灾难了。」 「……」 果然其他人也觉得无法回绝这次的相亲,并且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妮妮姆脑中浮现维恩所说的「阴谋」。 (果然如维恩所说,对方另有目的……) 当妮妮姆陷入思索时,雷文便宛如独白般地继续道: 「虽然说我也知道以殿下的个性而言,这绝无可能,殿下尽管年轻却能掌控自己的情绪,并善于俯瞰局势……无论陛下或殿下,继承纳特拉王室血脉的人果然都是怪物呢。」 妮妮姆中断思考,并蹙起眉头。 「雷文大人,我认为怪物这句话并不妥。」 「──不,这并没有错。」 雷文意外地以强势口吻这么断言。 同时之间,雷文停下了脚步。之后,妮妮姆也停下脚步转过头,只见他凝望着远方说: 「纳特拉王国自建国以来约两百年,陛下是第十四代国王,和维恩殿下一样,从年轻时就英明杰出……不过,拥有悠久历史的王室,至今仍能保持威严和理性执掌国政,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是……」 即使纵观大陆的历史,如纳特拉王国代代相传下去的国家并不多,更别提虽然也有天资优劣之分,但历代国王皆热心参与政事,率领国家迈进,像这样的国家更是寥寥可数。 大多数国家,朝代持续愈久,国王便会愈对政事失去兴致,逐渐耽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接着,国王的威严便逐渐黯淡衰退,遭剥夺权力,最终受到名为灭亡的猛兽将国家啃噬殆尽。 「权力容易使人堕落,血汗交织努力建国的初代国王或许能抵抗它的诱惑,在国家尚未成熟时期执政的第二代和第三代也可能自律,不过,在那之后就是难关了。当国家固若磐石后,过去的痛楚将化为历史,血汗的痕迹将被抹灭,只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继承权位的王公贵族们了。」 雷文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自己争取而来的东西倒也难说,但从年幼时期就理所当然地得到权力,又怎么能自制呢?而且,只因为身为王室后代,从自我和情绪都还不稳定的时候,就宛如诅咒一般地每天听人对自己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尊贵的血统』。」 「您想说会变得扭曲也是正常的吗?」 「没错,不畏误解来说的话,只要王族是人类,自然而然就会变得扭曲,得到能够享尽奢华的权力,却不堕落的人还比较异常。」 因此称之为怪物。 雷文如此评断理所当然地承担国王责任义务的历代纳特拉国王──他们毫无扭曲、毫无骄奢、毫无耽溺、毫无懈怠。 「回想起来,身为开国国王的萨雷马王也拥有异样的经历……那血脉果然继承下来了呢,我们的祖先?拉雷选择了纳特拉可谓独具慧眼,继续撑起纳特拉的话,我们的悲愿总有一天也会──」 「雷文大人。」 妮妮姆打断了雷文逐渐激昂起来的言词。 回过神来的雷文仅清了清喉咙,调整呼吸。 「……总之,我知道了,抱歉耽误妳的时间,我要回陛下身边了。」 国王目前因病在离宫休养,离宫的管理则全权交由雷文负责。因此,他最近很少出现在宫廷之中。 「我知道他很忙,但请通知维恩殿下近日内前来探视。芙拉妮雅殿下几乎每天都来,但陛下偶尔也想看看儿子的脸。」 「我知道了。」 「再见。」 雷文转过身去,前往离宫。 妮妮姆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便发出一道叹息声。 「你们聊完了呀。」 「哇啊!?」 妮妮姆因身后突如其来发出的声音,如字面所述吓得跳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回头后,眼里便映出了一名少年。他与妮妮姆同年或更加年幼,长相无法令人留下深刻印象,却有着一头白发与红眼──意即他是弗拉姆人。 「妮妮姆,妳太松懈了,妳也是维恩的护卫吧。」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注意到了。」 妮妮姆调整紊乱 的呼吸,并对少年这么道。 「话说回来那那奇,不要在会有人走动的地方直呼殿下的名讳。」 「这附近只有我们喔。」 「骄矜自满就会导致失言。」 「妮妮姆还是一样龟毛呢。」 「你呀……算了。」 妮妮姆心想这样下去便没完没了,虽然嘴角还有些抽搐,却压抑住了情绪,道: 「话说回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不能在雷文大人面前说的事?」 「不,我没在那家伙在的时候出来,只是因为我不擅长应付他罢了。」 「……那事情是?」 「我希望妳去见芙拉妮雅。」 「去见芙拉妮雅殿下?」 妮妮姆眨了眨眼睛。 芙拉妮雅?埃尔克?阿尔巴斯特,是纳特拉王国的公主。 她比维恩小两岁,开朗温柔的她受到王宫中所有人的爱护。 然后,这位那那奇?拉雷正是被选为担任她护卫的弗拉姆人。 「话说回来,最近很忙,暂时没去见公主了呢……是殿下要你来找我的?」 「不,芙拉妮雅没有找妮妮姆。」 那那奇摇了摇头这么说。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芙拉妮雅最近很消沉,荷莉就说让她见见妮妮姆就好了。」 荷莉是平日服侍芙拉妮雅的随从,她与那那奇不一样,擅长觉察人心细微之处。 妮妮姆暂时思考了她之所以要找自己的理由,并「啊」了一声想到了原因。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之后,她便望向那那奇,道: 「芙拉妮雅殿下现在在何处?」 「现在是在自己房间念书的时候。」 「那我就马上过去。」 妮妮姆随着那那奇,前往芙拉妮雅的房间。 「大陆东南方的韦伊湖周边气候宜人,并拥有肥沃土壤,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低哑的嗓音在房内滔滔不绝地响起。 「约六十年前,出现一个国家,它为长年来的战乱画下休止符,并以武力平定那一带,那就是亚斯瓦尔德帝国。」 嗓音的主人是一名迈入老年的男性,名叫葛拉狄欧。他是一名贤人,原本为出身大陆西方的法学者,也曾担任过年幼维恩的老师。 他年轻时便因为才气出众且秉性光明正大而为人所知,一旦判定为恶,尽管对方是王公贵族,仍敢毫不畏惧地加以批判,因此,前半生不断重复着受权贵聘雇却因顶撞冒犯对方而遭流放的人生。 过程之中,他不只一次遭对方派出刺客暗杀,但他不仅学识渊博,也拥有一流剑技,便将之悉数击倒,最后抵达了纳特拉。 然后,或许因为他觉得纳特拉的环境适宜居住,又或者因年岁增长转换了心境,他收起了无论对方是谁都与之正面冲突的激进态度,之后成为权贵人士子弟的老师并以此为生。 「不过,透过武力平定牺牲了过多性命,并留下了祸根。而帝国为了不让受平定的国家和部落有机可乘,选择了不断向国内外彰显自己身为强国,走上了透过武力扩大版图的道路。」 接受葛拉狄欧授课的是一名少女。 面容依旧带有些稚嫩的少女是芙拉妮雅,以身为纳特拉中兴明君的埃尔克列铎名讳为中间名,是纳特拉王国的公主。 「受帝国吸收的国家有大有小,代表有本诺古、柯德瑞斐、托特列宁、福法特等等。与纳特拉王国东边国境接壤的盖朗行省,原本也是一个叫做安东盖达王国的国家。不过,这国家和其他国家不同,是君王主动向帝国投诚──」 此时,葛拉狄欧原本毫无停顿的嗓音戛然而止。 接着,他随着小声叹息,发出一道刺耳声音: 「芙拉妮雅殿下!」 「是!?」 芙拉妮雅摇晃一下桌子并急忙抬起了头,摆出「我有认真听讲」的模样望着前方,但她这种遮掩方式对葛拉狄欧而言,早已见识过千百次了。 「您今天似乎心不在焉呢。」 「呜呜……对不起。」 此时没有找借口而道歉的这一点,可看出她心地单纯。然而,身为王族的教育者,这便是需要出言劝谏的时候了。 「殿下,王公贵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大多都具备政治上的意义,我已经教过您不可以轻易道歉了吧?」 「啊,对不……嗯嗯,我、我当然记得唷。」 「很好……本来在这种场合不需顾忌,但在您可以区别公私场合之前,于非官方场合也请绷紧神经让自己习惯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葛拉狄欧,谢谢你。」 听见少女的感谢后,老者轻轻微笑道: 「不过,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咦,但是……」 「没有比学习却无法吸收更加虚耗光阴的事了,如果您担心学习时间减少的话,我认为在下一次上课之前应该先解决您的烦恼。」 葛拉狄欧的眼神望向芙拉妮雅背后。 「正好,有比我更加适任的导师到了。」 芙拉妮雅转过头后,便见到妮妮姆站在门前。 「之候就交给辅佐官阁下了,芙拉妮雅殿下,下次见了。」 葛拉狄欧收拾摊出的教材后,便拿着它们离开了房间。 妮妮姆走向芙拉妮雅,并跪在她身旁说: 「听闻芙拉妮雅殿下心中有所忧虑,我来迟了。」 「妮妮姆……那个。」 「我明白的,是维恩殿下的亲事吧?」 「……」 闻言,芙拉妮雅轻轻点了点头。 妮妮姆心中暗想「果然」,芙拉妮雅敬爱着维恩是众所皆知的事,过去维恩去帝国留学时,芙拉妮雅也曾相当消沉。 这次也因为维恩将要结婚的事情,使得她觉得哥哥将要离她远去,而感到彷徨不安吧。 「芙拉妮雅殿下,还请您不用担心,即使维恩殿下成婚了,也不可能会离开这个国家,因为他是纳特拉王国的王太子啊。」 妮妮姆这么说后,便察觉到芙拉妮雅没什么反应。 「芙拉妮雅殿下?」 「我知道哥哥就算结婚也会留在这国家……但是呀,就算是那样,也一定不会和从前一样的。」 芙拉妮雅宛如硬挤出声音似地开口: 「父王生病,哥哥成为摄政,这次又是哥哥可能要结婚……」 芙拉妮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眼帘之中映出的是,无法掌握任何事物的娇小双手。 「我觉得周遭环境一直在改变,但好像只有我原地踏步。」 「……」 芙拉妮雅的心情绝非被害妄想。 纳特拉目前正以维恩为核心,迎接改革时期,对此事抱持不安与寂寥的一定并非只有芙拉妮雅一人。 此时,不应对她晓以大义,妮妮姆在心中导出答案,并说: 「如芙拉妮雅殿下所说,我国现在的确处于巨大变革之中,或许我也会一不小心,就落到这股激流之中。」 妮妮姆将自己的手放到芙拉妮雅的手上。 「不过,并非所有事都会改变,无论周遭环境变化多么剧烈,也一定会有不变的东西。」 「像是……?」 妮妮姆笑盈盈地微笑道: 「维恩殿下和芙拉妮雅殿下珍惜彼此的这件事。」 听人面对面地这么说,芙拉妮雅也不禁腼腆地红了脸颊。妮妮姆心生怜爱地继续说: 「即使这次的相亲顺利进行,维恩殿下拥有了配偶,也绝不会疏远芙拉妮雅殿下。如同芙拉妮雅殿下敬爱着维恩殿下一样,维恩殿下也很珍惜芙拉妮雅殿下。」 「……」 「芙拉妮雅殿下不相信维恩殿下吗?」 「我很想相信,但也有些不安……我这样很奇怪吗?」 「不,并不奇怪,而且解决方法也很明确。」 妮妮姆执起芙拉妮雅的手。 「我们去找维恩殿下吧,然后说出您的不安心情,并好好聊聊。现在芙拉妮雅最需要的就是与维恩殿下共处的时间了。」 「……会不会打扰到哥哥呢?」 「借维恩殿下的话一用的话,就是『如果有哥哥觉得和妹妹聊天很碍事的话,那对兄妹的出生顺序一定是反了喔』──我们走吧。」 受到妮妮姆催促,芙拉妮雅便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并害羞地仿佛向姐姐撒娇的妹妹般说: 「妮妮姆也能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 妮妮姆柔和地微笑后,便与芙拉妮雅并肩迈开步伐。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维恩默默听着前来办公室会面的芙拉妮雅的话后,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芙拉妮雅,对不起, 因为我害妳觉得寂寞了。」 「怎么会,哥哥不用道歉。」 芙拉妮雅不断摇着头。 维恩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不过,妳感觉自己会追不上改变呀。」 维恩思索着。透过话语暂时安慰她很简单,却无法解决原因,她需要的是心灵支柱,必须竖立起支柱,让芙拉妮雅不会被疏离感与无力感击溃。 (……我原本想等政权稍微稳定后再这么做,但没办法了。) 维恩瞄了妮妮姆一眼,她也察觉到他的意图而轻轻点头以示赞同。 「好,那么芙拉妮雅妳要不要试着稍微帮忙我的工作呢?」 「哥哥的工作……也就是代替父王吗?」 「没错,如妳所知,帝国使节团近期内会造访纳特拉,在他们来访时,我应该会专注于接待,不过,需要解决的其他议题和问题却不会乖乖等我。」 反而应该说麻烦事往往接踵而来,正因如此,对维恩而言,只要能帮得上忙,无论是怎样的人手都想借用。 「当然,当我应接不暇时,妮妮姆和家臣们也会代替我处理工作吧,但依不同状况,应该也可能需要我的认可或出席。」 「那就由我来……?」 「就是这样。」 维恩点点头。 「不必多说,芙拉妮雅现在还没有负责繁琐国政的能力,所以在我委托工作后,会在妳身边安排值得信赖的重臣。如果需要什么认可或做出发言时,可以听取重臣的意见,并遵从之,事实上就是虚位代表。」 「但是──」他继续道: 「在重视权威和场面的时候,光是拥有王族这项头衔就足以成为润滑剂,对芙拉妮雅自己来说,参与这种场合见识一下世面也能获得许多经验吧。怎样,妳要试试吗?」 这只是形式上的询问,维恩已经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了。 这是因为,他见到芙拉妮雅脸上浮现出坚决的意志。 「──我要做,不对,请务必让我来做,哥哥。」 维恩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说得很好,那就来安排行程吧。」 接着,维恩以下结论似的口气告知: 「芙拉妮雅,我先说好了,这世界上并非拥有坚强决心就能得到成果。不过,愿意往前踏出一步的意志相当宝贵──身为一个哥哥,我为拥有这样意志的妳为荣。」 「──」 芙拉妮雅一瞬间露出讶异的神情,又旋即转为满面笑容。 ◆◇◆ 妮妮姆与芙拉妮雅并肩走在宫廷走廊上。 芙拉妮雅的脚步轻盈,仿佛要开始哼歌一般。 「妮妮姆,妳听到了吗?哥哥说他以我为荣呢。」 「是的,我能见识到芙拉妮雅殿下的成长,也觉得非常开心。」 妮妮姆微笑地回应道。 「妮妮姆,我会加油的!为了回应哥哥的期许,我会用力加油的!」 「我也会为您尽棉薄之力,不过,现在还不要过于冲动,一切都要等帝国使节团抵达之后。」 闻言,芙拉妮雅稍微冷静了下来。 「对耶,如妳所说,我的工作要等到使节团和帝国皇女大人来之后──」 此时,芙拉妮雅的嗓音蓦地止歇。 她安静了几秒,仿佛在思索什么似的,并望着身旁的妮妮姆,道: 「……妮妮姆,我想问妳一件事。」 「请问。」 「妮妮姆对哥哥要结婚是怎么想的?」 「……」 妮妮姆心想「终于来了呢」,她轻易便能预料到总有一天会被人这么问起,而因为芙拉妮雅的心中少了不安,所以便有了能将这问题问出口的从容心境了。 然后,若只是要说赞成或反对的话,毫无疑问是赞成。 帝国的想法依旧不明朗,但先不论这件事,如果维恩与皇女结婚的话,便能得到与帝国之间最为稳固的联结,并使得纳特拉王国更加繁荣。 ──然而,不需多加思索,她便知道芙拉妮雅要的并非身为一介家臣的答案。 「我呀,一直以为哥哥会和妮妮姆结婚。」 在妮妮姆说出答案之前,芙拉妮雅继续说: 「哥哥和妮妮姆总是在一起,感情很好,又很珍惜彼此……所以我自然而然地觉得总有一天哥哥会和妮妮姆结婚,这么一来,妮妮姆就会是我的大嫂了,这样我也会很开心,不过……」 维恩接受了与皇女之间的亲事。 为了生下继承人,国王也会与正室以外的女性同床共枕,但还不知皇女的个性,是否能容忍侧室或宠妾。 「……能让芙拉妮雅殿下那么想,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妮妮姆以柔和嗓音回应道,并接着说: 「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我也一样不会和维恩殿下结婚。」 「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维恩殿下是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而我是弗拉姆人,妮妮姆?拉雷。」 弗拉姆人在大陆西方是受到歧视的人种,大多沦为奴隶,在某些地区还会被视为蛇蝎极度遭受厌恶。如果与西方接壤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迎娶弗拉姆人为妃的话,必定会招致剧烈反弹。 「如果维恩殿下说要迎娶我为妃,即使我感到万分荣幸,也会自刎以作为蛊惑殿下的责罚。」 「怎么会……妮妮姆可以接受吗?」 「是的。」 妮妮姆毫不迟疑地断言道。 此时言词不能给予对方多余的希冀,妮妮姆抱着这样的觉悟说道,但一见到芙拉妮雅泫然欲泣的表情后,她的觉悟便瞬间溃堤。 「啊,不,我的意思是必须要抱着这样的觉悟,并不是真的会自裁。」 妮妮姆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个,我只对芙拉妮雅殿下说,我的确对无法成为王子妃一事感到遗憾,但我早已得到超越那身分的荣耀了。」 「荣耀……?」 「──我是维恩殿下的心脏。」 第三章 命运般的邂逅与宿命般的重逢 「靠嗷嗷嗷嗷嗷!为什么!?为什么赢不了!?」 开阔的教室中回响起一阵哀嚎声。 里面有着三名少年与一名少女。 四人围着一张略大的桌子,桌上画着代表地形的符号,并放着模拟士兵的几个棋子,这是用来举办军事演习的教材。 「这样就三十二战三十二败了……我继承了荣誉傲人的帝国军人世家的血统,竟然露出这种丑态啊啊啊啊啊……!」 从刚才便一直鬼吼鬼叫的是四人中较其他人高出一个头的少年,名叫葛伦。 「葛伦,你这样不行啦,从刚才就一直被同样的手法将死。」 边叹气边出声的是一名与葛伦完全相反的纤瘦少年──史传格。 「如果只凭蛮力会输的话,就必须想想其他战法啊。贯彻自己的风格听起来很好听,但没有长进的话,就是懈怠了,更别提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会为了你的坚持而陪葬啊。」 「我知道啦!史传格,你是在酸我是一个连同袍弟兄性命都算不清楚的野兽吗!」 「不,连野兽在失败三十次之后也会学乖,但现在的你连野兽都不如。」 听着两人对话的第三名少年──维恩忍俊不住。 「哈哈,葛伦,你被讲得一无是处呢,你引以为傲的血统是装饰品吗?」 「维恩你这浑蛋!侮辱我也就算了,但不许你侮辱我的家族!」 「喂喂喂,明明你自己最让你家颜面扫地,拿我出气可不好呢。」 「唔唔……你这家伙,羞辱我有这么好玩吗!」 「超好玩的呀!」 「你这浑蛋啊啊啊啊啊!」 三名少年交织出一阵嘈杂欢声,而妮妮姆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静观。这便是四人在帝国军校中的日常画面。 「既然如此就来决斗吧,维恩,给我出来!」 「欸~在桌上演习中赢不了,就想在自己擅长的实战中打垮对方,这种做法以军人的荣誉来说,还真令人不敢恭维呢~」 此时,史传格插嘴道: 「不不不,维恩,避开自己不擅长的战斗,以擅长的战法打倒对手可是战术中的基础呢,而且,荣誉这种东西只能萌生于胜利之中啊。」 「喔,竟然这么说。不过,这如果是战术的话,我也不必傻傻配合吧?」 「也的确如你所说。」 史传格点点头,并夸张地摇头道: 「算了,对手是葛伦的话,我也能了解维恩害怕的心情啦。」 「啥?」 「毕竟,你几乎在所有科目取得顶尖成绩,但他可是第一个让你吃鳖的人呢。」 「啥鬼?」 「唉呀,没办法呢没办法,因为避开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以免落败就是一种战术呢。」 「你说啥──!?」 维恩大叫道: 「你这浑蛋说那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啊!你是从哪里得到我害怕的情报的呀!凭葛伦这种逊咖,现在的我一招就可以摆平他了!」 「听你在放屁,维恩!靠你那三脚猫的剑术,就算花上一百年也不可能打中我的啦!」 「打得中好吗──!我之前只是稍微掉以轻心,等我拿出真本事就超游刃有余的──!」 「维恩。」 此时,一直静静望着众人的妮妮姆开口了。 「妮妮姆,干嘛啦?妳该不会想跟我说反正会输所以住手吧?」 「不,我还比较希望你输了被人挫挫锐气,所以不是因为这理由要阻止你。」 「那是怎么了?」 「后面。」 待维恩等人转向妮妮姆指的方向后,便看到一名少女站在教室门口。 那是与自己同校的学生,对她有些印象,却从未有过什么交情,这是在场四人的共通点。 「怎么了吗?」 维恩代为问出众人的疑问。 少女承受众人的视线,回答道: 「我对你们很有兴趣,可以让我观摩吗?」 闻言,维恩等人面面相愿。 「说要观摩,但我们这也没什么好吸引妳的啊?」 「没那回事。」 少女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维恩面前说: 「校里第一的问题学生集团并非浪得虚名呢,我只听了刚才的对话内容,就知道你们是非常好玩的人了。」 「好玩啊。」 维恩扬起了嘴角。 「我认为敢将初次见面的对象评为好玩的家伙,不是个性无可救药的烂人,就是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脑残,妳又是哪一种呢?」 少女受到维恩唇枪舌剑的攻击,却毫不畏怯,反而露出了微笑。 「我完全同意,但如果要补充的话,就是这种人有时候可能真的高人一等呢。」 「……原来如此,妳很好玩呢。」 维恩回以令人玩味的笑容,并向她伸出了手说: 「我是维恩,出身为区区一介平民百姓。」 「我是洛薇?费碧思,是区区一介乡下贵族的唯一女儿。」 维恩?萨雷马?阿尔巴斯特与洛薇蜜娜?亚斯瓦尔德。 以此种形式的邂逅为开端,两名王族之间互隔着一层虚伪矫饰的身分,展开了与彼此的交际。 ◆◇◆ 为款待帝国使节团所举办的晚宴,全程处于和睦的气氛之中。 毕竟纳特拉王国与亚斯瓦尔德帝国原本便交好,国民之间摩擦甚少,来访目的也是商讨王子与皇女之间的亲事这种大喜之事,因此所有出席晚宴的成员都没有惹事生非的打算。 当然不仅如此,身为东道主的纳特拉尽了极大努力也占了大部分原因。为了不出现任何失礼行为,纳特拉善用了短暂时间与少数预算,自参与晚宴的人员名单、端出的菜肴,乃至餐具或桌巾的设计,将一切安排妥当。 尤其是菜色方面,大幅采用了维恩与妮妮姆的建议。 「真是惊人,没想到在这里能吃到帝国料理呢。」 洛薇蜜娜皇女坐在主宾座,这么微笑说道。 加以回应的则是坐在对面的维恩。 「在长途奔波后,应该会很怀念家乡的味道吧,我认为今晚,比起品尝纳特拉料理,吃惯了的帝国料理,应该更合洛薇蜜娜皇女的口味。」 「谢谢你的体贴,维恩王子。」 双方领导人像这样和乐融融地聊天,也是缓和晚宴气氛的原因之一。 因此,周遭众人之间也热烈交流着。 「唉呀,我虽然听过传闻,但洛薇蜜娜皇女真是美若天仙呀。」 「要这么说的话,维恩王子也一如传闻,是一位洒脱大度的人物呢。作为国王陛下的代理人,他举手投足间的尊贵气质都令我感到赞佩呢。」 「两位大人似乎也相当投缘,如果这桩亲事顺利的话,一定会成为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 「的确……先不提这事了,体贴我们舟车劳顿的帝国料理,味道十分出色,但也有点让我感到遗憾,因为我一直很期待异国料理呢。」 「喔喔,请放心,我等心想贵使节团之中一定也有人会这么想,所以也准备了纳特拉的乡土料理,我马上叫人送来。」 晚宴相当顺利圆满。 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的状况。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维恩边与洛薇蜜娜聊天,边暗自忖度。 他回想起的是一段晚宴之前的对话。 「这百分之一千是陷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瘫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露出仿佛察觉到世界末日将近的表情,并这么凄厉哀嚎道。 「妮妮姆美眉,现在这状况会不会全是一场梦呀!?」 「不会。」 「对呀,不可能会是呢呢呢呢呢呢!」 维恩抱头趴在桌上。 妮妮姆也在一旁露出微妙的神色。 「真没想到洛薇是皇女大人呀……我虽然调查过那些人的身家背景,但被操作过的假情报蒙蔽是我的失态。」 自突如其来的重逢之后,维恩假装平静,迎接以洛薇蜜娜皇女为首的使节团进入王宫之中,目前他们已被带到事前准备好的房间,正在其中稍作歇息。 然后,这之后安排了双方交流的晚宴,预计会在那里由维恩正式款待洛薇蜜娜皇女。 预计是如此。 「什么乡下贵族啊!根本就是帝国最高等的血统呀!身分那么尊贵的话,就不要遮遮掩掩,给我正常地来上学啦!」 「维恩,这句话也骂到你自己了喔。」 即使妮妮姆冷静地从旁插嘴,维恩也毫不介意地发出呻吟,道: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和皇女大人的亲事顺利进行,然后去过着悠哉自在的日子……」 「 这一点还并非不可能吧,毕竟,皇女是为了相亲而造访纳特拉,这一点毫无改变──只是皇女的庐山真面目是洛薇而已。」 「庐山真面目是洛薇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啊!」 维恩的呼喊显得悲怆。 「妮妮姆也还记得吧,从洛薇在军校里加入我们这一团后,我们遇到了多少危险。」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动员村民讨伐山贼、弹劾贪腐成性的官僚、抢夺黑心商人的走私品并转卖……回想起来,我们干过很多事呢。」 「那几乎都是洛薇策划的啊!」 一行人成为朋友之后,当洛薇发现可以介入的弊端后,便会向维恩等人提出。当时虽然疑惑她到底是透过什么门路发现的,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是利用皇女的地位从各地收集情资吧。 「明明怎么想都很危险,但葛伦和史传格都轻易就上钩了!因此害我好几次都差点被退学。」 「附带一提,其中最积极投入的就是维恩了。」 「……」 闻言,维恩别开了视线。 妮妮姆则用双手框住他的脸,将他的视线朝向自己。 「不,妳想想嘛,有人提议说要把讨人厌贵族手中的画全都替换成赝品,让他丢尽脸面欸!感觉就超好玩的啊!当然要干!」 「然后,害我每次都苦命地帮你们擦屁股呢,一回想起来,我就觉得火冒三丈。」 「好,我们回到正题吧。」 维恩强行转移话题。 「总之,总之啦,洛薇是一个动歪脑筋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人,才不可能是为了规规矩矩结婚来的,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对这一点并没有意见,这表示维恩的假设是正确的。」 妮妮姆边掐着维恩的脸颊边道: 「整理现状后,我们新得到的情报只有对手是洛薇,但她的目的依旧不明了,需要加以试探,多少掌握一些对方的盘算。」 「使节团逗留期间有多长?」 「预计是两星期。」 「看这微妙的长度,我看她绝对会使出什么诡计……」 维恩不耐烦地说。 妮妮姆的侧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说道: 「这表示她一定有什么盘算呢,以维恩当主人款待他们的活动还满多的,所以并不难接触到她。」 「要试探出洛薇腹中的奸计,可比翻转天地还难啊……」 「至少她的腹部在不久的未来一定会因为用餐而吃得饱饱的。」 「就期待她会因为这样而松了口风吧。」 妮妮姆耸了耸肩道: 「失言不是靠期待的,而是要靠自己套出来的喔。来,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呢。」 维恩点点头,并为了与妮妮姆一同前往会场而站起身。 然后,他现在便因为这样而坐在洛薇蜜娜面前了。 (总之,只能由我挑起话题了。) 由洛薇蜜娜的态度判断,至少她在官方场合之中不会曝露出在军校时代的一面吧。对维恩而言,也对这一点并无不满,因此他便以王太子身分切入道: 「话说回来,洛薇蜜娜皇女,这次的来访是妳提案的吗?」 「是的,或许你会笑我说出嫁前的皇族竟然做出这种没有常识的事,但我很想直接见一见维恩王子呢。」 「我怎么会笑妳呢?能和妳这样的美女交谈,对男人而言可是至高无上的光荣呢……不过,虽然惭愧,但我毕竟只是边陲地带的王族,妳为什么会想直接来见我呢?」 「唉呀,你这么说太谦虚了,维恩王子。」 洛薇蜜娜边露出微笑边说: 「王子代替卧病在床的父亲领导国家,并在日前于玛登王国之间的战争中获得胜利,你的威名甚至传到了遥远的帝都之中呢。作为一名皇族以及一个女人,如果听到世上有这样的王子大人的话,一定会很感兴趣的呀。」 「那么,我还真好奇我有没有让洛薇蜜娜皇女失望了呢,如何?我是一个如妳在帝国所听到的风评的男人吗?」 「是呢……或许与风评有所出入呢。」 洛薇蜜娜鬼灵精怪地道: 「因为我眼前是一位远比风评出色的人物呢。」 「唉呀呀,我还真是败给妳了呢。」 维恩以苦笑掩饰害羞,而这动作再度勾起洛薇蜜娜淡淡的微笑。 「哥哥们也阻止了我,但像这样来造访维恩王子真是来对了呢。」 「啊,妳果然受到周遭的人反对吗?」 「那当然,不过,我听说维恩王子正在寻找对象就难以按捺……其实,跟我一起来的使节团大半都是由哥哥们借给我的人,我本来说只要更少的人就好了,但他们强烈坚持说会很危险所以一定要带来。你不觉得他们过度保护了吗?」 维恩为难地回答道: 「很遗憾,我也是一个有妹妹的哥哥,这时候只能站在皇子们的那一边了呢。」 「话说回来,维恩王子也有妹妹呢。」 「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喔,明天再介绍给妳认识吧。」 维恩边这么说,边在脑中反刍着洛薇蜜娜的一字一句。 这次的来访简单而言,可将全部原因归结于她脱序的行为。 洛薇蜜娜对异国王子的神往、思春期特有的冲动行径与皇女这个身分地位相结合后,最终便以出国游览为名目,带着使节团强行硬闯他国。 (──她打算对外坚称这样的故事呢。) 而理所当然的,维恩并不相信她的只字片语。 除了使节团大半是皇子们的部下这一点。虽然她是皇族,但既是女儿又是老么,属于自己的人马便会很少。 (然后,她故意说出这一点……) 在维恩思索时,两人之间依然进行着对话。 「话说回来,纳特拉的寒冬比我听说的更冷呢。」 「妳一定很惊讶吧,毕竟纳特拉有而帝国没有的,就是陡峭山脉和严苛凛冬了。虽然这么说,但这还只是冬天的开头。」 「这样还只是开头?」 「纳特拉的隆冬,可谓是被寒风吹断的树木阴影都会冻得无法动弹呢。」 即使是洛薇蜜娜,果然也对这句话露出为难的神色。 见状,维恩脑中便浮现一个计划。 「对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致赠皇女殿下纳特拉的服装吧,帝国的服饰坚韧且精美,但面对这里的寒冷,却会有些稍嫌不足吧。」 「谢谢你的美意,如你所说,我所带来的衣物无法抵御寒冷,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洛薇蜜娜这么说后,便神色一转,鬼灵精怪地阖上了一只眼,道: 「维恩王子当然会帮我挑选在你眼中适合我的衣服吧?」 「唉呀,被妳这么一问,身为一个男人可没办法摇头,这好像需要卯足干劲了呢。」 「呵呵,我会满心期待地等着你的。」 之后,两人便漫无边际地闲聊。 当晚宴结束于维恩的问候之时,也已将近午夜之前了。 ◆◇◆ 正因为目的为款待外宾,故洛薇蜜娜所分配到的贵宾室即使从身为帝国皇女的她眼中看来,整体质感也令人感到「惊艳」。 房内装潢绝非金碧辉煌,但任一细节都整洁清净,摆饰的美术品亦是气质典雅的古董。从窗外洒落进室内的星光梦幻迷离,望向户外,便可见到摇曳的点点篝火点缀于暗夜之中。 于逗留期间内,在这房间中度过的时光应会相当舒适惬意吧。正当洛薇蜜娜这么心想时,房门便响起敲门声。她回应「请进」后,出现的是一名近侍。 「抱歉打扰您休息,刚才收到了以维恩王子的名义送来的物品。」 近侍这么说,并指着放在门外的箱子。箱子约为可装进一个人的大小,共有三个。 「据确认之后,里面是衣物。」 「啊,已经送来了啊,请搬进房里来。」 「小的遵命。」 近侍找了其他随从,将箱子搬入屋内。 「您要试穿几件吗?」 「不,等明天再试穿吧,妳现在先退下吧。」 「是。」 洛薇蜜娜命人退下,等到房内只剩自己后,便朝搬进房内的箱子道: 「──那么,你们可以出来啰。」 语毕,箱子先是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箱盖自动从内部打开。 「噗哈!」 推开好几套衣服,从箱中现身的是一名少年──是维恩。 「难得想吓吓妳的,为──什么会穿帮啊?」 接着,另一个衣箱的盖子也朝上打开,出现妮妮姆的身影。 「这么明显的做法一定会穿帮的吧?」 「那 下次就选用绳子从窗外入侵的路线吧。」 「那我就来负责割断绳子吧。」 「喂,妮妮姆美眉妳的杀意会不会太高了?」 当维恩与妮妮姆交谈时,洛薇蜜娜的笑声便混入他们之间。 「呵呵,这种对话内容就像在学校里的时候一样啊。」 「怎么会这样,妮妮姆,我们被洛薇蜜娜皇女笑了耶。」 「依微臣拙见,光是扮演小丑便能搏得皇女殿下一笑的话,相当值得呢。」 「原来如此,也有道理。」 闻言,洛薇蜜娜的笑容更加深邃了。 等到三人拌嘴完后,洛薇蜜娜望向了妮妮姆。 「我刚才已经和维恩打过招呼了,但还没和妮妮姆打招呼呢。妮妮姆,好久不见了,妳依旧还待在维恩身边,真令人开心呀。」 「洛薇,妳也别来无恙,还是我应该叫妳洛薇蜜娜皇女殿下比较好呢?」 「那太见外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洛薇蜜娜握住妮妮姆的双手,道: 「还是一样叫我洛薇吧。」 「那在私下场合时我就那么喊吧。」 洛薇蜜娜点点头,再度望向两人。 「话说回来,你们俩都没变啊。」 「变了啊,比如说我长高又变得更帅了,妮妮姆则体重增加了一些,胸围却没变……等等,妮妮姆,快放下你的拳头,刚才那只是一种刺拳般的吐槽而已。」 「那接着就轮到直拳上场了呢。」 「……洛薇,救我!」 「欸?嗯──……维恩,我有没有哪里变了呀?」 「妳的屁股好像变大了。」 「妮妮姆,妳可以用尽全力揍他。」 「ok。」 「咦!?我舌灿莲花的辩术竟然没有用!!」 当维恩陷入自作自受的危机中之时,房门恭谨委婉地被推了开来。 「洛薇蜜娜殿下?好像有什么声音──咦!?」 现身的是方才将衣箱搬进房中的近侍,当她一见到维恩与妮妮姆,便理所当然地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然而,维恩与妮妮姆也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布兰戴尔大使?」 站在门外的这名近侍正是菲雪?布兰戴尔,在与维恩的外交协商中落败并卸任的前任驻纳特拉大使。 「菲雪,妳来得正好,请妳在外面站岗,有谁来了的话,就说我已经睡了。」 「遵命,但是,摄政殿下他──」 「菲雪。」 洛薇蜜娜对不知所措的菲雪投以严厉嗓音与眼神。 见状,菲雪便将已经来到喉际的下一句话咽了回去,恭敬地低下头。 「……小的遵命,我会在门前待命,若有什么需要,还请立刻吩咐。」 「好,麻烦妳了。」 当菲雪消失于门板另外一端后,洛薇蜜娜便望向维恩,道: 「你吃了一惊吗?」 「吃了一惊呢。」 维恩点点头。 「但这样我就释怀了,塔穆大使到底怎么将亲事传达到皇女那里去的一直是个谜,原来如此,是透过布兰戴尔大使……透过前任大使转达的呢。」 「对,我让她从外交部门调到我的身边,她因为某人的缘故被贬到闲职上,正觉得闷闷不乐时,我总算是说服了她。」 「妳随时都可以跟我道谢喔。」 「那我就忘了你刚刚的失言吧。」 「哇,好开心。」 「啊,但我可没忘记喔。」 「哇,好伤心。」 妮妮姆的拳头嵌进维恩脸颊之中。 「那么,在继续聊天前,我们先坐下吧。」 「对啊,就这么办吧,妮妮姆。」 妮妮姆走向没人躲藏的第三个衣箱摸索着箱内。过了一会儿,她手中出现的是红酒与酒杯。 「真是准备周到呢,酒款是?」 「以前掉包贵族的画时,我们不是顺便掉包了几瓶红酒吗?就是那时候的酒。」 「……你不是说在搬运时打破了?」 「今晚喝完后再把它摔破,结果就一样啦。」 「……你这种地方还真是没变呢。」 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每一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酒杯,并将红酒注入其中。 「那就来干杯吧。」 「要祝什么呢?」 维恩露出一抹坏笑,道: 「当然是庆祝我们重逢了啊。」 清脆的声响在房内响起。 第四章 阴谋四起 「──大家觉得帝国怎样呢?」 这是在军校中的一幕。 于教室一隅与伙伴们共度的微不足道时光。 此时,洛薇缓缓地对四人这么问道。 「怎么想啊。」 维恩等人稍微交换视线后,葛伦便起头说: 「我当然很引以为傲啊,我国亚斯瓦尔德帝国是一个非凡的国家,作为一名军人为国家效忠正是最大的荣誉!」 「但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军人呢。」 「唔呃!」 葛伦因维恩的吐槽低嚎了一声。 「虽、虽然的确还不知道,但以我们的成绩来说──」 「你那除了武术以外全输给我的成绩又怎么了?」 「……欧啦啦啦啦啦啦!」 「呜喔喔喔喔喔!?突然打人犯规了吧!?」 「吵死了!给我站好!」 当维恩与葛伦牵连一堆桌椅开始扭打角力时,洛薇的视线转向了史传格。 「史传格呢?」 「妳要问出身行省的我这个问题吗?」 史传格露出了苦笑。行省意即曾对抗帝国并战败的国家的末路,能轻易猜想到该地的人民对帝国怀抱着复杂情感。 「……总之,我觉得是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唷,一一征服诸国,吸收人民与文化,转眼间便成为了东方大陆的霸主,这并非等闲之事。」 「因为不这么想的话,就会觉得战败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嘛。」 「你少说两句是会死吗!?」 「一找到机会就出言嘲讽可是我的使命呢。」 「你快点舍弃那种一厢情愿的迷思吧!」 洛薇嘻嘻笑看维恩等人之间的互动,并望向妮妮姆。 「那妮妮姆呢?」 「这样啊……作为一个弗拉姆人来说的话,这是一个没有压迫感的国家呢。」 帝国是多民族国家,重视能力,因此较无种族歧视,纵使出身为行省地区或在西方大陆受到歧视的人种,只要具有能力便能出人头地。 「话说回来,西方对弗拉姆人的歧视和偏见好像很严重呢。」 「真是看不惯,只要帝国向西方大陆进攻的话,就会打飞这种价值观的。」 葛伦这么说后,便望向维恩,道: 「……喂,维恩,你不用嘲讽妮妮姆吗?」 「啥?嘲讽他人最差劲了呀,为什么我非得要做那种事呢,葛伦同学?」 「你这家伙……!」 「嗯──这真是明显的偏袒啊。」 洛薇忽略愤慨的葛伦与苦笑的史传格,说「那么最后──」。 「维恩觉得帝国怎样呢?」 「可用。」 维恩的回答极为简短。 「可用……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我对帝国没有好恶,这国家对我而言有用途,只是这样而已。」 维恩耸了耸肩,道: 「如果觉得国家与人民之间的关系不对等的话,就去其他地方即可,对国家的忠义之心或无偿的牺牲奉献只让我觉得麻烦而已。」 「唔……」 「真像维恩会说的话。」 「但我对帝国也允许这种想法存在的宽宏大度颇感敬佩呢。」 维恩这么说后,望着洛薇。 「话说回来,洛薇自己觉得帝国怎样呢?」 「我吗?当然很喜欢呀。」 洛薇的回答毫无一丝迟疑。 「对我而言,这里是出生的国家,也是成长的国家,不过──正因为如此,也有些令人觉得纠结之处。」 「喔,比方说?」 「比方说……」 此时,洛薇便鬼灵精怪地道: 「比方说维恩至今还没被逮捕吧。」 「我举双手赞同。」 「这一点不容否定呢。」 「我觉得他应该要吃一次鳖才好。」 「你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洛薇边望着伙伴们打闹斗嘴的模样,边嘻嘻笑着。 心底却有酝酿着无人知晓的激烈情绪。 ◆◇◆ 「完全搞不懂……」 帝国使节团抵达后过了不久。 维恩便独自在办公室抱头苦思。 「我真的搞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啊……洛薇那家伙到底是来干嘛的……」 自那一夜的秘密会面以来,维恩便详细地观察着洛薇蜜娜的动向,探查她的目的。因为没有人比维恩更具地位能款待身为国宾的洛薇蜜娜,自然多会与她一起行动,所以观察本身并不困难。 然而,却找不到。她以增广见闻为名义在纳特拉四处游览,却没有可疑行迹,真的只是在观光。 「毫无疑问一定有鬼……」 当维恩烦恼地双手环胸陷入思索时,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 「哥哥,你现在有空吗?」 门外的是维恩的妹妹?芙拉妮雅。维恩立即挺直背脊,露出爽朗阳光的笑容,道: 「嗯嗯,是芙拉妮雅吗?会议怎么样呢?」 「相当累人……哥哥每天都要参加这种行程啊。」 芙拉妮雅口中吐出「呼啊」一声充满疲倦的叹息。 一如之前的商量,芙拉妮雅代替全神灌注应付帝国使节团的维恩,承担了几项工作,今天的会议也是其中之一。 「不习惯这些内容也没办法,我一开始也觉得喘不过气呢。」 芙拉妮雅走到维恩身边,维恩爬梳着她的发丝,仿佛在抚摸着她,芙拉妮雅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等使节团回国后,就会恢复以往了,会尽量减少芙拉妮雅代替我的行程,妳再忍忍。」 对维恩而言,这是相当体贴的话语,但芙拉妮雅却嘟起了小嘴,道: 「哥哥,我就那么不值得倚靠吗?」 维恩眨了眨眼,接着便心领神会地说: 「不,抱歉,刚才是我不好──芙拉妮雅,你做得很好,在有需要时,会再拜托妳重要的任务,可以吗?」 闻言,芙拉妮雅脸上便绽放出笑容。 「当然呀,交给我吧,哥哥。」 芙拉妮雅抱住了维恩。 「感受到妹妹的成长,作为一个哥哥真是非常开心啊。」 当维恩摸着她的发丝这么说后,芙拉妮雅便精神抖擞地说: 「我还有得学呢,必须更努力才能追上哥哥。」 「哈哈,不用那么急也没关系,我会和妮妮姆商量,慢慢增加拜托芙拉妮雅的工作。」 芙拉妮雅点点头,此时这才注意到某件事。 「哥哥,话说回来妮妮姆呢?」 「嗯?啊,她现在──」 纳特拉王国中,泡澡的文化甚至普及至平民百姓之中。 原因是王国人民相当爱干净──应该说这习惯源自该地寒冷的气候,众人当泡澡是一种御寒手段。 幸好,纳特拉的水源丰富,可大量用水。虽然还不足以成为观光胜地,但也有涌出温泉的地方。因此,大型城镇必定会有大澡堂,对国民而言,一到了隆冬时节,在澡堂悠哉泡澡便是最大的娱乐享受了。 当然,这对纳特拉的上流阶级来说也是一样。 「……不管来几次,都觉得这里真是太棒了呢。」 这里是为了招待达官贵人所造的王宫大澡堂。 这里可同时容纳数十人,自帝国使节团抵达后,便成为某人专用的设施了。 那个某人当然是目前正泡在浴池里的洛薇蜜娜。 「尤其是因为外面很冷吧,感觉泡起来比在帝国时更加温暖。」 「皇女殿下,您能喜欢真是太光荣了。」 回应她的是妮妮姆的嗓音,不过她的音色之中却混有一丝疑惑。 「但是……」 「怎么了吗?」 「……为什么我也要一起泡澡呢?」 如妮妮姆所说,她也脱去衣物,位于洛薇蜜娜一旁泡在热水之中。 她因为无法拒绝洛薇蜜娜的要求只好答应,但一国皇女与他国家臣共浴可谓前所未闻。 「唉呀,我们在学校时不是常常一起去泡澡吗?」 「但现在我们的地位立场不同。」 「那种东西就和衣服一起脱了吧。」 洛薇蜜娜对露出「少强人所难了」表情的妮妮姆毫无顾虑地道。 「所以,妳的用字遣词可以更轻松一点。」 「……」 妮妮姆表情有些僵硬地望向一边。 「殿下,请问。」 此时,妮妮姆的视线彼端传来一道畏畏缩缩的嗓音。 「如果您要和辅佐官阁下重温故交,那我是不是先退下比较好……」 嗓音主人是身为洛薇蜜娜近侍的菲雪。 她当然也脱去衣服泡在热水中,毫无吝惜地曝露出平时藏在衣物下的丰满上围。 「菲雪,不可以唷,这样我不就和外国人两人独处了吗?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不是很麻烦吗?」 「 但殿下已经多次和外国人一起关在密室之中了呢。」 「我忘了。」 「您不是说将地位立场和衣服一起脱了吗?」 「我们要展望未来。」 「「……」」 望着不以为意说道的洛薇蜜娜,菲雪与妮妮姆四目相交,并理解了对方所背负的辛劳。 「……就当只限现在这时候吧。」 妮妮姆在身为近侍的菲雪面前语气轻松地道: 「好,我没有异议。」 菲雪伸出了手,而妮妮姆也回握了她的手。此时,分别属于不同国家的两人之间萌生了友谊。 「唉呀,只排挤我吗?这样的话我就要哭了喔。」 「不要这样,那样可不是当开个玩笑就可以算了的。」 「那我们就来聊有趣的话题吧,菲雪,有没有什么呢?」 「是……那么,恕小的惶恐,这只是单纯基于我的好奇心……我听说两位是军校中的同学,您们在那里过了怎样的日子呢?」 闻言,妮妮姆与洛薇蜜娜四目相交。 「这样啊,我和维恩、妮妮姆之外,再加上葛伦和史传格这两人共五人,我们总是一起行动喔,大家在学校里都很受欢迎呢。」 「是麻烦精吧,只不过因为大家成绩都很好,所以校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无法否认也有这一面呢,但我们很受欢迎是真的呀,尤其是妮妮姆在决斗事件之后,受到了女生们的崇拜呢。」 「决斗……?」 妮妮姆在眨着眼睛的菲雪身旁叹了一口气说明: 「有人因为我是弗拉姆人就来侮辱我,所以我就提出决斗要求,并彻底击败对方,只是这样而已。」 「竟然说只是这样而已,你知道有多少公子们受到妳那威风凛凛的身姿深深吸引吗?我可是知道妳因为情书太多,而烦恼该怎么一一回信拒绝呢。」 妮妮姆不禁露出不悦神情,但她也非光挨打不还手的个性。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洛薇也是吧。对妳求爱的贵族络绎不绝的传闻也传到这里来了呢,最为痴狂的是安东盖达和卢彼德吧?」 「……我是真心对那两人感到困扰啊。」 洛薇蜜娜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在有我出席的夜宴中搞不清楚礼节,显得焦虑,我就稍微帮了一下忙,没想到他们就开始送来信件和礼物……而且品味都很差劲……」 「洛薇会这么说还真难得呢。」 「我下次拿信给妳看看吧?内容都是他们不断主张自己才是最适合成为皇婿的完美超人,且字里行间透露出只把我当作装饰自己的宝石的想法喔。而且,还会随信附上幼稚拙劣又品味下流的金银珠宝,等看到了妮妮姆也会和我抱持相同看法的。」 「那还真是……节哀顺变。」 此时,洛薇蜜娜不符自己个性地祈祷低喃道: 「如果他们能因为我这次来访而死了那条心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菲雪竟然无情地摇了摇头,说: 「根据我的感觉,那种人一旦陷入执着,就很难死心了,不只如此,或许可能还会使得他们的干劲更加熊熊燃烧呢。」 「洛薇,她这么说呢。」 「……菲雪,快说出妳赤裸裸的恋爱经验,现在马上。」 逗弄着打草惊蛇的菲雪,妮妮姆等人在这之后依旧聊了许久。 「──所以说,妮妮姆现在和洛薇蜜娜一起泡在浴池里。」 「呣唔。」 听完来龙去脉的芙拉妮雅仿佛小动物般地低嚎一声。 「太狡猾了,我最近也没和妮妮姆一起洗澡的说……」 她原本便对打算从旁抢走哥哥──以芙拉妮雅视角而言──的洛薇蜜娜没什么好感,现在还想抢走妮妮姆,真是太猖狂了。芙拉妮雅在心中暗暗发誓「直到她说对不起之前,都绝对不会原谅她」。 「别那么生气嘛。」 维恩用指尖捉着芙拉妮雅的脸颊,并这么说道。 「我会对妮妮姆说也要陪芙拉妮雅的。」 「真的吗?那到时候哥哥也一起泡吧。」 「我也一起吗?嗯──但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呀。」 「哥哥,不要紧的,我不在意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维恩施展出可谓政客的看家本领「只是考虑,却不打算执行」般的应答后,便迅速转换话题。 「话说回来,芙拉妮雅,学习的方面如何?有进步吗?」 「啊唔。」 只见到这反应维恩便心领神会,笑着说: 「没关系,不需要着急,葛拉狄欧虽然无法容许不认真,但对不成熟是很宽容的,只要妳想要学习,持续下去的话就一定会进步的。」 「不过,我在这之前,因为其他事分心了,没有认真听讲,他一定很生气。」 维恩摸着深感歉疚的芙拉妮雅的头,说「别在意」。 「他如果因为那样就生气的话,那早在当我的老师时愤慨而死了。不过,这样啊……如果妳觉得已经失去的时间很可惜的话,要不要从现在起接受补习啊?如果是为了芙拉妮雅的话,虽然时间可能很短,但我也可以担任讲师喔。」 芙拉妮雅的眼中充满惊讶,接着便转为喜悦。 「哥哥,那就拜托你了。」 「很好、很好,那么葛拉狄欧的课大概上到哪儿了?」 「呃,现在在学帝国的历史,帝国逐渐扩大版图,征服了各种国家,然后,被帝国并吞的国家中主要有哪些这样。」 「那一段啊,嗯嗯,本诺古、柯德瑞斐、托特列宁……每一个国家都有一段到灭亡之前的故事呢,全部都讲的话时间会不够呢。这样的话……就说说安东盖达吧。」 维恩拿起桌上的羽毛笔,并拿出一样放在桌上、一张不要的文件,在空白处涂涂写写。他所描绘的是东方大陆的地图。 「我们纳特拉王国位于大陆中央的最北方,西方是目前已经亡国的玛登王国,东方则和帝国领的盖朗行省接壤。附带一提,芙拉妮雅知道盖朗行省的特产品吗?」 「是纺织品,我听说品质相当高级。」 「没错,尤其是用了称为镜染这种染色法的纺织品会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光泽感,历代亚斯瓦尔德帝国的皇帝也爱用,但因为产量稀少,很少在市面上流通。」 维恩嘟哝着「如果也卖来我国纳特拉就好了」后,继续道: 「盖朗行省原本是一个叫做安东盖达王国的国家,在我们出生之前被帝国所并吞……但在那之前的过程让当时的安东盖达王,得到大陆数一数二的一代奸雄的风评。」 「什么意思?」 「当时,帝国击败了位于南方的本诺古和柯德瑞斐,正打算大显身手。但世间常理就是树大招风,东方大陆剩下的国家之间产生了危机感,应该团结一致讨伐帝国的声浪高涨,最终组成了反帝国联盟。」 维恩陆续在地图上写出参加联盟的各国名称,其中也有安东盖达。接着,他将当时的帝国领土涂黑,显示出东方大陆究竟有多少国家参加了这个联盟。 「因为这个联盟,帝国反而被逼上绝境,领土一点一滴地被削减,如果这状况持续下去的话,帝国或许就会灭亡。」 维恩说道: 「不过,参加了联盟的安东盖达王却忽然宣布臣服于帝国,让局势有了巨大转变。」 「咦,自己主动臣服吗?」 「没错,然后从这张地图上也可以了解,安东盖达位于大陆东北方,帝国位于东南方,安东盖达虽然是一个和纳特拉规模同等的小国,但导致将帝国往南方压制的联盟变得背后遭人拿剑指着──那么,如果芙拉妮雅是联盟的话,会怎么做呢?」 维恩边涂黑安东盖达的领土,边这么询问。 芙拉妮雅思考了一会儿后,说: 「会先集中打倒安东盖达。」 「没错,理想上是这样,安东盖达王靠着高超的手段从没让人得逞。他透过打乱联盟一致的脚步争取时间,帝国则趁这段时间将属于联盟的国家各个击破。」 维恩将地图一一涂黑,显示出帝国的进攻路线,地图仅剩下一点空白,几乎都成为黑色了。 「联盟终究瓦解,帝国的霸权在东方大陆上已经不可动摇了。接着,联盟主要国家的王族都被处斩或剥夺身分后流放……只有安东盖达王被帝国封为侯爵,并给予直辖领地。这就是安东盖达王之所以被称为一代奸雄的来龙去脉。」 芙拉妮雅听完维恩的话后,深深叹了一口 气,道: 「竟然背叛联盟并舍弃王位……安东盖达王为什要这么做呢?」 「就算联盟获胜也只是恢复群雄割据的局势罢了,安东盖达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这么一来,干脆让帝国大获全胜,并在帝国中取得一定地位还比较有利──他在回忆录中这么写着呢。」 虽然说,维恩心知肚明那并非全部的原因。 「回忆录?有那种东西呀。」 「那是安东盖达王晚年时所写的,只印了三十部,非常贵重。我的书房里有,妳要是有兴趣的话就读读看吧。」 芙拉妮雅点点头,并疑惑地歪着头说: 「……咦?哥哥,你说晚年是指?」 「嗯嗯,安东盖达王已经去世了,毕竟他在投诚帝国之前就已经相当高龄了。现在第二代安东盖达侯爵是他的儿子,虽然说是儿子,但也是拥有比我们大的孩子的年纪了。」 「第二代也是厉害的人吗?」 「我并没有直接了解过他的为人──但有关他的风评大多说他既粗鄙又蛮横,疏于文政,不解艺术,也不擅韬略。继承了父亲的容貌与野心,但唯独遗落了勇气与睿智。」 闻言,芙拉妮雅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其他有名的还有他和盖朗行省总督交恶,拥有行省一半领地的侯爵家和身为拥有实权的中央所派来的官员?行省总督,当然会不合──」 此时,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打扰了──啊,芙拉妮雅殿下也在啊。」 「啊,妮妮姆。」 芙拉妮雅一见到走进房间的妮妮姆后,便飞奔到她身旁。 「我听哥哥说了,妳和皇女大人一起去泡澡。」 「是的,刚才才终于得到解放……芙拉妮雅殿下,您为什么露出不悦的神情呢?」 维恩边笑边说: 「我们的妹妹因为温柔的姐姐被其他人抢走,所以很生气呢。」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近期我就安排时间,和芙拉妮雅殿下一起洗澡吧。」 「真的吗?妮妮姆,我们约好了喔。」 「当然。」 在这件事圆满解决后,维恩道: 「话说回来,妮妮姆,洛薇蜜娜皇女呢?」 「她回房去了。」 「有什么收获吗?」 「详情有待之后报告,但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掌握到什么线索……」 维恩双手环胸「嗯」了一声。 虽然想尽早掌握洛薇蜜娜的目的,却难以实现。 「妮妮姆,我跟妳说,我刚刚听哥哥讲了安东盖达归顺帝国的故事。」 「那真是太好了,维恩殿下一定讲得很热血澎湃吧,因为殿下一直觉得安东盖达王是一个值得作为榜样的君王呢。」 「是这样的吗?哥哥。」 「嗯?嗯嗯,那是我个人的看法啦。」 忖度时势,于自己最有价值时,卖身给强国。 意即,安东盖达王便是圆满达成维恩心目中理想的卖国行动的榜样。 当维恩知道此事时,心中充满「这浑蛋竟然这么顺利」的想法,但他并非是一个会因嫉妒,而逃避已有先人达成自己目的这项事实的人。他透过各种手段调查了安东盖达王与他身边的人事物,甚至取得了回忆录,有着这样一段积极钻研的过去,他熟悉现任安东盖达侯爵的风评也是因为如此。 「参加联盟的国家虽然对他深恶痛绝,但手腕却是一流的,如果有值得学习的地方,那么去了解他的经历也是小事一桩。」 「真不愧是哥哥。」 芙拉妮雅眼神之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尊敬之意。 「那个第二代安东盖达侯爵要是也像哥哥就好了,明明有那么厉害的爸爸,真是太可惜了。」 「啊,您也听到现任安东盖达侯的事情了呀。」 妮妮姆苦笑着道: 「因为少有连续两代出现俊杰的例子呢,那也无可厚非。尤其是找遍整片大陆也很难找到自愿舍弃王位的王族,安东盖达侯原本也是能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常听见他不甘于帝国家臣地位的传闻。」 虽然说旁边便有一个会自愿舍弃王位的王族?维恩呢。 (不过,安东盖达呀……) 维恩回想起自己对芙拉妮雅所说的话,感到脑中有东西呼之欲出。 (好像吻合又不吻合一样……) 他在心中沉吟,自己想要的答案近在咫尺,却受雾霭笼罩,无法看清,感觉类似这样。即使努力拨开雾霭,组合脑中的情报碎片,却依旧无法顺利导出答案。 还不够,有东西不够,只要有那东西的话,只要发生某件事的话── (──不不不!) 差点期待了蠢事。 光是款待使节团便已经疲于奔命了,无论如何绝不可以期待再多发生些什么事。 (没错,仔细想想,应该什么事都没有最好,这么一来,不管洛薇有什么阴谋都没关系。没错,我所期待的不是真相,而是平稳!安泰!天下太平!所以说──) 「殿下,打扰了!」 此时,一名官吏飞奔进房内。 「刚才接获拉库尔姆大人的传令!──在他被派遣到的地区中,有动乱的迹象!」 「……」 ──所以说,拜托了,不要发生什么怪事啊。 维恩正要许下的心愿在说完之前,便已经破灭了。 ◆◇◆ 纳特拉王国与隔壁的亚斯瓦尔德帝国相同,是一个多民族国家。 然而,虽然同为多民族国家,但过程却大相迳庭。 帝国透过战争强迫吸收了各人种与民族,纳特拉王国的人民则是自东西方的国家自主性地辗转迁徙而来,最后才成为了多民族国家。 不过,若要说纳特拉是不是那么有魅力的国家,又并非如此。气候严苛,领土近似不适合开垦的荒地,甚少产业与娱乐,即使委婉也无法说这里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国家。 那么,为什么人们会聚集到这种国家呢──因为聚集而来的人多是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的流民。 举例而言,犯下罪行的人。举例而言,因思想或人种受到镇压的人。其他还有因为战火、因为苛政、因为流行病──这些人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不得不离乡背井,却又无法习惯其他国家的环境,流浪到最后所抵达的便是对东西方大开国门、因其严苛气候与地理位置故适合遁世隐居的纳特拉王国了。 简单而言,便类似国家规模的贫民窟──这则是维恩的说法。 那么,这些辗转流浪而来的人民多为对上述的掌权者没有好感的少数派。 因此,他们抵达不久后对王国的心情── 「感恩您接受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会为了王国尽心尽力!」 并非这类美谈,而是── 「我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 「拜托不要管我们……」 「如果被这种国家呼来唤去的话,还不如……」 类似这种相当负面的想法。 当然,随着时间过去,人们逐渐融入当地后,其情感也会随之软化。事实上,位于国王脚下的王都居民相当宽容,对王国的忠诚心也很高。 然而,抵达后不久并住在偏远地区的部落或村庄则因过去被排斥的痛苦经验,对他人多采取排外态度,并不断引起争端。 虽然这么说,但他们原本都是贫困且小规模的团体,事态并不会发展成血债血偿的械斗,当国家知情时,大半通常已经自然而然解决了。 ──大半是这样啦。 「无视我们的制止准备开战啊……」 维恩在营帐中看完报告书后,宛如呻吟似地这么说道。 「非常抱歉,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拉库尔姆在维恩面前低头道歉。 「不要紧,是我判断失误了。」 争执的起因是特里特河的水路工程。 流经王室直辖领地的这条河经常泛滥,因此,在国王指挥之下,开始开凿新的水路,以减少主流水量,并让支流流经过去远离水源的地区。 这项工程在维恩成为摄政后依然持续进行,之前终于竣工了,但在此时却产生了问题,居住于支流附近的部落因支流而产生对立。 派遣官员的说服无效,双方对立逐渐加深,不过此时维恩却没有动摇。如前所述,国民之间的争端并不稀奇,他们的武器也显得寒酸,因此维恩心想只要派遣经过训练的部队,便可轻易平息。 事实上,事态一度平息,并以武力为后盾,官员再度坚忍不拔地持续协商──但此时却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 「──没想到会有大量武器流入对立的 两部落内啊。」 正因为有武力这个后盾,才能让部落坐到谈判桌上,但这项前提也崩解了。 「你们不清楚武器来源吧?」 「是,只知道是向出入该地的商人购买,但还不知道那名商人是从哪里批来的。」 「这样啊……算了。」 虽然让人相当在意,但那并非首要之务,首先必须平息这场对峙。 「话说回来,殿下,臣想问一件事。」 维恩望向战战兢兢说道的拉库尔姆。 「什么事?」 「坐在那里的人是……」 拉库尔姆所指向的是营帐一角。 一名少女正坐在那里露出优雅微笑──是洛薇蜜娜?亚斯瓦尔德。 「请不要在意我,我只是来观摩的。」 「她这么说呢。」 「喔……」 第五章 互相冲突的野心 对现任安东盖达侯──葛纳荷?安东盖达而言,亚斯瓦尔德帝国侯爵的地位非他所愿。 (父亲真是愚蠢……只会故作聪明,忘了身为国王的荣耀,竟然抛弃了王位。) 自己原本是安东盖达王室的直系后代,总有一天能成为安东盖达王。但前任安东盖达王竟然投诚帝国,沦落至侯爵家这种充满屈辱的身分地位。 (隶属于帝国到底有什么好处?被夺去大半国土、遭联盟国视为叛徒、受帝国贵族鄙夷为后进晚辈,只得到了空有虚名的爵位,又无法参与帝国的政治。) 这全是父亲所播下的种子,但荒谬的是自己却要为他收拾善后,原本应该成为安东盖达王的自己竟然要为他善后。 (之前继续参加联盟并击垮帝国的话,等到我这一代时,安东盖达就能得到飞跃性发展了呀。) 这是葛纳荷平日一贯的主张。 ──子女往往无法体会父母的苦心。 安东盖达王早已看穿了,儿子的才智根本不足以担任国王。 当帝国倒下,东方大陆恢复群雄割据的时代后,必定会在儿子那一代亡国。 事实上,尽管目前安东盖达的领土已缩小为王国时代的一半,但葛纳荷仍无法善加管理,领地逐渐疲弊,人心日益疏离。 因此,安东盖达王背叛了联盟,靠拢帝国。他抱着结束安东盖达王国、在大陆历史上留下污名的觉悟,一切都是为了令儿子活下去。 然后,成为帝国家臣后,与帝国政治中枢保持距离也是出自安东盖达王的暗中安排。他早已明白若自己的儿子一头栽进有如魔窟的皇宫之中,会旋即惨遭生吞活剥,故设计得让他无法靠近。 然而,葛纳荷却没有察觉。如果他是一个可以察觉到背后缘由的人,安东盖达王便不必做出这种决断了,这也可说是理所当然。 今年夏天时,葛纳荷得到了一个机会。 「小的有事禀报侯爵阁下……」 透过家臣介绍见面的男子自称为奥卢,当初说自己是商人,但见过几次面后,便表明自己的真实身分是亡国遗民,前联盟国正推动着对帝国发动军事政变的计划。 葛纳荷二话不说地便答应了,这样便可再兴安东盖达王国,如此一来一切都会顺顺利利,他打从心底相信属于自己的时代终于来了。 然后,他依着奥卢的引导,表态支持某一派皇子,以防备内乱为名义开始收集武器。 虽然权力已经式微,但安东盖达侯爵家在盖朗行省内的影响力仍旧健在,武器与兵力陆续聚集而来,事情顺利进展──但此时葛纳荷的坏毛病却出现了。 (──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他原本便是一个受人评为「继承了父亲的容貌与野心,却唯独遗落了勇气与睿智」的男人,他现在虽然毫不隐藏对父亲的批评,但在父亲生前却从未胆敢面对面提出任何异议,是一个没出息的懦夫,并非参与庞大计划又能泰然处之的人物。 受不安折磨的葛纳荷再三要求奥卢解释计划的详细内容与成功机率,他打算借此得到安宁,但奥卢却说「那是机密」而回避他的要求。结果,葛纳荷便愈来愈惴惴不安,并充满了不信任感。 他希望有个保险,在万一出事时可以保身的手牌。葛纳荷会这么心想是必然的结论,因此,洛薇蜜娜皇女前往邻国纳特拉出游的消息,是他梦寐以求的救星。 皇女拥有皇位继承权,且随从人数极少,纳特拉又因为日前与玛登作战而疲惫困顿。当自己掳获皇女时便是隆冬时节,受风雪阻挡的帝国难以朝此地进军,而等到春天时,军事政变便会开始。 这么万全的条件宛如老天爷要他这么做,葛纳荷原本便因意图叛乱而有所准备,立即便能备齐士兵,之后只待一声令下,就能挥军纳特拉。 然而,此时葛纳荷的动作停止了。 他手上则拿着自纳特拉捎来的一封信。 ◆◇◆ 葛纳荷位于安东盖达侯爵宅邸的某一间房内,毫不隐藏难看脸色,瞪视着坐在对面的人。 「这是过去侯爵阁下所希望的参与这次计划人物的署名……」 隔着桌子恭敬低头行礼的是现在已熟稔的奥卢,但葛纳荷却并不知道那是否是本名,也不感兴趣,重要的是这男子是政变计划的窗口。 「您看过就会知道,在上面署名的都是值得阁下共同参与计划的人物,小的将这份文件交给阁下正是因为信赖阁下的才华与智慧。为了达成计划,最重要的是需要各位大人齐心协力,还请您务必千万小心行事……」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葛纳荷用对方交出的文件敲打桌面,并扬声喝斥。 如奥卢所说,葛纳荷从过去便不断要求参与计划者的情报,但在这之前奥卢都并不打算交出。 情况有所转变是在葛纳荷开始调兵时,奥卢注意到他的目标是位于纳特拉的洛薇蜜娜皇女后,当然感到惊惶失措。虽然葛纳荷相信自己会成功,但对奥卢而言,这是一种无论成败都会提高政变计划失败风险的行为。 因此,作为要求对方自重的讨好材料,他便交出了记载署名的文件,但葛纳荷对这露骨的巴结奉承只感到烦躁。 更遑论他现在有着无暇分神的隐情。 「够了,下去吧!我会按兵不动的!」 「……是。」 奥卢离开房间,背影之中透露出不满情绪。 然而,葛纳荷旋即便忘了他的无礼,不只如此,他甚至仅随意看了一眼过去极其渴望的计划相关文件后,便将之放着不管。 取而代之,他拿出了另一封信。 实不相瞒,这便是邻国纳特拉的王太子所写的信。 内容极为简单,「逗留于纳特拉国的某位高贵人物希望造访安东盖达侯的宅邸」──如上而已。 (没想到竟然会收到这种信……) 不用想也知道,高贵人物便是指洛薇蜜娜皇女。 不过,也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洛薇蜜娜皇女会希望造访安东盖达呢?且为什么要透过纳特拉王太子联络呢? 信上并无明确记载缘由,但望眼欲穿地凝视着信纸后,便能了解到字里行间透露出「此事为洛薇蜜娜皇女个人独断,还望保守秘密」的意图。 (也就是说,洛薇蜜娜皇女不想被皇子派系知道自己的行踪。) 这么一想便能理解,洛薇蜜娜皇女身边都是皇子派系的人,如果送信的话,便会在转眼间被检阅内容吧,为此才透过纳特拉王太子之手寄出。 然而,这只限信件内容所言属实的状况之下。 (我想不到洛薇蜜娜皇女造访这里的理由……) 葛纳荷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这一点,因此无法彻底相信信件内容。 如果葛纳荷是一个稍具创新思考逻辑的人,应该便会误会洛薇蜜娜为了争夺帝位,试图抢先其他三派强化派系,并擅自觉得合情合理吧。不过,他脑中的男尊女卑思想根深柢固,甚至连做梦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葛纳荷而言,也想相信信件内容,如果内容属实,他不需出兵便能得到洛薇蜜娜皇女,可谓天运,仿佛命运催促着自己重返王位荣耀。 然而,同时之间,他脑中也浮现一切过于巧合的想法,该怎么办── 他像这样伤着脑筋,已是前几天的事。 这烦恼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决了。 理由是偶然从帝都返乡的儿子?桀勒托。 桀勒托?安东盖达的存在,于帝国内就有如败家子的代名词。 他原本便对政治毫无兴趣,也不关心武学造诣或文化修养,终日沉迷于女色之中,并不仅一次因此酿成问题,而每次都利用侯爵家的权势地位强行解决。 葛纳荷也对此感到愤怒,甚至认真苦思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么失败的儿子──但儿子总还是自己的好,虽然风评极差,但桀勒托终究是重要的继承人,他并乐观认为儿子总有一天会有所转变。 他也听说儿子热衷于洛薇蜜娜皇女,当他于晚宴中与其他贵族之间气氛不佳时,负责调停的便是她,在那之后他曾多次赠送礼物与书信。 然后,当桀勒托一得知信件的事后,便这么说: 「她终于接受我的心意了!皇女殿下一定是想来见我!」 而且,桀勒托坚称之前的求爱未果,必定是其他皇子认为安东盖达与皇女接近有危险,并说「必须尽快去迎接我未来的妻子!」,在葛拉荷还来不 及拦阻之前,他便飞奔出去了。 连葛拉荷都为儿子的失控行为感到讶异傻眼。 然而,随着时间经过后,他心中便涌起「或许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桀勒托与洛薇蜜娜皇女之间的亲事谈成的话,安东盖达便能跻身帝国皇族之列,不仅如此,或许有一天一族之中还会诞生皇帝。 葛纳荷对自己的能力颇有自信,但若军事政变成功,帝国灭亡并恢复群雄割据的时代后,自己是否能开创出如帝国般辽阔的版图呢?这么一问后,他的自信便会缩水。 (至少有一待桀勒托确认真伪的价值。) 要自纳特拉夺取洛薇蜜娜皇女,并随政变计划消灭帝国呢? 抑或让桀勒托与洛薇蜜娜皇女结婚,成为帝国皇族呢? 这令葛纳荷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殊不知这天平本身,只是由两名谋略家所创的假象。 ◆◇◆ 葛纳荷的宅邸位于盖朗行省中的萨琉多这个大型港都中心。 这原本为安东盖达王室名下的一栋别墅,于归顺帝国后因要撤离王宫,便以这栋宅邸替代为侯爵家新的根据地。 这平时原本是一个渔业兴盛、充满活力的地方,现在却充斥葛纳荷聚集于此的士兵,他们四处引起骚动。 纵使身为领主的葛纳荷得到城里居民的陈情,他也表达出无所谓的态度,并不加以理会。结果,士兵们更加失去军纪,担心遭到暴行的居民们便敛声屏息地躲在家中,足不出户。 离开宅邸的奥卢对这种惨状视若无睹,时不时留意背后动静,并走在暗巷之中,最终于一间陋屋门前停下脚步。 接着,只见他敲了门板两次,隔了一拍后又敲了三次。门随即悄然无声地敞开,奥卢闪身进入其中。 屋内有几名男子,服装打扮为市民模样,但举止之间流露出危险气息。 「队长,葛纳荷的状况如何?」 「蠢货二字就是为了他存在的字眼呢。」 奥卢边咂舌边环视男子们。一如队长这称呼,奥卢居于率领位于此处的一行人的立场。葛纳荷根本不知自己脚下秘密聚集着奥卢的手下。 他们的目的为消灭帝国,一如对葛纳荷所说,这一点毫无虚假。 然而,那之外的部分却非全数属实,举例而言──例如出身等等。 「桀勒托那边呢?」 「假扮随从的人联络说,马上就要进入纳特拉了。」 「看来无法阻止他了……王太子和皇女的调查呢?」 其中一名部下摇摇头说: 「没什么进展,难以打入王太子和皇女身边……」 「和某群白痴们不一样呢。」 奥卢毫不掩饰烦躁地恨恨说道,并再度环视众人。 「总之,留意桀勒托、王太子和皇女三人的动静,为了达成颠覆帝国的计划,不可露出任何破绽。」 「「是!」」 收到指示的部下们迅速采取行动。 奥卢目送他们离开,将视线望向西方──纳特拉。 (真是的,竟然发展成这么出乎意料的局面……) 皇女突然造访纳特拉,使原本一帆风顺的局面展生了变化,而现今连葛纳荷的儿子?桀勒托也跳进那漩涡之中。 纳特拉究竟即将发生什么大事呢?这令奥卢不禁思索、推敲起来。 ◆◇◆ 「你就是纳特拉的王太子啊。」 维恩一抵达王宫玄关,便听见这一道嗓音。 只见一名年近三十岁的男子,身边带着十几名随从。 他有着与饥饿无缘的圆润体型,以及应该没吃过什么苦的平滑脸庞,身上穿的衣物用的是最高等布料,密密麻麻地装饰着华丽精致的饰品。 简单而言,便是极尽奢华──更应该说是一名穿金戴银的庸俗之人。 「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维恩王子,我是葛纳荷?安东盖达的儿子,桀勒托?安东盖达。」 「……唉呀呀,欢迎您来,桀勒托卿。」 维恩用一种毫无抑扬顿挫的嗓音回应道。 「我从以前就想与身为帝国重臣的安东盖达侯爵家缔结友谊了,很高兴能与您见面──不过,却对这突如其来的拜访有些惊讶,您是为何而来呢?」 闻言,桀勒托便卯足干劲地说: 「当然是为了迎接我惹人怜爱的花儿?洛薇蜜娜皇女啊。」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不禁在脑中吐槽道。 这里是纳特拉王国的王宫,是国家的营运中枢,以维恩为首的重要人士在此工作,戒备之森严自是不言而喻。 这里原本并非非相关人员可随意进入的地方,当然偶尔会招待他国贵宾,但都会先经过事前缜密的协调。 简单说明现在的状况,便是他国贵族带着大批随从,没事先预约便不请自来,这种行为不仅无礼,甚至会令人怀疑对方心智是否正常。 (而且还说是来迎接洛薇的,你这家伙啊……!) 维恩曾听妮妮姆说过,桀勒托爱慕洛薇蜜娜。 之前寄给安东盖达侯爵的那封信无疑偶然被回到领地的桀勒托看到了吧,接着便加剧了他的爱慕之心,使他不请自来地闯到这里来了。 虽说就不请自来这一点,洛薇蜜娜也是一样,但她有表面上的理由,且也经过事前协调了,与这种失控蛮行无法相比。 (还有,藐视我倒也没关系,但也多少装一下吧!) 桀勒托方才的态度,完全没有给予维恩作为王太子应有的尊敬。 他恐怕认为自己能与维恩平起平坐,甚至高维恩一等吧。安东盖达王国如果没有投诚帝国,并保持独立的话,他也会与维恩一样贵为王太子,并非无法理解他的这种心情。 然而,这种心态如此露骨只令人感到为难,对尊维恩为君主的人难以交代。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总之,维恩决定先转移阵地,并顺便为了安抚旁人的不平不满,且令桀勒托稍微自重一点,略带嘲讽地道: 「自古常言道爱情使人盲目──看来桀勒托卿也无法逃离这项真理呢。」 「嗯,如你所说。」 (我是在酸你啊啊啊啊啊!快发现啊啊啊啊啊啊!) 桀勒托毫不在意维恩的心愿,继续道: 「那么,等待着我的皇女在哪儿呢?」 维恩边压抑着「鬼才在等你」的想法,并说: 「桀勒托卿,别那么着急呀,女性本来都需要花时间准备的,更别提和您这样的男性会面了,可连一撮头发都无法妥协呢。这时候应该落落大度地等才显得具备男人的器量呀。」 「……的确如王子所说,我似乎有些心急了。」 维恩心想「何止有些」,但也无法指出这一点。 「我准备了房间,您先在那里休息吧,晚上再让我国为两人设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桀勒托大摇大摆地带着随从,随人走去宫廷之中。 目送他的背影后,维恩便露出疲态,低喃道: 「那么──妮妮姆。」 「是,这边请。」 妮妮姆带维恩走到附近的房间中,房间内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 维恩轻轻吁了一口气后,便── 「桀勒托你来干嘛啦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大叫了起来。 「会来吗!?正常来讲会来吗!?这是邻国的王宫欸!?而且也没受到邀请啊!?」 维恩边嚷嚷边望着身旁的妮妮姆。 「欸,妮妮姆妳也这么……唔……」 这道寻求同意的嗓音逐渐转弱。 因为他眼前站着心情前所未有地糟的妮妮姆。 「呃,妮妮姆美眉……?」 先前的愤怒瞬间飞到九霄云外的维恩小心翼翼地出声后,妮妮姆便咬牙切齿地说: 「……桀勒托(那家伙),一直很瞧不起维恩呢。」 「嗯、嗯嗯,毕竟他是帝国侯爵家的继承人呢,那种程度无所谓──」 「才不是。」 妮妮姆的嗓音中有着不容分说的气魄。 「才不是无所谓。」 「……」 此时如果说错话,这不悦的情绪便会朝自己而来,维恩这么坚信,并慎重地道: 「妳说得对,不过,妮妮姆不可以因为这样生气。」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对谁生气。」 「当然轮得到,妳是我的心脏,我不允许妳的心被那种家伙占据。」 这歪理令妮妮姆也显得震惊。 维恩没放过这空隙,毫不间断地道: 「而且,妳想想,工作失败的原因大多都是因为生气,反正要想,就想想开心的事 吧。」 「……开心的事?」 维恩考虑了数秒后── 「像我的事?」 ──开玩笑地道,但妮妮姆却一脸正色地悄声说: 「……好。」 「喔、喔喔。」 维恩感到妮妮姆的怒气逐渐消失,她似乎是释怀了。 维恩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并坐到附近的椅子上。 此时,妮妮姆极为自然地坐到他的腿上。 「……妮妮姆美眉?」 「别在意。」 维恩心想「哪有可能」,但妮妮姆似乎打算硬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来的不是军队真是太好了,我本以为这次来不及了。」 维恩识破洛薇蜜娜的目的是在平息部落纷争时,之后便连忙送出书信。但如果在那送达前,对方便已经出兵了的话,便无法阻挡了吧。 「对方在收到信前都尚未出兵真是幸运呢。」 维恩望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谈话的妮妮姆,便放弃将她赶下去,决定回应对话。 「……不,我预计对方会在我送信前都还深感苦恼,但就算包含这一点在内,时间还是很千钧一发。」 「这是多亏你之前研究过安东盖达王?」 「没错。」 维恩点点头。 「葛纳荷?安东盖达是一个逃避做出决定、逃避责任以及茫然地期待会有人来帮助自己的人,当他面对足以左右大陆命运的选项时,不具备可当机立断的才智……安东盖达王是为了拯救这家伙才卖身给帝国的,真是乱来。」 这真是一场喜剧,身为嫡长子的葛纳荷无法体会父亲苦心,但邻国王子却正确解读出他的心思。 然而,维恩的意识却也无法顾及葛纳荷的儿子?桀勒托。 「那么,维恩,之后要怎么办?以我来说,想尽早赶走他。」 「那样的话下次来的就是军队了吧,所以不行……我应该要做的事就是妨碍现在在房里万分苦恼的洛薇了。」 第六章 两人的谋略 宴会隔日。 办公室中笼罩着一阵凝重的空气。 那原因当然是趴在桌上并散发出郁郁寡欢气氛的维恩。 妮妮姆虽然随侍在侧,但她也眉头深锁。 「……我说啊,妮妮姆。」 维恩依旧趴着,发出声音道。 「什么事?」 「这只是假设──如果有一个大贵族的公子突然因为可疑信件被找到邻国。」 「嗯嗯。」 「并假设他死在当地了。」 「嗯嗯。」 「妳觉得旁人会怎么想?」 妮妮姆顿了一顿后说: 「──会觉得他是被暗杀了吧。」 「说的也是呢呢呢呢呢呢呢呢呢!」 维恩边狂叫边站了起来,并用力拍打桌面。 「不对,天啊,为什么!?桀勒托到底为什么死了啦!?因为嫉妒而比了毫不擅长的剑术,又因为输了发飙打算偷袭时,就用力过猛从窗户跌落,并脖子骨折而死。你这家伙,天啊,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喔喔喔喔喔!」 「他死得也太简单,让人吓一跳呢……」 「托他的福害我也快挂啦!这可不是计划泡汤的程度而已欸!这样下去,不只和安东盖达,还可能和帝国开战啊!」 毕竟,桀勒托是帝国内安东盖达侯爵的孩子,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如果受他国邀请并于该地过世的话,对安东盖达侯与帝国而言,都有挥兵进攻的正当理由。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吹捧并笼络桀勒托,再撮合他和洛薇,然后让他们赶快滚回国而已呀……」 维恩捂着脸发出类似诅咒般的呻吟声。 对妮妮姆而言,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又有谁能预料到会发生这种颠覆局面的事故呢?但也无法放着不管。 「怨言等事情结束后再听你爱说多久就说多久,总之,现在先重振精神,必须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 终章 短暂的秋季结束,冬季正式造访了纳特拉。 妮妮姆从走廊上的窗户望向室外,远方的山岳地带已经积着皑皑白雪,位于不远处的平地都市地带也染上了白色。 气息已经趁早成为霜白,在窗户玻璃上制造出模糊白影。当妮妮姆打算用指尖擦拭时,听见有人对她说: 「喔喔,辅佐官阁下。」 走廊另一端走来一名官吏,妮妮姆从窗户收回视线。 「正好,这是上缴的冬季储蓄品的文件。」 「好的,谢谢。」 妮妮姆从官吏手上接过文件,迅速过目。 「……嗯,因为款待使节团,使得入冬准备暂缓,本来还担心会变得怎么样,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 「是,好歹算是能过冬了……但可惜的是殿下和皇女大人的婚事啊。」 官吏轻轻叹息。 「没想到帝国会发生变故,而被延期了呢。」 虽然发生许多意料之外的事,但使节团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帝国,但是以此为期,帝国内将有叛乱征兆的情报四处流窜,于各地造成了混乱。 目前帝国依旧处于混乱之中,根本无法处理皇女的婚事,在情势稳定之前,都会暂时搁置这件事,这令大多数王国民众感到遗憾不已。 「……嗯嗯,对呀。」 妮妮姆小声回应,脑中浮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暂时不会再见了。」 那是使节团归国前的事。 妮妮姆与洛薇蜜娜隔着一张小桌面对面聊天。 现场不见维恩的身影,名符其实是只有两人的茶会。 「虽然历经波折,但维恩和妮妮姆都帮了大忙,谢谢你们。」 「不需要道谢,我只是完成了我应该做的事情。」 「妳还是一样淡定呢,但我也喜欢妳这种地方喔,妮妮姆。」 「是是是,谢谢。」 妮妮姆冷淡地回应后,说: 「话说回来,洛薇,是真的吗?」 「什么事?」 「要暂缓和维恩的亲事。」 洛薇蜜娜心领神会地「嗯」了一声。 「为了在帝国内拓展势力,比起嫁给外国王族,维持单身还比较有利。用帝国之后将发生的混乱为理由的话,就不会不自然了。」 洛薇蜜娜毫无滞碍地答道,妮妮姆则小声低吟了一下。 「但洛薇喜欢维恩吧?」 洛薇蜜娜手上的茶杯「铿当」一声掉落到桌上。 「……」 洛薇蜜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又拿起了杯子。 「对、对呀,作为朋友的喜欢。」 「是作为女人。」 「…………」 洛薇蜜娜拿着茶杯的手开始不断颤抖。 「什、什么事呀!为什么我会喜欢那种、喜欢那种怪咖呀!到底是哪儿来的情报!?」 「嗯,总之妳先放下杯子吧,会弄脏衣服的。」 经妮妮姆示意后,洛薇蜜娜便放下了茶杯。 然后,沉默了一长段时间后,她便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从……从什么时候?」 「从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 「我有那么好懂吗!?」 「满好懂的。」 「…………」 洛薇蜜娜捂着脸低下头去,她的耳朵红得发烫。 当率领使节团前往纳特拉时,她找了几个表面借口。 表面上她身为使节团的一员,私底下却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会谈,真意却是为了成为皇帝来请求维恩协助,但以上全属谎言,其实是试图以自己为饵,拯救帝国的困境。 然而,这也不对。她是打从心底想作为使节团的一员来了解纳特拉,并认为与维恩结婚也不错,还打算为了成为皇帝希望请他帮忙。 也就是说,她所准备的表面借口,也全是她的真心真意。 (虽然说,我也是之后才发现的。) 当妮妮姆这么心想时,洛薇蜜娜终于恢复平静,并抬起头来。 「……这样啊,我就承认吧,我的确有这种情感,但这次的结果是这样也无所谓。」 「是因为皇女的立场吗?」 「那也是其一,但该怎么说呢……我喜欢维恩,但也同样喜欢妮妮姆。」 妮妮姆听见这出人意表的回答后,瞪大了眼睛。 「……但我没有那种癖好。」 「不是那样的啦……这样说好了,简单来说就是向往,我一直都很向往维恩和妮妮姆之间的关系唷。」 一方为王族,一方为受歧视民族,原本应水火不容的双方却深信对方,甚至可将背后交给彼此。对从学生时代便知晓两人真实身分的洛薇蜜娜而言,那画面既奇异又无比尊贵。 「我好几次都想加入你们,并非只有两人,而是加了我变成三人。但透过这次的事,我知道自己还不够格加入你们的行列,所以现在这样就好。」 这是洛薇蜜娜毫无虚假的真心话。正因为她重视两人,才感到自己还并不够格。 「妮妮姆,我一定会成为女帝君临帝国的,等到我坚信可以和你们并驾齐驱时,才打算加入你们,成为第三人。」 只存在两人之间的决心声明,但也令人明白这并非玩笑,而是认真至极。 正因为如此,妮妮姆于轻轻点头后,微笑道: 「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我会作为一个朋友为妳加油的。」 「那样就足够了。」 之后,两人便在时间允许之内,尽情畅谈,并坚信总有一天会再见面。 「……辅佐官阁下?您怎么了吗?」 听见官吏的呼唤后,沉浸于回忆之中的妮妮姆回过神来。 「抱歉,我好像还有些想睡。我确实收到这份文件了,我会将它转交给殿下。」 「麻烦您了。」 妮妮姆在官吏的目送之下,往办公室走去。 ◆◇◆ 洛薇蜜娜回到帝都后,首先做的事便是暗中接触家臣。 她已经得到叛乱计划的证据与证人了,但就这么揭露的话,或许会导致参与计划的人失控。 因此,她接触了值得信赖的家臣,说明原委,为铲除参与计划者做好准备。 必须加紧行事,但又不能太躁进,洛薇蜜娜维持着绝妙的平衡,陆陆续续笼络了家臣们。 「洛薇蜜娜殿下,事情很顺利呢。」 洛薇蜜娜对喜上眉梢的菲雪点点头,说: 「但情报会渐渐泄漏出去,不久之后,混乱将会扩散到整个帝国之中吧,要在那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遵命。」 洛薇蜜娜凝望着毕恭毕敬的菲雪心想着。 如菲雪所言,事情进展顺利,但这并非自己一人的力量。 她脑中浮现的是与维恩道别前的画面。 「就算不这么麻烦,如果是维恩的话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吧?」 使葛纳荷屈服,让他归顺洛薇蜜娜的计划圆满成功。 然而,一旦结束后,洛薇蜜娜便心想不可能只有这个方法。 「举例来说……葛纳荷是我送去叛乱计划中担任卧底的人,桀勒托是遭到间谍杀害,如果是采这种形式的话,就不用毁损他儿子的名誉,可顺势说服葛纳荷吧?其他还有单纯绑架葛纳荷并拷问他之类。」 面对洛薇蜜娜的疑问,维恩不以为意地回答道: 「这些我也有想过,但像那样重挫他的精神,之后洛薇也比较容易驾驭葛纳荷吧?」 这是一个出人意表的回答。 葛纳荷现在的确对洛薇蜜娜相当忠诚,暂时不会萌生反叛之意。然而,这只对洛薇蜜娜有利,无法为维恩带来任何利益。 洛薇蜜娜这么心想并望向维恩后,他便淡淡地笑了笑。 「我们以前不是约好了──如果妳让我逃不了的话,我就会多少协助妳的。」 「啊……」 洛薇蜜娜不禁轻颤一下。 「算了,我能做的事就只到这里,剩下就靠妳自己努力吧,未来的女帝小姐。」 「……当然。」 那是过去所交谈过的细小琐事,但对自己而言却是一段极为重要的对话记忆。 记得这件事并郑重以待的并非只有自己。 这一点比起任何事,都更令洛薇蜜娜感到满心欢喜。 (我一定会成功的。) 都让朋友为自己做好这么多事前准备了,加以回应便是友情。 (……而且,那天还有一件让我在意的事。) 维恩当年对苦恼的洛薇蜜娜道出,应该挑战的是深植人民心中的思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并非即兴所说,而是他从以前便这么认为的事。 而且,当自己寻求他的帮助之际,维恩说自己还有要做的事。 于思想与文化之中,如果 他要挑战的话,洛薇蜜娜只能想到一件事。 (歧视弗拉姆人的偏见思想……) 这只是推测,在分别前的茶会中,自己也试探了妮妮姆,但她却似乎并不知情。 但维恩的话,便可能执行。 为了让一名少女能不畏惧任何人地活在阳光之下,仅只为了这件事,他选择拟定计划,为的是屠戮根深柢固地蟠踞于大陆之上的恐怖猛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即使我国会遭到牵连……) 也要共同挺身面对。 如同这次维恩为自己所做的一样。 然后,为了这个目的,现在必须专注于自己的战场。 「菲雪,下一个行程是什么?」 「是,下午要和大臣见面──」 亚斯瓦尔德皇帝病殁后过了约半年。 皇女洛薇蜜娜揭露了反帝国的军事政变计划。 她谨慎的事前准备奏效,将叛乱防范于未然,但对派系斗争费尽心思的三名皇子一旦知道自己身困陷阱之中后,便忙于整顿派系内部与清理门户。 以结果而言,皇子派系的向心力大幅下降,离去的人才大多聚集到洛薇蜜娜身边。最后,洛薇蜜娜?亚斯瓦尔德便成为新兴派系的领袖,现身于历史舞台之上。 ◆◇◆ 「啊──……好累。」 维恩将身体靠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用力地吁了一口气。 「没想到从商量亲事开始,最后还竟然要跑到盖朗行省去……」 「结果,你被洛薇耍得团团转呢。」 回应维恩的妮妮姆也露出苦笑。 若说这次的骚动最终的胜利者是谁的话,毫无疑问会是洛薇蜜娜了吧,虽然历经波折,但可说实现了她本身的期盼。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圆满落幕了呀。」 「虽然是这么说,但回头一看,我根本是在做白工啊!虽然军事演习的费用是由帝国出,但想到接待使节团的费用的话,完全是赤字啊!赤字!」 「但那那奇从安东盖达的宅邸里除了证据以外也偷出了重要文件吧,用那当筹码,和侯爵交易后,他就愿意将镜染的纺织品输出到我国了。」 「就算加上这一点也是正负抵销啊!而且,和彻底加入洛薇阵营的安东盖达领地交易的话,纳特拉就会变成洛薇派了……」 「事到如今这么说已经太迟了吧。」 「一点儿也不迟!我们纳特拉是中立国!不碰帝国的派系斗争!」 正当维恩发挥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坚持时,妮妮姆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道: 「你干脆和洛薇结婚整头栽进去不好吗?在派系斗争获胜的话,你或许就可以过着梦想中的悠然自得生活啰?」 「是洛薇说不要结婚的吧。」 「那是洛薇的想法吧,维恩的意见呢?」 维恩耸了耸肩,道: 「妳冷静想想,还不知道会不会赢,就算赢了,妳觉得洛薇会允许我去过隐居生活吗?」 「那倒是……不可能呢。」 「对吧?她一定会一个接着一个地把我牵连进难题之中,会过着比现在还忙的生活,我当然要全力拒绝啊。」 「……洛薇,想和这家伙并驾齐驱会很辛苦呢。」 维恩在轻声叹息的妮妮姆身旁说「总之」,并道: 「虽说今后也需要观察帝国情势,但使节团也回去了,能不能渐渐恢复原本的步调呀。」 「对啊,那就马上开始吧。」 妮妮姆「咚」一声将堆积如山的文件放在维恩面前。 「……这是啥?」 「这是维恩去盖朗行省时累积的待裁决文件唷。」 「……」 「其他还有在接待使节团时遭到延后的各部会陈情,和有力人士的会面行程也塞进未来半个月内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 「对了,还有因为这次和洛薇的亲事泡汤了,所以应该会出现许多扬言要把自己女儿嫁给维恩当王子妃的贵族喔,如果你不想结婚的话,就努力避开他们吧。」 妮妮姆灿烂地笑着。 「来,那就和平常一样开始工作吧。」 「好想把国家卖了逃之夭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悲痛至极的凄厉哀嚎渐传渐远。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万分感恩各位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重生术2~对了,就来卖国吧~》。 本次的主题为政治婚姻,或许有读者会从后记开始阅读,所以我就不剧透了。面对政治婚姻这种王公贵族一生中无法避免的问题,维恩仍然历经重重苦难,希望各位看了能喜欢。 附带一提,我写后记时是盛夏时节,但今年的夏天真是难以言喻地热啊…… 过去骑着脚踏车时多少能感受到凉爽微风,但今年却只有热风,仿佛吹着吹风机的风一般…… 第二集内的季节为秋季,我每天都祈祷着希望现实世界中的各位也能尽早享受到令人舒爽的时期。 那么,接下来是一如往例的致谢时间。 感谢插画家ファルまろ老师这次也画了精美出色的插图。 除女孩子们都很可爱外,维恩多采多姿的表情也让我不禁大笑,这孩子或许应该称为※颜艺王子,而不是天才王子呢……(译注:指人物在某些情况下,面部表情极度扭曲的模样。) 这次也给责任编辑?小原添了许多麻烦,尤其谢谢您让我修改原稿到最后一刻,托您的福,才能将内容琢磨至令我自己满意的程度。 然后,也非常感谢各位读者,承蒙各位的青睐,第一集获得众多好评。写作工作相当孤独,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前进的道路是否正确,每当此时见到各位的感想后,便真的大受激励。今后也请各位不吝为我加油打气。 那么,天才王子系列很幸运地似乎可以出版第三集了。 这次应该会是西方大陆的故事,还请各位期待维恩等人的下一个故事。 那么我们就在下一集中再会吧。 第一章 参加国际会议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 rekku 校对: rekku 回过神来,已经好久没看到厚实的云层往外飘雪的景象了。 和煦的阳光取代雪花,洒落大地,原先被积雪覆盖的大地也开始涌现新绿,微风中吹拂着温暖的气息。 安静地忍耐着严冬的动物们不久后也将焕发活力。 纳特拉的冬季正在渐渐远去。 ◆◇◆ 「呼……」 沐浴着透过窗户洒下的太阳光,纳特拉王国的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随后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请千万别注意到刚才的哈欠,芙兰亚在心里一边祈祷一边战战兢兢地望向面前这位年迈的男性。男性名叫克拉底奥斯,是负责教育她的老师。 结果显而易见,克拉底奥斯曾经教导过无数贵族子女,芙兰亚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看样子,我讲的课十分无聊啊」 「一,一点都不无聊哦,克拉底奥斯」 芙兰亚努力佯装镇定,回答道。 「我有认真听课哦。刚才的哈欠是,那个,稍微有些睡眠不足。今天比较特别,您也知道的吧?」 「唔……」 听到学生耍小聪明的回答,身为年长者的克拉底奥斯故意反问道。 「方才我讲的内容,殿下应该没忘吧?」 「当……当然!」 芙兰亚作出回答,急忙看向手中的教科书。克拉底奥斯之前讲课时的只言片语还回响在耳边,通过整理这些信息得出的答案,大概,是这方面的内容……! 「纳特拉王国的创建者,有关萨雷玛王的故乡纳里亚比内的内容对吧!」 「………」 克拉底奥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芙兰亚。他的视线充满魄力,让人不禁想吐露自己做过的亏心事,然而芙兰亚也不服输地回以视线。 正当芙兰亚内心七上八下地等待对方回应的时候──克拉底奥斯突然笑了笑。 「原来如此,看来确实有好好听课呢。我真是闹了个大误会。望您谅解,芙兰亚殿下」 「……没有的事,没关系的克拉底奥斯。谁都会有弄错的时候」 内心不由得松了口气,芙兰亚微微一笑。她觉得自己十分认真,可在旁人看来,她的举动有如小动物拼命挺直身子在逞强一般。 克拉底奥斯对她的成长感到欣慰,若无其事地翻动手中的教科书。他新翻到的那一页记载的正是芙兰亚刚才所说的、有关纳里亚比内这个国家的内容。毕竟她声称自己在课上听到了这一部分内容,暂且就当是这样吧。 「那么,继续方才的讲课。……距离现在约两百年以前,坐落于大陆西部的纳里亚比内王国曾经有过两位王子,加莱亚和萨雷玛。这两人十分优秀,亲密无间,国民将两人称之为“比内的双剑”」 双剑之一的萨雷玛正是建立起纳特拉王国的萨雷玛国王。换言之即是芙兰亚的先祖。 「然而这两位王子实在是太过优秀了。结果,因此产生了一个问题。芙兰亚殿下,您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我想想……」 芙兰亚想出了好几个答案。她选出可能性最大的选项,回答道。 「无法决定让谁继承王国,是这个吗?」 克拉底奥斯点点头。 「正是如此。两人取得的功绩越多,派系便越发庞大,最终成长为王子们也无法控制的庞然巨物。正因为两人亲密无间,这份对立越是让两人感到深深地苦恼」 「可是不太对啊,王子们的父亲……国王应该还在世吧?他没有指明让谁继承王位吗?」 「世间普遍认为就连国王也无法控制事态……然而根据我国传承的萨雷玛国王的手记来看,纳里亚比内王害怕王子们的权势,为了守住国王的位子而特地让两人相争」 听到这里,芙兰亚浮现困惑的表情。 「守住国王的位子……可总归是要让其中一方继承王位的吧?」 「虽然说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人类天性如此,想尽量推迟自己失去巨大力量的那一刻。大概是国王心中的焦躁感使他忘记了亲情和国王的义务吧」 芙兰亚一脸苦涩。对她而言,王族即是自己和王兄还有父亲这三人。她坚信,自己的兄长和父亲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作为一名贵族,又或是作为家人,都值得当作榜样,非常了不起。 因此,明明和自己同样身为王族,纳里亚比内王身为父亲却助长兄弟相争的野蛮行为实在令她难以接受。 「不管是真是假,因为国王不加干涉,派系之争不断加剧,周边诸国抓住这个空子一举进攻纳里亚比内。尽管如此派系之争也不见收敛。这样下去国家迟早会灭亡,萨雷玛想到这一点,最终做出了某个决定」 「我知道了,他离开了祖国?」 然后来到现在的地方,建立起纳特拉──芙兰亚是这么猜测的,克拉底奥斯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并不是这样的,离开祖国的话有可能会被派系中人抓住,再次被捧上台。即便没人抓他,也不过是换成他的父王和王子开展权力斗争,来不及对抗敌国。萨雷玛需要尽可能迅速地统一国内的力量」 「他到底做了什么?」 克拉底奥斯沉默了好几秒,尽可能用平静地声音诉说道。 「据说地点是在谒见之厅。萨雷玛对坐在王座上的父王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然后走近国王──用身上藏着的小刀,杀害了国王」 芙兰亚不禁瞪大双眼。 「杀……杀掉了!?把国王……自己的父亲给!?」 「是的。其他国家也收到了这个情报,不会有错」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芙兰亚,克拉底奥斯继续说道。 「萨雷玛立即被逮捕了。据说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显而易见,杀害国王乃是重罪,支持他的派系也垮台了。因为国王之死,国内的权力全部集中到加莱亚手中。随后加莱亚完美地镇压混乱的诸侯,成功阻止了邻国的侵略」 「怎么会这样……即便是为了保护祖国,杀害自己的父亲也实在是……」 试着想了想。自己能否做出这种事。 脑海中浮现出敬爱的父王,想象自己挥舞小刀的场景。 ……做不到。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不可能。 同时芙兰亚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正流着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萨雷玛之血。 「殿下,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我很好。接着说,克拉底奥斯」 克拉底奥斯略微犹豫了一会,然而感受到芙兰亚直率的视线,他调整好心情继续说道。 「战后,成为国王的加莱亚下诏赦免萨雷玛,把他的死刑改为流放国外。于是萨雷玛流浪到当时什么都没有的这片土地,从纳里亚比内召集他的支持者,建立了纳特拉王国」 「……加莱亚知道萨雷玛为什么这么做吗?」 「根据手记记载,两人事前已经商量过了。并且在建立纳特拉之时,纳里亚比内私下也给予了极大帮助。两人一定有所联系」 “这样啊”,芙兰亚小声回应,发出叹息。 「总觉得有些心情复杂呢……」 「萨雷玛采取这种做法绝非本意。可是,王族有时不得不做出残酷的决定」 「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假若芙兰亚殿下面对同样的情况,您会怎么做?」 「我……」 芙兰亚无言以对 。 无法控制的派系。父王的妨害。逐渐逼近的外敌。自己在这种状况之下真的有做得到的事吗。 不对,有的。唯一一件自己做得到的。同时也是最为聪明的办法。 「──我会找王兄想办法!」 芙兰亚气势昂扬地做出宣言。克拉底奥斯睁大了双眼,一副愣住的模样。 停顿了好几秒后,他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不得不承认真是个英明的决定。如果是维恩殿下的话,即便是处于同样的困境,想必也会拿出颠覆一切的办法吧」 「这是当然。毕竟可是我的王兄呢」 仿佛被夸赞的不是维恩,而是自己,芙兰亚自信地挺起胸膛。 就在这时,从窗外突然传来喧闹声。“啊!”地一声,芙兰亚赶到窗边。随后她看见一群人骑马通过王宫正门。 「那个,克拉底奥斯」 年迈的教师朝回头看过来的芙兰亚点点头。 「知道了。虽然比预定时刻要早一些,今日就先到此为止」 「谢谢!」 话音刚落,芙兰亚便飞奔出房间。 双手提着裙摆,啪嗒啪嗒地奔跑在王宫的回廊上,脚步声惹人怜爱。途中擦肩而过的家臣和宫女们不由得对这幅光景睁大双眼,芙兰亚对此毫不在意。 知道他们今天就要回来的消息,昨晚一直没有睡好。心不禁怦怦直跳,她终于来到了大厅。刚才通过王宫正门的那一行人已经到了。 芙兰亚看向其中的某一个人。 「妮妮姆!」 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和红色瞳孔的少女听到呼喊声回过头来。她名为妮妮姆·菈蕾,乃是侍奉纳特拉王家的家臣,同时也是芙兰亚亲如姐姐般的存在。 「参见芙兰亚殿下。没想到您会亲自前来迎接,不胜感激」 妮妮姆当场下跪行礼,芙兰亚微笑着回答道。 「妮妮姆,不用这么拘谨。看到你平安归来我很开心。比起这个──」 「臣知道。请看那头」 芙兰亚朝妮妮姆指出的方向看去。一位少年正在那儿和好几个人聊得正欢。 这位比芙兰亚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便是她最为尊敬,寄予全身心信赖的人物。 纳特拉王国的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王兄!」 一看到维恩的身影,芙兰亚二话不说飞奔到他怀中。 「哎呀──」 维恩抱住自己的妹妹,为了减缓这股冲劲原地回转一圈,随即轻轻放下她,露出微笑。 「我回来了,芙兰亚」 「欢迎回来。看上去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王兄」 被兄长用手抚摸头部,芙兰亚一脸舒服地眯上了双眼。 ◆◇◆ 「入冬之后便巡查各地吧」 维恩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先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前往诸侯的领地,与他们重新商讨一番。换代之际必须巩固好势力啊」 维恩就任摄政王之时已经和纳特拉大半的权力者打过招呼。然而光是这样还不足以确认彼此的为人。 身为王太子的维恩既然要外出走动,有必要提前发出公告,做好事先准备。入冬之后突然说“我要过去了!”这种任性的话,不单是出行方,接待方也会陷入慌乱。 因此在此时机作出这个决定十分正常。但是。 「没有必要特地在积雪覆盖大地的时期进行巡查吧?」 妮妮姆会感到疑问是理所当然的。纳特拉地处大陆最北端,冬季无比寒冷。尽管在纳特拉土生土长的人们对此已经习惯了,可这不意味着能像鸟儿一般在大雪当中轻快移动。 维恩这么做也有他的考虑。 「必须要警戒周边诸国的动向,不是冬天的话可没法这样出行」 现如今,东边的帝国陷入动荡,大陆全土弥漫动乱的气息。纳特拉坐落在连结东西方的道路上,必须提防周围的情况。发生变故时,身为摄政王的维恩是否在王宫将会大幅左右最初的应对速度。因此维恩主张把时间定在各国少有动作的冬季,妮妮姆对此也只能赞同。 「我知道在大雪中移动十分辛苦。即便如此也排除万难登门拜访的行为想必会让诸侯敞开心胸接待我们」 有如贵公子一般微笑的维恩附言道,然而妮妮姆朝他投去怀疑的视线。 「你似乎说的义正言辞呢──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亲眼判断他们有没有企图叛乱……!」 就是这个了,妮妮姆发出叹息望向天花板。 「哪里都没传来诸侯要叛乱的情报吧?」 「正因如此啊。试着想一想,纳特拉在封建制度下可是持续了近两百年哦。趁着国王换代之际不来一发叛乱也太反常了吧」 所谓封建制度,指的是国王把领土分封给家臣,家臣则缴纳税金和提供军事力量回馈国家的运作系统。不仅是纳特拉,卜诺大陆上的大多数国家都采用了这个制度。这是有一定风险的。 大多数情况下,获得领地的家臣们被允许在自己的领土内持有军事武装,以应对国王的支援命令和保证领内安全。然而拥有独立的军事武装即意味着可以通过武力反抗国王。 当然,国王掌握的军事力量大多数时候远远大于家臣所拥有的。家臣不会贸然反抗国王,而且领土来自国王,感情上也说不过去。 当经过长年累月的世袭更替,领土变成祖先遗传下来的馈赠,土地来自国王授予的这一意识也逐渐变得稀薄。如果国王此时掌握的军事力量和向心力正在衰退的话,家臣们心中的野心自然随之萌芽。 正如维恩所说,纳特拉建国已有两百年,历史之悠久在大陆上屈指可数,许多贵族自古以来便拥有领地。再加上如今代替病倒的国王管理政事的王太子年纪尚轻,和邻国的战争致使国力凋敝。 「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诸侯绝对会煽风点火……!」 维恩断言道。妮妮姆则叹了口气。 「和维恩有同样想法的人在这个国家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在妮妮姆看来,维恩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当然妮妮姆知道,确实有诸侯排斥维恩。维恩自就任摄政王以来,插手了许多产业的运行,尽管一切实属无奈,可仍旧有不少人因此处于困难的境地或蒙受损失。 维恩在政治上的平衡感十分出色。在国政上体现自己意志的同时,彻底避免引发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的抵触,排斥维恩的大多是缺乏可靠力量的诸侯。 再加上维恩赢得军方的鼎力支持,留下了战胜玛登的实际成果。虽然先前交战造成的损伤至今未愈,但在国内又有谁有胆量敢反抗维恩呢。 (如果有权势者带头联合起心怀反感的诸侯的话则另当别论,不过这些权势者都和维恩交好。这样一来,缺乏力量的诸侯即便心怀怨恨也只能选择顺从) 至少可以明白的是,目前不会有规模庞大的反叛,这是妮妮姆得出的结论。 话又说回来,妮妮姆并不反对维恩主导的巡查计划。国王和诸侯保持联系是十分重要的。曾经有过惹人厌的国王请求援军惨遭拒绝的前车之鉴。尽管当上国王要等到以后,但年轻的维恩和资历深厚的权势者寒暄寒暄总归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妮妮姆虽然是这么想的,当事人维恩却抱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估计会有人趁着巡查前来暗杀我,有必要先规划好逃亡路线啊。对了,干脆减少护卫的数量吧?进展顺利的话或许还能获得诛杀反贼的大义名分……」 「我说你啊, 把自己当诱饵叫醒正在睡觉的人算怎么回事啦」 「喂喂喂妮妮姆,你仔细想想。把我自己当诱饵可以不多花一分钱就钓上叛党哦?击溃他们有助于巩固纳特拉的统治。这么做绝对值得」 「……」 妮妮姆第三次发出叹息。 附带提一句,之后帝国皇女露薇尔米娜会来到维恩身边,打算把自己当诱饵引发帝国领内的叛乱。妮妮姆将会深刻体会到,自己认为这两人臭味相投的想法有多么正确。 「就是这样,趁现在开始着手安排吧。妮妮姆,拜托你了」 「……好了我会安排好的,要是最后发现只是你在自找烦恼可千万别哭天喊地哦?」 「不会的,放心吧。我会完美地给你展示什么叫引蛇出洞」 大概就这种感觉,维恩自信高涨。 ◆◇◆ 于是时间不断流逝,来到巡查结束的今天。 「竟然没抓到任何把柄──搞什么啊!」 地点位于碧莱昂宫殿的事务室,不出意料,维恩哭天喊地。 妮妮姆站在他身旁。妮妮姆回到王宫后暂且告别芙兰亚,卸下旅行装,随意地洗了个澡,再和家臣们开了简单的会议后,来到了这里。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自找烦恼」 维恩在耸着肩膀的妮妮姆面前满地打滚。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放弃啊时机这么好!这不是你们的大好机会吗!此时不动更待何时!现在正是鼓起勇气踏出一步的时候吧!」 「你问为什么,不是很简单吗。──因为这个国家不值得他们叛乱篡权哦」 「咕…」 「而且太困难了自己来做只会带来损失呢」 「呜…」 「所以麻烦事通通推给维恩,在维恩手下安逸地吃着俸禄,这么想的人逐渐变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呶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妮妮姆朝叫唤着的维恩提出非常简单的疑问。 「说到底,你就这么想被人反叛吗?」 「完全不想!但我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有人恰好引发小规模的叛乱然后我镇压叛乱之后可以没收他的财产充实国库!」 「嗯,真是任性妄为十分干脆的想法呢」 亲眼见证主君腐烂的本性,即便是妮妮姆也感到无语。 「这下你总算明白了吧。前去拜访的实力雄厚的诸侯皆表现出了善意,即便是传闻中反感维恩的那几处地方也没有公开采取行动。虽然还有人抱有不满,不过纳特拉如今没有任何势力能推翻维恩的统治」 正如妮妮姆所说,维恩率领的巡查队在大多数地方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想法,包含这些想法在内,大部分人皆认为,搭上维恩这条船并非坏事。 「唔唔唔,明明我在雪中辛苦地四处奔走,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可我不会放弃的。绝对要让另一个作战成功」 率领少数人巡查各地,故意制造空隙煽动叛乱的作战失败了。 但是维恩还有另一个正在进行的计划。 「我觉得另一个也会失败呢」 「不可能,绝对不会失败!大概,一定,希望不要失败……」 因为先前的失败,维恩没能自信地肯定到底,最后趴倒在书桌上。 「……感觉疲劳一下子涌了上来」 「计划失败也没办法,比起这个,隆冬的巡查还是太艰辛了呢。一定是绷紧的神经因为平安归来松懈下来了吧。今天早点休息」 「就是啊……到底是谁提出要冬天去巡查的」 「当然是维恩」 「没错就是我……」 疲倦不堪地瘫倒在书桌上,维恩发出呻吟。 「突然发现不太对啊,冷静一想这里可是工作用的房间。我却因为回到这个房间感到放松,这不好像我是个工作狂一样吗……」 「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有问题好吧!」 维恩猛地直起上半身。 「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变成卖国隐居后也打算找工作的超正经人类啊!该怎么说呢……我应该从现在起过着腐败的生活提前习惯堕落!」 「是吗……」 「嗯─!?什么什么这算什么你这一副『哈啊这个死性不改的笨蛋又开始说笨话了』一样的眼神!?先说好我可是认真的!?我真的会这么做的哦妮妮姆小姐!?」 「所以,预算和时间够你这么玩吗」 「……」 维恩再次瘫倒在书桌上。 「看样子后世的史书会留下维恩的美谈呢」 「对啊,大概会说我是“举世无双的天才美男子的王子大人”……」 「完全不是美男子呢」 「为什么会对我的外表有异乎寻常的执着啊妮妮姆小姐……!?」 「这是臣应该做的」 绝对不应该这么做,维恩心想。这时有人先敲了敲事务室的门,随后一鼓作气推开门。 「王兄,妮妮姆,已经好了吗?」 「──当然啦。让你久等了,芙兰亚」 维恩态度转变之快简直堪称是一种艺术,他摆出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迎接芙兰亚。妮妮姆看向他的视线仿佛在说“你这虚荣的家伙”,维恩自然是华丽地选择无视。 「怎么了芙兰亚,我们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有呢,和往常一样。每天听克拉底奥斯讲课,和那那吉一起玩,吃赫莉做的蛋糕──」 芙兰亚详尽地罗列出她的日常活动。 维恩和妮妮姆不时附和一两句,认真倾听。从芙兰亚的话语中能感受到王宫中人对她的疼爱。 「──原来如此,芙兰亚每天健健康康的我便放心了」 维恩听完芙兰亚的话,摸了摸她的头。芙兰亚满心欢喜地绽放笑容。 「王兄又过得怎样呢?」 「和预定拜访的人全都聊过了,也亲眼确认了各地情况。算是处于最佳状态」 「不愧是王兄呢」 话音刚落,芙兰亚有些闹别扭。 「可是,明明可以早些回来的」 「别这么说嘛,别看我这样日程也是挺紧密的。没错吧妮妮姆?」 「正如维恩殿下所说。雪中移动会耽误许多时间,实在是难以缩短日程」 「呣──妮妮姆偏袒王兄」 芙兰亚鼓起脸颊。 「说起来王兄为什么要亲自拜访他们呢?王兄可是摄政王,把想见的人叫过来不就好了」 「正是这样。本来可以召见他人的人亲自前往,这样才能展现出尊重对方的诚意啊」 当然不可能老实告诉芙兰亚自己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引出叛党。要是老实道出真相,芙兰亚大概会说,“竟然怀疑家臣,太过分了” (不过我家妹妹发起怒来也很可爱) (同意) 哥哥和姐姐互相点点头。 「这样啊,还有这层理由呢」 芙兰亚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不接受维恩的这个回答。这也难怪,她在乎的不是正确的道理,而是兄长关不关心自己。 维恩正是理解了这一点,故而露出苦笑。 「安心吧,芙兰亚。为了缓解旅途带来的疲劳,这段时间我会待在王宫。作为让你感到寂寞的补偿,我会陪你的」 「真的吗?」 芙兰亚双眼闪闪发亮。 「真的。──只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先回房间」 芙兰亚脸上的表情转变为不满。 「诶──,明明月亮公公还在和星星们嬉戏」 「不行。我听说你昨天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其实很困吧?」 「啊呜……」 对于维恩的指摘,芙兰亚无言以对。实际上,芙兰亚脑中已经浮现出宣告睡眠的羊群。 「我也打算今天早点休息。好了,让妮妮姆送你回去」 「那么芙兰亚殿下,臣送您回去」 「呣──……王兄,约好了。你答应了我的哦」 「我明白了。不会骗你的」 得到维恩肯定的答复,芙兰亚无法反驳,只好嘟着嘴和妮妮姆离开了房间。 当只剩下维恩一个人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只不过」 纳特拉即将迎来春季。南方的冬季已经退场,换言之,各个国家采取积极行动的时期正在到来。 「也得接下来能平安无事的渡过啊」 希望愿望成真,维恩小声呢喃。 理所当然的,维恩的愿望没能成真。 ◆◇◆ 「卡巴利努派来了使者?」 维恩一行回到王宫没过几天。 消除了旅途的疲惫,整理完积攒的杂务,总算回到正常轨道的时候传来了这个情报。 「是的,他们刚到不久。而且带来了卡巴利努国王的亲笔信」 维恩盘起手臂思考妮妮姆带来的情报。 卡巴利努是纳特拉在西边的邻国。 卡巴利努在去年成为了纳特拉的邻居。在此之前西边曾有过一个名叫玛登的王国。 玛登在围绕金矿山和纳特拉开战之时,被卡巴利努军入侵王都索里图库,最终沦陷。大多数的玛登王族被抓捕后判处死刑,玛登因此灭亡。 纳特拉就此和卡巴利努成为了邻居,两国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如今关系十分暧昧,既称不上友好,也说不上险恶。 这是有原因的。纳特拉忙于处理入手的金矿山,和东边的帝国进行交易。卡巴利努则忙于应对在玛登昔日领土上顽强抵抗的玛登残党军。两国都没有余裕插手其他事情。 「嗯,既然带了亲笔信过来,可以排除宣战的可能」 「怎么应对?可以拜托其他人接待他们,维恩不必亲自出马」 「不,见见他们。虽然不知道使者知道多少内情,至少先套出一些线索」 「明白了。我立马安排会谈。只不过在此之前,关于使者……」 遵循维恩的要求,会谈的场所已经准备妥当。 因为对方是大陆西边之人,身为弗拉姆人的妮妮姆没有出席会谈。 维恩带着护卫前往用于会谈的房间,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已经在房间里久候多时。 「──初次见面,摄政殿下」 男人完美地行过一个礼,用毒蛇般的声音说道。 「外臣乃侍奉卡巴利努王的一介臣子,名为赫罗里耶。卡巴利努王此次赋予外臣一项任务,特此前来贵国」 赫罗里耶。 维恩听到这个名字毫无动摇。妮妮姆事先已经告知过他了。 「欢迎来访,赫罗里耶阁下」 维恩点点头,随后用锐利的视线望向对方。 「在谈论正事之前,想问您一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阁下之前似乎是玛登官员?」 「这可真是」 赫罗里耶听到维恩的指摘,不为所动,反而露出微笑。 「和传闻一样博闻强识呢……外臣赫罗里耶,钦佩至极。正如您所说,以前曾在玛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正当外臣遭遇亡国危机,穷途末路之时,受到卡巴利努王国的国王──奥尔多拉塞任用」 「于是当上使者出使邻国。擅于抓住机会的人大概便是指阁下了」 「一切都得感激奥尔多拉塞王的宽宏大量」 即便维恩在话中参杂了讽刺之意,赫罗里耶仍旧恭敬地低着脑袋。 (也是,这种程度就露出马角的话也不会受到任用了) 维恩为了把握赫罗里耶的为人略微刺探了几句,继续试探下去只是做无用功。维恩选择直入正题。 「所以赫罗里耶阁下,奥尔多拉塞王为何派您前来纳特拉?」 「是的。关于此事,请看这里」 赫罗里耶递出一个信封。封口处刻有卡巴利努的纹章。里面放了一封信,信的最后有奥尔多拉塞国王的签名。毫无疑问是国王的亲笔信。 维恩阅读信上的内容,睁大了双眼。 「赫罗里耶阁下……信上所说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国王托臣向您传话」 赫罗里耶停顿一息,开口道。 「纳特拉王国以及卡巴利努王国。为了加深互为邻邦的两国之友谊,特此邀请摄政殿下参加本次在卡巴利努王都举办的圣灵祭──」 ◆◇◆ 距离卡巴利努的使者前来拜访过去了数日。 「邀请王兄参加圣灵祭,吗」 玩弄着手头的羽毛笔,芙兰亚发出疑惑的呢喃声。 前几天维恩和使者谈话的内容也传到了她的耳中。简单概括就是自己敬爱的哥哥又要出远门了── 「克拉底奥斯老师是西边出身吧?知道圣灵祭吗?」 「当然知道」 手里拿着教鞭的克拉底奥斯点点头。 「殿下听说过列贝提亚教吗?」 「在西边很有名的宗教是吗?」 列贝提亚教是数百年前新兴的宗教,只信仰一个神,是一神教。在大陆西部有着尤其深厚的基础。 「您的认识大体上是正确的。所谓圣灵祭,是指列贝提亚教在开春举行的祭祀之一。据传过去获得过神之加护的始祖列贝提亚击退了折磨民众的强大恶魔。圣灵祭便是赞颂列贝提亚的丰功伟绩,表达感谢的节日。顺带一提,纳特拉也有这一教派的信徒,四处举行祭祀」 克拉底奥斯这时苦笑一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最近已经逐渐演变成庆祝春天到来的祭典,只有一部分虔诚的信徒还在赞颂列贝提亚」 「邀请王兄去参加这个祭典,可以理解为卡巴利努想和纳特拉搞好关系吗?」 「不好说,我不过是一介教师,要回答这个问题有些责任重大」 克拉底奥斯轻轻摇摇头,“不过”,继续说道。 「我有一处比较在意的地方,今年的选圣会议正好和圣灵祭同一时期在卡巴利努王都举行」 「选圣会议?」 芙兰亚从未听过这个单词,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圣王是列贝提亚教的最高权力者,负责辅佐圣王的则是选圣候。因为圣王是从选圣候中选出来的,选圣候也被称为圣王候选人」 克拉底奥斯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图形。圣王位于三角形的顶端,圣王下面则是选圣候,再下面的是祭司和信徒。 「圣王和选圣候每年齐聚一堂的会议,世间称之为选圣会议」 芙兰亚想了一会儿,提问道。 「难道是非常重要的会议?」 克拉底奥斯点头同意。 「这是自然。列贝提亚教乃是大陆西部根深蒂固的一大宗教势力。圣王自不用说,有资格冠以选圣候之名的皆是各地王族和有影响力的人。能聚集起这些人的会议堪称是大陆西部最为重要的国际会议」 「啊,会议在卡巴利努举行也就意味着」 「没错。卡巴利努王国的国王奥尔多拉塞也是一位选圣候」 会议在选圣候居住的城市轮流举行。今年轮到了卡巴利努王都,和圣灵祭同一时 期举办。 「……虽然王兄给我看了亲笔信,但上面完全没有提及这个会议呢。只写了邀请王兄参加圣灵祭」 “唔”,芙兰亚呢喃自语。 「隔壁的国王大人到底想做什么呢」 「一定是有某些想法吧。尤其是维恩殿下……不,纳特拉王家和选圣候绝非毫无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圣王和选圣候的关系源于始祖列贝提亚和拥护始祖的得意门生。因此继承列贝提亚或其得意门生的血脉乃是成为选圣候的必需条件之一……」 芙兰亚立马理解了克拉底奥斯的言外之意。 「……难道说,纳特拉王家其实」 「是的。纳特拉的创始人萨雷玛,其出身的纳里亚比内王家继承了列贝提亚得意门生之一,卡雷乌斯的血脉,乃是正统的一族」 换言之,身为其后裔的维恩以及芙兰亚也满足了成为选圣候的条件之一。 没想到自己的血脉不但来自王家,还有这样的渊源,芙兰亚目不转睛地望向自己的双手。 「当然,这不过是满足了其中一个条件。实际上要成为选圣候,还有着财力、武力、政治影响力等多方面的要求」 「……」 圣灵祭和选圣会议在卡巴利努召开,并且邀请了有可能成为选圣候的维恩,卡巴利努方面明显是有意为之。芙兰亚虽然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可维恩或许会遭遇危险。 「王兄打算怎么做呢……」 事关国政。不是自己可以插足的领域。可以的话,希望王兄能留下来。担心王兄安危又不想和王兄分别的两种心情交杂在一起,芙兰亚满心担忧。 ───所以。 「不想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在事务室里放声大喊。 「可是不得不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确实如此呢」 妮妮姆站在抱头烦恼的维恩身旁,说道。 「首先从时间上考虑的话,邀请维恩参加圣灵祭并不奇怪。春天即将来临,对方想改善两国之间漂浮不定的关系,这么想比较说得通」 「……会不会是为了把我叫出去然后暗杀?」 「可能性不为零呢。只不过这么做的话必然要和纳特拉一战。难以想象卡巴利努打算两面作战,玛登残党军可是很棘手呢。加强同盟关系寻求帮助才更加合乎情理吧?」 「是啊,正是这样。──如果不是今年的话,我也会老实这么认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妮妮姆点头赞同维恩的说法。 「选圣会议今年在卡巴利努王都召开,为什么选择召开会议的时候和维恩会谈有些令人在意。或许是因为日程上的原因碰巧和会议撞期了也说不定……」 「这也太不现实了。比较有可能的是,打算把派系相近的选圣候和我一同拉入他的阵营?」 「考虑到维恩的功绩和血脉,将来有可能成为选圣候……也就是说,如果判断维恩能为他所用,就趁现在明确上下关系」 当然这只是可能性之一。无论如何,等着维恩的是西边的最高掌权人。不可能打个招呼就完事走人。 「去了绝对会被卷进麻烦的事情里啊,这场会议」 「很有可能呢」 妮妮姆点点头,“可是”,继续说道。 「放过这个和西方缔结友好关系的机会太过可惜了」 「就是啊……」 真──是──的!维恩一脸懊恼。 「纳特拉本就是交易之邦……但这百年来和西边中断了联系。正因如此,要是能借此机会修好和卡巴利努的关系将会带来极大收益!成功的话纳特拉的价值无疑会上升!」 初代国王萨雷玛之所以在这块不毛之地上建立王国,是因为考虑到此地连接东西两地,有市场需求。虽然地处北部是个缺点,但和西方关系还没恶化的一百年间发展得十分顺利。 「那么就答应对方的邀约了哦?」 这是邻国国王直接发出的邀请。如果对方打算正面进行详谈的话,维恩唯有亲自前往。 维恩表情苦涩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点点头。 「……答应吧。光凭现在的情报猜不出对方的意图。谋杀的可能性比较低,先顺势参加」 「明明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忙碌起来了呢」 「就是啊……为什么我要这么勤劳地工作……」 「因为你是纳特拉的王太子」 瞥了眼陷入萎靡的维恩,妮妮姆转身离开。 「我会迅速调整好行程。维恩先解决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是指……啊,是指亲笔信的回信吗」 「这件事也算,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 「你是指什么事?」 「向芙兰亚殿下道歉哦」 「哦呼……」 维恩仰头看向天花板,开始认真思考应该如何跟妹妹开口,毕竟承诺过要陪她。 就这样,命运开始书写崭新的篇章。 被称作贤王大战的当今时代,一切的开端源自大陆东部安斯沃多帝国皇帝的驾崩。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和选圣候们的邂逅,将在大陆西侧掀起熊熊烈火。 第二章 秘密会谈 启程前往卡巴利努王都的使节团急忙开始准备工作。 毕竟一两天之内无法抵达目的地。必须确定移动路线、选好中途的留宿地点、召集随同人员、准备好一切必需物资,除此之外还要配合大陆西侧的文化进行调整。 「妮妮姆,我要搭乘马车前往卡巴利努,帮我安排一辆马车」 「搭马车吗?也不是不行,可马车不是女人和孩子用的交通工具吗」 「这是大陆东部,主要是帝国的文化」 在崇尚实力主义的帝国,骑马象征着力量。尤其是王侯贵族的男性,如果他们敢搭乘马车,会被人嘲笑没有辅助轮甚至骑不动马。 「大陆西部的人普遍认为,越是尊贵的人越不应该擅自在大众面前抛头露面。独自起码的王族会被视作野蛮人──克拉底奥斯是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我会准备妥当的」 「拜托了。我接下来要和克拉底奥斯再复习一遍西方的礼节。……弄得我肩膀都酸了西方这礼节」 像这样,准备前往西方的使节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突然某方面出现了问题。 「摄政殿下,恕外臣冒昧,您是否可以减少随从人员的数量」 赫罗里耶如此说道。 「由于各位选圣候也会参加今年的圣灵祭,恐怕王都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拥挤」 也就是说,接待方的接纳人数有上限。 因为举行祭典的缘故,各个地方的人涌入王都。如果再加上维恩和各位选圣候的随从,不难想象卡巴利努方面会因为住宿问题手忙脚乱。 但是,维恩也有充足的理由。 「遗憾地告诉你,人数绝不能少于五十。不然会给护卫造成影响」 现在这个时代,稍微离开人多的地方就会碰到盗贼。巡查各地的时候也是一样,身份高贵的维恩不可能不带护卫出行。 考虑到脸面问题,带多少随从十分重要。随从过少,其他人会嘲笑纳特拉的王太子只带得起这么点人。 话又说回来,随从太多反而会给对方造成压力,让对方误以为己方是来挑起战争的,从而加强警戒。考虑到这些因素,最后得出起码需要五十人的结论,维恩不打算对这点做出退让。 赫罗里耶最后选择屈服,随从人数定位了五十人。赫罗里耶为了汇报这些事项先行回国,维恩则对自己外出期间的工作做好交代,为了讨好芙兰亚的欢心煞费苦心。 做好一切准备,终于在赫罗里耶回国的两周之后启程。 于是现如今,维恩正搭乘着马车前往卡巴利努。 「───还真是让人惊讶啊」 马车两旁和前后安排了随同的士兵,颜色鲜明的装饰点缀在马车上。任谁都能看出这一行人乃是贵人。 「你惊讶什么?」 回答维恩的是坐在一旁的妮妮姆。维恩面朝妮妮姆,伸出手。 「你的头发」 维恩伸手取过妮妮姆的一缕头发。妮妮姆随即心领神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黑色。 妮妮姆有如白雪的发丝染成了夜幕般的纯黑。 「俗话说的好。弗拉姆人擅长化妆。虽然比不上那那吉,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也做得到呢」 维恩一行前往的是大陆西部的卡巴利努王国。那儿有着人种歧视,尤其蔑视弗拉姆人。这样一来产生了一个问题,是否要带上即是弗拉姆人又是维恩亲信的妮妮姆。 卡巴利努大概聚集了各种人的企图。因此维恩想带上妮妮姆作为商量的对象。妮妮姆也没有反对。 但是,自己身为弗拉姆人,跟着前往有可能引发骚动。于是妮妮姆提出了染发的方法。 「瞳孔的颜色虽然没法隐藏,不过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我是弗拉姆人」 「老实说吓到我了。完全看不出染过颜色」 「这可是弗拉姆人的秘技」 说完之后,妮妮姆突然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维恩我问你,白色和黑色,你觉得哪个更适合我?」 「稍等,问了问了果然问了呢。不管选哪个都会送命的问题」 「顺带一提,要是打算敷衍我逃避回答会死得更惨哦」 「……」 被截断后路的维恩一脸苦涩地转动脑筋,开口回答。 「───白色!」 听到果断的答复,妮妮姆露出感叹的表情。 「这么干脆真罕见呢」 「喂喂喂妮妮姆,我可是崇奉速断速决这一信条的诚实的王子大人啊」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原来是白色呢」 妮妮姆一边说着一边捋起一缕头发,呆呆地望着这缕头发悄悄擦了擦眼角。 「我本以为这头黑发能讨维恩开心,太难过了」 「又来套路我!后发制人太狡猾了,真的狡猾!」 「一点都不狡猾──。女生当然会是这个反应──」 「好,既然如此我也有我的想法。听好了妮妮姆,你确实问我白色和黑色哪个更适合你,不过你没说是关于头发。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刚才我说的是内衣的颜色。──嗬噗」 妮妮姆的拳头陷进维恩的脸颊。 「嗯,我玩笑开得有些过头了呢。我看就这么和解了吧」 「总感觉只有我单方面挨打了」 「作为补偿,你可以尽情摸我的头发。……啊,不过不要摸的太用力。会褪色的」 「我擦我擦」 「别乱动!人家才刚说完,真是!重新染色很麻烦的!」 妮妮姆张牙舞爪恐吓维恩,维恩笑着松开了手。 妮妮姆用手指戳在他的鼻尖上。 「还有,维恩,我先说好,到了卡巴利努千万不要轻率地采取行动。即便是因为文化或者思想上的差异吃了亏也不能发怒哦。我会在幕后出力尽量不在外面乱走的」 「我明白啦。再怎么说我也没那么傻」 「可以答应我吗?」 「当然可以。我迄今为止有毁约过吗?」 「毁了很多约呢」 「……相信未来的我吧!」 「要是毁约了我就在你全身上下的洞里塞土豆」 「我觉得你这种粗暴对待食物的做法可不太好啊……!」 正当维恩和妮妮姆进行这番对话的时候,有人从马车外轻轻敲打窗户。两人看向窗外,看见拉库鲁姆骑马来到马车旁。 拉库鲁姆是纳特拉的武将,忠于维恩。年纪轻轻便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和指挥能力,负责指挥使节团。 「殿下,非常抱歉在您聊的正欢的时候打扰您。不久后将抵达吉拉特金矿山,特此向您汇报」 「哦,终于要到了啊」 吉拉特金矿山是去年和玛登王国交战后打下的矿山。 当时还以为金矿枯竭了,随后因为发现新的金矿脉,一跃成为纳特拉的重要据点。 「预先已经通知过矿山方面,今晚按照预定在矿山山脚留宿」 「我懂了,交给你安排」 「遵命」 拉库鲁姆告退之后离开马车。 纳特拉到卡巴利努有很长一段距离。光是一天一夜无法到达,因此事先定下了数个留宿场所,金矿山的山脚正是其中之一。 「维恩,抵达后要参加晚宴和会谈,做好准备哦」 「明白了。顺便问一句是和谁?」 「监察官培林特和哈加尔将军。这趟旅程不经过矿山前方的要塞,所以安排在山脚碰面」 「哈加 尔吗对了,正好。我也因为之前那件事有话跟他说」 妮妮姆点点头,说道。 「别忘了还有晚宴。执政者向民众展露笑容也很重要哦」 「我知道啦。而且离开这里之后暂时吃不到纳特拉料理了。我会尽情享受一番的」 之后使节团不慌不忙地前往矿山山脚。 ◆◇◆ 「久候您多时了,维恩殿下」 在吉拉特金矿山担任地方官的培林特迎接了到达山脚的使节团。 他原本是玛登王国的臣子,因为在政治斗争中落败,被流放到矿山,作为矿工过着惨淡的日子。随后被率军夺下金矿山的维恩任用,当上了矿山的地方官。 「出来迎接,辛苦你了」 从马车上下来的维恩边说着慰劳的话语,边露出苦笑。 「没想到没过多久又再次造访此地。抱歉,又要麻烦你了」 实际上维恩在冬季巡查之时已经来过这座矿山。那时也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所以维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您过奖了,臣受之不起。请您放心,殿下对我们有大恩大德,不管来几次,矿山中人都会对您来访感到开心。略尽绵薄心意为您准备了晚宴,请往这边走」 在培林特的带领下,维恩和妮妮姆以及护卫们往前迈步。 (……还真是变了很多啊) 维恩环顾四周的景象,充满感慨。眼前的街景在飞速发展下已经和过去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语。 自从纳入纳特拉的管理,在吉拉特金矿山工作的人们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完全是维恩定下的方针带来的成果。 说到矿山,给人的印象便是环境恶劣,劳动条件严苛,劳动者接连丢掉性命。维恩没有容忍这种情况。比起让矿工像辕马一样干活、不停引入新劳动力,不如提高安全性和保证居住环境,改善饮食和完善薪酬制度。一切皆因为,在维恩心中,矿工是一份职业,必须尊重他们掌握的知识和经验。 除此之外也有其他理由,过于苛刻地对待他们引起叛乱就头疼了,而且最初占领的时候展示了自己博爱的胸怀,事到如今也无法改弦更张。不管怎样,在矿山工作的人们十分支持这一方针。 他们为了回应维恩王子的关怀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工作。其中也有人借着优厚的政策打算偷懒,但比任何人都热爱偷懒的维恩早就预测到会有这种人,定下了严格的法规应对这种情况。 矿山上下因此生气蓬勃,消息传到周边地区后,其他地区也开始有人前往矿山。人口增多之后,有眼力的商人也开始出入矿山。只要矿工们慷慨解囊就能赚到钱,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为了满足他们对住居和杂货的需求,诸如工匠之类的人也前往矿山──回过神的时候,吉拉特金矿山已经多出了一条矿山街。 「虽然上一次也确认过了,矿山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变化吧?培林特」 「是的。在战争中受损的设备及坑道基本修缮完毕。因为人手增多,开采工程也十分顺利。如今挖掘金矿的同时还在寻找新的矿脉」 金矿山的开采十分顺利。真是令人心悦神怡的汇报。维恩在心中猥琐地笑了笑,说道。 「如此甚好。不过不要急于开采而疏忽管理。进出的人变多意味着不检点的家伙也会变多」 「遵命!铭记于心」 培林特恭敬地行礼。正当维恩淡定地朝他点头的时候,侧腹被人戳了一下。 (维恩,表情) (不好) 听着矿山的报告,不知不觉间表情松垮下来了。被妮妮姆从旁点醒,维恩急忙端正表情。 (看样子矿山运转得很顺畅) 维恩满心欢喜。为了让人才和物资能顺利流通而铺设了纳特拉王都到矿山的道路,总算是收到了回报。 而且多亏有这条路,哪怕地面上消融的雪水还未干透,使节团的马车也能行驶在路面上,有时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样一来应该关注军备方面吗) 金矿山是所有势力都垂涎的地盘。矿山街发展得越好越有价值。恐怕已经有多方势力觉得如果走运的话可以打下金矿山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必须加强防卫力量。 为此,维恩已经先行做了一手准备。在矿山的西边新建了一处防御用的要塞,用于威慑玛登残党军和卡巴利努,负责管理要塞的是纳特拉军的重要人物──哈加尔将军。 不过,要塞还未完全建成,负责防御的士兵数量也极少。哈加尔曾向维恩进言,「此要塞想发挥全部功效的话,资材、人员、资金,还有时间需要扩大到现在的三倍」,维恩也在烦恼要从哪里找东西填补这个空子。 一边考虑这些问题,维恩一行来到了一栋气派的房屋面前。这块地在玛登管理时期就已存在,现在作为迎宾馆在使用。 「培林特,说起来哈加尔去哪了?」 维恩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然而培林特听完后有些动摇。 「报告。将军还未抵达……恐怕是交接工作耽误了时间……」 「这样啊。不,还是算了」 似乎没有放在心上,维恩继续朝别馆前进。 走在维恩的身旁,培林特的脸上有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紧张。 在迎宾馆举行的晚宴顺利进行。 维恩有滋有味地品尝了端出的美食,和在场的矿山众人及商人谈笑风生。因为不久前也举办过宴席,彼此都十分放松,氛围自始至终和和气气。 只不过,气氛中途曾被人破坏过。 因为宴会正欢的时候,哈加尔来过一次。 「殿下,参见来迟,非常抱歉。末将哈加尔,向您报道」 老人单膝跪地。维恩单手拿着葡萄酒杯,说道。 「总算来了。不过,比我来得还晚,你是不是有些松懈?」 王太子直接提出质问。由于维恩以温厚而闻名,周围人感到惊讶的同时不禁有些紧张。 「实在无从辩解。一切皆因末将无德所致」 哈加尔在众人的注目下道歉。于是维恩微笑道。 「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事务繁忙。好了,你也赶快找个位子坐下」 「遵命」 哈加尔听从维恩的指示参与到晚宴中。看到维恩没有继续责备哈加尔,参加晚宴的众人心里松了口气。 然后。 「……呼」 晚宴结束,夜色深沉,培林特在别馆的一角发出深深地叹息。 他叹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宴会终于平稳谢幕。二是因为有件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培林特阁下」 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回过头,发现拉库鲁姆站在那里。 「噢噢,拉库鲁姆将军。让您特意来一趟,真抱歉」 经常跟着维恩四处巡查的拉库鲁姆和培林特见过很多次面,比如在玛登之战和冬季巡查的时候。两者有一定交情,多少能说上些话。 「不必在意。你似乎有话要问我,是什么事。难道是今晚的警备有什么问题吗?」 「不,并非此事」 培林特摇摇头,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打算问的事情可能令忠于维恩的拉库鲁姆感到不悦。 「培林特阁下?」 「……先声明,我绝非对王子殿下有怨言。只是,无论如何也想向将军确认一件事情」 感觉到拉库鲁姆周围的空气为之一紧,培林特继续说道。 「最近,矿山这边流传一个谣言。是在殿下结束巡查后开始传播的」 「……谣言是指?」 培林特停顿几秒,下定决心开口道。 「有谣言说,哈加尔将军触怒维恩殿下,两人之间产生了隔阂──」 「……我和哈加尔有隔阂,吗」 待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维恩坐在椅子上低声问道。 「是的。类似这样的谣言似乎四处广为传播」 身旁的妮妮姆恭敬地回答道。 王太子和军部重要人物有隔阂。按常识来说,这是极为重大的问题。搞不好会引发大规模的叛乱── 「看来作战进行得很顺利啊,哈加尔」 「是的」 老人恭敬地回答维恩。 「散布臣和殿下不和的谣言,引出反对殿下的造反之徒,一网打尽……一切正如殿下猜测的那样顺利进行」 没错,维恩趁冬季巡查造访此地时暗中向哈加尔提出了这个计划,现在在这块土地上流传的双方不和的谣言正是计划的一环。 维恩认为,叛党们没有趁自己巡查时动手的原因在于没有领头人统率他们。 他这时想到了哈加尔。哈加尔是一致公认的军部重镇。纳特拉的将级军官大多缺乏实战经验,而哈加尔是少数拥有战绩的将领。这样的他非常适合牵头发起叛乱。只要散步和维恩关系不和的谣言,便会有叛党试图接触哈加尔──维恩是这么想的。 「现在还没有叛党联系臣,不过想必不久之后必有结果」 「嗯,有事记得联络我」 「遵命」 又聊了几句之后,哈加尔离开房间。 维恩得知计划顺利进行,一脸愉悦──与之相对,身旁的妮妮姆一脸担忧。 「我说维恩,真的要继续这个计划吗?」 「怎么了妮妮姆,你不同意吗?」 妮妮姆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国家现任最高掌权人的维恩和军部寄予深厚信赖的哈加尔假装关系不合,这不单影响叛党,还会煽动全体国民的不安。不惜做出这种事也要掀起叛乱,妮妮姆认为这个计划弊大于利。 「我明白你的想法。只是,拜访那些形迹可疑的诸侯的时候,他们的样子一直令我很在意」 「你认为他们真的打算叛乱?」 「为了验证这一点,也为了万一时能提前掌握主导权,我才准备了这个作战」 「……即便如此,如果拖得太久应该考虑收手哦」 妮妮姆劝说道。 「作战拖得越久越有可能损害哈加尔将军的名誉。在将军的母国可是十分看重名誉的」 名誉对大多数人而言十分重要,尤其以武谋生的人,名誉更是弥足珍贵。因为他们时常面临死亡,至少希望在死时能留下一份荣耀──名誉正是他们这种意识的体现。 再加之哈加尔年事已高,比起物质上的东西更想得到精神上的安稳。因此妮妮姆认为不应该做这些有伤哈加尔将军名誉的事情。 「说不好会因为这件事情开始讨厌维恩,真的发起叛乱哦」 「再怎么说也不会吧。巡查的时候已经充分商讨过了,而且哈加尔就像我和芙兰亚的祖父一样啊」 「你可是在把祖父当诱饵用哦?」 妮妮姆回击道。维恩像是认输了一样举起双手。 「好了好了,如果短期内看不到成果我就取消计划。这样可以吗?」 妮妮姆点点头。作战正在运转,适时收手就好。 另一方面,维恩心里则是。 (想太多了啦) 想着诸如此类的事情。 「你觉得我想太多了吧」 「唔咕…」 为什么暴露了,还没来得及得出答案,妮妮姆便扯着维恩的脸颊。 「要我说,是维恩太过乐观了。明明应该认真对待别人却做这种事情──」 「不是,嗯,我懂了。是我错了」 妮妮姆的说教滔滔不绝,像是怒涛一般,维恩手忙脚乱地制止她。 另一方面,哈加尔离开维恩的房间,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室,而是离开别馆,独自一人仰望夜空。 「啊──哈加尔将军,原来您在这里」 哈加尔回过头,发现后方站着一位女性。 「我见过你」 「是的。我是最近出入矿山的商人,名叫艾碧思」 自称是艾碧思的女性恭敬地行过一礼。礼节十分完美,实在不像是一介商人。 「……所以,找我有何事」 哈加尔询问道。艾碧思作出回答。 「实际上,有一件值得一听的好消息」 「是吗。但说无妨?」 艾碧思优雅地笑了笑。笑容十分柔和,同时又让人感觉笑中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关于阁下正在烦恼的事情,其实有办法立即解决──」 ◆◇◆ 前往矿山街的使节团从正在建设中的要塞旁边穿过,继续沿着街道边缘朝西南方前进。 从官方角度来讲,越过要塞便算正式踏入了卡巴利努国境内。不过维恩知道实际并非如此。 「附近一带是玛登残党军和卡巴利努军的纠纷地带。在进入卡巴利努势力范围前不要放松警惕」 「遵命」 使节团听从维恩的指示,打起十二分精神。 玛登残党军。在围绕金矿山和纳特拉交战之时,玛登王都遭遇卡巴利努奇袭,王都沦陷。趁混乱之际成功逃出的玛登王国第二王子赫尔穆特收拢从金矿山撤退的士兵们,组建了残党军。 残党军只是世间的叫法,他们管自己叫做解放军,为了夺回王都和重建玛登王国而采取行动。因此他们的矛头主要指向卡巴利努,年关刚过,现在也在持续进行斗争。 所幸残党军和卡巴利努有着同样的想法,不希望纳特拉加入进来变成两面作战,所以对于贯彻防御体势的金矿山没有出手。 然而像这样踏入两者都在争夺的地带则就另当别论了。虽然接到报告说冬季暂时处于安定状态,但也差不多该再起争端了。 (希望不要碰到麻烦的事情) 感受着马车的颠簸,维恩在心中祈祷。 就在这时,维恩突然注意到身旁的妮妮姆在全神贯注的看着什么。 「妮妮姆,在看什么呢?」 「地图呀地图。确认前进路线呢」 这么回答的妮妮姆视线没有离开地图。 「根据哈加尔将军的情报,残党军的据点似乎就在这附近呢。为了避免被他们察觉,必须尽可能安静迅速地穿过去。虽然有三条路可以前往卡巴利努王都,果然应该选安全的中央道路吗。最短的崖道偶尔会引发崩落。考虑到时间很充足──维恩?」 「抱歉,地图借我一下」 维恩取过妮妮姆手上的地图,然后打开窗户,身子探出窗外。 「唔─……」 使节团行驶在土表裸露的丘陵地带上,周围地形凹凸不平,粗略眺望后发现有好几处适合藏人的地点。 并且前方还有一片树林,维恩交替看了看仍有积雪的树林和手中的地图,随后朝一脸不明所以,挂着诧异表情的拉库鲁姆招了招手。 「殿下,发生什么了?」 「这份地图上画的地形和前方那片树林,你怎么看?」 「……」 拉库鲁姆也和维恩一样,交替看了看地图和地形。原本镇定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之前光看地图没发现问题,实际比较地形之后确实很奇怪啊。这里是布置伏兵的绝佳地点」 「我也觉得。先派几个人过去。依哈加尔的报告,似乎除了玛 登和卡巴利努还有其他盗贼在附近出没」 「遵命」 拉库鲁姆迅速向部下发布命令,派出三骑先行前往道路前方的岩壁。 有一伙人正藏在山丘的阴影处,屏气凝神地注视着使节团。 「──被发现了?」 「不,还没。但是被发现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一伙人全部用布蒙着脸,手里握着剑和长枪。 「人数……和听到的一样在五十人左右」 「明明还可以削减一些的。真是朽木不可雕」 「队长,怎么办?」 「没办法。提前行动」 于是,状况发生变化。 「──!?」 拉库鲁姆最先注意到异变。 「敌袭!全员拿起武器!」 负责护卫的士兵们听到他的大声呼喊,立马反应过来。维恩对他们取出武器的迅速程度十分感慨。 但即便如此,局势仍旧有利于袭击方。从道路两旁突然出现的数十人的集团一同袭向使节团。 「维恩!趴下来!」 妮妮姆抓住维恩的身子,把他推倒在马车上。下一个瞬间,袭击者投出的多杆长枪接连在两人头上穿过,甚至有一杆长枪掠过驾车的车夫,把他击下了马车 「保护好马车!」 马车外传来拉库鲁姆的声音。交错的剑戟声和怒吼向维恩诉说着战斗的开幕。 「殿下!是否安好!?」 维恩保持着被妮妮姆压倒的姿势,回应在外面呼喊的拉库鲁姆。 「还活着!报告战况!」 「遭遇敌人夹击,战况不利!敌人的──碍事!」 传来了挥舞剑的声音和某人的悲鸣。血沫飞溅到马车客室的窗户上。 「敌人所属不明!人数和战斗力恐怕与我方同等!臣建议强行突破!」 拉库鲁姆话语中充满了焦躁,状况便是如此恶劣。坐在维恩身上听着汇报的妮妮姆也不禁毛骨悚然。 然而维恩的思考早已跳过这一阶段。 (哪方势力──!?) 使节团有五十人左右,全员都是饱经训练的纳特拉精兵。 即便对方配合有序发起夹击,普通贼人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那么到底是谁。维恩其实已经得出了答案。 (敌人是扮作盗贼的正规士兵。第一击就瞄准马车来也就是说目标是我!敌人所属的阵营极可能是──卡巴利努军或者玛登残党军!) 维恩转瞬间厘清了思路。正因如此,先前才会对他们所属哪方势力抱有疑问。 (有线索但无法断定。……既然如此只能赌一把了!) 思考像是跃动的闪光,得出结论的同时维恩大喊道。 「拉库鲁姆!现场指挥交给你了!我们会全速脱离战场!」 「遵命!请带上护卫!」 「不需要!你们全力应对这帮家伙!硬是分出战力只会陷入劣势被敌人乘胜追击!」 「可是殿下,这样实在是!」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妮妮姆,拜托你掌车!只不过不能往前逃!一定有陷阱等着我们!」 遭遇夹击,马车的构造注定无法掉头逃往后方。要逃跑的话只能往前突进,所以维恩判断前方一定有陷阱。 「那到底往哪边走!?」 妮妮姆大喊出声,维恩告诉她方位。 妮妮姆和拉库鲁姆得到维恩的答复,明白了他的意图。 紧接着维恩拔出一杆插在马车上的长枪,单手持枪踢开客室的门。 「所有人给我听着!」 维恩用不输给拉库鲁姆的音量放声大喊,友方和袭击者都看向维恩。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就在这里!」 他单手持枪大喊,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思考他这话的意义。维恩趁着这一瞬间环顾四周,根据贼人的分布位置选中了几个疑似目标的人物。随后,维恩的视线捕捉到了这几个人中最先回过神来对周围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大概这家伙就是指挥官───!) 维恩朝着疑似指挥官的男人投出长枪。男人注意到维恩的动作,尽管猛然转身,却依旧没能完全躲开,被长枪的枪尖刺中脚部。 「趁现在妮妮姆!」 「明白!」 妮妮姆听从维恩的命令驾动马车,越过敌人和友军逃离战场。 马车没有驶向原先沿道路行走的西南方──而是朝西北方驶去。 「──追上去!」 被维恩投出的长枪刺中脚部的男人大声喊道。然而周围的贼人没有立刻回应。因为追赶维恩意味着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正在战斗的纳特拉士兵。 与此同时,贼人过于意识正在逃跑的目标导致分神,注意力大幅下降。纳特拉的士兵没有放过机会,战局倒向纳特拉一方。逐渐远离战场的维恩目睹了战局的变化。 (没错,这样一来他们就无法动弹了。不过与之相对──) 维恩看向位于原本前进方向上的树林。果不其然,新的袭击者从中飞奔而出。 (果然来了吗!骑兵……可恶,竟然有骑兵!) 似乎是在树林中藏好了马匹。一共有四骑。维恩不满地咂嘴,回头喊道。 「妮妮姆!全速前进!会被追上的!」 「在这种地形全速奔跑车轴会坏的!」 「别管了!总之跑起来!」 啊啊真是的,妮妮姆连连叫苦,用力挥鞭加速。 然而敌方的四骑也不甘落后,拼命加速。维恩看了眼前方,有一段平缓路面。当马车驶到平缓路面,车身稍微取回平稳的时候,维恩趁机拔出插在马车上的另一柄长枪,朝敌兵扔去。 ──但是,长枪和敌兵的马匹擦身而过,落在地面上。 「确实不太可能扔中啊──唔喔!」 看到敌兵架起弓箭准备应战,维恩急忙躲回客室当中。随后敌兵的箭矢射入客室。 「维恩,没事吗?」 「我的钱包会因为马车的修理费死掉的!」 「你的钱包早就死了看来是没问题呢!」 刚开完玩笑,客室下方传来了奇怪的声响。还没来得及细想,马车大幅失去平衡。因为车轴断裂,车轮飞了出去。 「糟糕……!」 翻车了。受其影响,拉车的马儿也摔倒在地。维恩抓住客室的墙壁,忍受着令人绝望的摇晃和冲击。 不久后马车停止翻滚,维恩急忙从客室里爬出来。 「维恩!」 妮妮姆急忙跑过来牵起维恩的手。看样子她及时从驾驶位跳了下来,因此平安无事。还没来得及庆祝彼此的平安,背后便有骑兵接近。 「维恩,时间由我来」 争取,妮妮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维恩用食指堵住嘴唇。 「没有那个必要。──你看」 维恩刚说完,大量箭矢射向逼近的四骑袭击者。 妮妮姆惊讶地看向箭矢射出的方向,发现十数名士兵站在山丘上。 「那是……」 「嗯,就是这样」 沐浴在箭矢之雨下的四骑骑兵和马匹一起倒下。 刚处理完骑兵,几个骑马的士兵从山丘上赶来维恩他们的身边。 妮妮姆提高警惕,打算站在维恩面前,维恩用手制止了她。 「……两位,可否受伤?」 「如你所见,非常安全。帮大忙了。谢谢你们」 「那真是太好了。……想必您一定是血统高贵的大人物,可否告知贵 人的名讳以及您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维恩点点头,骄傲地自报家门。 「我乃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士兵们大惊失色。 维恩看向他们,咧嘴一笑。 「为了拜见玛登解放军的领导者──赫尔穆特王子特来拜访此地。──请务必代为传达」 ◆◇◆ 「……原来如此,所以维恩认为那些贼人是卡巴利努军」 「正是如此。不过老实说,我也不太确定」 在一间石砌的房子里,维恩对妮妮姆说道。 「那片树林在西南方……也就是说处于卡巴利努的势力范围之内。想把我们赶进树林里,那么不太可能是残党军,我是这么判断的」 「所以让马车驶向西北方,主动进入残党军的势力范围,让他们解救我们。这决定还真是危险呢」 「这是最好的选项啦。托这个的福我们现在才能享受这么郑重的待遇啊」 「郑重的待遇啊……」 喃喃自语的妮妮姆环顾房间。 听到维恩自报家门的士兵们慌张地商讨对策。 最后,他们决定答应维恩的要求,让他参见赫尔穆特王子。随后两人被领至这间房子里。房子建造在山谷的要塞内部。 看起来虽然维修过,却藏不住岁月的痕迹。大概是把没有用处的废弃要塞挪作根据地,废物利用了吧。 房间大概也拿来当仓库用了。家具控制在最低限度,还残留着急忙打扫过的痕迹,房间里现在也能闻到灰尘的味道。再加上门外有士兵把守,实际上是被软禁了。 如果是这一带的贵族的话,恐怕早就出口抱怨这种待遇了,维恩倒是十分冷静。 毕竟残党军正和卡巴利努抗战。物资和人员估计远远不足。这时候邻国的王太子突然从天而降,自然不可能做到完美接待。 「光是肯准备房间给我们就足够了。说明他们没打算立刻抛弃我们」 「或许现在正讨论要怎么砍下我们的头哦?」 「那我会在刀砍下来之前说服他们的。不如说我更担心拉库鲁姆他们怎么样了」 「敌人的目的在于维恩的话,应当不会执着于全灭护卫。恐怕敌人在那之后找准机会撤退了」 「不是,我担心的是拉库鲁姆出于责任感会在击退敌人后暴走」 「……还是尽早和他取得联络吧」 「是啊……」 正当两人愁眉苦脸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打扰了」 门后是一名男性。 维恩看到对方,惊讶得睁大了眼。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面」 身材短小,体形丰满。维恩对眼前这人有印象。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吉瓦阁下」 「完全如您所说,摄政殿下」 吉瓦说完,恭敬地行过一礼。 维恩夺取金矿山之际,玛登曾派遣过一位外交官,那人便是眼前名叫吉瓦的男人。 尽管最后交涉决裂,但对方的外交手腕一直令维恩感到佩服。 维恩和妮妮姆跟着前方带路的吉瓦,行走在要塞的走廊上。 「没想到你会在解放军阵营,令人吃惊」 在参加抗战的当事人面前,维恩特地用解放军替代残党军的叫法。 「首先恭喜你平安无事。毕竟我听说卡巴利努袭击玛登王都之际出现了不少牺牲者」 「承蒙摄政殿下厚言,感激至极。运气好──这么说或许有些欠缺考虑,由于卡巴利努士兵优先镇压宫殿,在下因为导致外交谈判破裂而遭罢免,待在自家等待处分,所以相对安全」 「原来如此……」 对于造成谈判破裂的罪魁祸首维恩来说,对话的气氛有些微妙,他急忙转变话题。 「卡巴利努在占领玛登王都后聘用了许多在宫殿任职过的官员,阁下应当也有机会在卡巴利努任职吧?」 「在下是土生土长的玛登人。采用卑鄙手段强行攻入我国并且践踏玛登王家之人,在下断不可能为其效力,纵然烈火焚身也不会做此选择」 维恩突然想起来吉瓦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比您更加惊讶。听闻摄政殿下被贼人袭击,想要拜见赫尔穆特王子,在下还以为是卡巴利努的陷阱」 「也难免会这么想。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怀疑。幸好此地有熟知我的吉瓦阁下」 「能避免无谓的冲突,在下也感到十分开心」 吉瓦说完,目光突然锐利了许多。 「摄政殿下,在下十分钦佩殿下的为人。不过,在下侍奉玛登王家,乃是赫尔穆特王子的臣下。请务必不要忘记这一点」 「这是当然。忠臣正该如此」 「殿下能这么说真是令人感到惭愧……好了,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扇巨大的门。吉瓦轻轻叩响大门。 「赫尔穆特殿下,臣把两位大人带来了」 大门伴随一阵沉闷的声响,缓缓打开。 平日里大概常在此处召开军事会议。里面有一张又长又宽的桌子,数名士兵和一名奇异的人物已经在内等候。 「……阁下便是纳特拉的王太子吧」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震动维恩的耳膜。 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是因为眼前这人明明在室内,全身却穿戴着甲胄。 「我乃玛登王国第二王子,赫尔穆特」 而且这个穿着甲胄的家伙竟然便是维恩即将要交涉的对象,即便是维恩也有些不知所措。 (对方到底有什么打算……?) 金属制的头盔甚至盖过了赫尔穆特的脸部,仅保留些许空隙确保视野和呼吸。维恩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透过缝隙看透对方的为人。 「初次见面,赫尔穆特王子」 不管怎样,既然对方已经自报家门,我方也得报上姓名。维恩端正地行礼回应。 「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我乃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纳特拉王国的王太子。……彼此之间想必有许多话要谈,不过在此之前,先容我向您道谢。您率领解放军于险境之中解救我等。衷心感谢」 「无须客气。作为玛登王国的王子,我有义务讨伐贼党。让此等贼人仍旧逍遥法外可谓是我等的过失,应当受到指责」 「赫尔穆特殿下,绝无这样的事情」 吉瓦急忙从旁建言,赫尔穆特单手制止了他。 随后赫尔穆特坐在椅子上,维恩也隔着大桌坐在椅子上。 「所以,阁下想先说的就这些吗?」 「既然如此,容我多问一句。……为何明明在室内却要身穿一身甲胄呢?」 「……王都陷落时,我曾被卡巴利努军捕获。那时被他们烧毁了面容」 赫尔穆特用臂甲武装着的手摸了摸头盔。 「我在那时向神起誓。为了铭记没能阻止王都沦陷的王族的无能,以及为了履行恢复玛登王国这一王族的义务,直到夺还王都之前,盔甲长伴此身,绝不在人前卸下」 「……这可真是」 得到对方果断的答复,维恩瞥了眼在旁待命的妮妮姆。 (你怎么想?) (可疑) (就是啊──) 为了不让人看到被烧伤的脸,同时为了激励自己并鼓舞同伴,决定一直身着甲胄。确实,道理上说得通。可是,总感觉像逢场作戏。 (比较可能是对方的替身,吗?不管怎样现在不适合深究这一点) 周围都是 武装齐全的士兵,自己和妮妮姆赤手空拳,虽然彼此都藏了暗器,但在这里打赢他们的几率只有五五开,考虑到还要逃跑,胜率更低。 (算了,先选择无视吧) 赫尔穆特是真人还是替身对维恩而言并不重要。解放军把这个甲胄男当做赫尔穆特,并且听从他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我似乎问了不合时宜的问题呢。请您原谅,赫尔穆特王子」 「无妨。不如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赫尔穆特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增大。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两位王子即将开始论战,不由得屏气吞声。 「维恩王子,能否解释一下为何您会出现在此地」 是的,问题的重心就在于此。 吉瓦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边深思。 (事先没有收到与我方会谈的告知……显而易见,对方是暗中前来此地。而且不久前曾收到卡巴利努的使者进入纳特拉王都的情报……) 残党军一方注意到了,纳特拉打算和卡巴利努联手。 妮妮姆也在思考。 (要是把真正的目的告诉对方会遭到敌视……对残党军而言,纳特拉和卡巴利努联手意味着他们彻底完蛋了) 不能避而不谈。话虽如此,无法巧妙避开的话有可能会见血。 维恩会怎么回答呢 所有人屏息注视局面发展,只见维恩开口道。 「──为了参加圣灵祭,我正在前往卡巴利努王都」 周围一片嘈杂,众人情绪波动。 (这位大人难道不懂委婉吗──!?) 吉瓦忐忑不安。 (看来……有必要做好准备了) 妮妮姆调整身体的重心,确保自己可以随时行动。 还能保持镇定的唯有维恩和赫尔穆特。用头盔藏起真实面孔的赫尔穆特暂且不论,亲自火上浇油还倨傲地露出微笑的维恩胆量着实非比寻常。 「……阁下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要撤回就趁现在哦,维恩王子」 「我只是道出了事实,有什么好撤回的」 「既然如此──」 赫尔穆特把手伸向腰边的剑。 「果然,阁下必须葬身于此」 剑拔弩张的空气。不仅是赫尔穆特,负责护卫的士兵们也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妮妮姆和吉瓦一脸紧张──仿佛为了吹散这些氛围,维恩大笑。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哎呀,真是抱歉。请允许我向您问一个问题,在这里杀了我有什么意义?」 「防止卡巴利努和纳特拉结盟」 「所以?」 维恩的视线写满了疑惑。 「您该不会认为只要杀了我,解放军就能战胜卡巴利努吧?」 卫兵们听到这句话,怒火中烧。 「混、混蛋!」 「你是说我们会输给卡巴利努吗!」 接连传来叫喊声,赫尔穆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肃静」 所有卫兵一齐噤声。让他们遵守命令的不是畏惧,而是忠心。真是出色的领导力,维恩感叹。 「……为何阁下认为我等会输?」 「很简单的道理。卡巴利努动员的兵力超过两万。与之相比解放军有多少?即便往多了算,大约只在两千到三千左右罢了」 纳特拉调查过残党军。兵力大概是这个数字,应该没错。 「卡巴利努去年忙于安抚占领的地域,同时因为冬天迫近,一直原地踏步。今年无疑会拿出真本事讨伐解放军。那么,解放军方面有阻止对方的计划吗?」 「……」 「倘若你们杀了我或许能争取到时间。只有确保之后能取得上风,争取时间才有意义。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于解放军不是吗」 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但维恩认为赫尔穆特身上有负债。 一切源于弗修塔雷生前的暴政。 并不是说占领了玛登的卡巴利努施行了仁政。但在民众看来,起码算是从弗修塔雷国王的暴政中解放出来了。 (如果换做是我,即便胜算微薄我也要在过冬前夺回王都) 在热度冷却前。在伤口愈合前。在民众开始比较双方的统治前。 高声宣扬卡巴利努的暴虐,煽动民众反抗他们。 现实却不是如此。背后大概有维恩不知道的理由,使得残党军错过了夺回王都的机会。 「……换言之,阁下是想这么说吧,“你们已经完了,趁早死心然后释放我”」 赫尔穆特的声音中参杂了一丝愤怒。 他的手再次伸向剑柄,和之前的威胁不同,明显怀带杀意。 维恩不但没有转变态度,甚至更加傲慢地笑了。 「怎么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可是更有建设性的提议」 「提议……?」 “正是如此”,抛出这句开场白,维恩说道。 「赫尔穆特王子,您心中可否有陪同我前往卡巴利努的合适人选?」 比起惊讶,维恩的发言造成的是疑惑。像是填补因此生出的空子,维恩继续说道。 「有关袭击我靡下使节团的贼人,我认为他们从属卡巴利努」 「……难以理解。卡巴利努有何理由做出此事」 「正因无法理解才会提此建议」 维恩说道。 「我不打算放弃前往卡巴利努。然而视情况而定,解放军或许会成为我的结盟对象。如此一来,身旁有解放军的成员更利于沟通吧?」 维恩乘胜追击。 「选圣候今年会齐聚在卡巴利努的王都。虽然警戒会十分严密,不过作为使节团的随从人员即可顺利潜入。这样一来,你们便有机会接触到他们哦?」 「呣……」 西边诸国对于卡巴利努奇袭玛登保持着沉默。毕竟是拥有选圣候的国家,难以光明正大地提出谴责。 不过其他地位同等的选圣候又是怎么想的呢。并不一定所有人都赞成卡巴利努的做法。只要出示足够的利益就有可能拉来助力。 (……可怕。这位大人真令人害怕) 吉瓦旁听着两位王子的对话,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里明明对维恩来说属于敌区,他脸上却毫无胆怯之色,英勇地进行交涉,吸引在场所有人聆听他的话语。主动权完全握在他的手上。 (不过这个提议并不坏。这场交涉原本的目的便是如何拉拢纳特拉与己方合作) 和维恩说的一样,解放军的情况越发恶劣。物资不足,人员只减不增,人心逐渐向背……迟早会迎来崩溃。为了避免崩溃必须获得外国的援助,然而找不到外援,冬天已经悄然过去。 这时纳特拉的王太子突然从天而降,双方进行了会谈。局面由维恩单方面推动固然是事实,但考虑到卡巴利努越来越难以让人信赖,对方仍旧点明了合作的可能性,哪怕我方无法提供任何利益。 (威胁和恐吓在这位大人面前没有任何作用。扣作人质只会令其不快,绝不能这么做。为了友好促成合作,殿下,这里应该答应对方的提议……) 吉瓦看向全身包裹着甲胄的主君,用眼神暗示。 赫尔穆特感受到视线,说道。 「我承认,阁下的提议值得采纳」 「既然如此」 「可是」 赫尔穆特打断维恩。 「我果然还是无法抹去心底的一丝不安。不禁会想,一切会不会只是阁下为了逃离此地许下的谎言,阁下真的值得信任吗」 吉瓦 吃了一惊,但又转变念头。 结论已经得出。正因如此,赫尔穆特打算试探一下是否还能获取更多利益。 「还以为您要说什么」 然而维恩的反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这样才更好啊」 「此话何解……?」 「所谓信赖,听好了赫尔穆特王子,正因为有可能背叛,信赖才拥有价值。一切或许只是谎言。又或许只是遭人蒙骗。正因为强忍住内心的不安选择相信,才会打动对方啊」 紧接着维恩咧嘴一笑。 「我说,赫尔穆特王子,我重新问一遍。……您真的认为我不值得信用吗?」 一记强力的反击。 解放军无法提供任何利益,怎么可能。维恩可是从更高的角度作出了宣言:“想要合作的话先展示你们的器量。” 事已至此,赫尔穆特的答案只剩下一个。 「……好吧。我相信您,维恩王子」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想必您不久之后一定会如此确信,赫尔穆特王子」 两名王子互相握手,就这样,会谈暂且画上了句号。 ◆◇◆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回到房间的维恩毫不顾虑地坐在椅子上。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拔剑,担心死我了」 妮妮姆站在他身旁说道。 「所以,有多少是真的?」 「基本上全真。我一直觉得卡巴利努会搞出什么奇怪的事来,视情况而定我有可能和残党军联手。只不过情况会怎么变化必须等抵达后才能知道」 「……假如和残党军联手,有可能赢过卡巴利努吗?」 「这个问题等联手之后再考虑吧」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打扰了,摄政殿下。方才和使节团之人取得了联络──」 「殿下!」 打开门的吉瓦像被人推开一般,拉库鲁姆随之现身。 「臣觐见来迟,万分抱歉!还好您平安无事!」 「看来你也没事,太好了」 行动如此迅速。看来残党军一直掌握着使节团的动向。可看吉瓦的表情,似乎对于拉库鲁姆赶到这里十分意外。 「之后再问你详细情况,部队现在怎么样了?」 「遵命!殿下逃离之后,贼人也随之撤退,损伤轻微。如今正在当初定下的野营地原地待命。已经命人前去联络哈加尔将军,不久后会派出士兵过来调查现场并补充兵力」 维恩听完拉库鲁姆的报告,满意地点点头。 「妥当的判断。关于这次袭击就权当是你考虑不周,我不打算惩罚你。护卫兵的指挥今后也拜托你了」 「遵命!臣必将全力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态」 「还有,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使节团的随从人员中安排了解放军的成员。人数是……」 维恩看了看待在拉库鲁姆身后的吉瓦。 「选出了五个人。除去他们的代表,全员都有战斗经验」 「你听到了吧。在抵达卡巴利努王都之前,这四个人也交给你指挥。吉瓦阁下也没意见吧?」 「没有异议」 吉瓦点点头,继续说道。 「摄政殿下,为了让代表之人跟您打招呼,已经把他叫过来了。是否可以传他进来?」 「啊,是这样啊。无妨」 “既然如此”,吉瓦说完之后退到一旁,从门后走来一个人。 「初次谒见您的尊颜,维恩殿下。鄙人名叫杰诺」 年龄大概和维恩相仿。偏中性的面庞,表情严肃,是一位少年。不愧是身为代表的人物,举止气派大方。 「此人乃是我的外甥。虽然年纪尚轻,但精通礼节,作为随从绝不会带来麻烦──」 在吉瓦说明的时候,维恩悄悄对妮妮姆耳语道。 (……这下糟了,妮妮姆) (什么糟了?) (那个叫杰诺的家伙,比我还帅啊) (是呢) (……我希望你能否定啊!) (谁知道你想什么。比起这个……我说维恩,那个人难道是……) (嗯?) 难道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吗。维恩重新观察杰诺这个人。 越看越觉得是个美少年。身材纤细,腰间虽然佩剑却不给人以粗鲁之感。仿佛穿上礼裙就会让人误以为是少女── (…………这不就是女的吗!) 维恩不禁在心中猛烈吐槽。虽然装扮和举止特地模仿男性,可仔细一看毫无疑问是名女性。 「啊──……吉瓦阁下」 「怎么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叫做杰诺的少年……」 「摄政殿下」 吉瓦稍微提高音量。 「我等解放军极其缺乏人手」 「是啊」 「当然,有能力担任使节,并且不会被卡巴利努方面怀疑的成员也只有少数」 「正是如此」 「并且考虑到要面对西边诸国的重要人物,显而易见,男性会更有优势」 「完全同意」 「也就是说,杰诺是我的外甥」 「哦、哦……」 这诡辩强行得不能再强行了,维恩看向杰诺。 「……你能接受吗?」 「是的,摄政殿下。只要是我的职责,不管什么任务都必定完成」 杰诺的视线中饱含决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既然如此,维恩不打算继续多说什么。 (不像是监视的同时打算对我用美人计,看来是真的人手不足啊) 和残党军联手能胜过卡巴利努吗,想起妮妮姆先前问的问题,维恩抱着些许不安开口道。 「明白了。那么马上和使节团汇合吧」 就这样,维恩带着以杰诺为首的残党军随同人员,再次踏上了前往卡巴利努王都的旅程。 第三章 齐聚一堂的选圣候/各怀鬼胎 维恩带着杰诺他们和使节团汇合。之后的旅途没有碰到太大麻烦,十分顺利。 随从们始终提防着贼人来袭。随后因为平安穿过纷争地带,来到了卡巴利努王国的势力范围内,一直神经紧绷的随从们取回了原本的镇定。没人会指责他们松散怠慢,长途跋涉的同时一直保持高度注意力中途便会累倒,有必要适度放松一下。 话虽如此,倒也不是完全一成不变。 原因在于残党军的随从人员──尤其是杰诺。 前往卡巴利努王都的道路漫长,耗费时间。换个角度想,这意味着会多出许多空闲时间。当然也有很多琐碎的杂事,比方说调整行军速度,安排人手等等。但这些基本属于妮妮姆和拉库鲁姆能解决的问题,维恩基本上闲着无事可做。 要是在马车上,维恩会选择睡觉打发时间。然而马车在贼人的袭击下毁于一旦,残党军也没有多余的马车,如今只能骑在马上,实在难以入眠。 维恩百无聊赖,于是有人借此机会接近维恩。那人就是杰诺。 「摄政殿下,我有疑问」 「说吧,今天想问什么?」 两匹马并驾齐驱,杰诺提问,维恩作答。 自从重新启程之后,两人的问答已然成为一副日常般的光景。 内容主要关于纳特拉的政治、思想,还有文化。 (还真是问不腻啊) 维恩心中惊讶和赞叹各占一半。 当时对于杰诺接近自己,维恩充满了警惕。认为她试图借提问的名义刺探情报。 互相聊过几次之后,维恩注意到并非如此。 名叫杰诺的男装丽人似乎只是单纯对他国充满好奇。 「十分惭愧,我是土生土长的玛登人,以前只了解玛登这一个国家。然而满足于狭隘的视野,哪怕夺回了玛登王都也难以担当国政。因此有幸得到摄政殿下的赐教,真是件无比幸运的事」 以上是她本人所说。 维恩不反对和杰诺保持友好关系,而且又适合打发时间,因此维恩总是毫无保留地回答她的疑问。 「原来如此……地处东西方经过点上的纳特拉的文化,不仅在建筑风格和饮食方面,甚至是语言和礼仪都深受东西方的影响呢」 「因为初代国王是大陆西部的人,所以西方样式一开始占据了主流地位。最近这百年来,由于和西边保持距离,更亲近东边,文化也愈发东方化」 「……摄政殿下不担心这种变化吗?」 这个问题有点像在窥探维恩的想法,但维恩听了之后摇摇头。 「就我个人而言没有任何意见。即有讨厌变化,试图维持原状的人,也有乐于看到变化试图接受的人。双方我都认可」 「可是从政治上讲,有时必须表明自己的主张不是吗?」 「要让身为执政者的我决定是否表明主张,必须拥有一定的力量。也就是说,不管选择保守还是改革,说明对方已经得到了庞大的力量。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纠纷也仍旧认可吗?」 「没错。力量就是热量。热量代表进步的可能性。如果我感到畏惧,名为文化的明灯将会在没有人期望看到保守和变革的环境下悄然熄灭」 「这样啊……」 杰诺似乎对维恩的答案有自己的见解,她满脸苦恼地陷入思索。 这时拉库鲁姆骑马来到维恩身旁。 「殿下,抱歉在聊的正欢之时打扰您。有几件事需要您进行确认」 「知道了。杰诺,今天先到此为止」 「遵命。感谢摄政殿下的厚意」 杰诺行礼之后放慢马速,退到使节团后方。 杰诺后退的同时,仍旧凝视着和部下们对话的维恩,这时有人从旁向她搭话。 「喔,今天已经和殿下聊完了吗」 一边向自己搭话,一边骑着马的是位黑发的少女──妮妮姆。 「是的,妮妮姆阁下。您也忙完了吗?」 「毕竟只是确认运输行李的数量」 妮妮姆和杰诺。一方是乔装过的弗拉姆人,另一方是男装的少女。双方各有隐情,年纪又相近,还是使节团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因为有着这些共通之处,两人关系良好。并且想办法让杰诺和维恩搭话的便是妮妮姆,因为维恩百无聊赖的样子让她有些看不下去。 「尽管早有耳闻,没想到殿下如此见多识广。和殿下交谈令我感到世界焕然一新」 「毕竟那位大人是纳特拉臣民都为之骄傲的王太子殿下」 杰诺赞叹不已,妮妮姆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 「比起这些,杰诺大人,在我面前无需使用敬语,我应当告诉过您了」 「关于这件事,我应该说过了,对我也无需加敬语」 「虽然您隐瞒了身份,但杰诺大人是代表解放军的重要人物。出于我个人立场,实在无法忽视这一点」 「正因为隐瞒了身份,更应当一视同仁不是吗?而且提到立场,妮妮姆阁下乃是摄政殿下的辅佐官」 唔,妮妮姆稍微考虑了一会,说道。 「……即便对外并不存在辅佐官这一立场,也是一样吗?」 杰诺听到这个说法,歪了歪头。 「并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对我来说,只要妮妮姆阁下不先停用敬语,我也不会改的」 「……真是没办法呢」 妮妮姆微微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就一起停用敬语怎么样,杰诺」 「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接受哦,妮妮姆」 两人深知彼此所属的国家不同,目的也不同。即便如此,两名少女依然互相展露笑容。 「对了妮妮姆,不存在辅佐官的立场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哦。在纳特拉并没有辅佐官这个官职」 杰诺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妮妮姆朝她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纳特拉是移民国家吧?大家对王家缺乏忠心,为了不分散本就少得可怜的忠心,并没有制定类似宰相或辅佐官这些能代替国王执行政务的官职哦」 也就是说,妮妮姆履行着辅佐官的职责,外界出于习惯称呼她为辅佐官罢了。实际上却只相当于维恩独自聘用的私人秘书。 不制定官职的理由不仅这一个。 「……我记得,王族的辅佐官基本由每一代的弗拉姆人担任,没错吧?」 「嗯,是的」 得到妮妮姆肯定的答复,杰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正式定下职位有可能导致其他人和弗拉姆人争夺地位。所以拘泥于私自聘用的形式」 「没错」 毕竟是能直达天听的职位。试图献殷勤的人数不胜数,实际上妮妮姆也收到了许多赠礼。弗拉姆人的妮妮姆都能收到如此多礼物,可想而知,倘若不受歧视的人种就任官方认可的这一要职,光是坐着便能积累起庞大的财富。 「而且弗拉姆人没有话语权,需要王家的庇护。若太过接近王家又会被视作威胁,因为是弗拉姆人,光凭这个理由就可能遭到排斥。所以才一直保持无官无位」 「……外国的文化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独具一格呢。一直在玛登井底观天的话,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 杰诺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 妮妮姆在她身旁耸耸肩。 「要说独具一格的话,你也一样呢」 「如果是指这身装扮,真希望你能当作没看见」 杰诺扯了扯上衣的胸口部分。虽然在 维恩面前摆出一份果决的姿态,但私底下果然还是对自己的装扮有所在意。妮妮姆看向她,苦笑道。 「不是指这件事,而是指你对我这个弗拉姆人的态度」 「啊,因为妮妮姆的事我从吉瓦……舅父大人那里听说过。没想到会是黑发,不过听说染过色,倒也理解了」 「可你还是列贝提亚教的信徒吧?」 「同时也是被列贝提亚教的选圣候灭国的一般人」 这回换作妮妮姆露出理解的神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要是能区分得这么简单就轻松多了……总而言之,我不会因为你是弗拉姆人而轻视你」 「那真是太好了」 妮妮姆发自心底这么想。 这时从使节团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 两人以为敌人来袭,急忙做好战斗准备。然而并不是敌袭。先头部队在越过一个稍高的山丘后停下脚步,跟他们在一起的维恩回头呼喊。 「妮妮姆!过来看看!」 妮妮姆循着他的喊声加快马速,杰诺也紧跟着妮妮姆向前。 两人来到山丘的最高处,不禁睁大双眼。 「那个是……」 外层的坚固城墙包裹着内里的繁华城市,色彩鲜明的建筑物鳞次栉比。 卡巴利努王国的王都──特里斯图里亚。 王都如今正耸立在众人的面前。 「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是壮丽啊」 维恩简短的话语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不愧是选圣候的居所呢……在这座城市举办的圣灵祭一定会十分热闹」 「如果有时间纯粹地享受祭典就好了」 维恩苦笑的同时,朝使节团众人发出号令。 「目的地就在眼前。继续赶路吧,大家」 众人点点头,加快了前往王都的步伐。 ◆◇◆ 「久候多时,摄政殿下」 使节团一行抵达了包裹城市的外围城墙的入口处,迎接他们的是之前作为使者前往纳特拉的赫罗里耶。 「已经安排好诸位留宿的迎宾馆,请往这边走」 在赫罗里耶的代领下,维恩一行进入王都。 「这是……」 「噢噢,真是何等……」 从外部眺望的王都十分壮观。没想到内部也是一样,一行人不由得发出感叹。 建筑物井井有条,道路整洁干净。并且街上了充满活力。 圣灵祭是为期好几天的祭典,今天正好是圣灵祭的前一天。许多人为了参加祭典来到街上,脸上写满了喜悦。 「第一次从里面观察,真是了不起」 维恩骑在马上,王都的景色映入他的眼帘。真不愧是选圣候居住的城市。 妮妮姆想劝告维恩,在他身旁悄悄低语。 「再这么东张西望小心被当作乡下人哦」 「毕竟是从边纳特拉这种边境地方过来的,确实是乡下人」 「即便如此也要装装样子。马车坏掉之后我们可是直接骑马过来的」 「想起来了,西边的贵人一般会坐马车来着」 一辆马车从维恩一行人的身旁驶过。稍微一瞥看到一名军人体格的男人坐在马车上。 「杰诺也是这么说的,看来是真的啊」 「当时真应该拜托哈加尔将军送台新的过来……」 「没办法,毕竟时间紧迫。话说回来杰诺呢」 「她说不想引人注目,刚才退到后方了」 这里对残党军来说完全属于敌地。为了不暴露身份,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为过。既然如此就随他们吧,维恩心领神会。 「摄政殿下,前方便是迎宾馆」 走在路前方的赫罗里耶指出一栋十分崭新的建筑,像是刚建好没多久。 不对,应该就是新建的。环顾四周可以发现周围还有好几栋类似的建筑物。恐怕是借此次的圣灵祭和选圣会议,进行了区域整理。 (真好啊,似乎很富啊) 纳特拉王都柯德贝尔是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因此有一些建筑已经不堪历史重负,严重腐朽。维恩虽然想修缮一下,但是缺乏资金的难题一直挡在他面前。 正当维恩羡慕领居家的草地的时候,拉库鲁姆向前走出。 「恕我冒昧,赫罗里耶阁下。那栋房子看上去无法容纳下我们所有人」 「十分抱歉。因为还要招待其他贵宾,实在无法找到比这更大的地方了。劳烦住不下的其他随从人员到我们准备好的其他宿舍留宿……」 也就是说更气派的迎宾馆优先安排给选圣候了。 自己的主君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拉库鲁姆脸上写满不快。维恩用手制止他。 「无妨。顺便问一句,赫罗里耶阁下,和奥尔多拉塞王的会面定在何时?」 「关于这件事情,会面按原先预定安排在明日」 「既然如此今天先暂作休息。拉库鲁姆安排好随从和人员配置。妮妮姆指挥他们搬行李进去。全部结束之后,我要调整明天的安排」 「「遵命」」 维恩向两名忠臣下达指示,随后进入迎宾馆之中。 「──所以」 当天晚上,维恩、妮妮姆、拉库鲁姆和杰诺,四人在迎宾馆的一个房间里集合。 「关于明天的安排,我首先要去见奥尔多拉塞王。拉库鲁姆带几名护卫兵和我一起过去,人任你挑选」 「遵命!」 维恩的视线离开行礼的拉库鲁姆,转而看向妮妮姆。 「妮妮姆帮我收集情报。调查一下国王的能力、思想、国民对他的评价,还有和官员的关系。顺便摸清留宿此地的选圣侯分别住在哪里,还有这座城市的地理环境。人手你可以在随从中适当挑选」 「臣领命」 维恩认为会见奥尔多拉塞王很可能引发争斗或谈判。如此一来除了拉库鲁姆最好还能带上妮妮姆——但她毕竟是弗拉姆人。万一身份暴露会引发多余的骚动。所以维恩这么安排。 「然后是杰诺……阁下作何打算?如果愿意放下武器的话,我可以带你一同会见」 被问到的杰诺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般木讷地望向空中,然后注意到其他三人的视线,突然清醒过来。 「真、真是抱歉。……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明天想和其他人一起收集情报」 「这样啊。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妮妮姆帮忙。好了,全员退下吧」 三人一同行礼,杰诺、拉库鲁姆先行离开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维恩开口道。 「妮妮姆,注意盯紧杰诺」 「确实有必要这么做呢。维恩明天也小心点」 「不必担心,出了什么事我会把奥尔多拉塞王挟作人质逃命的」 维恩半开玩笑地说道。然而妮妮姆不禁露出苦笑,她知道,维恩的话搞不好真会这么做。 ◆◇◆ 时间来到圣灵祭的初日。 城市里一副热闹景象,十分符合祭典该有的氛围。 人头攒动,沸反盈天。路边摆满店铺,各种江湖艺人披露技艺。飘舞的花瓣点缀着这些光景,象征春天的到来。 「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啊」 坐在前来迎接的马车里,维恩向外眺望,不由得发出感叹。 「臣也有同感。听说正午过后会有乐队举办游行」 和维恩一起坐在马车内的拉库鲁姆作出回应。 「游行吗。真想参观一下 啊」 「为此必须要顺利结束会面。……殿下,请视情况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 「知道了。我不会大意」 两人聊着诸如此类的事情,来到了辉煌的王城面前。这里的壮美甚至不输王都。 不愧是选圣候的居城。王城的设计风格更侧重于展示宗教方面的强大,不太像是用于作战的据点。内部装潢同样独具匠心,踏入王城的主厅,色彩艳丽的装饰画便跃入眼帘。墙壁自不用说,天花板上也充斥着各种色彩,给予观赏之人以压迫感。 「这还真是……富丽堂皇啊」 受维恩提拔的拉库鲁姆原本是平民出身,和艺术无缘。可哪怕是不懂艺术的拉库鲁姆都不禁发出了感叹。 「谆谆教诲信徒的列贝提亚……直面穷人的兄弟……被天使看中的圣罗兰……这些场景皆来自列贝提亚教教典中的某一节啊」 「殿下英明。臣虽然看得出它们精美无比,却不知个中详情」 「关于这些,学了之后便耳熟能详了。拉库鲁姆,你若有时间可以看看列贝提亚教的教典。和西部加强联系的话,自然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臣明白了」 在前来迎接的官员的带领之下,维恩他们继续前往城内。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是这些装饰画还是装饰在走廊上的器具,无一不是高级品。和纳特拉的穷酸宫殿有着天壤之别,总感觉还没见面就开始讨厌起奥尔多拉塞了──维恩在脑中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从走廊对面走来几名官吏。 本以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没想到走在前头的半老男性停下脚步,视线投向维恩。 「……阁下,莫非是纳特拉的特使」 根据行为举止判断,对方可能是武官,并且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对方看起来缺乏善意,上下打量维恩之后,不屑地说道。 「从纳特拉这等偏远之地赶过来真是辛苦了。想必这里都是乡下人没见过的东西。你们就尽情享受观光吧」 负责带路的官员吓得脸色苍白,男人只留下这几句话便和随从一同离去。 「十、十分抱歉王太子殿下!没、没想到那位大人会口吐这样的恶言……!」 大概是以为自己会死在王太子的怒火之下,这名官员急忙跪下磕头,维恩盯着离去的那一行人,问道。 「……那位大人是谁?」 「那位大人名叫鲁贝鲁,是从很早以前便开始为我国效力的将军……」 「是将军啊……」 嘴里念了一句,维恩跟身旁的拉库鲁姆低声讲了什么。 「拉库鲁姆,冷静点。不过是一些耳旁风」 「遵命……」 拉库鲁姆的手放在了腰边的剑上。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露,力度大到骨头嘎吱作响。 「比起这个,快看跟在鲁贝鲁那家伙身旁的右边的男人」 顺着维恩的话,拉库鲁姆看向随从中的一人。然后他注意到,虽然有意掩饰,但对方走路时略微拖着单边脚。 「那群在来的路上袭击我们的家伙,其中疑似指挥官的男人被我刺中了脚。……和那家伙的脚是同一侧」 「……那么,难道说」 「只是有可能。目前只需留意即可」 「遵命」 低声聊完后,维恩催促官吏,再次沿着走廊前行。 不久后来到一扇巨大的门扉前。 「这里便是谒见大厅。请您稍等一会……」 官员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维恩他们原地等待。这时身旁墙壁上的彩绘映入他们的眼帘。 「……和先前的彩绘有着不同的韵味呢」 维恩点头同意拉库鲁姆的说法。 「商人和天平。醉心于赚钱的商人在死后,生前积攒的恩德和罪孽被放至天平上衡量,最后坠入地狱。不过……是这样啊」 「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吗?」 「不,虽然比主厅的画作略显残酷,但题材本身并不罕见。只不过,关键在于这幅画装饰在这个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 正当维恩打算回答的时候,官员从门后走出。 「准备妥当。诸位,请往里走」 终于要进去了。维恩和拉库鲁姆交换眼神,提起十二分警戒穿过大门。 许多近卫兵和家臣,以及一名坐在最深处的王座上的男人正在谒见大厅中等待他们。 男人身上的衣服由色彩鲜艳的丝线编制而成,头上戴着的王冠灿然发光,其本人身上散发的威严丝毫不逊色他的衣着。从他的面庞上可以感受到常年支撑着这个国家的厚重感。 他正是卡巴利努王国国王兼选圣候──奥尔多拉塞。 (那就是……) 一步接一步,维恩踏着稳定的步伐走近王座。途中能感觉到周围人疑心很重。 (看来我们不受欢迎啊) 到目前为止还算是意料之中,早习惯这种氛围了。王座上的奥尔多拉塞反而令人在意。因为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敌意。 边留意着奥尔多拉塞和周围人的温度差,维恩边走到距离王座还有十步左右的位置。随后停下脚步,朝奥尔多拉塞行礼。 「初次见面,奥尔多拉塞王。我乃纳特拉王国的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此次承蒙贵国盛情邀请──」 维恩的客套话还未说完。 奥尔多拉塞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随意地走到维恩面前──不假思索地握住维恩的手。 「我便是卡巴利努王国国王,奥尔多拉塞。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辛苦了。由衷欢迎阁下来访,维恩王子」 「诶,啊,哈……」 维恩愣住了。国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使者面前握手可不是件小事。本以为是奥尔多拉塞的性格使然,可环顾周围家臣们的反应,似乎并非如此。 「我一直想与阁下好生交谈一次。感谢这次有机会实现愿望,」 “话虽如此”,奥尔多拉塞继续说道。 「在这种地方无法促膝长谈。不如暂且移驾他处。我打算给阁下介绍一些人,由我为王子带路」 话刚说完,奥尔拉多塞往前迈步,一旁待命的家臣们交换视线,急忙跟了上去。 维恩也和拉库鲁姆交换眼神。 「……殿下打算怎么做?」 「……也只能跟上去了」 心中怀带着猜不透奥尔多拉塞想法的不安,维恩紧跟在那位国王的身后迈出脚步。 就在维恩抵达谒见大厅的时候。 杰诺暗自潜伏在巷子的隐蔽处。 她盯着眼前的一幢大房子,周围有卫兵在巡逻,可以看出这里乃是贵人的宅邸。 这里是贵族住宅区。和市民使用的区域隔绝开来,圣灵祭的喧闹几乎传不到这里。 杰诺安静地待在原地,这时一辆马车停在宅邸前 瘦如枯木的男人──赫罗里耶从马车上下来。 杰诺发现来人是他,猛地瞪大双眼,手伸向腰边的剑。像是等待时机的野兽一般弯曲膝盖,调整呼吸。当赫罗里耶的后背暴露在杰诺眼前── 「别动」 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便被人用短剑架在了自己的喉边。 杰诺惊讶地睁大了眼,妮妮姆不知道从何时起就站在了她的身后。 「可以的话我不想在这里留下一具尸体」 「……妮妮姆」 「如果你打算听话,就把手从剑上放开」 杰诺不甘地咬紧牙齿。赫罗里耶在她们进行短暂会话的时候,已经准备 走进宅邸。很明显,即便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她慢慢松开本打算握住剑的手。 「还以为你要做什么,没想到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暗杀要员,太令我吃惊了」 妮妮姆收回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剑,杰诺怒视着她。 「多管闲……」 「要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杰诺明面上属于维恩带过来的随从人员。袭击不论成功与否,一旦有人怀疑到她身上,同样会对维恩造成危险。妮妮姆自然不能视若无睹。 (说不定这就是杰诺的目的……) 杰诺脸上写满怨言。妮妮姆多少猜得到杰诺这么做的理由,但似乎不完全是为了破坏纳特拉和卡巴利努的同盟。 「先换个场所吧。遭到其他人盘问就麻烦了」 虽然做好了杰诺出言反对的思想准备,但她沉默地跟在了妮妮姆身后。 妮妮姆移动到距离贵族住宅区不远的一处地方。这片区域市民可以正常出入,圣灵祭的喧闹声也近在耳边,妮妮姆感受着这股氛围,打开一栋小房子的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 「打入这座城市的密探们准备的据点之一」 妮妮姆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杰诺在妮妮姆的示意下,也找椅子坐了下来。 「……把我带到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不太好呢。我只是认为有必要准备一个安静的场所」 「……」 杰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视线朝下,盯着自己的双手。妮妮姆虽然注意到杰诺的手正在颤抖,但选择了保持沉默。 「……卡巴利努」 不久后杰诺开始断断续续地编织话语。 「收到卡巴利努越过国境进攻而来的消息,王宫上下乱作一团。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呢,毕竟大部分军队都去和纳特拉交战了」 「……」 「即便是这种情况,我们也调集起了剩下的士兵,打算坚守王都到最后一刻,等待金矿山的主力部队回援。不对,一定是能守住的」 杰诺极其用力地握紧拳头。 「只要那个男人不背叛我们,没有打开城门的话……!」 原来如此,妮妮姆弄清了。 卡巴利努虽然计划了奇袭,但玛登王都陷落得也太快了。原来有家臣背叛这种隐情。 这样就不难理解杰诺为何如此憎恨赫罗里耶,以及为何赫罗里耶在卡巴利努能受到任用。 「只要没有那个卖国奴,父亲也不会……!」 「攻占王都的时候令尊他?」 妮妮姆不禁出声询问一脸痛苦的杰诺,随即杰诺吓了一跳。 「啊……是,是这样。被卷进战火里……」 (唔?) 真是奇怪的反应,妮妮姆心想。不过,太过深入对方的私人领域会被警惕的。应该先建立起信赖关系,如此想着的妮妮姆切换了思考模式。 「原因我明白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放任你暗杀赫罗里耶。虽然只是我的一己之见,但如果为祖国着想的话,比起选择暗杀不如接触各国的选圣候」 「这更加不切实际。不过是一介随从的我要怎么接触他们」 「维恩殿下被邀请参加圣灵祭,和选圣候应该不无关系哦」 「……意思是有机会?」 「至少比随意引起混乱更妥当呢」 杰诺闭上眼睛陷入沉思,随后带着叹息声说道。 「……我知道了。而且还有其他要调查的事,暂时先看看情况」 「真是帮大忙了」 看样子暂时不会暴走了。当然还不能完全大意。 「不过话说回来……卖国奴,呢」 妮妮姆小声嘟囔了一句,杰诺歪了歪头。 「卖国奴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维恩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妮妮姆说完露出苦笑,杰诺反而越加困惑。 (真奇怪───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维恩现在正带着护卫走在王城的走廊上。 奥尔多拉塞走在维恩身旁,不停解说一路上看到的绘画和雕刻作品。维恩不时附和一两句,脑中思考着其他事情。 (和亲笔信中写的一样,对方欢迎我们到来。是想和纳特拉友好相处吗) 然而总感觉太过热情了──不管怎样,这件事暂且不论。现在应该优先考虑下一个问题。 (若是奥尔多拉塞真心打算友好相处,途中的袭击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袭击者来自卡巴利努不过是维恩的猜测。也很有可能只是普通贼人,和卡巴利努没有关系。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唔……) 维恩拼合脑中的碎片,想要找出答案,可是并不顺利。因为情报不足。 「维恩王子」 突然被叫到名字,维恩停止思考,看向奥尔多拉塞。只见他充满感慨地说道。 「聪明如阁下想必已经猜到了,这个时期招待阁下是有理由的」 「理由吗?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呢」 「不必担心。自然是有利于阁下的事情」 奥尔多拉塞回答完维恩之后停下脚步。他们来到了一扇门面前。 「奥尔多拉塞王,您想介绍给我的人难道在里面?」 「正是如此」 维恩某种程度上已经猜到奥尔多拉塞打算介绍的人物。不对,关于这件事基本可以确定了。 (毫无疑问会是七名选圣候中的某一人) 特地在选圣候齐聚的时期邀请维恩,并且说有想介绍的人,亲自带路,除了选圣候别无可能。某个和奥尔多拉塞关系密切的选圣候应该在房间里等着了。 (从奥尔多拉塞的口吻来看,房间中的选圣候也希望友好谈话。和事前猜测的一样,目的在于强化派系想要拉拢纳特拉吗) 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金矿山。只要优先流通到自己派系的国家,选圣候便会为纳特拉提供方便。再根据之后的进展决定是否加深彼此的关系──大概是这样吧。 (好啊,放马过来吧。只不过……) 不知道里面的选圣候是一位还是两位,毫无疑问对方是施加考验的一方。 (要是认为我会简单上钩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一定会抢占先机) 维恩提起精神,这时面前的门缓缓打开。 维恩和奥尔多拉塞走进房间,等着他们的是身旁带着护卫的人。 人数是一人──二人──三人,四人,五人,六人。 (………嗯?) 奇怪,会不会太多了? 包含圣王在内的选圣候如今有七人。 把奥尔多拉塞也算进去的话,房间里正好是七人。 人数刚好一致,太偶然了。 (难道……难道,等一下)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维恩王子」 奥尔多拉塞看向表情微变的维恩,直言道。 「他们正是支撑列贝提亚教的重镇。──本次为参加选圣会议聚集到卡巴利努王国的诸位选圣候」 (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在心中瞠目而视。 (别──开玩笑了你这蠢货!突然把我带到所有人面前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七名选圣候聚集在此,也就是说这里是召开选圣会议的房间。 大陆西部最为重要的国际会议。在场所有人都拥有庞大的影响力。 没有事先进行商量就把从北方小国来访的王子强行卷进来,维恩会有这种反应实属正 常。虽然猜到会有谁在,可所有人都在也太超乎预料了。 「……奥尔多拉塞,这是怎么一回事」 「让我们等了你这么久…竟然说是维恩王子?」 (原来他们也不知道吗!?) 六人各自抛出自己的疑问,维恩此时终于理解了,一切都是奥尔多拉塞的独断专行。 与此同时,焦躁遍布维恩全身。维恩和选圣候,奥尔多拉塞没有提前告知双方这件事情,光是把选圣候介绍给维恩能圆满收场吗? 不,绝不可能。 (不妙,这个状况太不妙了,被对方的节奏给带走了!) 维恩为了把握情况拼命开动脑筋,然而太迟了。早就错过了回头的时机。 「诸位选圣候,我在此有一个提议」 奥尔多拉塞置身于自己引发的喧闹之中,堂堂正正地宣言道。 「我推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成为新的选圣候……!」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局面因为奥尔多拉塞的这一发言变得更加混乱。 ◆◇◆ 祭典喧闹无比的气氛随着西沉的太阳一同归于宁静。 切身感受着周围的变化,妮妮姆在迎宾馆的房间里动笔写着什么。 主要是整理今天通过调查入手的卡巴利努的情报。因为除了妮妮姆收集的情报,还要整理派遣到城市各个街区的随从汇报上来的情报,工作量很大。 妮妮姆的工作就是在维恩回来前整理好这些情报──不过从刚才开始,妮妮姆的样子就有些奇怪。 原因显而易见,因为维恩至今未归。 (没有收到王城发生骚动的情报) 妮妮姆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可还是很担心。内心的动摇反映在笔尖上,工作进展不顺,最后甚至开始无意识地写起维恩的名字。 (维恩和拉库鲁姆队长都不在,我不能轻易离开这里……啊啊真是的!) 出于焦躁仰天长叹的时候,听见了外面传来的吵闹声,妮妮姆立马飞奔出房间。 一口气冲到走廊上,赶到玄关大厅,看见了正好回来的维恩他们。 「是妮妮姆啊。出来迎接辛苦你了」 还活着。身上也没有负伤的迹象。妮妮姆放下心来,像随从一般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 「──欢迎回来,维恩殿下。得知您平安无事臣便放心了」 「我还好。不过也有一些问题」 「何出此言?」 「有些……不对,发生了相当出乎意料的事情。好了,详细内容回房间商讨。拉库鲁姆,辛苦了。后面交给你了」 「遵命」 看了一眼向护卫们发出命令的拉库鲁姆,妮妮姆和维恩一同回到刚才路过的走廊,直接进入了维恩的房间。 然后, 「啊───受够了───!」 维恩放声大喊。 「别开玩笑了这到底算什么啊真是的!讲真的饶了我吧!」 维恩虽然经常发牢骚,但像这样不顾体面地抱怨还真是罕见。 「究竟发生了什么?」 妮妮姆提出疑问。维恩一脸苦涩地答道。 「……奥尔多拉塞王,推荐我当选圣候」 「哈?」 妮妮姆花了好几秒来理解维恩的回答。 当她想明白之后,这次则惊讶地说道。 「……开玩笑的吧?」 「真的。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 维恩倒在沙发上,回应道。从他略显憔悴的神情可以看出情况非比寻常。 「……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可成为选圣候应该要满足好几个条件吧」 其一,必须从事过祭司活动。 其二,被现任选圣候过半数的人认可。 其三,必须做出合乎选圣候之名的贡献。 其四,继承列贝提亚教始祖或其高徒的血脉。 只要不满足这些条件,不管是多么厉害的人都无法成为选圣候。 「虽然维恩肯花时间的话或许能满足这些条件──」 「不,其实这些要求现在已经基本达成了」 首先,血脉不是问题,选圣候中很少有人像纳特拉王家这般有着明确的血缘关系。而关于祭司活动,虽然徒有其名,但维恩姑且算是列贝提亚教的祭司。 不仅限于列贝提亚教,宗教为了推广教义,背后是否有掌权者支持十分关键。尤其纳特拉是移民之国,存在着多种多样的宗教,为了不输给其他宗教必须取得掌权者的支持。 纳特拉的王族从初代国王起基本上代代担任列贝提亚教的祭司。这是原本还是西边王族时结下的缘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在政治上保持平衡,因为近年来比较偏向东方。 妮妮姆也对此表示理解,但是。 「缺乏决定性的贡献呢。比如说捐献大额金钱,或是建造神殿什么的,纳特拉可没做过这些事情」 毕竟纳特拉是贫国。自然不可能有突出的贡献。而且也担心太过偏袒某个宗教会和其他宗教产生冲突。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奥尔多拉塞王想出了一个抄近道的办法」 「抄近道?」 「……把纳特拉去年和玛登进行的战争当作和卡巴利努共同发起的圣战,一切皆是为了从玛登的暴政中解救列贝提亚教教徒,并把这当作对列贝提亚教的贡献……他是这么说的」 妮妮姆不禁哑然。 待在维恩身旁总能听到各种诡辩,可从很少能听到像这样颠倒黑白的。 「行……行得通吗?这种事」 「要说可不可能的话答案是可能。只要其他选圣候承认的话」 选圣候乃是列贝提亚教的最高掌权者,只要他们点点头,黑的也能变成白的。这样一来剩下的问题就是,能否被过半数的选圣候认可。只要能满足这个条件,自然算是对列贝提亚教做出了贡献。 「……所以,选圣候他们承认了吗?」 「还没,这次的会议选择了保留判断」 不仅是选圣候,这个提议对维恩来说同样有如晴天霹雳。会议上对此争论不休,最后没有得出结论。 「不过老实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选择了保留判断。一般来说应该会否定的」 「这倒也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 圣灵祭期间会举行选圣会议,时间在明天,还有后天。 既然选择了保留判断,也就是说可以趁这段时间进行周旋和进行准备工作。 「……怎么做?你真的打算当选圣候吗?」 「有这个价值,我是这么想的」 维恩点点头,说道。 「奥尔多拉塞许诺说,如果我成为选圣候,他会协助我撤销契尔库鲁斯之令」 据传列贝提亚教的始祖列贝提亚为了寻找击退折磨民众的恶魔的方法,绕了卜诺大陆一周,神被他的丰功伟绩所打动,赐下恩惠。 因此,他曾走过的道路自然成为了信徒的朝圣之路。 但距今约百年之前,由于文明进步,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走完朝圣之路,大陆东部的文化和思想也得以传入大陆西部。 当时的圣王害怕这会减弱列贝提亚教的掌控力,于是和法学家们勾结,发布了契尔库鲁斯之令。 借着从大陆东部的野蛮人手中保护信徒的名义,对教典做了新的阐释:绕大陆西部一周同样视作完成朝圣之旅。 「这……确实很值得去做呢」 纳特拉地处东西分界线,同时也是朝圣者的途径之 所。初代国王萨雷玛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在北端之地建立了纳特拉王国。然而朝圣不但花时间还充满危险。如果有安全且更简单的方法,多数信徒必然会选择这种方法。因为契尔库鲁斯之令,前往纳特拉的朝圣者数量剧减,贸易也因此大幅缩水。这之后的数百年间,纳特拉进入寒冬时代。 「对吧?如果能撤销契尔库鲁斯之令,对纳特拉大有好处」 「……是呢。作为你的辅佐官我全力赞成」 “可是”,妮妮姆继续说道。 「假如维恩真当上选圣候,站在弗拉姆人的立场上讲真是感到不安」 列贝提亚教歧视弗拉姆人。纳特拉王族就任列贝提亚教祭司是初代国王留下的习惯,实际上并没有出于宗教原因欺压弗拉姆人。弗拉姆人也因此接受了王族是祭司的事实,一旦成为选圣候,多少会招致抵触。 「或许……」 妮妮姆犹豫了一会,以维恩的辅佐官这一身份说道。 「你如果想借着出任选圣候舍弃弗拉姆人的话,我支持你」 「弗拉姆人支撑了纳特拉近百年哦。你认为我会做这种事吗?」 「如果有必要就该这么做」 妮妮姆如此断言。维恩宠爱自己是事实。但她不希望强迫维恩为了自己无视大局,优先考虑弗拉姆人。 「……这些事情等到成为选圣候之后再考虑吧。妮妮姆,帮我叫杰诺和拉库鲁姆过来。我要整合情报并讨论今后的方针」 「明白」 妮妮姆遵循维恩的命令离开房间。 不久后,她把两人带了过来。 「让您久等了,殿下」 由于是在两人面前,妮妮姆态度端正,只不过她的视线投向了杰诺而不是维恩。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杰诺此刻一脸苍白。 「摄政殿下,奥尔多拉塞王推荐您当选圣候的消息是真的吗……」 杰诺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维恩,她大概是联想到了残党军在这种情况下会面临的窘境。纳特拉的王太子一旦成为选圣候,和卡巴利努结盟便是板上钉钉,残党军的胜率几近为零。 「千真万确」 维恩冷淡地对她说道。 「话虽如此,还不一定能当上」 「……依照摄政殿下的方针,果然打算争取吗?」 「恐怕是的。因为成为选圣候会带来莫大的利益啊」 妮妮姆和拉库鲁姆望了望维恩,为了能立刻行动暗自摆好架势,以防万一。 「那么,我们解放军……」 「不必着急,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 维恩说道。 「诱人的条件往往背后存在陷阱。为何奥尔多拉塞王要推选我当选圣候,背后的理由还未探清。根据实际情况,或许我会放弃出任选圣候」 「……」 「不管奥尔多拉塞王是何想法,为了得到支持,我明天会和各选圣候进行会谈。和他们见面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趁此机会,倘若阁下愿意,可以随我前去」 “能否取得收获则凭阁下的努力了” 维恩最后加了这么一句。杰诺稍微烦恼了一会,说道。 「……我明白了。感谢摄政殿下的好意」 「不必言谢。妮妮姆,接下来汇报今天的调查内容」 「遵命!」 妮妮姆拿起先前没写完的报告书。 「首先是关于奥尔多拉塞王的情报,民间对他的评价并不坏。同时因为选圣候这一列贝提亚教最高掌权者的身份,受到多方敬重」 “然而”,她继续说道。 「根据调查,似乎和官僚及诸侯心生间隙」 杰诺也跟着点点头。 「……我也收集到了同样的情报。尤其是名为鲁贝鲁的老将军,曾好几次对奥尔多拉塞王的政治方针提出异议」 鲁贝鲁。在王城中碰到的那个男人的身影浮现在维恩脑中。 「调查过原因了吗?」 妮妮姆点点头。 「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奥尔多拉塞王的血统主义」 「血统主义?这并不罕见吧」 或许是出于动物的本能,人往往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十分可爱。所以重视血缘关系乃是古今中外男女老少的共同点,掌权者在这方面更加突出。 背后有着数个复杂的理由。比方说,掌权者的第二代第三代大多是因为血缘关系从而继承了上一代的财产。如此一来,轻视血缘即意味着否定自己的认同感和正当性。 即便是站在第一代的立场上考虑,血缘也十分重要。才干出众的人花费数十年积攒起财富,要让没有血缘的陌生人继承的话,势必会有大批人不甘落于人后,奋起竞争。一旦继承人互相争斗,不但继承不了财产,还无谓地浪费了时间。 因此借助血缘这一普遍的价值观缩小继承人范围,降低继承人争斗的风险和控制界限。 举一个例子,现在在大陆东部,皇帝的四个孩子正在争夺皇位,这是因为这四人已经确定了血缘关系。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当皇帝的话,如果大家都这么想的话,大陆东部想必会陷入更大的混乱。 「确实如殿下所说。只不过奥尔多拉塞王有些……不,可以说是相当意识过剩。把出身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大量地提拔没有能力的人担任高位」 杰诺跟着点点头。 「对待民众的态度也是一样。针对一般国民采取稳健的政策,但对除此之外的受歧视阶层、贫民,还有奴隶十分残酷。不久前为了配合圣灵祭进行了城市的区域整理,有许多贫民因此遭到驱逐,出现了牺牲者。另外根据调查,甚至还有驱赶奴隶,杀害他们的狩猎活动」 「原来如此……」 维恩点点头,问道。 「刚才提到的,名字叫鲁贝鲁来着。现在管理军队的是那家伙吗?」 「是的。只是此人过于倾倒能力主义,有过分轻视血统和权威的倾向。因为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军方对他寄予了厚重的信赖。在其他方面则缺乏人望」 妮妮姆耸耸肩作出补充。 「而且似乎在攻陷玛登王都后反对和纳特拉停战,数次提议夺取金矿山。不过因为忙于应对我等解放军,计划没有实现」 把奥尔多拉塞和鲁贝鲁加起来再除以二刚好合适,可惜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 「目前的情报只有这些。各选圣候留宿的别馆和王都的地图已经入手了,稍后请您确认」 「辛苦了」 维恩慰劳完后说道。 「好了,接下来是关于明天的行动方针。我明天约了三名选圣候见面。杰诺也会跟我来吧?」 「是的。务必拜托您了」 「拉库鲁姆,明天你和妮妮姆一同收集情报。毕竟明天要见神职人员,我不希望武人气息太重的人陪我前去」 「了解。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殿下带上护卫」 「我知道,帮我安排几个不像武人的护卫」 拉库鲁姆沉默地点点头。 「妮妮姆,明天重点调查鲁贝鲁和他身边的人。途中袭击我们的可能是这家伙或是他派系里的人」 「从命」 「没其他事了。明天会很忙。今日先到此为止,你们可以退下休息了」 「「遵命」」 三人行礼,离开房间。 「那么,事情会怎么发展……」 想到明天和选圣候的会谈,维恩独自陷入沉思。 ◆◇◆ 圣灵祭第二天。 第一天主要感受市民们的喧闹气氛,而从第二天开始会开放各 个区域的广场,可以观看艺人们的各种节目。还会举行骑兵间的模拟战,挑起观众们的热情。 然而遗憾的是,维恩如今没有时间享受这些。 「久候您多时了,请往这走」 在侍从的代领下,维恩穿过宅邸的入口,身后跟着杰诺和数名护卫。 这栋别馆比维恩那栋还要宽敞,历史气息浓厚。 这也难怪。留宿在此处的可是一名选圣候。 「──承蒙您盛情相邀,格鲁耶尔王」 维恩抵达大厅,向坐在中央的人物行礼致意。 「欢迎前来,纳特拉的年轻王太子」 选圣候格鲁耶尔看向维恩,倨傲地笑了。 另一方面,妮妮姆此时正按照维恩的命令收集情报。 她今天也出现在了贵族住宅区。根据调查,目标人物鲁贝鲁的宅邸就在这片区域。 「……虽说如此,真是戒备森严呢」 妮妮姆藏身在巷子的隐蔽处,从远处监视宅邸。 虽然考虑过潜入宅邸获取情报,不过要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实在是不切实际。 正当妮妮姆烦恼要怎么做的时候,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她回过头。 「辅佐官大人,您原来在这」 原来是拉库鲁姆。或许是因为不用保护维恩,他换上了平日里的打扮。 「队长那边情况如何」 在分摊好部下的任务后,决定由妮妮姆直接调查鲁贝鲁,拉库鲁姆调查鲁贝鲁身边之人。拉库鲁姆为难地摇摇头。 「结果不太理想。鲁贝鲁将军把军队管理得很好。辅佐官大人这边情况如何?」 「很遗憾,这边也是戒备森严,难以探听情报。要是有什么契机就好了……」 就在这时,从街道上驶来一辆马车。 两人暗中窥视,马车停在鲁贝鲁的宅邸前,从车上下来的是── 「赫罗里耶……?」 没有错。是杰诺憎恨的卖国奴赫罗里耶──背叛玛登王国投靠卡巴利努王国的大臣。 「还好杰诺阁下不在此地。不过……唔,两人都是卡巴利努的家臣。会碰面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有些令人在意啊」 「……拉库鲁姆队长,麻烦提防一下四周。虽然不知道能偷听到多少,但值得一试」 妮妮姆说完,从行李中取出一个小型望远镜。 将其收入怀中,妮妮姆悄无声息地爬上一棵位置良好的街道树。由于还是开春,树叶并不繁茂,所幸上面摆满了庆祝圣灵祭的装饰品,足以用来藏身。 「那么……」 妮妮姆通过望远镜窥视鲁贝鲁的宅邸。不久后透过窗户锁定了鲁贝鲁所在的房间。监视着这个房间,不出所料,赫罗里耶出现了。 两人开始交谈。谈话声自然传不到妮妮姆耳中,不过可以看到两人的嘴唇动作。 「命令的……别馆……示意图……真的实施……」 妮妮姆通过读唇术偷听两人的对话,同时开始思考。 赫罗里耶似乎参与了某个计划。从两人的样子来看,主导者是鲁贝鲁。 「王对血统……你的……把背叛者……」 鲁贝鲁越说越激动,导致读唇难度增大。好不容易把能读取的部分给弄清楚,却听到了令人惊讶的单词。 「只要王子消失……纳特拉……可以打倒」 妮妮姆心里有种不安的预感。担心那两个人互相交换的情报是否与我方密切相关。 决不能放过之后的任何一句话。正当妮妮姆这么想的时候,树下传来声音。 「辅佐官大人,有人接近。该撤退了」 「啧……!」 妮妮姆在拉库鲁姆的提醒下环顾四周,正如他所说,有一群人正从道路对面走过来。被发现的话难免引起骚乱。而且自己是乔装成一般人的弗拉姆人。 妮妮姆只犹豫了不到一秒便动作流畅地从树上下来。比起获取更多情报,当务之急是把手头的情报带回去。两人互相点头致意,迅速离开了现场。 格鲁耶尔·索尔杰斯特。 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国王兼列贝提亚教选圣候。 关于他的事情维恩知之甚少。理由有二。一是因为两国距离遥远。二是因为构成纳特拉情报网的弗拉姆人联系网在歧视弗拉姆人的西边难以运作。 不过根据传闻,格鲁耶尔擅长军事谋略,性格宽容,身旁常有美女相伴,并且还── (和传闻一样,巨胖啊) 胖。非常胖。 昨天虽然在会议现场亲眼目睹他的体形,可真正面对面时的压迫感非同凡响。不但长得高,宽度还是常人的两三倍左右,堪比一块小型的岩石。身上的衣服恐怕是特别订做的,一看就是使用了上等布料,衣服在他的体形作用下像要被撑爆一样,仿佛他一动身便会弹飞衣服上的纽扣。 风评远传纳特拉的大陆屈指可数的大胃王。那便是格鲁耶尔。 「纳特拉王太子,足下如今在想为何我如此硕然吧」 「诶,不,怎么可能」 难道表现在脸上了,维恩神色慌张。格鲁耶尔大方地点点头。 「不必在意。看到我的人都会这么想」 格鲁耶尔咬了口身旁宫女递出的水果,笑了。女子的双手都包不住的大水果,格鲁耶尔一口就能吃完。 「可王太子啊,我并不以自己的体形为耻。王侯贵族与平民非同等存在,其使命在于为人所不为,能人所不能。穷奢极欲便是我为自身定下的使命」 「……原来如此。所以才」 能够接受现在的体形。但是,格鲁耶尔摇了摇头。 「切莫误会。进食对我而言乃是一种手段」 「手段?」 「正是如此……王太子,阁下如何定义奢侈?」 【注:国王对维恩的称呼从そなた(足下)变成了贵殿(阁下)】 维恩考虑了一会。他想的不是问题的答案,而是在想应不应该老实回答。最后他选择老实说出答案。 「华服缠身,遍尝美食,随心所欲地与美女大被同眠吗」 格鲁耶尔点点头。 「十分像是年轻人会作出的回答,令人愉悦。没错,我过去也曾怀着这般想法,沉迷享乐。然而我某一天突然想到。有钱的平民也能享受这种生活」 没钱的话王族也过不起这种日子啊,维恩在心中添了一句。 「就在这时,我有幸遇见一位著名的剑客。那位剑客的肉体打磨得无比美丽。我大为触动,萌发了一个想法。我应该打磨一具与他完全相反的肉体」 格鲁耶尔举起他充满脂肪的手。 「快看这具凄惨的肉体。不但无法独自站立,甚至无法正常行动。但是,我的肉体出于自身的意志走向崩溃,为了维持生命不得不依靠他人……这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奢侈」 「……」 维恩明白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但明白了还是觉得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傻话。当然,维恩没把心情表露在脸上。 「啊──……御医对您的忠告想必会堆积成山呢」 「御医算什么! 格鲁耶尔笑着拍打自己的肚子。大厅里响起有如太鼓震动的声音。 「不过是午餐少吃了一样菜他们便大惊小怪的。我的肉体早已到达常识无法估量的领域。此身需要的是坚韧的意志和无尽的食物,以及对神的信仰」 「对神的信仰吗。不愧是选圣候,真是虔诚。……真想和格鲁耶尔王一同向神献上祈祷」 维恩提及正事,格鲁耶尔回以一笑。和 先前豪放的笑容不同,背后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智慧。 「纳特拉的王太子,阁下身材纤细看似缺乏野心,可内心深处倒是养着一匹凶猛的野兽啊」 「您到底在说什么呢」 「不错不错,我喜欢贪心的人。此人若是年轻有才反而更加有趣。我很开心阁下能先来拜访我。推荐选圣候一事我会出力相助」 「真是……不胜感激」 现在有七名选圣候。算上奥尔多拉塞的推荐一共有两票了。只要再获得两人推荐,维恩便能当上选圣候。但是── 「不过」 果然来了,维恩做好了准备。推荐维恩对于格鲁耶尔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这样一来,必定会加上某些条件。 然而格鲁耶尔接下来的话有些出乎维恩的意料。 「阁下,抛弃奥尔多拉塞王与我联手如何?」 「……哈?」 维恩眨了眨眼,格鲁耶尔对他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向阁下提出了什么条件,但那家伙最近可不走运啊。为了回复他低落的人望而打起玛登金矿山的主意,同时答应把黄金分给选圣候避免遭周边国家谴责,这倒也不算什么。没想到由于阁下的活跃没能夺下金矿山,还被玛登残党找上门来」 「……这可真是」 维恩一边应和,一边记下对方告知自己的新事实。不过终究是格鲁耶尔的一面之词,如果属实的话可是重大情报。 「失去了诸侯的信赖和身为选圣候的立场,不过是艘快沉的泥船。即便你和他联手也不会得到好结果。倘若打算放手最好趁早」 「和格鲁耶尔王联手便不会?」 「至少不会沉得那么快」 「……」 猜不透。格鲁耶尔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看自己顺眼吗。即便这算是原因之一,一定也是有利可图才会作此提议。 (真是的,在这种忙得要死的情况下……) 已经是圣灵祭的第二天。没有多少能犹豫的时间了。话虽如此,如此重大的提议实在难以忽视。 「感谢您为纳特拉着想,提出建议。只不过事出突然,难以立即作出答复。请容我再考虑考虑」 「眺望年轻人烦恼的模样可是上等的娱乐。认真考虑便是。话虽如此,离明日召开选圣会议可不剩多少时间了啊」 格鲁耶尔说完放声大笑。这个混蛋,维恩心里恨恨地咂舌。 「好了,聊了这么久。我该休息了。阁下也还要拜访其他地方吧?」 「是的。还剩洛佐公及卡璐朵梅里亚福音局局长」 「偏偏是艺术公和神妾啊」 格鲁艾尔苦笑道。 「不过说到会与阁下会谈的古怪之辈,除了我也就这两人了……切勿疏忽大意。毕竟其中一人精神有缺,另一人则灵魂有缺」 「铭记于心」 格鲁耶尔点点头,视线回到侍从递出的食物上。一幅话已经说完了的态度。维恩此时开口说道。 「──最后可以向您请教一件事吗,格鲁耶尔王」 「嗯?什么事?」 「关于被卡巴利努灭国的玛登,您是怎么想的?」 一直作为侍从待在维恩身后的杰诺在听到这个提问后身体微微颤动。 格鲁耶尔似乎没猜到维恩会这么问,试探性地看了看维恩的表情,随后耸了耸肩──尽管由于脂肪太多肩膀并没能往上抬起来──说道。 「一言概之,我对此毫无兴趣。一个原本就濒临崩溃的国家灭亡了,仅此而已。再加上金矿山被纳特拉夺走,纯属毫无价值的残骸」 「……然而玛登解放军还在那片土地上采取行动」 「不过是一群有机会又有时间却没能在祖国毁灭前纠正错误的蠢货,这样的集团只会默默灭亡」 「……」 格鲁耶尔用平淡的口吻给出了十分辛辣的评价。由于没有参杂多余的感情,可以说是很客观的评价。 「不知道阁下到底在意些什么,如今可没有余裕考虑那群家伙的事情才对。专注眼前即可」 「……是啊。非常感谢,格鲁耶尔王」 维恩郑重地行礼告别,离开了格鲁耶尔的宅邸。 ◆◇◆ 「啊──……杰诺?」 搭乘等在屋外的马车,在前往下一位选圣候宅邸的路上,维恩向一脸沉痛地低着头的杰诺搭话。 「别在意……虽然不好这么说,但这终究只是格鲁耶尔王的看法。不能代表全体选圣候的意见」 「是的……」 杰诺勉强作出回应,果然还是很消沉。 「机会……时间……没错,我确实有。明明有……」 看着开始低声叱责自己的杰诺,维恩选择不再打扰她。毕竟维恩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堆积如山。 希望下一位选圣候能给杰诺带来好消息,维恩在心中祈祷。 舒特卢·洛佐 大陆西部的大国,班赫里欧王国的公爵。 年龄二十五六左右,非常年轻。五官端正,面容姣好,深受女性和孩童喜爱。擅长政治,文武双全。因为非常支持艺术家而远近闻名。传闻他的领地上聚集了大陆各地立志成为艺术家的人。 他仿佛完美体现了众人心中描绘的贵公子形象──尽管如此,围绕他却流传着与其光辉形象不符的谣言。 「──很荣幸见到您,维恩王子。虽然之前在会议上见过了,像这样和您打招呼还是第一次呢」 舒特卢露出温柔的笑容,握住维恩的手,欢迎他来访。 「初次见面,洛佐公。您艺术公的高名甚至远传纳特拉呢」 「哈哈,您要这么说的话,我国也能听到王子的威名呢。在我援助的画家之中,有一人因听闻王子以少胜多击退玛登的逸事大受感动。如今正在描绘当时的场面,等完成了给您送过去」 「这可真是……令人感激,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被百姓用各种形式赞颂可是英雄的宿命哦」 也许是因为年龄相差不算太大。两人像是老熟人一般热烈展开谈话,会谈的开端可谓极其顺利。 「对了,洛佐公,我一直想找机会请教您一件事,为何如何执着于支持艺术家呢?」 艺术家在这个时代和掌权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由于大陆全土粮食不足,经常有人饿死。艺术家作为一门非生产性的职业,要活下去必须依靠有钱人供养。 掌权者往往有钱却缺乏娱乐,艺术家们创作的作品可以极大地安抚他们百无聊赖的内心。 因此,掌权者援助自己喜欢的艺术家,支持他们的生活和艺术创作,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只不过舒特卢的援助规模和其他人的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在他居住的城市,大部分住民都从事着某种艺术活动。 「理由吗……要说理由的话,因为我在寻找呢」 「寻找什么?」 「能让我成为艺术家的感动」 (这算什么) 维恩不明所以,舒特卢的语气像在演戏一般,他对维恩说道。 「当人们目睹撼动内心的事件时,若有舞台便会化身舞者,若有笔便会奋笔疾书,若有乐器便会化身乐师,若有画笔便会挥笔作画。艺术的源泉,换言之即是感动──」 「这是两百年前风靡一时的画家,拉黑尔说过的话呢」 「原来您知道啊。正是如此」 舒特卢开心地说道。 「世间都称拉黑尔这句话道出了艺术家的本质,然而我从中发现了其他事实」 「其他事实是指?」 「可以人为制造艺术家,这一事实」 维恩仔细想了想他这句话的意思,随后理解了。既然感动能让人成为艺术家,那么要是能人为创造感动的话,自然能让人变成艺术家──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注意到这个事实后,我开始思考感动究竟是什么。随后我个人得出了一个结论,感动由两个要素构成」 「两个吗?」 「没错。一个是达成。我给领民布置了许多课题。每当他们攻克课题,达成目标的充实感便会注入他们的歌中、画中,陶器中。因此孕育而生的作品非常精彩,无比触动我的心弦」 似乎是回想起了那些艺术品,舒特卢一脸陶醉。 「我赐予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报酬。黄金之杯、无人知晓的秘境之景,美丽温柔的妻子……这些报酬成为他们挑战下一个试练的动力,使艺术更进一步……!」 「啊──……原来如此。可另一个因素是什么?」 感觉舒特卢快要暴走,维恩略微强硬地扭回正题。 然而,维恩立刻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感到了后悔。 「是丧失」 舒特卢的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令人发寒。方才开朗的表情消失不见,瞳孔失去光彩。 「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没有比这更为撼动人心的了」 维恩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疑问。 「……洛佐公,该不会,那也被您拿来充当试练了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 舒特卢若无其事地说道。 「比生命更重要的遗物,人生原点的故乡之景,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和孩子。我在身为艺术家的他们面前蹂躏遗物,烧毁故乡,将妻儿折磨致死」 「…………」 「家人被杀的画家尤其出色。他诅咒我,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出于憎恨快要失去自我,试想一下,如果这时候递给他画笔和画布会发生什么?他们竟然撕裂自己的头皮,用血肉涂抹画布,最后用画笔刺入喉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真是……啊啊,那真是令人感动的艺术啊」 舒特卢·洛佐把杀害无辜的民众视作快乐。 维恩对舒特卢这一充满血腥的传闻有所耳闻──原来如此,看来传闻未必是错的。 「我以前一直想成为艺术家。可是,我从未被自然界的景象感动过。能让我感动的永远是建筑物或绘画之类的人工物」 「……所以才聚集艺术家」 「没错。让他们竞争,感化他们,创造出让我不禁想从事艺术活动的艺术作品……这便是我的目标。怎么样?很渺小的目标对吧?」 「我难以判断是否渺小……不过,我认为足够独特」 维恩尽己所能地作出回答,舒特卢满脸笑容地牵起维恩的手。 「太美妙了……许多人听完之后都否定我,果然王子与他们不同呢。我没有看错,您有成为艺术家的潜质」 这算夸奖吗?维恩努力控制住想要反问的自己。 「如果您要成为选圣候的话,我会助您一臂之力。现在的选圣候尽是些对艺术缺乏理解的人,我们一定能改变这种状况。与我一起把大陆西部改造成充满艺术的世界吧!」 大喊之后,舒特卢回过神来。 「抱歉,好久没有碰到知己,似乎有些过于兴奋了」 「……不,请不要在意。有您帮忙推荐我当选圣候,真是太放心了」 “太好了”,舒特卢点了点头,说道。 「维恩王子似乎之后还有安排。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您随时可以前来拜访」 「感谢洛佐公的厚意,今日十分感谢」 维恩和舒特卢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 (──那家伙真糟糕) 回到马车上的维恩在平安地离开舒特卢的别馆后安心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和那种人联手,这算哪门子的惩罚游戏啊……) 杰诺也因为目睹舒特卢的非同寻常之处,出于和上次不一样的理由脸色刷白。 「抱歉啊杰诺,没有机会开口提及解放军的事」 「……请您不要在意…恐怕,不,毫无疑问,洛佐公是不会在意解放军的」 维恩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也同意这个说法。只要残党军里没有独一无二的艺术家,难以想象舒特卢会对其感兴趣。即便是有,舒特卢充其量只会帮助那位艺术家逃至他的领地。 【注:原文在此是“残党军に希代の芸术家でもいない限り、グリュエール(格鲁耶尔)が兴味を持つとは思えない。”应是作者笔误或日亚录入错误。】 可这样一来杰诺的处境愈发困难。对她来说,这有如生命线在逐渐断绝。 而且若是情报为真的话,接下来要会见的最后一人在麻烦程度上完全不亚于另外两人。 (真希望是谣传啊) 心中抱有一丝期待,但同时也明白这并不可能实现,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维恩在马车的摇晃下继续前进。 「……是吗,在学校遭人排挤……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呢」 一位妙龄女性和一位年轻少女正在房间中央。 少女耷拉着脑袋,眼含泪水。女性慈爱地用手抚摸着少女的头发。 「卡璐朵梅里亚大人……我应该怎么做……」 少女向眼前的女性──卡璐朵梅里亚寻求帮助,于是卡璐朵梅里亚恳切地说道。 「排挤你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吗?」 「那是因为……我,我做得不好……」 「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哦」 卡璐朵梅里亚温柔地说道。 「单纯只是因为,你在周围人在心中不过是一道影子」 「影子……吗?」 少女流着眼泪,一脸困惑,卡璐朵梅里亚继续说道。 「是的,不是人,而是人的影子。所以不管你再怎么哭泣、发出悲鸣、寻求帮助,也不会有人回应你……因为人们伤害影子不会感到心痛」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不再是影子呢?怎么让他们把我看作一个人呢?」 在少女悲痛地诉说下,卡璐朵梅里亚有如圣母一般微笑, 「──去制造绝望的漩涡吧」 有如理所当然一般诉之于口。 「主谋者,同谋者,视而不见的旁观者,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把他们卷入你想象的绝望漩涡。然后,你也跳进漩涡之中」 卡璐朵梅里亚轻轻抚摸少女的脸颊。 「和他们一起跨越绝望,你在他们心中自然会变成有血有肉的真实形象。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人虐待你了」 「可、可是……这么做他们就会原谅我吗」 「会原谅的哦」 卡璐朵梅里亚的声音犹如母亲唱给孩子的摇篮曲。 「因为你选择了原谅。不是吗?你原谅迫害过你的人,与他们一同跨越绝望。那么,对方也会原谅你」 「就算是这样……要是…他们不肯原谅我的话……」 “那时就”,卡璐朵梅里亚的视线笔直射向少女的瞳孔深处,为了让少女无法从自己身上移开视线。她继续说道。 「那便意味着他们不是人,而是野兽。危害人的野兽不能活在这世上。谨慎地除掉他们即可」 「」 「没问题的。无须担心。你背后还有我,好了,鼓起勇气,把你的绝望──」 「──咳咳」 从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故意发出的咳 第四章 背叛 「噢,维恩王子。和计划一样啊」 维恩来到王城后没有被带到谒见大厅,而是来到了城内数间迎宾室的其中一间。 「考虑到谈话的内容,我不希望被其他人听到,在这里谈吧」 「没有异议。只不过……」 维恩坐在沙发上,奥尔多拉塞坐在他对面。维恩看向奥尔多拉塞的身后站着的赫罗里耶。 「为何赫罗里耶阁下会在这里?」 「他是新上任的官员,非常能干。最近我让他来辅佐我」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维恩边附和边在心中思索。 卡巴利努虽然不及纳特拉这般历史悠久,但也算是有一定历史的国家。因此谱代家臣很多。然而国王放着谱代家臣不用,竟然把资历尚浅的赫罗里耶放在身旁辅佐自己,太反常了。 赫罗里耶拜访纳特拉的时候,维恩还以为他出任使者是因为讨好了奥尔多拉塞王。赫罗里耶的确精通处世之道。只不过照情况看来,奥尔多拉塞王和谱代家臣的疏远程度远远超出维恩的预想。 (和格鲁耶尔说的一样,确确实实是艘泥船啊……) 在心中降低对奥尔多拉塞的评价,维恩悄悄看了看自己身后。 待在他身后的是杰诺。维恩从妮妮姆那听说了杰诺憎恨赫罗里耶的事情。因此担心她会暴走──没想到她意外地冷静,放低视线,调整呼吸,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 (看样子是没问题了) 房间里只有四人。以拉库鲁姆为首的护卫在房间外待命。本来打算情况不对的话便把杰诺也赶出外面,不过看来可以让她留在这里。 「那么维恩王子,事不宜迟,和其他选圣候谈得如何了」 「虽然附带了几个条件,但大体上得到了好的答复。如果算上奥尔多拉塞王的一票,应该能取得过半的推荐票」 「太棒了」 奥尔多拉塞发出感叹。 「面对那群怪胎还能取得这般成果。不愧是卡雷乌斯的后裔」 「您是说列贝提亚的得意门生──沉默寡言的卡雷乌斯吗。虽然听说我继承了他的血脉,可实在是太过久远,缺乏实感啊」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王子可是拿出了成果,身上无疑流淌着伟大的血脉。啊啊,真是可惜。如果我有适龄的女儿一定会让她嫁给王子」 维恩对奥尔多拉塞的奉承抱有的不是排斥感,而是疑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卡巴利努应当有王女不是吗……?」 由于没有公开露面的记录,不知道确切的数字,但奥尔多拉塞王应该有几个和维恩年纪相近的子女。 该不会是不为人知的病逝了吧,正当维恩这么想的时候,奥尔多拉塞左右摇了摇头。 「啊,那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您的孩子,是指?」 「尽管我给他们安排了许多优秀的教师,却一直没有收获成效。真是的,没想到竟然不是我的孩子……」 奥尔多拉塞说完之后,面露难色。 「失敬,不小心说了多余的话。与人通奸的旧妻皆送去处刑了。请王子放心,那群肮脏的孩子不会出现在王子面前」 「……您是掌握了确凿证据吗?」 「证据?」 奥尔多拉塞诧异地皱了皱眉头。 「王子真是说笑了。他们没有发挥出血脉的力量,光凭这一点便可看出他们没有继承我身上流淌的来自伟大高徒的血脉」 「…………」 换言之,奥尔多拉塞王过于神化自己的血脉,坚信自己的孩子绝对会是神童。为此,即便事实不是这样,他也认为没有生出神童的原因在于妻子不贞。 (这已经不是泥船的级别了啊……!) 言论夸张也要有个限度。难怪家臣们会离心离德。 选圣候的位置确实很诱人,但一想到要因此受奥尔多拉塞的恩情就有些犹豫。 (舒特卢是那种人,卡璐朵梅里亚更过分,要联手果然还是格鲁耶尔……不过那家伙绝对很麻烦……) 重新想了一下,选圣候基本都很糟糕。不过老实善良的人也不可能当上选圣候,倒也实属无奈, 奥尔多拉塞似乎从维恩思考的模样看出他不同意自己的主张,一脸不悦地说道。 「维恩王子似乎不理解血脉的重要性啊」 「不,我绝对没有……」 「不必感到惭愧。因为我年轻时也曾重视能力,而非根据血脉任用家臣」 「奥尔多拉塞王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人是会变的」 奥尔多拉塞回想起过去,说道。 「能力、人格、爱好、志向……这些特征具有流动性,会随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轻易改变。对家臣的能力寄予厚望,半年后却变成了没用的废物,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 维恩部分同意奥尔多拉塞的说法。 「执政者应该用什么衡量一个人?能力和忠诚像是转瞬即逝的幻影,到底应该相信人的什么?答案是血脉」 奥尔多拉塞紧紧握住拳头。 「谁都无法改变自己出生的事实。代代继承的血脉史乃是人的根基,同时是人在反省自身时最终抵达的终点。正因为如此,唯有生来背负伟大血脉之重的人方可值得信任!」 「……原来如此」 维恩点点头,想道。 (蠢───死了) 直截了当。 (简单来说,要一直掌控家臣太麻烦了,所以就根据血统来判断吧。这不就是偷懒宣言吗) 不管是好是坏,人都会变。维恩在这一点上和他有同样想法。哪怕是不畏死的战士,在组建家庭后也会希望活着回去。想要指引人们的思想家在梦想破灭后沉溺于酒精,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但是变化绝非坏事。正因为会改变,人才能适应众多事物。执政者只需肯定家臣的变化,并且配合他们的变化,自身做出改变即可。 想要钱就给他们钱,想要名声就给他们名声。想出人头地就给他们一官一职,想要安宁甚至可以放任他们寻花问柳。 (人是会变的。但不管怎么变,为国家服务的他们多少会有自己的欲望。不过是满足他们的欲望并准备好相应的报酬罢了) 这当然是件难事,而且不知道要持续做到什么时候,尽管如此维恩还是做着这件事。每天一有时间就到王宫里走动,观察王宫中人的脸色,判断他们身心状态是否有异。如果那人身在远方,便频繁写信寄过去,通过回信和写作手法窥探对方的变化。根据实际情况,有时则派人前往,或是召其过来,确认对方如今心向何方。 正因为知道人心易变,维恩才想要尽早察觉变化的预兆,这就是属于维恩的王道。 可眼前的奥尔多拉塞竟然抱着这种想法, 『太麻烦了我才不会做啊。一切凭血脉决定』 如上所示。 比自己年长这么多的国王还这么天真,维恩无法忍受。难免萌生想要打他一顿的心情。 而且竟然因为这种原因和家臣产生隔阂,真是无言以对。 (老实说完全不想和这家伙联手了……怎么办) 想要选圣候的地位。为此必须得到奥尔多拉塞的推荐。维恩开始认真思考,是先得到推荐,在成为选圣候后舍弃奥尔多拉塞。还是放弃会谈,直接前往格鲁耶尔王之处,拜托他联系其他选圣候。 「……呼,我有些冲动了。真是失敬」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维恩没有说谎。只不过,不仅是没放在 心上,还逐渐觉得有些无所谓了。 「我从以前开始就容易血气上涌。尤其是最近没空解闷……」 如此解释之后,“话说回来”,奥尔多拉塞继续说道。 「有一件事忘记说了。其实我想拜托维恩王子一件事情」 「想托我办的事吗。是何事呢?」 维恩佯装不知,反问道。反正一定是有关金矿山的要求。不过要舍弃奥尔多拉塞的话,有点犹豫是否要把金矿分给他啊── 「纳特拉如今在饲养的灰种人,能否分我一点」 「───哈?」 【注:第一卷的第二章和第四章曾出现“灰被り”一词,用来形容妮妮姆。考虑上下文,当时保留了单词原有的意思,即“灰姑娘”。由于出现了明确的解释,特此更正为“灰种人”。第一二卷的翻译也跟着改了。希望转载至其他网站或制作了epup的朋友帮忙更正一下】 维恩花了几秒才理解过来他说了什么。 灰种人。这是西侧对弗拉姆人的蔑称。使用蔑称倒也罢了,可分他一点是什么意思。 「……您要来作何用呢?」 「嗯,我打算狩猎他们解解闷。我早就厌倦追赶野兽了,然而狩猎活人是重罪。为了给我们解闷,神特地为我们准备了和人相像的猎物,必须感谢伟大而慈悲为怀的神啊」 「……」 维恩沉默了。于是奥尔多拉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能理解王子的心情。王子大概认为共享神的恩惠乃是不尊敬神明。但我年轻时不小心杀光了卡巴利努的灰种人。因此好久没享受过狩猎他们的快乐了。纳特拉正是为了不让他们灭绝才特地选择了饲养吧?真是有先见之明」 「…………」 「对了,听说王子身旁有上等的灰种人?这样如何,将其用作猎物一同打猎吧。虽然久不打猎有些生疏,但我对自己的本事还挺有自信」 这时,一直待在身后的杰诺注意到了。 坐在自己前方的维恩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大概奥尔多拉塞也感觉到了维恩的变化,他诧异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维恩王子」 于是维恩面露难色,回答道。 「啊,不是,我在计算一些事情」 「计算?」 「是的,马上算完了,请您放心。……对了,奥尔多拉塞王,您觉得现在作出决定和之后作出决定,哪个比较好?」 「嗯?这种事情不需要犹豫吧。最好是现在作出决定」 「这样啊。既然如此」 维恩笑了。 「再见啦,奥尔多拉塞」 咚地一声,维恩探身到桌上。 下一个瞬间,维恩放出的飞踢狠狠砸中奥尔多拉塞的脸。 「──唔咕!?」 奥尔多拉塞倒在沙发上,他身后的赫罗里耶吓得睁大了眼。 紧接着维恩踩到桌子上,纵身一跳,往赫罗里耶的侧头部一踢,把他击倒在地上。然后维恩落地,回转身子,从怀中取出暗器,瞄准了房间的出入口。 「陛下,刚才的声音是──」 暗器刺在了开门的卫兵的额头上。卫兵的身体逐渐往走廊的地上倒去,然而却被后方的拉库鲁姆一脚踢了回来。 「殿下,发生了───不,原来如此」 拉库鲁姆环视房内,马上理解发生了什么。 「臣负责监视外面。请您尽快处理好」 拉库鲁姆说完,从卫兵的尸体上拿走剑,扔给维恩。 「嗯,马上弄完」 维恩取过剑,走近因苦闷而瘫倒在地上的奥尔多拉塞。 「咳嗬……怎、怎么了,你打算做什么,这是……」 奥尔多拉塞仍旧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维恩冷眼俯视着他的丑样。 「呀,我真的很犹豫啊。在这里动手毕竟违反了礼仪」 「你在说什么……」 「不过嘛,你都对我说要现在作出决定了。那我便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维恩的剑刺向奥尔多拉塞。 「等、等等,我是……我可是选圣候啊……!继承了列贝提亚高徒之血的,奥尔多拉塞王……!你究竟把我、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成垃圾哦」 不带一丝情面,毫不犹豫地往下挥舞的剑贯穿了奥尔多拉塞。 奥尔多拉塞痛不成声,不久后便停下了挣扎,与之相对,房间中充满了血腥气息。 「杰诺」 维恩拔出剑,回头看向她。呆然地注视着一连串展开的杰诺被维恩的呼喊吓了一跳。 「那、那个,殿下,那个,啊啊,您都做了什么……!」 「冷静下来。比起这个,那家伙要怎么处理?」 维恩指了指倒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的赫罗里耶。 「如果你想亲手报仇,大可随意」 维恩抓着剑刃,把剑柄朝向杰诺。做到这种地步,杰诺终于理解了维恩的意思。 「等、等等等一下!请等一下!」 赫罗里耶悲痛地喊道。 「请务必、请务必放过我!我保证不会对外声张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拒绝」 被冷待的拒绝,赫罗里耶找不到可说之词,随即立马回过神来,跑到维恩脚下。 「我、我能帮上各位大人的忙!我向神起誓,绝不会背叛!」 「你这家伙,不是打算和鲁贝鲁联手杀了我吗」 赫罗里耶脸色苍白。 「那、那是……那是误会!我是被鲁贝鲁将军威胁才这么做的,不是出于本意!他打算强迫奥尔多拉塞王隐居,自己掌管国政!我怎么可能自愿协助那种人!我、我没有说谎!证据的计划书就在我的宅邸」 这时,维恩手上的剑被拿走了。 「太丢脸了,你这奸臣!」 杰诺一剑砍向赫罗里耶。 赫罗里耶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这一击,打算逃跑,结果马上被逼到墙角,被杰诺用剑指着鼻尖。 「吓……!等、等一下,你想要什么,不管什么我都会做的……!所以饶了我吧……!」 「别开玩笑了!」 杰诺出离愤怒地大喊出声,赫罗里耶瑟瑟发抖。 「什么叫不是出于本意啊!你难道想说背叛玛登也不是你的本意吗!?」 「玛、玛登……?」 赫罗里耶打心底里不明白对方何出此言,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 「为、为什么会说到已经灭亡的国家……?」 杰诺的瞳孔中寄宿喷涌的怒火。维恩看着这幅场景,夹带叹息地说道。 「原来卖国卖得不够巧妙,会像这样被憎恶追至末路啊。很有参考价值」 赫罗里耶从维恩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清醒过来看向眼前的杰诺,随后不寒而栗。 「啊、啊啊……你这张脸…你是!」 白刃贯穿了赫罗里耶的身体。 ◆◇◆ 「──大概就这样,一言以蔽之,因为音乐性的差异不小心干掉他了」 「原来如此……我十分清楚了」 维恩坐在马背上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妮妮姆在他身边骑着马,掩住双眼。 「你在感激我吗?」 「我是惊呆了……!」 理所当然的反应。 「偏偏是暗杀……还是选圣候……难以置信……!」 「别太在意了妮妮姆。比起悲叹过去,更重要的是积极向前看,考虑今后怎么做。不是吗? 」 你没资格这么说,妮妮姆强忍住这么说的冲动,没有给维恩来上一记右直拳。 如果身旁没人的话,不单是右直拳,或许还会用左膝补上一记飞踢,遗憾的是现在不能这么做。周围都是随从人员。嘴上说说可以,总归不能在众人面前殴打维恩。 (等回到纳特拉再把维恩绑起来毒打一顿) 妮妮姆暗自下定决心,切换思考模式。很遗憾,如同维恩所说,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平安回到纳特拉。 「你认为会有追兵吗?」 妮妮姆回头看了看,问道。 妮妮姆眼中倒映着路边的风景。维恩一行人已经逃离王都,正在赶回纳特拉。和王都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当然会有。他接见我之后就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我,即便立马逃离了王都,也没理由不追捕我」 “只不过”,维恩抛出这么一句,咧嘴一笑。 「我在出发前尽可能动了些小手脚。多少能争取一些时间」 ◆◇◆ 「到底怎么回事!」 卡巴利努的宫廷──不,卡巴利努的王都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事情的起因是奥尔多拉塞王之死。因为到了指定时间还不见国王参加会议,众人满心疑惑地调查城内,最后在房间内发现了国王的尸体。 鲁贝鲁接到报告,和其他家臣一起下达了禁口令。这个做法很正常。不难想象,要是民众知道国王身亡,必定陷入混乱。更别说现在正值一年一度的选圣会议,选圣候皆在此地,绝不能让消息散布出去。 鲁贝鲁得知国王原本预定在那个房间和维恩王子会谈,立马向部下发出了逮捕维恩的命令。 但是,即便采取了最妥善的行动,也来不及应对维恩留下的礼物 「将军,维恩王子留宿的别馆着火了!」 「你说什么!?」 既然注定要和卡巴利努为敌,维恩才不关心卡巴利努王都会陷入多大的混乱呢。因此,维恩在逃离时顺带烧了别馆。 并且不仅如此。 「将军,其他地区发生了数起小规模火灾!」 起火的是事先潜伏在外的密探使用的据点。维恩还下达了撤离据点,放火烧毁的命令。 「咕……!先灭火!还有安排民众避难!」 现在是圣灵祭期间,各地而来的参加者聚集在这里,城市里的人是平时的好几倍。要是发生了火灾,混乱在所难免。 「将军,不好了!」 这时一名部下飞奔而来。 「又发生了什么!?」 「是的,王城外流传着不好的谣言,以此为导火索,发现有零散的暴动行为……!」 「谣言……!?内容是什么!」 这名男部下犹豫了一会,说道。 「恕部下冒昧,有谣言说鲁贝鲁将军杀害了奥尔多拉塞王……打算篡夺王位……!」 鲁贝鲁愣了一会,像是失去理智一样哑口无言,随后大喊出声。 「开───开什么玩笑!这算什么!」 ◆◇◆ 「卡璐朵梅里亚大人,部下回来了」 说话的是站在入口处的奥乌鲁。卡璐朵梅里亚眺望着窗外,说道。 「奥乌鲁,汇报情况」 外面黑烟弥漫。远方传来别样的喧闹声,和祭典的氛围不同,更像是发生了紧急事态。卡巴利努的士兵严密地保护着这片贵族住宅区,但除此之外的地方恐怕正上演着暴力和怒号。 「遵命。以维恩王子的别馆为主的几处火灾地已经全部扑灭。然而由于市民间流传着国王死亡的消息,各种虚假情报错综复杂,市民陷入混乱。各处还发生了暴动和抢劫事件」 「太美妙了」 卡璐朵梅里亚心醉神迷地松了口气。 「本来这趟跑腿挺无聊的,没想到能碰上这种事。必须得感谢维恩王子呢」 「……这样好吗?特地帮那位王子一把」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不单是奥尔多拉塞王的死讯,对方可还送来了将军背信弃义的证据哦」 赫罗里耶死前提及了鲁贝鲁一手安排的奥尔多拉塞王退位计划。维恩命令拉库鲁姆前往赫罗里耶宅邸偷走了计划书。 维恩知道,在逃跑前最多只能放火烧掉别馆和各个据点,来不及做其他安排,于是他把证据送到了卡璐朵梅里亚之处。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用这些情报加剧混乱,维恩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卡璐朵梅里亚确实这么做了。 「收到这么贵重的情报,不竭尽所能地扩大混乱岂不是太可惜了」 主君糟糕的性格,以及看穿了主君这一点加以利用的维恩。奥乌鲁对这两件事情感到头疼,说道。 「……关于其他几位选圣候,他们似乎在计划逃离这座城市」 「这也难怪。哪怕他们不够聪明,也还是能察觉到危险逼近呢」 「我等应该如何应对?」 「做好逃离的准备。尽可能搅乱此地的局势,随后返回圣王厅」【注1】 「遵命」 奥乌鲁行礼告退。 视线从未离开过窗外的卡璐朵梅里亚朝着恐怕在前方逃亡的少年喃喃自语。 「可惜你引发了这场骚动了却没能参与进来。不过这样刚好。希望你能尽情享受我为你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 ◆◇◆ 「──差不多该休整一会了」 拉库鲁姆点头赞同维恩的意见,随后下令让随从们休整。 随从们安下心来,麻利地开始休息身体。 维恩没有告诉他们奥尔多拉塞的死讯。考虑到这会招致无谓的混乱,维恩便只告知他们察觉了鲁贝鲁将军的袭击计划,所以要火速回国。 「妮妮姆,行军速度如何?」 「很顺利。不枉费我们只带了最低限度的行李」 妮妮姆铺开地图,说道。 「只是这之后有三条路。沿着山边走的最短路线。主干道路线。途中有观光胜地的迂回路线。往返打算按计划走主干道,怎么安排?」 「我听说沿山那条路经常发生悬崖塌陷」 「是的,路况险峻且事故多发」 「唔……拉库鲁姆,趁着休整期间派人确认那条山路」 「遵命」 拉库鲁姆立马开始挑选人员,维恩看了他一眼,说道。 「妮妮姆,联络哈加尔的鸟放出去了吗?」 「是的」 「那么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 维恩在逃离城市后,立马下令放飞联络用的鸟儿,让守卫金矿山的哈加尔将军派兵前来迎接。 「和哈加尔汇合就能挡住追兵。确认山道能用的话,一口气穿过去」 妮妮姆同意维恩的意见。 「对了妮妮姆,杰诺在做什么?」 「一会失落一会烦恼的,感觉很忙呢」 逃走以后──准确来说是杀了奥尔多拉塞和赫罗里耶之后,她一直冷静不下来。血刃卖国奴的成就感和弄脏自己双手的罪恶感。对奥尔多拉塞死在自己眼前一事感到困惑的同时又抱有纳特拉或许会和解放军联手的期待。大概是因为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得不出结论吧。 如果有时间的话,未尝不可跟她聊几句,让她冷静下来,可惜如今情况紧急。 「必须平安把她送回残党军。帮我多留意一下她」 妮妮姆点点头,说道。 「之后要和残党军联手吗?」 「当然要联手。哪怕成功摆脱追兵,可既然已经杀了奥尔多拉 塞,和卡巴利努的战争注定无法避免。不管是残党军还是其他什么,有人能联手自然最好不过」 「局面真是变化无常呢」 「完全同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好痛,别踢我脚」 妮妮姆无视维恩的抱怨继续用脚踢着他的小腿,说道。 「顺便问一下,决定和残党军联手是在杀奥尔多拉塞之前吗?或者之后?」 「当然是之前。我可没有傻到先杀了对方再考虑之后怎么做」 「哼。也就是说,不是先打算杀了对方再考虑之后的事情咯?」 「……」 「看我这边」 妮妮姆双手夹住别开视线的维恩的脸颊,使其看向自己。 「为了杀掉对方而考虑和杀了之后再考虑不是一样吗……!」 「其实那个,动手的时机我事先问过对方了,如果不问的话结果应该会不太一样,大概可能或许」 「骗人,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当场杀了他吧」 「相信我的理性」 「就是相信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问你,当初是哪张嘴说在会谈现场暗杀对方不可理喻的」 妮妮姆边说着这些话边拉扯着维恩的脸颊,突然有东西进入两人的视野。 两人望向天空确认发生了什么,只见一只鸟挥舞翅膀落在地上。 「那是……王宫发来的联络」 妮妮姆立马向鸟儿伸出手,鸟儿拍了拍翅膀,停在她的肩膀上。信筒绑在鸟脚上,妮妮姆果断地取出信筒,拿出里面的信。 「妮妮姆,里面写了什么?」 这种鸟非常聪明,数量稀少,只用于紧急联络。也就是说,国内发生了不得不使用这种鸟的紧急事态。 维恩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妮妮姆对他说道。 「……哈加尔将军,举旗造反了」 「…………哈啊?」 维恩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 舍弃主君逃跑的胆小鬼的儿子。 自己打出生起便背负着这样的罪行。 因此每日被人以轻视地眼光看待,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啊啊,好渴望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呢。渴望名誉。别人无法理解也无所谓。只希望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能抓住一小撮荣耀。 所以投身沙场。相信总有一天会被人认可,战斗至今。 或许是因为自己有打仗的才能。不久便出人头地,当上了将军,华丽地大显身手。 名誉满怀,最幸福的时刻。人生的黄金期。但是,变故突生。【注2】 主君突然给自己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夺走了自己的所有名誉。曾多次提出质疑,无人应答,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又过上了和从前一样每天遭人蔑视的日子。和那个时候不同的是,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无法取回名誉了。 愤怒过。憎恨过。后悔过。苦恼过。 怀抱着这些情绪离开了故乡,流浪各地。 污名不管到了哪里都挥之不去,每日活在他人的嘲笑和污蔑当中。 最后来到了最北端的小国。这里和战争无缘,贫民遍地。 真是凄惨。曾率领上万士兵,沐浴民众喝彩的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小国无闻而终,想到这里便不由得流下眼泪。 然而小国的国王对凄惨的自己说道。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你这份能力。在那之前磨尖你的獠牙吧。 自己相信了国王的话语。选择了相信。于是自己不断学习,锤炼本领。 一年过去了。机会没有到来。 五年过去了。机会没有到来。强忍住心中的怀疑。 十年过去了。机会没有到来。每天活在不安之中。 二十年过去了。机会没有到来。腐朽的心像铅一样沉重,限制住自己的手脚。 随后三十年过去了。 大陆风起云涌,像是顺应时代的呼唤一般,才华横溢的王太子崭露头角。 机会终于来了。 可是,当自己出于喜悦打算伸出颤抖的双手的时候,注意到了。 自己那因年老而布满皱纹的,双手── 「哈加尔将军,您怎么了?」 「唔……」 听到身旁有人呼唤自己,哈加尔逐渐睁开闭着的双眼。 一座防御要塞建在吉拉特金矿山往西的地方,这里是要塞的会议室。 包含哈加尔在内,会议室里如今聚集了十多名男性。 「抱歉。想到我今后要做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点事情便动摇可不行啊。您可是我等新生纳特拉军的首领」 新生纳特拉军。这是聚集此地的诸侯自起的军队名号,实际上是针对纳特拉的叛军。 事情要追溯到维恩率领使节团离开要塞之后。 各地诸侯没有任何征兆地率兵聚集至该要塞。 诸侯的兵力是两千。要塞的守备兵力是五百。守卫兵没有对兵力差距感到动摇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诸侯高举纳特拉的旗帜,二是哈加尔将军镇守要塞。万一发生意外,他们坚信自己能在哈加尔将军的指挥下击溃两千士兵。 然而两者最终没有交锋。因为哈加尔对守卫兵解释说,这是他向诸侯要来的援军。深受众人信赖的哈加尔作出了担保,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相信了哈加尔的说辞,让诸侯的士兵进入了要塞。 这并不能怪罪于守卫兵。聚集在此的诸侯是维恩关注已久的,有叛乱迹象的那几个家伙,可士兵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更别说,他们还被自己敬爱的将军所欺骗。 就这样,事态急转直下。守卫兵注意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进入要塞的诸侯的士兵拘留守卫兵,紧接着占领矿山街,发表了拥护哈加尔将军为首领的独立宣言。 「──所以,王宫情况如何」 「根据密探的情报,王宫一片混乱。毕竟那位王子不在,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就好。最好再仓皇失措一些」 诸侯们同口异声地讨论着,脸上神采飞扬。这也难怪。下了一生仅此一次的大赌注,并且赌局进展顺利,正向胜利的盘面倾斜。 有诸侯反对维恩的统治,但是没有能够统率他们的人。维恩和妮妮姆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 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有三个,哪怕是诸侯们也没有想到。 第一个原因在于维恩率领使节团前往了卡巴利努。由于随从人数控制在最低限度,这样一来足以讨伐维恩,借此说服诸侯绰绰有余。 第二个原因在于哈加尔。武勇不输维恩的哈加尔成为叛军首领,便能率领诸侯这群乌合之众。 第三个原因在于连结起诸侯和哈加尔的第三方势力。 「──抱歉,我来迟了」 一名女子如此说着,来到了会议室。 自称艾碧思的这位女商人正是促成诸侯和哈加尔合作的重要人物。 「原来是艾碧思啊,状况如何」 「是的,没有错。维恩王子如今正沿着大道准备返回纳特拉」 诸侯听了她的回答兴奋起来。叛军最重要的任务是捕获从卡巴利努归来的维恩。只要抓住维恩,无论是纳特拉还是卡巴利努都能进行交涉。 「马上派兵布阵吧!」 「稍等,有三条道通往卡巴利努。要控制哪一条……」 「分散兵力有些不安啊」 「既然如此,要在大道的汇合处安置士兵吗……?」 诸侯热烈展开讨论,意见却不统一 。这也难怪,他们在政治上被维恩疏远,坦白讲十分无能。 「哈加尔将军怎么看?」 迟迟得不出结论,他们转而把视线投向首领哈加尔。 老将军瞥了诸侯们一眼,沉稳地说道。 「正如先前所说,通往这边的三条道路最终汇合在一处地方。在汇合处等待即可」 「哦哦,那么尽快全军出击」 「但是」 哈加尔阻止兴奋的诸侯,继续说道。 「必须要监视守卫兵,同时提防纳特拉本国夺取要塞。维恩王子的随从不满百人。五百兵力足够了」 两千人只动五百。哈加尔的思路很清晰,诸侯点头同意他的意见。这时艾碧思从旁插嘴。 「请等一等,哈加尔将军。对方可是那位维恩王子。五百或许会被对方突破。为保证万无一失,派出一千五百更为妥当不是吗」 「那样会导致此地守备空虚」 「或许您该考虑一下杀掉拘留的守卫兵」 艾碧思的建议干脆利落,诸侯们对此不寒而栗。要塞的守卫兵是哈加尔亲自带出来的精兵。拘留他们的时候,哈加尔还下达了严令,要求尽量避免流血事故。倘若守卫兵全灭,用于警戒的兵力自然会多出来,然而众人担心触怒哈加尔,谁都没有说出口。 意外的是,哈加尔对此给出的答复十分冷淡,不带一丝感情。 「他们现在固然忠于纳特拉,一旦王子战死,他们明白局势发生变化,自然顺服于我。如此一来身经百战的士兵便是我的囊中之物。现在舍弃他们太过可惜」 「……原来如此,您说得对。那么率一千士兵前去如何?哈加尔将军似乎担心兵力不足,请您放心。正如我先前对将军所说,援兵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喜悦的不是哈加尔,而是诸侯。 「噢噢,是这样啊。真是可靠!」 「果然对那位王子感到不满的不仅我等」 「这不是废话吗。重用弗拉姆人的黄毛小子怎么可能有威望」 瞥了眼群情激昂的诸侯,哈加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艾碧思。 「还会有援兵前来汇合,没错吧,艾碧思」 「这是自然」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率领一半,也就是一千士兵封锁大道,静候维恩王子。所有人,准备出发」 「「哦!」」 诸侯起身,遵从哈加尔的指示离开会议室。 哈加尔留在原地,看向同样留在这里的艾碧思。 「艾碧思,事成之后」 「我明白了。到时会按照约定,说服阁下的母国恢复您的名誉,迎接将军回国。对于吾主而言,这点小事毫不费力」 「这样啊……」 「托阁下的福,计划进展顺利……和其他各位大人一样,拉拢您真是太正确了」 「讽刺吗」 「当然是真心话。阁下想必也对那位王子有许多意见吧?」 搞不清艾碧思究竟是在提问还是在揶揄,哈加尔沉默了很久,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开口道。 「……我年老体衰。已经没有时间等纳特拉取回那个时代了。请您原谅,维恩王子。一切只因为时已晚」 ◆◇◆ 另一方面,维恩此刻正在烦恼。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呢) 情报的可信度受两个因素大幅影响。权威的有无,以及和朋友的交心程度。 因为是了不起的人物,因为是专家,因为知道对方的为人──人会因为这种理由轻易相信得到的情报。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人受时间和物理条件限制。比方说领居家如果有奇怪的动物,亲自去确认一下即可,然而对象换成邻国可就不好确认了。 假如这时一个不明根底的人对你说:“那个动物有着红色翅膀”,但你的朋友和权威者站在他身旁,对你说:“不对,是蓝色翅膀”,基本上会选择相信后者。 要说通过这个例子想要表达什么, 「妮妮姆,你怎么看待哈加尔的背叛?」 「正常考虑的话应当是谣传」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将军哈加尔。他既有地位又有能力,为纳特拉效力多年,留下了实绩。哪怕用紧急联络的鸟儿告知他背叛的事实,妮妮姆或者大多数国民也会认为是哪里弄错了。 ──但是,情报的可信度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作战对维恩心生厌恶了呢」 「呶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的作战是指用哈加尔作诱饵引出国内反抗势力的作战。为此散布了维恩和哈加尔不合的谣言,如果说声名受损的哈加尔或许因此叛变的话,无法否定这种可能。 再加上发起叛变的时机虽然出乎意料,但对维恩而言,反抗势力聚集到哈加尔旗下乃是求之不得的展开,造反很有真实性。 自己对于得到的情报是否心中有数。 情报的可信度也会因此大幅改变。 「我可是反对过好几次了,那个计划」 「好了好了是的是的是我不好!哈加尔会背叛也好卡巴利努会派出追兵也好全都是我的错!」 「难以置信,完全是你的错呢……」 「是啊。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好糟糕啊……」 不管怎么,反省会留到解决问题之后再开。 「现在的问题是,叛军是否真的举兵造反了。然后就是主谋者是否真是哈加尔。如果是哈加尔的话,是发自真心背叛,还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时间有限,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假定已经举兵造反,首领是哈加尔,并且是真心背叛。动机暂且不论,以此为前提考虑对策吧」 听了妮妮姆的建议,维恩点点头,开始思考。 「前方的三条路线虽然长度各不相同,但最后会汇合至一条道上。恐怕哈加尔已经等在汇合地点,准备抓捕或者杀害我」 「根据汇报,哈加尔将军已经集齐兵力,应该会迅速出军。哪怕按原定计划穿过山路,也不一定能在对方布下盘查之前赶过去呢」 「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啊……」 根据情报,集结的叛军兵力将近两千。不清楚对方打算率领多少人攻打过来,但至少有五百到一千人。而且负责指挥的是哈加尔,一旦被他抓到便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了。 然而若不走大道四处晃荡的话,后方的卡巴利努追击队便会紧追而来。他们的主要战力是骑兵,根据事先调查的王都军备情况,恐怕追兵在两百到五百人左右。这边也打不过。 老实说,情况相当糟。维恩还在烦恼应该怎么做,这时拉库鲁姆赶到两人身边。 「殿下,调查山路的探子已经回来了」 「情况如何?」 拉库鲁姆摇摇头。 「坏消息。碰巧前几天悬崖塌陷,现在无法通行」 妮妮姆不禁发出叹息。有危险但路程最短的山路无法通行的话,突破哈加尔的盘查关卡的可能性更低了。 「……有办法修复吗?」 「修复到勉强可以过人的程度大概要花上十天」 十天。说多不多,但等不了这么久。妮妮姆确信,卡巴利努的追击队绝对能在十天之内追上他们。 (这样一来还剩两个办法,一是以维恩为首的少数精锐骑兵走主干道,期待他们在叛军布阵前先行突破。二是走道路外围,祈祷敌人不要发现自己,小心翼翼地前进……) 不管选哪边都是豪赌。只有维恩能逃出去也无所谓,难道没有更好 的办法了吗。 拼命思考的妮妮姆看了眼身旁的维恩,注意到维恩脸上挂着大胆无畏的笑容。 「──拉库鲁姆,行动了。结束休整。所有人准备出发」 「遵命!」 拉库鲁姆为了下达命令迅速离开现场。 「妮妮姆,把杰诺叫过来,我有话说」 「明白。……可是维恩,你打算怎么做?」 妮妮姆不禁提出疑问,维恩有些淘气地说道。 「利用我们的后顾之忧」 ◆◇◆ 距离维恩一行逃离卡巴利努过去了数日。 鲁贝鲁总算控制住王都的骚乱,命令副官派出了追击队。 「听好了!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抓住纳特拉的王子!他才是杀害奥尔多拉塞王的凶手!」 鲁贝鲁朝部下大发雷霆,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原因。 由于奥尔多拉塞王突然死亡,鲁贝鲁成为了临时政权的核心人物。 他原本便是管理卡巴利努军部的将军,再加上指挥众人平息王都混乱,坐上这个位置很正常。 然而由于之前流传的弑君谣言,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他故意挑起混乱,获得了地位。鲁贝鲁对此也有自知之明。 原本留宿王都的选圣候集体回国导致情况恶化。如果他们宣称临时政权值得信任,或是任命卡巴利努的王太子就任新的选圣候,状况或许不至于进一步恶化。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他们纷纷对这起恶性事故发出了严重抗议,无法指望他们伸出援手。 因为选圣候兼国王的国家支柱突然倒塌,市民和官吏陷入了恐慌状态。诸侯也在认真思考应该如何应对。他们自然希望得到一个简单明了的解释,因此,鲁贝鲁的立场岌岌可危。 「必须尽早抓住那位王子,让罪魁祸首当街示众……!」 其实鲁贝鲁这时候还有另一种办法。 放弃维恩,把罪名嫁祸给其他合适的人,借此改善局势。 只是鲁贝鲁没有这么做。 进攻纳特拉的大义名分、在自己眼皮底下引发骚乱,受伤的自尊心、以及对于主君被杀的愤怒。这些因素使得鲁贝鲁决定抓捕维恩。 时间回到现在。 「加快速度!如今还能追上!」 鲁贝鲁的亲信──库斯塔维率领部下驰骋在通往北边的道路上。 部下全是骑兵,共五百人。考虑到对方不过区区五十名随从,实在是战力过剩。有人指出不应该在未完全平息王都混乱的情况下派出如此多的兵力,但鲁贝鲁封杀了这些言论。为保证万无一失,他下定决心,绝不会放跑维恩。 「队长,先行部队回来了!」 数名骑兵逐渐接近库斯塔维一行。他们先前被派去确认前方道路。 「不错,怎么样。弄清他们走哪条道了吗?」 「是的!主干道有行军的痕迹,还找到了他们遗弃的行李」 库斯塔维听到汇报,神情诧异。 「不是山道?」 对方应当知道后有追兵,理应冒风险选择最短路线。库斯塔维本是这么认为的── 「那条山路在纳特拉一行抵达前发生过悬崖塌陷。现在还在修复中无法通行」 库斯塔维听完部下的说明,理解了情况。他知道那条路时不时会悬崖塌陷。一定是神看不惯纳特拉王子的恶行,降下了神罚,库斯塔维暗自窃笑。突然,他脑中浮现出另一个疑问。 「队长,我等也尽快追上去吧。现在或许还赶得上」 部下催促尽快进军,但眼神锐利的库斯塔维摇了摇头。 「不要急着下结论。恐怕这是伪装」 「伪装,吗?」 「没错……」 库斯塔维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脚。上面还留着被维恩之前扔出的长枪造成的伤口。因为指挥袭击者偷袭使节团的人正是他。 他亲眼目睹了那位王子在绝境中令人悚然的智慧和迅速的应对能力。正因如此,实在难以想象对方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他们可能选择了迂回路线,打算伪装痕迹引诱我们走主干道,如此一来他们便能避免被我等从背后接近」 部下们听了库斯塔维的推理,恍然大悟。真是自作聪明,既然已被我方看穿,他们便只是无谓地选择了离纳特拉最远的道路。 「进军!敌人在迂回路的前方!」 听从库斯塔维的命令,追击队立即动身。 「士兵布置完毕,哈加尔将军」 「嗯」 通往卡巴利努的三条路线。哈加尔率领一千叛军在汇合地点布好了阵地。 「即便是那位王子,想必也无法突破这重兵力」 站在哈加尔周围的一名诸侯充满自信地说道。其他诸侯赞同地点点头,突然一名女子开口问道。 「……可这样真的好吗?」 提问疑问的人是艾碧思。她也一起来到了战场。女人,而且一介商人竟然旁若无人地跟到战场上来,诸侯们一脸不悦。只不过反叛之际受到她多方面的援助,因此谁也没有出言抱怨。 「为保证万无一失,指挥全权交由哈加尔将军不是更好吗」 正如她所说,军队的指挥权没有统一到一处。原因在于这里的士兵乃是各诸侯自家的兵。 大多数诸侯打算亲自指挥自己的军队所以才置身战场。要是被哈加尔夺走指挥权,把自家的兵当炮灰使用,这谁顶得住啊。 并且哈加尔也没打算抢走他们的指挥权。 「我接过领袖的位置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等原本便是地位相等的同志……而且有如此多兵力,即便指挥松散一些,也足以抓捕王子了」 「正如将军所说」 「女人不要插嘴老实待在旁边」 对方表明了态度,艾碧思不好再多说什么。就这样,拼凑而成的军队没有拧成一团,老实地等待王子现身。 「──唔」 哈加尔的耳朵捕捉到了马蹄声。 然而数量不像是一匹两匹,也不是十匹二十匹。 过百之数的骑兵正在接近。 「敌军来袭!全员,拿起武器!」 哈加尔高声传令,诸侯们和士兵急忙行动起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将近五百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 库斯塔维确认眼前的景象,急忙发出声音。 「停下──!全队停下──!」 骑兵们听从队长的号令一齐减速,停了下来。 确认部队,库斯塔维重新望向前方。 占据他视野的是在道路前方布下阵地的近千名士兵 「这群人到底是……」 库斯塔维既警惕又困惑。 发现主干道是陷阱,于是赶向迂回路,到此为止还在计划之中。 然而不管追了多久都看不到纳特拉使节团的身影。 库斯塔维逐渐感到焦躁,该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心想。 但事已至此已无法停下脚步,他坚信使节团一定就在前方,一路直追──现在,碰上了一支迷之军队。 「没有打着纳特拉的旗帜,士兵的装备乱七八糟。难道是贼人?」 「贼人会这样布阵吗?那支军队究竟……」 情况很奇怪。看来感到疑惑的不单是己方,对方的军队也抱着同样想法。换言之,彼此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怎么办,库斯塔维自问自答,应该如何处理这场意外的遭遇。 库斯塔维还在烦恼,这时一名骑兵走出来,慎重地靠近自己这边,观察情况。 这是个机 会。己方的目的在于维恩王子,最好尽可能避免在此交战。库斯塔维也派出士兵准备回应对方── 「敌袭───!」 从背后传来了悲鸣。 ◆◇◆ 这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自从逃离卡巴利努,杰诺脑中满是疑问。 杰诺知道维恩击退了玛登,擅长战略。并且在前往卡巴利努的时候,通过途中的谈话发现他是个沉稳,意志坚定的人。 之后,得知他用书籍削弱敌国,发现他有着不亚于选圣候的独特的思考方式,还目睹了他坚决果断地杀害奥尔多拉塞的场景,杰诺大为震惊。 结果赶到这里,面前有三条路线,在前后有敌人夹击的情况下他竟然这么说。 「让追击队先行接触哈加尔的叛军」 杰诺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这种作战方法。 「具体来说,等追击队过去后,趁双方接触之时从后方袭击追击队,制造混乱局面让他们直接打起来」 实际说明以后感觉也就这样。当然,首要的问题在于怎么让他们过去── 「方法很简单。在主干道留下行李和痕迹,在他们走之前藏身山道」 发生悬崖塌陷的沿山山道有多处岩石形成的遮蔽处,只是藏五十人左右还是有可能的。 追击队为了尽早抓捕维恩他们,不会对痕迹调查的太过仔细。 发现主干道痕迹的追击队会沿主干道前进还是自作聪明走迂回路维恩都无所谓。 山道无法通行。所以只能走剩下两条路的其中一条。只需让他们如此思考便是维恩的胜利。 不过,做得到吗。 理论上可行的作战不过是纸上谈兵。如果追击队更加仔细地调查山道,众人便得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和追击队作战。最后维恩被抓,其他人惨遭杀害。 维恩明知如此还是执行了这个作战。在考虑到这种可能的前提下,理所当然地视死于不顾。 (这就是王者的器量吗) 不懂。虽然不懂,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眼前追击队毫无防备的背影证明他的作战成功了。 ◆◇◆ 之后像是发生了连锁反应。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库斯塔维率领的追击队被人从背后偷袭,陷入了混乱。后方遇敌会对心理造成巨大压力,而且追击队基本都是骑兵,难以调头。想要作出应对却因为周围的友军转不过身。 如此一来追击队唯有往前打开活路。利用骑兵的速度拉开距离,改变局势──可一旦骑兵向前,前方对峙的叛军也会展开攻击。 「冷、冷静!不要先发起攻击!」 「不许后退!后退者斩首!」 「可恶,他们到底是谁!我们的敌人吗……!?」 突然出现了五百骑兵。诸侯们光看到他们便陷入混乱,再加上对方的骑兵一副随时会进攻过来的模样,局面已经不受控制了。诸侯各自为战,纷纷向士兵下达命令,阵型乱作一团。 在被人从背后偷袭的追击队看来,叛军杂乱无序的阵型像是在配合身后的敌兵,打算进攻过来一样。 就这样,两军达成一致。 「够了,事已至此那就进军!突破前方的敌阵!」 「敌人发起突击了!全员戒备!」 一千叛军和追击队的五百骑兵,于此揭开战幕。 ◆◇◆ 战场上呈现一片混战的景象。 陷入混乱的追击队没能突破叛军的防御,叛军则因为追击队的突击出现巨大伤亡,敌我混杂,相互交锋。 (真是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处于乱战之中,身旁有护卫保护的艾碧思不满地咂了咂嘴。 她本打算在此杀掉从卡巴利努逃回来的维恩。那位王子很危险。让他活着迟早会成为主君卡璐朵梅里亚的敌人。她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没有等来维恩,反而出现了一支莫名其妙的骑兵队。当她注意到这是卡巴利努派出的追击队,正打算和对方和平交涉的时候,双方已经开战了。 (为什么骑兵队会比王子先出现啊……!) 王子到底去哪了。难道说卡巴利努追击队途中放跑他们了吗。如果能和他们交涉或许能弄清现状,但因为对方陷入混乱,错过了机会。 (……不,不对。难道说那场混乱是) 艾碧思像是想到了什么,环顾战场。观察了一会后,咬牙切齿地怒目而视。 「……原来是这样。真敢做呢」 艾碧思立刻动身,带着护卫赶向叛军的中央。哈加尔和几名诸侯正在那里负责指挥。拼凑而成的叛军至今还未溃败的原因在于哈加尔,因为有几支部队由他代为指挥,局势得以勉强控制住。 「哈加尔将军!」 「……艾碧思。怎么了」 「这是维恩王子的陷阱!王子趁着我等和骑兵队交战的混乱之际,从战场上逃走了!他大概打算解放要塞的守卫兵!」 艾碧思的话语令在场混乱的诸侯陷入呆滞。 哈加尔冷静的环顾四周,说道。 「调集目前可供指挥的士兵追捕王子。命令其他士兵撤退。对方的骑兵队恐怕不会强行追过来」 「「遵、遵命!」」 哈加尔和身旁的诸侯迅速调集了两百兵力。他们一同脱离战场,一口气赶往东边的要塞。 (王子的随从只有五十。逃离战场之际应当分散了兵力,考虑到没有汇合的随从,人数应当少于五十。而且一路从卡巴利努赶来,他们定然疲劳不堪) 和哈加尔同行的艾碧思坚信一定追得上维恩。 她的确信不久后变为现实。叛军发现了集团一路移动的痕迹,顺着痕迹找到了在荒野上前进的维恩他们。人数少于二十,和计划一样,两百人足以解决。 维恩注意到自己被叛军追上,采取了令人意外的行动。他放弃逃跑,原地止步,回头看向叛军。 随后哈加尔的部队接近维恩他们,双方的距离近至听得见彼此的声音。士气高昂的两百对阵疲劳困倦的二十。双方交战的结果已然是洞若观火。 哪怕是这种时候,维恩仍旧面不改色。 「哈加尔将军,看您健康我便放心了」 维恩犹如还在宫廷之中一般,一如既往地向他搭话。 缺乏气势的寒暄反而令人害怕。 「……您不问我理由吗?」 于是维恩咧嘴一笑。 「先打赢你再问」 叛军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个地点。 维恩他们在前往卡巴利努的途中曾被鲁贝鲁派出的刺客偷袭,而这里,叛军如今来到的地方,正是当时刺客们埋伏,发起袭击的地点。 「──就是现在,攻击──!」 借助岩石藏匿身影的玛登残党军袭击了哈加尔率领的叛军。 「那么」 在进入山道藏匿之前,杰诺被叫了过来,维恩对她说道。 「等追击队和叛军开始交战,我们就撤离战场。恐怕哈加尔,或者其他人会注意到我们」 “所以”,维恩继续开口。 「利用这一点,把追击过来的敌兵引过来解决掉,削弱叛军战力」 「……一般来说应该逃跑吧?」 杰诺提出疑问,维恩摇摇头。 「可以的话我希望当场抓获哈加尔,尽可能多的削减诸侯的兵力。考虑到之后和卡巴利努必有一战,我希望尽可能避免浪费时间和兵力。而且卡巴利努的追击队会帮我们分担压力,他们哪怕 全灭我也不会心疼,没有理由不利用他们」 这一次是妮妮姆举手提问 「殿下是诱饵的话,埋伏用的士兵呢?」 「拜托玛登解放军出兵」 “诶”,杰诺不禁出声。 「至于出兵条件。建立对卡巴利努共同战线,以及解放玛登王都,提供复兴援助。这样如何,杰诺」 「那、那个,其实,光凭我一个人难以……」 「不,你应该能决定的」 维恩断言道。杰诺无言以对。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最后杰诺像是认输了,说道。 「……我会放飞联络用的鸟儿,命令他们在指定的地方布下伏兵。只不过殿下,是否真有援兵,必须要到现场才知道哦?」 维恩听完之后笑着回答道。 「所谓信赖,正因为有可能被背叛才拥有价值──不是吗?」 玛登派来的伏兵大约有三百。 从兵力上看,比叛军派来追赶维恩他们的兵力稍多一些。然而叛军说到底只是拼凑而成的队伍,他们遭遇玛登军的突然袭击,士气瞬间降到谷底。接连出现了逃兵和降兵。 剩下的叛军逐渐无力抵抗,最后所有叛军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还握着剑的只有站在他们中间的老将军──哈加尔。 「……真是漂亮,殿下」 哈加尔站在维恩面前,说道。 「这把老骨头远远不及殿下」 维恩坐在马上发问道。 「可有辩解?」 「没有。一切皆是臣擅自行事。要塞的守卫兵和此事毫无瓜葛」 「……你将接受审判,背上与之相符的罪名」 「臣不后悔,因为臣认为有造反的必要」 哈加尔说完,丢掉了武器。 在抓捕哈加尔之后,维恩他们当即潜入叛军据守的要塞。由于对要塞内部了如指掌,很快便解放了被软禁的守卫兵,叛军则在维恩他们的内外夹击下溃不成军。 卡巴利努的追击队趁机撤退了,回到要塞的数百名叛军在得知哈加尔被捕,要塞被解放的消息后选择投降,没有引起新的战斗。 就这样,哈加尔在此地掀起的叛乱宣告终结。 ◆◇◆ 「……真是的,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艾碧思远眺被解放的纳特拉要塞,不满地砸了咂嘴。 队伍遭到玛登兵袭击后,她判断难以取胜,迅速逃离了战场。 「没想到那位将军这么废物,真是出乎意料」 和不满维恩的诸侯搭上关系,暗地里援助他们,然后找准时机一齐反叛,为了这次计划花费了许多金钱和时间。结果王子平安无事,叛军被歼灭。失败得十分彻底。 「不过哈加尔将军也因此从舞台上退场了」 艾碧思勉强同意部下的话。该计划的首要目标乃是维恩,但杀害哈加尔或让其失去社会地位也不失为次善之策。只要哈加尔不在,纳特拉的军事力量便会大幅削弱。 「既然当上了叛军首领,死刑在所难免……之后要如何应战卡巴利努,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咬牙切齿地留下这么一句,艾碧思转身离开。 正如她所说,不久之后,哈加尔被处死的消息传遍国内。 ─────────────────────────────────────────────────────────────────────────────────────────────────── 注1 原句:「脱出の准备を进めてください。ここを限界まで燃やした后、圣王庁に帰还します」 结合上下文,卡璐朵梅里亚没理由烧掉她的别馆,保留意译。 注2 原句:名誉で満たされた至福の时。黄金の季节。しかし、冬は访れる。直译应为“金黄的季节。然而,冬天总会到来”。 结合原文,这里应当不是在讲哈加尔秋天过的很舒服,然后冬天就被国王搞了。而是借“秋冬的自然更替”喻指“高潮过后便是低谷”,故而保留意译。 第五章 昨日之敌乃今日之 谁都没有预料到哈加尔将军会叛变,这一消息给纳特拉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长期效忠王室,深受信赖的哈加尔为何要反叛──所有人都对此感到疑惑,四处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臆测和谣言。 没有人能猜出答案。因为主谋者哈加尔始终不作辩解。 打算替他求情的人因此十分为难。背叛主君,并且对主君刀剑相向,这已经构成了大罪,考虑到哈加尔迄今为止的功绩,并且有正当理由的话,或许可以免于一死。然而哈加尔坚称自己的行动出自私欲。 既然本人不希望接受帮助,不管旁人如何辩护也救不了他。 最后经审判决定,处以哈加尔死刑,当日斩首。另外还处死了大部分参与反叛的诸侯。 处死哈加尔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国内上下也因纳特拉军失去领军人而满心不安。 只是没想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抹去了这份不安。 失去国王的邻国卡巴利努最近作出了一道荒唐无稽的声明,他们竟然声称维恩杀害了奥尔多拉塞王。 「竟敢侮辱我等尊贵的王太子殿下!」 「听说名为鲁贝鲁的男人现在掌管着卡巴利努,并且他才是弑君的凶手」 「他们竟然把罪名嫁祸给殿下,制造开战的借口……!」 「一定是看准了哈加尔将军死亡的好机会。一群人面兽心的家伙」 像这样,国民的不安转变为仇恨卡巴利努的怒火。 恐怕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想要忘掉这份不安。不管怎样,人们开始讨论起不久后将和卡巴利努进行的战争,并且相信维恩必将击败他们。有关哈加尔的死讯则渐渐无人提及── ◆◇◆ 时间回到现在 背负着全体国民期待的维恩现在在玛登残党军的据点。 理由只有一个。为了缔结对卡巴利努的正式同盟。 「对方会怎么做呢」 妮妮姆趁着在房间中等待的这段时间,询问维恩。 「这应该是残党军求之不得的展开吧?」 「我想是的。因为不幸的事故,纳特拉和卡巴利努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再加上他们用援军作条件,换来了盟友和援助。没有这比这更丰硕的成果了」 「不幸的事故」 「我的心也很痛啊」 「我好像感觉不到呢?」 「也会有这种事的啦」 维恩耸耸肩。 「可是维恩,虽然为了镇压叛乱,让玛登残党军也参与了进来,但如果走错一步,很有可能会遭到残党军背叛吧?」 维恩背有杀害国王的罪名。残党军大可以抓住维恩,和卡巴利努进行交涉。 然而维恩摇了摇头。 「背叛的可能性不大。残党军出于感情上的理由,不会轻易偏向卡巴利努。考虑得现实一点,在不知道鲁贝鲁政权何时垮台的情况下,和对方交涉可能会反受其害。更为重要的是,在那场镇压战中,我一直让杰诺待在身边」 维恩刚说完便有人打开了房门,来人是吉瓦。 「摄政殿下。可以开始会谈了」 「我知道了。妮妮姆,走了」 维恩和妮妮姆离开房间,来到走廊。吉瓦边给他们带路,边说道。 「对了殿下,听说您十分关照杰诺」 「她是重要的同行者。这点事理所当然」 「十分感激。只是接到派出伏兵的联络时真是吓到我了」 吉瓦露出苦笑,随即他们来到了会谈用的房间前。 「赫尔穆特殿下已经在内等候了。请进」 吉瓦打开门,维恩和妮妮姆走了进去。 维恩看向房间中等候他们的人,略显惊讶地睁开眼,随后微微笑道。 「可否再次请教您尊姓大名?赫尔穆特阁下」 回答得干脆果断。 「杰诺薇娅」 杰诺──杰诺薇娅把手放在胸口,回答道。 「我是玛登王国第一王女,杰诺薇娅·玛登。请您多多关照,维恩王子」 「您似乎不太惊讶呢」 杰诺薇娅坐在椅子上,和维恩面对着面,微笑道。 「果然您早发现了吗?」 「不,我还是很惊讶的」 杰诺薇娅的装扮和同行时完全不同,完美地展露了她的女性特征。虽然本就知道对方女扮男装,但像这样实际穿上女性衣着后,仿佛像变了一个人。 特别是那对傲人的双峰。到底是怎么用那身男装藏住的,维恩震惊无比。 「──痛」 维恩的后脑勺被妮妮姆用笔戳了一下。 认真点,妮妮姆似乎想这么告诉他。维恩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杰诺……杰诺薇娅王女和王族有类似的气质,我在卡巴利努王都便察觉到了。只不过和赫尔穆特王子是否乃同一人,我只有一半的把握」 「一半吗。是什么让您确信了两者是同一个人呢?」 「我为了镇压叛军,要求申请援军时的反应」 「……原来如此,原来背后还有这层目的。在王子面前,哪怕闲聊家常似乎也会被您看穿背后的秘密呢」 维恩对一脸苦笑的杰诺薇娅说道。 「我也有问题。之所以假扮成赫尔穆特王子是为了鼓舞士气吗?」 「如同您推测的那样」 杰诺薇娅点点头。 「卡巴利努进攻王都之时,我在以吉瓦为首的好心家臣的帮助下得以逃出生天。之后,我为了收复王都打算集结军队,然而如您所见,我是名女子」 王族,还是个女人。在深受列贝提亚教影响的大陆西部,会被人认为不足以担任领袖完全不足为奇。 「话虽如此,其他王族皆被处死,找不到替代人选。因为赫尔穆特在处刑时脸部已经难以辨认,我便借用他的名字,每日身穿甲胄来假扮他」 「这会造成许多不便吧?」 「倒也不全是呢。甲胄其实打造得非常轻薄,即便是我也能轻松穿戴。而且不幸中的万幸,家臣中只有寥寥数人见过我,所以我才能作为吉瓦的外甥──杰诺出现在大家面前」 堂堂第一王女竟然没有多少人见过,这是怎么一回事,维恩心想。于是背后的妮妮姆悄悄对他说。 「玛登的第一王女因为虚弱多病,基本不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有传闻说已经病故了」 「那只是谣传呢。正如你们所见,我很健康」 杰诺薇娅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实际上父王……陛下觉得我进谏太多,因此把我幽禁在了离宫之中。结果最后只有我逃了出来,真是讽刺呢」 原来如此,维恩心想。维恩知道她的爱国心十分强烈。对实施暴政的玛登王感到义愤,结果父亲觉得女儿多嘴,把她赶走了。这种展开实在是很常见。 正当维恩想着这些时候,杰诺薇娅直入主题。 「对了维恩王子,今天的会谈主要有关同盟一事,没错吧?」 「正是如此。我不打算违背之前的承诺。纳特拉将和解放军联手反击卡巴利努,解放玛登王都」 「……」 「难道有何不妥吗?」 「老实说,我在犹豫是否要和卡巴利努交战」 不单维恩和妮妮姆,就连在场的吉瓦也对此感到惊讶。 「在前往卡巴利努王都前,我曾以为若是能见到选圣候便可以把握住机会。只要把我们的困境传达出去,诉说卡巴利努的野蛮行径,一定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可是,我太天真了。我终于明白了, 自己只是空有忧国之心,却缺乏治国之才」 杰诺薇娅想起了在卡巴利努王都见到的几位选圣候。他们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意志。并且,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维恩也是一样。 「即便是收复玛登王都,重建玛登王国,我又能做到什么呢。我这样的人怎么才能和你们平起平坐呢。就连赫尔穆特这个伪造的身份,我也不清楚能撑到何时」 「……」 「解放军打算做的事,难道不是在无谓地伤害民众吗……我不由得开始这么想」 杰诺薇娅满脸微笑,笑容中透着几许悲痛。 「怎么样,维恩王子。您能说服这样的我吗?」 房间内的视线集中到维恩身上。 维恩沉默了一会,深思熟虑之后, 「杰诺」 特意用杰诺这一名字称呼对方,说道。 「先改掉你这种傲慢的态度吧」 「哈?」 杰诺薇娅惊讶得睁大了眼。 「傲、傲慢吗……?」 「自己必须守护无力的国民。必须指引他们。这种思考方式不叫傲慢那叫什么。在我看来,民众哪怕没有国王也会任性地活下去」 房间里的所有人听了维恩的发言,不知所措。 维恩面向他们,继续阐明他的主张。 「别小看民众,杰诺。权力不过是种幻想,所有民众皆怀有弑君的念头,并随时可能付诸行动。因此国王会慎重地处理国政,民众则一直监视国王,判断这个国王是否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两者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双方互相利用,这才叫做国家」 「……」 「所以杰诺,为了自己的目的尽情利用民众即可。因为民众也会为了利用杰诺竭尽全力。我敢在此断言。国王与民众乃是共犯关系,这便是本质」 维恩言尽于此,看向杰诺。他的视线仿佛在问,“那么你会怎么做?” 「……我可以抱有期待吗。期待能取回玛登。期待从卡巴利努手中解放玛登」 「当然了」 维恩说道。 「尽全力波及民众,尽全力取回玛登。这之后要如何统治等取回之后再考虑。即便现在能力不足也无所谓,人会不断改变。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失败了,差别也只在于是死在坟墓里还是死在长矛上罢了。这点误差完全不值得在意」 「……能把这说成是误差的人,恐怕找遍全大陆也只有王子一人呢」 杰诺薇娅苦笑。态度和方才变得截然不同,像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谢谢您,维恩王子。托您的福,心中的不安一扫而光。我会为了我的目标挑战卡巴利努」 「很好。……那么我便为英勇的杰诺薇娅王女解决您的另一份担忧吧。也就是您假装赫尔穆特一事」 「难道有解决方法吗?」 「当然,方法很简单。──对吧,赫尔穆特阁下」 杰诺薇娅一脸莫名奇妙的表情,维恩笑了笑。 「阁下的不安我能理解。一旦和卡巴利努决一死战,难免会发生意外。即便阁下不幸战死沙场,不也还有我国代为保护的杰诺薇娅王女吗」 维恩装模作样吐露的话语令杰诺薇娅毛骨悚然。她总算理解维恩打算做什么了。 「万一发生不测事态,我们将全力扶持杰诺薇娅王女登上王位。女王继位或许会招致反感,但只要我国力排众议,一定能促成此事」 「维恩王子,您……」 在和卡巴利努交战后正式宣布赫尔穆特战死。 然后宣布纳特拉代为保护的(这一设定的)杰诺薇娅是玛登的正统继承人,拥护她。借此摆脱赫尔穆特的假身份。 只不过,答应这个计划便意味着必须借助纳特拉的力量继位女王,今后将难以反抗纳特拉。 「这点小事,无需介意。──我们不是朋友吗?」 本以为他是为了安慰气馁的杰诺薇娅,结果转眼间便开始为自己的国家谋求利益。 即便是击退卡巴利努,重建了玛登王国,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利用政局不稳的玛登吧。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杰诺薇娅并没有这么想,反而更加理解了他的为人。名叫维恩的王子待人温柔,并且无论何时都和他人平等相处。 「……维恩王子,我最后可以再说一句吗?」 「请说」 「您曾说过,选圣候尽是些伪善者,您和他们比起来可是毫不逊色呢」 于是维恩耸耸肩。 「我会把这当做夸奖收下的」 就这样,纳特拉和玛登残党军之间的领导人会谈达成了缔结同盟的共识。 并且一个月后,纳特拉和玛登残党军共同组成的联合军将和卡巴利努军展开交战。 ◆◇◆ 原玛登王都,索里图库。 联合军散开部队,包围了卡巴利努占领的这座王都。 联合军在这场战争中申明了他们的大义名分:解放卡巴利努以不正当手段统治的索里图库。 联合军的兵力约七千左右。四千纳特拉王国军加上三千玛登残党军。 纳特拉用金矿山的收入支出军费,并尽可能动用了金矿山的守卫兵。残党军方面则拿出剩余的所有资金和士兵投入作战。 对此,据守王都的卡巴利努守卫兵选择固守城池。打算争取时间,等待本国派来援兵。 「和计划一样啊」 维恩在临时设置的帐篷司令部中说道。 「再次向各部队下达严令,没有必要强攻敌军,并且千万不能攻击城内。告诉对方,我们是玛登正统继承人赫尔穆特王子靡下的解放军,目的在于解放王都」 「遵命」 维恩干脆利落地向部下发出命令,坐在他旁边的杰诺薇娅──全身穿戴甲胄,用赫尔穆特的身份坐在他旁边──说道。 「这就是心理战吗。会有多大效果?」 「这取决于对方守城多久」 重要的是让市民对卡巴利努感到不满,产生“如果没有卡巴利努就不会被卷进战争中”的受害者意识。不满会随时间而发酵,迟早变成突破王都的利器。 (不过因为用了解放军这种名号,难以攻击王都就是了) 大义名分虽然可以响彻人心,但也因此无法强行诉诸武力,既有利也有弊 「不管怎样,王都不过是附赠品。为了不让他们给正式作战带来多余的麻烦,适当施加压力即可」 这时,妮妮姆进入帐篷。 「侦察兵传来报告。发现卡巴利努军正朝我方接近」 「总算来了……」 正式作战便是指这个。为了支援索里图库派出的卡巴利努主力军。击溃他们才是联合军的主要目的。 「敌人兵力多少?」 「大约一万五千左右」 杰诺薇娅的甲胄微微晃动。然而不是因为对敌军数倍于己方的兵力感到害怕。 「和维恩王子说的一样,兵力在两万以下」 「当然了。因为我早就设计好了」 维恩笑道。 「鲁贝鲁将军现在大概对不尽人意的状况感到后悔吧。──我要瞄准他脆弱的心防,发起狙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了支援索里图库,卡巴利努出动了一万五千士兵。 然而率领着军队的鲁贝鲁此刻心不在焉。 原因在于卡巴利努国内的状况。 直截了当地说,卡巴利努现在面临着分裂的危机。 起因是奥尔多拉塞王之死。领导人的突然死亡引发混乱 ,再加上这起不详的事故发生在选圣会议期间,卡巴利努的国际信用一落千丈。 卡巴利努是采用封建制度的国家。聚集在卡巴利努王家这颗大树下的诸侯乃是构成国家的根干,他们却因为这次事件与王家离心离德。 赶往支援的这支军队便反应出了国内的这种现状。卡巴利努本可以调集两万以上的兵力,甚至挤出三万也并非不可能。 但是,最终只调集了一万五千。鲁贝鲁用尽各种手段也仍旧没能达到两万。 (必须尽早击溃敌军启程回国……!) 对于鲁贝鲁而言,这个时间点离开卡巴利努王都实乃痛苦的决定。 民间仍在广泛传播有关鲁贝鲁的谣言,认为他是谋杀国王的罪人,为所欲为地操控着这个国家。诸侯间的不和睦也对此造成了影响。 因此趁着鲁贝鲁离开政治中心的现在,宫廷中应该在积极地想办法排除鲁贝鲁。 尽管如此,鲁贝鲁仍不得不率军出征。由于上述理由,卡巴利努军士气低下,必须让德高望重的将军率领他们,鲁贝鲁也必须借此机会宣扬武威,否则将被踢下政坛。 (我的确厌恶奥尔多拉塞王。但一切皆是为了卡巴利努王国) 这种情况下如果统领军队的自己被踢下台,卡巴利努将成为各国趋之若鹜的狩猎场。必须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态。为此鲁贝鲁需要亲自率兵迅速击溃敌军,之后回国。 (我死后或许会下地狱。但至少不是现在) 完成自己应尽之事。鲁贝鲁心怀决意,率军前行。 ◆◇◆ 七千联合军对一万五千卡巴利努军。 两军在距离原玛登王都相当近的平地上相持不下,一开始便采用非常慎重的打法。 双方保存兵力的同时,仅展开小规模的交战,结束这一天。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好几天。至于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 「虽然想迅速结束战斗,但纳特拉军曾以少胜多,有着击退三万玛登军的战绩。一开始先贯彻防御,试探对手的实力」 则是因为卡巴利努方面的想法, 「敌方想必会为了试探我方实力,先贯彻防御。以少数兵力和敌方大军打得不相上下有助于提高士气。最初的两三天先配合卡巴利努,适当应付一下」 和联合军方面的想法相吻合的结果。 就这样,两军互相试探对方的实力,三天过去了。 于是迎来了第四天。 这一天,战场将激烈动荡。 「明日狙击纳特拉军」 在第三天晚上举行的军事会议上,鲁贝鲁向众指挥官下达指示。 「通过这几天的战斗,我已经把握住敌方的习惯了。和传闻中一样,十分精锐,但不至于打不过」 指挥官们点头赞同鲁贝鲁的看法。 「特别是王太子率领的和其他部队动作有些生硬」 「根据情报,那边的将军似乎是名为拉库鲁姆的男人。代替前几日被处死的敌将哈加尔,刚被提拔上来」 「哈加尔是纳特拉的灵魂人物。为了掌握他的部下想必费了不少麻烦。实乃可乘之机啊」 副官库斯塔维此时举手示意。 「将军,那么我明日便率领部队前去取下拉库鲁姆及维恩的首级!」 库斯塔维之前放跑维恩,留下了污点。虽说和叛军的遭遇战乃是意外事件,没有对他下达处罚,但其本人想要建功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强烈。 然而鲁贝鲁对干劲十足的副官摇了摇头。 「不,这里由我亲自出马」 「将军亲自上阵吗?」 不单是库斯塔维,其他的指挥官们也一脸惊讶。鲁贝鲁向他们解释道。 「继续浪费时间只会徒增国内不安。为保证万无一失,由我率军。库斯塔维负责拦截残党军」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 库斯塔维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 实际上鲁贝鲁的理由有一半是场面话。除开想尽快结束战斗的想法,还有一个更加私人的原因促使他主动接下了军队的指挥权。 「混蛋哈加尔……竟然就那样死了」 「将军?」 「……不,没事」 鲁贝鲁摇摇头,想起了他年轻时经历的战场。 无拘无束地活跃在战场上的将军,以及输给那位将军,选择撤退的自己。总有一天要亲手斩下你的首级,当初立下的诅咒如今仍记忆犹新。 然而那位将军流落到北边的小国,再也没见过他了。 「……真是无聊的感伤啊」 鲁贝鲁把这份无人知晓的旧事收入心底。 另一方面,联合军阵营这边,拉库鲁姆正跪在维恩和杰诺薇娅的面前。 「怎么样,拉库鲁姆,军队的情况」 「遵命……恕臣直言,微臣代替哈加尔将军得到士兵的承认还需一段时间……」 拉库鲁姆遗憾地作出回答。他虽然坐上了处死哈加尔后空出的位置,无奈哈加尔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拉库鲁姆有过率领部队的经验。普通的调兵遣将没有任何问题。但一下子要代替哈加尔,将军和士兵会太过在意彼此,没法做到步调一致。 「这样啊……真是遗憾,不过我已经预料到了。无需介意」 「遵命……」 拉库鲁姆没能回应维恩的期待。哪怕对他说不要在意恐怕也难以释怀吧,然而批评他也无济于事。拉库鲁姆所需要的一段时间,眼下并没有。 「卡巴利努大概明日便会一决胜负。应付也到此为止了。明日先看对方如何出招,同时按计划行动。赫尔穆特王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当然」 杰诺薇娅微微点头。 「我军士气高涨,损伤轻微。贯彻防御的话可压制住敌方主力」 随后她充满感叹地说道。 「不过,没想到会准备那样的作战……真不愧是维恩王子」 「阁下的令妹曾说过,我是不亚于选圣候的伪善者呢」 维恩咧嘴一笑。 「让一鼓作气进攻过来的卡巴利努大开眼界吧」 ◆◇◆ 第四天和前面三天一样,开局非常平稳。 直觉灵敏的人想必已经发现,这份平稳很不自然。逐渐逼近,装出平静的模样,仿佛像是瞄准了对方的喉咙,令人紧张。紧绷的线被张到极致,断开的那一瞬,战局发生了变化。 「──全队突击!」 鲁贝鲁率领的五千人部队脚步声撼动大地,打算粉碎拉库鲁姆率领的两千士兵。 兵力差距显而易见。敌军的行动还带着一丝僵硬。对于突击的反应也很慢。看来能一口气摘下敌将的首级。 (突破他们之后就绕到背后攻击那位王子的部队) 鲁贝鲁描绘出通往胜利的完美蓝图,之后只需付诸行动。 然而此时,前方敌军中的一处地方吸引了鲁贝鲁的注意。 (那是……?) 敌阵中有一名老迈的骑兵。 没有显眼的魁梧身材。不知为何,鲁贝鲁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犹如指挥官一般堂堂正正地站在士兵中央的那个身影,仿佛像是那场战争中的── 突然,一股恶寒涌上背脊,鲁贝鲁忘我地大喊出声。 「全军停下─────!」 紧接着将军哈加尔命令部下。 「全队,迎击」 纳特拉兵袭向了卡巴利努兵。 ◆◇◆ 「呜哇……这是什么」 维恩观 察左翼的战况,不由得发出呻吟。 两千纳特拉兵看上去轻松地躲过了五千卡巴利努兵的突击,紧接着又像蛇一样紧缠敌军,接连讨伐敌兵。卡巴利努兵大概也摸不清状况吧。 「果然和我打的时候放水了啊,哈加尔」 维恩赞叹道,他身旁的妮妮姆也叹了口气。 「我原先就觉得奇怪了。……没想到为了打卡巴利努个措手不及,竟然特地要求处死自己,伪造死亡」 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先是商人艾碧思接触纳特拉国内的叛党,背地里煽动叛乱。 维恩感觉气氛不对,制定了利用哈加尔引出叛党的计划。正巧碰上卡巴利努邀请维恩参加圣灵祭,制造出了维恩离国的状况。 艾碧思此时接触哈加尔,企图拥护他作叛党首领,让叛党聚集到他靡下。 哈加尔指挥要塞的守卫兵足以击退他们。然而也只能击退,因为守卫兵的兵力不足以全歼叛党军。 维恩不在国内,谁也不知道逃走的叛党军会在国内引发何等暴动。而且叛军齐聚在一起的机会不会只有这一次。哈加尔苦虑再三,决定成为叛军首领控制他们。 『只要殿下能安全回到国内,总会有办法的』 哈加尔周围都是叛军,和维恩无法取得联系。于是如何使即将回返的维恩安全抵达国内成了哈加尔的第一优先事项。 为此哈加尔──虽然遭到艾碧思阻挠──尽可能地减少伏击维恩的叛军,或是分散指挥权,做了一系列安排。 维恩也在目睹叛军散乱的阵型后得到了确信,哈加尔并非真心背叛。 于是在摆脱叛军后,故意留下痕迹引诱叛军前来追捕,击溃了他们。这时哈加尔主动提出了那个作战,也就是妮妮姆所说的伪造死亡。 预见到今后和卡巴利努必有一战,特意选择接受死刑,假装身亡,致使卡巴利努疏忽大意──堪称是逆转局势的一手。 (被艾碧思那个女人反将一手,你想必是打算承担负责吧,但千万别勉强自己啊) 即便事后会洗刷罪名,但计划一经实施,哈加尔将作为叛党接受死刑,失去所有名誉和地位。出生在最重视名誉之国的哈加尔本人提出了这样的作战。显而易见,他背负的觉悟绝非常人能想象,既然如此维恩也必须回应他的这份心情。 于是在卡巴利努正式发起决战前,指挥权交给了拉库鲁姆。等到今天,开战的第四天,哈加尔又重新回到了将军之位上。 作战可谓是大获成功。五千敌兵即将崩溃。虽然早就知道哈加尔平地作战的指挥水平一流,无人能出其右,没想到竟厉害如斯。 「维恩,我们也差不多该」 「嗯,知道了」 在妮妮姆的催促下,维恩收回望向左翼战场的视线。那边可以放心交给哈加尔了。 「那么,我们也开始行动吧」 噩梦大概便是指现在这个时刻。 「将军!敌人离我们很近!」 「请您撤回司令部!这里要撑不住了!」 「请您尽快!退路会被截断的!」 接连传来悲痛的呼喊。然而鲁贝鲁明白。早就没有退路了,眼前皆是敌人布下的陷阱。 话虽如此,留在原地也看不到希望。要说为什么的话, 「──本打算最少也要杀掉一名亲信,没想到钓出了大将啊」 敌将哈加尔。自己早已被这个男人锁定了。 「还有遗言吗,我会听的」 鲁贝鲁愤怒地扬起眉梢,本打算反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话到嘴边停了下来。最后他小声自嘲道。 「……事已至此不管说什么都只是败者的狂言。那一天也是这样,完全上了你的当。我承认,这次是我输了。──但是!」 「我不会独自赴死!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鲁贝鲁笔直冲向哈加尔。 「……抱歉」 两者擦肩而过的刹那,哈加尔持剑的手虚晃一闪。准确来说,在鲁贝鲁看来像闪动了一样。 「我完全不记得你」 鲁贝鲁的身体被一刀斩断,鲜血在空中喷涌,落入地面。 目睹完这一切,哈加尔举剑高呼。 「敌将鲁贝鲁,已被讨伐!」 「「噢噢噢噢噢噢噢!」」 纳特拉兵胜利的呼喊响彻战场。 ◆◇◆ 在右翼压制残党军的库斯塔维接到报告后失去冷静。 「鲁贝鲁将军,死了……!?」 身为副官的责任感和心底涌上的愤怒支撑着库斯塔维快要倒下的身体。 这份感情立马倾泻至眼前的残党军。 「全队准备突击!在纳特拉兵接近前解决残党军,扳回战局!」 「请、请等一等,司令部下令撤退……!」 「闭嘴!」 传令员打算制止库斯塔维,然而被他抓住了前襟。 「竟然无视我,下达撤退的命令!?不在这里击败他们如何为鲁贝鲁将军雪恨!给我告诉司令部那群人,胆敢后退一步通通杀无赦!」 「可、可是!」 库斯塔维踢飞仍打算反驳的传令员,朝四周高声下令。 「前进!突击!」 五千士兵听从库斯塔维的命令,往前突击。 卡巴利努军瞬间逼近贯彻防御的残党军,两军冲突。冲击力巨大,犹如字面意思所示,仿佛能把人吹飞。 「不要停!往前推进!」 受库斯塔维高涨的气势影响,卡巴利努军逐步推进。 (防御固然坚固,然而可以用突击打破。能够一口气击溃他们……!) 卡巴利努军逐渐攻入残党军的横队。更深处便是敌人的司令部。 目标是敌将赫尔穆特的首级。对方声称这场战争是玛登王族主导的王都解放战,只要赫尔穆特一死,大义名分荡然无存,便有挽救的可能。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 能突破。如此想着,突然库斯塔维发现,敌军不知何时起从正面和左右两边包抄了己军。 还剩下后方,库斯塔维回头确认,发现两千纳特拉军正从后方突袭己军。那是维恩率领的部队。 「什───!」 维恩早就看透了。被哈加尔击溃左翼的卡巴利努军为了寻求逆转的机会,定会加强右翼的攻击力度。 库斯塔维注意到自己中了陷阱,然而为时已晚。前方和左右方被贯彻防御的残党军所阻,无法撤离,被人从背后强攻,队伍一口气瓦解了。 「混、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库斯塔维打算逃亡,但失败了。 他被冲进来的纳特拉兵斩杀,因为失去了指挥官,他率领的卡巴利努士兵失去控制,被残党军及纳特拉军歼灭。 受其影响,固守司令部的其余卡巴利努军决定撤退。联合军发起猛烈追击,据传得以平安逃回卡巴利努的士兵不满五千。 之后,据守玛登王都索里图库的卡巴利努守卫兵选择投降,王都就此解放。联合军受到王都民众的欢迎,这场胜利不久后将写入两国的史书。 尾声 维恩王子初次拜访要塞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 礼数周到地款待了维恩王子,心中却满是不安。 自己已经上了年纪。随时可能被要求隐退。或许宴会过后,王子便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想到这里,衰老的身体越发感觉寒意刺骨。 啊啊,为何王子不能再早生二十年,不,哪怕十年也可以。那样自己就能在维恩身边自由地驰骋沙场了── 「什么的,你该不会在想这种事吧?」 哈加尔吓了一跳。 维恩看向动摇的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心底所想。 「把年龄抛之脑后吧。不管是一岁还是一百岁,重要的是能否派上用场。而且我从未觉得你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 「还是说,你已经放弃自己了吗?觉得已经做不到任何事情了?」 「不!」 否定的话语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烈。 自己也对此感到惊讶,于是饱含坚定的意志又复述了一遍。 「不,绝无此事」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自找烦恼了」 维恩咧嘴一笑。 「来吧哈加尔。现在凋零还太早。和我一起在这片大陆上为非作歹吧」 维恩说完,朝哈加尔伸出了手── 轻微的脚步声有如跳动的音符。 奏响音符的乃是将军哈加尔。他肃然地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这儿环境静谧,是纳特拉的离宫之一。主要用于王族静养身体。如今使用这里的只有一人。 「臣遵从召唤前来觐见」 抵达离宫最深处的哈加尔垂下头,单膝跪地。 在他面前的大床上躺着一名消瘦的男人。 「……好久不见,哈加尔」 男人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 「一段时间不见你了,看来还很硬朗啊」 「是的。听闻陛下病情安定,臣便安心了。衷心希望陛下能早日痊愈」 没错,这个瘦弱的男人正是纳特拉王国的国王──欧文。生来体弱多病,由于气候急剧变化而病倒,现在像这样在离宫休养病体。 「哈加尔,今天叫你来不为别的。乃是有关维恩的事情」 欧文说道。 「国家交给他已经有段时日了。依你看来,维恩如何?」 「报告陛下。维恩殿下刚柔并济的见识自不用说,仁慈的为人吸引了许多人为其效力。此外,殿下才华横溢,臣一介凡夫俗子实在难以衡量其才智的深浅。臣认为,唯有维恩殿下能肩负起纳特拉的未来」 哈加尔毫无保留地陈述了自己的看法。一字一句出自真心。 「那么──他值得你为之效力吗?」 欧文继续问道。 哈加尔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的。臣若能为维恩殿下的王道添上一份薄力,将会是毕生的荣耀」 「这样啊……」 欧文的声音中透露出几许安心。 「哈加尔,一直以来亏待你了。明明坐拥你这等大将,却埋没了你的才能,我对此无比后悔」 「陛下,绝无此事」 哈加尔摇摇头。 「微臣流浪多年,荒唐度日,能扎根此地全仰仗殿下宽广的胸怀。倘若没有遇到陛下,臣如今想必已经死在异乡街头」 欧文微微一笑。 「这样啊……已经足够了,哈加尔。雌伏了如此之久,辛苦你了。恐怕这是我给你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了」 欧文说道。 「翱翔吧,将军哈加尔。用你那健硕的双翼,与我儿直达更高的顶峰」 哈加尔百感交集,万分郑重地向国王行礼。 「臣,谨遵圣命──」 ◆◇◆ 「原来如此,变成这样了吗」 艾碧思返回之后向卡璐朵梅里亚汇报了情况,卡璐朵梅里亚听完后遗憾地皱起眉头。 「还以为能让维恩王子伤脑筋,这样啊,果然不能用寻常的办法对付他呢」 跪在她面前的艾碧思一脸沉痛。 「……没能完成卡璐朵梅里亚大人交付的任务,罪该万死。不管何等处罚我都愿意接受」 卡璐朵梅里亚随即嫣然一笑。 「呵呵,处罚什么的。我没有处罚你的理由呀」 卡璐朵梅里亚弯下腰,温柔地抚摸艾碧思的秀发。 「宝贵而重要的,我的孩子们。没有你们的话,我只是个喜欢恶作剧的老婆婆呢。快把头抬起来。一起思考让这片大陆陷入绝境,弄得乱七八糟的方法吧?无论怎么说,享受人生可是保持年轻的秘诀呢」 「遵命……!谢谢您,卡璐朵梅里亚大人……!」 就这样,怪物为了书写下一篇物语擦亮獠牙。 其獠牙最终会朝向何处,如今仍无人得知── ◆◇◆ 「结束啦──────!」 纳特拉王国王宫,事务室。 维恩处理完堆积的文书工作,在最后一张纸上划下最后一笔,仰天大喊。 「和卡巴利努有关的诸多事宜总算弄完了……啊──不干了。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我要休息」 维恩发出呻吟。妮妮姆一边整理文书,一边对他说。 「辛苦了。能和平解决真是太好了呢,和卡巴利努的和解事项」 击退卡巴利努军,解放了玛登王都之后,卡巴利努方面表示想与联合军议和。 在失去国王的不稳定情况下还打了败仗。不应继续交战,卡巴利努会做出如此判断十分正常。 让人惊讶的是卡巴利努用于和谈的借口。卡巴利努主张这次战争出自鲁贝鲁将军的独断专行,同时还声称鲁贝鲁是杀害国王的凶手,将全部罪名压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卡巴利努主张和联合军议和,在签订了支付赔款,并承诺让出大半部分原玛登领土的条款后,和联合军缔结了修好条约。 「其实可以争取到更多好处不是吗?」 「不,差不多就可以了。……太贪心的话其他国家会忍不住从旁插手的」 维恩叹了口气。大陆西部的诸国无疑在关注着这场战争的经过,尤其是选圣候。维恩不希望制造多余的话柄让他们有借口从中干涉。 「要是我能成为选圣候,或许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那件事泡汤了呀」 「没办法呢,发生了那样的骚动」 妮妮姆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开心。她原本便不希望维恩就任选圣候,这个结果再好不过。 「虽然不太好在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给你泼冷水,但还有件事没做哦」 「呜诶──,还有什么事来着?」 「和杰诺薇娅王女的会谈。这个可不能偷懒哦。好了,对方差不多该到了,快去谒见大厅」 维恩想起行程里确实有这个安排,边叹口气边站起身,从事务室前往谒见大厅。 随后来到谒见大厅,发现杰诺薇娅已经在等候他们了。 「由衷欢迎您,杰诺薇娅王女」 维恩如此说道,杰诺薇娅回以一笑。 「很荣幸能再次与您会面,维恩王子」 两人互相用惯例的客套话问候对方。由于谒见大厅里有许多纳特拉的重臣,寒暄也是必要的流程。 趁着他们打招呼的时间,站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低声问道。 (承认玛登的独立,今后按这个方针行事是吗?) (嗯。当初说好了的) 维恩回答完妮妮姆,点点头,暗自窃笑。 (大陆西部因为失去一名选圣候,平衡被打破了,今后无疑会发生动乱。我才不想跟这种麻烦事沾边。所·以·呢,纳特拉在西侧竖起玛登这个盾牌会方便很多) (呜哇好坏……) (一点都不坏──。这也是政治──) 妮妮姆和维恩小声交谈,杰诺薇娅此时开口道。 「……值此交战之际,玛登承蒙贵方援助,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托贵国的福,得以实现吾等收复王都之大愿」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早对卡巴利努的卑劣行径颇有怨言。更为重要的是解放军的热情打动了我。……正因如此,赫尔穆特王子在先前交战中负伤,壮烈牺牲一事实在令我万分遗憾」 「承蒙殿下贵言,想必赫尔穆特也会含笑九泉」 遵循私底下签订的秘密条约,赫尔穆特在明面上当作牺牲者来处理。知晓背后真相之人屈指可数。 「然而因为赫尔穆特之死,难得从卡巴利努手中解放的我等玛登国民产生了动摇……因此,我有一事相求」 「但言无妨」 杰诺薇娅应该会借此机会宣布自己继位女王,维恩则顺势承诺提供援助。如此一来总算是解决这件事了。 (呀──,太好了太好了,一切完美收场!) 维恩考虑着诸如此类的事情,准备卸下肩上的担子, 「我等玛登领土宣誓臣服纳特拉王国,望殿下允许」 「……唔?」 维恩的思考一下子停滞了。 维恩一动不动,回问道。 「……臣服?」 「是的」 维恩的眼睛变成了一个点。 周围的重臣一片喧哗,杰诺薇娅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道。 「我虽然是玛登的王族,但只是一名才疏学浅的女子。实在不认为自己足以管理一国」 臣服,也就是说如今的玛登领将变成纳特拉的实际领土。 换言之,维恩必须保护这块领土。 「我坚信,我等想要活下去唯有仰仗维恩王子的才智和仁慈之心。恳请您允许玛登在纳特拉忝居末座」 「不,那个」 头疼。超头疼。这会打乱今后的战略。对方说到这种份上却又不好拒绝。而且像是配合她的进言一般,谒见大厅的重臣也纷纷点头 「殿下,过去虽然曾和玛登刀剑相向,但如今已是并肩作战的同胞。恳请您同意他们的请求」 「诶,等」 「纳特拉建国至今两百年……终于到我国飞黄腾达之时了啊」 「不,等下」 「动荡时代即将来临,向世人宣告北方之雄盘踞于此!」 「…………」 维恩把视线转向身旁。 (……妮妮姆,救命!) (救不了呢。大概是趁我们忙于处理政务的时候和家臣串通一气了) (呶啊啊啊啊啊啊!?) 也就是说杰诺也猜到这样下去玛登会沦为纳特拉的防波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趁着维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做好了宣布臣服的准备工作。 维恩之所以让杰诺薇娅前来谒见大厅本是为了告知国内外,纳特拉在两国的同盟关系中处于处于优势地位,然而在她看来,这是宣告臣服的绝好时机。 (抱歉啦。不过你也说过,双方相互利用才叫做国家呢) 杰诺薇娅趁周围人不注意吐了吐舌头,维恩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惨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纳特拉王国王太子就任摄政王第二年的春天。 玛登和纳特拉组建联合军,解放了卡巴利努支配的玛登王都。随后玛登顺应形势宣布臣服纳特拉王国。 这一事件作为纳特拉实现巨大飞跃的序章,被后世广为传颂。 后记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3 ~对了,卖国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到第三卷了。本卷的主题主要在于讲述国际会议和扩展世界观。邂逅了有一两个怪癖的西侧掌权者,并且借这些人物扩展了故事的世界观,希望您能享受这些要素。 稍微讲些题外话,我打字时有个习惯,总是想滑动双手,强行弯曲手腕来敲键盘。因此时常弄疼自己的手腕。于是我最近买了个分离式的键盘。 我打字的时候双手的角度总是很容易变成“八”字型,由于键盘分成了两部分,通过调整键盘的位置,现在可以让双手间的角度变为直角,减小了手腕弯曲的幅度,负担也跟着减轻了──这样的键盘,实际使用之后,感觉手腕的状况改善了不少。 但是,分离式键盘和惯用的一般键盘不同,键位也不一样,所以经常会打错字……现在每天都在练习,希望能尽早习惯。 然后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责任编辑的小原先生。很抱歉每次都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尤其是这一次截止时间非常紧张,原稿的润色变成了和时间赛跑,如果没有小原先生的大力协助,第三卷便无法顺利完成。真的非常感谢您。 此外还要感谢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本次也绘制了许多精美的插图。看到您画出的卷首彩插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这一定能令读者感到雀跃。而且妮妮姆不但适合白色,和黑色也很搭! 然后感谢各位读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托各位读者的福,第三卷得以出版,而且第四卷似乎也将和各位读者见面。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支持。 至于下一卷,我打算描绘东边的故事。第二卷登场的露薇尔米娜将重新出场,并且维恩在学生时代结识的友人们也会集体登场──这是我目前预计描绘的故事。……当然这只是预定,也有可能会是完全不同的情节,不过将来的事就留到将来再说吧! 那么各位读者,让我们下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3 ~对了,卖国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到第三卷了。本卷的主题主要在于讲述国际会议和扩展世界观。邂逅了有一两个怪癖的西侧掌权者,并且借这些人物扩展了故事的世界观,希望您能享受这些要素。 稍微讲些题外话,我打字时有个习惯,总是想滑动双手,强行弯曲手腕来敲键盘。因此时常弄疼自己的手腕。于是我最近买了个分离式的键盘。 我打字的时候双手的角度总是很容易变成“八”字型,由于键盘分成了两部分,通过调整键盘的位置,现在可以让双手间的角度变为直角,减小了手腕弯曲的幅度,负担也跟着减轻了──这样的键盘,实际使用之后,感觉手腕的状况改善了不少。 但是,分离式键盘和惯用的一般键盘不同,键位也不一样,所以经常会打错字……现在每天都在练习,希望能尽早习惯。 然后是惯例的道谢环节。 责任编辑的小原先生。很抱歉每次都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尤其是这一次截止时间非常紧张,原稿的润色变成了和时间赛跑,如果没有小原先生的大力协助,第三卷便无法顺利完成。真的非常感谢您。 此外还要感谢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本次也绘制了许多精美的插图。看到您画出的卷首彩插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这一定能令读者感到雀跃。而且妮妮姆不但适合白色,和黑色也很搭! 然后感谢各位读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托各位读者的福,第三卷得以出版,而且第四卷似乎也将和各位读者见面。今后也请各位多多支持。 至于下一卷,我打算描绘东边的故事。第二卷登场的露薇尔米娜将重新出场,并且维恩在学生时代结识的友人们也会集体登场──这是我目前预计描绘的故事。……当然这只是预定,也有可能会是完全不同的情节,不过将来的事就留到将来再说吧! 那么各位读者,让我们下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3 ~对了,卖国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到第三卷了。本卷的主题主要在于讲述国际会议和扩展世界观。邂逅了有一两个怪癖的西侧掌权者,并且借这些人物扩展了故事的世界观,希望您能享受这些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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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赞誉为能凌驾始祖萨雷玛的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正在事务室里放声大叫。 「真是厉害啊,不管哪里都是一片褒赞维恩的声音呢」 带着些许呆然的感觉这样说的是有着特征性的白发赤瞳的辅佐官妮妮姆?菈蕾。 「始祖转世、大陆最善战争之人、希代贤王……还有人早早地就开始称你为神君了」 明明都还没即位呢,妮妮姆耸了耸肩。 「虽然去年与玛登战后评价也上升得很厉害,但这次的势头又远超那时啊。说实话,要止住应该是不可能了」 势头强到若是泼上冷水,这水也可能会被蒸发。 当然从一般情况来考虑,下一任君主受到高度评价不会有任何不便,但是, 「不是的啊!预定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玛登会对我们臣服啊!」 无奈维恩这里的情况与那个一般情况偏离甚远。 毕竟虽然政治性地将鲁贝鲁将军判为罪魁祸首了,但实际杀害奥尔多拉赛王的确实是维恩。即使没有确实证据,选圣侯中应该也有人也察觉到这点了。 那么选圣侯们就很有可能会来干涉杀害了选圣侯之一,还把选圣会议搞得一团糟的维恩——以及他所在的纳特拉。 因此维恩本来是打算在与玛登残党军联手击破卡巴利努之后,让玛登复国以成为纳特拉西侧的盾牌的。把自己招来的苦果塞给他国,实在是非常恶劣的计划。 但,正如维恩有自己的计划,玛登也有玛登的想法。 这样下去就会被纳特拉随意使唤了,然而若是没有纳特拉的帮助,他们又无法维持刚夺回的领地运营。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中,玛登代表杰诺薇娅王女决定臣服纳特拉。 接着在维恩忙于与卡巴利努的战后处理时,她迅速地对纳特拉的家臣们进行了事先疏通以让他们接受,然后才装模作样地对维恩表达了臣服意愿。 「真是被她漂亮地摆了一道呢,那件事」 「真的是啊!」 完全被突然袭击了。在家臣们都为这建国以来的壮举兴奋,为版图扩大而欣喜的情况中,维恩不可能自己一人去出言反对。 「可恶啊杰诺那家伙,明明最初见到的时候还那么率直的,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就变得那么难对付了……!」 「到底是受谁的影响呢」 「虽然我完全想不出来,但肯定是身边有个根性扭曲到骨子里的人在吧」 「给你镜子」 「哦,这里有个帅到晃眼的帅哥啊」 「抱歉,这是凸面镜」 「……就算扭曲也不改帅气啊!」 「嗯——不气馁啊」 妮妮姆苦笑之后说了。 「那么抛开玩笑不谈,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只能顺流而上了」 维恩伴随着叹息回答。 「既然玛登表示臣服,那么那片土地上的民众也都是纳特拉的民众了。由移民建起的纳特拉要是蔑视他们为新来的,那国家的基干都会被动摇了。虽然从地理上来说还是会成为西面的攻击目标,但这下只能毫不吝惜地进行支援了」 「开支又会增加呢」 「还有和国内的力量平衡也要调整啊。哎呀真的是,玛登要怎么搞啊……」 纳特拉王国是封建制国家。 要说起来的话就像是领主们所组合成的一家子,如果把纳特拉王国的国力算作一百,那么作为头领的艾尔巴雷斯特家的力量也就占一半——五十左右。 剩下的五十是国内大大小小各个领主的力量,虽然王家能够命令他们,但那并不是王家本身的力量。因此,若是王家想要能动员起一百的力量,就必须与其他领主维持良好的关系。 假设有一名领主有着十的力量,那就是国力的十分之一,王家力量的五分之一,所以已经可以说是大贵族了。就算是王家也是无法轻视。 王家会想要管理贵族的婚姻那也是当然的。要是随意让两名大贵族成了姻亲,因此产生了能够匹敌自身的领主,那可就无法忍受了。作为王家来说,还是希望贵族就这样继续做无害而方便的羊。 这些情况在维恩这里也是一样的。他也是为了让贵族继续做羊而慎重地管理着贵族之间的力量平衡。 而这时出现了玛登。 玛登原本是与纳特拉有着同等规模的封建制国家的头领。在败给卡巴利努之后被夺走了领地,前些日子在纳特拉的帮助下解放了王都,接着表示出了臣服纳特拉的意向。 总而言之就是很大。玛登的力量。 当然不是就这样直接把领地完整收回来。与卡巴利努方面定下讲和协议后,一部分领地被他们拿走,而还有一部分变成了纳特拉的领地。但即使把这些情况都考虑进去,相对艾尔巴雷斯特王家的五十,他们也有三十左右的力量。 对维恩来说,这就像是在他拼命管理着一群羊的时候突然有野猪闯进来了一样。 「作为玛登来说,肯定是想避 免作为旁系外人就这样被磨碎。因此会计划尽早融入成纳特拉的一员吧」 直截了当的可能应该是与王族或是有力贵族之间缔结婚姻关系。在这时代,有无血的联系果然还是影响很大。 「但就算是有力量,若是将新加入的他们纳入王家,能预见会招致资格老的贵族的反感呢」 毕竟纳特拉的历史在整个大陆上也是屈指可数的悠长。自负长年支撑着国家的贵族不在少数。即便单独一家比不过玛登,要是他们团结起来表示反对那就难以忽视了。 「作为王家来说是想两边都给好脸色的」 若是顾彼就顾不及此。这正是烦恼之处。 「如果杰诺薇娅王女是男性的话,大概就在讨论让芙兰亚殿下嫁过去了,但她们是同性所以不可能呢」 「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男的?」 「下次问问看怎么样?虽然我觉得会有巴掌飞过来」 听上去好痛还是算了吧,维恩这样想着。 「总之这件事暂时先保留。在与杰诺和贵族们多谈一下之后再考虑吧」 「明白。那么接下来还有对发起叛乱的领主们的领地处理、制定对他国的防卫线、对接下来从属纳特拉的原玛登民众的文化、风俗、意识进行推敲琢磨、就你让哈加尔将军乱来一事对军部方面进行一下照顾,有很多,要从哪个开始?」 「堆满工作我都快哭了」 「能让你喜极而泣真是作为家臣的最大满足了。那么给,追加的」 「还有啊!?」 自从摄政以来维恩本就是多忙之身,而因版图扩大,他的工作量又如字面意义上的暴涨了。休息日这种东西已经只存在于梦幻世界之中了。 「……什么啊这是」 妮妮姆递过来的并非文件,而是一封信。 「似乎是邀请函哦。宴会的」 「在这忙得要死的时候开宴会?谁送来的啊」 一边说着维恩展开了信。 然后一看到里面的内容就瞪大了眼睛,妮妮姆则向这样的他一笑。 「——是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送来的」 ◆◇◆ 西斯提奥州是安斯沃多帝国的属州之一。 这个州位于大陆中央,因其地理位置而成为了帝国流通的关键点,而在西斯提奥州中,有个名为米尔塔斯的都市非常有名。 将卜诺大陆分为东西两部分的巨人脊椎,存在于其南北中点,连通东西两部分的道路,米尔塔斯的位置正处于那个中央公路上。 不必说,米尔塔斯不论在军事上还是商业上都处于最重要地点的位置。尤其是米尔塔斯还被赞誉为商人之都,实际上这里也洋溢着不愧于这个称呼的活力。 而本次这米尔塔斯,就要主办一项重大活动。 「……这就是最近在米尔塔斯很流行的饮料吗」 看着杯中的液体,安斯沃多帝国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 「是的。这是将在大陆西南部栽培出的豆子烘焙之后抽出的液体」 给出回应的是坐在她对面的半老男性。露薇尔米娜来回看了看自己和那名男性杯中的黑色液体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喝了一口。 「……很苦呢」 「似乎就是这份苦味让人着迷」 看到苦着脸的少女,男性小小地笑了下。 「不过若是并不合您的口味,请不用勉强喝」 「不,没关系。难得来到了米尔塔斯,要接触一下这样的异国文化才不虚此行」 这样回答的露薇尔米娜又喝了一口那种液体。……她想着,会有人喜欢这样的饮料,人的喜好真的是非常多样。 「比起那个,柯吉莫市长,被邀请的客人们似乎很顺利地聚集了呢」 「是的。日子也已经近了,主要的客人们都已经到达了。帝国的权威依然健在啊」 男性——柯吉莫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回应。如露薇尔米娜所说,他正是这米尔塔斯的市长。 「三位主宾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出现什么显眼的纠纷,正静待开幕。按照皇女殿下的关照,将那三位分别安排在距离远的迎宾馆是正确的做法啊」 「毕竟他们会不会在开幕前就暴走让事情泡汤是第一让人担心的。如果光是将他们的住处分开就能减小这种可能性,我当然会采取任何对策」 不管怎样,露薇尔米娜微笑着说。 「这下应该就能顺利开始了呢。——皇子会谈」 皇子会谈。 那是安斯沃多帝国有着帝位继承权的第一、第二、第三皇子及露薇尔米娜集于一席,围绕帝位进行商谈,推测帝国未来的会谈。 「但是皇女殿下,虽然成功推动举办是可喜之事,但那也只不过是大前提而已。作为正题的会谈若是不能圆满结束,帝国的混乱可还平定不下来」 「我当然明白。但是只有这个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事了」 作为主宾的三位皇子。若是他们心中回转的思绪不能吻合,那么会谈恐怕就会失败。而他们能否达成一致,这是露薇尔米娜也无法断言的。 「您可别这样说」 而柯吉莫似乎将露薇尔米娜的反应看成了怯懦,他这样说了。 「不论是去年预先防止了内乱危机,还是说服各位皇子前来进行会谈,这毫无疑问都是多亏了皇女殿下的力量。作为帝国臣民,我深切期望皇女殿下能再次以那等力量将皇子会谈推向成功,为帝国带来安宁」 柯吉莫的话语,有着像是在为帝国民众的心声代言一般的悲哀之色。 但是露薇尔米娜注意到了。他展现的是忠实民众的姿态,而另一方面他的眼睛深处也有着锐利的光芒。 那也是当然的。这里是米尔塔斯,商人的都市。是为了哪怕只多一枚铜币的利润而每日都在不断进行讨价还价的战场。而在这样的都市身任市长一职的男人,不可能会好对付。 「当然。为了帝国,也为了帝国的民众,我将尽一份微薄之力」 若是说出了什么不谨慎的话,不知会被他怎么反击。露薇尔米娜一边微笑一边给出很普通的回答。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敲响了门,接着一名女性出现了。菲修?布兰德尔,是辅佐露薇尔米娜的女性。 「打扰了。露薇尔米娜殿下,就在方才纳特拉使节团抵达」 「啊啊,我听说有可能会迟来,还是赶上了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去为他们准备好的宅邸了。解除旅装之后会来这里问候」 本次会谈除了皇子以外还邀请了众多有权者,纳特拉即其中之一。 「哦,传闻中的王太子殿下到了吗」 柯吉莫的关注转向了纳特拉。在去年与玛登一战后,这次在与卡巴利努的战争中也获得胜利,正可以说是持续快速进击的国家。若是见机敏锐的商人,肯定会想见识一下作为其成就中心人物的王太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我记得皇女殿下与王太子殿下之间似乎有提出过婚约之事啊」 「是的。虽然因为之前的内乱骚动而放置一边了」 「那么本次会谈,说不定会形成下一任皇帝陛下决定与皇女殿下婚约决定的双重喜事啊」 「若真成了这种情况,那可非常令人欣喜啊」 露薇尔米娜与柯吉莫互相笑了笑,接着柯吉莫站起了身。 「那么今天我就先在这里失陪了。我也会找机会去向王太子殿下问候,到时请务必为我介绍一下」 「当然」 柯吉莫一礼之后离开了房间。 留在房间里的露薇尔米娜在他的气息完全远离之后,喝光杯子中还剩下的饮料, 「哈呼————」 毫不顾忌地吐出了带着疲劳的叹息。 「您辛苦了,露薇尔米娜殿下」 「真的好累啊。那个市长,实在是太不能大意了」 露薇尔米娜趴到了桌上。她身边的菲修说着, 「毕竟柯吉莫大人长年担任市长呢。更不用说他也是商人,面对这等商机不可能不鼓足干劲吧」 但是以他为对手太麻烦了所以讨厌,就在露薇尔米娜发着牢骚的时候,外面马上传来了有些喧闹的气息。 「看来纳特拉的各位到了」 从窗户往下看的菲修这样说了以后,露薇尔米娜猛地站了起来。 「那么得出去迎接他们呢」 「这样好吗?您亲自出去迎接的话,可能会有人揶揄您奉承巴结纳特拉这等小国」 「对方是我们邀请来的同盟国家的要人,若是轻视可是会让人怀疑帝国风度的。而且我亲自去迎接就能向外展示我与纳特拉有着紧密联系不是吗?」 「真是失礼了。恕臣愚钝,这才理解了殿下的深谋远虑」 菲修深深低下头。 露薇尔米娜向这样的她微笑了一下, 「不过最大的理由是想看看肯定是绷着一张脸过来的维恩的表情」 「…………」 「呵呵,真是期待。来了我这里,周围就会认为纳特拉与我有紧密联系,然而作为被邀请方的礼节,他又不能不来问候。维恩那充满苦恼的表情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 「既然已经浮现了,那也不必特意再去看了吧」 「轮廓差不多开始模糊了所以得更新一下呢」 「是这样吗」 最近总算是了解了这位主君的本性,菲修不再多言。忽视一些琐事的话,她毫无疑问是非常出色的主君。 「那么走吧」 露薇尔米娜带着菲修一起离开房间,走向玄关大厅。 刚走到,正好纳特拉的使节团就从入口走了进来。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来到这米尔塔斯」 露薇尔米娜这样说着走向他们。 「我以安斯沃多帝国的名义欢迎——」 接着露薇尔米娜的眼中映出了立于那一群人中心的人物。 「……欢迎、各、位?」 站在那里的不是维恩。 而是个子小他两圈的一名少女。 「感谢本次的邀请」 面对睁圆了眼睛的露薇尔米娜,那名少女恭敬地一礼。 「——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代替王兄维恩前来问候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 在后世,无论是多尖刻辛辣的历史学家都承认纳特拉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的才智。 然而,要问及当时最大的怪物是否是他,意见就会有很多分歧。看西边的话有选圣侯,看东边的话有帝国皇子,而南边也能举出几名杰出人物的名字。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纳特拉,还有另一名沉睡的怪物。未来的历史学家都知道这一点。 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 这是原本只是维恩妹妹的她站上历史舞台的事件。 宣告其开始的皇子会谈,正要拉开帷幕。 第二章 芙兰亚的决意 「——那么接下来,关于皇子会谈」 时间回溯一下,纳特拉王国王宫的会议室。 列席于此的是纳特拉的重臣们。 他们的视线看向坐在上位的王太子维恩。 「我想各位都已经有所耳闻,此次将在大陆中央的都市米尔塔斯召开帝国皇子集中商谈的皇子会谈。虽然名义上是为了举办其他的典礼,各地的有权者都受到了米尔塔斯的邀请,我们纳特拉也收到了邀请函」 维恩滔滔地说着。 「这场会谈无疑极其重要。若是准备出席,由我出面才合礼仪。但无奈我们纳特拉正忙于战后处理,所以关于是否接受邀请,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环视家臣们,维恩以提出问题的形式抛出自己的意思。 接着家臣们给出回应开始发言。 「正如维恩殿下所说,纳特拉如今正处于急剧变化之中,有必要慎重决定前路。要是在这个时候维恩殿下离开了本国,有可能会埋下危险的种子」 「等一等。这个会议不止是帝国皇子,还会有各地的有权者出席啊。更不用说考虑到这次会谈将决定下一任皇帝,若是不出席的话可能会给我们与帝国的同盟关系之间带来裂痕」 「能否决定可还不一定啊?为此疏于本国事务的处理,真的有那种价值吗?」 「殿下离开的时候由我们来支撑就好。还是说你那脖子往上的部分只是装饰?」 「你说什么!」 「安静点,这可是在两位殿下面前」 会议室中诸多意见交错。 仅从中听取必要的意见,维恩想着。 (走向差不多是五五开吧) 这要是去年此时,意见肯定会是不管推迟什么事都应该出席吧。 但是在这一年之中帝国的权威衰落,而相对的纳特拉则得到了新的领地,处于上升阶段。这个事实使得家臣们大气了起来。 (——这样的话应该能往不去的结论归纳了!) 从结论上来说,维恩没有要出席的意思。 理由有好几个。其中之一纯粹是因为太忙。 在与卡巴利努战后,纳特拉成功扩大了版图。但是长年没有这种经验的纳特拉并不具备能即刻应对现状来处理新领地的制度。 因此维恩有收到当地发生混乱的报告,光是要调整没有咬合的齿轮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露薇尔米娜。目前纳特拉被周边诸国视作露薇尔米娜派系的国家,原因就是之前内乱未遂时纳特拉帮了她。 当然,维恩并没加入露薇尔米娜的派系。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邀请,露薇尔米娜肯定就会用各种手段来让纳特拉加入化为既成事实。 (绝————对不要!成了洛娃派系的话事情绝对会更麻烦!) 说实话,能与皇子们接触的机会非常珍贵。若是能与其交谈真的是很想去谈谈。但如果为此接受了露薇尔米娜的邀请,加入她的派系,就会与其他三位皇子敌对。那可不好。 (而且,反正肯定是决定不了皇帝的) 围绕下一任皇帝进行商谈的皇子会谈。但维恩认为,这个事项更多是为了展示权威。 由于先前的内乱骚动,帝国威信受损,而且下一任皇帝至今未定,对此民间人心惶惶。这场会谈是为了安抚民心而举办的。 就是为了展示这两点:我们有不动刀兵,以对话解决问题的意向;帝国还有着能够聚集这么多有权者的权威。 只要没定下皇帝,那就算不回应这个邀请,事后进行外交也足够去挽回了。基于这些理由,维恩得出了不出席的结论。 (呵,感觉眼前都浮现出知道我不出席后洛娃那不甘心的表情了啊) 之类的,在会议进行之中维恩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接着突然注意到了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视线来自于在稍有些距离的地方坐着的少女——妹妹芙兰亚。没错,这次会议不止是维恩,王女芙兰亚也参加了。 (嗯嗯?怎么了?) 芙兰亚看着自己,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维恩考虑了一下,然后马上想到了理由。 (原来如此——是在想如果我不去出席的话也许就能陪她一起玩了吧) 仔细想想最近芙兰亚时常跟着维恩转。一定是因为最近都没顾及她,让她感到寂寞了,所以才像这样显露在了行动上。虽说是事务繁忙,但没注意到这点作为兄长实在是惭愧。 (放心吧芙兰亚,这次一定想办法空出时间陪你) 陪她跳跳舞,欣赏欣赏诗歌吧。或者一起骑马出远门也不错。这样想着,维恩向着妹妹微笑了一下。 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最近烦恼的就是,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做到的事呢。 让她的这种想法愈发急切的原因,就是王兄维恩那繁忙的样子。 原本自维恩摄政以来,众多事务就都压在了他身上。而且除了平常的国政之外,还叠加了战争和外交案件之类的诸多事务,所以真的是特别繁忙。 为了给这样的维恩帮忙,芙兰亚也有代替他出席会议,并且努力地学习关于政治的事。这些都给了她些许信心。 但,最近这样的心情完全消散了。因为伴随着版图的扩大,维恩的工作量又明显地暴涨了。 (现在我能做的工作根本连王兄那里的一成都不到……得再多找些我能做的事……!) 怀着熊熊燃烧的使命感,芙兰亚开始跟着维恩转。 为了在不打扰到王兄的情况下找找有什么自己能替王兄去做的事。 而在今天这与王兄一起出席的会议上,芙兰亚如得天助。 (皇子会谈,我能不能替王兄出席呢……) 自己是纳特拉的王女,有足够的资格出席。王兄加油处理内政,由自己去外交,这样应该就两边都能得利。 (但是……) 都不用想,这只是纸上谈兵。 芙兰亚至今都从未离开过纳特拉。不止如此,也没有与外国要人会谈的经验。这样的自己究竟能够胜任外交之职吗。 (王兄是怎么想的呢……) 芙兰亚悄悄地窥向维恩。 毕竟是王兄,自己的想法肯定早就被他看透了。所以芙兰亚希望王兄能对自己说一句「希望你能替我去」,若有那句话,她就能毫不犹豫地点头。 接着似乎是注意到了视线,维恩看向芙兰亚。 (————) 在那瞬间,芙兰亚受到了冲击。 王兄那平常都温和平静的眼睛,此时像是在评定一样微微眯起。 那眼神,仿佛是静待孩子自身去展翅的父母,包含着慈爱与威严。 (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芙兰亚斥责自己。自己该做出选择的时候却希望王兄来推自己一把,那就等于是将责任推给了他。这样的根性,要怎么去完成与外国要人的会谈。 芙兰亚这样想了。 (王兄是在等吧……等我以自己的意志踏出去!) 维恩忍下哈欠。 (糟糕,困得眼皮要打架了) 站在维恩身后的妮妮姆感觉到了。 (总感觉好像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想法分歧……) 接着就在家臣们提出意见的交错声音之中,芙兰亚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我来,代替王兄出席皇子会谈」 家臣们大吃一惊,维恩的眼睛变成了点,妮妮姆抬头仰望天花板。 就这样,芙兰亚的首次外交决定了。 ◆◇◆ ( 没想到会是他妹妹芙兰亚过来,实在是超出预想啊……) 露薇尔米娜看着坐在对面的芙兰亚考虑着。 一起喝点茶说说话吧——面对前来问候的芙兰亚,露薇尔米娜这么说着邀请她来了茶会。 至此为止是还好——但对话总是难以进行下去。 「如何,这米尔塔斯。是否为这里与纳特拉的气温之差而吃惊了呢?」 「是啊,我很吃惊」 「这都市有很多值得一看之处,特别是这里的市场摆满了各地的进口商品,推荐你去逛一次哦。我也稍微去看了一下,实在是为物品的数量之庞大而震惊」 「也是呢,有机会的话」 「……」 就是这个状态。 理由有几个,芙兰亚的紧张和两人缺乏共同话题这两点都是,但最重要的是从根本上来说,芙兰亚似乎对露薇尔米娜抱有强烈的警戒心。 (不,我记得之前见到她的时候也能窥见一些这样的感觉……) 露薇尔米娜与芙兰亚并非是初次见面。之前她前往纳特拉时就有过交谈。 不过说是交谈,内容也只是一两句很简单的对话。那时露薇尔米娜正忙着与维恩进行谋略会战,芙兰亚的精力也全都集中在代替维恩处理一部分国政上了,她们交谈得很少也是正常的。 但正是如此才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她警戒到这个地步。本来她们之间的交集就应该没有多到能她抱有好感或敌意才对。 (要说有什么可能性的话,大概就是维恩和妮妮姆对她嘱咐过什么了吧) 露薇尔米娜悄悄瞄向了芙兰亚身后。 作为随从侯在那里的是维恩的辅佐官妮妮姆。这次她受维恩之命,作为芙兰亚的辅佐与她一同前来。 露薇尔米娜与妮妮姆是学生时代的好友。但现在,即使露薇尔米娜不着痕迹地向她送去视线,她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也就是说,不打算促进芙兰亚王女和我的关系。这下困扰了呢……) 毕竟是维恩。很可能是向她灌输了「那个女人的腹黑程度可是在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她可是能笑着捅人刀子的那类人」,「胸大概是挤出来的」之类的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叮嘱她决不能对自己放松了。 真是做些多余的事。露薇尔米娜试图将纳特拉收入自己的派系,所以想要避免与作为纳特拉代表的她关系恶化。 (总之先以维恩为话题来解开她的警戒吧) 她很黏维恩,这点应该没错。准备以此为起点进行交流,露薇尔米娜开口了。 从结论上来说,露薇尔米娜的预想某种程度上是没错的。 在确定由芙兰亚作为代理出席皇子会谈后,维恩给芙兰亚说了各种与会谈有关的知识,当然其中也包含了露薇尔米娜的情报。就正是在目前这个时候,芙兰亚回想起了那时的事。 「——首先,关于皇女在帝国的现状」 面对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坐着的芙兰亚,维恩开口了。 「在解决了之前的帝国内乱未遂事件之后,很多人都流向了皇女那边,构成了一个派系」 接着,维恩这样继续说。 「皇女带领派系宣言继承帝位——」 「——她并没有这样做,对吧?」 维恩点头认可芙兰亚的话。 没错,露薇尔米娜虽然有对维恩和妮妮姆说过她对帝位的野心,但却至今都未对外宣言自己才适合登上帝位。 当然并不是因为她中途改变了主意。她真正的想法可以说合理到让人无言。 「很多人聚集到了皇女麾下。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厌烦了三位皇子的互相仇视,并非是想要皇女继承帝位或是与她的思想产生了共鸣。她认为若是这时宣言要继承帝位,只会让人觉得她想要助长混乱情势,因而失去民心。——因此她建起的就是忧国派系」 正如字面意思,就是为帝国的未来而担忧的派系。露薇尔米娜隐藏着自己的野心,将自己的派系作为忧国之士聚集之处了。 他们的活动内容非常简单。若是皇子们继续失和下去,原本得到回避的内乱可能会再次发生,那就会导致帝国分裂。所以现在正应该团结一致,理性地选出下一任皇帝——就以这样的主张作为根本,游说着诸侯。 「与其他皇子的派系不同,皇女的派系缺乏武力。但皇女就反过来利用这点,不去拥有武力,而是站在了真挚地为帝国未来而忧虑的皇女这个定位上。也就是说,要是有人想强行让他们闭嘴,无论从谁的角度去看都会变成恶人了」 露薇尔米娜的主张是正确的。可以的话应该以对话解决问题,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三名皇子却做不到。因为他们都确信自己才适合成为皇帝。 露薇尔米娜就用这样的正论去批判他们。正因为她的主张是正论,皇子们也无法去反驳,但若是使用武力,那就会成为弹劾他们的材料,所以明面上无法动手。 皇子们的威信低落到露薇尔米娜能用正论让他们闭嘴,相对的,露薇尔米娜的名声则在不断上涨。已经可以说是单方面暴击了。 「……好恶劣的人」 「真的是」 维恩赞同地点头。要是露薇尔米娜在场的话肯定会发出「哈啊——!?你有资格说我吗——!?」的抗议吧。 「接着在皇子们的威信跌落谷底的时候,再煽动聚集在自己麾下的忧国之士,让他们放弃那些靠不住的皇子们,转而将自己往上推——这就是皇女的长期计划吧」 「那么在这次的皇子会谈上,她也会试图将皇子们的威信往下拉吗?」 「也有包含这种目的的可能性。不过那也不一定是她的全部企图。总之芙兰亚,一定要小心露薇尔米娜。她可是能笑着捅人刀子的那类人啊——」 ——这就是出发前维恩与芙兰亚的对话。 (露薇尔米娜皇女……按王兄的说法,是个虽身为女性却以帝位为目标的野心家……) 敬爱的王兄都说到那个地步了,芙兰亚没有理由不听。 再要说的话,芙兰亚特别警惕露薇尔米娜的理由,除此之外还有两个。 其中一个就是—— (我不会认同的——王兄和皇女的婚约!) 就是这个。 之前,在维恩与露薇尔米娜之间有提起过婚约的话题。虽然因为各种情况最终没有谈成,但那也只不过是暂时放置一边,并不是完全作废了。她还是有可能会成为维恩的妻子的。 (绝————对不行!能和王兄结婚的只有妮妮姆!) 对芙兰亚来说维恩是非常让人尊敬的王兄。 而唯一能与其比肩的,正是现在站在她身后的妮妮姆。 于芙兰亚而言,妮妮姆就像是姐姐一样。更不用说无论谁都能明显看得出维恩与妮妮姆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信赖关系。他们中间还有别人插入的余地吗。不,不可能有。 也就是说,芙兰亚是维恩x妮妮姆党。维恩x露薇尔米娜根本就是邪道,虽然最近还多出了维恩x杰诺薇娅党,但维恩x妮妮姆是永远的王道正道!这就是芙兰亚的意志。 「不过,虽然能像这样与芙兰亚王女同席交谈真是很幸运,但你的兄长维恩王子没能来真是让人遗憾呢。两位并立的身姿想必会是如画一般悦目吧」 「因为王兄事务繁忙」 「听说之前在与卡巴利努战后成功吞并了玛登领呢,真是大显身手。芙兰亚王女一定也很为他自豪吧」 「嗯,是的……」 「说起来维恩王子在留学时与我一样是上的士官学校, 你知道吗?维恩王子在学校也非常优秀——」 芙兰亚的反应冷淡,但露薇尔米娜丝毫不介意,开始述说关于维恩的事。她的目的芙兰亚当然也注意到了。这是试图通过褒赞维恩来软化自己的感情。 (哼哼,真是肤浅呢,露薇尔米娜皇女。难道认为这样就能动摇我吗?) 当然对芙兰亚来说,听到维恩被赞扬就像是自己被赞扬一样开心。非常开心。但是最近所有人都在称赞维恩,半吊子的赞赏她都已经听腻了。 (而且我也并不只是因为王兄的忠告和个人的情感而警戒的) 第三个理由。那就是交给她的任务。 现实性地进行考虑,期望首次进行外交的芙兰亚去拿出多少成果也太过苛刻。 不如说,要是不谨慎地与皇子或有权者去进行交涉的话,有可能会被他们下套做出什么奇怪的许诺,芙兰亚对此也有自觉。 因此维恩对芙兰亚给出了严格的命令,『只要出席就好,之后要平安回来』。只要尽到最低限度的礼节去出席,接着就回国,有这样的外交成果就足够了,这就是本次外交难度的设定。 因此在芙兰亚到达米尔塔斯时,可以说她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一半了。之后只要静待会谈结束,见证结果就好,没必要去与露薇尔米娜打好关系。妮妮姆从刚才开始就只是在一边静观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虽然有听说皇女想与纳特拉建立友好关系,但还真是遗憾呢。王兄已经全都看透了) 芙兰亚在心中哼了一声。 (以为搬出王兄就能让我屈服,把我想得这么好对付,好好为此后悔吧……!) 接着十几分钟后。 「然后维恩王子他啊,居然把用神圣文字记录的教会账本翻译出来,威胁司祭要把这些内容散播出去呢」 「哎呀,王兄他真的还做了这样的事?」 「当然是真的。而且在交涉之中,他有位名叫古莲的同学被义愤之心驱使几乎就要动手斩了司祭,之后情况又一变再变——」 露薇尔米娜能言地说着学生时代的事。 而听着这些事芙兰亚想着。 (——这个人很懂嘛!) 瞬间陷落。 刚才还有的警戒心究竟去了哪里呢。芙兰亚已经完全放松了对露薇尔米娜的警惕。 原本露薇尔米娜就能言善辩。她一开口述说就没有停滞,言谈之间也满是机敏。而且述说的内容还是芙兰亚所不知道的维恩学生时代的事情,她会被吸引也是当然的。 特别是露薇尔米娜所描绘出的维恩人物形象很好。大胆无畏、冷静沉着,但有时也会犯错,而且也会开开玩笑。芙兰亚觉得这确实是很了解维恩。 近来,纳特拉到处都流传着对维恩的赞赏。对芙兰亚来说这是令人欣喜的事,但她也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说。 (——太迟了,而且太肤浅了!) 就是这个。 本来要芙兰亚来说的话,维恩就是超级帅气,这是她从幼时开始就完全了解的绝对性事实。然而事到如今才开始称赞王子的厉害,芙兰亚都要漏出苦言了,这注意到得也太晚了。 而且他们赞赏的内容还尽是维恩积累起的实际成果,实在是太肤浅了。 (不——对——啦——!王兄的魅力才不是那些——!) 本来成果这种东西就是运势无常的。无论怎样准备万全都会被天运时机左右,就算是王兄也是会有失败的。 那么一旦失败王兄就不厉害了吗?不,绝没有这样的事。如此年轻就上任摄政,背负着重压担起国政的王兄不可能不厉害。 维恩真正的魅力,就在于即使眼前是随时可能会被压垮的艰难时日,他也能毫不畏缩地笑着面对,芙兰亚这样确信。 而这时又听到露薇尔米娜这样的言谈态度。 「维恩王子想出的主意和他那份行动力,真的是轻易就能超越旁人的预想,我都不知被他那不断向前冲的身姿惊到过多少次了」 (懂) 「不过有时他冲到前面也会陷入窘境呢」 (懂!) 「但是,即使被逼入窘境也还能笑着应对的强韧精神,我想那才是王子的真髓吧」 (太懂了!) 到这地步已经只能承认了。这个名叫露薇尔米娜的少女,是值得谈论王兄的一名粉丝。 (不过关于婚姻我还是不会认同的) 那个归那个,这个归这个。 就这样芙兰亚心里把婚姻的问题先放置一边,然后,说起来,露薇尔米娜这样向她询问。 「在来士官学校之前,维恩王子是怎样的人呢?我听闻他自幼就非常英明卓越」 「以前的王兄吗?」 被询问的芙兰亚一边回忆着一边回答。 「与现在一样,温柔可靠,是我引以为傲的王兄哦。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以前王兄经常看书,但最近都忙于政务似乎抽不出时间了」 现在纳特拉所有人都赞赏的维恩,让他得以飞跃的根基则是大量的书籍。尤其是纳特拉有着大陆屈指可数的悠长历史,因此也留有大量关于行政的资料。 事业的成与否、必要的预算、时间、人员、对民心的影响、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事、偏离预定计划进行的事——正因为有那些可以说是先人足迹的资料,才有了维恩的才智。 「其他还有练习剑术,与家臣们进行讨论,还有研究农耕技术之类的……」 「原来如此,与传闻一样早早就显示出了非凡之处呢」 「是的,只是——」 下意识就要说出口的那件事,芙兰亚抑制在了喉中。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轻咳一声后,芙兰亚紧紧地抿起了嘴。 而露薇尔米娜当然不会看漏她露出的破绽。确信着芙兰亚正要说出什么失言的事,她快速思考要怎么套出话, 「——两位殿下相谈甚欢之中,请容臣失礼」 像是要阻拦住她一样,妮妮姆的声音插了进来。 「恕臣冒昧,时辰已经差不多要日落了。殿下还要为典礼做准备,该回宅邸了」 「啊……真的呢。看来我们真是谈得太入神了」 芙兰亚看向窗外发出了吃惊的声音。最初被邀请来茶会的时候明明那么警戒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忘却时间了。 接着在芙兰亚转向窗外的时候,妮妮姆与露薇尔米娜的视线碰撞出了火花,但数秒之后,露薇尔米娜像是放弃了一般叹了口气。 「虽然很是不舍,但这也没办法呢。不过光是像这样聊一聊,我就更加深信,纳特拉王国是帝国难以替代的同盟了」 露薇尔米娜微笑着伸出了手。 「即便是为了两国友好,也请务必下次再与我说说话,芙兰亚王女殿下」 「当然,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 芙兰亚回应着也伸出手,两人牢牢地握了下手。 妮妮姆则定睛看着这个情形。 ◆◇◆ 「哈呜————好累啊」 一回到为她准备的宅邸房间中,芙兰亚就扑上了床。 「辛苦了,芙兰亚殿下。但是这个样子有些不成体统哦」 听到妮妮姆的轻责,芙兰亚在床上滚来滚去地回答着。 「没事的,只有妮妮姆在看着嘛」 「哎呀,没有那回事哦。对吧,那那吉?」 妮妮姆向隐蔽处这么唤了一声后,宛如从影子中浮现一般,一名白发少年出现了。那那吉?菈蕾。是芙兰亚的护卫 兼辅佐官。 「叫我吗?——啊」 那那吉单手抓住了突然飞过来的枕头。然后轻轻探出头看向对面,芙兰亚正红着脸将自己的衣装理整齐。 「真是的,那那吉出去啦!」 「……」 明明是被叫了才出来的,结果还发出那么过分的牢骚啊,那那吉这样想着,将枕头交给妮妮姆,然后出了房间。 「呜——……偶尔我会忘记呢,那那吉在我身边的事」 「这是他作为护卫非常优秀的证据。虽然似乎作为辅佐来说还需要向他提些意见」 妮妮姆苦笑着将枕头还给芙兰亚。芙兰亚则抱住了那个枕头说了。 「……那个,妮妮姆,我和露薇尔米娜皇女的对话,没问题吗?」 「当然。虽然我为以防万一侯在了你身边,但你面对露薇尔米娜皇女也毫不畏缩地给与回应,那身姿真是让人钦佩」 「但是,一回过神来就已经专心听她说话了……听王兄的说法,还是与露薇尔米娜皇女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吧?」 「是呢。露薇尔米娜皇女想要将纳特拉收进自己的派系之中。而相对的纳特拉则想与皇位继承的争夺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有这些想法是事实,但本次外交最重要的是芙兰亚殿下出席典礼,然后平安回国。在这过程中如果被一些企图绕了进去也没关系,维恩殿下是这么说的」 「虽然是这么说……」 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好好地拿出成果,想让王兄夸奖自己做得好。这就是作为妹妹的心情。 察觉到她的想法,妮妮姆说了。 「当然,以得到最佳成果为目标的这份心非常出色,我也会协助你的。但毕竟是维恩殿下,就算本次外交出现了一些失败,不如说他应该会为被芙兰亚殿下依靠而感到欣喜吧」 「……是这样吗?」 「当然是」 妮妮姆毫不犹豫地点头,芙兰亚小小地笑了一下。 「呵呵,也是呢。那么如果变成了那种情况,我就尽情向王兄撒娇吧」 「那样就好」 妮妮姆微笑了下, 那么,然后接着这样说。 「夜也开始深了,差不多该就寝了?」 「不,毕竟难得,我再过会儿睡。妮妮姆,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明白了。那么我去拿一些饮料来」 「嗯,拜托你了」 妮妮姆行了一礼,然后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留在房间中的芙兰亚,就这么抱着枕头靠在了床上。 「虽然是这么说了,但还是想给王兄好的报告啊」 为此,虽然是初次参加外国的典礼,也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表现。不能再像今天一样着了花言巧语的道。 「……说起来」 想起了方才茶会的事。 那个时候,被露薇尔米娜引诱着险些说出口的话,妮妮姆插进来阻拦住真是太好了。 不可能在外国的要人面前说得出来。 「以前的王兄,简直不像人类一样有点可怕这种事——」 少女的低喃没有传进任何人耳中,就这样消失在了米尔塔斯的黑夜里。 怀抱着各种交错意图的这座都市,即将迎来各方思绪流露的典礼。 第三章 三名皇子 「——那么,再次说明一下」 在与露薇尔米娜进行茶会的数日之后。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在都市之中前进着,妮妮姆向坐在对面的芙兰亚开口。 「接下来殿下将要参加的,是纪念米尔塔斯成为帝国领五周年的典礼」 「不是皇子会谈,对吧」 听到芙兰亚的问题,妮妮姆点头。 「皇子会谈是皇子们进行商谈的事项,其他人无法参加也无法旁观。因此本来其他人是没有理由来这里的,但出于皇子们希望邀请其他有权者的意向,就以米尔塔斯的纪念典礼这一名义上的理由将人聚集过来了」 当然各位有权者也是在明白这点的基础上来参加的。为了与皇子建立联系,为了评估一下其他有权者,或是纯粹出于兴趣,他们前来参加的理由各式各样。 「典礼本身只要进行一下简单的祝辞和问候就会结束,所以主要的事项是聚集了主宾及其他受邀宾客的宴会。我们在宴会上的目的就是去与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殿下,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殿下,以及第三皇子曼弗雷德殿下进行问候。关于三位的为人及他们意图的预想……」 「没事的,王兄说过的话我记得」 虽然渗着紧张感,芙兰亚还是坚毅地点头。妮妮姆像是教诲一般说了。 「只是问候一下而已,不必这么紧绷的」 「……即使知道我也控制不了啊」 芙兰亚噘着嘴说。 「我也想让发抖的手停下来啊。但是一想到是不是真的能顺利做到就……」 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她人生之中初次经历的重大事项,会这样紧张也是正常的。但是看到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的少女几乎要被紧张感压垮,妮妮姆也没法放着不管。 「那样的话,模仿一下维恩殿下怎么样?」 「模仿王兄?」 「是的。在那样的场合中,你认为维恩殿下会怎么做?」 「怎么做……」 芙兰亚回忆起记忆中维恩的背影。 温柔可靠的王兄。不论怎样的困难袭来,他的背影都从未像自己这样因紧张而颤抖过。 没错,王兄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都会站得笔直,毅然挺起胸膛露出笑容。 「……」 芙兰亚以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提。 「……怎么样?我有在像王兄一样笑吗?」 「还有些僵硬呢」 「……看来需要练习啊」 「但是,看样子手的颤抖停下了呢」 妮妮姆这样说了之后,芙兰亚看向自己的双手。身体的中心还紧张着。但是,直到刚才还在发抖的手确实停了下来。 「妮妮姆。我会努力去完成的」 「当然」 妮妮姆恭敬地回应。 「我与维恩殿下都深信,芙兰亚殿下能达成自己的任务」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了。 窗外能看见巨大的建筑物。这是米尔塔斯引以为豪的迎宾馆,能看出来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正在芙兰亚为异国建筑而感叹的时候,米尔塔斯安排好的佣人从马车外拉开了车门。 「殿下,我们走吧」 听到妮妮姆的话,芙兰亚深呼吸了一次后,有力地点了点头。 ◆◇◆ 一踏入会场,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墙面上的装饰连细节之处都非常精致,顶上垂挂着的枝形吊灯不知是用什么技巧做出来的,看上去就像是宝石一样,散发出的柔和光辉罩下,给平滑干净的地面镀上了光泽。 这似乎是立餐宴会,会场中放置了几张桌子,上面都铺了整洁的桌布。点缀在桌上的鲜艳花朵是否来自异国呢,淡淡飘散在会场中的甘甜香味能让人感觉得到异国风情。 而在这会场之中的宾客们也都有着与这会场相称的高雅气度。 这也是当然的。本次皇子会谈将对帝国及其周边诸国带来重大影响。帝国还值得让他们继续维持现有关系吗,还是说应该将其舍弃呢;该与谁联手,可能构成威胁的敌人在哪——就是为了鉴定这些,才让与其相称的人物在这里出席了。 「殿下,切勿畏缩」 「嗯,我知道」 回应着跟在身后的妮妮姆,芙兰亚向前踏出一步。 (露出笑容,芙兰亚。这种时候就要回想起王兄) 接着两步、三步。挺直背脊,带着优雅的笑容。 看见她毅然的姿态,周围的宾客都小声交谈起来。 「那位可爱的小姐是哪国的?」「没有印象啊。但是风度举止都很高雅」「真是少见,她带着的随从是弗拉姆人啊」「说起弗拉姆人,我听说纳特拉的王族有重用他们」「那么,那位少女是——」 「芙兰亚王女」 身前有高跟鞋着地的声音响起。 「自茶会之后就没见了呢。还精神吗?」 站在那里的是帝国皇女露薇尔米娜。 瞬间,周围的嘈杂声更多了。那也是当然的,毕竟她也是主宾之一,其动向当然会被会场的所有人注目。 正因如此,决不能在这里失态。 「——嗯,当然。说来惭愧,几乎有些精力过剩了」 小小地吸了口气后,芙兰亚回答。接着露薇尔米娜微笑了。 「是吗。因为听说你是首次出国,我就擅自担心着你会不会感到身体不适,不过看样子是我多虑了呢」 「感谢你的关心。似乎这里的水土与我非常相合」 芙兰亚拼命挤出了非常普通的回应,就在这时,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能听您这么说,作为米尔塔斯人真是感到无上光荣啊」 这样说着,一位半老男性出现在芙兰亚面前。没有印象,这是谁呢,就在芙兰亚这么想的时候,露薇尔米娜开口了。 「这位是管理着米尔塔斯的柯吉莫市长」 被介绍的柯吉莫深深一礼。 「我是柯吉莫。往后还请多关照,芙兰亚王女殿下」 芙兰亚也回礼寒暄。 「初次见面,柯吉莫市长。感谢您邀请我来参加本次典礼」 「您谢我什么,贵国是安斯沃多帝国的同盟国,为您准备一席当然是我该做的。虽然没能见到传闻中的王太子殿下有些遗憾——」 柯吉莫柔和地笑了。 「没想到代替他出席的王女殿下竟是这般美丽的大人。这下我必须得让部下更加殷勤地招待您了啊」 「哎呀,不愧是身任商人之都市长的大人,真是会说话呢」 「不不,其实我年轻时事业也失败过几次啊。就是因为缺少作为商人来说最为必要的向顾客说虚言的才能」 柯吉莫夸张地耸了耸肩,芙兰亚和露薇尔米娜发出了轻笑。 「可不能被骗了哦,芙兰亚王女。若想了解神就向宗教家学习,若想习武艺就向帝国军学习,若想蓄钱财就向柯吉莫学习,这个人可是被人这样高度评价的」 「而我就会对来向我询问的年轻人这样回应:要做诚实的生意」 「呵呵,那么诚实的柯吉莫市长,你的账本是不是只有一张封面呢?」 「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不论我将封底取掉多少次,每次都会一转眼就又沾上了啊。也许是妖精在恶作剧吧」 芙兰亚不由得笑出了声。接着旁边的露薇尔米娜露出了恶作剧一般的微笑。 「啊,那样的妖精我有所耳闻哦。听说它们每天晚上都会到作恶的商人那里去呢」 「什么,竟然是这样吗。哎呀,原来就 算是妖精也会搞错要找的人啊」 真是让人困扰啊,柯吉莫说着摇了摇头。 露薇尔米娜轻笑着靠近了芙兰亚。 「怎么样,芙兰亚王女。柯吉莫市长这个人让人完全不能大意吧?」 芙兰亚也回应一般地将肩膀贴近她。 「似乎是呢。哪怕露出一点点的破绽感觉都会马上被他蒙骗呢」 承受着两人视线的柯吉莫露出苦笑,像是投降一样举起双手。 「实在惶恐,似乎扫了两位的兴啊。那么我就先失陪了。——两位殿下,还请尽情享受宴席」 一礼之后,柯吉莫从两人身边走开,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哈呼,芙兰亚心中呼出一口气。他突然进入话题让芙兰亚有些惊讶,但不愧是市长,言辞非常风趣,因此感觉现在放松了不少。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那么,露薇尔米娜说。 「与柯吉莫市长也已经愉快地交谈过了,毕竟机会难得,我来带芙兰亚王女去三位主宾那里吧」 这个提议对芙兰亚来说完全是突然袭击。 主宾。也就是指三位皇子。芙兰亚瞄向这宽阔会场的中心。在她进入会场时,那里就已经围着不少人了。皇子们应该就在那中心。 (……怎、怎么办) 要达成目的,就得穿过那人群,站到皇子们面前去才行。但人群里尽是实力超群的有权者,自己真的能进得去吗,芙兰亚感到不安。 虽是这么说,但宴会也不可能一直进行下去,皇子们也还要为皇子会谈做准备。要是不留神的话可能就会错失机会。 很明显,若有露薇尔米娜搭桥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了。但若是被她介绍,芙兰亚和纳特拉王国自然就会被周围认为立场与露薇尔米娜亲近了。 是该优先达成目的,还是该以独自解决为目标呢。芙兰亚正在脑中考虑着这刹那之间出现的犹豫,但露薇尔米娜在她得出结论前就牵起了她的手。 「那么我们走吧」 「诶、啊」 被露薇尔米娜太过自然地引导着,芙兰亚下意识地踏出了脚步。接着在前进了两三步之后,她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夺走了选择权。 (被、被她得逞了……!) 由露薇尔米娜皇女拉着手,芙兰亚王女前往皇子们面前——光是看记述的话真的是非常微小的事,但在这个会场中却有着很大的意义。正因如此,露薇尔米娜才在与柯吉莫对话时站在了芙兰亚身旁,在她放松警惕时立刻就抓了住她产生犹豫的时机。 芙兰亚慌忙看向身后的妮妮姆,但她静静地摇了摇头。要是现在挥开露薇尔米娜的手,周围的目光肯定全都会聚集过来。那可能会将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那个……对、对了,要是有什么稳妥的理由能松手的话……) 芙兰亚正要思考,但露薇尔米娜当然已经预想到她会这样做。 「说起来,芙兰亚王女,关于我的皇兄,几位皇子的事你了解多少?」 「那、那个,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啊,是吗。在纳特拉是怎样说的呢?」 「那是,那个」 露薇尔米娜以没有要点的杂谈形式不断地说着话。 芙兰亚一边回应着一边并行思考松开手的借口,当然无法顺利进行。 (啊啊真是的!没法好好思考!) 芙兰亚内心大喊着。露薇尔米娜正在以她无法完全处理的情报量阻碍她思考。而且让人生气的是,即使明白这一点也拿她没办法。 (这个人真的好恶劣!) 芙兰亚心中气愤,瞪向露薇尔米娜。但露薇尔米娜当然还是一脸轻松。 就在这样来往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人群前。在芙兰亚眼前,注意到露薇尔米娜的人都让开了路,站在那前方的是三名男性。 「几位皇兄,能打扰一下吗」 露薇尔米娜出声后,三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来。既然这样就只能顺流而上了,芙兰亚做好了觉悟。 「什么事,露薇尔米娜」 其中一名男性提出了疑问。 虽然他的声音渗着些不快,但露薇尔米娜佯装不知地回答了。 「我想向各位皇兄介绍一个人」 被露薇尔米娜催促着,芙兰亚走到三人面前。 (这些人,就是帝国的皇子们——)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三人之中最为年长,服饰也最为华丽。他正似乎是蔑视一般地看着自己和露薇尔米娜。 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一看就是武人的体格,脸上也有着很深的伤痕。正以锐利的视线盯着这里。 第三皇子曼弗雷德。最为年轻,年龄应该就比维恩大一些。容貌秀丽,看向自己的眼神显露着很大的兴趣。 「——初次见面。我是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 芙兰亚一边向着三人行了一礼,一边回想。 出国之前与维恩交谈过的,关于他们的事。 「——然后来说明一下关于三名皇子的事」 说完露薇尔米娜的事后,维恩这样继续。 「首先是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这家伙是长子,得到了帝国保守派贵族的支持。但反过来说,也就是他受到支持的原因只是由于他是长子,能力和为人完全没有受到什么高评价。也就是典型的笨蛋儿子啊」 「……就像以前因事故而死的杰拉尔德卿呢」 「还是不会蠢到那家伙那种程度的吧……我希望」 维恩的脸有些抽搐。那件事对他来说也是太过出乎意料了。 「接下来是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这家伙的支持者主要是帝国军部。自幼就受到著名武者的锻炼,似乎非常厉害。也有作为将军领军的经验」 「嗯……王兄,这个人不能当上皇帝吗?」 他也许可以成为帝国所追求的强大皇帝。但是维恩摇了摇头。 「也许是由于经历的关系,他似乎尽是重用武官,有轻视文官的倾向。对待有着反抗态度的属州一贯很苛刻,受到的排斥也很强」 原来如此,芙兰亚理解了。芙兰亚一直看着维恩的背影,虽然还有些朦胧,但她也知道要运营国家,政治平衡感非常重要。 「最后是第三皇子曼弗雷德。他主要受到新兴贵族的支持,口才很好,能言善辩。一旦自己成为皇帝——他就以这种名义去散播未来的恩惠,似乎在各属州也得到了不少支持」 「那样……没问题吗?」 「谁知道呢。是真的打算履行自己说过的话,还是想着只要成了皇帝就能将这些作废呢……在看不清真实意图的这点上,他是三人之中最应该警戒的对象」 耸了耸肩之后,维恩继续。 「那么,皇子们的现状几乎是一样的。由于皇女势力的兴起,以及内乱未遂时的疏漏,他们的派系都被削弱了。就在他们想办法重整旗鼓时,定下了皇子会谈的召开。应该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把聚集起来的有权者、米尔塔斯,还有露薇尔米娜一起拉进自己的派系吧」 「啊,对哦。对于不知道她野心的皇子们来说,露薇尔米娜皇女还是有拉拢余地的人啊」 这也是露薇尔米娜的定位站得巧妙。如果是争夺皇位的竞争对手,就会被他们视为必须击溃的对象,但她表面上是忧国的皇女。皇子们就会想,如果能拉拢她的话,派系的力量就会得到飞跃。他们无法随意对她动手也有这个理由。果然很恶劣,芙兰亚想着。 「再多说点的话,他们把人聚集起来的理由不止是为了拉拢,应该还有为了展示因先前的内 乱骚动而被动摇的帝国权威吧」 自安斯沃多帝国失去皇帝以来已经过了一年了。 但皇子们至今却还是互相对立,仍未定下下任皇帝。这种情况下帝国全土都陷入不安可以说是当然的。 所以本来只要皇子们举办就好的会谈,才会像这样聚集这么多人。为了彰示帝国还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了表现自己还有能够对话解决问题的理性。 「总之关于那三个人的情报就是以上这些。恐怕他们会观察芙兰亚来确定纳特拉与皇女之间的距离,然后考虑是否能够离间吧」 「而我如果遇上这样的接触,也都拒绝」 「就是这样」 维恩抚摸着芙兰亚的头发。 「一定要小心啊。这次你周围都会是完全陌生的人,压力也会非常大。而且芙兰亚很可爱,所以就算排除政治原因也可能会有各种男人向你求爱。这种事情也都要拒绝掉啊」 「王兄真是的,这种事你不说我也能好好做到的」 面对过度保护的王兄,芙兰亚像是闹别扭一样鼓起了脸颊。 「我当然知道。但是作为兄长总是会担心妹妹的」 维恩这样说着,温柔地摸着芙兰亚的头发。 接着是现在。 沐浴在三名皇子及周围嘈杂人群的视线之中,芙兰亚明白了维恩的担心并没有过度。 芙兰亚在纳特拉也有出席过舞会,多少都有过些站在人群前面的经验。但是到了这里,双肩上的重压几乎能将那些微的经验全都压溃。 (……但是) 她还有着王兄交给她的重要任务。就算是为了完成那个任务,也不能在这里怯场。芙兰亚带着决意直直地看向皇子们。 「——哎呀,真让我吃惊」 皇子中首先开口的是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虽然有听闻过纳特拉王国芙兰亚王女的芳名,没想到居然是这般美丽。我应该更早些接近你的啊」 他如乐师一般风趣地说着,然后,哎呀,这样以带着些表演感的口吻继续。 「真是失礼了,还未自我介绍。我是安斯沃多帝国第三皇子,曼弗雷德?安斯沃多。还请多多指教,芙兰亚王女」 「很高兴见到你,曼弗雷德皇子」 接着以厚重的音色出声的是第二皇子。 「我是巴尔德罗修,帝国的第二皇子。……是吗,来访的不是传闻中的维恩王子,而是他的妹妹吗」 「非常抱歉。王兄摄政,实在是政务繁忙」 「我当然有听说。似乎以西边为对手大打了一架啊。本来还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与他谈谈的,真是可惜」 最后第一皇子似乎有些不快地开口。 「……我是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安斯沃多」 迪梅托里欧的声音里渗着藏不住的不悦。 「欢迎你从遥远北境来见我。但是在这对同盟国非常重要的事项中,来的却是王女……」 突然以不合礼的视线瞪向芙兰亚。 「会让人想,是不是在轻视我们帝国啊」 「那——不,绝无此事」 听到迪梅托里欧的话,芙兰亚脸上不由得显出了动摇。就算是为了将人拉进派系,且不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应该还是会欢迎的——她的这种预想轻易就被颠覆了。 这话对周围的有权者来说似乎也非常意外。这搞不好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会是宣告两国同盟终止,他们都为此惊讶,同时注视着这两国之间突然擦生出的紧张情况。 「我还在想是要说什么呢——」 这时露薇尔米娜插了进来。 「纳特拉受到邀请是因为米尔塔斯和帝国的融合纪念典礼啊?虽然没能见到维恩王子是很遗憾,但说芙兰亚王女与此场合不称是否有些度量狭小了呢?」 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注目的正题是皇子会谈,那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这对帝国来说确实是一件重要的大事。但是他们聚集过来的表面理由是其他典礼。她提出这件事,迪梅托里欧被堵了话,瞪着露薇尔米娜。 但露薇尔米娜毫不胆怯地与他视线碰撞,接着追击。 「曼弗雷德皇兄也这样认为吧?」 被抛了话头的曼弗雷德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后,耸了耸肩。 「似乎迪梅托里欧心情不好呢。芙兰亚王女,请到这边来。来与我交流交流吧」 比起跟着迪梅托里欧,还是拉近与纳特拉的距离更有利——他应该是这样判断了。曼弗雷德向芙兰亚伸出了手。 但是不会如他所愿,巴尔德罗修这时也插了进来。 「等等,曼弗雷德。我也对纳特拉的事很有兴趣」 「巴尔德罗修,也许你这战争笨蛋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做顺序啊」 「那么你就更应该让给身为次兄的我了,弟弟」 原本还想着被迪梅托里欧谴责了,接着露薇尔米娜介入进来,回避了与他正面冲突的情况,但这下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这两人之间又开始碰撞了。面对这瞬息万变的状况芙兰亚有些惊恐。 (——殿下) 这时,身后的妮妮姆对她耳语。 (停留在这里的话会被卷进皇子们的争执之中。我们先离开一下吧) (诶,但、但是我该说什么好?) (那么——) 妮妮姆迅速向芙兰亚口述。收到建议的芙兰亚轻轻点头,然后向曼弗雷德开口了。 「曼弗雷德皇子,虽然很高兴能受到你的邀请,但今天与皇子同席的荣幸还是让给其他人吧」 「哦呀,与我同席会有什么问题吗?」 「岂敢。只不过——」 在皇子们面前,芙兰亚静静地拉起露薇尔米娜的手。 「因为我有约在先了,要与露薇尔米娜皇女说说话」 「诶」 「哦……」 显得有些意外的露薇尔米娜,还有以刺探真正意图一般的眼神看过来的曼弗雷德。 在被露薇尔米娜介绍的那个时候,纳特拉与露薇尔米娜关系很近的印象就已经无法轻易抹去了。那么就干脆以露薇尔米娜为挡箭牌离开这里,就是这样的作战。 考虑到纳特拉想要与继承争夺拉开距离的方针,这毫无疑问是苦肉之计。但要脱离目前这个情况,可以说是上策。 「——其实是这样的。真是抱歉,曼弗雷德皇兄」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啊」 从皇子们的视角看来,纳特拉原本就被当成是露薇尔米娜派系这边的,所以说有约在先也不奇怪。而对露薇尔米娜来说,能够表现出纳特拉是自己这边的派系也正合她意,所以也没有理由妨碍。 「那么,也已经问候过皇兄们了,我们走吧,芙兰亚王女」 「嗯。各位,先失礼了」 芙兰亚一礼之后,与露薇尔米娜一起从皇子们面前离开了。 两人就这样走到会场边上,在周围的人气空下来的时候,露薇尔米娜轻笑了。 「呵呵,顺利度过了呢」 「……」 对芙兰亚来说,是多亏了露薇尔米娜顺着她的话说了才能顺利从皇子们那边离开,但原本被拉到皇子们面前就是因为她,所以心情很复杂。 「好了,芙兰亚王女,接下来要怎么办?如果要与刚才说的一样和我说说话,我也不介意」 芙兰亚对皇子们的问候已经结束了。露薇尔米娜与纳特拉亲近的对外展示也已经做完了。也就是说,双方都已经达成目的了。 之后是在会场享受一下料理,或 是去与其他宾客交流,都随芙兰亚的意愿——但说实话,光是之前与皇子们的对话就已经消耗了相当多的气力。 似乎这显露在了脸上,露薇尔米娜苦笑着说。 「似乎让你休息一下比较好呢。我去与其他宾客交流一下。皇兄们已经被追随者们围住了,应该不会在会场里再来干涉你了」 那么之后再见,留下这句话后露薇尔米娜离开了。 周围没有了自己人之外的气息后,芙兰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呼啊……」 「辛苦了,芙兰亚殿下」 身边的妮妮姆温柔地慰劳。接着芙兰亚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妮妮姆,我,那个……」 「请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没事的。殿下很出色」 「……」 听到妮妮姆的话,芙兰亚有一瞬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但马上就变得有些不满。从结果上来说还是被露薇尔米娜漂亮地得逞了,所以作为想要给王兄带去确实成果报告的妹妹来说心中满是不甘。 话是这么说,但芙兰亚本就是第一次与诸外国进行外交。面对经验丰富的有权人士,拿到这样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没办法的。 所以妮妮姆说了。 「殿下,外交之中会有各种不同思绪的交错,没能按照预定进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为已经完成该达成的事而开心吧」 「……也是呢,妮妮姆说的没错」 成果是无法预测的东西,芙兰亚也明白这点。虽然是有后悔,但若被后悔之念困住就无法进步了。 「总之我先休息一下。等恢复精神之后再考虑接下来有什么能帮上王兄的事」 「就是这份意气」 妮妮姆微笑了一下,接着忽然将视线移向会场深处。 「……芙兰亚殿下,非常抱歉,我要稍微离开一下」 「诶,怎么了?」 「有些事情。我马上回来,请放心。……那那吉,在我回来之前,殿下就拜托你了」 说着妮妮姆转身,快步走向大厅深处。 那那吉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静静地出现,而芙兰亚没有在意,只是歪了歪头。 「妮妮姆是怎么了?」 「不知道」 「姆……啊,那那吉,你那是在吃什么」 「烤制点心。放在那里的,很好吃哦」 我也要吃,芙兰亚这样说着与那那吉一起走向桌边。 大厅深处有一条通道,往里稍微走一些就到了庭院。 有一名女性站在入口处。妮妮姆记得她,是露薇尔米娜的随从菲修?布兰德尔。 她在看到走近的妮妮姆后,往旁边让了一步,向妮妮姆示意庭院里面。踏进庭院中,能看见里面有座喷泉,露薇尔米娜正立于旁边。 「哎呀,这不是妮妮姆吗。在这里碰到还真是巧遇啊」 露薇尔米娜摆出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而妮妮姆则叹息着回应。 「明明都那么露骨地向我眼神示意了,这也太假惺惺了吧」 那时露薇尔米娜从芙兰亚面前离开,妮妮姆正以余光看着她的背影时,她中途向着妮妮姆使了眼色。妮妮姆很轻松地就理解了那是让她一个人去找她的信号。 「呵呵,开个玩笑。刚才芙兰亚王女的那灵机一动,是妮妮姆的建议吧?」 「虽然维恩有说尽可能让芙兰亚殿下自主行动,但那个情况实在是没法止于旁观啊」 「会被那样正面指责太出乎意料了吗」 「托他的福,同盟关系差点就要崩坏了。真是的,第一皇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在帝国的混乱平息之后,他要找借口对纳特拉动手倒是能理解。但现在内乱的火种还未被熄灭,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找茬去增加自己的敌人,真是脑袋不正常。 「很简单哦。对方是长兄,维恩在纳特拉活跃,来的却是妹妹,所以他才有那种反应」 「……不明所以」 「也就是自尊啊。长兄是大陆东部的霸者安斯沃多帝国的第一皇子!但受到的评价却很一般,还快被次兄和三兄赶下来了。而在这种情况中,北边的同盟国却有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维恩王子在东西两边都非常活跃!而且这明明是自己可能会成为皇帝的会谈,来的居然是他的妹妹!哼,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就是这样」 「……缺乏合理性啊」 「那个人如果有带着合理这个概念出生的话,现在可能已经坐上皇帝之位了吧」 露薇尔米娜轻笑。 妮妮姆叹了口气后,切换了话题。 「算了。那么你有什么事?我不想离开芙兰亚殿下身边太久,拜托你简短些」 「怎么这样。我和王女到底哪边更重要!」 「芙兰亚殿下啊。那不是当然的吗」 「呜——妮妮姆好过分!」 「……」 妮妮姆无言地转身。 「啊,等等。停。刚才那是开玩笑」 「我很忙的啊」 「明明是久违的再会,你也太冷淡了吧!不过这点我也喜欢!——啊啊,别走别走!」 「再不说正题的话,我就去向维恩报告你变成体重翻了倍的胖墩尔米娜了」 「真是最棒的找茬了啊那个……知道了,我的事情也没有其他的,要不要来和我做个交易?」 「交易?」 「我希望芙兰亚王女能够亲口明言纳特拉会支持我」 妮妮姆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 「纳特拉与你非常亲近,我想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是啊,托你的福。但是还差一步不够。如果到访的是纳特拉实质上的领导者维恩,在此之上得到这个成果的话那就已经足够了。但是芙兰亚王女,她的态度不一定就等同于纳特拉的态度——可能会有人这样想」 「……」 露薇尔米娜的担忧妮妮姆也理解。对芙兰亚来说这是初次外交,而反过来说,诸外国也是初次面对芙兰亚。 也就是说,她的外交价值——即对国家有多少影响力,这完全是个未知数。 如果有人在关于纳特拉国政的方面与芙兰亚缔结了约定,并且那个约定被完全履行的话,她的国际性价值就会很高。 但若是反过来,不论在什么方面去与芙兰亚商谈,对国内却没有任何影响力的话,她也就止于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女孩而已。 (当然,很难想象作为王族的芙兰亚殿下会没有任何影响力……但诸外国就会想,现在领导者是维恩,殿下的想法要被完全反映出来也是不现实的,是这样吧) 所以露薇尔米娜才说还差一步不够。她想要让芙兰亚明言出纳特拉站在自己这边。因为芙兰亚无论怎样也是一名王族,说出口的话是无法简单反悔的。 「所以妮妮姆能不能委婉地替我美言几句呢?要是有你说的话,我想她肯定会点头的」 好吗?露薇尔米娜像是在拜托人帮个小忙一样毫不客气地说着。配合她的容貌,那实在是非常招人喜爱的举止。 但妮妮姆依然冷静而透彻地应对。 「回报呢?既然说是交易,那你应该有准备吧?」 「当然啦。顺便问一下你认为会是什么?答对的话给你附赠一个惊喜情报哦」 「我没兴趣,快说」 「真是的。没办法呢」 露薇尔米娜似乎很遗憾地撅起嘴唇——接着下一个瞬间,眼神变得锐利。 「皇子会谈」 露薇尔米娜勾起嘴角。 「只有我和皇子们能 够参加的会谈,其内容……不想知道吗?」 「…………」 若在这里的是他国的有权者,肯定立刻就会上钩。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这将是预测帝国未来的密室会谈。皇子们之间会进行怎样的博弈,最终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即使说他们的一字一句都有金的价值也不为过。 能在这个时机亮出这张牌的露薇尔米娜可以说是非常大胆。她就是有这般重视纳特拉,而这也是她向纳特拉表现十分重视对方的最好时机。 「……真是的,太机灵了啊你们」 「也没那么夸张啦」 反射性地回应后,稍迟一拍,露薇尔米娜注意到了。 「……你们?」 在瞬间提起了警戒心的露薇尔米娜面前,妮妮姆笑了。 「我有从维恩那里拿到哦。洛娃提出这个交易时该给你的回答」 一种情况是芙兰亚挥开露薇尔米娜的花言巧语,顺利与继承战拉开距离。 反过来另一种情况是被露薇尔米娜拉拢,被其他人视为站在她那边。 无论发展成哪一种,露薇尔米娜都会提出刚才这个交易,维恩是这样预测的。 「……他说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妮妮姆回答。 「我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你。是『才不需要,闪一边去』哦」 「……」 听到回答的露薇尔米娜沉默数秒之后开口了。 「是吗是吗……也就是说明明是帝国的重大事项,维恩却只把这当成让妹妹成长的踏脚石吗」 锐利的眼神射向妮妮姆——透过妮妮姆射向维恩。 「帝国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但是妮妮姆毫不胆怯地哼笑一声。 「若是不想被小看的话,就赶紧当上皇帝吧。不然无论你怎么叫唤都不痛不痒哦,皇帝候补小姐」 两人冰冷的视线互相碰撞。若是胆小怯懦的人恐怕都要昏过去了,这样的时间持续几秒后,先松了下来的是露薇尔米娜。 「——哈啊,虽然很遗憾但这也没办法了。既然这样我就专心在皇子会谈上用计吧」 「我会替你加油的」 「哇一点都不含真心啊」 「我的心已经有约在先了。那么,如果话已经说完那我就回去了」 「好的好的——啊,稍微等一下」 露薇尔米娜拦下正准备转身的妮妮姆。 「毕竟难得,我就把之前说的惊喜情报告诉你吧」 「我可没有猜对啊?」 「就算是鼓励奖吧。耳朵靠过来一下」 露薇尔米娜向妮妮姆叽叽咕咕地耳语了一些话。 听到那些的妮妮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真的?」 「嗯,是真的」 露薇尔米娜点头,恶作剧一般地笑了。 「也到这里来了哦,那两个人」 「唔唔唔……」 置身于大厅一角,芙兰亚像是小动物一样轻声呻吟着。 「怎么样,能明白吗?」 身旁的少年那那吉这样问她。 「稍微有点……」 给出回应的芙兰亚视线盯着大厅右侧的一个小团体。 「那边,虽然那个男人一直在说话,但周围的人却都没什么兴趣……看上去是这样」 「没错」 那那吉说着。 「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都很善于管理表情。但是太过注意表情,就容易疏忽脚下的动作。那边周围的那群家伙,所有人的脚尖都朝向了他处对吧。那就是他们的关心在其他地方的表现」 正如那那吉指出的,他们的足尖并没有向着说话对象。大多都是向着大厅中央,皇子他们的方向。 「那那吉一直都在这样观察别人吗?」 「毕竟我是护卫」 简洁地回答后,那那吉又问。 「比起那种事情,你突然让我教你观察他人的方法,是想做什么?」 「那肯定是为了帮上王兄啊」 这不是当然的吗,芙兰亚这样说着。 「我这次失败,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一直都被露薇尔米娜皇女掌握着对话的主动权。所以我想以这里受到招待的宾客作为参考,学一下能够好好掌握对话主动权的方法。这样做的话,就能在下一次的机会中活用起来了吧?」 「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但是,如果有的话我会挺起胸膛去挑战。目标是要向露薇尔米娜皇女复仇」 芙兰亚的眼瞳中燃着使命感。那那吉虽然显得没什么兴趣,“这样的话”,他说着。 「看看那边那组人吧。大概能成为参考」 那那吉示意的是聚集在会场左边的一团。虽然还是不及皇子们那边的状况,但那边也有不少人聚集到了一个人旁边。 「嗯……跟刚才那边不一样,足尖有向着正在说话的人呢」 「正在说话的那个人,个子比较小吧?身材高的话,光是这点就会吸引人的注意,但相反,小个子的人就比较难以停留在他人眼中」 「然而那个人周围却聚集了那么多人,也就是他非常善于对话吧?」 「再进一步说的话,他也有加进肢体语言和手势,并非只有听觉,而是将人的视觉意识也捕捉住了。五感内能占据其二是很有利的」 说起来,王兄在会议中也会经常带上肢体语言和手势。回国后重新学一下王兄的说话方式之类的吧,芙兰亚这样下定决心后,向前踏出。 「那那吉,我们也去听一下那边的话吧」 「啊,等等。前面」 「诶?——呜啊」 脸部受到了轻微的冲击。 在芙兰亚注意到自己撞到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倾斜,能够想到倒下的样子——而下一个瞬间,迅速绕到身后的手将她的身体支撑住了。 「啊,你没受伤吧?」 支撑住芙兰亚的手是一名男性伸出的。 恐怕是以武为生的人吧。虽然单手支撑着芙兰亚,但身体轴心完全没有偏移。为出席典礼而穿的端正服装显得很紧身。 「嗯、嗯。我没事」 芙兰亚站正了身体,向男性一礼。 「失礼了。都是因为我没注意」 「没事。没能事前注意到的我也有过失,请别在意」 男性快活地笑了。那毫不遮掩的表情似乎能让人心中平静一些。 就在她这样想时,有一个人向这里出声了。 「——古莲,怎么了?」 出现的又是一位男性。听他叫了名字,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不过新出现的这个人给人的印象与被唤为古莲的那个人完全相反。穿着很讲究排场的服装,非常合身,而眼神则能让人感到深邃的知性。若说古莲是典型的武官,这个人就可以说是典型的文官了。 「斯特兰格吗。不,没什么大事。比起这个,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啊啊,跟曼弗雷德殿下的谈话结束了。——这位是?」 斯特兰格——被这样称呼的男性看向芙兰亚。 「哦哦,这位是……」 回应着,古莲发出了啊的一声。 「糟了。我还没询问名字」 「……在做什么啊你」 斯特兰格以无语的视线刺向古莲,然后重新转向芙兰亚。 「我的同伴失礼了。我是斯特兰格?纳诺斯,在帝国属州巴诺克任总督代理。这边是——」 「我是古莲?马卡姆。身居荣耀的帝 国军人末席」 两人行礼后,芙兰亚也回礼。 「两位客气了。我是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 「「————」」 这时两人的反应在芙兰亚眼中显得很奇妙。不知为何,在自她我介绍后,两人明显就狼狈了起来。 是为眼前的少女身份出乎意料地高而吃惊——原本是这样想的,但好像又不太对。像是在其他的某些方面遭到突然袭击那样的反应。 「请问怎么了?」 听到她的询问,古莲以有些动摇的声音说了。 「啊,啊——没什么,那个……虽然深知失礼,但还是想询问一下,纳特拉,也就是说有那位维恩王子在的……?」 「是的。那是我的王兄」 古莲与斯特兰格面面相觑。 芙兰亚歪了歪头。 「莫非,两位认识王兄……?」 接着斯特兰格轻咳了一声,然后回应。 「不,是认识的人里……对,是在我认识的人里面碰巧有个名字一样的人」 「没、没错,就如斯特兰格所说啊。当然,从传闻中听说的对维恩王子的评价来看,狂妄的那个人完全无法与维恩王子相提并论」 「啊,是这样吗」 确实维恩这个名字并不算少见。不过,这个看上去很耿直的人都称其狂妄,看来那个人的性格肯定和王兄完全不同。 (咦,说起来古莲这个名字,好像最近也在哪听到过……?) 到底是在哪呢。不过这个名字也一样并不少见,也许只是突然牵动了无关的记忆而已。 就在芙兰亚为此发愁时,斯特兰格说了。 「非常抱歉,芙兰亚王女。虽然这问候非常匆忙,但我们接下来还有事。尽管不舍……」 「啊啊,是吗。请别在意我」 「真是太客气了。再有机会见到的话,届时再详谈吧。……古莲」 「嗯。芙兰亚王女,那么就先告辞」 两人转身走向会场出口。看来正如他们所说,是还有事吧。 目送他们离开后,原本沉默地候在一边的那那吉开口了。 「那个叫古莲的人,武艺相当高超啊。虽然另一个人就很瘦弱」 「是吗?」 虽然并没有感觉到恶意,那那吉这样说着点了点头。芙兰亚并没有见过那那吉战斗的样子。但是,她知道王兄和妮妮姆都很认可他的实力。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那么那个人也不是虚有其表吧。 接着芙兰亚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有些坏心眼的问题。 「难道说,看上去比那那吉还要强吗?」 听到主君这样的问题, 「视情况而定。若是和那样的人比试,胜负变动会是常事」 那那吉给出了圆滑的回答。听到这无趣的回应,芙兰亚鼓起了脸颊,而他小声地继续加了一句。 「……不过如果是与芙兰亚相关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嗯?那那吉,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就在那那吉的视线飘开时,妮妮姆回来了。 「久等了,芙兰亚殿下。……那那吉,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比起那个,芙兰亚,你不是想去听听那边那组人的话吗?」 「啊,对了。我们走吧」 那那吉跟上了向前走去的芙兰亚。妮妮姆歪了歪头,跟在了两人后面。 ◆◇◆ 在米尔塔斯夕阳西斜,晚霞将都市染红之时。 霞光也同样铺到了遥远北方的纳特拉。 「……呼」 在事务室,工作告一段落的维恩将文件扔到桌上,叹息了一声。 维恩瞥了一眼身旁的位置。平常妮妮姆都是站在那里的,但当然现在没有人在。现在她正作为妹妹芙兰亚的外交辅佐停留在米尔塔斯。 「……担心啊」 这句话轻轻从维恩口中漏出。 「担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就像一直堵着的情绪溢出了一样,维恩出声大叫。 「唔唔,芙兰亚没问题吗……妮妮姆和那那吉都在,应该不会出现万一,但是,不,可是啊……」 出于对芙兰亚本人意志的尊重和对她成长的期待,维恩还是下了决定这次将她派去米尔塔斯了。他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虽然认为正确,但还是止不住担心。 「至少别勉强自己就好……」 要是芙兰亚看到他这个样子大概会露出苦笑。那样子就和每次维恩出国时都会感到不安的她几乎一样。 「——殿下,打扰了」 门突然被敲响,一名男性出现了。 「啊啊,莱文吗。文件已经处理完了」 莱文是维恩的父王欧文的弗拉姆人辅佐官。 现在他负责照顾正在疗养中的欧文,但因为妮妮姆跟着芙兰亚离开了,所以暂时代替她来辅佐维恩。 「请容我确认」 莱文接过文件,快速扫视。 「……嗯,没有问题。这个公告能正式让哈加尔将军复权」 莱文露出苦笑。 「不过殿下,您也真是很乱来啊。居然用将军作为诱饵去引出叛乱分子」 「本来这是更长期一些的计划,不过会被西边完整利用确实是我的失误。……但关于这件事妮妮姆已经给我提过很多次忠告了,你就别再多提了吧」 「哈哈哈,您似乎与妮妮姆构筑了非常良好的关系啊。那么看在这面子上,我就不再多言了」 不过,他这样继续说着。 「虽然被裁决的多数都是小人物,但这就有些职位和领地都空出来了。这些要怎么处理?」 「不是还有些手头空着的弗拉姆人吗?先暂时交给他们吧」 听到这个莱文露出了感到意外的表情。 「重用弗拉姆人的话,会招致非弗拉姆人的排斥,也会助长弗拉姆人的自尊心,这样好吗?」 「那我问你,你觉得我们纳特拉的人才有充足到能够任我们挑剔吗?」 「…………」 莱文沉默以对。 「纳特拉正在壮大,不论是在领地上还是在经济上。就算多少会受些伤或是长些刺,若是不把还沉眠着的人才都挖出来使用的话可忙不过来」 「明白了。那么就这样安排」 恭敬地一礼之后,说起来,莱文这样说道。 「根据预定,米尔塔斯今日应该正在举办典礼」 「是啊。若是无事发生,现在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吧。虽然正题还在这之后」 米尔塔斯的典礼说到底也就只是前哨战。重要的是之后举行的皇子会谈。 「真的,要是无事发生就好……」 听到维恩的低语,莱文说了。 「果然还是担心芙兰亚殿下吗」 「毕竟我一直都是被送出的那一方啊。现在真是痛感到了送出方的心情」 「哈哈哈,干脆现在快马赶过去吧」 「…………」 「……殿下,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实行的可能性而已」 听到维恩的话,莱文流着冷汗说道。 「请别让我太受惊吓。……现在就请祈祷他们平安吧,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 「……也是,只能这样了」 从窗户落进的夕阳一点点黯了下去。 马上就要到晚上了。 然后—— ◆◇◆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 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 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在这三人面前,露薇尔米娜宣布。 「那么开始会谈吧。关于我们帝国的未来——」 只有四人的密室之中,预测帝国未来的皇子会谈正要开幕。 第四章 血脉的一鳞 翻译:二水、rekku 「最后,关于米尔塔斯也说一下吧」 前往米尔塔斯之前。 说完关于皇子们的事后作为结语,维恩这样说着。 「西斯提奥州的都市米尔塔斯,原本是属于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的派系的。这是受当时西斯提奥州总督的影响」 但是,维恩这样继续。 「在内乱未遂后,米尔塔斯方自己提出了米尔塔斯与西方接触的证据」 「米尔塔斯方提出的?为什么?」 「去接触西方是总督给出的指示,自己这边受到威胁只能遵从。希望能裁决总督——这就是米尔塔斯的主张」 「……」 「顺便一说,除了证据以外还有一起收到他们有巨额捐款的报告。……也就是说,他们把总督当成替罪羊以逃过了责任追究」 除此之外,米尔塔斯也有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向帝国贡献资金,以此换得了众多权力。因此这片土地现在几乎已经和为商人而存在的自治区没两样了。 作为那份权力的象征,这个都市没有州军驻留。夸耀武力会成为东西两方圆滑流通的阻碍,以此为由,米尔塔斯是由这个城市独自配备的警备队保护的。 都容许这样的事了,很明显,总督并没有能够介入的力量,帝国方面想必也是清楚这点的。但帝国方面却并没能就此非难米尔塔斯,因为米尔塔斯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和价值,还有帝国的那场混乱造成的波动实在很大。 「由于各方意图,西斯提奥州总督被罢免,且由谁继任至今未定。米尔塔斯的立场也仍然飘忽不定,目前还未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对那些皇子们来说,米尔塔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拉到自己麾下的抢手货啊」 对米尔塔斯的居民来说,能继续维持自身权益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守住这些,无论谁成为皇帝他们都无所谓。 接下来就是打算在皇子会谈期间好好看清这点了。 「这次的事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米尔塔斯借帝国之名将众多权贵聚集起来了。这对居住在都市中的商人们是不可错失的一大商机,而如果那几个皇子全都不中用的话,他们也可以借此转而投靠其他权贵」 「……真是让人头昏啊」 这些互相交错的复杂意图,就像是一团没人解得开的杂乱线球。光是考虑这些就感觉脑袋要发热了。 「顺便一提,现在的纳特拉很有势头。都市管理方的人很有可能会来接触我们。和那几个皇子不一样,对于他们的接触我们没必要刻意拉开距离——但绝不可大意啊」 这样说着,维恩轻抚着芙兰亚的头发。 ◆◇◆ 然后,现在。 「请看。那边就是作为米尔塔斯象征的中央市场」 芙兰亚正与市长柯吉莫一起坐在摇晃的马车中参观米尔塔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事情的发端在今早。 昨日的宴会平安无事地结束后,接下来到皇子会谈有结果之前,芙兰亚都是自由时间。正在她烦恼要怎么度过这些时间时,柯吉莫一大早就亲自过来了。 「我想若是您方便的话就带您参观一下都市,所以就来了」 柯吉莫是这样说的。 当然这话不能全信。 「妮妮姆,你怎么认为?」 「正如维恩殿下说过的,米尔塔斯会来殷勤招待我们也不奇怪。应该是想讨好一下芙兰亚殿下,同时来评估以维恩殿下为首的纳特拉有多少价值吧。不过市长会直接亲自过来实在是出乎意料……」 明明他应该非常繁忙的,妮妮姆小声抱怨。 实际上,米尔塔斯与帝国的融合纪念典礼还没有结束。 会有大量要人出席的宴会只有第一天,但典礼本身会持续一周左右。 这是预料到背面进行的皇子会谈会纠葛不定的情况而定下的事。权贵们停留在这里的明面理由是纪念典礼,这是为了方便他们即使会谈时间拉长也能以典礼为理由停留下来。 不过,就算比起首日规模已经缩小了,但典礼还是典礼。不难想象作为市长的柯吉莫会忙于筹备。 (然而他却特意来了我这里) 也就是说,这是在表现他们有这般重视与纳特拉的关系。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对方已经这样低姿态来接触了,拒绝恐怕会是步坏棋。那就等同于断言纳特拉不打算与米尔塔斯建立友好关系了」 「王兄也有说过,与他们建立友好关系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是的。即使没有直接交易,光是与这里有着亲密联系这点就会引起大陆商人的重视。虽然在米尔塔斯定下支持哪一派后,那个派系可能会通过米尔塔斯来干涉我们,但目前的接触是没问题的」 听到妮妮姆的建议,芙兰亚点头。 「知道了。那么我就做下准备,向柯吉莫市长传达一下,请他稍等」 「明白」 于是,芙兰亚就与柯吉莫一起去游览市内了。 「——不过,贩卖的东西真的种类很多呢」 下了马车,芙兰亚与柯吉莫走在繁盛热闹的市场中。 当然,两人都是要人,身后都有跟着随从,警戒丝毫不懈怠。 「无论走到哪里都尽是非常少见的东西,目光都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这丰富的商品及充沛的活力正是我们米尔塔斯引以为傲的特点及象征啊」 柯吉莫的话语由心而发,眼前的光景正显示了这一点。 例如水果、蔬菜、肉类这些食材当然到处都有,种类也非常繁多,由其加工而来的很多食品也都在贩卖。 那些异国风情的编织衣物及布料,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雀跃。其他还有香辛料、石制工艺品之类的,其中还有以占卜、绘画,或是挂有赏金的掰手腕比赛来吸引客人的地方。 「可惜的是我们地处大陆中央,无法上手海鲜类的商品。河鱼和干货倒是有」 「这么一说确实是……呵呵,我都要产生错觉了,是不是世上所有的东西这里都有呢」 「有朝一日我们会迎来那一天的,那就是这座城市的目标」 就在他们进行这样的对话时,有商铺的人向柯吉莫出声了。 「哦哦,柯吉莫市长。今天是来视察吗?」 「我正在带他国的客人参观。情况怎么样?」 「每天都忙昏头啊。要是市场里有卖时间的话,尽管开价我都要买」 「哈哈哈,作为商人可不能说这种话啊。如果那是商品,肯定得要先看价格情况啊」 这里对柯吉莫来说正是主场,他一边走着一边毫无架子地向周围的人搭着话,又或者是被人搭话。看这情景,就能感受到他在这里很受人尊敬。 「咦……?」 就在芙兰亚考虑这些时,她的视线停留在了某一家店上。 在简单朴素的店面前摆放着的,是几个同样简单朴素,没什么装饰的木盒子。尺寸各不相同,但都是单手能拿起的大小。 只是这样的话并不是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她所在意的是标示着的物品名。那里写着“机关盒”。 「小姐,欢迎光临——啊,柯吉莫市长」 「啊啊,不用拘谨」 年轻的商人慌忙要摆正姿势,柯吉莫伸手制止。 「这和普通的盒子不一样 吗?」 听到芙兰亚询问,商人看向柯吉莫,他轻轻点头后,商人带着些紧张的感觉回答了。 「是的,这个叫做机关盒。至于这么叫的理由,您试着打开一下就能知道了」 「试着打开一下……咦?」 芙兰亚想打开盒子,但它丝毫不动。到底应该从哪里打开呢,芙兰亚转着看了看盒子,但并没有看到像是盖子的部分。难道这木盒子的样子是假的,实际只是一个木头块吗?但重量很轻,轻扣一下还能听到空洞的声音。 「……打不开」 「其实这盒子是有机关的。像这样动一下的话……」 商人拿起另外一个盒子。接着用手指按了盒子的侧面后,有一块地方滑了出来。 芙兰亚愣住了。盒子中间因刚才因滑出一块而空缺一部分,商人又将另一个侧面的某一块按了进去。在这样的步骤重复了几次后,回过神来时那个方形的盒子形状已经改变,其内部露了出来。 「这个就是像这样打开的」 「哇啊……」 芙兰亚的眼睛发亮。 「妮妮姆,刚才的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到了。臣也很惊讶,这是需要将木片推整契合,改变盒子的形状才能打开的啊」 「那么这个也是……啊,找到了。按这里的话……」 「芙兰亚大人,下一步大概是这里」 侧视着正摸索打开盒子的方法的少女们,柯吉莫向商人提出了疑问。 「无论看几次这都是很棒的机关盒啊。……但是看起来好像生意不是很好啊」 「真是无颜……贩卖机关盒的也不只我这家店」 商人坦白地承认了。 「若是您不介意,能否给我一些建议呢」 「嗯……虽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身为市长也不能偏袒特定的某家店啊」 就在柯吉莫深思时,芙兰亚抬起了头。 「那么,在这盒子上画上图案怎么样」 「图案、吗?」 「王兄有说过,贩卖物品的基本就是得找到全新的需求,或是给现有的物品赋予其他价值后以价格取胜」 比如有花语还有不同石头的象征意义这样的东西。 赠与所爱之人的花;供奉给死者的花。有着幸福含义的石头;会给人勇气的石头——这类的说法多种多样,但这当然不是花朵和石头自己有「我就是有这种意义的存在」这样的主张。 也许是商人,又或许是贵族。总之就是有某些人想出了这些设定,然后让其广为流传。 当然,这些含义是否能固定下来还得看那些花和石的色彩、形状、采取时期及采取量。没能扎根发展而被废弃的花语石义也不少。但是像这样赋予它们其代表的花语,原本只是好看的花与石就成功有了新的价值。 「这个盒子的机关确实让人惊讶,但盒子本身并没有什么装饰,我觉得太可惜了。但要是装饰弄得太奢华,价格又会变得很高吧?如果只是在上面画上图案的话,我觉得也不会把价格拉高多少」 「唔姆,那么您觉得在上面加上什么样的图案比较好?」 「纹章或者肖像画之类的……还有就是,我觉得如果能做成闭合的时候看着是花苞,打开后看上去是开放的花那样的会很不错」 原来如此,柯吉莫点了点头。他感到这是值得一思的意见。 而商人也本就是能在中央市场开店的人,感觉也很敏锐。他似乎完全明白了芙兰亚的意思,表情变得非常认真。 「啊,抱歉。我这样的外行人自说自话了」 「不,哪里哪里。感谢您贵重的意见。虽然也不能说作为回报,这个盒子就送给您了,还请收下吧」 「诶?那个……」 芙兰亚看向柯吉莫,他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对商人来说,天平单方面倾斜是最糟糕的事了。若对那件物品没有什么不满的话,就请将这当做交易所得收下吧」 听到他的话,芙兰亚略微考虑了一下后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好的,您下次再来这个市场的话,还请务必再来本店看看」 说着商人低下头。被他目送着,芙兰亚他们离开了这家店。 「呵呵,回去之后得把这个给王兄看」 芙兰亚心情很好地看着木盒子。 在她旁边,柯吉莫很感兴趣的说了。 「果然向外部寻求意见也是很重要的啊。给它加上图案,说起来是很简单的点子,但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却完全想不到这样的意见。本是想让芙兰亚王女吃惊一下才亲自来带您转转的,结果反而是我吃惊了啊」 「怎么会,你说得太夸张了,柯吉莫市长」 似乎是害羞了,芙兰亚摆着手改变话题。 「比起那个,刚刚说到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柯吉莫市长是本地出生的吗?」 「是的。我是土生土长的米尔塔斯人。我有自信,对这片土地的爱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是这样吗。——这座都市能发展得这般繁荣,一定就是因为能有柯吉莫市长这样热爱着它的人在领导吧」 芙兰亚也回敬着将柯吉莫捧了起来,不过, 「这不算什么。我的这份力实在是微不足道」 柯吉莫说着摇了摇头。 「米尔塔斯地处连接东西两方的大陆之上,许多国家都争夺过这片土地,这里有着血流遍地的历史。实际上,这里变得能让人安心经商也就是这几十年内的事而已。……请看那座钟楼」 柯吉莫指向的是位于市场深处的一座塔。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它有着悠长的历史。塔顶有着一座大钟。 「那是为赞颂给米尔塔斯打下基础的某一位商人而建的塔。据传,这位商人在以私人之财从东西方国家手中买下一时平稳后,策划着招揽了商人们来到这里振兴城市,并将其变为生金生财之城,以此使周边无法轻易以武力介入了」 柯吉莫继续说着。 「当然,并不止他。许多商人跟随着他,让自我利益与对故土之爱并立,为此尽心尽力,正因如此才会有现在的米尔塔斯」 说到这里,柯吉莫注意到他在这里这般热切地演说有些不妥,清了清嗓子。 「……失礼,这些没什么意思的事我说了这么久」 「不,没那回事」 芙兰亚的这句话是发自真心地。虽然有些惊讶,但她对这些内容很感兴趣。 「作为一名王族,我最近也正在学习历史和政治。王兄也对我说过,不只是纳特拉的,也要拓展一下关于诸外国的见闻」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那么,那个也许能成为参考」 「那个是指什么?」 「请往这边,我们稍走一段」 芙兰亚与妮妮姆对视了一下,歪了歪头,然后跟上了柯吉莫。 「本来米尔塔斯作为西斯提奥州的一个城市,当然有义务要遵从西斯提奥州的法令。但是米尔塔斯位于东西两方之间要冲,地区特殊,必须要能够迅速应对状况变化才行。因此,作为米尔塔斯独自的统治机关,我们取得了采用两个议会的权限,这点得到了帝国的许可」 绝不会将以钱买权之类的事说出口,柯吉莫边说边走。 「议会、吗?」 「是的。其中一个是由 市民选出和市长及辅佐市长的议员。这些成员聚集起来讨论关于城市运营的问题,这是议员议会」 是这样啊,芙兰亚理解了。在纳特拉也有权贵及官吏聚集,日夜谈论国政。就与那个相似,芙兰亚很容易就想象出来了。但据柯吉莫所说,米尔塔斯有着两个议会。 「那么另一个议会是?」 「还是直接让您看一看更好明白吧。就在那边」 柯吉莫的目的地似乎是写着“议事堂”的高大建筑。 穿过看上去就很沉重的那扇门,一行人进入内部。接着, 「————」 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强烈的热气。 接着就是四面八方各处交错的无数意见。 这些的源头,正是会场中的那数十人。所有人的神情都非常严肃认真,有时出声发言,有时拿笔在手边的资料上记录内容。 「这是……」 在吃惊的芙兰亚旁边,柯吉莫说了。 「商人的都市,应该由商人来领导……这样的风潮在米尔塔斯非常强烈。考虑到一条都市政策就会改变商业买卖的风向,这也是当然的。但让所有人都成为议员又不现实。因此我们就发起了这个市民都能自由参加,能够谈论政策的场所,也就是市民议会」 「市民议会……那、那么,那些人全都是市民吗?」 「是的。在这里经过协议的内容会被提上议员议会讨论,帮助决定政策。因此所有人都很认真」 对芙兰亚来说这是十分具有冲击性的光景。 她是在王政国家出生的王女。所谓政治,是王侯贵族这些被选出来的人所担负的事,这对她而言是常识。市井之民参与政治,在谈是对是错之前,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种事。 「不过话是这么说……嗯,现在谈论的议题是关于城市的水路工程啊。非常抱歉,虽然特意请您来了,但听这些还是太无聊了吧。我再带您去别处走走」 「不必」 芙兰亚打断了柯吉莫的提案。 「不必,就在这里就好,当然,我是说如果身为他国人的我可以在这里旁听的话」 「……」 柯吉莫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个么……市民议会是广为开放的,所以没有问题」 「那么就请容我旁听」 这时,芙兰亚心中抱有的绝非是感到稀奇的想法。 她只是被市民议会这一她完全未知的价值观吸引住了兴趣。 明明只是如此,她那专注观望议会情况的姿态,却让长年治理这座城市的柯吉莫感觉到了某种不明的魄力。 (这个少女……) 接下来,就在身旁的柯吉莫的注视中,芙兰亚一直在议事堂停留到议论最终得出结论。 ◆◇◆ 那一天,柯吉莫回到宅邸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的侧脸透出了疲劳。即使对此有所自觉,柯吉莫也没有去往寝室,而是去了事务室。因为他还有事要做。 「欢迎回来,柯吉莫大人」 「嗯,辛苦了」 他的部下在事务室等着他。从部下那里接过文件,坐到椅子上,接着柯吉莫收住了表情。 「报告一下吧」 「是。首先,本日庆典这边顺利进行结束了」 柯吉莫今天一整天都在陪着芙兰亚。当然,典礼方面的事情就交给部下去做了,这边似乎没出什么问题。 「但是,警备队与受邀客人的私兵之间发生了几起纠纷。虽然都当场抑制住了,但警备队似乎非常紧绷」 「毕竟是聚集了这么多权贵的庆典,他们会紧绷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自身成为纷争源头可就本末倒置了啊……和警备队长谈一下吧」 「是。恕属下僭越,属下也做出这判断,已经安排好会谈准备了。另外,庆典方面的事前准备也已完毕,即使市长不在也能维持运转,您……」 「负责人连日不在传出去也会很不好听的,明天那边我也会出席」 「是,那么我就此进行安排」 回应之后,进入下个议题。 「关于芙兰亚王女,明日之后也与今日同样安排人员过去吗?」 「没有那个必要。过度干涉反而会引起不满。而且,就今天我已经差不多把握她的为人了」 「市长真是厉害。如何,纳特拉的王女」 唔姆,柯吉莫这样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边考虑一边说了。 「有受到相应的教育。成长的话,可能成药也可能成毒。但目前还没有超出出身良好的乡下小姑娘的范畴」 说到这里,“但是”,柯吉莫继续。 「总感觉,还有不见底的部分」 「如果是那个王子的话姑且不论,您是指那位妹妹吗?」 「若要说是我想太多,我倒也没法否认啊」 总之,顺利和王女建立起联系,作为成果已经不错了。目前这样就足够了吧。 毕竟现在比起考虑她的事情,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关注。 「——那么,皇子会谈那边怎么样了?」 所有身在此处的权贵们都屏息观望着这个会谈,柯吉莫也不例外。为了哪怕能早一秒得到情报,他们都想尽了所有方法。 「是,关于这件事——」 接着,部下传达了今日会谈的结果。 ◆◇◆ 「够了,真是可恨!」 充满怒气的喊声响彻房间。 声音的主人是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这里是他逗留期间所在的宅邸,在他身旁的部下因为主君的怒火而瑟瑟发抖。 「殿、殿下,希望您能平息一下怒火……」 部下试图劝诫迪梅托里欧,然而只是火上浇油。 「你算什么!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安斯沃多帝国的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流淌这个大路上最为伟大的皇帝之血的男人!就凭你小子也敢对我指指点点!?」 「岂、岂敢……!请您原谅……!」 迪梅托里欧瞥了眼急忙跪倒在地的部下,咂了咂舌,情绪高涨地大喊道。 「继昨天之后今天也这样!结果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庆典开始后的第二天晚上。皇子会谈也进行到了第二轮。 然而内容和第一轮一样,谈判破裂。 话虽如此,但如果像维恩那般有眼力的人,一定能预料到这种局面。 「不懂分寸的愚弟们!竟然忽视我,争夺帝位,万死难辞其咎,为何不明白!」 迪梅托里欧对自己成为皇帝一事坚信不疑。他确信自己拥有这个权利。 然而第二、第三皇子也和他抱有同等程度的野心。但三位皇子缺乏必胜的一招,各个派系的力量又势均力敌,无法得出结论。 露薇尔米娜拥有打破这个平衡的力量,备受期待。然而她始终充当着主持人的角色,并没有表示要和某一方合作。 (这样下去,可能直到结束都得不出结果) 迪梅托里欧抱有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聚集了这么多有能之士,还对外表示会通过会谈解决问题,结果却拿不出任何成果的话,国内上下将会多么失望啊。 「……愚弟们的周边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快报告!」 「遵、遵命!」 如果不能通过当事人之间的协商解决问题,那就拆散支持他们 的派系。为此需要的是情报,迪梅托里欧为了监视有能之士,在米尔塔斯安插了许多手下。──当然,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也一定派出了他们的手下。 「各自的阵营没有太大变化。都致力于巩固第一天拉拢到有能之士……」 「就这些?一点用都没有!难道没有可以用来击垮他们的情报吗!?」 「这个……」 部下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急忙展开思考,苦涩地挤出话语。 「对、对了,虽然这件事和皇子们无关,但接到报告说,柯吉莫市长亲自接见纳特拉王女,并为其介绍了这座城市」 「什么……!?」 迪梅托里欧十分厌恶柯吉莫和米尔塔斯──不,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因为米尔塔斯原本属于迪梅托里欧的派系。然而因为在之前的内乱未遂事件中暗通西方,一见形势不对便将责任推卸给了总督。 结果现在还装作中立,聚集皇子们,若无其事地评判哪边会赢。简直是缺乏伦理、道德、品格的无耻之徒的巢穴,这里令迪梅托里欧非常反胃。在庆典上甚至好几次想要折断柯吉莫的首级。 那个柯吉莫竟然接见了纳特拉王女。 迪梅托里欧毫不顾忌地表露不快。 「那个老家伙!竟然无视我,讨好纳特拉,年老昏聩了吧!」 而且他把矛头对准了纳特拉。 「纳特拉也一样!竟然让一个小姑娘前来参加决定下任皇帝的重要大事,要羞辱我也得有个限度!甚至忘记同盟国的恩情,向露薇尔米娜献媚,勾结柯吉莫!」 迪梅托里欧把手边的东西砸到墙上发泄。 不顺心。无论是弟弟妹妹还是柯吉莫又或是这座城市,一切都不顺心。自己本应该沐浴所有人的赞美,成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皇帝,为何会遭到如此轻视。 愈发积攒的焦躁开始寻求发泄口,此时迪梅托里欧灵光一闪。 「……愚弟们没有接触纳特拉的小姑娘吗?」 「是、是的。目前只有柯吉莫市长接触了……恐怕,其他皇子们认为纳特拉已经加入露薇尔米娜大人的派系,难以笼络」 「也就是说那两人不会插手……」 迪梅托里欧的嘴角不怀好意地上扬。 「只是威胁一下就可以了。派手下袭击纳特拉的小姑娘」 「什」 部下听完睁大双眼。 然而迪梅托里欧得意洋洋,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那种程度的小姑娘,光是这样就得哭着回国了。还能给碍眼的柯吉莫脸上抹黑,狂妄的露薇尔米娜也会因此失去一个后盾。哈哈哈,不愧是我,真是个好主意」 「殿、殿下,如今这座城市里停留着各国的有能之士,眼目众多。要是这种行为暴露的话,殿下的立场将会岌岌可危……!」 「你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可是!」 「啰嗦!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迪梅托里欧加大音量。已经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决定了。 「……遵命。立马安排」 部下只好露出沉痛的表情跪倒在地。 ◆◇◆ 另一方面,此时。 「──列贝提亚教有何动静?」 维恩听完莱文的报告,目光锐利。 「是的,他们正在各国行动。详细不明,大概企图对米尔塔斯进行干涉」 「……哪怕行动再快,起码入夏之前无法行动」 今天春天,在卡巴利努王国举行选圣会议的时候,选圣候的其中一人,卡巴利努王遭到暗杀。 这件事给西侧,尤其给予列贝提亚教关系密切的国家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在这场风波平息前,列贝提亚教不会有所行动。包含维恩在内的各种首脑都是这么认为的。 实际上,之所以决定在这个时候召开皇子会谈,也是由于帝国判断现在不容易遭到西方干涉。──然而,列贝提亚教一反常态地采取了行动。 「要向使节团发出回国文书吗?」 「……」 毫无疑问,列贝提亚教想要采取行动会受到一定阻力。哪怕打算干涉米尔塔斯,应该也弄不出太大动静。 (比较现实的做法是派出使节团,吗……?) 毕竟是米尔塔斯,只要愿意给钱,一定会欣然接受西边的使节团。然后在皇子会谈期间采取某种行动,这并非不可能。 既然要行动,那就一定是打算取得某些成果。芙兰亚如果被牵扯其中,能够处理得来吗。 维恩思考了很久,说道。 「──好,决定了」 ◆◇◆ 人的心弦究竟在哪个位置呢。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吧。因为偶然的契机,突然感到喜悦或悲伤。既然自己的心弦都会不经意间地被触动,那么其他人的心弦就更加难以预料了。 正因如此,妮妮姆很是烦恼。 (究竟是怎么了……) 在妮妮姆视线前方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芙兰亚。 她们现在在议事堂。自从前几天柯吉莫介绍了这个地方后,芙兰亚便连日前往议事堂。 要说她为什么这么做的话,是因为想要旁听市民议会。 简单地说,芙兰亚迷上了议会。 「可是,真的很有趣哦?」 这是芙兰亚的说法。 即便是妮妮姆也完全没想到芙兰亚会如此沉迷议会。 不过,芙兰亚的公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对于关心国政的她来说,旁听议会应该能成为参考。作为逗留期间打发时间的方式,十分具有意义。 此外,参与议会的市民们对纯朴可爱的芙兰亚十分亲切。不仅如此,在群情激昂的议事堂内,芙兰亚那不加打扰地认真倾听的身影仿佛像是一剂清凉剂。 那么妮妮姆到底在烦恼什么呢,她觉得芙兰亚太认真了。 「……妮妮姆,芙兰亚又变成那个样子了」 「嗯,我知道」 妮妮姆和那那吉,在两名随从的保护下,芙兰亚注视着站在台上的人。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丝毫不动──犹如一尊雕像。似乎像是打算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在眼里。 集中力非比寻常。妮妮姆从未见过芙兰亚的这副模样。她在国内时,总是开朗、聪慧,但也只是名普通的少女。 第一次访问外国。出席庆典。紧张和失败,反省和上进心。还有名为市民议会的异文化带来的精神冲击。各种要素汇集在一起,使得芙兰亚大幅成长。 「放着不管好吗?」 「……我也在烦恼这个,先暂时观望一下吧。我不想妨碍殿下的成长。但如果情况不对,我会强行让她回国。这样就好吧?」 「我知道了」 那那吉只说了一句,又藏回了暗处。 妮妮姆注视着芙兰亚的侧脸,一声叹息。 (果然是维恩的妹妹呢……) 通过这个经验,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妮妮姆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 议会在深夜解散。 「呼──……」 芙兰亚坐在摇晃着的返回宅邸的马车上。她已经睡着,靠在旁边的妮妮姆身上。 这也难怪。温柔地梳理芙兰亚的头发,妮妮姆 心想到。在议会召开期间,她的注意力从未中断过。如此全身心的投入,身心自然会感到疲劳。 话虽如此,如果她打算继续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有必要劝诫她一声。虽然要阻止热衷于某件事的人很辛苦,但这也是臣子的责任。 「──妮妮姆」 这时,身旁传来那那吉的声音。为了不吵醒芙兰亚,他放低了音量。 「有好几人在跟踪我们」 妮妮姆歪了歪头。因为是半夜,并且芙兰亚正在睡觉,所以马车走得很缓慢。如果打算跟踪的话,光凭脚力就能追上。 「和之前的监视不同吗?」 「不清楚,从距离上看,对方似乎并不满足于监视」 打算等待时机发起袭击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妮妮姆的双瞳像是燃烧着火焰。 「恐怕有人在前方的道路上布下陷阱,准备夹击我们。走其他路线回宅邸」 「那些跟踪的人呢?」 「我来处理。没必要让马车加速。马上就能解决,而且我不希望弄醒芙兰亚。妮妮姆帮忙警戒其他伏兵」 “我去去就回”,那那吉说道。 他像在夜晚散步一样从容淡定,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从皇子迪梅托里欧那里接到密令的五名刺客趁着夜色跟踪马车。 他们的任务是袭击纳特拉王女芙兰亚。 要在各国有能之士聚集的城市犯下罪刑。必须不让任何人注意到,悄无声息地行动。虽然很晃荡,但却无法违抗迪梅托里欧的命令。 理所当然地,宅邸戒备森严,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进去。因此,根据芙兰亚王女频繁出入议事堂的情报,制订了在她回去的路上发起袭击的计划。 在她返程的路线上设下陷阱,祈祷王女会在行人稀少的半夜回过宅邸。虽然这个计划极其缺乏确定性,但上天却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快要到预定地点了) 用设下的陷阱停住马的脚步,在混乱之时强行突袭。之后再杀掉两三名护卫,威胁王女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之后只需迅速逃离即可。 他们抱着这样的想法,然而此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态。马车没有走那条布下了陷阱的道路。 (唔……) 这是在缺乏情报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对方会采取意料之外的行动实属无奈。令人在意的是,选择其他道路是偶然吗,还是察觉到有人跟踪了。 (马车的行进速度没有变化……看来是偶然) (怎么办?先撤退吗?) (不,很难找到其他机会了。就我们几个发起攻击──) 这时,注视着前面马车的一名刺客注意到了。 在月光和篝火的照耀下,马车上浮现某个轮廓。 (那──是──) 在黑暗中冰冷地浮现出两个红点。 大脑刚反应过来这是人的双眼。 白色的身影便来到了他的眼前。 「什────!?」 鲜血四溅。 一名同伴头部流血,并倒在地上。他的表情像是完全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散开!」 有人急忙出声,不愧是刺客,有三人立刻做出了反应。 然而对手的行动却更为高明。迅速后退的其中一人被白色身影缠上,瞬间被砍倒在地。 「不可能……」 超乎想象的事态令刺客们哑然无语。他们作为迪梅托里欧的棋子,多次暗中活动,实力毋容置疑。看准护卫的空隙,成功暗杀要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名同伴竟然在数秒内被杀。而且在他们的尸体旁边的是一名少年,还是个孩子。 他们不知道少年名叫那那吉。但毋容置疑的是,眼前的少年有着非同寻常的身手。 (在这么下去会让马车逃掉……!可是……!) 视线一旦从那位少年身上移开,自己就会死。 这不是预想。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分说的浓厚的死亡气息。 「我只问一遍」 这时,有着少年身形的死神静静地开口道。 「是谁的指示?」 谁也没回答他。那那吉从一开始就没抱有期待。看来只是浪费时间啊,他叹了口气──随后全员一齐行动。 一个人向他挥剑,另一个人从旁边发起突刺。然而那那吉只是微微转了下身子,便回避了来自纵横方向的攻击。 于是第三人趁机扔出暗器。那那吉调整姿势,用手中的小刀击落暗器,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的刺客们发起追击。 然而这是那那吉的陷阱。他故意倒在地上,出其不意地划破接近的两名刺客的腿。两名刺客大叫一声,膝盖跪地,那那吉毫不留情地用刀刺向了刺客的脖子。 这一瞬间,第三名刺客从两名刺客的身后发起斩击。 (就是现在!) 完美的时机。拔刀横斩,连着同伴和那那吉一起一刀两断。 本应如此。 「什──」 没有击中的手感。刺客发现同伴们的尸体背后空无一物。 为何,藏到哪里去了──他带着疑问四处张望,于是看见了。 自己刚才挥出的剑。 少年正站在剑上。 「……可恶的怪物」 「你们打算出手的,是那头怪物的逆鳞」 那那吉的小刀无声一闪。 「殿下,回到了」 「……呼呀?」 妮妮姆温柔地摇醒芙兰亚。芙兰亚醒过来,环顾四周。还在马车内,外面能看见逗留用的宅邸。 「看来您相当疲惫呢。立马为您准备床铺」 看来自己睡着了。虽说身边有妮妮姆,但也太过放松了。 她看了看先下马车的妮妮姆,接着检查自己是不是睡相不好,摸了摸脸颊和头发,随后突然睁大双眼。因为她发现那那吉坐在对面。 「哇……那、那那吉!?」 「嗯?」 看向一脸惊讶的芙兰亚,那那吉歪了歪头。 仔细一想,负责护卫的他会在马车里理所当然。但是,护卫归护卫,也就是说自己在男孩子面前暴露了睡脸。对于这个年纪的女生来说,可谓是一场意外。 「怎么了?」 似乎无法理解芙兰亚遮住脸的意义,那那吉十分困惑。 「唔、唔唔,没什么……不,等等」 也有可能那那吉一直眺望着马车外面。作为一名少女应该确认一下。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睡脸。 「啊,我问你哦,那那吉,那个……在移动的时候,有、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芙兰亚一边通过指缝窥视那那吉,一边战战兢兢地问道。 他想了一会儿,回答道, 「不,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他这个回答,她安心地微微一笑。 芙兰亚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回到房间,用镜子确认自己的脸。 ◆◇◆ 「──你说什么?」 听完部下的报告,迪梅托里欧愤怒得嘴唇都在颤抖。 「你刚才说,失败了?」 「是的……」 迪梅托里欧的样子仿佛像是快要破裂的雷云。部下边祈祷自己不要死在雷霆 下,边开口道。 「袭击马车的五名手下全部死亡,经确认,芙兰亚王女依旧待在宅邸中……」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别动队设下陷阱等待,然而跟踪马车的那五人迟迟没有发回联络,于是以为发生了不测事态开始进行搜索,最后发现了同伴死在了没有布下陷阱的其他道路上。在城市的警卫队发现尸体前进行回收,撤退了。 「……也就是说,五个人连一个小姑娘都威胁不了,还被反杀,是这个意思吗?」 部下没有点头,一脸苦涩地说道。 「……所幸城市警卫队没有察觉。尸体已经回收了,我方应该不会被人批判。所以──」 「……再来一次」 迪梅托里欧发出冰冷而充满愤怒的声音。 「您的意思是?」 「再袭击一次。这次一定要……不,光是威胁还不够,我不在乎你们用什么手段,给我把那个小姑娘杀了!」 部下不禁瞪大双眼。 「请、请您三思!既然发生了袭击,芙兰亚王女身边的警备应该更加森严了!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以及事迹败露的危险性和第一次袭击不可相提并论!即便袭击顺利,同盟国的王族死在帝国领内的事故将会损害帝国的威信!」 「那又怎样!诸国要是敢因为这点小事动用武力,等我当上了皇帝,自然会把他们灭掉!」「唯有此事望您三思!请您想清楚!一旦邀请过来的要人死亡,皇子会谈将无以为继!如此一来殿下登上帝位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延后……!」 「呶,唔唔唔唔……!」 迪梅托里欧咬紧牙关。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如此不顺。自己是帝国的第一皇子。不久后将成为皇帝的男人。为什么为这些垃圾而烦恼。 要是他能彻底忘记这些烦恼,迪梅托里欧至少能赢得作为皇子的人望,登上帝位也说不定。 然而他做不到这一点。他无法容忍滚到脚下的石子,不击溃对方,确立自己的优势地位,他便无法安心。迪梅托里欧就是这样的性格,连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所以他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法。能够折磨那个小姑娘的方法。 然后, 「……不是有吗」 充满恶意的迪梅托里欧想到了一个手段。 ◆◇◆ 「袭击马车,吗」 那那吉反杀五次刺客后的第二天。 露薇尔米娜来到芙兰亚逗留的宅邸,和妮妮姆在房间中面对面交谈。 名义上是芙兰亚和露薇尔米娜的第二次茶会。由于第一次是在露薇尔米娜的宅邸,所以这次换芙兰亚招待她。 在芙兰亚准备就绪之前的短暂时间里,妮妮姆以接待皇女的形式,与露薇尔米娜密谈。 「老实说,你觉得是谁干的?」 「我想想……可能是某位皇子吧。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的话」 露薇尔米娜无法确信是否真的发生了袭击。也有可能是妮妮姆打算用假情报扰乱自己。因此,她才会说“如果是事实的话”。 「冬季是纳特拉加入了我的派系,看起来像是这样,大概是这方面的理由吧」 「嗯,这样比较合理」 关于昨晚的袭击,妮妮姆私下也在调查。危害芙兰亚能够获益的人,果然只有皇子们了。为了阻止露薇尔米娜派系壮大的势头,行使武力并不奇怪。 「知道是三人中的哪一人了吗?」 「缺乏可靠的材料。第一皇子缺乏想象力,第二皇子天性大胆,第三皇子对自己坚信不疑,三人都有可能采取这种大胆的行动」 「真是棘手……」 目前还没有向芙兰亚报告遇袭一事。因为他们认为这会让芙兰亚感到害怕。但是这建立在事态会就此平息的前提之上。 「你认为会遭遇第二、第三次袭击吗?」 「一般不会这么想吧。最初的袭击就冒着很大风险了,而且刺客还遭到反杀不是吗?能够暗中行事的棋子可没有这么好培养,对方应当蒙受了一定程度的损失。如果是我,一定选择收手」 露薇尔米娜微微一笑。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见解。兄长们现在想的事,我根本不懂」 「…………」 如果还会遭遇袭击的话,必须尽早考虑回国了。虽然很想见证皇子会谈的结果,但芙兰亚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如果皇子会谈能得出结论,现在就能马上回国了」 妮妮姆责备地看向露薇尔米娜。皇子们应该谈过很多次了,但是至今都没有得出结果。城市的每个人都明白会谈陷入了困局。 「你很在意会谈进展如何吗?很在意吧?是吗是吗,很在意呢!呀,真是可惜,要是你接受了我的提议,现在就能告诉你进展到哪个阶段了呢!……啊,等等,暂停!禁止使用关节技!我是皇女,皇女殿下!」 「恕我僭越,哪怕关系再怎么亲密也当重视礼仪」 「这句话应该由被用了关节技的我对妮妮姆说……!」 总而言之,现在只能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逗留城市的利益和危险性。时刻注意天秤的两段,如果倾向危险性,立刻动身回国。妮妮姆在心中下定决心。 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打扰了,妮妮姆大人」 进来的是随从的女官。本以为是芙兰亚王女做好了准备,可妮妮姆发现女官的脸上有着困惑和不安,于是她走到女官身边。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的,其实……」 女官低声说道。 妮妮姆惊讶地瞪大双眼。 「迪梅托里欧王子来访宅邸……!?」 立刻准备好了会谈的席位。 毕竟对方是帝国的皇子。不能因为对方不请自来就赶跑他。 幸运的是,为了迎接露薇尔米娜做好了接待的准备。所以没花多少时间,芙兰亚便出来迎接了迪梅托里欧。 只不过,芙兰亚和迪梅托里欧的位置旁还混入了第三者。她就是已等候多时的露薇尔米娜。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露薇尔米娜」 这是迪梅托里欧进到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就算您问我为什么」 回看瞪视着自己的迪梅托里欧,先坐在位子上的露薇尔米娜耸了耸肩。 「我只是来和芙兰亚王女享受愉快的茶会罢了。反倒是兄长横插一脚。没有任何预兆地跑来拜访,有些缺乏常识吧?」 「你说什么……!?」 皇子和皇女之间火花四溅。芙兰亚提心吊胆地阻止他们。 「我不介意,请不必放在心上。更重要的是,迪梅托里欧王子,您今日前来是有何有要事吗?」 被问到正题,迪梅托里欧不悦地收回看向露薇尔米娜的视线。 「……今天来拜访不为别的,而是为了向纳特拉带来一个提案」 「提案,吗?究竟是……」 芙兰亚悄悄地看向身旁的妮妮姆,妮妮姆也表示毫无头绪。露薇尔米娜也是同样的反应,期待迪梅托里欧会说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迪梅托里欧宣言道。 「──我想迎娶芙兰亚王女」 除了迪梅托里欧,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哈?”的表情。 芙兰亚面色僵硬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 ,想到或许是听错了,于是问道。 「我……迎娶……我吗?」 「正是如此」 看来没有听错。芙兰亚震惊的同时,继续说道。 「那个,呃……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前几天的庆典上说了些浅薄的话」 大概是事先考虑了会被问到的内容,有所准备。迪梅托里欧的回答非常流畅。 「在这个动乱的时代,我们帝国和纳特拉的同盟十分重要,为了进一步巩固我们之间的联系,我决定出一份力」 「………………」 道理说得通。虽然说得通,但未免太过突然。 (这应该是有其他目的吧……?) (十有八九存在其他目的) 芙兰亚和妮妮姆用眼神交换意见。尤其是妮妮姆,正因为她知晓先前的袭击事件,所以考虑得更多。 (突然的来访和求婚……让人联想到之前的袭击呢) 恐怕迪梅托里欧就是指使袭击的犯人。 目的在于破坏纳特拉和露薇尔米娜的关系。 然而袭击被那那吉阻止了,所以这次打算用联姻的手段,让纳特拉远离露薇尔米娜的派系。妮妮姆是这么推测的。 但是,坐在一旁的露薇尔米娜却有不同感想。 (总感觉不怀好意啊……) 露薇尔米娜从小时候起就很了解迪梅托里欧。正因如此,她难以想象迪梅托里欧单纯因为政治原因采取这种大胆的行动。 并且真相也正如露薇尔米娜所料。 (迎娶为妻,也就意味着成了我的所有物。不管怎么折磨她,都没人能责备我) 是的,政治利益只是附带品。他只是想报复让自己蒙羞的芙兰亚。正是这种阴暗的情绪推动着迪梅托里欧。 (胆敢碍事的话,装作病死或是事故死就好了) 如果维恩王子因此发怒并举起反旗,便有了光明正大击溃纳特拉的理由。 (区区维恩,终究只是靠运气成名的小人物。只要取下他的脑袋,世间的愚民们便会明白真正应该被评价的是谁) 迪梅托里欧脑中浮现出美好的未来预想。所有赞誉都是属于自己的喜悦。使之成为现实的第一部,就是这场联姻。 「……迪梅托里欧皇子的心情,我理解了」 另一方面,芙兰亚拼命地思考着。 「我衷心感谢您着眼于两国关系的提议」 芙兰亚是王族。她知道自己迟早会因为政治原因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哪怕那一天真的到来,她也不会犹豫,更不打算拒绝。 但是,芙兰亚要嫁到哪里,必须由父王或摄政的兄长与重臣商量之后做出决定,自己并不好擅自做出判断。 「这件事我会传回传本国,协商之后再给您答复」 因此,芙兰亚也只能这样回答。从客观上将,这一应对十分合理。 但是迪梅托里欧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 「不,我想立刻得到答复」 「什……」 「为了集中在皇子会谈上,我不想抱有多余的杂念」 明明是自己带来的提案,真是强人所难。 露薇尔米娜不禁插嘴道。 「王兄,这再怎么说也太勉强了」 「我没跟你说话!」 迪梅托里欧语气强硬,牵制露薇尔米娜。在一旁听着的芙兰亚肩膀微微颤抖。 而迪梅托里欧则以咄咄逼人的气势将目光投向芙兰亚。 「很明显,联姻有利于彼此的国家。没有犹豫的理由。不是吗?」 妮妮姆暗道不妙。要是事情传回本国,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和遭到妨害。所以迪梅托里欧才打算在这里强行通过提案。然而在这里选择接受提案是在太过危险。 (芙兰亚殿下……!) 妮妮姆用视线提醒芙兰亚,不要被他的气势所压倒。 但芙兰亚此时根本没有余力顾及妮妮姆。她被迪梅托里欧的气势压倒了。这也难怪,一个大人竟然威胁年仅十多岁的少女。 (怎、怎么办……该怎么做……) 不安和恐惧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支撑芙兰亚的,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轻易点头同意的理性。 「回答我,芙兰亚王女!」 像是在逼迫她一样,迪梅托里欧提高音量。 「既然维恩王子不在此地,做出决定的应该是王女本人!」 「───」 这时,芙兰亚有如中了雷击,吓了一跳。 迪梅托里欧认为,这句话是把她逼入绝境的借口。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句话对于芙兰亚而言有如上天的保佑。 (……是啊,我是代替王兄来到了这里) 这时尊敬的哥哥委托给自己的任务。 这么一想,原本被吓得发冷的身体开始逐渐恢复温度,陷入混乱的思考也逐渐恢复冷静。 (而且,王兄应该经常克服这种重压……) 回想起来吧,再现出来吧。 王兄克服这种状况时的做法。 (没错,王兄的话,一定会在这种时候──) 呼。 芙兰亚面露微笑。 「唔……」 迪梅托里欧有些紧张。平凡无奇的少女的微笑。明明应该是这样,却不知为何像是被厚厚的墙壁弹了回来。 「我可以理解皇子的处境。但是,王族的婚姻涉及国政。不是我这般年纪尚轻的王女可以决定的」 「你、你说什么……!?」 语气平淡,丝毫感觉不出刚才的胆怯。 不仅如此,芙兰亚自己也感到惊讶,她甚至能冷静地观察迪梅托里欧。 (是啊,在议事堂也看过这种场景) 经常前去的市民议会。亲眼目睹的多场演说。什么样的肢体动作能够吸引人们的注目。什么样的说法方式容易让人接受。演讲者在想什么,又想传达什么呢。 只要想起这段短暂却又富有收获的经验,便不难从迪梅托里欧的行为中看穿他的意图和想法。 (我能明白。这个人的焦虑和困惑) 迪梅托里欧确实抱有这样的情绪。毕竟快要被自己压垮的少女,突然像是坚定了决心一般,振作起来了。他自然无从得知,是他亲口唤醒了这名少女。 同样对芙兰亚的变化感到惊讶的,还有妮妮姆和露薇尔米娜。 (该不会是在紧要关头……) (参加庆典后竟然成长了这么多。不愧是维恩的妹妹) 两人各自抱着不同的感慨。这也说明了芙兰亚的变化如此具有戏剧性。 「……你还是不打算作出答复啊」 芙兰亚感觉到迪梅托里欧的怒火正在上升。 身为皇子的自己提出联姻的要求,自然应该欣然接受。迪梅托里欧根本没有想过拒绝或是保留答复的情况。正因如此,迪梅托里欧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我的未婚妻候补还有很多人。我在这么多人中选中了王女,亲自拜访提出联姻,展示了我的诚意。你难道在蔑视我吗……!」 如烈火般愤怒的眼神和强烈的话语集中到芙兰亚身上。 「蔑视什么的。这件大事与纳特拉和帝国密切相关。我确信,深刻并慎重地进行协商,才是我方所能表现出来的最大诚意」 但是他的怒火远不足以击垮现在的芙兰亚。 (迪梅托里欧已经失去胜算了) 旁观的露薇尔米娜作出判断。她接着开口道。 「王兄,已经够了吧。再这么问下去,结论也不会有所改变」 露薇尔米娜向没有台阶可下的迪梅托里欧提供帮助。当然,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想再看这么毫无意义的争吵了。 「你给我闭嘴!」 迪梅托里欧舍弃了露薇尔米娜的帮助、 「这是我和芙兰亚王女,乃至纳特拉的会谈!局外人不要插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露薇尔米娜也只好闭嘴。 于是迪梅托里欧瞪视芙兰亚。 「好吧,既然受到这样的屈辱,我也有我的打算!等我当上了皇帝,别指望我会像以前那样对待纳特拉这等小国」 这相当于宣布在今后废除同盟。这么重要的大事,迪梅托里欧竟然感情用事,芙兰亚不禁吓了一跳。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但是已经晚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就在此时。 发生了一件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事情。 「──既然事关纳特拉,请容我参与其中」 房门猛地被打开了。 房间里的众人停止行动,睁大了双眼。 当然了。因为出现在门后的,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初次见面,迪梅托里欧皇子」 这名人物毕恭毕敬地行过一礼──咧嘴一笑。 「我是纳特拉王国王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 「王、王兄,为什么……?」 芙兰亚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名人物无疑是维恩本人。但是,维恩应该在纳特拉本国处理政务。 「没什么,政务处理得比我想象的要快。我想也许赶得上庆典,便快马加鞭过来了」 维恩边回答,边环顾房间。 然后心想。 (虽然趁势进来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维恩刚刚抵达宅邸。 维恩从惊讶的使节团随从口中得知迪梅托里欧皇子不请自来,他一想到芙兰亚陷入困境,便冲了过来。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详细情况。 但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说“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 那么该怎么办呢。 (……妮妮姆,帮帮忙!) 于是维恩用视线向妮妮姆求助。 不愧是妮妮姆。她把写有详情的纸悄悄拿给维恩。维恩边阅读,边开口道。 「毕竟事关迪梅托里欧王子和我妹妹芙兰亚的婚事。我自然要参与其中……诶,婚事?」 维恩在妮妮姆和她手中的作弊纸上来回看,妮妮姆迅速地点了点头。 (诶─!?婚事,诶─!?你小子,对我妹妹提出了什么啊!?) 维恩一脸困惑,但作弊纸上还有后续。 (那个……啊啊,原来如此。针对求婚,芙兰亚正作出回绝,并表示不问过我就无法决定。……那我现在出现岂不是糟了!?) 用来拒绝婚事的借口现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最先注意到这个事实的露薇尔米娜看向维恩,表情仿佛在说“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虽然比其他人晚了一点,但迪梅托里欧也总算恢复冷静,注意到了这个事实。他得意洋洋地扬起嘴角。 「这可真是,能高兴能在这里和你见面,维恩王子。芙兰亚王女,你的王兄来了。婚事交由维恩王子决定,你没有意见吧?」 「……嗯,我没问题」 芙兰亚虽然流露出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她无法否定自己说过的话,而且她相信,王兄一定会克服这个状况的。 「那么事不宜迟,维恩王子。务必想听听你对我和芙兰亚的婚事有何看法。……话虽如此,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迪梅托里欧赤裸裸地施加压力。 维恩承受着他的威压, 「──当然!我举手赞成!」 他毫不犹豫地握住迪梅托里欧的手。 「联姻一旦成立,纳特拉和帝国的关系将坚若磐石。能成为两国和睦的基石,芙兰亚一定会为此感到自豪」 「哦,哦哦……」 出乎意料的赞同使得迪梅托里欧不知所措。芙兰亚她们也有些动摇,维恩此时咧嘴一笑。 「真是可喜可贺。──没想到能和安斯沃多帝国两名皇族联姻!」 「哈……?」 没能立刻理解维恩的话中之意,迪梅托里欧眨了眨眼。 维恩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露薇尔米娜。 「你不这么认为吗?露薇尔米娜皇女」 「……没错,是的」 话题被抛向露薇尔米娜,她苦思了一会,露出了恶作剧般的微笑。 「因为国内的情况,我和维恩王子的婚事被暂且搁置,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商量呢」 「……!」 迪梅托里欧终于想起来了。去年,露薇尔米娜前往纳特拉。目的在于和维恩达成联姻。 「如果我和王子,兄长和王女一同联姻的话,纳特拉在帝国内的权势将会得到壮大呢(记得欠我人情哦?维恩)」 「作为帝国的亲戚,我们兄妹的待遇会发生什么改变,真是令人期待。哎呀,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萌发出不好的野心啊(别说傻话了。包含去年的事情在内你还欠我人情吧)」 「这可不太好呢,维恩王子。不过确实,王子迄今为止留下了多数实绩,堪称英杰……一定会倍受帝国人民的期待(这个人情我还给芙兰亚殿下了)」 「那么为了不辜负这份期待,我会更加励精图治。若是联姻成立,务必请露薇尔米娜皇女助我一臂之力(哈啊!?我可不记得洛娃是这种好人啊!?)」 「这是自然,维恩王子。让我们共同携手,为帝国带来繁荣吧(你再抱怨我就撒手不管了哦?)」 两人非常融洽地聊着诸如此类的话题,这时迪梅托里欧急忙插嘴。 「等……等等!不可原谅,露薇尔米娜,你擅自做什么决定……!」 「哪里擅自了」 露薇尔米娜耸了耸肩。 「皇帝决定皇族的婚姻。既然皇帝不在,那么我凭自己的意志定下婚事合情合理」 露薇尔米娜哧哧一笑。 「借用兄长的台词,这是我和维恩王子的会谈。……局外人应该闭嘴不是吗?」 「呶,咕……!」 被她用自己的台词反击,迪梅托里欧无言以对。 一旦这两个婚事成立,纳特拉在帝国内的影响力定会膨胀。就像维恩刚才说的那样,甚至会萌发多余的野心。迪梅托里欧无法忍受制造出这种情况的自己。 (可恶……!) 明明已经把对方逼到了绝境,局势却完全颠倒了。走进了死胡同。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解决这个状况的方法。 然而又不能在这里放弃一切,选择逃跑。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恕臣直言,维恩殿下」 这时,在一旁待命的妮妮姆严肃地说道。 「纳特拉禁止王室中人和另一个家族两次联姻。哪怕对方是帝国的大人物,也不应蔑视规矩……」 「哦,这么说来确实有这样的习俗啊」 维恩败兴地回应道。 「真是难办。应该尊重古来的习俗,但盲信无法带来进步。你看这样如何,迪梅托里欧皇子。彼此都有难为之处,不如先回去商榷一番,日后重新安排会谈」 当然了,纳特拉没有这个习俗。 这是和妮妮姆交流得出的对策。维恩看穿迪梅托里欧陷入了作茧自缚的困局,故而提出根本不存在的习俗,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 「是……是啊。我虽然不介意继续谈下去,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赏你个面子吧」 被逼到穷途末路的的而,一旦发现退路,就会轻易地飞奔过去。 「感谢你的宽容,迪梅托里欧皇子。日后再见」 「……好吧。那就到时候再说」 就这样,与迪梅托里欧的会谈终于尘埃落定。 迪梅托里欧只说了句不需要送行,便返回了他的宅邸。 紧接着,露薇尔米娜也动身离开。 「我今天先暂且告退。不想打扰你们兄妹团聚」 「款待不周,十分抱歉,露薇尔米娜皇女」 「不必在意。我渡过了一段有趣的时间。下次再见,维恩王子」 露薇尔米娜说完后离开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维恩、芙兰亚和妮妮姆三人 「王兄!」 芙兰亚立即抱住了维恩。 「王兄,太让我吃惊了。突然就来了。但是我很高兴!」 维恩抱着用脸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的妹妹,微微一笑。 「我一直很担心你怎么样了,不过似乎是杞人忧天啊。哪怕我不在你也做得很出色。做得不错,芙兰亚真了不起」 「诶嘿嘿~」 听到维恩的夸奖,芙兰亚喜笑颜开。 妮妮姆用眼神示意维恩。 (所以,老实说,为什么突然过来了?) (之后告诉你,发生了很多。最大的理由是,通宵处理完工作后情绪高涨,“太担心了还是去吧!”,然后变成了这样的展开) (诶……) (不得不由我处理的政务已经弄完了,本国暂时没问题) 让人担心的反而是这边,维恩心想。 「没想到皇子会向芙兰亚提出联姻啊」 「我也吓了一跳呢」 芙兰亚点点头,然后怯生生地问道。 「王兄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维恩想了一会儿, 「是啊……我们是王族。只要身为王族,就无法避免政治婚姻」 芙兰亚点了点头。 「但是,正因如此,才必须要慎重地挑选对象」 维恩摸了摸芙兰亚的头发。 「我绝对不会把芙兰亚卖给那种程度的男人。如果想娶我的妹妹,起码先统一这片大陆」 这个条件未免太过苛刻,芙兰亚愣了一会儿,哧哧地笑了。 「王兄,那样我一直都嫁不出去了」 「是吗?那我就稍微降低下条件吧……不过果然还是」 维恩认真地开始思考,芙兰亚笑得更开心了。 「嗯,这件事之后再说,先让我休息一会儿。从纳特拉快马加鞭赶来这里,太累了」 「遵命,立马为您准备房间」 「那么王兄,在你休息前,让我给你讲我在米尔塔斯的见闻吧。碰到了好多有趣的事哦。比如说……啊,对了。比如说这个箱子」 「嗯──?这是什么,没有盖子啊」 「那个呢,这个叫做机关箱」 「原来如此,是这种结构啊。先按这里稍微转动,然后再动一下这边……哦,打开了打开了。确实很有意思。……咦,怎么了,芙兰亚」 「……哼,不理你了!」 芙兰亚气得别过脸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维恩惊慌失措。妮妮姆面露苦笑,为了不妨碍两人团聚,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维恩突然到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市。 因此,发生在米尔塔斯的政治剧也将进入新的阶段── 第五章 商都骤变 翻译:rekku 「……原来如此,情况我大概把握了」 维恩抵达米尔塔斯的第二天。 妮妮姆向维恩汇报了到目前为止的状况,于是维恩盘起双臂,说道。 「在庆典上被驳倒实属无奈。拒绝洛娃的交易也还在计划之内。可没想到之后还遭遇了袭击和求婚」 「抱歉。要是遇袭时直接逃走的话,就能防止之后的意外了」 「不,妮妮姆的判断并没有错。换做是我,也会选择继续待在这里。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留心迪梅托里欧即可。……呼」 「还好吗?维恩」 「我有些勉强自己了,老实说完全睡眠不足」 等回国以后就睡上三天吧──维恩心想,然后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问题在于今后。目前最重要的课题是,圆满地拒绝迪梅托里欧的求婚,并且全员平安回到国内。条件允许的话,我想见一见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和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前面两个暂且不论,后面两个的理由是?」 「一是想知道他们的为人。二是想为今后打通关系。三是试探皇子会谈的情况。最好通过和他们的交流,抹去纳特拉从属露薇尔米娜派系的印象」 原来如此,妮妮姆恍然大悟。在第一天的庆典上,给众人留下了芙兰亚和露薇尔米娜关系很好的印象。进一步说,旁人会认为,这意味着和纳特拉的关系也很好。 如果这时候负责摄政的维恩和第二皇子、以及第三皇子会面的话,芙兰亚和露薇尔米娜就只是私下较为亲密,并不能上升到国家层面──众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与之相对,芙兰亚的外交重要性也会随之降低。即便如此,也仍有一试的价值」 「这样一来,应该怎么联系他们呢。请洛娃帮忙准备场所吗?」 「虽然这个方法很妥当,但不想欠她人情啊……」 毕竟对方是露薇尔米娜。一定会趁机卖人情,之后找机会让自己两百倍奉还。 「可是没有其他方法,不是吗?而且现在时间有限」 「的确,列贝提亚教那些人似乎会来找茬,在那之前想尽可能把该做的事做完……」 就在维恩陷入烦恼的时候,一名女官敲响房门走了进来。 「打扰了。有两名使者想要参见维恩殿下」 「使者?哪里的?」 「两名使者分别从属于巴尔德罗修皇子和曼弗雷德皇子。他们似乎想邀请殿下赴宴一聚」 维恩和妮妮姆不禁互相看了看对方。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让他们等等」 「遵命」 女官退出房间。随后维恩微微一笑。 「看样子,打算伺机而动的并非只有我啊」 「似乎是呢。不过维恩,你打算先去见谁?」 「唔……」 维恩思索了一会儿。 「说起来,和这里的市长建立了关系对吧」 「诶?是的,对方主动接触我们,还为芙兰亚殿下介绍了这座城市」 「既然如此,就让我利用一下他吧」 维恩站起来,咧嘴一笑。 ◆◇◆ 因为身居市长一职,所以平日里经常有人拜访柯吉莫的宅邸。 政治问题、融资事项,又或是更加灰色的话题,内容多种多样。 柯吉莫总是提前做好接待客人的准备。尤其是用来欢迎贵人的房间,柯吉莫会亲自检查每一件家具,确保这个房间不管用于任何场面,都不会丢自己的脸。 但是仅在今天,他的这份自信被动摇,甚至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十分抱歉,只准备了这样的席位」 包含柯吉莫在内,房间中如今坐着四个人。 「光是能回应我突然的请求便足够了」 其中一人是维恩。 「我听闻妹妹受你关照了。容我再次向你道谢,柯吉莫市长」 「不胜惶恐,维恩王子」 柯吉莫郑重地行过一礼,随后看向别处。 「两位皇子殿下,倘若有不便之处,请随时告诉我」 「无所谓。茶在哪喝都一样」 「真是不解风情啊,巴尔德罗修。不过,我也觉得没什么不方便的」 房间里的另外两人。 分别是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和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纳特拉王族和安斯沃多皇族,三人集聚于此。哪怕是柯吉莫,也不免感到紧张。 「没想到巴尔德罗修也同时派出了使者。看来你对维恩王子相当感兴趣啊」 「你也还是老样子,精明得很」 「和巴尔德罗修你不同,我缺乏力量,只好凭这双眼识人」 曼弗雷德耸了耸肩,像在演戏一般。 「话虽如此,维恩王子将会谈地点选在这里真令我惊讶」 正如他所说,维恩将地点选在了柯吉莫的宅邸。 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两者同时发出了邀请,只能拒绝或延后其中一方。当然,被怠慢的一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维恩想和双方牵上线,那么当然要避免让对方感到不快。所以决定同时进行会谈。 之所以把地点定在柯吉莫的宅邸,是考虑到这里不会让对方感到不满。毕竟皇子们打算笼络米尔塔斯,而柯吉莫则想看清皇子和维恩。 「看来维恩王子也有一副好眼力呢」 「过奖了」 维恩有如自嘲般摇了摇头。 「自从我就任摄政以来,便接连和玛登还有卡巴利努打了一仗,你也有所耳闻吧?要是我能看穿他们的意图,便能事先回避战争了,真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羞愧」 「可是,你打赢了」 巴尔德罗修开口道。 「我听说,无论是玛登之战,还是卡巴利努之战,兵力都出于劣势。到底如何做到以少胜多,我很感兴趣」 「噢,这一点我也同意。请务必让我们听一听,被誉为当代杰出军事家的维恩王子究竟是如何调兵遣将的」 「杰出军事家可真是谬赞,不过两位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便谈一谈吧」 维恩用自己的作战经历挑起话题,和睦地展开会谈。 紧接着还聊到巴尔德罗修对于武艺的看法,以及曼弗雷德的帝国游记,三人越聊越火热。 然而这终究只是表面上的和睦。私底下,彼此的想法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那么,整理一下情况) 维恩心想。 (我在这里要做的是,展示自己和露薇尔米娜派系并非一心同体,并让这两人以为我对他们的派系感兴趣。但不可以表明会支持某一方。虽然不能拉进自己的派系,但这家伙有拉拢的余地──让他们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去) 当然这只是维恩的想法。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自然有其他的目的,有必要边试探,边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什么时候切入比较好……) 维恩一边继续会谈一边寻找时机,“说起来”,曼弗雷德说道。 「听说昨天,我的长兄迪梅托里欧不请自来地前去拜访。如果他有失礼节,我作为皇族的一员,替他向你道歉」 「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碰巧在场的露薇尔米娜皇女也帮忙打掩护了」 这一刻,房间 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提及了露薇尔米娜。全员都意识到,以此为契机,会谈将进入正题。 「……露薇尔米娜和你的关系似乎很好啊。据我所知,你们在士官学校曾一起行动过」 「不可思议的是,我和她很合得来,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你们不是还讨论过订婚事宜吗」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属于政治范畴。虽然和她的友情货真价实,但我并不打算和政治混为一谈。实际上,因为双方的政治关系,婚事被搁置了」 维恩说完,面露苦笑。 只要不是太过迟钝的人,一定会立马理解他的话中之意。 他的意思是:我并非迷恋露薇尔米娜。视情况而定,甚至可以考虑改变立场。 像是把皇族放到了天秤的两段,缺乏敬重。如果是迪梅托里欧,也许会感到愤怒。但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二人却无动于衷。这场会谈之所以能够成立,也是因为某种程度上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话虽如此,在对方看来,猜不出我这番话有多少出自真心) 对方会如何接过自己投出的球,又会如何把球投回来。维恩喝了口手边的茶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当然,对方大概会谨慎而又拐弯抹角地作出回应吧。在外交场合,区区一句话会对国政造成巨大影响,通过不断地试探,来沟通彼此的想法才是, 「那么,加入我的派系吧」 「噗─呼─!?」 巴尔德罗修的一句话使维恩喷出口中的茶水。 (你、等等、你这家伙,流程呢!应该走个流程吧!?) 维恩惊愕地看向跳过流程的巴尔德罗修,然而巴尔德罗修一脸毫不在乎的模样。 「露薇尔米娜终究是个女人。虽然和忧国派勾搭在一起,但她能从只会担心未来的那群家伙手中得到什么?跟那些人在一起,根本无法奢求荣华富贵」 「啊,不,那个」 「听说你重用弗拉姆人。放心吧,我对人种和出身不感兴趣。只要有能力,我可以重用任何人,并且命令部下也要贯彻这一原则」 「那真是太好了唔唔唔」 「你打败了玛登和卡巴利努,有资格和我联手。加入我吧。为了统一大陆,人才越多越好」「噢噢……」 维恩心想。这家伙和迪梅托里欧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根本无法沟通。 但对方都直接说到这份上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只会让对方放弃笼络纳特拉。这对今后的发展十分不利。到底该怎么办呢,维恩陷入思考。这时响起了一声嗤笑。 「能力主义吗。没想到巴尔德罗修会说出这种话」 「你想说什么,曼弗雷德」 「看看你的部下吧。一个两个总爱炫耀自己的本领,尽是兵法家。难道不是误解了能力主义至上的意思吗?」 两名皇子之间火花四溅。从体格上看,巴尔德罗修身材高大,他那锐利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远非曼弗雷德能及,尽管如此,曼弗雷德也没有别开视线,反而承受住他的目光。 「如今的帝国需要的是强大。强大的国家、强大的国王、强大的军队,有了这些,帝国才能成立,你难道不明白吗」 「于是怠慢内政,国家变得荒芜,为了解决政治的负债而寻找下一个侵略地。简直像是大群蝗虫。帝国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虫巢?」 「可你又如何,侍奉在你身边的是一群没有志向缺乏忠诚的愚蠢之辈。用虚无缥缈的奖赏聚集一群乌合之众,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乱世吗?」 「你不懂啊,每个人的价值在于如何使用那个人。经常有蠢货认为只要聚集强者就行了,自以为『我的脑细胞不够用所以想不出弱者的用途』,暴露出自己目光短浅的事实。真是的,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针锋相对。 愤怒的巴尔德罗修握紧拳头,发出骨头作响的声音。 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下,曼弗雷德大胆地别开看向巴尔德罗修的视线, 「喂,维恩王子,你不这么认为吗?」 (诶────!?这个时候甩给我────!?) 维恩不禁在心中大喊。 (一个劲地煽风点火然后把话题抛给我什么的你这家伙别开玩笑了!老子打飞你啊这个混蛋!) 维恩在心中谩骂,然而为时已晚。巴尔德罗修也看向这边,同席的柯吉莫也屏住呼吸等待维恩的回答。 「……是啊,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 很难偏袒任何一方。话虽如此,同时讨好双方是不会被认可的。那么只有一种选择了。 「不得不说,两位的口头之争实在是水平太低了」 「你说什么……?」 「哦?……」 维恩的豪言点燃了两位皇子眼中的怒火。好想回去啊,维恩抱着这样的心情,傲然一笑。 「两位所讲的道理都是正确的。可说得再怎么好听,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过是夸夸其谈。──最起码,先解决眼前的皇子会谈」 维恩刚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或许说过头了。 把维恩的话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连那个笨蛋大哥都搞不定你们在得瑟什么啊?维恩认为挑衅得有点过了,于是偷偷准备好暗器,窥视对方的反应。 随后, 「──哈哈哈哈!」 曼弗雷德突然笑出声。 「不,正如维恩王子所说!尽管夸下这般海口,我们却尚未解决迪梅托里欧啊!」 然后他从座位上站起来。 「今天我很开心,维恩王子。如果皇子会谈有了结果,我一定会设宴与你再聊一番」 曼弗雷德说完,离开了房间。紧接着巴尔德罗修也站了起来。 「……真是遗憾,但我无法反驳。虽然我说你有资格成为我的部下,但看来我必须先证明自己有资格当人上人啊」 巴尔德罗修说道。 「等我得到那个资格,定会再与你见面」 巴尔德罗修离开房间,留下的只有维恩和柯吉莫。 柯吉莫这次不是奉承,而是发自内心地安慰道。 「……您辛苦了,维恩王子」 「……啊啊,谢谢」 带着疲惫的笑容,维恩回应道。 ◆◇◆ 「啊──……累死我了」 维恩离开柯吉莫的宅邸,顺利返回。他疲倦不堪地向前来迎接的妮妮姆问道。 「妮妮姆,芙兰亚现在在干嘛?」 「今天也去议事堂了。我按照你的吩咐,增加了她的护卫数量,那那吉也跟着她」 “那就好”,维恩点了点头。妮妮姆继续说道。 「所以情况如何?和皇子们的会谈」 妮妮姆没有一起参加会谈。由于维恩来到了这里,妮妮姆不得不先去安排好新来的人员和行李。 「是啊……无论是巴尔德罗修还是曼弗雷德,普通的方法行不通啊」 “只不过”,维恩说道。 「最基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们把纳特拉看作可以争取的对象……应该!」 「你这微妙的说法让人感到不安呢……」 「大概一定没问题的……比起这个,妮妮姆这边有发生什么吗?」 「没问题。不过有人寄来了这个」 妮妮姆拿出一封信 。 「这是什么」 「洛娃寄来的参加秘密集会的邀请函」 黄昏时分,维恩和妮妮姆来到了指定地点。 这里是柯吉莫曾经给芙兰亚介绍过的钟塔。通往内部的门平时处于上锁状态,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能进入。然而这里的锁如今被人打开了。 两人悄悄进入钟塔内部。里面一片昏暗,灰尘的味道迎面扑来。维恩他们沿着通往上层的木质楼梯向上走。 「真是的,洛娃还真是喜欢这种地方」 「准确来说,是喜欢和伙伴偷偷聚集在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地方搞恶作剧。把地点定在钟塔的楼顶还真是有她的风格」 不久后,两人抵达最上层。 在上面等着的,是充满岁月沧桑感的大钟和夕阳浸染的米尔塔斯的街景,以及, 「欢迎前来」 帝国皇女露薇尔米娜。侧脸微微泛红,她对两人露出微笑。 然而此时,站在这里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还有另外两人,站在大钟旁。 「好久不见,维恩、妮妮姆」 「又见面了呢,两位」 古莲·马卡姆。 斯特兰格·纳诺斯。 过去曾一同在帝国的士官学校渡过了许多时间的两人,正站在眼前。 ◆◇◆ 最开始只有维恩和妮妮姆。 不久之后,斯特兰格加了进来。 「为什么你可以如此从容?」 对于属州出身的斯特兰格而言,士官学校像是收留所,让他感到不自在。正因如此,在贵族面前依然我行我素的维恩成了他的憧憬。 随后古莲也参与了进来。 「要想战胜你,必须了解你」 古莲自诩是未来的帝国军人,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目标意识,他把在各个领域留下了实绩的维恩看作一名好对手。 最后露薇尔米娜来了。 「我对你们很感兴趣,可以让我旁观吗?」 身为皇帝之女,露薇尔米娜却感觉自己像是笼中之鸟,过得很痛苦。在她看来,不被任何事物束缚的维恩他们十分耀眼。 随后五人一起渡过了许多时光。 哪怕如今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过去的那些日子也未曾褪色,散发着黄金般的光辉── 「所以,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聚在一起」 维恩把身子靠在屋顶边缘,笑道。 「总而言之,看到你们精力充沛我就放心了,古莲、斯特兰格」 「你才是」 古莲盘起双臂,说道。 「毕业前突然玩消失,没想到你会在这种地方」 斯特兰格也在一旁苦笑。 「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惊讶的不只是维恩在这里」 「嗯,斯特兰格说的没错。……维恩」 咳咳,古莲故意咳嗽一声。 「你难道没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 于是维恩想了想, 「啊,古莲不敢寄给未婚妻然后藏起来的那份信,我在回国之前擅自寄出去了」 「原来是你小子搞的鬼──!?」 古莲一把抓住维恩。 「我用古色古香的优美辞藻帮你润色过了你可以感谢我哦」 「你这混蛋多此一举!因为你的错我去见她的时候被误以为精通古文!为了不露出马脚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别硬撑了古莲,勉强伪装自己迟早会暴露的哦?」 「罪魁祸首就是你这蠢货啊──!」 维恩和古莲开始纠缠在一起。 斯特兰格瞥了他们一眼,说道。 「嗯,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人绝对不是平民了」 「是因为我隐藏不住的高贵吧!」 「你完全没有那种气质────!」 斯特兰格高兴地耸了耸肩。 「是啊,一点都不高贵。只是按常识来想,平民是不可能熟知大陆东西两方的礼仪并解读教会的神圣文字的」 在这个时代,很难学到常识以外的知识。虽然也有时间上的理由,但根本原因在于掌握特殊语言或技术的人十分罕见。想要花钱找到这样的人来教导自己,如果不是非常有钱并且有充裕的时间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个道理也适用于教材。教材并没有亲切到根据使用者的水平进行解释,因材施教不过是痴人说梦。因为社会的信息传递方式还未成熟,大多教材基于个人看法或来自周围的情报·体验,即使作者无意,也容易产生偏颇。 「我原本以为你或许是某个大贵族的私生子……没想到是一国之王子」 妮妮姆此时从旁插入对话。 「我姑且说一下,从立场上说我是普通平民哦?」 「要将王子殿下的辅佐官称之为平民,是不是太勉强了」 斯特兰格耸耸肩,随后露薇尔米娜开口道。 「比起这些,不如大家干杯吧干杯」 她拿出葡萄酒和人数份的酒杯。 「而且还有点心!」 「准备的真周到呢?」 「毕竟我很期待嘛。知道芙兰亚王女作为维恩的代理前来,我还以为不行了呢,能顺利再聚真是太好了」 从兴高采烈的露薇尔米娜手中接过酒杯,维恩和古莲停止了纠缠。随后妮妮姆给全员倒上葡萄酒。 「那么我们要为什么干杯?」 露薇尔米娜果断地回答维恩的提问。 「这还用说吗,答案只有一个。来,一、二」 「做不完的工作」「王国的未来」「帝国的繁荣」「属州的独立」「等等───!?」 露薇尔米娜大喊。 「会不会太散乱了各位!?」 「维恩,为做不完的工作干杯真的好吗?」 「献上葡萄酒说不定就能完成了」 「果然还是无法放弃属州的独立吗」 「唯有这个无法让步呢」 「唔──……!」 露薇尔米娜不悦地鼓起脸颊。 看到她这副模样,“开玩笑的”,维恩笑着举起酒杯。 「那么认真地来干杯吧。──为我们的再会」 四人作出回应。 「「庆祝再会」」 清脆的音色回响在被晚霞映红的屋顶上。 「那么,古莲和斯特兰格近况如何?」 大家互相干杯,闲聊了一会后,维恩发问道。 「从士官学校毕业后,我按原定计划加入了军队。现在从属巴尔德罗修皇子的派系」 古莲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并不关心派系之争。不管谁当上皇帝,军方只要成为皇帝的利剑就好了。可亲戚们还有未婚妻的娘家都加入了第二皇子的派系……」 「噢噢,那位勇猛果断的古莲大人也无法战胜人情脸面啊」 对着插科打诨的维恩,古莲哼了一声。 「哼,想笑就笑吧」 「噗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逊!古莲超糗的─────!」 「──我打啊啊啊啊啊!」 「唔噢噢噢噢!?不是你让我笑的吗!?」 「事情总有个限度啊臭小子你连这个都不懂吗───!」 「我就是 不懂──!?限度又是谁决定的──!?」 看着再次纠缠在一起的这两人,斯特兰格苦笑着说道。 「我从属曼弗雷德皇子的派系。现在是故乡巴诺克的总督代理」 妮妮姆歪了歪头。 「总督代理,出人头地了呢?」 「不久之前发生了内乱骚动吧?故乡的上层人士也参与了内乱。之后他们遭到肃清,脑袋和官职一起没了,所以下层的我才获得了现在的地位」 斯特兰格耸了耸肩。 「而且因为策划内乱,似乎会对巴诺克处以极大的惩罚。这时曼弗雷德皇子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也就是说追随第三皇子是为了报恩」 「是啊。迪梅托里欧皇子不在乎属州,巴尔德罗修皇子对属州态度苛刻。在这一点上,曼弗雷德皇子擅长让弱者抱有梦想。他许诺属州将来会获得自治权,许多属州对此可谓是渴求已久」 「你真的认为能得到吗?」 「怎么可能。但是妮妮姆,不得不依靠虚无缥缈的梦想的人,一定比你想像中的要多得多。只要故乡的大家还抱有这个梦想,我就会全力作出回应」 真难办啊,妮妮姆心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人做出奉献,多么美好的献身精神。甚至想为他献上掌声。如果这不是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的话。 「加入我的派系不就好了──无法轻易地对你们说出这句话,真是痛苦」 露薇尔米娜嘟囔道。古莲和斯特兰格都被不属于他们自身意志的因缘所囚禁。要放弃那些,相当于放弃人生的一半。 「你们三人已经谈妥了吗」 「是的。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彼此为自己的派系努力」 “正因为如此”,斯特兰格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在意的是维恩的方针。纳特拉打算怎么做?」 听到斯特兰格的提问,维恩和古莲停止了较量。维恩端正态度,说道。 「还能怎样,出身小国的善良清廉的王子殿下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善良清廉……?」 「既不善良也不清廉啊」 「虚假宣传可不好哦维恩」 「……妮妮姆审判长!这难道不是损害名誉吗!?」 「诶?唔……」 就在妮妮姆犹豫的时候,露薇尔米娜悄悄拿出一个木箱。 「对了,这是特产。里面是香木」 「对了妮妮姆,我也准备有特产。这本书记载了巴诺克的传承」 「这是我常去的铁匠铺打造的护刀。做工精良」 「全员无罪」 「在我面前收受贿赂不太好吧审判长!」 妮妮姆对三人逐一表示感谢,在她身旁,维恩说道。 「说回正题,我现在还不打算和任何一位王子搞好关系。既然要骑马,肯定要选会赢的那匹,不是吗?」 「如今大展身手的纳特拉王太子成为同伴,难道这还不足以取胜吗?」 「评价过高了。再怎么引人注目,纳特拉终究也只是北方的一介小国。几乎没有干涉帝国政治的实力」 「嗯……的确,如果你打算投靠洛娃,也不会和皇子们会谈了」 看来他们已经得知维恩见过两位皇子了。三名男生在这边聊着「话说给我的特产呢?」「没有哦」「没有」「打击──」诸如此类的话,另一边,露薇尔米娜悄悄对妮妮姆耳语道。 「妮妮姆,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之后能稍微让我和维恩两人独处一会吗?」 「……可以啊,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妮妮姆做出承诺,正好男生那边也聊完了。 「大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太阳也快落山了」 「唔……是啊。虽说有点可惜,但该说的都说完了」 古莲做出回应,斯特兰格也点点头。 「就结论来说,彼此维持现在的立场,竭尽所能。但是,这和我们的风格不也挺像的吗」 对于大多人来说或许难以理解。但是在他们之间,友情和敌对可以并存。这五人就是这种关系。 「不管怎么说,能见面真是太好了,维恩、妮妮姆。下次再聚的时候,再多聊聊吧」 「是啊。虽然不知道下次何时再聚,但我一定会带上好的葡萄酒过来」 古莲和斯特兰格率先走下楼梯。维恩打算紧随其后,但妮妮姆用视线制止了他。维恩察觉到她的意图,停下脚步。随后妮妮姆跟着两人下去了。 最后屋顶上只剩下维恩和露薇尔米娜。先开口的是维恩。 「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 「虽然有话要说……该怎么说呢,该说是商量,还是抱怨呢」 「抱怨啊……」 她的回答令维恩不得要领。 「现在才注意到运作派系的麻烦之处吗」 「嗯……确实也有这个原因」 露薇尔米娜表情微妙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我没想到会这么辛苦……大家行动的时候总是随心所欲,光是统一方针就十分辛苦了……」 露薇尔米娜叹了口气。 「维恩一直都处理着比这更麻烦的事情吧?」 「要是换我发牢骚,能聊上三天三夜」 「总感觉有些尊敬你了」 「你大可尊敬我」 「就是因为你老说这种话,我才没法坦率地尊敬你啊……」 维恩看向吐露牢骚的露薇尔米娜。继续说道。 「所以,“也有这个原因”,意味着还有其他理由对吧?」 「…………」 「我大概能猜到」 露薇尔米娜一言不发,维恩说道。 「你其实希望兄长们能做出选择吧,关于下任皇帝」 露薇尔米娜的肩膀微微颤抖。 仿佛像是打算否定维恩的说法,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光凭会谈不可能选出皇帝,这场会议的目的是彰示帝国的影响力,并聚集有能之人强化派系。大家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 「是啊。不过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迪梅托里欧,他们根本不认为能得出结果吧。可是,洛娃却期待能谈出个结果。不然就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没有宣布竞争帝位的洛娃,到现在还没成为皇帝的候选人。在这种情况下举办皇子会谈,事情会如何发展?万一真的通过会谈做出了决定,洛娃成为皇帝的可能性将不复存在」 「……」 「而且时间站在洛娃这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帝国的民众也会声讨三位皇子,逐渐转为支持担忧未来的皇女殿下。洛娃没有必要亲自召开皇子会谈,缩短选出皇帝的时间。即便要举办,也应该营造出一种“想要举办却遭到皇子们的反对而失败了”的状况,转而让舆论支持己方」 露薇尔米娜没有反驳。 她将身子靠在屋顶的边缘上,就那样顺着墙壁坐到地上,低下了头。 「……我很丢脸吧」 想成为皇帝。因为有着想要改变的东西。 可是如今,民众们因为皇帝不在而陷入恐惧。应该对他们的视线视若无睹,贯彻自己的野心吗。露薇尔米娜陷入迷茫。 迷茫、犹豫、思考 、再三思考──召开了皇子会谈。 嘴上说着向外彰示帝国仍旧健在,并强化自己的派系,实际上却暗自期待能够通过会谈选出下任皇帝。 「……维恩,说点鼓励我的话吧」 「诶──,才没有那种话啊」 「那你听了刚才的话,老实说你怎么想的?」 「我觉得你真傻」 「你这家伙……」 被她恨恨地盯住,维恩微微一笑。 「这不也挺好的吗,争夺帝位不过是一开始的心血来潮。那么心血来潮地绕远路也不足为奇」 “比起这个”,维恩继续说道。 「在陷入消沉前你还有必须考虑的事情吧。皇子会谈,实际怎么样了?」 「……我不能告诉你详情,但希望不大。迪梅托里欧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只想自己当上皇帝。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一开始就没打算通过会谈得出结果」 「这样一来,在这种情况下洛娃打算怎么做?继续赌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吗,还是放弃期待主动出击」 维恩咧嘴一笑,犹如像在嘲讽她一般。 「我先声明,我会毫不犹豫地采取行动」 「……」 洛娃默不作声。 沉默了很久,她毅然地站了起来。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在这里待得有些久了」 露薇尔米娜走过维恩身旁,前往楼梯。但在楼梯前,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维恩」 「干嘛」 「我一定会把你卷入我的故事里。──我不会认输的」 说这话的露薇尔米娜,脸上充满了坚定的决心和友情。 维恩露出苦笑,跟在她身后走下楼梯。 ◆◇◆ 和三人告别完毕的维恩和妮妮姆直接回到了宅邸。 「欢迎回来,王兄」 「啊,芙兰亚,已经回来了吗」 先一步回到的芙兰亚出来迎接维恩他们,并兴冲冲地讨论着今天议事堂里进行的议论。维恩一边附和着热辩的芙兰亚,一边一起共进晚餐。 一切结束后,维恩决定在房间里和妮妮姆商讨下一步方针。 「问题是迪梅托里欧」 妮妮姆点点头,同意维恩的说法。 「是呢,和巴尔德罗修皇子以及曼弗雷德皇子聊过之后,建立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让他们意识到我们和洛娃保持着距离。之后只要和迪梅托里欧皇子建立友好关系,和三名皇子保持同等距离的方针就成功了」 但是,要和那位迪梅托里欧建立友好关系十分困难,两人都预料到了这一点。 毕竟初次见面时就把他驳倒了。现在对方大概冷静下来,发现自己被哄骗了吧。怒上心头也不足为奇。 「干脆放弃接近迪梅托里欧皇子吧?一看就觉得他最不可能成为皇帝」 「不,如果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两败俱伤,帝位有可能沦为他的囊中之物。完全没有可能性倒还好说,这个阶段就决定放弃他还为时尚早」 「可是这个关系还能修复吗?你打算否定他和芙兰亚殿下的婚事不是吗?」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把妹妹交给那种人」 「妹控」 「我是好的妹控」 那坏的妹控又是什么样子,妮妮姆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却没说出口。 「和迪梅托里欧保持友好关系的方案有好几个。或许不一定能顺利进行,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就派出使者决定日程吧。……说不定对方不会答应呢」 「……那就到时候再考虑吧」 维恩和妮妮姆表情微妙地互相点点头。 ◆◇◆ 同一时刻。 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此时也正和部下商讨着今天的成果。 「皇子,您和维恩王子的会谈,情况如何?」 「不可掉以轻心」 巴尔德罗修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谈话时间不长,但我没看出他有骄傲自满的模样,并且不炫耀自己的实绩,反而经常观察我的模样,试图掌握主导权」 「似乎是个冷静的人物啊」 「和冷静有些不同。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能随时在冷静和激情之间进行切换。和那些认为合理即可的家伙们有着明显的界限」 进一步说,武艺高强的巴尔德罗修注意到维恩在会谈时从未松懈过。即便发生不测事态,他也能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 「击败玛登和卡巴利努并非只是幸运。纳特拉近年来的飞跃,无疑源于那位王子的能力」 「既然您对他评价这么高,果然还是……?」 「没错,那个男人的确不能大意,但我可以驾驭他。如若能把他收至麾下,将是我实现霸道的一股强大助力」 巴尔德罗修信心十足地说道。 「好好看着吧,迪梅托里欧、曼弗雷德。成为皇帝的人是我……!」 ◆◇◆ 「──他大概会这么想吧,那个单细胞」 看着一脸嘲笑的曼弗雷德,部下歪了歪头。 「曼弗雷德皇子觉得维恩王子不值得评价吗?」 「不,他很优秀。优秀到不得不抹去他在帝国就读士官学校时的成绩。作为摄政,顺利地管理着纳特拉,人杰便是指他这种人」 「那么」 「所以才要杀掉」 部下睁大双眼。曼弗雷德继续说道。 「今天见面以后我确信了。他不会满足居于人下。别说抓住缰绳了,搞不好不单是手,喉咙都会被他咬掉。并且时间过得越久,成长的越快。让他活着实在是太危险了」 「怎么会……」 部下虽然感到震惊,但没有出言否定。曼弗雷德说要这么做,那就一定是有这个必要。 「迪梅托里欧的四周安插有密探吧?」 「是的,已经安插好了。详细不明,但听说迪梅托里欧失去了培育的几个棋子,现在容易发起行动」 曼弗雷德点点头。 「也许维恩王子为了与引发骚动的迪梅托里欧重修于好,会邀请他会谈。下令在会谈时暗杀王子」 「遵命……如果同盟国的王子死在会谈现场,想必迪梅托里欧皇子会遭到怀疑」 听到部下的话,曼弗雷德微微一笑。 「解决麻烦的维恩王子,使迪梅托里欧丧失威信。简直一举两得。虽然纳特拉会引发骚动,但失去了维恩王子的纳特拉无法构成威胁」 「遵命。立马去安排……」 部下恭谨地行过一礼。 ◆◇◆ 出乎意料的是,和迪梅托里欧的会谈一事以惊人的速度谈妥了。 第二天早上派出的使者带回同意的答复,一致同意在中午进行会谈。 「你认为对方有什么打算?」 迪梅托里欧无疑敌视己方。再加上他对会谈展示出的积极态度,维恩非常在意背后的原因。 「我想想……重新考虑了纳特拉作为同盟国的价值,打算修复关系?」 维恩点点头同意妮妮姆的意见。确实有这个可能。迪梅托里欧本人暂且不论,在他周围应该有臣子担心关系恶化。可能是在臣子的进谏下,不情不愿地接受了会谈的请求。 「除此之外,对方可能会借之前的婚约 一事向维恩发难」 这很现实。如果迪梅托里欧和臣子商讨出了既能和芙兰亚联姻,又能妨碍维恩和露薇尔米娜婚事的方法,这种积极性也可以理解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一定有所企图呢。不过发起邀请的是我们,不好毁约,还是慎重行事吧」 妮妮姆鼓励维恩,但维恩的反应有些迟钝。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有些困」 维恩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在抵达米尔塔斯前一直强行赶路,抵达之后也总是缺乏足够的睡眠时间。因为维恩有太多事要思考和执行。 「维恩,要是太累的话……」 妮妮姆摸了摸维恩的脸颊,他微微一笑。 「没什么,这种程度小菜一碟。等这次会谈结束,问题也解决了,就可以增加休息时间了」 「那就好……」 妮妮姆扯了扯维恩的脸,不情愿地点点头。 「还是赶紧开始准备吧。毕竟对方是迪梅托里欧,要是迟到的话,可能他会气得气血上涌然后晕倒」 两人互相点点头,准备出发。 ◆◇◆ 「久候多时,维恩王子」 维恩抵达宅邸,迎接他的迪梅托里欧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这是,看来是想到了不错的对策啊) 维恩保持着警戒,走到会客厅,坐了下来。妮妮姆今天在他背后待命,迪梅托里欧则坐在他对面。 「我可是特地准备了会谈地点。这场会谈应该会很有意义吧?」 「当然了。您大可抱有期待,迪梅托里欧皇子」 带着微妙的紧张感,双方开始会谈。 「这么说来,王子昨天似乎和我的愚弟们见过面啊」 「因为时机正好。能够和所有皇子交谈一番,不枉我来米尔塔斯一趟」 「哼……不管和他们说多少话,都不会有所收获的」 迪梅托里欧嗤之以鼻。 以这样的形式,迪梅托里欧有些挑衅地提出话题,维恩一边应对一边延续话题。 迪梅托里欧想在进入正题前掌握主导权。但是,维恩看穿了这一点,他慎重地选择措辞,等待对手采取行动。 等待、等待、等待, (──完全不出招啊!) 会谈开始后过去了数十分钟。对话完全没有进展。 维恩在心中低语。如果对方从容镇定,那一定是有某种打算。然而坐在对面的迪梅托里欧明显一脸焦急。也就是说,这种毫无进展的局面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到底有何打算……?) 该不会什么都没想吧。 维恩带着困惑,继续观察迪梅托里欧的情况。 另一方面,要说迪梅托里欧到底在想什么, (──为何不向我说出提案!) 他感到气愤。 维恩和妮妮姆的预想和事实差了很远。两人认为迪梅托里欧立刻做出回应是因为有所对策。但实际上,迪梅托里欧一方完全没有想出对策。 家臣们忙于皇子会谈的相关事宜,还得和从属派系的贵族们进行交涉。并且迪梅托里欧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维恩哄骗了。他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是看在维恩的脸面上,不得已选择了退步。 之所以会接受会谈,是出自迪梅托里欧的独断。他以为维恩会自降身段,重新恳求自己与芙兰亚联姻。可维恩却完全不提及正题,这使得迪梅托里欧更加焦躁不安。 (觉得很从容吗?因为能和巴尔德罗修以及曼弗雷德会谈,所以骄傲自大了吗?不过是被愚弟们认可罢了,自作多情。你小子终究只是小国的王族) 于是,两人警惕着彼此根本不存在的对策,继续牵制着对方。这时,侍者把冷掉的茶端了下去,把新沏了温茶的杯子放在两人面前。 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两人身旁, 「────站住,在那不许动」 维恩用冷淡的声音对侍者说道。 「……」 侍者双肩颤抖,缓缓地回过身来。 「有、有什么问题吗?」 侍者眨了眨眼,脸上写满惊讶和疑惑。坐在对面的迪梅托里欧也是同样反应,他的视线在侍者和维恩之间来回移动。 「沏这杯茶的人是你吗?」 「……是、的」 侍者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在旁人看来,侍者像是因为这个突发的情况陷入了混乱。 然而,维恩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喝掉这杯茶」 「啊……我,我吗?」 「没错」 侍者环顾四周,周围的人被维恩的气势压倒,没有人站出来开口。侍者知道没人能帮到自己,尽可能地低下头,说道。 「恕、恕我冒昧,这些茶叶经过严格挑选,是为各位贵人准备的。像我这般小人物怎敢饮用」「我叫你喝下去」 维恩那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让人不由得背脊发抖。 「你应该喝得下去。──只要这里面,没有放什么多余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随从们理解了情况。维恩的意思是,茶里有毒或其他东西。 所有人一齐看向侍者。侍者低下头,紧咬着牙。 (为何,为何暴露了……!) 侍者是曼弗雷德的密探。几年前被安插在迪梅托里欧的身边,负责传递迪梅托里欧派系的情报。正好在昨天,接到了在会谈上杀害维恩的任务。 当然了,相当于前往敌人阵地的维恩护卫森严。所以侍者选择下毒暗杀,没想到在最后关头露馅了。 (可恶,该怎么解决……!?) 侍者自然无从得知,暴露的理由完全在于维恩的观察力。端茶时手上的紧张、摇晃的视线、离开时的脚步──维恩平时一直专心致志地观察宫廷中人的行为举止,所以才能注意到侍者的可疑举动。 直到现在,维恩也仍在注视侍者的一举一动,迅速地思考着。 (迪梅托里欧的主意吗?不,难以想象他会毒杀前来会谈的同盟国的要人。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把我视作威胁,打算杀害我然后嫁祸到迪梅托里欧头上,这样考虑比较合理吗……?) 维恩悄悄朝身后的妮妮姆打出手势。手势代表一旦侍者逃跑,或是发起攻击,立马逮捕他。妮妮姆微微点头,若无其事地做好行动的准备 维恩和侍者。双方一动不动,紧张感逐渐蔓延──这时,发生了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哈哈哈哈!」 迪梅托里欧突然放声大笑。 「还以为是什么事,你说茶里有毒?荒唐透顶!这里可是下任皇帝迪梅托里欧的宅邸!怎么可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迪梅托里欧愉悦地指责维恩。 为什么呢?因为他认为,现在这个情况是维恩不小心露出的弱点。 「被招待过来却没胆量喝茶,而且还故意找茬,真是可笑!竟然对你这种胆小鬼作出评价,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 迪梅托里欧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能说会道。糟糕,维恩心想。从侍者的反应来看,茶里绝对有毒。但如果继续让迪梅托里欧说下去,很可能让他蒙羞。 这当然是迪梅托里欧自作自受,但考虑到他的性格,说不好反而会憎恨维恩。这样一来,建立友好关系的计划将会泡汤。 「啊─,迪梅托里欧皇子?我绝非是在找茬」 维恩想办法打断他, 「哼,这种东西」 「诶?啊」 说完,迪梅托里欧拿起维恩面前的杯子, 「怎么可能有毒!」 一饮而尽。 维恩瞬间傻眼。 顺带一提,侍者和妮妮姆也是同样的表情。 「怎么样,维恩王子,这下你明白了吧。这杯茶里怎么可能,有毒,啊……」 没有毒。 还没来得及说完, 「──咕呼」 迪梅托里欧倒下了。 「皇子───!?」 维恩大喊,与此同时侍者用脚发力。妮妮姆也做出反应,但由于被迪梅托里欧吸引了注意力,晚了一拍。侍者趁着这个空隙,穿过其他发呆的随从,打破窗户逃至屋外。 妮妮姆咂舌,打算追上去,然而维恩制止了她。 「妮妮姆!先找医生!叫医生过来!」 「……遵命!」 妮妮姆飞奔出房间。维恩目送她离开,大喊道。 「你们在发什么呆!分一半人去追犯人!另一半过来帮忙!快点让他把毒吐出来!」 「好……好、好的!」 在维恩的叱责下,随从们终于开始行动。 但是真的能救下迪梅托里欧吗。如果没能救下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座城市即将陷入混乱,维恩拼了命地救助迪梅托里欧。 第六章 偶像少女 翻译: rekku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中毒倒下的消息转眼间传播了整座城市。 不幸中的万幸,迪梅托里欧保住了性命。也就是说,这不是毒杀事件,而是毒杀未遂事件。──话虽如此,却还不能因此放下心来。 因为迪梅托里欧仍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并且没能抓到犯人。 宅邸中人害怕自己死于连带责任。而从属迪梅托里欧派系的贵族们因为担忧今后的发展,面色苍白。市长柯吉莫得知这起恶性事件,差点晕倒。 维恩为了解决这个状况,绞尽脑汁。然而这时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赶到现场的城市警卫队不单拘留了迪梅托里欧宅邸中的所有人,还要求维恩前往警卫队的本部。 「别开玩笑了!难道你们认为殿下是犯人吗!」 以妮妮姆为首的维恩麾下的随从们发起强烈抗议。 但警卫队毫不让步。他们认为,尽管有人作证犯人逃跑了,但也有可能是维恩笼络了证人。为了挽回面子,警卫队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犯人。即便对方是一国的王子,也决不能轻易放回去。 「没办法。我跟你们去」 最终,判断口头之争毫无意义的维恩作出了让步,与他们前往警卫队的本部。但因为此事,城内开始流传“维恩作为暗杀犯遭到逮捕”的谣言。 并且谣言进一步加剧,有人开始认为这是纳特拉、甚至是露薇尔米娜派系计划的阴谋。露薇尔米娜之后将因为此事发出哀嚎──然而被警卫队抓去调查,相当于遭到软禁的维恩自然无从得知这些事情。 然后,三天过去了。 ◆◇◆ 「终───于被放出来了」 站在警卫队本部前,维恩微微伸展身体。 维恩刚从软禁中解放出来,但还不清楚是否洗清了嫌疑。毕竟维恩是王族,释放他可能是出于政治考虑。 包含这个在内,必须迅速收集被关押时错过的情报── 「殿下!」 这时妮妮姆赶了过来。 「十分抱歉,迎接来迟……!」 「不,我没事。辛苦你了」 维恩慰劳了三天没见的妮妮姆。妮妮姆在维恩遭到软禁期间,搜集着有关城市变化的情报。 「恕臣直言,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难道软禁中遭到了不正当的对待吗……?」 「我没事,只是太在意外面的情况,没睡好。事不宜迟,妮妮姆,现在是什么情况?」 「遵命……现在,情况有些不得了……」 听到维恩的提问,妮妮姆认真地开始逐一说明。 最先采取行动的,是迪梅托里欧和他周围的人。 勉强保住一命的迪梅托里欧意识朦胧,在恐惧驱使下,他认为待在这里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决定中断皇子会谈,并命令部下尽早返回领地。 既然是主君的命令,家臣们只好遵从。而且迪梅托里欧确实被人毒倒了,因此没有人对撤离米尔塔斯提出异议。 就这样,迪梅托里欧和属于他的派系的贵族们一同离开了城市。 至此,皇子会谈无法顺利进行,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也带着各自的派系离开了城市──本以为事情会这么发展,他们却采取了出人意料的行动。 他们竟然率领驻扎在附近的军队包围了米尔塔斯。 「此事乃米尔塔斯的阴谋」 「藐视规矩、暗中勾结西方,制定谋杀皇子的计划」 「此外,非法拘留同盟国的维恩王子,并试图嫁祸于他」 「立刻打开城门,接受我军的严密调查」 这就是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的主张。 两人的目的很明显。米尔塔斯是会下金蛋的鸡,但因为拥有许多权限,无法给其戴上项圈。于是他们趁此失态,企图将米尔塔斯直接纳入支配。 这对米尔塔斯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不仅在先前的内乱中暗通大陆西部,这次还容忍了暗杀皇子未遂的事件。既没找到犯人,还拘留了同盟国的王子。结合这些因素,米尔塔斯的政治地位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那群家伙,拿我当借口……」 维恩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了宅邸,他不悦地摩擦着椅背。 「妮妮姆,顺带问一下,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哪一方行动更快?」 「曼弗雷德调动军队的速度更快」 「那么,下令暗杀的是曼弗雷德吗……不,还不能断言」 维恩在脑中整理情报,说道。 「洛娃情况如何?逃离城市了吗?」 「还留在城市里哦」 「哦,真意外。还以为她会立马逃走」 「纳特拉属于露薇尔米娜派系的印象还很强烈,维恩正好在这时候被捕了对吧?于是有谣言称洛娃策划了这次毒杀事件,她为了澄清这件事四处奔走,结果城市就被包围了」 维恩不由得笑了出来。 「现在她和柯吉莫市长一起为了平息事态而奔走。另外,芙兰亚殿下也提供了协助」 「芙兰亚?」 「是的。起先她得知维恩被捕,勃然大怒。但她说,不管怎样,必须在维恩回来前控制住城市的混乱」 原来如此,维恩心领神会。虽然情况十分糟糕,但这同时也是促进芙兰亚自立和成长的好机会。 「另外关于拘留维恩一事,柯吉莫市长作出了谢罪。他似乎没能和警卫队的成员做好沟通」 警卫队即是米尔塔斯的武装力量。恐怕有一定的发言权,并非柯吉莫能随便指使的力量。因此才会独断专行地拘留了维恩。受到皇子们指责,警卫队也意识到继续拘留维恩并非良策。 「他说想在近期正式见面向你道歉。大概会请求我们帮忙平息事态吧」 「不见。老实说没时间管这件事」 维恩随意地挥了挥手,妮妮姆也点点头。事态紧急,现在不该和柯吉莫扯上关系。 「那么,今后该怎么办?」 「回去!」 维恩立即断言。 「皇子会谈告吹而且皇子殿下还跑去城外了。我们纳特拉使节团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不如说再不赶快逃出去可就糟糕了。一旦米尔塔斯打开城门,无疑会有暗杀者趁乱混进来」 「嗯,确实会变成那样呢……」 民间流传着迪梅托里欧差点被毒杀的消息,但实际上,真正的目标是维恩。犯人不一定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 「这样一来问题就是如何逃脱了」 「你说的没错啊……」 城市被两支军队包围,城门紧闭。就算对他们说“我要回去麻烦让一下”,也不见得会回答自己“好的我明白了”。 「包围网是怎么展开的?」 「巴尔德罗修军和曼弗雷德军分别在南北两个方向上互相牵制,所以东西方向有空隙。只不过,能不能逃出去并不好说」 也就是说,必须想办法打开城门,趁着两军对峙的时候偷偷溜走。而且维恩认为两名皇子中有一人是暗杀的凶手。如果被军队抓住,有二分之一的概率被暗中处理掉。 「唔──形势不乐观啊……」 维恩趴倒在桌子上。 「能不能掐住柯吉莫让他坦白逃生通道?总该有一两条吧」 「估计有呢,可他会老实告诉我们吗。对方深爱这座城市,说不定会冒着生命危险把维恩牵扯进来」 「饶了我吧──」 维恩发出呻吟。 「总而言之,再不赶紧做好逃跑的准备就来不及了。要是今后再出现什么麻烦,我可真的束手无策了」 「──殿下,打扰了!」 有人猛地推开房门。 维恩和妮妮姆一惊,发现一名部下走了进来。 「……我国可没有踢开房门的礼仪」 「十分抱歉,但是现在分秒必争……!」 「怎么了,皇子们的军队开战了吗?」 「不,不是的!」 部下喘了口气,说道。 「方才接到报告,发现高举列贝提亚教旗帜的军队正从西边的道路上朝米尔塔斯进军!」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心中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 「对方差不多该发现了吧」 那个男人在马车里自语道。 这辆马车大得异常。拉着车身的马也非常粗壮。 只要看一眼车内,就会明白为什么。坐在里面的男人体形巨大,甚至会让人觉得这么大的车身仍然显得狭窄。 比常人粗壮三倍的男人名叫格鲁耶尔·索尔杰斯特。是大陆西部根深蒂固的列贝提亚教的选圣候之一,同时也是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国王。 「他一定很慌张吧。可惜不能亲眼目睹」 回应格鲁耶尔的是坐在他对面的女性。 她名叫卡璐朵梅里亚。虽然身为女性,却在列贝提亚教中有着极高的地位,晋升至福音局局长的杰出人物。 「真让我惊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派出的不是使节团,而是干涉米尔塔斯的军队」 「正因为是这种情况,才要这么做」 卡璐朵梅里亚笑道。 「各种各样的想法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大家都在认真地烦恼,每个人都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这种时候最适合从旁边挥上一拳」 格鲁耶尔嗤之以鼻。 「信徒还真是可悲。因为你的一时兴起陪着胡闹,还得去送死」 格鲁耶尔看向窗外,外面是步伐整齐地士兵们。 数量约在六千。士兵全是列贝提亚教的信徒。 「怎么能说是胡闹呢。这可是为了从帝国的苛政下解放米尔塔斯的伟大圣战哦?」 “而且”,她微微一笑。 「他们一定能生还。因为指挥这只军队的人是格鲁耶尔王呢」 正如卡璐朵梅里亚所说,决定起兵前往米尔塔斯的人是她,但负责指挥的是格鲁耶尔。 「别说大话了。为了你的恶作剧竟然特地准备了圣王的命令,把我叫过来的是你这家伙吧」 「这不是没办法吗,毕竟我不能指挥军队」 卡璐朵梅里亚不是武官,而是政治家。自然没有指挥六千士兵的经验和本领。 「对手是威名远扬的帝国皇子……要与之作战必须依靠格鲁耶尔王」 「哼……希望这群皇子别只是顶着个头衔,最好配得上当我的猎物」 他恶狠狠地瞪视卡璐朵梅里亚。 「千万不要忘记,卡璐朵梅里亚。我只是受列贝提亚教,准确来说,是受圣王的命令行事,并不是你的部下」 尽管格鲁耶尔如此放言,卡璐朵梅里亚却毫不在意。 「当然了。可就指望您了,格鲁耶尔王」 随后她看向窗外。 「呵呵,要是维恩王子感到高兴就好了」 想到今后的展开,卡璐朵梅里亚绽放笑颜。 ◆◇◆ 「别在这种忙得要死的时候过来啊───!」 维恩放声大叫。 「你这混蛋真的是─!真的是你这混蛋──!偏偏就在我准备逃跑的时候──!我没空当你对手啊,受够了,真是的,卡璐朵梅里亚亚亚亚亚亚亚亚亚!」 「维恩,冷静一下」 「这让我怎么冷静下来啊!混蛋,还以为会派遣使节团过来没想到拉来了一支军队……!逃离卡巴利努首都的时候就该把那家伙的房子也放火烧掉……!」 「我懂你的心情,但现在更重要的是采取行动,维恩」 妮妮姆安抚情绪高涨的主君。 「接下来该怎么办,必须快点决定」 「还能怎么办,这下只能尽快逃离这里了……」 维恩脸上浮现出焦躁的表情。 「皇子的包围已经给民众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再加上即将抵达的列贝提亚军,城内发生暴动只是迟早的问题」 「……米尔塔斯的人口约有三万。如果暴动蔓延,光靠警卫队是镇压不住的」 「然后转眼间被人打开城门,军队蜂拥而入,混乱达到顶峰。不在那之前逃走的话会很危险」 如果是在纳特拉国内,或是手头有军队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然而现在的维恩不过是停留外国的使节团代表。 「状况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要翻盘是不可能的。时间和手牌都不够。妮妮姆,立马让芙兰亚回来。还有那那吉」 「知道了,立马联系他们」 「我想洛娃也决定撤离了,请她协助……」 就在这时,维恩的身体不自然地摇晃着。 「维恩?」 「不,抱歉……好像有点累了。我稍微躺下」 维恩边说着边试图站起来,然而,膝盖失去力气摔倒在地。 (啊,这下糟了……) 要倒下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身体已经倾斜。 「妮妮姆,逃跑的准备──」 话还没说完,维恩就倒在了地上。 ◆◇◆ 距离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派出军队包围米尔塔斯,过去了五天。 「比我预想的还要顽强啊」 曼弗雷德眺望米尔塔斯的城墙,小声说道。 他如今身在搭建好的军队指挥所之中。周围都是他的部下,气氛森严。 「这里毕竟是帝国领。承受住帝国军包围的压力还可以理解,没想到得知西方军队兵临城下竟然还能坚持住」 曼弗雷德自言自语,部下对此作出回答。 「留在城内的露薇尔米娜皇女和柯吉莫市长,加上纳特拉的芙兰亚王女正在向市民呼吁,防止暴动」 「光靠这个就能撑住吗……不,算了,不管怎么说,只是迟早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对曼弗雷尔而言算是一种侥幸。 本应暗杀的对象是维恩,可没想到失手毒倒了迪梅托里欧,得知这个消息的曼弗雷德不禁脸色发青。 之后,迪梅托里欧逃离城市的判断下达地十分迅速。由于皇子会谈无法继续,曼弗雷德改变了行动方针。他放弃说服米尔塔斯,转而以后者的失态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派出军队进行武力镇压。 (巴尔德罗修那家伙会采取相同行动实属无奈。之后的问题是如何抢先一步,只让己方的军队进入城市。如果能顺利击退列贝提亚军就更好了) 在曼弗雷德看来,列贝提亚军十分棘手。 那支军队现在部署在离米尔塔斯不远的西边山丘上。 他们主张解除对米尔塔斯的包围,开放城市。 (大概一开始就打算看准时机介入城市了) 幸运的是,列贝提亚军没有打算动用武力的迹象,只是待在山丘上观望事情的发展。 理由在于兵力。自己和巴尔德罗修各有七千兵力,对方只有六千。尽管接近大陆西部的分界线,但由于这里是帝国领土,一旦情况不对,我方可以迅速请求增援。并且, (缺乏动用武力的正当理由,吗) 既然打着解放而不是侵略的名义,自然希望我方伤害米尔塔斯的居民,以获得大义名分。 (一群麻烦的家伙……不过,对我方也有好处。他们的出现,正好可以用来借题发挥,谴责米尔塔斯) 也正因如此,必须思考应对手段。 就在他烦恼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骚动声。 「打扰了!」 这时,传令兵来到指挥所。 「殿下,方才城内的眼线发来报告」 「有什么动静吗?」 「是的,其实……」 听完报告,曼弗雷德惊讶地睁大双眼。 「维恩王子,倒下了……?」 同一时刻。 和北边的曼弗雷德军处于相反方向的,南边的巴尔德罗修军也接到了这个报告。 「维恩王子昏迷病危?」 「是的。城内流传着这样的传闻」 巴尔德罗修想了一会儿。 「他应该被米尔塔斯的警卫队抓住了,是受到了拷问吗……?」 「据说已经被释放,回到了宅邸。但具体情况不明,也许拘留期间遭受了拷问。也有可能之前的迪梅托里欧皇子暗杀未遂事件的真正目标是维恩王子,这次终于被下了毒」 「……不管怎样,希望他能快点恢复健康。毕竟能为我所用。死掉太可惜了」 巴尔德罗修的话语发自真心,传令兵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报告,城内流传着我军的恶评」 「恶评?」 「是的,我军纪律涣散,如果成功镇压城市,就会屠杀大部分的居民──大多是这样的内容」 「愚蠢,要是能那么做我早动手了」 米尔塔斯是下金蛋的鸡。巴尔德罗修心里明白,最为重要的其实是城里的居民。要是屠杀居民,难以想象会承受多大的损失…… 不如说在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看来,如果米尔塔斯能乖乖地选择臣服,反而可以避免流血牺牲。 「是曼弗雷德在从中作梗吧。让城市内部的密探澄清我军的谣言,并散布新的谣言,让大家不要投靠曼弗雷德」 「遵命!」 传令立马飞奔出去。 巴尔德罗修在脑中整理情况,低语道。 「打垮北边的曼弗雷德,再击退西边山丘的列贝提亚教的狂热信徒,夺下米尔塔斯……没必要想得太复杂。我要做的事很简单」 米尔塔斯一有动静,便立马行动。 如今只需静待良机。 巴尔德罗修犹如盯紧猎物的肉食野兽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米尔塔斯。 同样,巴尔德罗修军的古莲以及曼弗雷德军的斯特兰格也得知了维恩倒下的消息。然而他们二人的反应和皇子们截然不同。 「那家伙才不会简单地死掉」 「不如说放出这种情报,一定有所企图」 然后,这两人此时不约而同地想到。 「「维恩,你打算暗中搞事啊──」」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有如印证两人的想法一般,情况发生了变化。 ◆◇◆ 「……无趣」 在山丘上的帐篷中,格鲁耶尔一边咀嚼着水果,一边百无聊赖地嘟囔道。 抵达这个可以眺望米尔塔斯的山丘并布下军阵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状况和抵达当时完全没变,依然是两名皇子包围城市,而列贝提亚军在山丘上对此进行监视。 「卡璐朵梅里亚,还不能发起进攻吗」 「时机未到,格鲁耶尔王」 卡璐朵梅里亚单手捧书,回应道。 「战斗需要大义名分。必须先等城门打开,两名皇子率军涌入城市,引发混乱的时机发起进攻」 “而且”,卡璐朵梅里亚说道。 「格鲁耶尔王也不想同时和两名皇子对上吧?」 列贝提亚教军兵力六千,与之相对,皇子的军队各有七千兵力。加起来就是一万四千。拿来攻打没有像样武装力量的米尔塔斯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但也正因如此,说明皇子们是认真的。 虽然两军互相敌视,但如果是在开城之前,很有可能会联手对抗列贝提亚军。既然兵力相差近一倍,避免这种情况方为上策。 只是,格鲁耶尔的反应出乎了卡璐朵梅里亚的预料。 「不需要你操心。两个反目成仇的小崽子。别说在共同的敌人前联手作战了,不拖对方后腿就不错了。这样的家伙,哪怕多一倍兵力也敌不过我」 「嘛」 卡璐朵梅里亚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不禁发出声。格鲁耶尔和外表相反,性格耿直,从来不会夸大自己。既然他说可以做到,那就一定做得到。 「您能这么说令我有些犹豫呢……可想到今后的发展,果然还是应该静待时机」 格鲁耶尔夸张地叹了口气。他看上去十分不满,不过似乎并不打算违背卡璐朵梅里亚的指示。 「您要是觉得无聊,不如读一下这本书吧?」 「这本书是什么?……『宫廷的品格』?」 「最近这本书很受西方贵族欢迎。您不知道吗?」 「没听说过。不过既然你会推荐它,一定不是什么好书」 听到这么不留情面的评价,卡璐朵梅里亚微微一笑。 「是呢。简明扼要地说,这本书是为了削弱贵族、让他们堕落而写的。带着如此明确的恶意的书很少见哦」 「哦?那要焚书吗?」 「不,我想继续推广开来」 格鲁耶尔不解地皱起眉头,但立刻便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贵族一旦失去力量和心灵,民心便会向神寻求救赎」 「也有这种可能呢」 看向笑靥如花的卡璐朵梅里亚,格鲁耶尔咂了咂舌。 这本书如果推广开来,列贝提亚教的势力范围将进一步扩大。 实际上,列贝提亚教经常将国王或公爵选为选圣候,比起其他宗教更加贴近俗世。 如果王侯贵族因为这本书,力量遭到削弱,列贝提亚教就会不断壮大,组织内部的平民将会崛起。于是他们会聚集到同是平民出身的卡璐朵梅里亚的麾下。 「……魔女。初次见面时没有杀掉你是我人生的一大失误」 「呵呵,格鲁耶尔王最好多留心脚边。或许在您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起火呢」 两者之间火花四溅,剑拔弩张。 然而这个氛围因为旁人的介入而被打断。 「传令──!」 外面传来喊声,紧接着一名士兵来到两人面前。 「报、报告!确认到米尔塔斯打开了城门!」 「噢,终于忍不住了吗」 「那么我们也必须尽快行动呢」 格鲁耶尔和卡璐朵梅里亚立刻端正态度,然而传令兵悲痛的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声音。 「请、请等一等!」 「怎么了, 还有报告吗?」 「是的……其实,米尔塔斯的居民不断从城门出来,正前往这边……!」 就这点事吗,格鲁耶尔发出叹息。一部分被逼急的市民选择出逃并不稀奇。来向己方寻求帮助也毫无问题。说到底,为了在击退皇子的军队后能够维持城内的稳定,他们带来了大批食粮和物资。 「等抵达之后妥善地保护他们。不,或许派部队前去迎接更容易留下好印象呢。有多少人正在赶往这里?」 卡璐朵梅里亚发问道。传令兵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是全部」 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卡璐朵梅里亚和格鲁耶尔面面相觑。 看向他们两人,传令兵说道。 「大约三万人……米尔塔斯的全体居民正向这里涌来!」 ◆◇◆ 这是一幅异常的光景。 男女老少不分彼此,排队行走。 他们既没有前往北边也没有去向南边更没有选择东边。而是向西,一心向西。他们足足有三万人,哪怕大多数是普通平民,可也足以撼动大地了。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市长柯吉莫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怀着不可思议的昂扬感低语道。 他和家人一起加入队伍,向西边前进。尽管他身为市长,却没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而是稍微靠后。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引领这支队伍的人,不是柯吉莫。 柯吉莫注视着那个人。那个率领米尔塔斯之民的人物。 如今也仍在鼓励人们前进的少女的身影。 「您真让我感到惊讶……芙兰亚殿下」 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 她正是引领三万民众的领袖。 ◆◇◆ 「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 正如字面意思,曼弗雷德的阵营陷入了混乱。 城门打开了。到此还能理解。一部分居民会离开也在预料之中。 可是,竟然所有人都出来了,这怎么可能想得到。 (为什么……不,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曼弗雷德还有一个选择。移动中的居民虽然形成了一支队伍,但无人保护。只有疑似警卫队的队员在维持队伍的秩序。只要派出己方军队恐吓,总有办法阻止他们前进。 但与此同时,旁边的城市已经是座空城。要是派出军队立马镇压,便能将米尔塔斯纳为囊中之物。 (米尔塔斯是下金蛋的鸡!可是,商人和城市双方皆在才有价值!应该选择商人,还是城市,到底应该……!?) 曼弗雷德十分烦恼。最完美的情况是全都要。但是,如果选择争取商人,恐怕山丘上的列贝提亚军会采取行动。话虽如此,如果选择占领城市,巴尔德罗修军则会出兵对抗。 (又或者考虑到这个异常事态,暂时和巴尔德罗修联手,确保居民,击退列贝提亚军……!?可恶,快想!尽早决定应该怎么做!再慢吞吞地拖下去会被抢先!) 曼弗雷德焦躁地左思右想,然而随后传来了更加惊人的消息。 「在城内侦察的部队发回报告!我军在城内和巴尔德罗修军展开战斗!」 「你说什么!」 听到传令兵的报告,曼弗雷德不禁大喊出声。 「是哪个蠢货!我还没下令开战啊!?」 「由于陷入混战,还未掌握具体情报!但根据战况来看,似乎我方部队处于劣势!」 这算什么,曼弗雷德差点想要捶胸顿足。 还好身为皇子的矜持和接连变化的状况所带来的违和感让他忍住了这股冲动。 (我方阵营以新兴贵族为中心,一群乌合之众。早就知道不可能上下一心了。虽然可能是急功近利的部队擅自暴走,但是──) 行动得太快了。米尔塔斯的市民一齐出走还没过多久。结果包围城市的一小支部队不知何时潜入了城市内部,而且还向巴尔德罗修的部队挑起了战斗。 要说是暴走,未免显得太过果决。反过来想,那支部队从一开始就在城市内部还比较说得通── 「殿下!如何是好!」 「再不派出援兵城市就要被夺走了!」 部下的话语将陷入思索的曼弗雷德拉回现实。 是的,现在没时间考虑了。既然已经开战,便不可能携手合作。若是为了抢夺市民,和列贝提亚教开战,占领城市的巴尔德罗修军将从背后发起袭击。 只剩下一个选项。 「……派出部队增援!全军,冲入城市!」 曼弗雷德压下心中的不祥预感,大声喊道。 另一方面,巴尔德罗修阵营比曼弗雷德阵营显得更加冷静。 大概是因为这边阵营大多是历战的军人。他们看到果断放弃城市的米尔塔斯居民,尽管感到震惊,但立马调整好了心态。 「殿下,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应该占领城市」 「没错。虽然不知道居民出于什么想法放弃了城市,但只要占领了城市,之后总有办法!」 巴尔德罗修倾听部下的意见,一脸严肃。 (总感觉有人刻意制造出这个情况……占领城市真的没问题吗?) 迪梅托里欧的暗杀未遂事件。突然出现的列贝提亚军。居民的突发性大规模移动。全在预料之外。 当然,说不定这几件事是多方博弈,只是碰巧发生在同一时期。可是,假如背后有人操控着这一切,那么那人应当已经预想到皇子的军队会占领城市。说不定还布下了陷阱。 没有根据。只是自己的直觉。但现在最好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巴尔德罗修不禁如此想到。 但是,突然传来的报告打消了他的这些念头。 「殿下!传来了报告。我军方才在城市内部与曼弗雷德军展开战斗!」 「你说什么?」 接到报告,周围议论纷纷。巴尔德罗修继续追问道。 「擅自采取行动的是哪支部队?」 「关于这个,据说没有发现表示部队所属的旗帜。并且战况有利于我军」 「……」 这时,巴尔德罗修感觉到了违和感。 曼弗雷德军大多是新兴贵族,哪怕有人急功近利、独断专行也并不奇怪。但以现役军人为主体的巴尔德罗修军则不同,军纪严明并遵守军纪。所属不明也很可疑。如果想要立功的话,不知道所属部队便没有意义。 然而,在他打消疑惑前,情况发生了变化。 「殿下!曼弗雷德军采取行动了!他们正打算进攻城市!」 「嘁……!」 巴尔德罗修不禁咂舌。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按兵不动了。 「我等也发起进攻。抢在曼弗雷德前占领城市!」 「露薇尔米娜殿下,皇子们的军队按计划开始行动了」 收到菲修的报告,露薇尔米娜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此刻身在米尔塔斯城内,柯吉莫的宅邸里。她还留在这座失去了所有居民的城市之中。 「伪装的部队撤退了吧?」 「是的,已经撤退完毕」 巴尔德罗修军和曼弗雷德军在城内发生的冲突。其实是由露薇尔米娜的部下伪装出来的。 她让部下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两军装备,让监视的人目击这场战斗并把情报带回去。确定两军得到情报采取行动后立马撤退。这就是露薇尔米娜的计划 「殿下也请尽快从地下通道撤离。城市将陷入战乱」 「是啊。──之后只能相信另一边能顺利进行了」 露薇尔米娜低声呢喃,把目光投向了西边。 另一方面,格鲁耶尔正在列贝提亚军的根据地放声大笑。 「愉快!真令我头疼,太愉快了!」 方才米尔塔斯方面派出了使者。 他们的主张很简单。列贝提亚教的目的是帮助米尔塔斯对抗帝国的压力,那么请救助所有人。仅此而已。 所有人指的是三万男女老少。 其中也有因病无法行走的病人。他们没有抛弃这些人,而是让他们乘坐马车前往列贝提亚军的营地。自不用说,这种做法十分勉强。 想出这个计划的是谁,又是如何做到的。虽然令人在意的事情堆积成山,但如今还有其他必须考虑的事。 「怎么办,卡璐朵梅里亚,我军可没法接纳三万人」 正如格鲁耶尔所说,尽管考虑到占领城市成功时的需要,带来了很多物资,但并不足以维持这么多人的开支。只要持续三天,物资就会耗尽。在敌军面前耗尽物资,简直是一场噩梦。 话虽如此,又不能不接纳他们。列贝提亚教为了拯救米尔塔斯之民才来到这里。士兵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如果拒绝他们,列贝提亚军不但会失去大义名分,士气也将一落千丈。 如果说有解决方法的话── 「格鲁耶尔王」 「你该不会想」 格鲁耶尔抢在卡璐朵梅里亚提及正题前开口道。 「他们只是假装寻求帮助,本质是打算从内部瓦解我军的邪教徒群体,应当率先动用武力消灭他们。你应该不会这么说吧?」 「……怎么会呢」 「哦,那太好了。如果你敢那么说,我一定会吓得逃回我国」 格鲁耶尔嬉皮笑脸地说道,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军队就无法发挥作用,所以才敢如此强势。 「真的很为难呢……」 卡璐朵梅里亚叹了口气。 然而和台词相反,她露出了微笑。 不是因为从容,而是她的天性使然。困境,绝路,所有人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的混沌,对她而言是无上的快乐。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要是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找我商量」 从现在开始,将要和他共度一段快乐的时间。 「好久不见,卡璐朵梅里亚阁下。格鲁耶尔王」 出现在这里的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如此说完后,咧嘴一笑。 ◆◇◆ 时间要追溯到几天前。 「───!?」 意识逐渐清醒,维恩猛地直起身子。 他急忙环顾四周,与人目光交汇。待在房间里的是妮妮姆。 「妮妮姆,现在什么情况」 「维恩!」 「咕诶」 维恩还来不及掌握情况,妮妮姆就扑向了他。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身体好舒服总感觉又要睡着了……」 被扑倒的维恩连同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妮妮姆一起挺直身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维恩十分疲惫……」 「不是你的错,我自己也认为还能坚持,那种情况下哪怕妮妮姆劝我,我也会工作到倒下为止的。不过这次确实有些太乱来了──」 维恩说到一半,大吃一惊。 把脸埋在自己胸口的妮妮姆哽咽欲泣。 「真的太好了……我还在想要是维恩再也起不来的话该怎么办……」 总是很坚强的妮妮姆此时发出的声音是如此柔弱、震颤。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身体健康的人,也有很多人病倒之后再也起不来。尊贵如王侯贵族,在疾病面前也如同常人。 在自己倒下的这段时间里,妮妮姆究竟是多么的不安,维恩通过她的眼泪得知了一切。她现在比玻璃打造的工艺品还要脆弱。应该把手放在哪里呢,维恩烦恼了好一会,最终决定抚摸她的头发。 「那个,怎么说呢,别哭了。妮妮姆哭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维恩一边用手指梳理妮妮姆雪白的秀发,一边在她耳边低语。于是她小声应道。 「……那么,你不可以再乱来了」 「这个嘛,那啥,绝对不乱来还挺难的……啊痛」 妮妮姆掐了掐维恩的后背。 「知,知道了。我今后会稍微注意身体健康的,原谅我吧」 「……不原谅」 妮妮姆把脸贴在维恩胸前。 「所以,再让我这么待一会」 维恩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抚摸着妮妮姆的头发。 妮妮姆的哽咽渐渐停息,之后的时间则显得安静而又舒心。然而这份寂静被维恩的空腹发出的声响给打破了。 「……维恩,稍微转过脸去」 维恩按妮妮姆所说转过脸去。然后她离开维恩,转过身子检查自己的装扮,随后开口道,“可以了”。 「好,先吃点东西吧。我现在去准备」 妮妮姆回过身,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态度。微微泛红的眼角就当作没看到吧。 「不用特地端过来,我去食堂就好了」 「不行。你好好休息。你敢出房间我会生气的」 妮妮姆不由分说地阻止维恩。 维恩很开心她这么关心自己,实际上他也感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但在休息前,必须先确认现在的状况。 「妮妮姆,虽然不知道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状况允许我这么悠闲吗?」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呢。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详细内容」 「……知道了,那我在这里等你。不过,希望你能快点端过来。我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妮妮姆微微一笑。 「放心。那我去去就回」 妮妮姆转身离开房间。 「王兄!」 进食完毕,并听妮妮姆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房间里就来了客人。分别是妹妹芙兰亚和皇女露薇尔米娜。 「太好了,我好担心啊!」 「抱歉,芙兰亚。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维恩抱着飞奔而来的妹妹,面露微笑。紧接着,他笑着看向妹妹的身后。 「也要感谢露薇尔米娜皇女。听说在我倒下的这段时间,芙兰亚受你关照了」 「您言重了。我才是,非常高兴能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携手合作」 维恩和露薇尔米娜视线交汇。仅凭视线,维恩便明白了她的意图,于是用手势示意妮妮姆。 「芙兰亚殿下,我们先把料理收走吧。有什么话可以之后再聊」 「啊,是呢。王兄,待会见」 芙兰亚和妮妮姆一同离开房间。 由于不需要再掩饰,“所以”,露薇尔米娜开口道。 「你从妮妮姆那听说了多少?」 「我倒下以后的事了解得差不多了。……真的是芙兰亚做的吗?」 「这是事实。我也很惊讶。没 想到她如此出色地成为了米尔塔斯之民的心灵支柱」 一开始是市民议会陷入了混乱。 因为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提出的开城要求,市民们大为震惊,惊慌失措。 这也反应在了市民议会上。叱责警卫队、追究柯吉莫的责任、向皇子们发起投降的论调、彻底抗张的主张、向西方求援等等,无休止地议论着这些内容。 任谁都能看出,现状带来的恐惧成为了他们的原动力。议会的参加者不断增加,议论被情绪左右,意见无法统一,最终演变成谩骂和暴力行为。 大名鼎鼎的米尔塔斯市民议会将就此崩溃──仿佛给人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芙兰亚参与到了议会之中。 (如果城内发生暴动,被拘留的王兄会陷入危险……) 王兄现在不能行动,那么自己必须阻止城市陷入混乱。 她带着使命感地站上演讲台,于是充满谩骂声的议事堂不可思议地安静了下来。 「──这座城市陷入了困境」 芙兰亚的声音有如春风般悦耳而清爽。 「但我们绝不可失了方寸。更不该与邻人相争。如今必须团结一致」 议事堂里有数百人。尽管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芙兰亚身上,她也没有胆怯。 「你们是大陆第一商都──米尔塔斯的商人。所谓商人,指的是凭借自身智慧开拓未来之人。只要住在这座城市的三万商人团结一致,致力于解决同一个问题,便不存在无法克服的困境」 她停顿了一息。 「诸位皆拥有堪比黄金的智慧。用你们的光辉,点亮前路吧──!」 芙兰亚的演讲绝不算长。 但听众们听完之后,全都冷静了下来。他们抑制负面感情,用心提出建设性的意见,议论虽然十分激烈,但绝不暴力。 从那以后,芙兰亚几乎每天都进行演讲。 这一势头在维恩倒下后进一步上升。她的声音充满气魄,她的举止吸引了观众们的心。听众增加,议事堂挤满了人,于是她开始在议事堂面前演讲,即便如此还是显得狭窄,又转移到更大的广场上── 「发展到这一步,我和柯吉莫市长决定全力支持她。毕竟市长因为责任问题支持率下降。而我则因为和市长策划了皇子会谈,并且又是包围城市的皇子的妹妹,市民对我没有好感」 撤下损坏的招牌,转而用崭新的招牌获取民众的支持,让他们团结一致。 由于作战成功,芙兰亚被米尔塔斯之民广为接受。 「或许轮不到我来说,真亏她承受住了……」 施加在芙兰亚身上的压力应当十分沉重。不久前她还生活在舒适的鸟笼里,她能承受住这么大的压力,维恩很是惊讶。 「是的。实际上,她好几次说过压力大得快要吐了」 「喂,阻止她啊」 「我阻止过了。可她本人坚持要继续,劝不动她」 不理会忠告,即便身体不适也要坚持工作。维恩总觉得最近听过类似的事情。原来说的是自己。 「不愧是兄妹……」 「你说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不过没想到芙兰亚做了那么多事……」 「我和柯吉莫市长都非常感谢她。这个城市至今没有发生暴动,都是她的功劳」 「这话还是对她本人说吧」 露薇尔米娜苦笑道。 「是呢。之后再告诉她。……在那之前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在市长宅邸的地下有一条用于逃生的地下通道。请你用它回国」 维恩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算是代替谢礼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露薇尔米娜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城内如今还维持着秩序,然而和包围城市的皇兄们的交涉毫无进展。他们快等不及发起强攻了。那么至少希望恩人能在那之前逃走」 「……」 「就像民众把芙兰亚王女看作内心支柱一样,芙兰亚王女也十分在乎米尔塔斯。现在对她说快点逃跑,只会被她强烈拒绝。所以维恩,拜托你说服她出逃」 「……洛娃打算怎么办?」 「坚持到最后一刻。这是我的责任」 露薇尔米娜微微一笑,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她也在为打开局面四处奔走吧。 维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洛娃,你能想到的最糟的情况是什么?」 唐突的质问。一脸疑惑的洛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米尔塔斯落入西方之手。事已至此,只要不是西方,谁得到这座城市我都无所谓」「那就行了」 维恩说道。 「这是一场赌博,要试试我的计划吗?」 「……你打算做什么?」 维恩咧嘴一笑。 「我要让芙兰亚,成为偶像」 从那天起,城内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谣言。 有人说,巴尔德罗修打算把这座城市当作进攻西方的前线基地。也有人说,曼弗雷德打算压制商人。更有人说,为了不让米尔塔斯洗清嫌疑,两位皇子对维恩王子下了毒。诸如此类。这些谣言的共同之处,在于煽动居民的恐惧心理,让居民们越来越不信任皇子的军队。 然后── 「米尔塔斯一直被帝国的野心所愚弄」 在超过三千人的听众面前,芙兰亚大声演讲。 「现在也一样,因为皇子们的威胁,民众彻夜难眠。他们缺乏良知,甚至无法用人言进行沟通。不久之后,这座城市将上演一幕幕惨剧!」 听众们聚精会神地倾听芙兰亚的话语。 维恩、妮妮姆,以及露薇尔米娜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着这一切。 「……真的能顺利进行吗」 妮妮姆注视着芙兰亚,低声呢喃。虽然在芙兰亚身旁安排了护卫,但听众人数众多,难免担心发生意外。 「人无法和恐惧共存,这是人的天性使然」 妮妮姆听到维恩这句话,歪了歪头。 「什么意思?」 「一旦眼前存在恐惧,攻击、防卫、逃避、解析……人们会采取这些应对方式,以求安心。市民议会的白热化也是同样的道理。害怕的东西一直摆在眼前,内心会承受不住」 城内流传的谣言是维恩计划的一环。 被谣言煽动的居民们感到恐惧。但城市被包围,无处可逃。既没有反击的武装力量,也没有保护自己的防御力量。所有人都意识到等待着他们的是绝望的未来。 「这时,芙兰亚王女伸出了援手,吗。好阴险啊……」 「供给方满足需求方。这不是做生意的基本吗?」 对于追求安心的市民来说,这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芙兰亚的存在像水一样渗入民众的内心。 「可是,就算芙兰亚殿下成为了米尔塔斯之民的偶像,那个计划就能行得通吗?」 「行得通」 维恩说道。 「不需要说服所有人。考虑到这座城市的规模,只要能煽动三千人,剩下的人就会被卷入其中。现在的芙兰亚,要煽动三千人并非不可能。你看」 维恩用视线指向芙兰亚。 在三人闲聊的这段时间,演讲渐入佳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每当回想起最近发生 的事情,芙兰亚的心中总是充满了烦恼。 起初只是代替王兄去米尔塔斯向皇子们打招呼。 没想到皇子突然向自己求婚,并且本应待在国内的王兄也来到了这里。随后是皇子中的一人差点被暗杀,王兄因此被捕,紧接着另外两名皇子包围了米尔塔斯。 情况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自己也想帮上忙,于是开始抚慰城内的市民──不知不觉间,自己站在了三千多人面前进行演讲。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站在演讲台上,发表着演讲,芙兰亚在心中反复思考。 而且,不仅如此。 自己接下来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一件大事。因为这是王兄的指示。 『如今的米尔塔斯犹如装满水的皮囊。如果继续承受外部而来的压力,迟早会破裂。但要是在那之前,先给皮囊开一个洞呢?』 维恩在演讲开始前对芙兰亚如此问道,她是这么回答的。 『水会从洞里漏出来,不会破裂』 『没错。并且我们可以决定洞的位置。也就是说,可以控制漏水的方向。我利用这一点制定了一个计划』 随后维恩在芙兰亚耳边道出计划,她听完后傻眼了。 『我,我真的能做到吗?』 于是维恩微微一笑。 『当然了。──相信我,芙兰亚。你一定能做到』 就这样,芙兰亚下定决心站在众人面前。 王兄说自己做得到,并让自己相信他。那么便无需怀疑。 (做得到……不,是一定要做到,芙兰亚……!) 自己看得出来。民众的细微变化。内心的想法。根据眼前所见,编织话语即可 「与皇子们沟通的可能性已不复存在!但是,这座城市如今还残留着和皇子们战斗到底的力量!」 聚集在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一点。并且他们想知道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米尔塔斯难道已经完蛋了吗!?并不是,我们还有一条生路!」 因此要向他们展示。打开局面的可能性。民众所渴求之物。 芙兰亚停顿了一拍,做出宣言。 「生路即是指,放弃这座城市!我在此提议,全体居民放弃城市,向西边的列贝提亚军寻求庇护!」 听众之间议论纷纷。 这也是当然的。被要求放弃自己的居所和城市,能轻易点头同意,然后说一句“好的我知道了”的家伙,放眼整个大陆也几乎没有吧。芙兰亚从维恩口中得知这个计划的时候,也觉得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但这就是维恩要求在皮囊上开的洞。因此,芙兰亚的任务就是竭尽全力扩大洞口。 「米尔塔斯是指这条位于大陆中央的公路吗?不,它不是!那么是指建立在公路上的这座城市吗?不,这也不对!」 芙兰亚提高音量,打算吹散民众们的困惑。 「所谓米尔塔斯,指的是诸位市民!土地也好,城市也罢,不过是点缀着市民这一核心的枝叶罢了!无论是在大陆的孤岛之上,还是在大海的尽头,唯有你们居住的地方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商人之都!」 芙兰亚感觉喉咙发热。空气中充满了热量。这不是错觉。因为聚集在这里的市民们所散发的热量正在上升。 「既然皇子们无法看穿事物的本质,想要夺走这片土地、这座城市的话,那便送给他们!讥笑因为得到一具空壳而沾沾自喜的他们吧!让我们在全新的土地上,和全新的对象做生意,打造出更加兴旺的繁荣景象!」 还差一点。手脚因为紧张仿佛像浮在空中一般,芙兰亚边比划边慷慨激昂地演讲道。 「只要米尔塔斯的市民团结一致,定能克服任何困境,东山再起!因此,这并非逃避,而是为了胜利而迈步前进!舍弃陈规旧俗,我们将迎来下一个飞黄腾达的时代!」 停顿了一息。 「──出征吧,与我一同!」 断言道。 汗水从芙兰亚的脸颊上滑落。 眼前的民众陷入奇妙的静寂。和演讲时的模样完全不同,心脏冰冷地跳动着,自己像是犯下了什么失败,背脊颤抖。 就在此时。有听众喊出了“一同”。 紧接着第一个人,又有第二个人喊出口。 两人呼唤五人,五人呼唤十人。 「一同」「一同!」「为了胜利!」「为了下一个飞黄腾达!」「前进!」「前进!」 话语不断传播开来,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犹如地鸣般的呼喊,响彻城市。 芙兰亚因为紧张和疲劳,还有成就感,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但她确信,自己的演讲成功了。 「这是……」 「只能用可怕来形容呢……」 听众们如今陷入了狂热的漩涡之中。 这也难怪。让人不禁浑身颤抖的兴奋感甚至感染了一直冷静地注视着这场演讲的妮妮姆和露薇尔米娜。 「维恩,这样一来」 「嗯,芙兰亚完美地做到了」 维恩咧嘴一笑。 「之后就看我们了。用这三千人的气势,引发三万人的集团歇斯底里,让所有人逃离城市」 「……我都有点同情被这三万人逼近的列贝提亚军了」 「这不算什么,对方不是来帮助米尔塔斯之民的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让我们尽情依赖他们吧」 于是,以芙兰亚为旗帜,这场席卷城内所有居民的大迁徙开始了。 ◆◇◆ 时间回到现在。 维恩和柯吉莫作为抵达列贝提亚军的三万民众的代表,与卡璐朵梅里亚以及格鲁耶尔展开对峙。 「奇缘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没想到会遇到两位」 维恩露出和蔼的笑容,开口道。卡璐朵梅里亚也笑着回应他。 「是的,缘分真是奇妙。因为听说帝国有许多权势显赫之人聚集在此地,所以我想,王太子殿下说不定也在这里。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与您相见」 「……话又说回来,为何你是米尔塔斯的代表?」 提问的是格鲁耶尔。 「你是纳特拉王太子。与此事无关吧」 「其实发生了许多难以言清的事情。不管怎样,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得到了柯吉莫市长的同意,请您不要在意」 投去视线后,柯吉莫微微点头。 格鲁耶尔似乎并不反对,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米尔塔斯的居民表示感谢」 维恩微微低头。 「多亏了各位的帮助,民众才得以一人不少地逃离城市。列贝提亚教慷慨地接纳了三万余人,其胸襟之宽广,再次令我深受触动」 「这是当然,向遭受虐待之人伸出援手乃是列贝提亚教的宗旨。很高兴能从帝国的苛政下平安解救出他们」 卡璐朵梅里亚圆滑地作出回应。对此,维恩说道,“那么” 「在此之上,我有一事相提。关于贵方军队接纳我等之后的行动计划──」 柯吉莫的心脏紧张得快要破裂了。 (冷静……坚持住……) 暗杀皇子迪梅托里欧未遂。接到这个报告的时候,柯吉莫感觉脚下的地面像是正在崩溃。 但作为市长的使命感和对故乡的热爱之情支撑着他,这才没有倒下。他知道自己会因此 事遭到问责,可还是为了维持米尔塔斯的政治立场而四处奔走。 只是情况变化太快,光凭他一人根本处理不来。和警卫队沟通失败,导致同盟国的王子被拘留。不仅没抓到暗杀犯,撤离城市的两位皇子还威胁自己交出城市。自己本应玩弄皇子于股掌之上,打量他们的器量,结果反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虽然得到露薇尔米娜皇女和芙兰亚王女的协助,勉强防止了城内的暴动,但最为重要的皇子交涉却陷入困境,最终还是束手无策。──自己本是这么想的。 「煽动米尔塔斯之民,破坏包围城市的三支军队的战略」 当维恩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因为其想法太过天马行空,柯吉莫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然而,当柯吉莫战战兢兢地询问维恩理由时,得到了更加惊人的答案。 「殿下为何愿意协助我等……?」 维恩是纳特拉的使节团。既不是米尔塔斯出身,更不是帝国之人。直接从逃生用的地下通道动身回国,也没人能责怪他。可他却为了米尔塔斯以身犯险,究竟是出于侠义,还是仁爱。柯吉莫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维恩给出的回答很简单。 「因为芙兰亚很喜欢这座城市。作为哥哥,难道不应该让妹妹开开心心地回国吗?」 不是谎言,也不是虚张声势。他之所以计划了这场涉及整座城市的豪赌,仅仅是为了不让妹妹的内心蒙上阴影。 太荒唐了,柯吉莫心想。 但同时,柯吉莫心中又涌现出一股暌违已久的昂扬感。 (不由得想起年轻的时候,曾把自己的性命和黄金放在天秤上……) 柯吉莫是身经百战的商人。曾经多次以身犯险。那些经验告诉他,现在正是拼上性命的时候。 (我选择把赌注压在维恩王子身上!那么,必须亲眼见证赌局的输赢……!) 不想错过任何一瞬,柯吉莫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会谈上。 「行动计划,吗」 听到维恩的提问,卡璐朵梅里亚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当然是击退正在争夺城市的皇子之军,开放城市。对吧,格鲁耶尔王?」 「唔……」 被甩过话题的格鲁耶尔微微低吟。 以少数兵力战胜两位皇子,之前这番说辞并非虚假。更何况现在皇子们的军队为了争夺城市而出现了牺牲。如果看准时机介入战局,取胜轻而易举。 但是,这建立在拥有充足的物资基础上。 三万难民。要照顾他们的话,带过来的物资怕是不出数日就会耗尽。尽管后方会送来追加的物资,但耗费物资的速度远远快过补给的速度。 这样一来输赢就不一定了。如果选择据守城市,打持久战的话,最先挨饿的会是己方。 「……是啊,正是如此」 话虽如此,坦白说出实情只会被对方抓住把柄。故而格鲁耶尔言简意赅地给出回答。 「噢,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维恩早就看穿了一切。 「其实我们和市民商量过了。多亏这支军队在旁盯防,我们才得以平安逃离城市。所以,若是继续麻烦贵军照顾我们,实在是有失礼节」 「……不必抱有这些顾虑,倘若不需要我军庇护,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要亲手夺回城市」 卡璐朵梅里亚和格鲁耶尔瞪大双眼。 维恩说道。 「因此,我希望能以三倍的价格买下贵军剩余的武器、食粮、物资」 (那么,你会如何应对,卡璐朵梅里亚) 维恩的计划是这样的。 留下一座空城,让两位皇子展开争夺战,削弱他们的实力。 然后从列贝提亚军手中购买武器,削弱列贝提亚军,并把米尔塔斯的难民武装成民兵。 随后返回城市,逼迫皇子们的疲惫之军,提出交涉。 旁人听了这个计划一定会大呼荒唐。但是,第一阶段已经成功了。 (皇子们正在激烈地削弱彼此的战力。列贝提亚军因为接纳了三万难民,没有时间犹豫了。老实说,他们应该想要立马回国才对) 但列贝提亚教有列贝提亚教的脸面。对外宣言要解放饱受压迫的城市,却卖掉武器就回去了,这些会成为他们被嘲笑的材料。 「当然,我知道贵军的行动遵循了伟大的神之意志,绝非为了金钱目的行军至此。然而米尔塔斯乃是商人之都。在他们的文化中,唯有用黄金才能表达诚意,请务必收下这笔财富」 用钱买下他们的脸面。 「顺利夺回城市之后,我们将竖立石碑,赞扬列贝提亚教的恩义。干脆建一座宽敞的神殿也不错呢。毕竟米尔塔斯是途经东西的交通枢纽。神殿可以方便信徒们往来」 维恩的言外之意其实是,我们已经准备好钱和名誉,你们放下武器和食物然后回去吧。 “原来如此”,卡璐朵梅里亚低语道。 (先让我们背上难民这一重压,再提出这个交易,等同于夺走了选择的余地呢) 如果卡璐朵梅里亚真的是一名虔诚的信徒的话,大概会拒绝交易,并坚持圣战到底。 可她是政治家。她应该明白,当初的计划在接受难民之后就已崩溃,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蒙受更多损失。 (漂亮,干得漂亮。率领城内所有居民蜂拥而至。这一手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维恩王子) 卡璐朵梅里亚由衷地称赞维恩,然后, (──所以,只能拒绝了呢) 她笑了。 眼前的维恩做出反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的视线让卡璐朵梅里亚不由得浑身颤抖。 (啊啊,好愉悦。想和这孩子再玩一会。拒绝他,让他困扰,我也感到为难,大家互相伤害,让伤口更加疼痛──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会死很多人吧。大概会遍地血腥。自己也有可能丧命。但是没关系。因为,那样更加有趣啊── 「我接受了」 「───哈?」 身旁传来的声音使得卡璐朵梅里亚微微歪了歪头。 「……格鲁耶尔王,您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接受了,卡璐朵梅里亚福音局局长」 两者之间火花四溅。卡璐朵梅里亚的眼中充满了可怕的杀意。 「这件事的负责人应该是我」 「但军事归我管。所以我说,应该接受这个提案」 格鲁耶尔确信现在是抽身而退的最好时机。 己方在时间上处于不利,并且这里是帝国领土。先回国的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的军队可能在得知此事后返回。 (如果战况陷入胶着,难民和列贝提亚军将采取联合作战的形式,但这种情况下,维恩王子会用难民拖住我方的后腿,试图使战争走向长期化) 卡璐朵梅里亚正是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吧。但格鲁耶尔丝毫不打算陪她一起疯。 「真是为难呢……」 卡璐朵梅里亚看出格鲁耶尔决心已定,沉思了一会,有如放弃挣扎地说道。 「……出售的只有剩余部分。在确认居民夺回城市前,不会解除布阵」 「如此即可」 「我也同意」 维恩笑着伸出手。 「衷心感谢两位的协助,卡璐朵梅里亚局长,格 鲁耶尔王」 ◆◇◆ 两名皇子在城市米尔塔斯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双方各自将战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于镇压城内,另一部分则在城外与敌军交战。因此城内和城外的战斗持续不断。 理所当然的,在城市外部占据优势的是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皇子一方虽然也奋勇作战,但兵力的强度还是有所差异。 与之相反,在城市内部略占优势的是曼弗雷德皇子。这是因为他事先得到了城市内部的地理情报,并共享给了部下。利用城市内备有的防御设施,巧妙地击退了巴尔德罗修的士兵。 攻防一进一退,古莲在外围大喊道。 「所有人,跟我过来!突破那个防御阵!」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士兵们跟在骑马跑在前方的古莲身后,犹如一支箭,刺向敌军。 「领头的男人是将军!阻止他!」 敌军发出叫喊,然而古莲手持大剑,横扫敌兵。 「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我!」 二列、三列,古莲一行不断推进至敌阵深处。 「队长!即将突破敌阵,抵达后方!」 「好,在后方列阵──」 还没来得及说完,古莲突然收住缰绳。 「队长!?」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部下回过头。古莲瞪了前方几秒,随后说道。 「……改变前进方向!绕至敌阵侧面!」 「遵命?……所、所有人跟上队长!」 原本笔直前进的古莲的部队突然转向了其他方向。 斯特兰格从古莲刚才打算突破的敌阵后方注视着他。 「……被你发现了吗,真可惜」 古莲打算突破的地方,是斯特兰格故意布下的容易被突破的部队。借此引诱敌军主力,用布置在阵型后方的陷阱对付敌军。 「没关系。这样一来烦人的古莲就前往侧面了。命令中央部队前进二十步。向战场施加压力」 「遵命!」 斯特兰格不断向部下下达指示,同时思考战略。 (战况不太好啊……) 斯特兰格心里明白,正面和巴尔德罗修军作战非常不利。虽然城市内部的军队还在努力,但持续不了多久。 (趁现在损失轻微,应该进言撤退吗……如果说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便取决于西边山丘上的列贝提亚军会如何行动了……) 斯特兰格看向西边。 「──嗯?」 他看见数千人从山丘上跑了下来。 「列贝提亚军采取行……不,等等,那是……!?」 不对。列贝提亚教的军队仍在山丘上布阵。从山丘上往下前进的那群人所举着的──是米尔塔斯的旗帜。 「……原来是这样!你真敢做啊维恩!」 斯特兰格大喊。 「向曼弗雷德皇子下达传令!立刻准备停战!告诉皇子,下金蛋的鸡回来了,想要协商!」 ◆◇◆ 「实际上,如果米尔塔斯顺利获得武装的话,能够击退皇子的军队吗?」 「不,打不过」 实行计划前,维恩满不在意地回答了露薇尔米娜的疑问。 「三万人中男性占一万五千。从这些人中排除老人孩子、缺乏士气的人、还有那些没弄清怎么夺回城市的家伙等等,能够上战场的男人最多也就五千。而且这五千人几乎全是商人,缺乏战争经验。再加上从列贝提亚军手中买来的武器最多只够三千人用,估计刚挑起战斗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那么」 「但是,足以一战」 维恩说道。 「对皇子们来说,米尔塔斯之民是会下金蛋的鸡。杀得越多之后的收获也就越少,这么一想自然会失去干劲。话虽如此,两名皇子还在交战中,没有余力活捉前来斩杀他们的米尔塔斯之民」 「……」 「并且市民的身后还有毫发无损的列贝提亚军在翘首以待。如此一来皇子们举步维艰。不管怎么打都只亏不赚」 于是维恩咧嘴一笑。 「所以,不得不做出回应。回应我们的诡计──」 夕阳西下,米尔塔斯的四周迎来了片刻宁静。 皇子两军签订了停战协定,扎营在离城市稍远的地方。以不关闭城门为条件,米尔塔斯的居民被允许回到城市内部。 「……你真敢做啊,维恩王子」 这里是柯吉莫宅邸的其中一个房间。房间里是五名男女。露薇尔米娜、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柯吉莫,还有维恩。 「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法让我们坐下来会谈」 巴尔德罗修愤恨地说道。曼弗雷德也接着开口。 「让我们不得不进攻对方,然后瞄准被削弱后的时机。说来单纯,但确实惊人」 曼弗雷德像往常一样打算露出他那装腔作势的笑容,但或许是因为疲劳,他笑得很是无力。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让我们收兵?」 听到这个问题,维恩心痛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件事,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 「误会?」 维恩说道。 「归根结底,为何皇子们必须争夺米尔塔斯呢?」 「为什么?那当然是……」 「暗杀迪梅托里欧皇子未遂。可那真的是米尔塔斯的所作所为吗?」 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一脸震惊。 在场全员对此心知肚明,暗杀未遂事件不过是进攻米尔塔斯的借口。然而维恩打算戳破这一点,让他们失去正当性。 「首先,我没有被非法拘留。正如你们所见,我是自由之身」 「……确实是这样」 如果被拘留了,反而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巴尔德罗修在心里咬牙切齿。 「其次,勾结西方的说法也缺乏证据。以前有过,但身为万恶之源的总督已经被撤职了」 「这就怪了」 曼弗雷德提出异议。 「那么,为何列贝提亚教的军队会在西边山丘上布阵?他们赶到这里,正是米尔塔斯勾结西方的证据」 于是维恩笑了。 「不,那是因为我」 两名皇子一齐露出“哈?”的表情。 「之前我被拘留的传闻似乎传到了西边。所以他们担心身为选圣候候补的我,赶了过来。当然了,确实还打算顺便帮一帮米尔塔斯之民」 毫无道理的说辞。 然而在维恩和卡璐朵梅里亚的谋划下,已经统一口径。比起拯救商人之都,救助虔诚的选圣候候补更加适合用作正当的理由。 「……那么,暗杀未遂的事又该作何解释。到现在都还没抓到犯人吧」 「你该不会说犯人是我或巴尔德罗修吧?」 巴尔德罗修瞪视维恩,不许维恩对这个问题含糊其词。曼弗雷德也在一旁无畏地说道。 维恩看向他们,开心地笑了。 「我很在意这件事,所以一直在想,犯人为何要引发事件呢」 「……什么意思?」 「我和柯吉莫市长谈过了,城市的警备非常完善。并且每座宅邸都配备了私人护卫。想要潜入暗杀,实在是不现实」 “但是”,维恩说道。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4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说白了就是妹妹!聚光灯本次打到了主人公维恩的妹妹──芙兰亚身上,正是大家等候已久的妹妹篇。在各卷中四处登场的妹妹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充当故事的核心人物呢,请务必阅读本篇。 对了,年号从平成改为令和了。 我想,这件事大概会在今年出版的书籍后记中多有提及吧,对于爱读书的各位读者来说,已经差不多看腻这个话题了。不过机会难得,我打算借此机会转变心情,试着立下某个远大的目标。 不过,我现在完全看不到有关目标的展望,总之先定个目标是我的目标……希望在第五卷前能想到些什么。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感谢您这次也帮了我许多忙。多亏了编辑的正确指导,将容易陷入平铺直述的展开升华成了富有起伏的故事。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这次也描绘了精美的插画!芙兰亚丰富的表情都很可爱,尤其是第三张卷首插画十分耀眼,担当编辑一同表示“这真是闪闪发光啊!”,大受好评。 最后还要感谢各位读者。本系列有幸收获了众多读者的好评,决定漫画化啦。我会努力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回应大家的支持,请多多关照。 关于接下来的第五卷,我想应该是有关西方的故事。 在第三卷登场的杰诺薇娅王女也会再次登场,同时也希望给读者们带来新的惊喜和乐趣,敬请期待。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吧。 各位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4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说白了就是妹妹!聚光灯本次打到了主人公维恩的妹妹──芙兰亚身上,正是大家等候已久的妹妹篇。在各卷中四处登场的妹妹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充当故事的核心人物呢,请务必阅读本篇。 对了,年号从平成改为令和了。 我想,这件事大概会在今年出版的书籍后记中多有提及吧,对于爱读书的各位读者来说,已经差不多看腻这个话题了。不过机会难得,我打算借此机会转变心情,试着立下某个远大的目标。 不过,我现在完全看不到有关目标的展望,总之先定个目标是我的目标……希望在第五卷前能想到些什么。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感谢您这次也帮了我许多忙。多亏了编辑的正确指导,将容易陷入平铺直述的展开升华成了富有起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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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弄坏嗓子是想怎样」 两人此刻位于纳特拉王国王宫──碧莱昂宫殿的事务室。凉爽的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入屋内,夹带一丝秋天的气息。 「王子大人笑过头导致嗓音嘶哑,有比这更糗的事吗」 「……确实,妮妮姆说的有道理」 维恩微微点头 「不过很少有这种机会,我觉得稍微得意一点也无伤大雅!」 「也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 维恩所说的机会,指的是纳特拉盛况空前的现状。 摆放在书桌上的各种文书上罗列了许多数字,比如国内外的人口出入、物资进出,以及伴随这些活动产生的商业交易,预计税收等等。这些数据如实体现了纳特拉的经济增长。 「收入增加!利益增长!而且还大有上升的余地!真是让人乐不可支!干脆丢掉政务玩个痛快吧!」 「脑袋里全是花田吧……」 归根结底,“地理条件恶劣”、“产业不好发展”、“缺乏知名度”,纳特拉背负着的三大痛苦可谓是众人皆知。 那么这到底是如何得到解决了呢? 首先关于地理条件恶劣这一点。实际上,纳特拉在两百年前建国时,曾经是地理条件优越的国家。 原因在于大陆西部根深蒂固的一大宗教──列贝提亚教。 据说列贝提亚教始祖列贝提亚曾受到神之启示,从西到北,接着由北向东,再从东往南,最后由南向西,像是描绘圆形一般周游了卜诺大陆一圈。 列贝提亚走过的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信徒们的巡礼之路。纳特拉王国正好建立在分断大陆的大山脉的北部山间,位于巡礼之路上,可以与众多的巡礼者进行商业贸易,地理条件优越。 (托这件事的福,纳特拉顺利成长起来了呢) 妮妮姆心中如此想到。不过建国百年后,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原因在于列贝提亚教发布的新教令──契尔库鲁斯之令。 曾经要围绕大陆一周才算完成的巡礼之路,在对教典作出新阐释后,只需绕大陆西部一周便视作完成。 这一新阐释对纳特拉造成了极大打击。大多数信徒开始选择相对安全且花费时间更少的新巡礼之路,而这一路线并不途径纳特拉。 就结论而言,拜访纳特拉的巡礼者人数锐减,原本凭借巡礼者即便是在北地也占据优势的地利条件摇身变成了恶劣的地理条件。 (给处于黑暗时期的纳特拉洒下一缕光明的时刻,正是今年的春天) 距离契尔库鲁斯之令的发布过去了近百年。 毗邻西侧的玛登王国几经波折,向纳特拉王国宣誓了忠诚。 纳特拉王国国力因此增强自不用说,更为重要的是,玛登的优点在于其属于巡礼之路的一部分。通过收复玛登,纳特拉暌违百年重新获得了优越的地理条件。 (但光凭这点是不可能恢复好景气的,对吧) 是的,此时纳特拉还残留着两大问题。产业不好发展和缺乏知名度。 事实上,即便得到了新巡礼之路这一优越的地理位置,宣布臣服纳特拉之前的玛登王国也称不上是活用了这一优势。理由在于,没有向外出售商品。 玛登原本和纳特拉一样,建立在贫瘠的土地之上。产业并未发达到可以让过往的巡礼者和其他人进行贸易的程度。 话虽如此,假如从西方诸国进口商品进行贩卖,则对本就打算环游大陆西部的巡礼者而言缺乏吸引力。既然如此,不如从人们有所需求的大陆东部进口。然而通往东边的道路却遭到纳特拉封锁。 或许有人会这么想,那么纳特拉和玛登携手合作不就好了?单方面被排除在巡礼之路外的纳特拉和西方诸国保有一定距离,如果玛登对属于列贝提亚教势力之外的纳特拉示好,有可能招致列贝提亚教的反感。 (不管如何,这个两难的局面借由纳特拉和玛登合二为一得到解决了呢) 纳特拉的产业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发展。但由于纳特拉近百年来和大陆东部的安斯沃多帝国保持着同盟关系,具备从东边进口商品的能力。也就是说,可以售卖大陆东部的“受欢迎的商品”。 (最后是第三个问题,缺乏知名度的问题。这已经通过维恩和芙兰亚的活跃表现迎刃而解) 不管场所和商品再好,缺乏知名度的话人们自然不会前来。 王太子维恩近来的活跃表现虽然引人注目,但到去年为止话题仍局限在一小部地区。 纳特拉当地国民以及对情报敏感的各国领袖暂且不提,对于其他诸国的国民而言,“某个国家的王子大人最近很努力呢”“这样啊”──不过是闲聊的谈资罢了。 但前几天在商人之都米尔塔斯的活跃表现却不可相提并论。 各国的有能之人齐聚一堂,在整个大陆的关注下发生的大事件。为解决该事件竭尽全力的维恩与芙兰亚之名如今已响彻大陆全土。理所当然地,纳特拉王国也因此扬名,知名度不容置疑。 就这样,纳特拉集齐了“优越的地理条件”、“受欢迎的商品”、“知名度”这三大条件,营造出了暌违百年的盛况。 「呀──真是辛苦我自己了!当个天才真让人烦恼啊!」 拜此所赐,最近的维恩当真是得寸进尺,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最让人无语的是,如今的盛况确实是托了维恩才智的福。是该进谏还是该附和他呢,妮妮姆十分苦恼。 「我国如果能维持现状持续富裕下去的话,民众开心预算也会增加!如此一来大有可为,不但可以稍微奢侈一点,国家的价值还会直线上升!尽 是好事啊!我要一直当王子大人优雅度日!」 「……明明不久前还说要隐居,卖掉这个国家,真是得意忘形呢」 「哈啊!?隐居?卖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是打算沉迷于现在的地位然后纸醉金迷哦!?」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好了,给你这个」 咚地一声,如山一般的文书放在了维恩面前。 「总之先处理这里到这里的文书,因为是各个部门提交的报告书,先浏览一遍然后签名。这边是关于是否追加进口帝国染料的探讨。这是国境警备人员不足,请求增加预算的请愿书。另外,德鲁尼奥王国发来了关于出口产品的抗议书,需要回复」 「……为什么盛况反而会增加我的工作量呢妮妮姆小姐!?」 「正因为盛况所以人和工作增加之后产生的文书自然会来到责任者的身边哦」 「果然还是该尽早隐居把这个国家卖掉……!」 「你可真是」 妮妮姆一脸无奈地看向理所当然般转变态度的维恩,说道。 「也不是第一次认清维恩的本性了,这个暂且不论。比起文书,有个不得不解决的难题」 维恩听完这话,“哈啊!?”,盛气凌人地说道。 「喂喂妮妮姆,工作确实不会因为盛况减少!但是,怎么可能有现在的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绝不存在!因为我现在既有工作又有钱!只要有钱,大部分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用钱解决难题正是王者的消遣方式!哈哈哈哈,真想尝尝败北的滋味」 「那我问你,你打算怎么解决壮大的玛登?」 维恩给文书签名的手戛然而止。 维恩膨胀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最终瘫倒在书桌上。 短暂的沉默后,他严肃地开口道。 「……妮妮姆」 「有何贵干」 「败北的滋味,好苦……」 「受挫得也太快了」 妮妮姆叹息道。 「那么,你其实打算怎么做?」 「呶噢噢噢噢噢噢!」 维恩苦闷地倒了下去。 「啊受够了!到底要怎么处理玛登才好啊真是的!」 「嗯,这确实很恼人呢……」 妮妮姆站在抱头烦恼的维恩身旁,一脸复杂。 在纳特拉的盛况下受益最大的是哪里。 当然是在“场所”、“商品”、“知名度”之中,将人们实际聚集起来进行贸易的“场所”──玛登领土。 玛登是纳特拉的一部分,玛登富裕起来相当于纳特拉也富裕起来。那么没必要将此视作问题──虽然很想这么说,可封建制度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如果如今的好景气一直持续下去,根据估算,十年之内玛登领土的国力将会超过艾尔巴雷斯特王室」 维恩的表情仿佛在说,“诶”。 对于领主聚集形成的封建国家而言,领袖保持权威的最佳手段便是保持最强的国力。 国力越强能动员的兵力越多,在武力为王的时代,这是显而易见的力量展示。 反过来说,国力低下的领袖只会遭到轻视,其他领主不愿跟随弱小的领袖,最终分道扬镳。 「当然,一切建立在顺顺利利发展下去的前提之下。我觉得实际上会受到某些干涉发展受阻呢」 「话虽如此,平安无事的话,玛登则会在十年内不听从这边的命令吗……不可视若无睹啊」 放眼历史,凭借自身的人气和领袖气质令领主们团结一致的国王也并非没有,然而实在少见。 「只是不听从命令还算好的。对方原本是王族,纳入纳特拉时日尚浅。大概包含杰诺薇娅在内,无论是家臣还是领民都有独立意向」 杰诺薇娅指的是如今管理玛登的领主。 原本是玛登王室的王女,在臣服纳特拉王室之际受封为侯爵。 「维恩认为杰诺薇娅会背叛纳特拉吗?」 杰诺薇娅过去曾隐瞒身份,和维恩一行前往卡巴利努,当时的她看起来耿直而认真── 「十分有可能」 维恩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杰诺薇娅对玛登抱有执念。为了玛登,她可以背叛或背后捅刀子」 「实际也确实被将了一手,突如其来的臣服」 「对吧?涉及到国政的话,即便本人没有那个意向,受到家臣煽动也不足为奇。换做是我,一定会散布挑拨离间的火种」 国力可与王室媲美的新来者玛登。将其视作危险的纳特拉领主不在少数。 对于外国谍报员而言,简直是绝佳的火种。煽动玛登和旧派纳特拉领主们的矛盾,使其对立,趁虚而入──现状正是如此危险。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 「这件事的本质在于,其他领土未能赶上玛登领的飞速成长,因而担心差距将会逐渐扩大」 维恩说道 「也就是说,只要其他地方能保持和玛登同样的成长速度,就可以维持现状」 「怪不得。问题在于方法呢,有计划吗?」 「哼,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维恩嗤笑,宣言道。 「──完全没有!」 妮妮姆单手捂脸。 「我也没办法啊!有这种魔法一样的计划我早就实施了!」 维恩说的完全正确,妮妮姆表情苦涩。 「……但不找出那个魔法,纳特拉前途可是一片黑暗」 「正是如此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难得我想好好享受如今的盛况,为什么麻烦事不懂看下气氛啊!」 “呜嘎!”,维恩大喊,妮妮姆瞥了眼维恩,说出自己的想法。 「比方说……为了防止玛登壮大,在承受经济减速的前提下限制玛登和国外交易怎么样?」 如此一来可以遏制玛登的成长势头,还能缩小和其他领土的差距。 「绝对不要!」 「果然呢」 为了掐掉危险的苗头而舍弃眼前的好景气实在令人惋惜。 「那么,暂且不论玛登领的贸易,寻找其他能进行大额贸易的对象呢」 妮妮姆说的没错,其他领土找到新的贸易对象取得收益的话,至少能避免只有玛登飞速成长的局面。 「只不过,哪里有这么方便的贸易对象」 「也是呢……」 两人同时盘起手臂陷入熟思。 正好此时从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名官员走了进来。 「殿下,抱歉打扰到您。方才来自索尔杰斯特王国的使者抵达了纳特拉」 「来自索尔杰斯特?」 维恩和妮妮姆彼此看向对方。 索尔杰斯特王国是毗邻玛登领的邻国之一。国王是选圣候之一的格鲁耶尔。 「是的。应该作何应对」 「……我知道了,立马过去。带他去接待室」 「遵命」 官员退下,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妮妮姆和维恩。妮妮姆歪了歪头。 「索尔杰斯特……格鲁耶尔有什么要事。呐维恩……维恩?」 妮妮姆看向默不作声的维恩。 维恩咧嘴一笑的模样倒映在妮妮姆红色瞳孔中。 「──我想到计划了」 ◆◇◆ 原玛登王国王都、 现纳特拉王国玛登侯爵领土的首都索里图库。 这里伫立着重建完毕的埃离斯罗宫殿,如今是玛登的行政设施。 宫殿原本的造型反映了先王弗修塔雷幼稚而拙劣的建筑审美,缺乏实用性。在遭遇邻国卡巴利努袭击之际,宫殿的大半遭到烧毁。 尽管缺乏实用性,但宫殿本身仍是王都的象征。从卡巴利努手中夺回王都时,考虑到行政设施的必要性,宫殿的重建计划被提上议程,在预算范围内改进了实用性,重新设计后进行了修建。 现如今,一名男性行走在宫殿的全新走廊上。 体形浑圆的这名男性名叫吉瓦,原本是玛登王国的外交官,王都沦陷之际加入解放军。因为强烈的爱国心和耿直的性格深受杰诺薇娅信赖,在王都解放后作为她的左膀右臂侍奉在旁。 他穿过走廊,抵达了宫殿的事务室。只见他微微调整呼吸,敲了敲门。随后室内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啊,又是这样吗……」 吉瓦一脸困扰地打开门。正准备往里走的吉瓦止住脚步。因为双脚准备踏向的前方散落了一地文书。 不仅如此,仔细确认便能发现,满地都是文书和资料,毫无落脚之处说的正是眼前的情景。 吉瓦边捡起脚边的文书,边看向房间深处的书桌。果不其然,某个人正趴在书桌上。 「杰诺薇娅大人,醒醒。杰诺薇娅大人……!」 「唔唔……」 听到吉瓦的呼喊声,眼前的身影逐渐直起身子。 抬起头的乃是一名少女。 刚睡醒的少女长发散乱不堪,脸上残留着纸痕,她正是宫殿的主人,原玛登王国第一王女,现纳特拉王国侯爵的杰诺薇娅。 「啊啊……早上好吉瓦,已经是早上了吗?」 「早上好、才怪啊……!」 吉瓦叱责睡眼朦胧的杰诺薇娅。 「您又通宵阅览资料了吧。臣告诫您多少次了,请在寝室好好休息」 「那个……可我有些在意的地方……」 「这个借口已经是第几次了。您的秀发也这幅模样」 吉瓦无奈地向外喊人。随即几名宫女进来了。 「为杰诺薇娅大人准备沐浴」 「遵命」 「啊,等等,昨天才看到一半」 「不可以。首先请穿戴整齐,之后还有会议。让家臣看到您这幅样子会引发猜测的」 承受着吉瓦的说教,杰诺薇娅被宫女们带往浴室。 目送杰诺薇娅离开,吉瓦深深叹了口气。 此时传来第三人的声音。 「──差不多也看习惯杰诺薇娅大人被那样带走的画面了」 这么说着出现在吉瓦面前的乃是一名壮年的男子。矫健的身形和装扮透露出其武人的身份。 「博鲁格,来向杰诺薇娅大人作例行报告吗?」 「没错。不过时机似乎不太好。哈哈哈」 「这不好笑,博鲁格」 吉瓦朝男子──博鲁格摇摇头。 「那样下去会弄坏身子的。杰诺薇娅大人如此劳累皆因我等无能,不可忘记这一点」 「唔,你说的没错。抱歉」 边道歉边低下头的博鲁格乃是玛登王国时的武将。 吉瓦的老友,箭术在玛登首屈一指。性格刚毅,深受士兵爱戴,也正因如此,和先王弗修塔雷合不来的他被放逐至闲职,郁郁不得志。 王都失陷后,在吉瓦的请求下和杰诺薇娅率领的解放军汇合。作为军队的实际指挥官尽心尽力,与吉瓦一样,皆是玛登的重要人物。 「无奈,如今的玛登必须在那位大人的领导下前进。可以的话,真希望那位大人能集中学习政务……」 「杰诺薇娅大人与我一样,被弗修塔雷国王疏远……」 杰诺薇娅处理国政的能力不算出色。 然而将原因归咎于杰诺薇娅的怠惰多少有些不公平。 打比方来说,生来便是王太子的维恩花了许多时间学习帝王学。 与之相比,杰诺薇娅被弗修塔雷关在离宫中,几乎没有学习政治的机会。 换言之杰诺薇娅的能力不足单纯在于缺乏大量的学习时间。 所以今天才会像那样,为了弥补不足的知识,处理政事的同时还在勤奋学习。 「家臣本应在这种时候支撑杰诺薇娅大人的……」 「还是召集不齐人吗?吉瓦」 「不容乐观啊。这也难怪」 玛登领如今面临人才不足的运作问题。 玛登最近经历了太多波折。先王弗修塔雷的苛政、向纳特拉发起战争后败北、遭受卡巴利努突袭王都失陷、玛登解放军围绕统治权和卡巴利努打游击、携手纳特拉夺回王都、原王女上位,即位之初却向纳特拉宣告臣服。 对于领民来说变化太多太快。担心自己明天的生活是否有保障也是人之常情。对于立志当官的人来说,效力玛登有风险,自然会迟疑。 「再加上过去效力玛登的官吏分为坚守派和墙头草派,隔阂仍未消除」 吉瓦苦涩地说道。 玛登曾一度处于卡巴利努的统治下。卡巴利努雇佣了大多数为玛登效力的官吏,结果导致原先的官吏们分成了三派。效力卡巴利努的官吏和反叛后投奔解放军的官吏,以及寻找其他出路的官吏。 玛登解放后,从属于解放军的人自然与有荣焉。以吉瓦和博鲁格为首的多数官吏出任高位。他们是被称为坚守派的一方。 另一边则是选择效力卡巴利努的缺乏立场的官吏们。卡巴利努王的死亡引发政变,因为形式不明朗,于是趁着玛登复活又跑回来的人不在少数。坚守派冷眼看待墙头草派。觉得他们既然都舍弃了故乡,为何现在又回来了。 「果然应该接纳那些墙头草吗?军方暂且不论,文官们的冲突难以入目啊」 「无可奈何。懂得如何运作领地的他们乃是玛登如今宝贵的财富。拒绝他们的话玛登运转不起来。要是从头培养人才,既凑不够人还耗费时间」 博鲁格叹气道。 「真是的,世事不如意啊。解放王都的时候,我还高兴地以为人生要迎来花开了,现在反而怀念起整日眺望平地的日子了」 「即便你那么想也别那么做。你不在玛登就完了」 「我知道。如此年轻的杰诺薇娅大人尚且拼命至此。舍弃那位大人我会遗臭万年的」 换言之,如今支撑着玛登的正是杰诺薇娅。 哪怕作为政治家而言不够成熟,看到杰诺薇娅为了玛登拼命努力的模样,家臣们出于想要支持她的心情也能团结为一体。 因此她时常要出现在家臣面前,激励他们,充当家臣们的精神支柱。做不到这一点的话,玛登领转瞬间便会崩溃。 「而且啊。目前的好景气改善了领地内的氛围。只要克服现在的困境,玛登定能飞速发展」 博鲁格负责指挥领地内的巡逻和统筹任务。对于好景气给人们带来的活力有着切身体会。 尽管如此,吉瓦仍旧一副严峻的神情。 「确实景气在不断好转。问题是和纳特拉其他领主间的关系」 「唔……是啊,欣欣向荣的只有玛登,必然会遭到嫉妒。更别说我等还是纳特拉的新来者」「你说的没错,为此必须──」 话到一半,杰诺薇娅和女官一行出现在走廊的对面。 「我回来了!」 根据花费的时间考虑,大概只是洗了洗身子而已吧。随同的女官一行急急忙忙整理杰诺薇娅的装扮,还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犹如连打扮的时间都想节省下来一般。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行动行为举止,吉瓦对此仰天长叹。 「杰诺薇娅大人……臣之前也告诫过您了,不能让家臣看到您这副模样」 「没问题,我有小心不被人看到」 「问题不在那里……!」 吉瓦紧跟着杰诺薇娅走向事务室,途中对杰诺薇娅的说教一直没有停歇。博鲁格从旁插嘴道。 「好了吉瓦,别这么怒气冲冲的。放着在意的事情不管,身心也得不到休息。真的担心杰诺薇娅大人的贵体,最好的方法不应是帮助大人尽早处理完政务吗?」 「唔……」 “对啊对啊”,杰诺薇娅低声地从旁打掩护。吉瓦将视线投向杰诺薇娅,她却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别开视线。吉瓦叹气,开口道。 「……臣明白了,这次的事臣就当没看到」 「以后也可以当作没看到哦」 「恕臣拒绝」 被吉瓦不容分说地回绝,杰诺薇娅不满地嘟了嘟嘴,看向博鲁格。 「博鲁格,开始向我汇报吧」 「遵命。请看这里」 杰诺薇娅取过博鲁格拿出的报告书,坐到椅子上。上面记载了视察领地时得到的情报。 「领内的骚动少了很多呢」 「是的。借着盛况之风,杰诺薇娅大人将安定民心放在第一位的方针取得了良好成效」 「当时我还担心会怎样呢,这样一来多少能放心了」 杰诺薇娅不禁绽放笑颜。 然而下一秒表情便严肃起来。 「切记疏忽大意。没错吧?吉瓦」 「是的。如您所说」 吉瓦重重地点头。 「玛登领土单方面壮大可能催生与纳特拉王国间的矛盾。对王国及玛登领而言绝非善事」 「……果然有必要和纳特拉谈一谈呢」 「关于此事,方才纳特拉的使者送来了维恩王子的书信」 「来自王子殿下的书信?」 杰诺薇娅取过吉瓦递上的书信,拆开封口,浏览信上的内容。她看完后露出惊讶的神情。 「殿下打算来访玛登……果真如此吗?」 「是的,使者也是同样的说辞。维恩王子此次受邀参加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典礼,顺带短暂逗留途经的玛登」 「……观光目的的来访,没有这么单纯吧」 「是的。臣认为纳特拉的目的在于围绕玛登领和纳特拉间的摩擦进行谈判」 「求之不得。吉瓦,立马着手接待的准备。博鲁格负责制定殿下来访中的警备安排」 「遵命!」 「臣明白了」 两人恭敬地行礼。 杰诺薇娅从容不迫地朝两人点点头,随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雀跃地站了起来。 「杰诺薇娅大人,您要去哪?」 「……果然还是再多洗一会」 杰诺薇娅略带羞涩地回答道。 吉瓦察觉到她心境转变的原因,微笑着点点头。 「如此甚好。我等会尽力处理政务,请您放宽心,好好放松一下」 「嗯,是呢。交给你们了」 杰诺薇娅说完之后快步离开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博鲁格歪了歪头,看向吉瓦。 「怎么回事?」 吉瓦微微一笑,回答友人的疑问。 「知晓维恩殿下来访,觉得无法以现在的模样示人,杰诺薇娅大人看来并没有失去身为少女的自觉啊」 博鲁格会心一笑。 「那么趁着玛登的瑰石打磨其光泽的期间,我等便尽力处理职责内的事务吧」 「没错。……不过,这个该怎么办呢」 吉瓦边说着边拿出另一封和并非纳特拉寄来的书信。 「还有一封吗。为何没把它交给杰诺薇娅大人?」 「问题在于寄信人」 博鲁格从吉瓦的话中察觉出寄信人并非友善的对象,追问道。 「哪里寄来的?」 吉瓦目光锐利地回答道。 「德鲁尼奥王国」 时值晚夏。以北方为舞台,三大王国宣布登台。 纳特拉王国、索尔杰斯特王国、德鲁尼奥王国。 于北方大地之上,由三大王国掀起的炽烈战争,默默地掀开了帷幕。 第二章 来访者 「克拉底奥斯,你了解索尔杰斯特王国吗?」 维恩的妹妹,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发问道。 手边摆放着教科书,她坐在位子上看向站在一旁的老迈男性。男性名为克拉底奥斯,是芙兰亚的老师。 「臣当然了解」 克拉底奥斯恭谨地点点头。 「索尔杰斯特士兵悍勇,文化环境优秀,堪称一流的强国。西边出身之人无人不晓索尔杰斯特之名」 「我记得国王格鲁耶尔是选圣候吧?为人如何?」 「臣未曾亲眼见过其人,但对其大陆首屈一指的大胃王名号多有耳闻。『猪王食猪』、『只要他愿意,甚至能吃掉王国的一半』『世上有两样无穷尽的事物,神的慈爱和他的食欲』──那位大人在饮食方面的有许多逸闻和传闻」 「王国的一半……」 「殿下此次受邀参加的典礼,原本是为了感恩丰收而举办的正统典礼。到了格鲁耶尔王这一代,形式大为改变。据说举办期间可以在王都品尝到大陆各地的各式料理,成了享受美食的典礼」 「呜哇……」 听到的回答太过惊人,芙兰亚面露苦笑。她脑中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巨人抱着一座举办典礼的城市,正准备塞入口中。 「当然,爱吃并不是他的唯一优点。那位国王继位已有二十余年,从索尔杰斯特王国的繁荣景象足以窥见其非同寻常的政治手腕」 克拉底奥斯翻开手上的教科书,上面记载了纳特拉王国周边的地图。西侧是玛登领,玛登领的西边则写有索尔杰斯特的王国名。 「索尔杰斯特原本坐拥不冻港,通过与他国贸易赚取钱财。在格鲁耶尔王的统治下,不冻港进一步扩张,成功扩大了贸易规模。并且国王亲自指挥军队作战,打了不少胜仗」 克拉底奥斯继续说道。 「其本人虽然对饮食非常讲究,但并不专横,反而凭借宽广的胸怀使臣民折服。称其为明君并不为过」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啊……」 芙兰亚感叹。 毁国易,兴国难。 从前任国王手中接过王位,并且二十年来保持繁荣景象,身为王室的芙兰亚能理解格鲁耶尔王的能力有多出色。 「王兄要去那里参加祭典……」 唔,芙兰亚陷入思考。 「是想和纳特拉缔结同盟吗?」 「可能性很大」 克拉底奥斯点点头。 「即便不缔结同盟,也可以向周边国家示好。毕竟自格鲁耶尔王继位以来,和德鲁尼奥王国的纠纷未曾停过」 德鲁尼奥王国是玛登西侧的另一个邻国。 位于玛登的西南方,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南方。近十多年来,索尔杰斯特和德鲁尼奥的关系日益恶化。 「玛登还是王国的时候曾多次接受委托,调停两国间的争斗。考虑到玛登如今归顺了纳特拉,调停的任务或许会降到纳特拉头上,想先树立友好关系也是理所当然」 「……确实如此呢。如果纳特拉先和德鲁尼奥王国打好关系,缔结同盟的话,索尔杰斯特王国反而会苦恼呢」 芙兰亚恍然大悟地点了好几次头。 克拉底奥斯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面露微笑。 「嗯?克拉底奥斯,怎么了?」 「这可真是失礼了。……大概是之前的米尔塔斯事件带来的影响吧。感觉芙兰亚殿下成长了不少」 「成长了不少?」 芙兰亚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最近确实长高了……」 克拉底奥斯表情柔和,注视一脸苦恼的芙兰亚。 芙兰亚本人虽然没有注意到,但一直和她相处的人应该能明白。年幼又有些不太可靠的芙兰亚的形象,自米尔塔斯归来后便转变为一副内心坚强的模样。 「以前的芙兰亚殿下可不会对他国的事情感兴趣。现在则是为了帮上维恩殿下的忙,拼命学习新知识。这乃是殿下身心共同成长的标志。真是了不起」 「是、是这样吗?」 被平时一脸严肃的克拉底奥斯夸奖,芙兰亚不由得面色微红。 克拉底奥斯对她继续说道。 「可是,正因如此,臣必须趁现在向您进言」 克拉底奥斯目光锐利,散发出不容分说的气势。受其影响,芙兰亚不禁端正姿势。克拉底奥斯看向芙兰亚,缓缓开口道。 「芙兰亚殿下之名在米尔塔斯事件中广为传播。国民为殿下扬名一事举杯庆祝,家臣们也一定为殿下的成长大为感动、与此同时,还向国内外展示了纳特拉国内有着另一位不亚于维恩殿下的大人物存在」 「不亚于什么的……我根本比不上王兄」 「如您所说,恕臣僭越,如今的芙兰亚殿下无论是能力还是实绩都远不及维恩殿下。臣民也有同样的想法。然而您之后越是活跃,人们的看法也会随之改变」 「……」 克拉底奥斯的说辞不难理解。确实,自己继续活跃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被认为足以匹敌王兄。但那又如何。 (万一我真的足以并肩王兄,这难道是件坏事吗?我能处理政务意味着可以减轻王兄的负担,一旦发生类似米尔塔斯事件时王兄倒下的情况,我能代替王兄──) 想到这里,芙兰亚终于明白了。 自己能够代替王太子维恩。 注意到这背后的意义,芙兰亚脸色苍白。 「正如芙兰亚殿下所想」 克拉底奥斯说道。 「现在的王太子……维恩殿下被认为是下任国王。但是,芙兰亚殿下的声望继续上升的话,迟早会出现这样的声音。──应该由芙兰亚殿下继承纳特拉王国」 「这种蠢事,不可能的!」 芙兰亚提高音量。 「王兄会成为纳特拉王国的国王。我怎么可能取而代之……!」 「臣当然明白芙兰亚殿下的心情和两位殿下之间的深厚羁绊。想到这里,兄妹反目实在是天方夜谭」 然而,克拉底奥斯继续说道。 「纳特拉王国建国始祖萨雷玛和其兄长加莱亚。即便是以亲密无间的关系为世人所知的两兄弟也没能逃过继承人之争。芙兰亚殿下想必也知道此事」 「……」 纳里亚比内王国的王子萨雷玛和加莱亚。两人控制不住日益壮大的党派,最终萨雷玛舍弃母国,建立了纳特拉王国。 「……我,难道做错了吗?看着兄长为难,什么都不做才更好吗?」 受不了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笨拙地开始帮王兄处理政事。和过去疼爱花花草草还有蝴蝶的日子不同,既辛苦又要考虑很多事情,但切切实实得到了收获。 但对王兄来说,对国家来说,其实只会带来不利影响。真是滑稽。 克拉底奥斯一语斩断在芙兰亚心中发芽的不安。 「绝无此事。大陆局势动荡,芙兰亚殿下的在旁支持对维恩殿下而言极其重要……甚至可说是必不可少」 「可是……」 「请当作是为了实现纳特拉的飞跃,芙兰亚殿下」 克拉底奥斯说道。 「今后一定会有人被殿 下的声誉所吸引,奉承殿下。请不要被他们的话语迷惑,严于律己、辅助维恩殿下。这便是等待着芙兰亚殿下的下一个试练」 「下一个试练……」 芙兰亚脑中浮现出在米尔塔斯演讲时的场景。 人生中最为紧张的时刻,堪称是试练的一刻,自己成功克服了困难。 (……但越过试练之后还有新的试练) 只要人还活着,试练就不会结束。 芙兰亚敬爱的王兄不断地跨越试练,行走至今。 那么,身为妹妹的自己,怎么可以只满足于跨越一次试练。 「──我,会加油的」 漫长的沉默后,芙兰亚道出自身决意。 「我怎么可能受得了什么都不做呢。我会避免国家分裂,辅助好王兄」 “还有”,芙兰亚毫不客气地对克拉底奥斯开口道。 「作为让我感到不安的惩罚,克拉底奥斯,你必须尽力帮助我」 克拉底奥斯听完后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转为微笑,深深地垂下头。 「为了纳特拉,为了两位殿下,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嗯,很好」 芙兰亚挺起胸膛,大大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的视线不由得飞往窗外。 倒映在她瞳孔中的是纳特拉西边的天空。 哥哥如今在那一片天空下做着什么呢。 ◆◇◆ 「唔唔唔唔姆…….」 在通往玛登领首都索里图库的街道上。 一辆马车在随从人员及护卫的重重保护下徐徐前进,马车中,维恩苦恼地呢喃着什么。 他呢喃的原因在于自己的手牌。坐在对面的妮妮姆也同样拿着手牌。两人在前往索里图库的路上玩着卡牌游戏。 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维恩处于劣势。因为维恩一直缺乏集中力,要说为什么的话── 「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在意吗?这个」 坐在对面的妮妮姆无奈地捋了捋头发,黑色的头发。因为要前往西方国家,便像上次一样将头发染黑了。 「老实说很想摸一把」 「我说过了吧?会掉色的,不行」 「不能用我的王子特权开个后门吗?」 「不能」 妮妮姆严辞拒绝。 “诶──”,维恩一脸不满的从牌堆里抽牌,微微睁大眼睛。 「……妮妮姆,要是我赢了这局就给我摸一摸,怎么样?」 「原来如此,看来抽到好牌了呢」 妮妮姆苦笑道。意图很明显,但是拒绝的话大概会闹别扭吧。那么该如何是好呢,这时妮妮姆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我想想……那要是我赢了,就给维恩染发,怎么样?」 「染我的?给我染发也不会有趣吧?」 维恩边玩弄前发边歪了歪头,否定妮妮姆的提议。然而妮妮姆却一副不肯退让的表情。 「才没那回事。我觉得很有意思呢。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算了,不过我的头发你也别想摸了」「唔唔唔」 维恩看了看自己的手牌又看了看妮妮姆的,说道。 「好,就按你的条件来决胜」 「交涉成立。那么在我喊一二后互亮手牌」 “一、二”,妮妮姆开口道,在亮手牌的瞬间,维恩在心中暗自窃笑。 (──哼,上当了吧妮妮姆!) 其实刚才玩弄前发的动作是为了诱导妮妮姆的视线,自己的另一只手早就从弃牌中偷来了需要的牌,替换了某几张手牌。 (我的手牌是第二大的牌型!虽然因为其他手牌的原因不适合凑成最强牌型,但制作最强牌型的手牌已经被我替换到弃牌之中了!也就是说这场比赛──) 「好我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看着对面亮出的最强牌型,放声大喊。 「等、等一等妮妮姆小姐!?为什么能凑成最强的牌型啊!?」 「当然是抽到的啦。虽然我不会告诉你是从哪里抽到的」 「唔咕」 也就是说在维恩把最强牌型所需的卡牌换入弃牌堆后,妮妮姆把那张牌和自己的手牌对调了。 「维恩才是,要凑成这个牌型应该需要弃牌里的牌吧?」 「诶,是、是这样吗?哎呀,大概是妮妮姆的记忆出错了吧」 「是吗,算了。反正我的胜利不可动摇」 「唔噢噢噢噢噢!」 维恩被败北摧毁了。 在他身旁,一脸欢快的妮妮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染发道具。 「虽然质量不太好,但除了黑色还有很多搭配呢。唔,黑色、白色、金色……维恩觉得哪个比较好?」 「随你喜欢……啊啊不行,金色特别显眼还是别了」 「那就是金色了呢」 「我说了不要金色吧妮妮姆小姐!?」 「我觉得挺适合你哦」 正可谓是赢家的任意妄为。 沦为败家犬的维恩,唯有任人宰割。 「在抵达索里图库前记得帮我染回来……」 「当然啦。金发维恩站在杰诺薇娅面前,想必会吓到她吧」 妮妮姆边梳着维恩的头发边哧哧一笑。 随后她突然说道。 「你觉得杰诺薇娅已经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什么?」 妮妮姆回答反问的维恩。 「──当然是我们参加典礼的目的」 「──介入索尔杰斯特王国的贸易,吗」 杰诺薇娅呢喃道。吉瓦对此点点头。 「是的。臣认为维恩王子此次出席典礼的目的正在于此」 两人位于宫殿的会议室。 除了杰诺薇娅和吉瓦之外还有众多家臣出席了会议,所以杰诺薇娅的语气和表情比起平时更为严肃。吉瓦在众人面前继续解释道。 「现在的状况如果持续下去,玛登迟早会成为纳特拉的一强。若是和经由海运与别国贸易的索尔杰斯特王国打好关系,发挥相乘效果,便能以不同于玛登的方式获取利益」 「原来如此……我可以这么认为吗,由此弥补了国内发展速度的差距,随之降低了我们的危险性?」 「是的。正是如此」 玛登领导阶层的当务之急在于让玛登融入纳特拉,并保证玛登领地的安定。后者因为好景气,呈现改善的势头,前者却令人担忧。如果纳特拉能通过其他途径发展起来,既能保证领内安定,也更容易融入纳特拉。 对此这一乐于见到的事态完全没必要进行妨害。家臣们和杰诺薇娅安心地叹了口气,“可是”,吉瓦继续说道。 「危险性降低意味着重要性也随之降低。换个角度考虑,现在的玛登拥有最大的价值。假如玛登愿意为了缩小差距作出让步,纳特拉一方或许会作出相应的补偿」 吉瓦的发言引发了杰诺薇娅和周围的家臣的议论。 「我等臣服不久。此等行为岂不是会招致纳特拉的反感」 「不,杰诺薇娅大人继承了玛登 王室的正统血脉。即便成为了纳特拉的一员,阿谀奉承也绝不可行」 「光凭玛登之力无法呈现如今的盛况。不可放弃东边」 家臣们交换意见,杰诺薇娅插口道。 「进行谈判的时机……在维恩王子和索尔杰斯特王国的交涉成立之前──换言之,王子此次停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 「如您所说」 「这样一来没有太多时间进行准备……吉瓦,作为让步的代价应该让纳特拉同意什么?」 吉瓦停顿了一会,恭敬地回答杰诺薇娅的提问。 「──杰诺薇娅大人和维恩王子,两位大人的婚事」 「──所以,维恩打算和杰诺薇娅联姻吗?」 「完全不想」 维恩果断地答道。 「毫无疑问玛登方面会提出这个条件,我也说过了,万一情况不对我会跑路的!……痛痛痛!别扯头发!」 「别在意。只是手滑」 “好会看场合的手啊”,如果把心里想的说出口,很有可能连发根都被扯掉。维恩叹气,说道。 「就算不考虑这个,我也觉得单身更好」 「真心话呢?」 「当然是为了延长受欢迎的时间,等着各色各样的女性向我求婚……不等等、我开玩笑的妮妮姆…!快停下你手上准备连同发根一起剪掉的剪刀……!」 「别在意。只是手滑」 「不、真的是开玩笑的!你听我解释!迎娶正妃可是与他国缔结同盟的有力手牌!?所以我想保留手牌啊!?」 「唔……可以理解」 「对吧?当然,如果和索尔杰斯特王国交涉不顺利则另当别论。开拓新商路或联姻,现在有两张手牌。将对他国有效的联姻手段推后考虑不是很正常吗……!」 维恩罗列的理由十分合理,妮妮姆略带犹豫地追问道。 「……比方说,纳杰诺薇娅为侧室呢?」 「很难」 维恩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杰诺薇娅是原玛登王女没错吧?听说她现在是玛登领的精神支柱,倘若我有正室还好说,没有正事还打算纳侧室只会招致多余的反感」 维恩若和杰诺薇娅成婚,其他领主将会抱怨维恩太过厚待新来者。此外还要遭到玛登的排斥,不容乐观。 「因此这次停留的目的只有一个,确认玛登是否有意配合纳特拉。愿意配合的情况,十有八九会提出联姻的要求,我们的方针就是含糊其词全力回避……!」 真是差劲,妮妮姆心想。 「恐怕维恩王子会回避联姻之事」 吉瓦迎着众人的视线,说道。 「至少,在和索尔杰斯特王国的交涉出来结果之前,对方无疑会避免作出明确的答复。因此对我方来说,在王子停留期间取得口头承诺方为上策」 「联姻一旦成立,玛登将不再是纳特拉的外来者,并更有发言权」 「是的。其他领主排斥此事不难想象,然而艾尔巴雷斯特王室和玛登之力合二为一的话,王国之内无人敢提出质疑」 吉瓦言之确实。王室和玛登之力是纳特拉王国内最为突出的两股力量。代表这两股力量的维恩和杰诺薇娅一旦成婚,国力无疑坚若磐石。 「您意下如何,杰诺薇娅大人。您若是同意,臣立马派人安排」 「……」 没有理由犹豫。 考虑到玛登的未来,和维恩结婚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合理地利用现在的好景气,坚决采取行动。并且这对纳特拉王国而言也是有利的提案。 是的,从政治上来说,没有犹豫的理由。 所以,杰诺薇娅作出了答复。 「话说回来,维恩」 「嗯?什么事?」 维恩只有视线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于是妮妮姆怯声怯气地说道。 「那个,只是打个比方哦」 「……好的,打个比方。比方说,什么?」 妮妮姆竟然会用这种说法,还真是罕见。维恩心想。 妹妹芙兰亚偶尔会用这种开场白提问,那么妮妮姆委婉的说话方式一定有其理由,维恩开动脑筋思考, 「──就算染发失败了你也不会生气的,对吧?」 「这个时候发问说明完全失败了吧妮妮姆小姐!?」 维恩大喊,妮妮姆默默别开视线。 「才没有呢。……虽然跟这个没关系,但你最好暂时不要照镜子哦」 「等一下、什么!?发生了什么!?我的头发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真是遗憾……」 「为什么擅自自暴自弃了啊妮妮姆小姐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马车在维恩陷入波折起伏的状况中仍朝着索里图库前进。 ◆◇◆ 「欢迎您远道而来,维恩殿下」 穿过首都索里图库的城门,维恩一行抵达了重建后的埃离斯罗宫殿。迎接他们的是盛装打扮的杰诺薇娅。 「迎接辛苦了,玛登侯爵」 杰诺薇娅微微一笑,回应维恩的寒暄。 「殿下,无需如此郑重其事,称呼臣为杰诺薇娅就好」 「别这么说,你既是纳特拉侯爵,也是原玛登王国的王女。哪怕我是王子,也该客气一点,不是吗?」 「您言过其实了。臣如今是纳特拉的一员,而且过去曾与殿下并肩作战。这并非客气,而是合适的距离感」 「唔……」 维恩考虑了一会,笑着说道。 「那么便顺你的意吧。杰诺薇娅侯爵」 「好的。臣等准备了宴席略表心意,请往这边来」 在杰诺薇娅的带领下,维恩带着随从踏上宫殿的回廊。 「话又说回来,这座宫殿完美地重建完成了啊」 「是的。领地的象征总不能一直保持烧毁的模样,这都归功于民众的努力」 「真是感概万千,沿途的街景已经看不出卡巴利努留下的战火之痕。本以为玛登的子民会因为剧烈变化的时局陷入混乱。杰诺薇娅侯爵的手段可真是令人佩服」 维恩话中有话,不经意地提及玛登臣服一事, 「皆因殿下宽容接纳了玛登。不然现在竖立在此的就是卡巴利努国旗了」 杰诺薇娅笑脸以对。 「这次宴会我们打算满怀谢意招待您……哎呀?」 杰诺薇娅的视线停留在维恩的头发上。 「怎么了,杰诺薇娅侯爵」 「不,大概是错觉。总感觉殿下的秀发比平时更加熠熠生辉」 「……哈哈哈,受好景气之风的吹拂,光泽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维恩边说边瞥了眼身后。陪同的妮妮姆别开视线。 「是吗。看来也有喜欢恶作剧的风呢」 「真是无礼的风。……啊」 聊着聊着一行就到了大厅。 (喔,原来如此) 维恩看了眼大厅,立马理解了。所有器具和料理都是按纳特拉样式进行准备的。 (我们会配合纳特 拉,是想这么说吧) 玛登有玛登的文化。然而统一为纳特拉样式则表示顺从之意。以前维恩在欢迎帝国使节团也准备了帝国料理,但玛登甚至连房间都统一成了纳特拉样式,极其彻底。 「考虑到您舟车劳顿,特地准备了纳特拉的料理」 维恩和杰诺薇娅坐在上座,玛登的家臣们负责应对随从人员。唯有妮妮姆为了防止意外事态,在维恩身后待命。 「感谢侯爵的良苦用心。……既然是纳特拉的料理,便不必担心会在杰诺薇娅面前出丑了,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他人」 「殿下可真会说话」 目前能明白的不仅是玛登方面的让步。恐怕在制定接待计划时也有主张展示原玛登王国的意志和骄傲,采用玛登样式的家臣吧。然而没有变成这样即意味着杰诺薇娅的力量足以驳回家臣的意见,推行自己的主张。 (老实说真是出色的手段。哪怕是王族,光是身为女性就会遭到轻视啊) 在这片大陆上,无论地位与性别,男性从政的想法根深蒂固。事实上,许多国家都由男性处理政事。 这样一来,政治场合的交流自然是由男人们制定的男性规则在发挥作用──换言之,像是男人们的秘密基地一样。 因此如果有女性说着“也让我参加嘛”突然参与其中,自然会出现这样的反应:“诶,那个,你这么做我很困扰啊……”。 比方说纳特拉授予杰诺薇娅爵位时,曾引发了这样的骚动。 杰诺薇娅原本是其他国家的王族,国力也和纳特拉王室相当。那么自然该赐予侯爵这一上级爵位。尽管如此,一部分贵族却试图阻碍此事。 「怎么能给女人侯爵的爵位」 他们罗列出能想到的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归纳起来不过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尽管爵位制度因国而异,但大抵像是男人们的秘密基地里常有的扮演游戏的延长。 回顾纳特拉的历史可以发现,授予女性爵位的前例非常稀少。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爵位是男性的特权”这一潜在认识。 (被我强行通过就是了) 当时讨论了许多方案,比方说降低爵位,又或是新设女性专属的爵位,最后还是维恩坚决下令,授予了当初定好的侯爵爵位。 总而言之,女性立足政坛并非易事。然而杰诺薇娅作为玛登的领主,获得了臣民的支持,着实值得称赞。 「我听闻玛登领内十分安定,贸易兴旺,真是太好了」 「商品流通之后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杰诺薇娅点点头继续说道。 「臣也没想到帝国的商品会这么畅销」 「越是难以入手的东西越发迷人」 「似乎如您所说呢。不过光是这样也不会卖的这么好。毕竟列贝提亚教口中的大陆东部可是不明事理的野蛮人的聚集地,生产的物品还粗糙不堪呢」 帝国的商品对于虔诚的信徒而言是异教物。不管再怎么迷人,大多数人也会拒绝购买。 要说如何让他们买下帝国的商品, 「臣非常惊讶。没想到您会将帝国产的商品伪装成纳特拉产」 维恩愉快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为了让虔诚而善良的信徒们获得心灵的安宁,稍微动了点心思。他们其实也明白商品是帝国生产的」 「您的说法仿佛像是引人堕落的恶魔哦」 「怎么会。毕竟无法将黄金卖给和光凭灵魂就能满足的恶魔们啊」 两人和睦地进行着会话。 尽管如此,维恩会话中一直没有忘记观察杰诺薇娅。 (那么,根据话题的走向差不多能看清对方的意图了) 玛登向纳特拉指明了合作路线,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不过,这并不是结束。按照维恩的预想,一定会在某个时机提出联姻一事。 (话虽如此,一味等待太过无聊) 维恩看准会话结束的时机,开口道。 「话又说回来,杰诺薇娅侯爵,玛登的运作看似顺利,然而飞速成长往往容易孕育出不良影响。如果有烦恼,我多少能帮上忙,如何?」 略带挑衅的语气使得周围的家臣们面露动摇之色。 「是呢……」 杰诺薇娅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维恩目不转睛地观察杰诺薇娅,只见她稍稍思索了一会,回答道。 「实际上德鲁尼奥王国发来了抗议书」 「德鲁尼奥?……这样啊,玛登也收到了」 「啊,果然纳特拉也收到了?」 维恩点点头。 「顺便问一下,杰诺薇娅侯爵如何看待德鲁尼奥王国?纳特拉和其并非深交,缺乏情报」 「是呢……」 杰诺薇娅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德鲁尼奥自古以来有着众多的列贝提亚教虔诚信徒,且尊重自国文化,采取保守政策。不久前国王换代,现任国王年纪不大,政事的大半由宰相希里吉斯负责处理」 杰诺薇娅继续说道。 「方才提到的希里吉斯十分爱国,而且是列贝提亚教的虔诚信徒。自从他获得了实权之后,便大力保护自国文化,宣传列贝提亚教」 「真是死板的国家啊」 「没错。保护的同时还排斥他国文化。因此德鲁尼奥的年轻人相当讨厌他,保守阶层也认为他的行为太过火。最近和索尔杰斯特关系恶化的原因,一部分就源自他的政策方针」 原来如此,维恩心想。索尔杰斯特王国和他国进行贸易,不断推广其商品和文化。对于重视自国文化的希里吉斯而言想必相当棘手。 「这么一来,不难理解为何会发来抗议书了。除了索尔杰斯特的异国文化,通过玛登流入的帝国文化也传入了德鲁尼奥」 「是的。现在还只是书面抗议,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好会派遣外交官前来抗议,或是动用武力。实际上,抗议书中还提出希望在玛登进行会谈。不过因为和殿下的停留时期冲突,已经拒绝了」 那么,该如何应对呢──杰诺薇娅用视线寻求答案。 「别在意,继续卖」 「真的可以吗?」 「只是发抗议信说明对方还有余裕。等到抗议的使者排成长队再认真考虑」 「明白了。如您所愿」 维恩对杰诺薇娅的回答满意地点点头。 点完头突然发现。 (……啊咧?对话结束了) 被问到是不是有烦恼,借此提及国内的差距问题,然后顺势提出维恩和杰诺薇娅的婚事──按维恩的预想,事情本该这样展开,没想到事与愿违。 (不想让我顺心如意吗?那么之后一定会有所行动) 维恩保持警惕,继续和杰诺薇娅展开对话。 (啊咧?) 然而无论是杰诺薇娅还是周围的家臣,丝毫没有提及有关结婚的事情。 (啊咧咧?) 心中满是疑惑,不断地继续会话、会话、会话── (唔唔唔唔唔───!?) 结果一直到宴会结束, 杰诺薇娅也丝毫没有提及结婚的话题。 ◆◇◆ 「……太反常了」 宴会结束,维恩回到玛登准备的客房,苦恼地盘起双腕。 「我都抛砖引玉好几次了,没想到完全没提到婚事……」 「确实出乎意料呢」 从头到尾旁观了两人会话的妮妮姆也露出思索的神情。 「不如说给人一种故意避开的感觉呢」 「明明对玛登来说刚才是提议的最好时机……」 “唔……”,维恩小声念叨。 妮妮姆在他身旁轻声笑道。 「话说回来,明明你那么自信满满地说对方会提及婚事呢」 「唔咕」 「没想到不但没得到回应,还被回避了」 「咕咕咕唔」 「这种就叫,自我意识过剩?」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里藏刀,维恩被打击得双膝跪地。 「不、不应该这样的……明明我应该超酷地闪避对方提出的结婚请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原地崩溃。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才不是自我意识过剩……”,妮妮姆无视眼神空虚自言自语的维恩,打开了房门。屋外站着的是侍奉杰诺薇娅的吉瓦。 「深夜打扰了。能否稍微谈一谈关于明天的安排」 妮妮姆望向身后。刚才还像尸体一样的维恩不知何时坐到了位子上,单手捧书,一副贵公子模样。 「无妨,让他进来,妮妮姆」 「遵命。请进,吉瓦大人」 吉瓦在妮妮姆的带领下走进房间。维恩朝吉瓦发问道。 「那么吉瓦,想谈什么?」 「非常抱歉。关于明天殿下和杰诺薇娅大人的午餐会,由于突然发生案件,急需杰诺薇娅大人处理,明天或许抽不出时间来。为此想与您商谈」 维恩和妮妮姆四目相对。 突然有急事并不奇怪。维恩也经历过。 可是,维恩停留在这里的期间对玛登和杰诺薇娅来说可谓是交涉的好时机。毕竟维恩只是在前往索尔杰斯特王国的途中路径玛登,两三天后就会启程。那么在这期间应当延后处理政事才对。 (即便如此还是延后了和我一起的午餐会,只能认为发生了紧急事态──) 然而维恩在脑中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如果发生了紧急事态,眼前的吉瓦未免缺乏急躁感。 (那么,是打算和我保持距离?但最初的招待十分用心,感觉得出对方想要融入纳特拉) 玛登的应对自相矛盾。维恩对此想到了好几种假设,但无论哪一种都缺乏根据,存在分歧。 只是一味思考也毫无意义,维恩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虽然很遗憾,但是玛登领地的安定对纳特拉而言非常重要。替我转告杰诺薇娅伯爵,不要在意我,努力处理政事」 「遵命。感谢殿下谅解」 吉瓦深深地低下头。 于是妮妮姆从旁开口。 「可是,这样一来明天午间的安排便空出来了」 「是啊。打发时间的方法倒是有好几个……」 正当维恩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吉瓦抬起头来。 「关于此事,臣建议殿下参观城市,您看如何?」 「噢。这座城市吗」 吉瓦点头。 「城市解放时还残留着战争的痕迹,而且当时殿下事务繁忙。请务必趁着此次停留之际,好好游览这座复兴后的城市」 「嗯……」 对方自然不可能只是希望自己享受城市内的散心。一定有某种企图,维恩猜测道──然而现在还看不穿对方实际在计划什么。 (既然如此,只好顺着对方来了) 维恩决定方针后点点头。 「好吧。如此明天便好好观光一番。妮妮姆,帮我调整行程」 「遵命」 「谢谢您。这边会安排陪同您游览的人选」 吉瓦再次低下头。 「臣就此告辞。殿下能作出回应,万分感谢」 吉瓦转过身,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妮妮姆有些伤脑筋地歪了歪头。 「结果究竟是怎么回事?」 「猜不透。只不过,明天一定会有所行动。并且能明白为什么没有提及婚事……大概!」 「希望结论不要真是自我意识过剩」 「千万要避免这个……!为了我的名誉….!」 就这样,维恩献上祈祷,等待明天的到来。 ◆◇◆ 时间来到第二天中午。 「让您久等了,维恩殿下」 作为领路人出现在维恩一行面前的,是过去曾一同前往卡巴利努首都,装成玛登随从人员的男装少女──杰诺。 (啊,是这么一回事啊……) (原来如此,明白了) 维恩和妮妮姆一同恍然大悟。 名叫杰诺的少女,真实身份乃是变装后的杰诺薇娅本人。 当时有着不得不变装的理由,维恩也没预想到,竟然还能再次看到这幅模样。 「能够再次见到您,真是光荣。殿下」 「啊,是啊……话说杰诺现在是什么立场?」 「杰诺薇娅大人的随从之一。代替繁忙的杰诺薇娅大人,正在调查市况」 也就是说现在是这个设定。 大概时不时扮装成杰诺,借散心放松自己。考虑到安全问题,维恩虽然没这么做过,但想从政务中解放出来,到街上散心的心情可以理解。 「并且杰诺薇娅大人托我传话」 咳咳,杰诺清了清嗓子,说道。 「请把陪同之人当作是臣,尽情享受观光。提问自由。在街上边走边聊,想必更容易打开话匣子」 「……原来如此」 不是平时的会谈,而是在观光的同时推心置腹地畅谈。 实在是拐弯抹角的做法,不过若是站在摄政和领主的立场上,确实有不能触及的话题。维恩面露苦笑,随后点点头。 「那么便听从杰诺薇娅侯爵的建议。杰诺,拜托你带路」 「遵命。请往这边走」 在杰诺的带领下,维恩走向索里图库的城内。 「这里是中央广场」 最先游览的是城市的中心地带。 「说到索里图库,果然少不了坐落在广场上的铜像」 正如杰诺所说,广场周围散布着好几座骑士的铜像,在广场中央的则是勇猛地骑在马上的国王的铜像。 「据说这是初代玛登国王和辅佐国王的亲兵们的铜像」 「嗯……然而解放城市时似乎没有见到啊」 「因为在卡巴利努占据之时被收缴了……」 杰诺有些困扰地回答道,接着挺起胸膛。 「但是通过交涉成功拿回来了。这是玛登的历史物品,家臣们都松了口气」 「值得恭喜。只要不再重蹈覆辙就好」 「是呢。必须避免融毁铜像的局面呢」 战时金属必不可少,基本上碰不到金属剩余的情况。如果武器不足,很可能融毁铜像转而制造武器。 「玛登尚未从之前的战争中恢复过来。一旦战争再起,安定的民心容易再度陷入混乱。由衷希望和平一直持续下去」 「同感,不过无须如此担心吧?」 维恩试探地问道。 「如果维持现在的好景气,玛登的力量将会壮大。即便受到外部干涉也能自力解决」 「保有力量固然重要。然而过于强大的力量会孕育纷争的火种。比起壮大力量,如今更为重要的是考虑如何融入纳特拉」 「真的是这样吗」 维恩目光锐利,试图看穿对方的真正意图。 「增强国力,和邻国联手争取独立……这对玛登而言不也是一种选择吗?」 于是杰诺笑着回答道。 「您真会说笑。考虑到殿下迄今为止的伟绩,和他国联手对抗纳特拉无异于抱着笨重的石头跳进冬天的海里一样,愚蠢至极」 「是吗……杰诺薇娅侯爵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了」 杰诺断言道。 「杰诺薇娅侯爵及全体家臣都抱有这样的确信,融入纳特拉是玛登通往繁荣的唯一道路」 「原来如此……」 维恩和杰诺。两人相视一笑,视线复杂地交汇在一起。 为了不漏过对方眼神深处的任何一丝情报,两人对视了好几秒。最先别开视线的是杰诺。 「好了,让我们前往下一处地点吧。还有许多值得一看的场所呢」 之后维恩一行在索里图库市内散步。 雕工出色的喷泉、连结河川的古色古香的大桥,又或是街道本身的构造,杰诺流畅地进行介绍。并非只是陈述掌握的知识,杰诺介绍时的开心模样能让人感觉到她对这座城市的热爱。 「……呼,花了好多时间呢」 大体上逛了一圈,一行人在杰诺常去的饮食店稍作休息。大概是事前沟通好了,整个店被包了下来。 「所以,殿下认为索里图库如何」 「嗯,感慨万分」 维恩单手举起盛有红茶的杯子,说道。 「观光地风景优美自不用说,我更在意的是国民的活力。实地游览之后总算明白为何大家对杰诺薇娅侯爵抱有期待了」 「是呢。托好景气的福,杰诺薇娅大人的支持率不断上升」 「这是好兆头。执政者和民众保持良好关系并非坏事。当然,切忌疏忽大意」 维恩说这话并没有想太多,然而杰诺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 「说起来一直想请教殿下一个问题……为何您如此警惕民众呢」 「警惕?」 出乎意料的提问使得维恩疑惑地眨了眨眼。本以为对方要打听什么,但看杰诺的模样,似乎只是单纯的提出疑问。 杰诺犹豫地选择措辞。 「不,说警惕或许不太对……奇妙的信赖、距离感……您以前说过,民众是共犯,这句话至今仍记忆犹新」 「啊,这个啊」 维恩想起那时的事情,轻声笑道。 「我确实说过……好奇怪啊。我记得这句话是说给杰诺薇娅伯爵听的」 「诶,啊,那个……是杰诺薇娅大人告诉我的」 杰诺羞得涨红了脸。 维恩被她的模样逗笑,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奇妙的信赖啊。我想想……杰诺,那我反过来问你。王侯贵族的血高贵吗?」 「嗯?」 遭到出乎意料的反问,杰诺睁大了双眼。但是她没想太久便回答道。 「那当然……高贵。代表民众治理国家的王侯贵族是稀有人种。不仅是贵族本身,民众也认为王侯贵族的血统极其高贵」 维恩对杰诺的回答点点头。 如杰诺所说,贵族血统高贵乃是常识,是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抱有的价值观。 「那我再问你。王侯贵族的血从何时起变得高贵?」 「……从何时起,吗?」 这次杰诺反而无言以对。 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像是看到了难解的算式一般,杰诺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维恩像是为了解开她的疑惑般开口道。 「比方说,我是纳特拉的王族。王侯贵族的血统高贵意味着我的血统非常高贵。那么我出生之后,何时变得高贵了?」 杰诺想了想,回答道。 「……大概是,生而高贵。殿下作为欧文陛下的儿子出生时,便已经流淌着高贵的血统了」 「是啊。拥有高贵血统的王族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便赋予其孩子高贵之血。然而,父皇欧文又是何时变得高贵的呢?」 「这当然是源自欧文陛下的王族生父,和殿下一样,生而高贵不是吗?」 「正是如此。王室之子的高贵源自父母之高贵,父母之高贵源自父母之父母的高贵。道理很简单」 随后维恩看向待命的妮妮姆。 「那么妮妮姆,沿着我的血统史往上追溯,最终会抵达哪里?」 「好的。应该是列贝提亚教始祖列贝提亚的高徒之一──卡雷乌斯」 维恩的先祖乃是建立纳特拉王国的萨雷玛国王,但萨雷玛又是纳里亚比内王国的王子,所以高贵血统的来源必须追溯纳里亚比内王国的历史,最终指向的便是妮妮姆方才提及的人物。 「没错,伟大的高徒卡雷乌斯。要是有人问他的血统是否高贵,一定是肯定回答。然而在列贝提亚发掘卡雷乌斯之前,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农夫。当然,父母也是农夫。于是回到刚才的问题──卡雷乌斯的血统从何时起变得高贵?」 「那是……」 父母高贵所以孩子也高贵。但卡雷乌斯并非出生于高贵的家系。也就是说他的血统分为高贵和不高贵的两个时期。要说发生的变化的时间点── 「……追随列贝提亚,成就多项丰功伟绩之后,吗」 「就是这样」 维恩说道。 「腕力、智力、口才,又或者单纯是运气好。能力多种多样,无名的有能之人建功立业,扬名立万……有能之人及其血脉因此被认定为高贵之物。现存的高贵血脉,追根溯源大多会抵达这个结论」 「……我理解您的意思了,可是,这跟我的提问有什么关系吗?」 「不明白吗?也就是说我等正统王族,以及态度傲慢的王侯贵族等人,归根结底都是平民出身。如今因为民众身份遭到轻视的人们,身上皆蕴含着成为王侯贵族的可能性」 「───!」 杰诺一脸震惊。 本质说透就很简单了。然而她直到刚才都一直没能察觉到。不,只是佯装不知罢了。出生在王室,无法肯定这种否定权威的想法。 (的确如同殿下所说……只不过,流淌着比谁都纯正的王室血脉的殿下竟然会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批判王政,而是彻底颠覆王侯贵族根源的发言。如果听到这番话,大多数王侯贵族都会大怒并处死发言者。没想到下任国王会像闲聊一般谈论此事。 「回到最初的问题……为何要警惕民众。 纳特拉人口约有五十万,玛登并入后现在约八十万。这样一来,数量众多的无名的有能之人无时不在监视着我管理国家的一举一动。……你能毫不在意他们吗?」 杰诺不寒而栗。 迄今为止从未用这种角度看待过民众。如果用维恩的想法去考虑,的确,警惕才是正确做法。 他不会轻视民众。为了不被无名的有能之人超越,思考民众所需,总是不懈怠、不疏忽,正如一路建立起功绩的先祖们那般。 (这下明白了……这个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出身有别于人) 杰诺总算理解维恩为什么会说与民众是共犯关系了。 开面包店的人所生的孩子被期待继承面包店。他出生于王家,被周围冠以下任国王的期待,因为需要国王所以登上王位,不过如此罢了。如果国民认为不需要国王,他大概会笑道,“不需要了那也没办法”,随即摘下王冠。 真是讽刺。比起说着引导民众、保护他们的自己,将民众当作共犯的维恩更加理解且贴近民众。 「为此,多数王族将自己的家系编入神话体系。自己的血脉来源于神的认可,而非平民,这样的解释更方便巩固权威。纳特拉的情况则是卡雷乌斯被半神化了……怎么了?杰诺」 「不……」 维恩歪了歪头,询问陷入沉默的杰诺,只见她笑着回答。 「见识到殿下的德才兼备,不由得再次被折服了,请您别往心上去」 「德才兼备?」 维恩眨眨眼,耸了耸肩。 「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只不过最近对自己的才能逐渐失去了信心」 「这是为何?像殿下这般声名远扬的人物,大陆上可是屈指可数」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维恩说完,主动提起了话题。 「本以为会收到的求婚迟迟没有消息。我正在反省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了」 「……」 杰诺不用想就知道,维恩提及的发起求婚的人指的是自己。 「或许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和其他人谈好婚事了」 对玛登而言,维恩是杰诺薇娅的最佳结婚人选。但这不意味着没有其他候补人选。玛登实力与王室匹敌,或多或少存在与其交好的势力。 如果真是这样,对于纳特拉而言可能引起新的担忧,无论如何都要获取情报。 「……我不知道您指的是谁……」 杰诺慎重地选择措辞。 「但如果您说的那个人是玛登人的话,一定是因为她光是处理自己身边的事就竭尽全力了,没有余裕考虑结婚的事情」 「……可是和我结婚更有利于处理身边的事情不是吗?」 「或许确实如此,可是──」 杰诺打算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停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她似乎是想搪塞过去一般笑了笑。 「说不定是更随意的理由呢」 「随意的理由?」 「嗯,比如说──殿下的长相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什么的!」 「…………」 维恩垂头丧气。 「不,那个,只是开玩笑,您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 「那、那个,啊差不多到时间了,回宫殿吧!」 「…………」 「现、现在的时间段街景会在光线的变化下呈现不同的面貌!机会难得,稍微绕点路再回去吧!」 就这样,杰诺拼命的维系现场的气氛,与维恩一行返回了宫殿。 ◆◇◆ 「……呼」 与维恩一行道别后,杰诺薇娅解除杰诺的变装,在事务室深深叹气。 「您辛苦了,杰诺薇娅大人」 在旁的吉瓦慰劳杰诺薇娅。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 吉瓦断言,继续说道。 「只是稍微堆积了一些需要处理的书类文件……殿下一行明日即将启程离开,送别之后将按序处理」 杰诺薇娅点点头。 「过程辛苦了点,但总算顺利结束了」 「完全是杰诺薇娅大人努力的结果。……不过,今天游览之际还是被问到了呢。杰诺薇娅大人和维恩殿下的婚事」 「是的,殿下还纳闷为什么会没有试探」 杰诺薇娅说完,视线朝下,开口道。 「……对不起,吉瓦。你认为应该与殿下联姻的提案被我无视了」 「您无需道歉。玛登是杰诺薇娅大人的统治地。杰诺薇娅大人的意志高于一切」 恭敬地作出回应,“而且”,吉瓦继续说道。 「臣能理解杰诺薇娅大人的心情。果然维恩殿下……」 「嗯,是呢」 杰诺薇娅勉强地笑了笑,说道。 「尽管不好对殿下本人说出口……果然那位大人非常遥远,有些,令人恐惧」 杰诺薇娅对维恩这一人物抱有复杂的感情。 帮助自己解放玛登的感谢和善意,此乃其一。 年纪轻轻便引领国家前进,对此感到共鸣和敬意。比自己建立了更多功绩,内心感到嫉妒并抱有自卑感。此乃其二。 畏惧他那完全不像王族会有的思想和精神的同时,又憧憬他的智慧和胆量──制定大胆的作战方案并使之成功。 将所有这些要素包括在内,强行概括的话──对于杰诺薇娅来说,维恩是“距离遥远的”、“杰出的”、“令人畏惧的”,一名“英雄”。 「今天观光的时候虽然也这么说过,但每次和殿下交谈都会痛切地感受到这一点。我这样的人实在无法担任那位大人的正妻」 实际上,杰诺薇娅和维恩结婚的话,自然会成为他的正妻。 倘若是一无所知的过去的自己,一定会举手赞同。经历了和维恩相处的短暂期间,将他视为英雄的如今的杰诺薇娅,没有自信能成为他的一片翅膀。 「殿下的正妻乃是未来的王妃。会背负许多责任……」 自己是温室长大的千金。哪怕现在在拼命学习,心里也明白因为自己能力不足给家臣添了麻烦。光玛登领都无暇自顾,更别说成为维恩的妻子,肩负起纳特拉王国了。 如果世间太平,抛开政事,在宫廷过优雅的生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如今身处乱世,纳特拉即将实现大飞跃,成为王妃无疑要背负上重大的职责。关于这点实在是缺乏自信。 老实说,背后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自己心里也清楚,和维恩结婚理论上是手妙招。 杰诺薇娅的内心却无法同意这件事。 「没资格当领主呢,我……」 要是,要是之前帝国皇女露薇尔米娜和维恩成婚的话,或许自己就能下定决心了。这样一来自己成为侧室就能解决问题,自己和家臣也能心安理得地提出婚事。接待维恩一行的时候,杰诺薇娅好几次想要询问维恩和露薇尔米娜皇女进展到哪里了。 当杰诺薇娅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吉瓦徐徐开口道。 「恕臣僭越,从卡巴利努手中夺回王都之时,包含臣在内的追随杰诺 薇娅大人的重臣们许下了两个誓言」 「誓言?」 到底会是什么呢,杰诺薇娅歪了歪头。于是吉瓦开口道。 「其一是为了玛登,抱着粉身碎骨的精神投入工作。其二,即便是为了玛登,也绝不会选择让杰诺薇娅大人陷入不幸的道路」 杰诺薇娅瞪大双眼。虽然明白家臣们为自己着想,可没想到愿意为了自己做到这一步。 「您若是不希望与维恩殿下成婚,全体家臣一定会找出更好的方案,请您放心」 吉瓦说完,微微一笑。 「不妨告诉您,身为臣子虽然提出了那样的方案,但我个人并不赞同这件婚事」 「吉瓦不是对殿下评价很高吗?」 「是的,臣这样的小人物没有资格对殿下的才智评头论足。只是殿下的人格有些令人担忧。……亲手弑杀卡巴利努国王,纵火王都出逃,老实说只能认为是精神不正常」 「嗯,这件事啊,我也被吓到了呢」 而且维恩在弑王之后还说什么“比起悲叹过去,更重要的是积极向前看”,真是难以置信。冷静想想就能明白,正常人可无法成为这种人的正妻。 「考虑到继承人的事情,杰诺薇娅大人迟早要成婚,可供挑选的对象有很多。只要殿下和索尔杰斯特交涉成功,降低玛登的危险性,便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婚事,不妨之后再与众臣商讨」 「是呢……谢谢,吉瓦」 「过誉了。这也是家臣的职责」 吉瓦朝年轻的主君恭敬地鞠了一躬。 就在此时。 「杰诺薇娅大人,打扰了……!」 官员一脸慌张的冲进事务室。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是的。其实,刚才宫殿正门处──」 听完官员汇报的杰诺薇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另一方面,回到房间的维恩则是, 「原来我是长相不合对方胃口的自我意识过剩男……」 一边念叨着一边瘫倒在床上。 「你要纠结到什么时候。明摆着是急忙想出的借口吧」 妮妮姆在旁解释。然而维恩完全没从打击中回复过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妮妮姆继续说道。 「本人不是说了吗,至少杰诺薇娅没有私底下和其他势力联手。光是得到这个情报就对纳特拉十分有意义了」 「可是这样无法解释为什么不向我提出联姻的请求!」 「这个嘛……比较私人的原因」 「私人的原因是指?」 「果然还是因为长相不合胃口吧?」 「我选择死亡!」 「冷静一点,从这个高度跳窗只会骨折罢了」 制止把手放在窗边的维恩,妮妮姆想了想接下来应该说的话,开口道。 「而且你想想,只是长相不合胃口,并没有说你不是美男不是吗?」 「那倒是承认我是美男啊」 「……外面有些吵闹?」 「竟然这么明显地岔开话题……!这就是我家的妮妮姆小姐嘛……!」 「不是这个意思」 妮妮姆无视叹气的维恩,打开了房间的窗户。确实如她所说,远方传来骚动的声音。 「维恩稍微等等,我去确认一下」 「趁这段时间我要闹情绪去冬眠了」 「秋天才刚开始」 妮妮姆苦笑着离开房间,不久后带着震惊和急躁的表情返回房间。 「出大事了,维恩。出乎意料的来客造访了玛登」 「来客?到底是谁来了?」 维恩疑惑地歪了歪头。妮妮姆严肃地回答道。 「德鲁尼奥王国宰相,希里吉斯哦」 ◆◇◆ (──那么,该如何是好) 位于宫殿的接待室,杰诺薇娅陷入苦恼。 一名矮个子的男性坐在她对面。 男性名叫希里吉斯。平民出身,如今是德鲁尼奥王国的宰相。 「首先容我为自己的不请自来表示歉意,杰诺薇娅王女……不,如今的玛登侯爵」 希里吉斯缓缓开口,低下头。 然而回应他的乃是杰诺薇娅冰冷的眼神。 「宰相这般大人物竟然明知无礼还打破规矩……您应该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损德鲁尼奥王国的品格了吧」 杰诺薇娅的态度极其冷淡,希里吉斯自不用说,一旁待命的辅佐官吉瓦和护卫博鲁格早已严阵以待。 (吉瓦,我们的公主大人似乎心情极差啊) 博鲁格悄悄地低声耳语,吉瓦对此点点头。 (对方无礼在先,而且如今维恩王子来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绝非趣事) (即便是这样,气氛也太过险恶了吧?) (这也没办法) 吉瓦停顿了一会。 (──毕竟杰诺薇娅大人十分厌恶德鲁尼奥王国) (你说什么?) 博鲁格皱了皱眉,只见希里吉斯开口道。 「您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然而我国德鲁尼奥和玛登领间有着亟需解决的问题,所以我才像这样特地前来。望您谅解」 「亟需解决的问题吗。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您又在开玩笑了」 希里吉斯毫不退让地说道。 「之前寄出的文书。当中应当有提及,贵方出口的商品有些问题」 希里吉斯不给人以反驳余地,断言道。 遭到对方的反击,杰诺薇娅淡定地微微一笑,心想。 (──我要打垮你,德鲁尼奥的混蛋宰相) 原玛登王国曾与索尔杰斯特王国及德鲁尼奥王国保持着相对友好的关系。至少玛登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去年,卡巴利努王国发起奇袭,玛登王国首都失陷。杰诺薇娅率领残存的玛登军,打算抵抗卡巴利努的统治,情势处于不利。 这么一来,自然会下意识寻求两国的帮助。 结果期待落空,发出的求助石沉大海。索尔杰斯特的国王格鲁耶尔根本没把玛登放在眼里,德鲁尼奥的希里吉斯则不想与拥有列贝提亚教选圣候的卡巴利努为敌。 最后和纳特拉共同奋战,解放了王都。以杰诺薇娅为首的众多家臣也认为遭到这两个国家的背叛。 (我是从杰诺薇娅的贴身宫女那听来的……) 吉瓦对博鲁格说道。 (杰诺薇娅大人小时候有一只疼爱的小狗。但是闯进宫廷庭院里的一条蛇将小狗咬死了) (哦。所以呢?) (杰诺薇娅大人大为伤心,埋葬了小狗。之后花了四天时间寻找逃掉的那条蛇,亲手用剑杀掉了蛇) (…………) (杰诺薇娅大人为人温柔,热爱玛登。只不过,深厚的感情往往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也就是说,卡巴利努、索尔杰斯特、德鲁尼奥,甚至是列贝提亚教,皆属于杰诺薇娅有朝一日亲手制裁的对象。 憎恨的德鲁尼奥突然派代表不请自来,指责交易的商品,不难想象杰诺薇娅内心的焦躁。 「即便您说商品有问题」 杰诺薇娅不禁发笑。 「我们采取的可是正当手段。您如果是来找茬的话,还请打道回府吧」 「丝毫没有谈判的意思啊」 「贵国的谈判难道是指突然出现在别人面前擅自提出意见吗?真是截然不同的文化呢」 「……沦落为一介领主,竟变得如此不知分寸,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两人之间火花四溅。彼此都不打算采取友好态度,旁听的人们也只能紧张地注视事态发展。 「看来是没办法了。似乎只能和纳特拉王家直接交涉了」 「是吗,真是遗憾,这件事我们可帮不上忙呢」 「不,绝无此事」 希里吉斯说道 「如今纳特拉的王太子殿下正在玛登,没错吧?请务必为我引荐」 「…………」 原来如此,杰诺薇娅算是明白了。 简而言之,希里吉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趁着维恩来访的时机不请自来,万一和杰诺薇娅的交涉没有顺利进行,便直接和上级的维恩交涉。确实合乎道理。 只不过,这也证明了对方极其藐视杰诺薇娅。 (杀了你) 也难免她的杀气值会突然暴涨。 (……不行,冷静下来。殿下曾说过,在谈判时拔剑是野蛮人的行径) 这是政治场合,绝不可一时意气行事。回想起维恩过去的教诲,杰诺薇娅在心中调整呼吸。──维恩本人反倒是暗杀了卡巴利努的奥尔多拉塞王。 (不管怎样,既然不能在这里干掉他,那么该怎么做……) 不可能听从要求让他觐见维恩。然而对方也不会轻易收手。 正当杰诺薇娅的思考陷入困境时,有人打开了房门。 「无需烦恼,杰诺薇娅侯爵」 现身的少年──维恩咧嘴一笑,说道。 「既然想与我一叙,答应你便是了,宰相大人」 ◆◇◆ 「初次见面。我便是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 「德鲁尼奥王国宰相,希里吉斯。久闻王子大名」 互相寒暄后,维恩就席。不安的杰诺薇娅在他身旁悄悄耳语道。 (殿下,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维恩微微点头,看向希里吉斯。 「那么,虽然答应你了,可我行程很满,直入正题吧。是有关出口贵国的商品对吧?」 「正是如此」 希里吉斯点点头。 「经由纳特拉流通至国内的帝国商品……希望您能就此停手」 希里吉斯的要求在预料之中。德鲁尼奥王国政策保守,且有着多数列贝提亚教的虔诚信徒,流入的帝国商品在他们看来只是眼中钉。 「想必您也知道,帝国为了其野心掀起战火,不满足于大陆东部,甚至企图进军西部。列贝提亚教希望大陆和平并救济众生,帝国可谓仇敌。如若帝国的产物在西部扩散,难免会被指责为充当了帝国的先锋。放眼迄今的历史,不难得知贵国和东部有着深厚的情谊,可既然收服了玛登王国,还望您能展示身为西部一员的立场」 流畅的说辞透露出对方的教养和才智。不愧能从平民升至宰相。 然而,要求在预料之中即意味着准备有回击的说辞。 「原来如此,贵国的主张我明白了」 维恩点头,微微一笑,答道。 「只不过,希里吉斯卿似乎误会了什么。纳特拉最近确实在积极推进贸易,可卖出去的皆是纳特拉生产的商品」 这是纳特拉的官方说法。借纳特拉之名取代帝国之名进行贩卖不单是为了方便信徒购买,还能充当与他国交涉时的筹码。 「您认为这种借口说得通吗?」 「竟然说是借口,真是不讲情面啊。既然如此,不如让您看看现在流通中的商品。看完后您您一定能理解这是纳特拉生产的商品」 希里吉斯一脸苦涩地开口道。 「……没错,纳特拉的商品也出现在市面上。老实说,注意到你们的目的时令我十分震惊。没想到会用纳特拉的名义贩卖帝国商品,在掀起流行之后转而售卖真正的纳特拉商品,让人在购买时误以为是帝国商品」 看待物品的审美观十分难培养。 更别说是大陆西部的住民了。对他们而言,东部的商品基于未知的感性制作而成。究竟是正品还是赝品,优质还是劣质,做出判断需要大量的经验值。 可即便是不明白好坏,人们也喜欢入手新事物,使之流行起来。一旦某种东西流行于世,便会有人借机推行假冒伪劣商品。 维恩亲手主导了这一现象。 「比方说帝国的衣服……在颜色搭配上以显眼的黄色居多,通过引人注目强行制造出了潮流。所以只要模仿黄色显眼的这一特征,其他部分就算混入点什么,民众们也无法察觉。即便是心中存疑,迫于流行的从众心理还是会选择购买。……这是出色的欺诈」 希里吉斯咬牙切齿地说道。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流通中的商品完成度参差不齐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维恩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 「试着冷静地想一下。列贝提亚教认为大陆东部满是野蛮人,不是吗?希里吉斯卿当真认为,这群野蛮人打造得出让拥有成熟审美观的大陆西部之民满意的商品吗?」 「这、这是……」 强有力的回击。希里吉斯对于列贝提亚教的见解和大陆东部的实际发展情况心知肚明。然而如果做出肯定答复,便等于否定大陆西部的文化水平和列贝提亚教的见解。越是虔诚的信徒越难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希里吉斯乃是一国宰相,他迅速转变了话锋。 「倘若真是如此,大陆西部也还有这样的惯例:契尔库鲁斯之令之后,必须抑制向巡礼者征收通行税或推销商品的过度干涉行为!您对自己打破惯例的行为没有丝毫自觉吗!?」 距今百年前,为了与大陆东部划清界限发布了契尔库鲁斯之令。列贝提亚教的领袖们当时必须让信徒接受这一新令。 因此列贝提亚教和各国沟通,提出了各种优待政策,其中包括免除巡礼者的税金、从盗贼和推销商品的商人手中保护巡礼者等等。 ──但是, 「正如希里吉斯卿所说,这些不过是惯例。列贝提亚教正式发出公告则另当别论,实际上惯例并没有强制力」 假如作为法令宣布的话,难免遭到恶用。因此,为了保证发生万一情况时可以撤回命令,诸国特意留下了余地。 也正因这样,优待政策终究只是大陆西部各国的潜在认识。 理所当然地,维恩戳破了这层潜在认识。 换言之,在大家不慌不忙地说着“一起优待巡礼者吧”“好的呢”“赞同”这些话的时候,突然有个强大的外来者行为粗暴地闯进来,仿佛在说,“喔,手段这么温和!让我肆虐一番!”。这个外来者指的便是维恩。 「您身为王族,应该能理解这百年来惯例的重要性。轻视惯例等同于给列贝提亚教脸上抹黑……!」 「嗯」 第三章 兽王格鲁耶尔 索尔杰斯特王国王都──皮苏卡是一座特大城市,拥有象征索尔杰斯特根基的不冻港。 尽管皮苏卡自古以来商业繁荣,过去却并非王都。格鲁耶尔继承王位后,扩建港口,这才将首都迁至了皮苏卡。皮苏卡也因此名副其实地成为了王国的心脏。 「尽管有所耳闻,可没想到繁荣程度会不亚于米尔塔斯」 从玛登首都索里图库出发后过了数日。 马车在驰骋在皮苏卡的公路上,维恩坐在马车内发出感叹。 「明明同样是北边之国,不冻港的有无竟会带来这么大的差距」 同乘一辆马车的妮妮姆也藏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 纳特拉没有不冻港。由于位于大陆最北端,纳特拉的领海一年中有半年以上被冰覆盖。 对于军事和贸易来说可谓致命打击。一年中只有一半时间可以使用,战船只会无谓地耗费保养费用。按维恩的形容,无用的战船还不如“扔进垃圾箱!”。一年中只有一半的时间可以驻船,特地停靠没有像样产业的纳特拉王国港口,在船主看来大概相当于某种惩罚游戏。 「好羡慕啊不冻港……能不能和我家的港口换一下。不过我家的那个,与其说是港口不如说是渔村」 「一年中只运作一半时间的地方怎么也发展不起来呢……」 「哪怕绞尽脑汁也无法改变气候啊。……噢,那个摊子的料理是什么,我第一次见诶」 「听说典礼期间可以享受大陆各地的料理,光看这些提供饮食的地方,倒也不像是谣传。自称食文化大陆第一的王国果然并非徒有虚名,没错吧?」 「嗯。浓烈的潮水气息、停泊的船只、到处都是新鲜的鱼……和内陆的米尔塔斯有着不同的繁荣景象」 维恩说完,摸了摸肚子。 「……真是头疼,眺望街景搞得我肚子饿了」 「就快到目的地了,到时候能吃到各式各样的料理哦」 「希望能满足我的空腹」 载着谈话的两人,马车驶向索尔杰斯特王国的王宫。 ◆◇◆ 直截了当地说,王宫十分巨大。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宫这种建筑总是倾向于越大越好。由于既能展示权威,又具备着行政设施的功能,因此需要空间宽广、易于大多数人通行。 即便如此也还是太大了。和最近缩小规模重建的玛登埃离斯罗宫殿以及相对小型的纳特拉碧莱昂宫殿相比,规模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么大反而缺乏实用性呢。再怎么想展示权威也不至于建这么大吧」 马车来到王宫前,妮妮姆细声说道。 然而身旁的维恩否定了妮妮姆的说法,“对了”,如此开口道。 「妮妮姆似乎没见过格鲁耶尔王吧?」 「诶?是的,我是弗拉姆人,即便与对方见面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呢」 「那么机会难得,跟我一起来。之后你便会明白宫殿巨大的理由」 「……我先说好,不要为了我而轻率地采取行动哦?」 「没问题,我会认真思考过后再行动的」 妮妮姆完全放不下心。只不过主君都这么说了,倒也没办法。再加上妮妮姆自身也对传闻中的格鲁耶尔王的为人抱有兴趣,于是决定混入随从中一同前往。原本她应该留守待命的。 「久候多时,维恩王子」 从马车上下来,数名早已在旁等候的索尔杰斯特的官员向维恩他们行过一礼。 「陛下有命,令我等带领各位前往谒见大厅。请往这边走」 维恩点点头,跟随前方带路的官员。妮妮姆也混入随从人员之中准备── (奇怪?那是……) 宫殿的一角。一台马车停在了偏僻的角落。因为距离问题看不太清,但总感觉之前见过那辆马车── (不好,要跟丢了)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停下了脚步,妮妮姆急忙追赶上众人。 然后,大家一进入王宫,就被迎进了与外观相符、布局宽敞的宫殿内部。 墙边有许多雕刻和雕像。但是,诸如绘画之类却寥寥无几。难道是担心会在海风的吹拂下品质受损吗,维恩心想。突然,维恩感觉到来自某人的视线。 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视线来源,维恩发现一名女孩一边躲在雕像的阴影里,一边窥视着他。 年龄似乎比妹妹芙兰亚更小一些。维恩对此人没有丝毫印象,但从衣着上可以得知对方身份尊贵。 (某地贵族的子嗣来参观他国的王族吗?) 维恩转动思绪,再次看向视线的来源,只见女孩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嗯……算了) 虽然多少有些在意,但更为重要的事正等着维恩,必须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这里就是谒见大厅」 维恩一行不一会儿便抵达了大厅门前。官吏们打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排索尔杰斯特的家臣和卫兵,以及盘踞在深处的巨大的人影。 「──欢迎你,年轻的王太子啊」 格鲁耶尔·索尔杰斯特。 统治索尔杰斯特王国的这个男人,傲然一笑。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妮妮姆混杂在维恩身后的随从人员中,亲眼目睹了格鲁耶尔的身姿后发出感慨。 也就是说,这座宫殿的规模是根据格鲁耶尔的体格大小建造的。 总而言之就是胖。惊人的肥胖体形,再加上原本就高大的身材,看起来像是一块盘踞的岩石。玛登的吉瓦虽说也是肥胖体形,可和眼前的格鲁耶尔比起来简直就像小石块。即使是制作精美的玉座,只要格鲁埃尔坐在其上,就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件眼看就要破碎的朽木工艺品。 「这次应贵国之邀参加典礼,不胜感激。格鲁耶尔王」 格鲁耶尔豪爽地回应维恩的开场白。 「无须客气,我等难道不是竭力合作解放了米尔塔斯的伙伴吗。一直想和你一对一地交谈一次,很高兴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深有同感,格鲁耶尔王。此次会谈定会使双方受益良多」 格鲁耶尔大方地点点头,说道。 「我也如此确信。那么王太子殿下,是否腹中饥馑?按照我的规矩,与要人会谈时必须边吃边聊」 维恩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随后耸耸肩。 「不怕您笑话,我如今的食欲恐怕远超格鲁耶尔王」 「哈哈哈,要与我对抗吗!」 格鲁耶尔王愉悦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传来犹如太鼓般的响声。 「说得好,希望你的肚子与你夸下的海口相符。不必担心,我国食文化出众,一定能吃下平时的两倍或三倍以上」 说着,格鲁耶尔缓缓举起一只手。 于是几名男子担着轿子出现在眼前。维恩好奇地瞪大眼睛,只见这几名男子将格鲁耶尔抬到轿子上,随即扛起轿子。 「接下来前往大厅吧」 「……」 担着轿子的男子们熟练地迈步前进。 目瞪口呆的维恩回过神来,急忙紧追其后。 「怎么了王太子,我的行为在你看来很奇怪吗?」 维恩慎重地选择措辞回答坐在轿子上朝自己发问的格鲁耶尔。 「……至少纳特拉没有这种文化」 维恩的反应令格鲁耶尔愉快地笑道。 「我之前或许说过,这个体型难以独自行走。因此平时基本依靠轿子移动」 原来如此,维恩心想。这座宫殿根据格鲁耶尔的体格采取了宽广的设计方案。更准确地说,是考虑到需要乘坐轿子移动的格鲁耶尔而量身建造的。 「据说您为了极尽奢侈才刻意保持这种体型,是真的吗?」 「正是如此。贵族能人所不能,贫民依靠双足行走。既然自称显贵之人,则必须借庶民之手移动」 「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 「好了好了。贵族的使命因人而异。既然对我的使命抱有不同看法,说明王太子的使命在于其他地方」 「我的使命,吗?想象不出来呢」 「无论是谁,年轻时总会追逐眼花缭乱的事物,被诱惑所驱使,重复体验失败与成功。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会察觉到藏于自身体内的野兽,以及这头野兽的渴求之物」 话题不断延伸,维恩心想。 (是位心胸宽广的国王啊……) 过去在卡巴利努王国见面的时候,其外表给维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米尔塔斯的时候则因为不适合观察,没能好好打量对方。平心静气地交谈后发现,对方被称作明君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格鲁耶尔果然适合联手) 对方大概会提议建立和平的友好关系。 索尔杰斯特的目的在于牵制纳特拉的西进计划,并针对德鲁尼奥王国做好合作的前期准备。 (作为代价,纳特拉提出要求,参与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对外贸易。本是这么打算的…….看样子或许能提出更多条件) 换言之,缔结同盟,对抗德鲁尼奥。 纳特拉和索尔杰斯特合力打倒德鲁尼奥。 (如今的纳特拉可以动员相应的战力。一般情况下,对西边国家动手会遭到列贝提亚教的干涉,但由选圣候的格鲁耶尔领头的话,自然可以排除干涉。灭掉德鲁尼奥之后瓜分领土,还可以联手贸易……噢噢噢,我的计划岂不是完美!?) 进行顺利的话,纳特拉的价值将会暴涨。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但邀请自己过来的可是格鲁耶尔,对方大概也希望友好相处。这个目标有十二分的价值和胜算值得去挑战。 (好,无论如何都要和格鲁耶尔缔结同盟……!) 内心定下行动方针,维恩一行抵达了大厅。 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餐具和装饰品,宴会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维恩用视线粗略地环顾一周,注意到了一处地方。属于维恩和格鲁耶尔的上座坐着一名少女。 「那是……」 那是方才进入王宫时发现的少女。就在维恩思考原因的时候,身旁的格鲁耶尔作出了解答。 「唔……那是我女儿。特露切拉」 「这样啊,格鲁耶尔王的女儿……女儿……!?」 维恩的视线不由得在格鲁耶尔和名为特露切拉的少女之间来回移动。对于象征肥胖的格鲁耶尔而言,少女身材娇小,纤细的体型和格鲁耶尔一点也不像。 「气质虽然随我,外貌却是随她母亲。…特露切拉,你在那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今天有来宾,给我在里面呆着吗」 尽管格鲁耶尔话中带着斥责的意味,声音中却透露出对少女的感情,嘴角边挂着的苦笑仿佛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随后少女──特露切拉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挺起扁平的胸膛回应道。 「唯有这次恕难从命」 语气略带古风,特露切拉继续说道。 「名扬大陆的维恩王子前来拜访,若不能与之一叙岂不是愧对淑女之名。请务必允许妾身同席」【注:原文中特露切拉的自称是妾(わらわ)。】 「唔……」 格鲁耶尔思索了一会,说道。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试着自己说服王太子吧。如此我便允许你同席」 (诶,甩锅给我吗?) 维恩不由得看了看格鲁耶尔,随后特露切拉走了过来,优雅地向维恩行礼。 「初次见面,维恩王子。妾身是格鲁耶尔之女,特露切拉」 「您客气了,特露切拉王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和您应当不是初次见面吧?」 「呀,被您发现了吗」 特露切拉丝毫没有动摇,大方承认了偷窥的事实。 「宽广的视野想必是您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其实,妾身一直很在意传闻中的维恩王子究竟是何等人物。方才失礼了,望您见谅」 【注:原文是その视野の広さも快进撃の一因かの,快进撃在词典中有这层意思,(比喩的に)大きな成功を次々と収めること。因此翻译如上】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被佳人注目可是男性的喜悦之一」 「您真会挑动人的心弦呢。既然如此,允许妾身同席便可独占佳人的视线哦?顺带还会为您介绍端上来的各式料理」 维恩微微思考特露切拉的提议。 目前最优先事项是与格鲁耶尔进行协商。将有限的时间花在无关的他人身上称不上是有效率。但格鲁耶尔和特露切拉看起来关系很好。比起选择忽视,拉拢她才是上策。 (而且嘛……) 作为一名哥哥,也应该回应比自己年幼的少女的请求。 「──当然,求之不得」 维恩和蔼可亲地回答道。 「可爱的花朵能增添餐桌的魅力。再加上我对贵国的料理十分感兴趣。务必拜托您了」 「噢噢,对吧对吧。您不会后悔的,维恩王子」 特露切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维恩、特露切拉、格鲁耶尔三人就坐上座,宴会随之开始。 说实话,维恩对宴会上端出的料理并不抱多大期待。 维恩再怎么说也是王族。此前也品尝过高级食材。在帝国留学的时候,或是最近去米尔塔斯的时候也吃到了精致的料理。 所以对维恩来说── 「嗯你看我毕竟是王子?舌头也还算挑剔?尽管说是大陆最优秀的食文化,可和纳特拉一样都是北边的小山村嘛?我可不觉得能好到哪里去?嘛毕竟贸易兴旺或许种类比较丰富?我当然对外国的饮食感兴趣哦?」 抱着诸如此类的落后刻板想法。 另外,根本原因在于纳特拉寒酸的食文化──也就是不想承认自己平时吃的非常寒酸,这一无可救药的理由。 在这么想着的维恩面前,料理逐渐被端了上来。 「首先是白身鱼和香草沙拉」 端出来的是切成薄片的白色鱼肉,盘子上装饰着红绿黄各色蔬菜。特露切拉向视线停留在料理上的维恩解说道。 「这是在近海捕捞的鱼。虽然这种鱼容易腐烂、不易保存,非常棘手,但在新鲜度高的状态下味道堪称极品。请品尝看看吧」 「哈哈,原来如此。新鲜度可谓是鱼的生命」 嘴上如此回应,内心却不屑地点评料理。 (哈啊?感觉挺普通啊?虽然 看起来挺好吃的?不如说散发出特别美味的味道?听闻大陆第一的名头还以为会端出来更华丽的料理?有些失望啊!不,真是大失所望!)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尝了一口。 在嘴中咀嚼、品味、咽下,稍作休息。 (好好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心中大声呐喊。 (哈啊啊啊啊!?稍微等等这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如此美味!?这可是鱼啊!?区区鱼块啊!?) 不愧是白身鱼,味道清淡而细腻。但是,浇溉的调味汁增添了别样滋味,再加上香草的香气。这三种配合在味觉上取得了巧妙的平衡。 「看来您很满意呢?」 「诶、嗯,确实很美味呢这道料理……」 维恩一边点头,内心却焦急不安。这样岂不是全场一致承认纳特拉食文化寒酸了吗! (不不不,等等,还只是最初一道料理。有可能只是偶然发生了奇迹!纳特拉还没输……!) 维恩把白身鱼猛往嘴里送,鼓励自己。 (没错,说到料理首先就是外观!这道料理虽然滋味绝佳,外表却太过平庸!最好的料理外在也是完美的) 「噢噢,下一道菜端上来了呢」 下一道菜出现在维恩面前。 (唔……这、这是……!?) 「这道菜把水果挖空用作容器,在里面塞满了混合海鲜和鸡蛋的奶油。外观相当不错吧?」 正如特露切拉所说,水果鲜艳的橙色和其中的白色奶油相辅相成,卖相拔群。被切开的水果的上部作为装饰的盖子附在旁边,仿佛像是打开了宝箱一般的演出效果真是令人讨厌。 (可恶……!不得不给这个外观打一百分……!然而料理的味道也很重要──超美味啊!一百二十分!!!!!!!) 和先前的料理不同,海鲜那浓郁的口味在口中扩散,尽管如此,从作为容器的水果中渗出的酸味不但没有产生反效果,反而让料理吃起来清爽不腻。 「看来这道料理也让您心满意足呢」 「是、是呢。是一道经过精心细算的料理」 维恩边点头边在心中抓狂。事到如今只能承认纳特拉的食文化水平低下了。难道索尔杰斯特的料理就没有缺点了吗!? (不,不对,还没完!还没有结束!确实味道好外观也精美!但是缺乏冲击性!果然说到宴会的话还是得有那么一两道超级华丽的料理才行) 「噢噢,下一道是烤全猪呢」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带着诱人的香味,捧着铁板的佣人们出现在大厅里。 被加热的铁板上放着像水果一样圆润的烤全猪。从热炙的肉块中不断传来热油炸开的声音,肉香味接连不断地荡漾开来。肉为什么好吃?其压倒性的存在感仿佛在说,“因为是肉”。即使闭上眼睛,也逃脱不了冲击食欲的这股暴力。 不仅是维恩,随从和家臣们也发出感叹。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佣人们开始肢解烤全猪。目睹眼前的情景,即便胃里装满了食物,也会立马腾出专用的空间吧。 并且实际品尝切好的肉块后,维恩确信胃的判断没有出错。口味并不细致。不,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满溢而出的肉香味远比任何味道都要满足食欲。 (……输了……完败……) 维恩吃着猪肉,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猪肉的强烈口味自不用说,特地盛在铁板上端过来的演出更是一绝。最初两道味道细腻的料理正是为了增强烤全猪带来的冲击。料理端到客人面前的过程也要用心,这才是成熟的食文化。 「怎么样,好吃吧?」 「是的……传闻中的索尔杰斯特的食文化名副其实。极其出色」 「嗯。我国会嘉奖有关料理的创意,还营造了比拼厨艺的环境,对拿出成果的人给予奖励和称号。因此全国各地的厨艺高手集聚首都皮苏卡,促进了厨艺的进一步上升。一切都归功于父皇的命令哦」 “对吧?”,特露切拉用视线询问格鲁耶尔。感受到女儿的视线,格鲁耶尔暂且停下了进食的手。顺带一提,格鲁耶尔面前总是摆着五人份的料理。 「这不算什么。我曾经思考过如何才能品尝世间有限的美食,这具身体要行动起来实在麻烦。因此我亲手布局,让制作美食的料理人自然而然地聚集到王都罢了」 「对于格鲁耶尔王对食物永不停歇的探究之心,我由衷感到敬佩。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进食难道不是为了维持这个体型的手段吗?」 「没错。并且选择手段才是王者之所为,不是吗?」 「原来如此,的确如您所说」 维恩和格鲁耶尔相视一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想到食文化会如此发达) 既然如此,必须趁逗留期间尽可能学习索尔斯特王国的食文化。 然后带回纳特拉,验证是否能够推广。维恩点了好几下头,心想,如果可以成功地推广出去,也不枉费特意来这一趟了, (───不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大喊。 (我的目的在于和索尔杰斯特王国缔结同盟!料理确实美味!我也觉得要是能在纳特拉推广开来就好了!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维恩不寒而栗。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脑袋中只想着料理了,索尔杰斯特的食文化真是恐怖至极。 「噢,下一道菜来了呢」 「唔咕……!」 特露切拉的话语让维恩的意识不由得飘向料理,然而总算是急忙回过神来打消了念头。 (我要振作啊!是否能在这里说服格鲁耶尔决定了纳特拉今后是否一帆风顺!现在暂且把端上来的美味料理放置一旁!) 停顿了一息。 (──我才不会输给区区料理!) ◆◇◆ 「失败了……」 捂着吃饱的肚子,维恩躺倒在房间里的床上。 「完美地埋头在料理之中呢」 身旁是一脸无奈的妮妮姆。正如她所说,维恩直到最后都在埋头进食,完全没有提及同盟一事。 「这也没办法嘛!太好吃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维恩,你比平时吃的还要多吧?肚子没问题吗?」 「还挺难受的……」 「这也难怪」 妮妮姆帮躺着的维恩抚摸后背,叹了口气。 「过会就会好点了,在那之前先躺着吧。……真是意外。维恩沉迷料理算是无可奈何,没想到格鲁耶尔王也什么都没说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 借典礼之名邀请维恩的乃是格鲁耶尔王。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和维恩一起聊天,吃饭。理所当然地,对方应该出于某种理由想要和维恩进行政治会谈。 「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三天。那么不一定要今天谈,对方或许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对方没忘掉的话,事情便如你所说……不管如何,我打算明天主动提及此事。我记得明天早上有个关于典礼的简单仪式?」 「是的。明天是举办仪式,然后两天后是谢幕仪式。对方应该会空出时间,下次可不要被料理夺走注意力了」 维恩笑了笑。 「放心吧。我不会犯同样的失误」 「我怎么记得,你像这样吃过头肚子难受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会立马重复犯同样的错误!」 对于主君敷衍了事的回答,妮妮姆报以叹息。 ◆◇◆ 仔细想想,这或许称得上某种乐观。 和格鲁耶尔有交涉的余地,维恩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并非毫无根据的盲信。审视如今的局势便能明白,两国间的关系还能进一步发展。 因此维恩在第二天出席王宫举办的典礼,在一切顺利结束后前往了格鲁耶尔王的身边── 「格鲁耶尔王,可否一聊」 「哦,王太子啊。正好,料理刚端上来」 「这是……原来如此,搅拌鸡蛋后煎一下,然后在里面放入切碎的蔬菜。鸡蛋的味道和蔬菜的风味相辅相成,实在是美味」 「对吧。这是深受我国庶民喜爱的代表性料理。放点芋头什么的也很美味」 「原来如此。回国之后便尝试一下。这件事暂且不提──」 「哎呀,不好意思,我之后还有要事。有话留到之后再说吧」 「诶,那个」 留下维恩一人,格鲁耶尔乘着轿子离开了。 (……奇怪?) 维恩不知所措,然而事情远未结束。 维恩重新振作精神,这次是在午间试着搭话, 「噢噢维恩王子,欢迎」 不知为何,迎接维恩的不是格鲁耶尔而是特露切拉,面前还摆放着大量没见过的点心。 「妾身非常喜欢点心。为了入手好吃的点心,便开始自己制作了。尤其是这个叫做巧克力的点心,这是妾身的自信之作,请您尽情品尝」 「这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味道,甜甜地,像在口中融化了一般。香气散发出独特的味道。能理解特露切拉王女为何会喜欢了」 「对吧?这是把南方生长的植物种子磨成粉末,混合牛奶和黄油制成。还有很多其他的用途呢,现在正在让厨师研究」 「真想当作特产带回去给我妹妹。……话说回来,您知道格鲁耶尔王身在何处吗?」 「不好说呢,父皇身体重若岩石,心却轻如鸿毛。不知此刻在何处做何事。不过,迟早会过来露脸的。来,也尝尝这边的点心」 在特露切拉的推荐下,维恩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等待格鲁耶尔。然而格鲁耶尔直到最后都没有现身。 (……奇了怪了?) 情况正是如此,维恩为了缔结同盟打算进行会谈,可不知为何不见格鲁耶尔的人影。 即便如此维恩也还是尝试和格鲁耶尔进行会谈,寻找着、寻找着、寻找着── (唔唔唔唔唔唔───!?) 结果这一天完全没能和格鲁耶尔进行会谈。 ◆◇◆ 「──可疑」 维恩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抱着胳膊仰视天花板。 「昨天暂且不论,今天也不与我方会谈,明显是有问题」 妮妮姆也一脸为难地说道。 「该认为对方有意回避会谈吗?」 「……」 确实这样想比较自然。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 (索尔杰斯特和南边的德鲁尼奥关系恶化。光看国力,索尔杰斯特能一对一打赢德鲁尼奥。但如果德鲁尼奥和纳特拉联手的话?胜负就不一定了) 所以索尔杰斯特先发制人,邀请维恩,试图和纳特拉建立友好关系。维恩是这么认为的。 可没想到格鲁耶尔竟然回避会谈。这完全不是打算建立友好关系该有的行为。 (格鲁耶尔不打算和纳特拉结盟吗……?对于索尔杰斯特而言,必须阻止纳特拉和德鲁尼奥结盟才对……) 难以理解。但如今也只能这么认为。 (假如真的不打算和纳特拉联手,那么又是为何邀请我过来?总不会真的是为了夸赞自国的料理和我聊家常吧) 倘若是朋友之间倒还好说,可作为官方人员各有彼此的立场,时间有限。借典礼之名发出邀请,全程吃饭和闲聊无疑是浪费时间。说到底今天甚至连话都没能聊上。 那么格鲁耶尔出于什么目的邀请了不打算结盟的纳特拉王太子呢。 (──暗杀) 首先想到了这个。纳特拉取得了惊人的发展,邻国的索尔杰斯特自然会有压力。暗杀身为纳特拉核心人物的维恩,打断其崛起势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考虑到现实,真的会动手吗?好歹也是选圣候之一,杀害受邀前来的他国王太子,名声会一落千丈) 维恩过去曾杀害了选圣候的其中一员,卡巴利努王国的奥尔多拉塞王。 维恩通过将责任转嫁到奥尔多拉塞王靡下的将军身上,逃过了外界的谴责。一旦自己在索尔杰斯特遭到谋杀,格鲁耶尔难以用同样手段逃避责任。即便是作为事故处理,丑闻也会转眼间传遍整个大陆。 (而且要谋杀我的话,机会多得是。没必要拖延至此──) 突然间,维恩吓了一跳。 (拖延……争取时间……为了什么……把我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好事情的地点,那就是──) 「我不在时的纳特拉吗……!?」 维恩气势汹汹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妮妮姆惊讶地问道。 「怎、怎么了维恩?」 「那个臭猪,打算在我不在的时候对纳特拉做什么……不,很有可能正在做什么……!」 说到底只是推测,只是一种可能。 然而万一真的如此,现在可不是在这呆着的时候了。 「妮妮姆,迅速做好回国准备!向随从传达我的命令,保持随时可以动身返还纳特拉的状态!」 「──遵命!」 妮妮姆立马收起动摇的神情,遵从维恩的指示采取行动。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打扰了。现在方便吗,维恩王子」 维恩和妮妮姆快速交换视线,随后维恩点点头。 妮妮姆收到维恩的信号,保持随时可以动用小刀的态势打开房门。 「噢噢,深夜打扰实在抱歉,维恩王子」 房门外是带着随从的特露切拉。 「……特露切拉王女,这个时间有何要事。总不会是想深夜幽会吧?」 维恩保持警惕,开口说道。于是她笑着回答。 「那也算一种乐趣,不过这次是有其他事情。父皇白天事务繁忙没能空出时间,方才总算处理完杂务。父王问您,接下来是否要畅饮葡萄酒互相聊一聊」 “当然妾身也会陪同的”,特露切拉挺胸说道。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维恩边回答边飞速思考。 (是我判断过早吗……?不,应当做好最坏的打算。格鲁耶尔不怀好意地企图着什么!那么,我此时该做的是──) 维恩看向特露切拉,笑道。 「既然是格鲁耶尔王的亲自邀请,没有理由拒绝,我定应邀前往」 「妾身就知道您会这么说。那么立马动身吧」 特露切拉意气昂扬地走向格鲁耶尔所等待的地方。 维恩望着她的背影,悄悄对妮妮姆说道。 (妮妮姆,追加命令。离开时可能遭到阻碍或发生战斗,命众人做好准备) 首先要接近格鲁耶尔。 到时很有可能被对方察觉我方已经注意到了异常。 那么便询问同盟一事的可行性,探听出格鲁耶尔的真正想法。 同盟成立最好。万一被拒绝的话,则── (根据情况不同,有必要挟持特露切拉或格鲁耶尔作人质逃离城市) (立马安排) 在妮妮姆微微点头后,维恩跟着特露切拉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用指尖摸了摸了藏在衣服里的暗器。 ◆◇◆ 「来了啊,王太子」 格鲁耶尔待在处于月光照射下的阳台一角。 「白天失礼了。因为有其他不得不接待的客人」 「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一名执政者,经历过许多突然发生的预料外之事」 维恩坐在格鲁耶尔对面的位置上,特露切拉则坐在格鲁耶尔身旁。距离有些远啊,维恩心想。 (不过这个距离足以动手了……) 身为索尔杰斯特王国支柱的格鲁耶尔和他重视的特露切拉,两者都有作为人质的价值。既然格鲁耶尔有可能背地里打着什么算盘,必须做好随时采取行动的准备。 正当维恩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格鲁耶尔突然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 「座位还空着。机会难得,那名随从,你也坐下来吧」 「好的……我、我吗?」 被叫到的是待在维恩身后的妮妮姆。她早已遵从维恩的指示向随从们传达了命令,像往常一样跟在维恩身后。然而出乎意料的展开令她面露动摇之色。 「那个,能和您说话我感到非常荣幸。可是……」 妮妮姆说不出话来也合乎情理。虽说不是正式场合,但一国之主特意向他国的随从打招呼,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妮妮姆身为弗拉姆人,站出来只会引来麻烦。 然而格鲁耶尔的反应更加出人意料。 「你就是传闻中受到王太子宠爱的弗拉姆人吧。无妨,我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不仅是维恩和妮妮姆,就连特露切拉也一副惊讶的神情。暴露了弗拉姆人的身份自不用说,竟然明知如此还建议对方入座,实在难以想象这是西方国家的国王拥有的器量。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格鲁耶尔王都这么说了,妮妮姆也不好严辞拒绝,于是坐在维恩身旁。 「嗯,如此甚好。……怎么了,王太子。我的话这么令你意外吗?」 「……毫不忌讳地说,确实如此。列贝提亚教徒,而且是位居选圣候的大人物和弗拉姆同席而坐,恐怕是史上首次吧?」 「史上首次吗。看来我无意识中达成了一项丰功伟业啊」 格鲁耶尔心情愉快地将酒一饮而尽。维恩边观察他,边说道。 「列贝提亚教的教典明确地记载弗拉姆人乃是恶魔的使者。您不怕被怀疑缺乏信仰吗?」 「区区教典!」 格鲁耶尔捧腹大笑。 「王太子想必也心知肚明吧?写在那叠纸上的伟大教典在历史长河中为了迎合现实修改了无数次」 「是的,纳特拉对此深有体会」 在狼狈为奸的法律学者的解释下,契尔库鲁斯之令将纳特拉剔除出了巡礼之路。支持契尔库鲁斯之令的便是当时的选圣候们。 「人们需要教典。为何。为了得到答案。什么样的行为算遵循神的旨意、什么样的行为能保证死后的安宁,他们想知道答案。所以历代的选圣候们随心所欲修改的那叠教典作为模范解答令人们感激涕零」 「然而无论怎么修改,倘若没有教典的指引,民众们便只能在黑暗的深渊中摸索前进」 「那样才更好」 格鲁耶尔断言道。 「自身的行动是否遵循神的旨意,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人们必须时常思考,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确实,那条道路满是苦难。然而和神缔结契约不存在捷径」 「那么,应当平等对待弗拉姆人便是格鲁耶尔王自身得出的答案吗?」 「正是如此。在身为国王的我看来,民众的价值原本就是相等的。白色头发和赤红瞳孔又有何谓」 格鲁耶尔说完放声大笑。「你的头发是染的吗?」「诶,嗯,是染的」「噢──染得很棒呢」,一旁的特露切拉则感兴趣地询问妮妮姆。有其父必有其女,特露切拉的胸怀似乎也十分宽广。 「原来如此,我理解格鲁耶尔王的想法了」 维恩在脑中选择措辞,说道。 「不过,神会允许您作出这般解释吗?」 「若是不允许便到时候再说」 格鲁耶尔大胆地回答道。 「在神的身旁感受永久的安宁,又或是永世遭受地狱烈火焚身,既然只能体验到其中一种,那么无论哪一种都是宝贵的体验。唯有我信奉的神才有权下达审判,决定结果。教典和他人的意见都无权替我作出决定」 「……」 多么坚定啊,维恩心想。维恩的称赞发自内心。 东侧之人抱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然而格鲁耶尔不但身为西侧的国王,同时身居选圣候一职。在这种立场下还能抱有这样的想法,实属特例。 真正应该关注的不是他的思想是否正确,而是从言语中透露出的强韧意志。这位国王哪怕是站在死亡的深渊面前也绝不会屈服吧。他散发出的魄力不由得让人如此认为。 除了意志以外,格鲁耶尔还有其他让人感觉到强大的地方。 (这个臭猪,从刚才开始就一点疏忽都没有……!) 远超常人的肥胖体形,如同文字所说,浑身都是脂肪。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武力的气息。 是的,直到刚才还感觉不到。 现在却不同。坐在特别订做的椅子上的身影犹如临战体势的食人熊。视线明确地捕捉着维恩和妮妮姆的动静,令人感觉胡乱行动的话便会被对方挥臂击飞一般。 (那具身体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比我方行动更快……) 但是,无法采取行动。即便理性能够理解,感性却告诉自己千万别动,这就是气势。 大概让妮妮姆坐下并非对方的一时起意。而是打算借坐下这一行为削弱行动的气势,并确保她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我方不得不生擒格鲁耶尔或特露切拉,格鲁耶尔却不同。要是敢动,你或是随从,我会杀掉其中一方──格鲁耶尔的态势如此宣言道。 「……我个人十分钦佩格鲁耶尔王的见解。因此我确信,果然我国应该建立友好关系的对象乃是贵国」 剑拔弩张的空气,维恩大胆地看向格鲁耶尔。 「其实我国发生了点问题,尽管典礼才进行到一半,可我等接下来不得不迅速回国。因此在回国前,我有一个提案。为了在这个动乱的时代生存下去,纳特拉希望和索尔杰斯特建立更加亲密的合作关系。您看如何 」 嘴上这么说,维恩却确信对方会拒绝。 这次果然是陷阱。从格鲁耶尔的样子看来,对方也明白到我方已经察觉到了。有可能早已布下兵力包围了这里。 (为了突破包围,必须先发制人) 维恩和妮妮姆交换眼神,寻找时机。现场的空气越发剑拔弩张,随后格鲁耶尔缓缓开口道── 「好吧,我接受这个提案」 「……诶?」 维恩眨了眨眼,身旁的妮妮姆也是同样反应。 「怎么了王太子,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不是,那个……您愿意接受这个提案?」 「我言出必行。当然,想必彼此对于条款都需要作出协调,因此现在无法正式缔结条约,只作口头承诺。索尔杰斯特和纳特拉结盟,妙哉。特露切拉也是同样想法吧?」 「如您所说,值得祝贺」 (怎么会这样——!?) 出乎意料的展开使得维恩陷入混乱。 (真的吗!?真的愿意接受吗!?我还以为百分百会遭到拒绝然后进入战斗路线诶!?虽然接受了反倒是挺感激的!?) 「王太子,怎么了吗,脸色变来变去」 「啊,不是,太过喜悦,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这有什么,好好品尝喜悦便可……虽然很想这么说,可你们似乎不得不返回国内吧?」 「嗯,是的,没错」 为了确保得到格鲁耶尔的答复才特意说要回国,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都缔结同盟了那就多呆一会吧。而且料理又好吃”。 「那我也不便再挽留你们。同盟的细节就由下面的官员负责。特露切拉,送王太子」 「遵命」 特露切拉点点头,站了起来。 护送的特露切拉实际上相当于我方的人质,格鲁耶尔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是想表示自己没有引发骚动的意思吗。 不管如何,访问索尔杰斯特的目的已经达成。之后只要顺利归国,事情就能告一段落。 「感谢您迄今的款待,格鲁耶尔王。您这份情谊有朝一日必定报答」 「嗯,我便期待你的回礼能超过我的期望吧。再见,王太子」 维恩行过一礼,和来时一样,在特露切拉的带领下,与妮妮姆一同离开了阳台。 随后只剩一人的格鲁耶尔, 「此次会有怎样的余兴,真是令人期待」 轻声低语后望向阳台的一角。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希里吉斯卿」 「是的,深有同感,格鲁耶尔王」 德鲁尼奥王国宰相希里吉斯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按照事前的指示,随从一行立马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妮妮姆迅速进行最后的确认,与此同时,维恩向前来送别的特露切拉行礼。 「感谢您前来相送,特露切拉王女。突然急忙返程,十分抱歉。就我个人而言,本打算和王女畅谈一番的」 「请您别放在心上。虽然时间短暂,但也有幸得知了维恩王子的为人」 「这样啊,在王女来看我是怎样的人?」 「这个嘛……」 特露切拉思考了一会, 「聪明、有勇气、有趣,并且爱说谎」 「爱说谎吗?可自从来了这里,我的辨舌便沉溺在美食中,似乎没有工作过呢」 「果然您很有趣呢。如何,要不要迎娶妾身?现在虽然还是这副体形,可数年后必定会成长为诱人的身体」 「……之后我会积极地纳入考虑的」 「难道您已有心仪的女性了吗?罢了,今后见面时再与您谈论此事」 「虽然不知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毕竟彼此是他国的王族。能碰面的机会很少。 特露切拉用谁也听不到的微弱音量,悄声回应维恩的话语。 「不好说呢,说不定立马就能见面,呢」 「您说了什么吗」 「不,只是自言自语」 特露切拉微微一笑。 「再见,维恩王子。愿您一路顺风」 「承您吉言。后会有期,特露切拉王女」 之后维恩坐上马车,迎着月光离开了宫殿。 途中为了防备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刺客做好了警戒,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生什么,平安地回到了纳特拉。 然后放下心来没多久,两个出乎预料的消息传到了维恩耳中。 德鲁尼奥王国和玛登领在国境线附近发生武力冲突。此乃其一。 其二。以此次事件为契机,索尔杰斯特王国发出了宣战公告:遵从与同盟国德鲁尼奥缔结的条约,向纳特拉王国发起进攻。 第四章 两处战场 事情的起因于德鲁尼奥发给玛登的书信。在接待完维恩之后,书信抵达了玛登。 内容大致如下。玛登领内有一块过去德鲁尼奥王国无限期出借给玛登王室的领地。由于玛登王国已经灭亡,条约失效。请立刻归还上述领地──书信内如此写到。 杰诺薇娅浏览完书信, 「荒唐至极」 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玛登确实有一块德鲁尼奥方面无限期借出的领地。但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为了保全德鲁尼奥的体面才将原本打算买下的土地以名义上的形式,德鲁尼奥无限期借给玛登。现在突然说要收回去,怎么可能答应。 因此玛登在回信中用非常有礼貌的措辞表达了“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德鲁尼奥似乎早已明白玛登的反应,行动十分迅速。 「杰诺薇娅大人,经报告,兵团来到了玛登和德鲁尼奥的国境线附近」 杰诺薇娅接到报告后立马派人进行了调查,果不其然,兵团来自德鲁尼奥。显而易见,军事训练的名头只是幌子,实则是不满先前的答复,选择动用武力威胁。 「博鲁格,率军前往当地。尽可能避免战斗行为」 「遵命」 杰诺薇娅向当地派遣部队的行为绝非过度反应。急忙准备交涉意味着告诉国内外的人,玛登在武力面前屈服了。错误的应对将导致今后遭到轻视。 (对方恐怕也不希望发生武力冲突) 包含之前的贸易事件在内,对方的示威行为不过是想表达“再好好谈一次”的意思。对方如今和索尔杰斯特交恶,没必要和纳特拉交战。杰诺薇娅是如此考虑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让她这么想正是德鲁尼奥的目的。 不久后传来报告,为了制止入侵国境的德鲁尼奥军,零散地发生了武力冲突。 像是乘势追击一般,索尔杰斯特发出宣战公告。 「这是……」 局面发展到这里,杰诺薇娅终于察觉自己中了陷阱──── ◆◇◆ 来自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宣战公告。 受这一突发事件的影响,纳特拉王国的领导层有如戳了马蜂窝般一阵慌乱 虽然纳特拉在与玛登和卡巴利努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但这次的对手是大国索尔杰斯特。尽管众人明白自己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陷入慌乱也情有可原。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既没有绝望,也没有自暴自弃。 因为支撑他们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 纳特拉的精神支柱,之后被后世之人颂为英雄的年轻王太子。 「国内的部队召集了多少?」 「报告。约八成抵达了王都。再有两天便能全员抵达」 「索尔杰斯特军身处何处?」 「方才接到报告,已经越过国境线。考虑到行军速度,恐怕即将抵达特罗斯特平原」 「知道了,加急组编部队!不要忘了配备粮草!」 「遵命!」 「然后是具体的作战方案──」 维恩接二连三地向家臣们发布指示。 看到他那冷静而决然的身影,家臣们唯有感叹。 「不愧是殿下,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 「和听到宣战公告就陷入慌乱的我等真是截然不同,真是替自己感到羞愧」 「无妨,洗刷耻辱即可。幸好这里是战场,可以将功赎罪」 正当家臣们聊着这些那些的时候,军事会议正好告一段落。 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妮妮姆在维恩耳边说道。 「殿下,趁现在稍事休息为好」 维恩听完,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接下来我会呆在事务室。有事便联络我」 「遵命」 在家臣们的目送下,维恩带着妮妮姆返回事务室。 在妮妮姆关上房门后,维恩深吸一口气, 「──那头混蛋臭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愤怒的叫喊声响彻事务室。 「开─什─么─玩─笑!说什么接受同盟啊那个混账!不过是担心当场拒绝我会发生冲突才信口开河答应了我!因为是口头承诺所以背信弃义也不成问题吗!啊啊确实不成问题啊混账玩意!」 维恩吼叫的模样绝对不能让家臣们看见。 在旁的妮妮姆也一脸严肃。 「没想到索尔杰斯特会和德鲁尼奥联手,真是出乎意料……」 「真的是……!可恶,不单是格鲁耶尔。还被希里吉斯反将一军……!」 希里吉斯恐怕在玛登会谈时便谋划好了和格鲁耶尔的交涉,又或许大体上达成了一致。一想到他自以为棋高一着,得意洋洋地内心暗喜的模样,维恩便捶胸顿足。 「从时间上讲,首先是格鲁耶尔打算和纳特拉结盟,邀请维恩参加典礼。紧接着希里吉斯在维恩抵达前从中插手,说服了格鲁耶尔。并在维恩抵达后,两国规划好了现在的局面……大概是这样吧?」 「大致如此。不过,格鲁耶尔是否真心想与纳特拉结盟有些令人怀疑」 「你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和纳特拉交战吗?」 「一想起他的模样我就不由得这么想。邀请我不是为了结盟,而是想判断我是否值得当他的对手」 「如果真是这样,在邀请纳特拉之前两国便秘密缔结了同盟……算了,详细的时间轴已经无所谓了」 索尔杰斯特和德鲁尼奥缔结同盟,与纳特拉为敌。换言之纳特拉在外交上失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承认事实,思考对策。 「总之加快组编军队,现在只能和索尔杰斯特打上一场。但是,和对手正面作战太过不利,有必要采取另一种措施」 「为此需要的是……」 妮妮姆还没来得及问完,一名官员便敲响房门,走了进来。 「殿下,打扰了。玛登侯爵方才抵达王国」 「知道了。立马让她过来」 「遵命!」 官员转身消失在门后。 「看样子已经来了,必需的手牌」 「……没问题吗,杰诺薇娅」 「不难推测她如今的心境……不过,见面就明白了」 维恩咧嘴一笑。 「现在可没时间留给她哭。即便是内心受挫,受挫的她也得为我行动起来」 ◆◇◆ 杰诺薇娅在官员的带路下前往事务室,她此刻的心境有如前往处刑场的罪人。 理由不言而喻,玛登领和德鲁尼奥的争执引发了纳特拉和索尔杰斯特间的战争。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杰诺薇娅看来事情无异于一场噩梦。在接到维恩的邀请时,尽管立马坐上马车出发,脸色却始终一片苍白。 哪怕在抵达王宫后脸色也没有丝毫改变。周围慌乱地走来走去的官员和贵族们注意到杰诺薇娅时,相互低语或咂嘴。每当看到这些反应,她的脸色便愈发糟糕。 干脆逃离这里,或是变成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树木或石头,那样该多轻松啊。她脑中甚至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那自然是不 被允许的事情,自己终归是玛登领的领主。 (还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杰诺薇娅身体微微颤抖,在内心激励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事务室面前。 「殿下,玛登侯爵到了」 「让她进来」 从房间里传来的维恩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冷漠,是因为自己变软弱了吗。杰诺薇娅无法作出判断,就这样走进了事务室。 「你总算来了,杰诺薇娅侯爵。……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看你的脸色,似乎已经明白事态有多严重了啊」 「……臣罪该万死,维恩殿下!」 杰诺薇娅毫不犹豫地当场下跪。 「事情演变至此,错在臣不该中了德鲁尼奥的挑衅!罪无可辩!」 维恩听完杰诺薇娅由衷的谢罪,微微点头。明明可以大方叱责她,维恩却只是淡然地开口道。 「杰诺薇娅侯爵,可曾听闻战况发展如何?」 「是、是的。索尔杰斯特王国率领一万五左右的兵力,自西边发起进攻……」 「没错。与之相对,纳特拉能立马派出的兵力是八千。还有三千左右晚些会汇合,即便如此加起来也只有一万一千。战力差距一目了然」 再加上敌人是擅长作战的格鲁耶尔。 我方虽然有哈加尔将军坐镇,但还不足以挽回不利局面。 哪怕打赢这场仗也必定蒙受巨大的损失。在军队恢复元气之前,容易成为他国的猎物。直截了当的说,如今面临着国家存亡的危机。 「……途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臣会接受任何处罚」 杰诺薇娅一脸悲痛地说道。 羞愧、后悔,不争气的心情从心中满溢而出。 拼命压抑住这些想法,她开口道。 「但是,如果您愿意的话,请给臣挽回错误的机会」 (──没想到啊) 杰诺薇娅笔直地看过来的视线令维恩有些惊讶。 (还以为被完全挫败了) 维恩一开始就没打算追究杰诺薇娅的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处罚杰诺薇娅只会动摇玛登领,给统治带来无谓的麻烦。老实说,现在没空处理这些。 而且,杰诺薇娅对德鲁尼奥做出的判断并没有错。站在她的立场,要预测到索尔杰斯特的参战才是强人所难。 然而即便没有做错,失策的本质没有变。玛登本身便因为新来者的身份遭到妒忌,引发了战争的杰诺薇娅的处境可谓是十分糟糕。 恐怕她会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压吧。维恩本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想要挽回失误。 「挽回吗,你打算怎么做?」 「和德鲁尼奥王国议和」 杰诺薇娅说道。 「索尔杰斯特王国因为同盟国遭遇危机发起宣战。那么,只要德鲁尼奥和纳特拉议和,索尔杰斯特便失去了攻击纳特拉的大义名分……!」 在知道自己引发了战争之后,杰诺薇娅便确信自己会被处死。 死刑已经是决定事项。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的死解决所有问题,避免侯爵家遭到清算。局面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因此,在前往王宫之前,她希望家臣们为此出谋献策──但是他们的反应和杰诺薇娅相反。他们决定全力摸索让杰诺薇娅活下来的办法。 她没有问为什么。看到他们认真的模样,她说不出这种不解风情的话。杰诺薇娅对于简单地接受了死亡的自己感到羞耻,随后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 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人看到了一丝可能,那便是和德鲁尼奥议和。一旦议和成立,便能最大程度地减轻对杰诺薇娅和侯爵家的处罚。 「确实这个方法可以阻止索尔杰斯特。不过,实际问题在于德鲁尼奥会答应与我方会谈吗?」 「这一点请您放心。以吉瓦为首的家臣们已经前往德鲁尼奥王国,取得了和宰相希里吉斯会面的许可」 玛登还是王国的时候,多次负责调停索尔杰斯特和德鲁尼奥的矛盾。最大限度地活用过去的人情,总算使对方答应了会谈请求。 「当然,缔结和平条约想必相当困难。不过,为此特地准备了方案。请您务必给臣一个机会……!」 杰诺薇娅有如祈祷般再次开口哀求。 确实准备了方案。但即便有方案,维恩不肯点头的话,自己将死在这里。生存或者死亡。杰诺薇娅紧张得胃像在翻滚一般。 「老实说,我很惊讶」 维恩突然发出感叹,杰诺薇娅抬起头来。 「没想到你会把我准备下达的命令给事先完成了。这样就能早些行动了」 维恩的视线转向妮妮姆。 「立马前往德鲁尼奥。妮妮姆,做好准备」 「好的,遵命」 妮妮姆行过一礼,立马离开了事务室。 看到这一幕,杰诺薇娅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个、那个,那么……」 「谁犯了多大的错,现在没有时间讨论这些。而且我个人并不认为杰诺薇娅对此事负有责任。在局面平息前,只要能立下让家臣们心服口服的功绩,自然会减轻处罚。──做得到吧?杰诺薇娅」 「是、是的!做得到!」 维恩满意地点点头,咧嘴一笑。 「出发吧。从现在开始颠覆所有局面」 ◆◇◆ 一万五千左右的士兵步伐整齐地行走在绿意盎然的平原上。 这支军队是从索尔杰斯特王国出发,前来进攻纳特拉的索尔杰斯特军。 大军的领袖是国王格鲁耶尔。他如今坐在军队前方的战车上。 大军已经突破纳特拉的国境线,像是荆棘一般逐步盘食纳特拉的领土。到目前为止,进军几乎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恐怕纳特拉正在集结战力。 「──陛下」 一名骑兵此时骑马靠近战车。这是索尔杰斯特的一名将军。 「目前为止进军顺利」 「确实很顺利。毕竟是那位王太子,本以为他有准备什么手段,再怎么说也没那个时间吗……着实无趣」 格鲁耶尔打了个大哈欠,喉咙里传出像是野兽远吠般的声音。 将军继续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陛下。德鲁尼奥真的不会出兵吗?」 明面上是索尔杰斯特为了支援遭到纳特拉进攻的德鲁尼奥而发动进攻。虽然是这样,实际上进攻纳特拉的却只有索尔杰斯特军。 「这是两面夹击纳特拉的最佳良机。明知如此还不出兵,德鲁尼奥或许希望我军和纳特拉互相消耗……」 「确实如此啊」 格鲁耶尔若无其事地作出肯定。 「光是提供大义名分便能让碍眼的两国发生冲突。德鲁尼奥应该求之不得吧」 「可是,陛下身为选圣候,即便没有对方提供的大义名分,不也能向纳特拉宣战吗。这样一来我方反倒会蒙受损失」 「无妨」 格鲁耶尔断言。 「考虑对方在想什么,瞻前顾后的乃是小兵。正面击退所有敌人,这才是你们的国王──格鲁耶尔吧?」 将军恭敬地行 礼,对主君泰然自若的言论表示敬佩。 「正如陛下所说。问了您无关紧要的问题,请您原谅」 「唔姆,原谅你了」 格鲁耶尔从容地点点头,开动思考。 (恐怕,希里吉斯的目的不仅在于消耗两国) 格鲁耶尔心里明白,那个名为希里吉斯的男人比自己想象的更为聪明。不是这样的话也不可能从平民上升到宰相。 (不管对方采取什么手段,和纳特拉打完之后似乎还有得打啊) 格鲁耶尔跃跃欲试,笑容满面。 这位国王将战争视作人生的余兴节目,在他看来,打不完的对手比堆积成山的黄金更有价值。 「仔细想想,德鲁尼奥军说到底只是群弱兵。倘若真的并肩作战,只会给我军添堵」 「唔姆。而且还会分走难得打下的领土。那群家伙不在反而对我军有利」 “正如您所说”,将军笑着点点头。此时负责传令的骑兵跑了过来。 「报告!斥候发现纳特拉军!」 「数量多少?」 「七千到八千左右!」 格鲁耶尔突然插入传令兵和将军间的交谈。 「看到王太子的旗帜了吗?」 「报告。还没来得及确认旗帜……」 「这样啊,看来王太子是前往说服希里吉斯了吗……?」 真是可惜,格鲁耶尔心想。和德鲁尼奥议和的确是阻止索尔杰斯特军的妙招,然而难以想象希里吉斯会被说服。如此一来王太子徒劳无功,我也失去了和王太子交战的机会。完全是两败俱伤。 「话虽如此,享受这种不顺心也是战场的一部分啊」 格鲁耶尔自己说服了自己,向将军说道。 「下令全军。抵达目的地之后立刻组建战阵,做好战斗准备」 「遵命!」 旁观将军迅速下达指示的模样,格鲁耶尔将维恩的事情赶出脑中,将意识集中在了即将对垒的纳特拉军身上。 「……那就是索尔杰斯特军吗」 眺望布阵在远方丘陵上的敌军,拉库鲁姆低声呢喃。 在他背后布阵的纳特拉军数量在八千左右。 「敌方是一万五千。几乎是我方的两倍,兵力差距显而易见啊」 拉库鲁姆身旁站着一名男子。男子是玛登的武将博鲁格。 「被贬至闲职,本以为总算能飞黄腾达了,没想到会面临如此险境。要是长有尾巴的话真想卷起来逃跑」 「你该感谢自己不是狗。阁下要是背对战场,我早已将你斩杀」 「哦?纳特拉的那位王太子似乎相当看好你,不过你真的有胆量斩杀我吗?」 「怎么会。阁下作为对手,我只需有这双拳头就够了」 拉库鲁姆和博鲁格互相瞪视了对方好一会儿。 随即互相嗤笑。这种程度的对话对于战场男儿来说只是打招呼罢了。 「玩笑就开到这。作战都记住了吗?博鲁格」 「当然。不过会这么顺利吗?」 「殿下的指示不会有错。我等只需付诸行动」 「还真是,和传闻中一般尽忠啊」 博鲁格面露苦笑,转身离开。 「我去进行最后的确认,可别给我搞砸了,拉库鲁姆」 「不用你提醒」 拉库鲁姆回应的同时,认真注视着敌阵。 不久后,此地将展开战斗。 「陛下,准备完毕」 「唔姆」 听到部下的汇报,格鲁耶尔从容地点点头。 眼前是井然有序的过万士兵。格鲁耶尔乘坐战车,站在他们面前,大声喊道。 「提问!站在尔等面前的乃是何人!?」 士兵们一齐回应他的话语。 「「「我等伟大的王!掌管大地的野兽之王!」」」 格鲁耶尔继续大吼。 「再次提问!尔等是何人!?」 「「「我等乃王之獠牙!粉碎大地的兽王之颚!」」」 格鲁耶尔举起手中战斧,指向对峙的纳特拉军。 「獠牙们,仔细观察!眼前便是我等此次的猎物!全身奏响战争的号角吧!为强敌的出现热血沸腾吧!」 停顿了一息。 「吾之爪牙们,欢呼吧!──尔等期盼的战场,此刻就在眼前!」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士兵们的吼声撼动大地。 士气达到顶峰。趁士气高涨,配置各处的将军们发出号令。 「全队、进军!」 格鲁耶尔军朝纳特拉军发出吼叫,向前进军。 「那么,对方会做何应对」 移动至后方的格鲁耶尔凝视往前冲锋的士兵们的后背,以及盘踞前方的纳特拉军。 兵力差摆在眼前。对方应该也明白,正面冲突没有胜算。明知如此仍选择了野外作战,一定是有某种谋划。为了不看漏对方的举动,格鲁耶尔全神贯注看向前方── 突然,像是要夹击格鲁耶尔一般,左右两边出现了未曾见过的部队。 格鲁耶尔睁大双眼。 ◆◇◆ 「先杀掉格鲁耶尔」 这是维恩在拉库鲁姆一行出发前下达的指示。 「既然这是殿下的指示,臣必照办」 拉库鲁姆没有提出异议。但心中却感到疑惑。 「不过,能请您告诉臣理由吗?」 维恩点点头,展示手中的资料。 「我根据格鲁耶尔迄今已来的战斗经历进行比较,发现他在初期阶段的布局有一定规律。具体来说,首先发起正面强攻,试探对手如何出招后再正式发号施令」 「那么这次也是一样?」 「很有可能。格鲁耶尔军经验丰富,士兵精锐。再加上兵力差距巨大。被对方占据优势的话,战况想必会十分严峻」 「正因如此,瞄准正面强攻阶段士兵们集体进军、敌阵守卫薄弱的时机──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如此。所幸掌握了交战地点的地理情况。考虑到对方的进军速度,加上对布阵地点的预测,我找到了能出其不意的埋伏地点」 “不过”,维恩说道。 「哪怕如此也很危险。……能做到吗?拉库鲁姆」 拉库鲁姆深深地行礼。 「包在臣身上。身为殿下之剑,必定取下那位王的首级回来见您──」 ◆◇◆ 然后是现在。 (就是这个时机!) 对格鲁耶尔发动夹击的两支部队。兵力各在二百人左右,分别由拉库鲁姆和博鲁格率领。 率领少数精锐,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步步逼近,突贯而上。说易行难,要想屏住呼吸瞒过大军,并接近能够瞄准目标的位置,就需要地理的视野、来自士兵的信任,以及高于常人的强韧意志。 但是两人成功了。拉克鲁姆出于对维恩的忠诚,博尔根则是为了从困境中拯救杰诺薇娅,两人皆怀抱强烈的意志参与了此次作战。 「什么!?发生了什么!?」 「是、是敌人!敌袭!保护陛下!」 两支部队向拱卫格鲁耶尔四周的兵团发起了突击。拉库鲁姆砍倒惊讶的士兵们,一口气逼近格鲁耶尔。在相反方向上,可以看见把箭架在弓上瞄准格鲁耶尔的博鲁格。 「为了殿下──」 「为了公主──」 两名将军瞄准格鲁耶尔的空隙。 「「你的首级,我收下了!」」 博鲁格的弓箭发出雷鸣般的破空声,拉库鲁姆的剑撕裂空气。 随后, 「──所谓术理,原本应当为任何人所用」 传来尖锐的金属碰撞声。 拉库鲁姆、博鲁格,两人惊讶地睁大双眼。 「必须身体健全、身心锻炼至极致才能发挥作用的技巧,只是二流以下。运用术理,无论女人或幼童、老人或年轻人,亦或是全身赘肉的肥胖之人,皆能拿出同样的成果──如此才可称之为优秀的术理」 动作灵敏得令人难以置信。 格鲁耶尔仿佛手上拿的是木棒一般,轻松地挥舞着战斧,击落了飞来的弓箭,并抗下了拉库鲁姆的剑击。 「你们认为这副巨体无法作出像样的动作吗?别小看我,纳特拉的将军啊。区区前所未有的肥胖体形,并不代表王家传承的决斗术会因此失去锋芒」 「呶──喔喔喔喔喔!?」 格鲁耶尔挥出战斧,承受不住反击力道的拉库鲁姆被迫后退。两者间空出些许距离,彼此对峙。格鲁耶尔没有忘记警惕相反方向的博鲁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场突袭实在是痛快。值得夸奖。只不过似乎没能取下我的首级啊」 「……疏忽大意还早得很,格鲁耶尔王。战斗还没结束」 拉库鲁姆重新摆好架势。格鲁耶尔也愉快地笑道。 「不错,真棒!这才是战场啊!纳特拉的将军啊,有本事便剥下我这具傲慢的铠甲──!」 彼此发出吼声,拉库鲁姆和格鲁耶尔再次展开激斗。 ◆◇◆ 维恩一行驾驶马车抵达了德鲁尼奥王国的首都。 在准备好的住宿处迎接他们的是作为使节先行入国的吉瓦。 「久候多时,维恩殿下,杰诺薇娅大人」 维恩朝深深地行过一礼的吉瓦说道。 「状况如何?」 「关于这个。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和宰相的会谈已经定了下来。不过依臣所见,宰相对待此事的态度非常不妙」 「我想也是」 不如说经过玛登的那次会谈,会抱有善意才是怪事。 维恩心想。随后吉瓦压低声音,说道。 「不过根据调查,德鲁尼奥的领导层对于宰相的方针抱有不满。似乎这次的事件是宰相的独断专行」 「独断?也就是说宰相擅自和索尔杰斯特达成了共识?」 吉瓦点点头,肯定杰诺薇娅的疑问。 「您也知道,索尔杰斯特和德鲁尼奥争斗多年。对立的情绪在君臣间根深蒂固,哪怕宰相执掌国家实权,突然缔结同盟一事仍旧给民众带来困惑。家臣们则内心愤慨,觉得他们的意见不受重视」 「原来如此……希里吉斯明知周围会有这样的反应,还是强行缔结了同盟」 维恩稍微思考了一会,“这个暂且不论”,继续说道。 「我军正在战场上完成他们的使命,这边也必须把该做的事做好。吉瓦,会谈的事进展到哪了?」 「是的。会谈时间定在明日中午,地点在王宫」 「明天吗……」 维恩想了想,低声呢喃。 「大概,时机正好……」 「殿下?」 「不,没事。妮妮姆,尽可能深入调查刚才提到的宰相周围的矛盾。杰诺薇娅侯爵和吉瓦和我一同探讨会谈的方针」 遵循维恩的指示,全员开始采取行动以备明日之需。 另一方面,此时。 「希里吉斯,为何不动用军队」 这里是德鲁尼奥王国王宫的谒见大厅。 坐在王座上的是德鲁尼奥王,希里吉斯在他面前下跪。 「索尔杰斯特攻入纳特拉的现在可以说是最佳时机。难道不应该率军配合索尔杰斯特,夺取纳特拉的领土吗」 德鲁尼奥王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他对希里吉斯提出疑问,从他脸上可以看出多种情绪,不安和急躁、以及困惑。 「恕臣冒昧直言,现在并非合适的时机」 希里吉斯诚恳地回答道。 「现在出军确实可以大幅夺取纳特拉的领土。然而,这样一来会减少索尔杰斯特的流血牺牲。关于此事,主要目的在于消耗纳特拉和索尔杰斯特的力量。正因如此,比起采取行动,更应该做的是等待两国交战结束」 「唔…….是、是这样吗……」 德鲁尼奥王一脸恍然大悟,看向希里吉斯。明明身为国王却要窥视臣子的脸色,行为缺乏霸气,真是个愚蠢的国王。希里吉斯在心中想到。 然而,希里吉斯并不打算批判国王的愚蠢。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王是在希里吉斯的刻意教导下变成这样的。 希里吉斯让幼小的国王沉溺在快乐当中,远离国王的职责,并剥夺他思考的机会,不断给他灌输正确的答案。最终国王变成了无法对国政参谋划策,自己的事情都无法独立完成的无能之人。 「那、那么,两国打完了就可以派出军队吗?」 「这个取决于战争的结果。如果两国削弱到一定程度,或许会出军」 「噢噢……那就好。和传闻中的纳特拉交战,索尔杰斯特也会损伤惨重。这时我军发起袭击,击溃双方。如此一来,我国便是北方霸主……!」 「……那么,现在便静候传令官发来的战报吧」 「嗯,是啊。你可以退下了」 希里吉斯深深地行过一礼,带着部下们向国王告辞。 离开谒见大厅之后,希里吉斯低声呢喃道。 「削弱两国,吗。真是如此就好了」 「阁下的意思局势会一面倒?果然获胜的会是索尔杰斯特吗?」 「大概如此。我知晓索尔杰斯特的,格鲁耶尔的可怕」 希里吉斯点头肯定部下的疑问。 「区区纳特拉,不过是迎合时势的三流国家。和那位兽王对峙,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虽然希望他们给索尔杰斯特多制造点牺牲,就是不知道能取得多少成果……」 希里吉斯摇摇头。 「陛下也好军部也罢,竟然以为这是动兵的好机会,下令让军队待命。拜此所赐支出的军费越来越高」 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的感想,希里吉斯转变态度,说道。 「只要传令兵发来索尔杰斯特取得压倒性胜利的军报,想必就没人会提议出兵插手了。比起这个,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是的。有好几件」 部下们一边翻着手上的资料一边说道。 「纳特拉生产的交易品果然还在继续流入。特别是衣服之类的商品深受年轻人喜爱」 「不仅逐渐开始影响本地产业,最近还发生了好几起年轻人在 外国思想和文化的影响下和保守阶层对立的事件」 「可恶的纳特拉」 希里吉斯不满地咂了咂嘴,说道。 「不过,等到他们被索尔杰斯特打败,想必也没有余力做生意了。时机一到我们也采取行动」 「遵命。另外,贵族们针对前几天的税制改革发来了大量抗议书。并且接到报告,最近身体不适的人越来越多」 「嗯,或许是流行病的征兆。注意留心民间的情况,如果有恶化倾向立马向我汇报。有必要处理的文书放去我的事务室,其余的通通烧掉」 「立马处理。还有──」 部下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说道。 「想必您一定还记得此事,明日需要和纳特拉的使者进行会谈。方才接到报告,纳特拉的王太子和玛登侯爵已经进入王都了」 希里吉斯微微点头。对方凭借王国时代的关系到处游说,取得了会谈的机会,不过说到底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大概是打算和我国议和,消除开战的大义名分……哼,让我看看你们要怎么哭丧着脸来求我」 展开战斗的纳特拉军和索尔杰斯特军。 发生在与正式战场不同的地方,却对正式战场有着很大影响的战斗,正安静地掀开帷幕。 ◆◇◆ 第二天,维恩和杰诺薇娅前往王宫,随后被带往王国的一个房间内。 房间里有多数官员和一名年迈的矮个子男人在等着。这名男性是德鲁尼奥王国宰相希里吉斯。 「十分感谢贵国同意我等突然来访,希里吉斯卿」 在被邀请前来的王国的一个房间里,维恩将手放在胸前,说道。 「请无须在意。我等以前也突然拜访过贵国,彼此彼此」 尽管希里吉斯微笑作出了回应,杰诺薇娅也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阴暗的嘲讽之色。 「能在我国招待像两位这般的大人物实属荣幸。不过,来到此地是有何要事?考虑到德鲁尼奥和纳特拉之间的问题,我还愚蠢地以为贵国不好意思轻易露脸呢」 「的确如您所说」 杰诺薇娅接过话锋。 「由玛登领和贵国之间的领地问题引发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我是为了探讨此事的解决方法前来拜访的」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希里吉斯对此了然于心,点点头,嗤笑道。 「既然如此,只好请您打道回府了。看在过去玛登王国的脸面上才准备了会谈,似乎是谈不出什么结果了」 「请、请您等一下!」 杰诺薇娅不由得站起身来,激动地说道。 「我认为这次的领地问题是由于彼此意识不同而产生的不幸的分歧!应该有商量的余地才对!」 然而希里吉斯面露嘲笑,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我等出于正当理由要求返还领地,选择拒绝的不是贵方吗。……而且,关于领地的问题,我国早已解决了」 「解决……?」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正当杰诺薇娅打算追问的时候。 「──这场会谈,不如让妾身也参与进来」 房门缓缓打开,门口是一名少女。维恩认识这名少女。 「特露切拉王女……!?」 索尔杰斯特王国王女──特露切拉。 维恩一行前往索尔杰斯特时见到的这名少女此刻正站在眼前。 「果不其然,马上又见面了呢,维恩王子」 维恩对于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不抱有疑问。 很明显,格鲁耶尔给她写信,作为特使,派遣她前往德鲁尼奥。恐怕是为了妨碍前来交涉的纳特拉。 「没想到您会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过来,妾身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那一位是……」 特露切拉的视线看向杰诺薇娅。 「原来如此,你是那个轻易地中了陷阱的笨蛋」 「什──」 杰诺薇娅的脸颊因羞耻而染上绯红。特露切拉哧哧地笑道。 「无能的同伴可是相当棘手呢。您不这么认为吗?维恩王子」 「……」 维恩保持沉默,于是希里吉斯有些无奈地说道。 「您这是令我为难啊,特露切拉王女。外交时竟然中途插手」 「不要这么死板。而且此事也和索尔杰斯特有关。好了,快点告诉他们。德鲁尼奥出借给玛登的领地,将会在索尔杰斯特夺还后归还德鲁尼奥」 特露切拉的话语使得杰诺薇娅有些喘不过气来。 维恩则是在旁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于德鲁尼奥来说,现状可谓是坐收渔翁之利。 北边的索尔杰斯特是长年忧虑的根源。最近飞速崛起的东边的纳特拉则威胁到了自己。这两个国家互相交战,消耗彼此的力量,而且还能拿回借给玛登的领地,实在是无可挑剔。 「真是的,和格鲁耶尔王一样随心所欲。……然而正如特露切拉王女所说,领地会由索尔杰斯特帮忙夺回,所以没必要和杰诺薇娅侯爵交涉,这下您理解了吗?」 「呵……!」 杰诺薇娅咬牙切齿。 德鲁尼奥和索尔杰斯特的同盟非常稳固。找不到可乘之机。然而必须打开一条生路。不然纳特拉和玛登会因为自己的失误── 「特露切拉王女」 此时,维恩突然开口了。 「关于您方才的提问,我并不认为杰诺薇娅侯爵是无能之人」 「哦?还以为您要说什么,您为何认为犯下这等失误的人并不无能?」 「这当然是因为我深有体会」 维恩咧嘴一笑。 「她不会遭到打击便一蹶不振」 杰诺薇娅一时无法理解,这是维恩对自己的鼓励,还是在讽刺到了这个时候突然软弱的自己。 但是,他的话语在快要气馁的杰诺薇娅心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承认吧。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失败的。但是正如他所说,无论是背叛自己的家臣、还是毁灭祖国的敌国,甚至是想要尽可能利用自己的维恩,自己都成功地报了一箭之仇。 那么现在,哪怕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自己也能做出行动。使出浑身解数,向眼前的男人发起反击。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调整呼吸,全速开动脑筋,杰诺薇娅说道。 「可是希里吉斯卿,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您是指索尔杰斯特能否夺下领地吗?」 于是特露切拉哧哧一笑。 「纳特拉会击败我国索尔杰斯特?还真是被小看了呢。不对,大概是不知世事才会这么说」 特露切拉对希里吉斯说道。 「索尔杰斯特的强大,希里吉斯卿应当比纳特拉的这两位更加清楚才对。卿作何感想?」 「我认为不可能。索尔杰斯特不会输」 尽管并非本意,希里吉斯还是选择帮衬特露切拉。对于和索尔杰斯特纷争不断的德鲁尼奥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但是,但这正是杰诺薇娅的目的。 「值得注意的正是这一点。索尔杰斯特军 很强,或许能压倒性地战胜纳特拉军。可这样就会结束吗?」 「你说什么?」 「索尔杰斯特有可能没有受到损失,反而壮大了自己的实力。我是这个意思」 杰诺薇娅的反击使希里吉斯的目光变得锐利,特露切拉也露出一副出乎预料的表情。 纳特拉和索尔斯特都是令人讨厌的对手,如果能互相打败对方,希里吉斯自然非常欢迎,但他知道,现实不会如此美好。 但如果事情超出希里吉斯的预想,呈现一面倒的状况又会如何呢? (索尔杰斯特完胜纳特拉,大幅扩张领地……德鲁尼奥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未来……!) 即便纳特拉说要打倒索尔杰斯特,也只会遭到拒绝吧。但如果索尔杰斯特完胜纳特拉,对方必须承认,这样的未来也是有可能的。杰诺薇娅是这么想的。 「……原来如此。确实值得商榷一番」 希里吉斯慎重地点点头。脸上已经不见嘲讽之色。在他身旁的特露切拉也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最后耸耸肩,揶揄道 「真是令人叹息。按照你的说法,好像索尔杰斯特会在击败纳特拉后反叛盟友进攻德鲁尼奥一样」 「难道不是吗?」 杰诺薇娅不服输地反击道,对此,特露切拉正面作答。 「我国索尔杰斯特恪守信义。竟然认为我们会背信弃义,真是倒打一耙!」 “而且”,她继续说道。 「纳特拉不也一样,一旦解决了我国索尔杰斯特的威胁,难道不会得意洋洋地进攻德鲁尼奥吗?」 「您这才叫倒打一耙。若是能成功议和,纳特拉已经做好和德鲁尼奥缔结友好同盟的准备」 杰诺薇娅和特露切拉争执不下。希里吉斯看向两人,开口道。 「您两位的说辞都很有道理。……不过索尔杰斯特答应会归还领地。这点很重要」 果不其然,杰诺薇娅心想。她心里明白,索尔杰斯特在这点上占据上风。 所以只能这么说了。杰诺薇娅暗下决心,开口道。 「德鲁尼奥出借的领地──玛登将割让给贵方其领地的两倍」 「你说什么……!?」 特露切拉瞠目结舌。希里吉斯则是十分感兴趣地看了过来。 「这样真的好吗?提出这样的条件」 (哪里可能会好啊……!) 虽然心里在骂希里吉斯,但杰诺薇娅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把原本没打算交出的领地拱手让人,需要很大的决心。经济会衰退吧,军事力量也会减弱,民众的支持率也会下降,在纳特拉的地位也肯定岌岌可危。 (但是!即便如此!现在的优先事项是消除索尔杰斯特的大义名分,让他们停止侵略!为此只好在这里付出代价) 从刚才开始心脏就因为压力好几次快要停止跳动了。如果真的停下来或许会很轻松,但那是不被原谅的。必须背负决断,咬牙前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 「……希里吉斯卿!你打算背叛我们的同盟吗!?」 「我当然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特露切拉王女,德鲁尼奥和纳特拉何时议和……能做出决定的可不是贵国」 希里吉斯的说辞中透露出疏远之意,特露切拉一脸厌恶地怒目而视。 (得寸进尺的臭老鼠!眼下只好尽可能推迟缔结友好条约的时间,为父王争取夺下纳特拉领地的时间……!) 特露切拉在脑中飞速思考。 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丝希望的杰诺薇娅握紧了桌子底下的拳头。 (好,这样就──!) (──是我赢了) 希里吉斯暗自确信取得了胜利。 他早已预料到杰诺薇娅会以割让领地为由提出议和。 并且还猜到特露切拉在意识到议和的可能性后,出手妨碍。 (这两人还太年轻…….目光短浅) 如何在索尔斯特和纳特拉的威胁下保护祖国。 经历此次事件,希里吉斯的思考只集中在这一点上。 希里吉斯在玛登宣布臣服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这样下去索尔杰斯特将和纳特拉联手。而且,两国的矛头都指向了德鲁尼奥。因此,急需采取对策。 首先想到的解决方案,是和纳特拉联手对抗索尔杰斯特。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驳回了。因为即便和纳特拉联手,也找不到战胜索尔杰斯特的方法。对于希里吉斯而言,索尔杰斯特的威胁已经快接近心理阴影了。【注:日亚电子版的原文在这里是“シリジスにとってソルジェストという惊异は、もはやトラウマに近い”。“惊异”和“胁威”同音,大概是录入时出错。其他地方也有几处错字漏字。不知道纸质版有没有这个问题……】 即便联手后取得胜利,牺牲数也定然不容小觑。虽然自己不介意纳特拉死上几十万人,但本国国民不行。不能让国民死于无谓的战争。 因此希里吉斯才无视臣民们的感受,强行和索尔杰斯特联手。 (凭我对格鲁耶尔王性格的了解,恐怕那个男人是这么想的:“想和纳特拉的王太子战斗。”) 所以希里吉斯和格鲁耶尔秘密进行了谈判。 如果想和纳特拉战斗,自己便提供大义名分。代价是夺取玛登领的一部分领土后返还德鲁尼奥──这样的计划。 谈判就这样达成,之后两国按预定计划发起了战争。 (在周围人看来,这是打算消耗两国的力量……)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希里吉斯确信索尔杰斯特会取得胜利,不会发生两败俱伤的情况。 如果旁人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摇头否定。这样只是单方面壮大了索尔杰斯特的力量。同盟随着时间流逝迟早会破裂,壮大后的索尔杰斯特难保不会反攻德鲁尼奥。 是的,这个预测没有错。希里吉斯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所以,他还准备了后手。 (在索尔杰斯特取得压倒性胜利后返还的土地。──将其捐献给列贝提亚教) 卡巴利努王国去年攻陷了玛登王国。 这无疑是一种突袭、卑劣、恶毒的侵略行为。 尽管如此,卡巴利努并没有受到来自其他国家的谴责。 为什么呢?因为国王是选圣侯。 在大陆西部,拥有选圣候相当于握有免罪符。 (即便索尔杰斯特攻陷我国,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帮忙。就像我们没向玛登伸出援手一般。然而,如果我国有选圣候则另当别论!) 别说纳特拉,就算是格鲁耶尔王也不敢贸然进攻选圣侯所在的国家。 (拖延议和的时间,将原因归结于索尔杰斯特的妨害,煽动纳特拉的敌对情绪。索尔杰斯特、纳特拉、我国德鲁尼奥,趁着三方忙于政治斗争的时候,捐献土地、疏通其他选圣候──然后我成为选圣候!) 成为选圣候需要当过祭司,对列贝提亚教做出贡献,并且拥有始祖或其高徒的血脉。这些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获得过半选圣候的支持。只要攻克这个条件,剩下的条件都能事后完成。我已经和几位选圣候打好招呼,只要成功捐献土地,就会支持我当上选圣候。 (选圣候! 市井出身的我!能够和那位格鲁耶尔并肩!) 那是何等美好的想象啊。 自己当上选圣侯,成为自己心爱祖国的指路人。沐浴堪称世间理想的荣光。 (不需要什么新领地!历史悠久的土地!虔诚而善良的民众!独具传统的文化!我国德鲁尼奥已经完美无缺!只要我能当上选圣候,这份完美便坚若磐石) 并且这个想象即将化为现实。 事已至此,已经没人可以阻止这个计划了。 希里吉斯如此确信。 ──但是。 希里吉斯忘记了一件事。 在场的还有一位、被世间称为怪物的男人。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正在此处。 「看来你们谈拢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维恩突然开口。 在维恩的声音下回过神来的希里吉斯慎重地向他问道。 「维恩王子对玛登领割让领土没有异议吗?」 玛登领的领主虽然是杰诺薇娅,但维恩是她的上级。维恩开口否定的话,议和也无从谈起── 「这是杰诺薇娅侯爵的决定。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简单地作出了承诺。对方不可能没有考虑到割让领地会产生的损失,但从他的表情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王子都这么说的话,便是没问题了。那么」 「是的」 维恩点点头,说道。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除了杰诺薇娅,其余所有人都露出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没人理解维恩到底在说什么。大家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交涉纳特拉和德鲁尼奥的议和问题。并且这个问题现在得到了解决。 「维恩王子,正题是指,什么……?」 希里吉斯不禁问出内心涌现出的疑惑。 于是维恩笑了笑,答道。 「──接下来不如和我一起,去斩杀格鲁耶尔吧」 ◆◇◆ 格鲁耶尔无聊地看着陷入僵局的纳特拉军和索尔斯特军的战场。 「贯彻防守,丝毫不动啊,纳特拉军」 「是的。拜此所赐,我方始终久攻不下」 格鲁耶尔发出叹息,对回应自己的部下说道。 「果然还是想参战……」 「陛下万万不可!您难道忘了那场奇袭吗!?」 「正是如此!对方或许布下陷阱暗中等待我方发起强攻!」 「此刻应当慎重应对,陛下!」 被部下们一同反对,即便是格鲁耶尔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纳特拉的将军拉库鲁姆和博鲁格针对格鲁耶尔发起奇袭。但是看到如今依旧健在的格鲁耶尔便能明白,奇袭失败了。 拉库鲁姆和博鲁格被格鲁耶尔出乎意料的战斗力给击退,在此期间注意到异常的索尔杰斯特士兵急忙赶来,两人被迫撤退。 虽然格鲁耶尔下达了追击的指示,但是根据将士们的主张——王的人身安全最重要,所以没有分散兵力,让这两名将军顺利逃走了。 经过这次突袭,索尔杰斯特军选择加强格鲁耶尔周围的防御。理所当然地,由于加强守备,负责攻击的力量变得薄弱,因此迟迟攻不下一味防守的纳特拉军,战况已经陷入胶着状态好几天了。 (那场突袭让我兴奋不已,没想到之后竟转入死守模式……) 格鲁耶尔瞥了一眼天空。天色昏暗,夕阳西下,即将迎来夜晚。夜幕降临后便无法正常作战。 (算了,将士们差不多该感到焦躁了。明天还是如此无聊的话,便全军出击碾压敌军) 他如此想着,打算向将领发出全军后退的命令, 「唔──?」 在格鲁耶尔的注视下,纳特拉军全军有所行动。 ◆◇◆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希里吉斯极其谨慎地向维恩说道。 「去斩杀格鲁耶尔王……我不可能答应您的提案」 尽可能郑重地、保证不引发纠纷地开口拒绝。要是答应对方的愚蠢要求,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解有可能会破裂。 话虽如此,维恩犹如挑衅般毫不在意地笑道。 「为什么?不想斩杀那位国王吗?」 (──能做到我早就这么做了!你这蠢货!) 希里吉斯在心中怒骂。 没错,杀得了的话现在就想杀了格鲁耶尔。自就任宰相以来,自己被那个男人耍弄了无数次。 可是杀不掉。格鲁耶尔的强大非同寻常。德鲁尼奥的将士们光是在战场上听到那个男人的名讳便会浑身颤抖。 「请适可而止。若是您打算继续谈论这等令人不快的话题,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要议和了!」 希里吉斯语气粗暴,打算结束对话。一半是演技,一半是真心。作为宰相的经验告诉他,继续说下去很危险 「……方才杰诺薇娅侯爵也曾说过」 于是,维恩突然说起别的话题。 「索尔杰斯特有可能完胜纳特拉,我正担心这个。如果真是这样,究竟会有多少百姓遭受战火摧残啊。身为王太子,光是想想就心痛」 「……」 希里吉斯听了维恩的话,满心疑惑。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到底想表达什么……?) 看不透。维恩到底出于什么打算说出这番话。希里吉斯看了一眼别处,发现杰诺薇娅紧张地注视着维恩。她似乎知道维恩话中真意。然而,光凭她的表情推测不出实际内容。 「……不愧是被称为明君,大名鼎鼎的维恩王子」 既然如此,只好顺着说下去了。希里吉斯开口道。 「您刚才的建议是考虑到了国民的感受吗?这样的话我就能理解了。遗憾的是,虽然不能一同对抗索尔杰斯特,但接纳难民是没问题的」 这样如何,希里吉斯试探维恩接下来会怎么出招。 先前的议和,赢家只有德鲁尼奥。所以你们多少也付出点代价──希里吉斯判断维恩是这么想的,于是明示己方愿意率先接纳难民。 (他能点头同意自然最好不过。要是还敢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也许有必要重新考虑和解一事。 正当希里吉斯想到这里,只见维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噢,那真是帮大忙了。百姓也会安心吧。不过这样好吗?我听闻如今的德鲁尼奥不欢迎外来人」 「我承认,为了保护我国的文化,的确有些保守。但是,作为生活在同一个大陆上的同胞,我们还没有狭隘到要排斥饱受战火之苦的人们」 对方想让己方作出让步,把话题引到这方面似乎并没有判断失误。 总算能让谈话回到正轨了,希里吉斯安心地舒了口气, 「那我便不客气地拜托你们。──接纳我国纳特拉,八十万人的难民」 希里吉斯感觉眼前的世界一阵摇晃。 (八十万) 特露切拉在脑中不断推敲这个数字。 八十万。玛登并入纳特拉后,人口大概是这么多。 特露切拉恍然大悟。也就是说, 维恩打算让德鲁尼奥接纳纳特拉王国的全体国民。 「──您究竟在说什么!?」 特露切拉不禁喊道。 「八十万国民全部!?怎么可能做到!不,比起那个,您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 「我的目的正如您所听到的那样,特露切拉王女」 维恩咧嘴一笑。 「毕竟纳特拉王国就要灭亡了,在亡国的时候执政者应当考虑的是人民的安宁吧?」 「哈啊!?灭、灭亡!?」 维恩像演戏般点了点头。 「索尔杰斯特军很强。正如两位主张的那样。我确信本国军队会惨遭失败,被敌军轻松地击退至王都。所以,在演变成这样之前必须确保民众们能够避难的地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特露切拉无言以对。 条理分明。虽然说得通,但无法接受。怎么可能接受。竟然主动承认自己的失败,这让人怎么接受。 「这么……怎么会……这么愚蠢的事情」 「别说蠢话了!」 希里吉斯在嘴角颤抖的特露切拉旁边喊道。 「几百几千还好说,竟然要接纳八十万!这是什么意思!?我国怎么可能全盘照收!」 「确实不可能」 维恩深深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会擅自送过来就是了」 「……你小子精神正常吗!?」 希里吉斯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混乱,露出前所未有的神情。 「要是敢这么做,我国将动用武力防止纳特拉难民流入!绝不手下留情!大多数人无法抵达这里,成千上万的纳特拉国民将会死去!你难道能忍受这种事情吗!?」 希里吉斯的指摘合理而认真。事情演变到那一步的话,他绝对会那样做。他国的国民对希里吉斯而言一文不值。唯有德鲁尼奥的民众才是珍宝。 然而维恩仍旧从容不迫。 「动用武力阻止吗……可贵国的军队能正常运作吗?」 「什么……!?」 希里吉斯瞠目结舌。他的直觉告诉他,维恩没有信口开河。 但究竟是什么,能够让军队无法运作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希里吉斯飞速开动思考,维恩笑道。 「黄色很显眼,您不这样觉得吗?」 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维恩的话使得在场的全员楞了一下。 「黄色?黄色……」 希里吉斯像是想到了什么。脑海中浮现出染成黄色的衣服。这是关于什么的记忆,感到疑惑── 「……你小子,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希里吉斯得出了一个令人恐惧的结论。 「那个奇特的颜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你小子煽动我国的年轻人,打算引发内乱!?」 特露切拉也对此感到震惊。 (来这里的路上,确实好几次见到身着黄色衣服的年轻人) 可是,这究竟跟内乱有何关系。 瞥了一眼得不出答案的特露切拉,维恩说道。 「红色、蓝色、黑色、白色──用在衣服上的颜色多种多样,然而很少会使用黄色。因为黄色的亮度太过鲜明,难以和衣服形成合适的搭配。反过来说,身着黄色衣服就是如此显眼」 德鲁尼奥如今流行纳特拉的商品,到处都是显眼的黄色衣服。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进一步推动了流行。 「于是年轻人穿上黄色衣服,大家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就会产生连带感,形成潮流」 「啊……」 特露切拉恍然大悟。 如果给这股潮流施加一股作用力呢? 比方说保守的文化。比方说压抑的宗教。比方说贪恋特权的贵族。 煽动愤怒、煽动不满,给他们指出各种应当纠正的罪恶。 (德鲁尼奥的年轻人如今是国内的火种!于是利用作为流行色而推广开来的黄色,将其树立为代表年轻人的政治颜色,掀起了巨大的热浪吗!) 无言以对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维恩超乎常人想象的思维方式令特露切拉战栗不已。倒不如说打个寒颤还算好的。一般人恐怕无法理解,只好目瞪口呆或不知所措。 希里吉斯不愧是希里吉斯。 「……不要小看我,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希里吉斯敲打桌子。虽然他承认自己被这一战略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对方的陷阱,但是他的内心没有屈服。 「年轻人造反又怎样!那种东西,不过是一时狂热罢了!动用军队立马便能镇压」 「黄色染料数量稀少」 面对情绪高涨的希里吉斯,维恩继续说道。 「因为没有需求,所以很难大量入手,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帝国手中订购到。好不容易买到后却发现,有一个棘手的副作用」 停顿了一息。 「原料是毒花,那个黄色染料」 「哈……?」 希里吉斯的思考停滞了。 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色泽虽然比较高雅,但效果却太强劲。本来不应该用于衣服,而是用在更小的物品上。如果穿了这种染料染过的衣服,身体会逐渐变得虚弱,不久后便会死去」 「啊,等等……不可能……怎么可能刚好有这样的染料」 「身体不适的人比往年要多……你应该收到这样的报告了吧?」 希里吉斯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想起昨天部下传来的汇报。报告里确实提到了维恩所说的现象。 「抱歉啊希里吉斯。引发内乱只是第一阶段」 维恩向希里吉斯笑道。 「我的计划是,趁你忙于镇压内乱,消灭所有年轻人」 「你、你小子,你小子竟然……」 「那么,机会难得,让我推测一番吧。为了镇压内乱动用军队,年轻人自然会强烈反抗。不如说我会全力煽动他们反抗。正当你以为双方牺牲了不少人成功镇压的时候,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开始逐渐死亡。流行病或是诅咒,流言蜚语四处传播,军队失去掌控,不断出现想要逃亡国外的人」 维恩继续说道。 「此时纳特拉八十万民众一举蜂拥而至。崩坏的军队无法阻止他们。抵达各个村庄、街道,城市的民众为了生存采取行动。由于移民暴增,食粮和物资到处供不应求,城市机能瘫痪。现存的文化逐渐变貌,贫困的德鲁尼奥国民开始排斥纳特拉国民。当然,纳特拉国民会做出抵抗,国内各处纷争不断,治安恶化。这样一来,对待难民处理不当成为周边诸国介入的借口。缺乏像样军事力量的德鲁尼奥在他国的侵略下──」 说到这里,维恩有些苦恼地笑了笑。 「怎么会这样,德鲁尼奥竟然灭亡了」 (这个人,真的是怪物) 杰诺薇娅在昨天交谈后得知了维恩的计划。 『首先按割让领土,也就是杰诺薇娅的计划进行。能因此议和最好。之后我会和格鲁耶尔再谈一次,缔结同盟。随后用我的计划从内部摧毁德鲁尼奥,两国瓜分战果』 “不过”,他继续说道。 『希里吉斯有可能拒绝,或是装出接受的模样拖延时间。如此一来我会直接向希里吉斯公布我的计划,将德鲁尼奥王国挟为人质,集两国之力讨伐索尔杰斯特军。……不管事情如何发展,胜利的都将是纳特拉』 杰诺薇娅不由得浑身颤栗。将祖国当作弃子,并威胁对方“再这样下去,你心爱的祖国会灭亡哦”。太过背离常轨了。王族要怎样才能想到这种方法。 (不……也许只因此人是维恩王子) 王侯贵族无论地位高低,皆认为自己是特别的人种。 因为,这是王侯贵族啊。拥有特别的血统,特别的出生环境,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维恩不一样。放眼大陆,只有他──认为自己是民众的共犯,笑着说自己的血脉家谱并不特殊。所以他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将养育自己的母国视作弃子的暴力构想。 「别……别─开─玩笑了!!!!!!」 希里吉斯愤怒的声音简直像是撕裂了喉咙。 「这算什么!你觉得这么荒唐的事会被允许吗!?你小子身为王族,竟然,竟然……!」 维恩的思维方式和希里吉斯的世界观实在太过不同,导致希里吉斯的思考没有跟上。吐露的怒言也不得要领。 「对、对了,命令国民立马脱掉纳特拉卖的衣服……」 「哈哈哈,希里吉斯卿。如果这样来得及,我还会这么亲切地为你解说吗」 「……!」 希里吉斯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可怜。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内心快要崩溃了。 然而此时特露切拉从旁开口道。 「保持冷静,希里吉斯卿!不要被王子的胡言乱语迷惑了!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 特露切拉虽然流露出焦躁的神色,但仍旧果敢地面露微笑,瞪视维恩。 「妾身从未听闻存在这样的染料!身体不适的人增多也许只是偶然!」 「看着我的眼睛,特露切拉王女。这像是说谎之人会有的眼神吗?」 「当然是像了!」 「哎呀,说得真过分」 维恩耸了耸肩。 (───不过我确实在说谎就是啦!) 特露切拉所言无误,不可能刚好有这样的染料。即便有,也不可能大量栽培这么危险的植物。有毒什么的完全是虚张声势。 但是身体不适的人比往常多却并非偶然。 (哪怕这是潮流,在这种季节变换的时候穿了纳特拉做工粗糙的衣服,当然会身体不适啦) 纳特拉生产的商品质量低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维恩他们,还有纳特拉的国民。希里吉斯和特露切拉大概想不到这一点吧。 即便想到了,一旦刺扎进心里,伤口可就没那么好愈合了。希里吉斯的动摇显而易见。即便特露切拉嘴上再怎么说不信,只要希里吉斯信就可以了。 想必特露切拉也明白这一点。即使在这里讨论毒性存在与否,也不能让希里吉斯振作过来,因此她改变了说法。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惊讶,维恩王子!如果妾身和此事无关,一定会毫不犹豫亲您一口!可是!即便您能在德鲁尼奥国内引发混乱,可趁机动员八十万民众前往德鲁尼奥真的做得到吗!?」 是的,从现实的角度来看,八十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数字。不但有男女老少,还有病人。既有想去西边其他国家的人,也会有走后门前往东边帝国的人。竟然要统领他们前往同一个地方, 「我可是动员过三万人哦?」 仅此一句,全员浑身战栗。 (想起来了……维恩王子曾经做到过一次!米尔塔斯城的民众,动员了三万人的丰功伟绩!) 当然,八十万和三万有着天差地别。既然能动员三万,那八十万也不是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即便如此,哪怕天差地别──可是三万,确确实实动员成功了。 「那……么!那么,对了!现在便取下你小子的首级……!」 希里吉斯怒吼着举起拳头, 「这是个误会。我只是帮忙而已,率领三万民众的是妹妹芙兰亚。我已经交代过她,如果我死在这里,便立马煽动国民……你要怎么做?」 「咕…呶唔唔唔唔唔!」 希里吉斯收起拳头,无力地低下头。 「那么,让父王停止侵略……!」 特露切拉不肯罢休。 「王子的策略建立在索尔吉斯特军侵略的前提上。不管王子和王女如何煽动,民众只要没感受到威胁便不会行动!然后花时间和德鲁尼奥方面协商,粉碎这个阴谋!」 「──打扰了!」 这时,一名官员慌慌张张地冲进屋内。 「有什么事!看不出现在正忙着吗!」 特露切拉急躁地叱责官员。 「抱歉,不,可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向希里吉斯阁下汇报……」 听到官员畏畏缩缩地回答,希里吉斯抬起头来。 「还不快说!如果事情无关紧要我就踢飞你!」 「遵、遵命!」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他国的王女训斥,但他没有反抗,说道。 「方才传来了纳特拉和索尔杰斯特的战况。内容如下──」 ◆◇◆ 「报告!关于舍弃阵地撤退的纳特拉军,在敌军撤退方向发现建立在山岳上的要塞。似乎由别动队修筑!恐怕会就此合流!」 接到斥候的报告,以格鲁耶尔为首的一众将士们低声议论。 「中计了……」 「也就是说那次奇袭是为了争取时间」 「大概是觉得运气好的话可以拿下陛下的首级吧。即便失败了也不会空手而归」 昨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接到了纳特拉军有所行动的汇报,格鲁耶尔军对此作出了进一步巩固防御的应对。 夜间作战难以辨认人影,容易打到自己人。格鲁耶尔军的司令部考虑到先前的奇袭,自然也对夜袭保持着警惕。于是决定以格鲁耶尔为中心构建铁壁般的防御。 然而天亮后,索尔杰斯特军目睹了令人惊讶的光景。纳特拉的野营地点已经空空如也。 急忙向四面八方派遣斥候,于是便有了刚才的汇报。八千纳特拉军几乎没遭受多少打击便困住一万五千的索尔杰斯特军数日,仿佛在嘲笑加强警戒的他们一样,夜间离开野营地,逃进了后方秘密准备的要塞。 「不过,终究只是拖延时间」 「正是。我方也一样损害甚少。即便对方据守要塞,兵力仍旧是我方占优。虽然不可疏忽大意,但也无需害怕」 「为了些许时间,竟然选择窝囊出逃,背上遭世人叱责的懦夫之名,实在不配当武人」 指挥官们并非逞口舌之利。尽管被纳特拉反将一军,但客观来说,现在占据有利优势的是索尔杰斯特军。将士们正是明白这一点,士气高昂。 和他们的想法不同,主君格鲁耶尔表情僵硬。 (事情发展有些不太对……) 争取时间。确实这么想比较自然。然而总感觉忽略了什么。格鲁耶尔感觉到无法语言化的不安气息悄然而至。 (──不过,这 尾声 「──那么」 维恩站在一个房间面前。 这里是贵人用的房间,现在某个人正在使用。 这个人的身份自不用说,正是成为阶下囚的格鲁耶尔王。 虽然警备森严,但简朴的房间里齐备了各种最低限度的必需品。对方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可能随便关进牢里。 「打扰了,格鲁耶尔王」 维恩走进房间,房间里有一名男子。 「……嗯?」 维恩不由得露出讶异的神情。桌上摆满了大量的料理,眼前的男人果断而迅速地将其塞入嘴中──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个,是格鲁耶尔王……吗?」 「唔?噢噢,王太子啊。好久不见」 这时他才注意到维恩的存在,抬起头来,从容不迫地面露微笑。传来的确实是格鲁耶尔王的声音,然而维恩却无法释怀。要说为什么的话,圆鼓鼓而极具特征的肥胖体形可以说是格鲁耶尔的代名词,而眼前的男人却身材矫健,体格魁梧。 「那个,您给人的印象真是截然不同…?」 「没错,你说这具寒碜的肉体吗」 他俯视着自己的身体。被他形容为寒碜的手脚和躯干,甚至是相貌都十分精悍。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体质。只要受伤或运动过度就会变成这样。真是的,太麻烦了」 「……」 确实,格鲁耶尔应该肩膀被射穿,手臂也被砍伤了才对。竟然若无其事地进食,惊人的恢复力难道来源于储备的脂肪吗。 「比起这个,找我何事?难道是定好处刑的日子了吗?」 格鲁耶尔咬碎带肉的骨头,说道。 「是斩首还是绞刑,又或者是车裂之刑。后者的话我建议你准备好点的马。劣等马只会输给我的力量」 「原来如此,就按您说的来吧……虽然我很想这么说,遗憾的是,我并不打算处死格鲁耶尔王」 「哦?」 格鲁耶尔十分意外地说道。 「处死我,索尔杰斯特王国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我那在国内的儿子虽然并不愚蠢,但也无法匹敌王太子。你要放过这个纳特拉实现进一步飞跃的好机会吗?」 「不敢当。此次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交战,可归根结底,我是打算和格鲁耶尔王,和索尔杰斯特王国建立友好关系的」 「唔……」 格鲁耶尔稍微想了一会儿,笑道。 「原来如此,看来你相当害怕和列贝提亚教为敌」 「……」 确实会被察觉啊,维恩心想。 没错,格鲁耶尔是列贝提亚教重要的选圣候。处死选圣候必然遭到列贝提亚教教徒的反抗。搞不好会引发全面战争。维恩无论如何都想避免这种局面。 (要是能在奇袭中解决格鲁耶尔,总的来说多少还是赚到的。但如果是普通地进行交战,损失兵力之后再杀掉的话,不管怎样都是只亏不赚) 因此维恩对拉库鲁姆他们严格下令,除了奇袭以外,尽可能活捉对方。当然战场上随时可能发生突发事态,维恩同时也做好了会发生意外的心理准备。 「不处死我,德鲁尼奥难道不会反对吗?」 索尔杰斯特王国的格鲁耶尔是德鲁尼奥王国长年以来的仇敌。 进一步说,因为这次事件,德鲁尼奥背弃了与索尔杰斯特缔结的同盟,投靠了纳特拉。对于德鲁尼奥而言,如果不在这里解决格鲁耶尔,毁灭索尔杰斯特,指不定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至少德鲁尼奥已经同意,在不处刑的前提下,三国一同商讨今后的方针」 「真是意外。希里吉斯大概会强烈反对吧」 「他已经下台了」 维恩若无其事地说道。格鲁耶尔听完睁大了双眼。 「擅自和索尔杰斯特缔结同盟,紧接着又擅自背弃同盟,即便是希里吉斯卿,也不得不付出代价,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 「……原来如此」 格鲁耶尔嗤之以鼻。 「不想与列贝提亚教为敌的纳特拉。希望我不被处刑的索尔杰斯特。背地里联手将希里吉斯拉下台」 维恩咧嘴一笑。 「虽然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但现在的宰相是融合派哦,并且主张建立三国同盟。不过,政权交替时新政权往往否定旧政权主导过的事实,并试图确立自己的正当性。都是些预料之中的事情」 维恩拿出一些书面文件,摆在格鲁耶尔面前。 「因此,只要您在这些文件上签名,马上会有索尔杰斯特的人前来迎接您回去。想必您也厌倦这里的生活了,请回去吧」 格鲁耶尔从维恩手中接过笔。 然后用指尖转了几下笔之后──格鲁耶尔折断了笔。 「果然我还是死在这里吧」 「诶」 格鲁耶尔朝睁大双眼的维恩说道。 「我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存至今,要我顺从他人之意换来生存的机会,真是不爽」 「等等,请等一下,这样一来的话」 「嗯,纳特拉和列贝提亚教会陷入全面战争。哈哈哈,你很头疼吧王太子!我已经死了所以所以不会感到困扰!」 「这、这家伙……!」 事到如今还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想要获取利益。多么卑鄙的家伙啊,维恩心中想到。 「如果想我平安回去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维恩带着不详的预感问道,于是格鲁耶尔把脸贴近过来。 「年轻的王太子啊,阁下饲养的野兽究竟正体为何?」 「……野兽,吗?」 「无论是谁都会在肚子里饲养着一头野兽。换言之即是欲望。虽然我知道阁下的野兽相当之大,但我至今未能看见它的全貌。因此,我非常感兴趣」 格鲁耶尔说道。 「说吧。暴露出来吧。阁下内心的野兽到底打算吞噬什么,将其展示给我看。如此一来,今后的三国同盟协定,我会如你所愿采取行动」 「…………」 二人沉默了一会,视线碰撞。 但那并不是敌意或恶意的对视,而是揣测彼此器量的互动。 随后维恩像是放弃了挣扎,叹了一口气,说道。 「────。─────、─────」 流畅地道出编织好的话语。 维恩降低音量,声音极小。但是确切地传入了格鲁耶尔耳中。 「……你是认真的吗?王太子」 格鲁耶尔额头上冒出汗水。哪怕是在战场上吞噬所有恐惧的他,光是听到维恩的话语,便浑身紧张。 「信不信是您的自由。我能说的只有一句,如果格鲁耶尔王死在这里,便永远不会知道我是不是认真的了」 维恩如此说道。格鲁耶尔像是被打了个出其不意一般,转而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是啊,王太子所言极是!好吧,是我输了!确实,既然听到了这样的目的,那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格鲁耶尔王狰狞地盯着维恩。 「我很期待啊王太子……不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席卷乱世大陆,让我好好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我不能保证是否可以享受其中,不过格鲁耶尔王能够活着,对我而言,对索尔杰斯特王国国民而言,可谓是朗报。这是备用的笔」 「唔姆!」 从维恩手上接过新的笔,格鲁耶尔打算在书面文件上签上名字, 「……等等,这个赎金的金额是」 「切,被发现了」 维恩小声说道。格鲁耶尔重新浏览了一遍文件,发现上面写着引渡格鲁耶尔之际所需支付的赎金、战争损害赔偿金、割让索尔杰斯特拥有的港口等过分的要求。 「再怎么说这要价也太高了吧?王太子」 「您说什么呢。不给大名鼎鼎的格鲁耶尔王出这么高的价格反而是对他不敬」 「不不不,今后我们可是友好国家」 「不不不,正因为如此,为了消除隔阂必须先清算」 「不不不不──」 随后,维恩和格鲁耶尔没完没了地埋头于价格交涉,直到索尔杰斯特派人前来迎接。 ◆◇◆ 「……呼,这样一来战后处理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事务室和文书奋战的杰诺薇娅把笔放在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次是真的累了……」 杰诺薇娅瘫倒在桌子上。在她身旁整理文书的吉瓦开口道。 「当时还担心事情会如何演变,不过总算平安解决了」 「没错。多亏了尽心尽力的家臣们」 和德鲁尼奥的纠纷反过来被对方利用,杰诺薇娅险些受到重罚。但之后凭借与德鲁尼奥交涉和捕获格鲁耶尔的功劳,总算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家臣们也因此一同放下心来。 「而且土地也重新买回来了,损失比预想的要少得多」 玛登为了与德鲁尼奥和解,割让了自己的领地。然而不久后,德鲁尼奥方面提出要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玛登。 理由在于德鲁尼奥新宰相的方针。割让的土地原本就不是什么优质土地,而且,虽然包含在列贝提亚教信徒的巡礼之路内,但能让它充分发挥作用的,是可以与帝国进行交易的纳特拉王国。也就是说,对德鲁尼奥来说,这片土地并不值得如此执着。 在此之上,德鲁尼奥想要尽快修复与纳特拉·索尔杰斯特两国间的关系。毕竟他们与索尔杰斯特合谋算计纳特拉,之后又背弃与索尔杰斯特的同盟,联手纳特拉。考虑到索尔杰斯特王国还健在,一旦纳特拉与之联手对抗德鲁尼奥,无疑会被灭国。 因此德鲁尼奥打算廉价归还土地,以此为契机修复和纳特拉的关系。大概还采取了某些手段讨好索尔杰斯特吧。 「维恩王子已经预见到这一步了」 本来德鲁尼奥可以不劳而获地夺取纳特拉的土地。 话虽如此,德鲁尼奥却沦为这次外交中损失最大的国家。 杰诺薇娅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外交的可怕以及维恩高超的外交手段。 (我不想……一直输给他) 维恩是杰诺薇娅的英雄。经历了这次事件,这个想法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更加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离他非常遥远。 但是,看到了维恩在那个外交现场露出的侧脸,杰诺薇娅不由得这样想。 想跟随他的脚步。想被他承认。想让这名英雄将自己纳为伙伴。 「对了,杰诺薇娅大人。关于杰诺薇娅大人的婚约一事,有数人自荐。恐怕是因为外界得知您和维恩王子之间没有定下婚事,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吧」 「替我全部拒绝」 「遵命……诶?不,好的,这当然没问题」 大概是没想到会立刻被拒绝吧。吉瓦带着疑惑注视着杰诺薇娅,随后突然说道。 「……杰诺薇娅大人,您似乎有些,变了?」 该说是姿态,还是言谈举止呢。杰诺薇娅看起来似乎更加坚强了──吉瓦如此觉得。 「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呢,我想想……」 杰诺薇娅嫣然一笑。 「也许是因为明确了我该做的事情呢」 路途艰险,但十二分值得去做。 然后,如果能顺利进行,能够得到他的认可的话。 到了那时,也许,这次可以由自己主动提出要当他的妻子。 心里想着这些,杰诺薇娅浑身充满了干劲。 ◆◇◆ 「──所以」 在事务室里,维恩表情沉重地说道。 「从结论上说,这次的收支,是正吗?」 「微妙」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妮妮姆毫不留情的判定,维恩发出苦闷的声音。 「获得的赔偿金大多用于填补战争支出。索尔杰斯特的部分港口使用权还是未知数。把希里吉斯拉下台的运作资金和回购割让土地的支出,嗯,倒不算太重要。问题在于和选圣候格鲁耶尔王对峙一事。列贝提亚教的信徒因为这件事产生反感,最近传来汇报,说是途径玛登领的巡礼者数大幅下降」 纳特拉的好景气归功于途径巡礼之路的巡礼者。通过和这些人做生意,聚集了更多的人,形成了人流增加的良性循环。因此巡礼者人数的减退直接影响到景气的好坏。 「不过拜此所赐,玛登领的成长速度变缓,抵达危险值所需的时间也得以延长」 「就算你这么说,好景气没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死心吧。唯有这个只能交给时间,等待风评逐渐恢复」 「呶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瞥了眼抱头大喊的维恩,“话说回来”,妮妮姆接着开口道。 「还有一样呢,得到的东西。根据维恩的对待方式,那个说不定能带来正面价值哦」 「你是指……」 维恩话刚说到一半,有人气势汹汹地打开了事务室的房门。 「工作处理完了吗!?维恩王子!」 出现的是索尔杰斯特王国的王女,特露切拉。 「特露切拉王女,开门时要安静哦」 「是吗,在我国有些门需要大声打开呢。妾身还不太习惯异国的文化,多多见谅」 特露切拉不但没有退缩,反倒是无忧无虑地笑了。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会在纳特拉呢。 答案很简单,她是以留学为名的人质。 『特露切拉似乎相当喜欢阁下。在条约缔结前,就当做是人质留在你那吧』 这是格鲁耶尔的说辞。 然而这还有后续。 『我觉得不需要人质。我相信格鲁耶尔王』 『不要客气。拿去吧』 『……您确定不是在委婉地塞给我吗?』 『……她比较像我,性格稍微有些缺点。长大后大概会让丈夫操劳吧。然后,喔,正巧眼前有个单身的王族。当然了,你们实际会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就看特露切拉自己了』 『我可以全力拒绝吗』 『哈哈哈,我突然想死呢。唔姆,干脆立马自刎吧』 『我懂了,我知道了啦……!』 似乎有过 这样的对话,又好像没有。 「比起这个,问题的回答呢?」 被特露切拉再三问道,维恩很不情愿地回答道 「这个,算是结束了…」 「那么不如去外面喝茶吧。妾身刚才烤了点心。不过真是吃惊,异国竟然风俗如此不同。一国的王女在厨房亲手制作点心,竟然会令这里的佣人目瞪口呆」 不断发起攻势的特露切拉。自从她来了之后,一直都是这种感觉。该怎么说呢,像是亲近人的小动物一样,维恩对此并不感到反感, 「王兄,现在有空──吗!?」 妹妹芙兰亚一出现在事务室便像是浑身冻结了一般。 「特露切拉王女,你,你又……!」 「噢噢芙兰亚王女,真是奇遇。抱歉,王子现在要和我享受茶会。有事情请稍后再来吧」 「什么,王、王兄!?之前你说会陪我玩的……!」 「呀,嘛,那啥」 尽管都是同龄人,但芙兰亚和特露切拉似乎性格合不来,像这样,因为某些事情便反目──虽然基本上是芙兰亚单方面咬住不放──陷入争执。 要是选择偏向哪一方的话,首先不能忽视身为宾客的特露切拉,话虽如此妹妹的视线也好痛。维恩的处境十分艰难,可若是向妮妮姆寻求帮助, (既然是自己惹的事,自己想办法吧) 她一定会不屑地把脸扭向一边。 (……呼) 就这样,在两位少女的夹击下,维恩在心中想到。 (我要卖了这个国家然后跑路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内心的呼喊无法传进任何人耳中,然而却又响彻至遥远的彼方。 后记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5对了,卖国吧~」. 本次的主题是boss战!选圣候格鲁耶尔正式在正篇登场。请大家亲眼确认,从第三卷起一直在各个地方登场的格鲁耶尔究竟是如何与维恩对峙的。 本篇归本篇,这次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天才王子系列的漫画将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同月开始连载!漫画将会怎样描绘维恩他们,希望大家一定要去看看! 另外,我为了看漫画最近入手了ipad。这样一来自己离文明人又近了一步。不过要想掌握使用方法还需要时间……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的小原先生。很抱歉又像往常一样越过了截止日期的最后期限。这次也承蒙您的大力帮助,得以完成第五卷。谢谢您。下次一定努力在截稿前把原稿发过去!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谢谢您这次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新角色的设计,真是棒极了!特色鲜明,非常good!不由得让人想增加该角色的出场次数! 负责漫画化的えむだ老师。以及连载的相关人士,作为原作者,同时作为一名读者,真的十分期待漫画,请多关照。 最后还要感谢各位读者。托大家的福,本系列还会持续下去。为了能回应大家的期待,并且写出不输给漫画的有趣内容,我今后会更加努力! 关于接下来的第六卷,稍微中场休息,或许会是日常回。我想描写维恩他们令人意外的一面和学生时代的故事。当然只是预定! 不管怎样,第六卷也会为大家献上让人心动的故事,敬请期待。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作者 鸟羽彻。 第五卷。终于更新了自己执笔的长篇作品的最长记录。达成新成就的同时,也对未知的领域感到兴奋不已。 我想把这种激动的心情融入到故事中,让读者们的心也跟着跃动起来。 插画 ファルまろ 初次见面,又或许是一直以来感谢关照。我是ファルまろ。 其实我非常喜欢句尾带のじゃ的女性角色。 特露切拉大人万岁。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5对了,卖国吧~」. 本次的主题是boss战!选圣候格鲁耶尔正式在正篇登场。请大家亲眼确认,从第三卷起一直在各个地方登场的格鲁耶尔究竟是如何与维恩对峙的。 本篇归本篇,这次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天才王子系列的漫画将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同月开始连载!漫画将会怎样描绘维恩他们,希望大家一定要去看看! 另外,我为了看漫画最近入手了ipad。这样一来自己离文明人又近了一步。不过要想掌握使用方法还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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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谢谢您这次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新角色的设计,真是棒极了!特色鲜明,非常good!不由得让人想增加该角色的出场次数! 负责漫画化的えむだ老师。以及连载的相关人士,作为原作者,同时作为一名读者,真的十分期待漫画,请多关照。 最后还要感谢各位读者。托大家的福,本系列还会持续下去。为了能回应大家的期待,并且写出不输给漫画的有趣内容,我今后会更加努力! 关于接下来的第六卷,稍微中场休息,或许会是日常回。我想描写维恩他们令人意外的一面和学生时代的故事。当然只是预定! 不管怎样,第六卷也会为大家献上让人心动的故事,敬请期待。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作者 鸟羽彻。 第五卷。终于更新了自己执笔的长篇作品的最长记录。达成新成就的同时,也对未知的领域感到兴奋不已。 我想把这种激动的心情融入到故事中,让读者们的心也跟着跃动起来。 插画 ファルまろ 初次见面,又或许是一直以来感谢关照。我是ファルまろ。 其实我非常喜欢句尾带のじゃ的女性角色。 特露切拉大人万岁。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5对了,卖国吧~」. 本次的主题是boss战!选圣候格鲁耶尔正式在正篇登场。请大家亲眼确认,从第三卷起一直在各个地方登场的格鲁耶尔究竟是如何与维恩对峙的。 本篇归本篇,这次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天才王子系列的漫画将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同月开始连载!漫画将会怎样描绘维恩他们,希望大家一定要去看看! 另外,我为了看漫画最近入手了ipad。这样一来自己离文明人又近了一步。不过要想掌握使用方法还需要时间……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的小原先生。很抱歉又像往常一样越过了截止日期的最后期限。这次也承蒙您的大力帮助,得以完成第五卷。谢谢您。下次一定努力在截稿前把原稿发过去!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谢谢您这次也描绘了漂亮的插图。新角色的设计,真是棒极了!特色鲜明,非常good!不由得让人想增加该角色的出场次数! 负责漫画化的えむだ老师。以及连载的相关人士,作为原作者,同时作为一名读者,真的十分期待漫画,请多关照。 最后还要感谢各位读者。托大家的福,本系列还会持续下去。为了能回应大家的期待,并且写出不输给漫画的有趣内容,我今后会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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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非常喜欢句尾带のじゃ的女性角色。 特露切拉大人万岁。 第一章 对了,去南国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 rekku 校对: rekku 春天。 纳特拉迎来了王太子开始摄政后的第三个春天。 那是一段动荡的时期。安斯沃多帝国君临卜诺大陆东部,以帝国皇帝驾崩为契机,大陆陷入动乱。在这种环境下,纳特拉王国多次陷入危机。后世的历史学家大概会对纳特拉面临的试练之多感到惊讶吧。 并且历史学家们接下来会这么想:顺利克服了这些试练,真是了不起。 是的,纳特拉越过了试练。虽然被人揶揄为一推就倒的弱小国家,但却战胜了所有袭来的苦难。 在被后世称为贤王大战的这一动乱时代下,有一名被历史学家们谈及的重要人物。此人正是站在最前线引领众人的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慎重而稳健的内政方针。时而主动奔赴战场的行动力。像恶魔般玩弄邻国于股掌之间的外交手段。以及为民着想的仁爱之心。犹如画中走出的完美王子。 只要王子还在纳特拉,未来便充满光明。沐浴着和煦的春光,纳特拉的子民们皆怀抱同样的展望。 ──只不过。 不管多么受眷顾的地方,天气时而也会变得诡异。 纳特拉王国的碧莱昂宫殿,如今正悄然酝酿着一股小型的春季暴风雨。 ◆◇◆ 「火大──────」 ──我现在非常不高兴。 脸上像是写着这样一行文字,一名少女坐在床上,气鼓鼓地嘟起脸颊。 少女名为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维恩的妹妹,同时也是纳特拉王国的王女。维恩就任摄政之初,年幼的王女十分引人注目,但最近王女身心成长,偶而能看见她成熟的举止。 话又说回来,王女如今的模样却令人感觉孩子气十足。 「芙兰亚,你要闹情绪到什么时候」 在她身旁,一名少年略带无奈地开口说道。白色头发和赤红瞳孔。具有弗拉姆人特征的这名少年名为那那吉·菈蕾,是芙兰亚的随从。他的措辞并不恭敬,然而对青梅竹马的这两人来说,这些只是小事。 「……我才没闹情绪呢」 芙兰亚气呼呼地别过脸。 「就是在闹吧」 「没闹」 「在闹」 「我─没─在─闹─!」 芙兰亚发出威胁似的喊声。那那吉继续说道。 「我不介意你朝我发脾气,但在外面的时候希望你收敛一点。官员们都很困扰」 「呜咪…」 似乎想到了什么,芙兰亚露出一副被戳到痛处的表情。 风土、文化,又或是国民的性格,虽然理由并不明确,但放眼历史,可以发现纳特拉的王族大多性情温和。 这也可以套用在现在的王族上。国王欧文、王太子维恩、王女芙兰亚,并包含去世的王妃在内,所有人都性情温和,他们很少会出于没有理由的愤怒或悲伤,在官员身上发泄。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王族的某个人心情不好,官员们会陷入困惑。因为缺乏经验,他们不懂如何躲过这场暴风雨,不知所措。 (大多数情况下维恩会想办法处理) 芙兰亚不开心的时候,基本由维恩出面安抚。被尊敬的兄长教训,作为妹妹只好收起自己的情绪。 然而现在却用不出这个招数。 毕竟维恩不在宫殿──说到底,芙兰亚不开心的理由正是因为维恩不在。 「维恩长期不在王国并不稀奇,还没习惯吗?」 「不是这样的!我生气的地方不在这里!」 果然是在生气嘛,那那吉心想,但他知道,心里话不能说出口。 「那你是在气什么」 「这不明摆着的吗!」 芙兰亚加大音量。 「和谁去不行,偏偏和那个特露切拉王女去了南方的小岛!」 ◆◇◆ 事情的起因要从去年初秋纳特拉王国与邻国索尔杰斯特间爆发的战争说起。 维恩使用策略战胜索尔杰斯特军,捕获了敌国国王格鲁耶尔。在索取了高额的赎金和赔偿金后,还获得了租用索尔杰斯特所拥有的部分港口的权利。 「──自古以来,利用河川和大海进行的贸易催生了无数利益」 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在事务室里如此说道。 「纳特拉因为气候问题,一年之中有半年以上海水结冰。这样便难以从海运中获取利益」 维恩身旁站着辅佐官妮妮姆。有着弗拉姆人特有的白色头发和赤红瞳孔的她,默默在旁倾听主君的发言。 「在这一点上,索尔杰斯特的港口是全年运转的不冻港。借此机会开辟和他国的商道,可行性十足。这样一来可以赚取更多财富」 维恩的话全部合乎情理。低价购入附近的物品,运至远方高价销售,这是做生意的基本。如果能顺利展开海贸,利润难以估量。 「──那么」 维恩说到这里,看向妮妮姆, 「关于请求海贸收到的回信,情况如何?」 「全都被拒绝了」 「呶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维恩摔了个跟头。 「太奇怪了吧!全部是什么意思啊全部!我们准备的可是帝国商品!想要吧!你们倒是想要啊!求求你们说想要吧!」 即便获得了贸易渠道,纳特拉也没有出色的产业,面向他国出售的商品也平平无奇。因此维恩计划收购大陆东部的帝国商品,用来和大陆西部诸国进行贸易。 但是,结果正如妮妮姆所说,全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维恩发出呐喊。对此,妮妮姆无奈地回答道。 「不是因为商品,而是在警戒维恩之前所做的事情」 「哈啊!?我之前做了什么啊!不过是稍微将帝国商品伪装成自国出产,再趁邻国局势不稳时制造内乱,还打倒列贝提亚教重镇强抢了赎金罢了!这到底哪里不好了!」 「如果我是执政者绝对不想扯上关系呢……」 不管放到哪里都令人害怕,一目了然的危险人物。 「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抱头翻滚。 「不妙,不妙啊……!索尔杰斯特支付的赔款因为填补战争费用所剩无多,而且还因为和选圣候格鲁耶尔的战争遭到列贝提亚教信徒警惕,逐渐疏远纳特拉!」 「这样下去收入会不断减少呢……」 「而且!而且啊!格鲁耶尔那家伙!」 『什么?借到港口却没有船?哈哈哈,我和你关系这么好,大方地借给你吧。──付钱就行』 『什么?有了港口和船却没有船员?哈哈哈,我和你关系这么好,大方地借给你吧。──付钱就行』 『什么?凑齐了船和船员,还没决定好重要的贸易对象?想决定以后再借?哈哈哈,这可不行啊王太子。优秀的船和船员都很忙,等决定以后再找会错失商机的。这点小事,以王太子的威名立马就能找到了。──言归正传,不如签订无法中途毁约的长期契约吧,因为这样更便宜』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签订了契约啊啊啊啊啊啊!那只臭猪,绝对是知道我一定找不到贸易对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美地被反将一军呢……」 「这样下去只会在收入赤字的情况下不断支出维护费用……!一点也不好……!」 因为诸如此类的原因,维恩必须立马找到贸易对象。 「趁着现在各国首脑还在国内,想尽早谈妥啊……!」 「错过这个季节可就不好调整会谈的时间了呢。毕竟如果被延期的选圣会议顺利召开,各国就必须先处理选圣会议上的议题」 选圣会议。列贝提亚教最高干部的选圣候们齐聚一堂,大陆西部的主流宗教列贝提亚教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的会议。 按照惯例,召开会议的时间通常选择在整个大陆西部举办圣灵祭的时候,也就是春天。但大多数选圣侯身为国王或担任公爵,有着各自的行政立场,因此经常因为时机不合适而延期召开会议。 即便如此,会议也不可能拖到来年举办。根据过去的例子来看,最晚也会在秋天召开。现在虽然是春天。可一直磨蹭下去的话,一旦选圣会议定下日期,贸易之事也许会被延后。 「但是遭到警戒,不愿意与我们商谈,对吧。干脆向东边的帝国寻求交易吧?」 「话虽如此,可纳特拉能准备的最好的商品都是帝国物品」 毕竟纳特拉的产业还很薄弱,卖给帝国只会惨招压价。将帝国商品卖给帝国也是同理。 「要么将索尔杰斯特的商品卖给帝国吗……不行,那个格鲁耶尔一定会借此机会漫天要价,绝对没错……!」 最好的做法果然还是将帝国商品卖给西方诸国。但是,维恩之名无论从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来说,都已经广为流传。想和西方诸国联手,普通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也就是说,从现状来看,开展贸易需要时间。时间一长资金就会减少。资金减少,维恩就会发出悲鸣。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必须想办法斩断。 正好在这个时候。 「妾身来打扰啦!」 一名少女气势汹汹地打开房门。 「特露切拉王女,突然怎么了」 立刻端正身子的维恩如此问道。 她名叫特露切拉。比维恩还要稍微年轻的这位少女乃是索尔杰斯特王国的王女。换言之即是格鲁耶尔王的女儿。 「嗯,父王在来信中提到维恩王子或许有烦恼」 在纳特拉和索尔杰斯特的战争结束后,她以留学的名义待在纳特拉,实际上是作为人质。 然而她的行为举止完全不像一名人质。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反而像遗传了她父王格鲁耶尔。 「听说维恩王子难得租借了港口,却烦恼找不到贸易对象呢。妾身认为应当为此尽一份力,特此带来了一个提案」 「提案,吗?」 自不用说,特露切拉绝非维恩、更不是纳特拉的伙伴。她优先的考虑的只会是自己,和祖国索尔杰斯特的利益。 双方对此心知肚明。即使提出有利于索尔杰斯特的提案,维恩也只会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事,她也明白这一点。明知如此还选择提案,说明这个提案起码值得商榷。 「……说来听听。是什么提案?」 「唔姆,维恩王子知道帕图拉这个国家吗?」 维恩有些疑惑,随后点点头。 「大陆南端的海洋国家对吧?」 「正是」 帕图拉。那里又被称为帕图拉群岛,这个国家坐落于卜诺大陆南端稍微往上的海域。名副其实的群岛,几个小岛连在一起,靠与各国的贸易维持生计而闻名。 「您也知道,索尔杰斯特通过贸易获取财富,对吧?虽说一国在北一国在南,但由于同样以贸易谋生,和帕图拉多少有些联系」 「喔……也就是说」 特露切拉点点头。 「如今支配帕图拉的是扎里夫一族。当代族长奥洛·扎里夫被称为海导。妾身引荐的话,想必会准备好会谈的场所。如何,要去南方一试吗?」 维恩和妮妮姆听完这个提案,相互一视。 老实说,也曾检讨过和帕图拉进行贸易。因为帕图拉有着不同于东西方的价值观,并且基本没受到列贝提亚教的影响。和纳特拉一样,弗拉姆人在那里能过上普通的生活便是最好的证明。 帕图拉的话,一定不会在意维恩对列贝提亚教做出的那些事情,愿意互相交流一番──维恩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实际上,帕图拉并没有留在贸易候补对象的名单上。 理由之一在于不可忽视的南北之间的距离。贸易的基本乃是近买远卖,大陆正北和正南不管从物理上说还是心理上说都太远了。 理由之二则是商品。 「帕图拉和纳特拉的地理位置正好相反。这样一来,意味着帕图拉和纳特拉一样,距离帝国很近。对方并不需求我国出售的商品吧?」 对于维恩的这个疑问,特露切拉一副并非如此的表情回答道。 「帝国在扩大势力时,多次计划将帕图拉纳入统治之下。结果直到现在还遭到帕图拉反抗,因此对方和帝国关系恶劣。所以,市面上销售的帝国商品并不多」 感情上疏远帝国,文化上疏远列贝提亚教。原来如此,不考虑距离的话确实是最佳的贸易对象。 「如果还是担心的话,也可以把索尔杰斯特的商品批发出售给纳特拉哦。看在王子和妾身的关系上,算您便宜点」 「……」 特露切拉在旁坏笑,对此,维恩迅速思考。 这个提案并不坏。她能做的也就是引荐进行会谈,能否缔结贸易契约则取决于纳特拉。非常有建设性的提议,比起不知所措地浪费时间要好。 并且,格鲁耶尔王恐怕已经预料到维恩会这么想了。 (那头臭猪真是优秀得让人火大) 格鲁耶尔恐怕早已预料到维恩短期内找不到贸易对象。考虑到维恩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把好不容易得到的港口闲置起来。于是让王女伸出援手,光是引荐交易对象便能施加恩情。如果还能顺便卖出索尔杰斯特的商品则更好。至于长期出借的船和船夫──不过是故意附带的刁难。 而且令人生气的是,即便明白对方的意图也还是得接受提案,拒绝实在是太可惜了。 (下次见面一定要把他做成烤全猪) 维恩下定决心,开口道。 「感谢您的提议,特露切拉王女。……请务必为纳特拉引荐一番」 「就该这样嘛。妾身立马寄信过去」 在维恩的亲笔信中添上了特露切拉的介绍函,书信被立马送往帕图拉。不久后,收到了帕图拉方面表示愿意进行会谈的回信。 就这样,维恩决定启程前往海洋国家帕图拉。 ◆◇◆ 时间回到现在。 「讨厌!讨厌!讨厌!王兄这个笨蛋!王兄这个笨蛋!王兄这个笨蛋!」 在那那吉的注视下,被留在纳特拉的芙兰亚大发雷霆。 「明明我也想去!却让我看家!而且还和特露切拉王女一起去了!讨厌!讨厌!」 芙兰亚在床上吧嗒吧嗒地四处翻滚。这个样子大概还会 持续一段时间。平时那那吉在的时候,芙兰亚总是留心不让他看到自己不庄重的一面,然而这份用心现在完全被她抛之脑后。 如果她是纯粹的暴君的话,想必会朝官员们泄愤。所幸芙兰亚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不会对周围人乱发脾气。最多只会牺牲寝室的枕头。 话虽如此,主君如此生气,那那吉也感到坐立不安,周围的官员们也拜托他想办法解决此事。虽然那那吉并不习惯这种情况,但还是决定试着安抚一下她。 「芙兰亚」 「干嘛!?」 「特露切拉和芙兰亚一样,都是小孩子体形,维恩不会动心的」 枕头飞了过来。 看了眼单手接住枕头的那那吉,芙兰亚小声念叨。 「哼,王兄现在一定在享受碧海白云,玩的非常开心!等他回来我要使劲地任性妄为!」 透过窗户远眺天空。 心中挂念着在另一片天空下的王兄,芙兰亚下定了决心。 ◆◇◆ 与此同一时刻。 「──那么」 碧海。 白云。 灿烂的艳阳 越过铁栏杆眺望这些景色,维恩在牢中说道。 「这个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摄政以来第三个春天。 纳特拉王国国力渐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弱小国家。 民众对王国的跃进感到欣喜,另一方面,诸国也因此将纳特拉视作不可忽视的威胁。 被后世称为贤王大战的这一时代。 进入新阶段的纳特拉王国迎来了下一场试练。 ────────── 每隔七天更一章,尽量…… 又要打仗了,翻得我头疼…… 我要鸽了这本小说然后跑路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关于第四卷的问题…… 当时三次元太忙,所以翻完第三卷后是想把坑腾出来,没人接的话我就自己龟速慢慢翻…… 二水大大接过第四卷我挺开心的,不过可能因为有什么事情来不及更新吧 所以我又翻起了后面几卷。 目前打算是翻完第六卷后,二水大大还没回来的话,我就填上后面没翻的章节 但这种情况下,更新的内容放去哪里就是个问题了……看了下二水大大的论坛最后登陆是2月份 不过第六卷完坑还遥遥无期,所以暂且不想那么多了! 不管是续坑还是重翻,第四卷肯定不会坑在那的 当然我是希望二水大大快点出现的,这样我就有时间白金p5s和十三机兵还有〇〇了……! 第二章 出乎意料的事态/意想不到的邂逅 一艘船航行在湛蓝的海面上。 船体纵向延伸,横向拱起,就像一颗纵向劈成两半的橡子。船体堪比一座小山丘,如果不是参天大树,想必也孕育不出这么大的橡子。 这是艘克拉克帆船,主要用于远洋航行,进行贸易。这种风力船无需人力划桨,而是依靠装配在三根船轨上的船帆将海风化为动力,向前航行。 只不过,此次出海航行的目的并非贸易。将纳特拉王国的使节团──也就是维恩一行人平安送到帕图拉。这就是这艘船的使命。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要说维恩正在做什么的话, 「咕诶──……」 他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客房的床铺上。 晕船了。 「明明靠岸下船以后那么精神,一回到船上就变这样……你和船真是合不来呢,维恩」 妮妮姆坐在椅子上,一脸担心地在他身旁看护。和瘫倒的主君相反,她非常精神。 「我也很惊讶……不单是船的摇晃程度,还有这气候……」 「虽说是初春,但这个热度真是受不了呢」 帕图拉群岛位于大陆南端,和北端的纳特拉有着明显不同的气候。 尽管穿得比平时单薄,但维恩刚在北方渡过冬天,身体还无法适应急剧的气候变化。 话虽如此,光凭这个就责怪维恩软弱未免不近人情。考虑到不习惯乘船旅行,再加上气候的变化,衣着单薄且十分适应环境的妮妮姆更加特别。 「今天应该能抵达帕图拉群岛,再忍一忍就好」 「是啊……今天能到就好了」 妮妮姆的说辞一半是安慰,一半是事实。从索尔杰斯特的港口出发,向西航行了一段时间,为了补充物资数次停靠在中途的港口,可以说帕图拉群岛就在眼前了。 因此,一路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抵达目的地──然而大海的心情总是简单地超出人们的预想。要是因为大海心情不好而被卷进暴风雨里的话,可不见得能平安抵达。 「总而言之,我还会瘫一阵子,看到帕图拉群岛再叫我……」 「知道啦。那我先出去看看」 虽然担心维恩,但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也治不好晕船。“返程还是走陆路吧──……”,妮妮姆听着身后传来的维恩的呻吟声,走出了客房。 「──呼」 从客房往外走便是甲板。妮妮姆迎面感受浓厚的海潮气息和强烈的日光,用手按住随风舞动的头发,走向船头。 「噢噢,妮妮姆」 是特露切拉的声音。她和随从一同站在船边眺望大海。她毫不在意帆船的摇晃,从容地走到妮妮姆身旁。 「王子情况如何?」 「有所好转,不过暂时需要静养」 为了主君的名誉,妮妮姆半真半假地说道。 「嗯,说不定还没静养完就抵达帕图拉了。无法欣赏这片壮阔的风景,真是可惜」 特露切拉看向大海,遗憾地摇了摇头。 妮妮姆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由得心中想到。 (有其父必有其女呢。行动力真强) 虽说负责引荐的是她本人,但好歹也是一国王女,竟然主动同行前往大陆的另一端。拜她所赐,芙兰亚十分不高兴。难以想象最为尊贵的一国大小姐竟然如此自由自在。 (不由得让我想起洛娃呢) 妮妮姆的友人,同时也是安斯沃多帝国皇女的露薇尔米娜。 她在学生时代做出许多胆大包天的行动,多次让妮妮姆感到震惊。 「──阿嚏」 「露薇尔米娜殿下,您还好吗?」 「不,我没事,菲修。一定是谁在议论我」 「……您穿这种裸露肚子的衣服,难道不是着凉了吗?」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听好了菲修,时尚代表气势。只要有气势,寒冷根本不冷。更别说现在可是春天!我既然能凭借气势越冬,自然不会怕春天!」 「原来是这样啊」 「正是如此!」 (当然,维恩允许她同行是因为这有利于纳特拉) 说到底,事物藉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行运作。仅通过书信来往达成交涉还不够,所以维恩才像现在这样动身前往帕图拉。特露切拉作为引荐者,有她在旁可以推动谈话顺利进行。 (只不过,她是为了缔结交易才特地同行吗,还是单纯想要坐船呢……) 妮妮姆出发之际曾认为答案是前者,目的在于卖人情给纳特拉。然而看到特露切拉在船上闹腾的模样,妮妮姆不禁觉得后者也很有可能。 (不管怎样,能这么普通地向我搭话,无疑是个奇怪的人呢) 妮妮姆是弗拉姆人。由于列贝提亚教的教义,白发赤瞳的弗拉姆人属于西方诸国的歧视对象。因为是弗拉姆人,所以没有任何权利,理所当然地被当作奴隶使唤。 比方说掌舵的船员,或是待在特露切拉身边的随从。他们不愧是格鲁耶尔王借出的人,哪怕看到白发赤瞳,也不会轻视身为他国使节的妮妮姆。可即便如此,还是能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中感觉到隔阂,想必这并不是错觉。 在这一点上,妮妮姆并没有感觉自己被特露切拉所歧视,正如格鲁耶尔当初没有歧视自己一般。妮妮姆有一次曾若无其事地询问过理由。 『妾身的主人是妾身自己。无论是父皇还是未来的伴侣,哪怕是神,也无法踏足妾身的领域。更别说区区一纸教令,如何能束缚妾身的意志。即使有人向妾身阿谀奉承,妾身也不会阿谀奉承任何人』 她的主张中有着强烈的自尊心,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妮妮姆没有感到不快,反倒明白了她的为人,知道她是在正视自己。 (这种距离感也不由得让我想起洛娃呢……) 「阿──嚏──!」 「殿下……」 「不、不是的,我没事!这是因为谣言!有人在说我坏话!虽然我确实偶尔觉得稍微有些小冷,但要是就这样放弃的话,拼命逞强的我岂不是像个笨蛋一样吗,已经无路可退了,也就是说我一点也不冷……!」 「那么让下人收走暖好的蜂蜜酒吧」 「这种时候使坏可不好哦菲修……!」 (洛娃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妮妮姆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口中的洛娃如今喝了蜂蜜酒,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 「──看见岛了!」 装在主桅中央的台座──在瞭望台上观察四周的一名船员大声喊道。 「终于到了吗」 妮妮姆开口说道。然而身旁的特露切拉摇了摇头。 「不,还没到。那里是帕图拉群岛的入口」 「入口?」 「嗯。正如群岛之名,你应该知道这片海域有许多规模不一的岛屿吧?各个岛屿由部族或掌权者统治,首领扎里夫一族的根据地则是位于海域中央的岛屿。越过现在看见的那座岛,再往前就是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说那座岛是入口」 「就是这样。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唔?」 特露切拉往妮妮姆身后看去。妮妮姆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维恩从客房里出来了。 「 殿下」 妮妮姆急忙跑到维恩身旁。只见他脸色欠佳,脚步不稳。 「您已经可以起来了吗?」 「勉勉强强。比起这个,看见岛了?」 「是的。不过看见的似乎是帕图拉群岛的入口。目的地还在更前方」 「喔喔……」 维恩一脸厌烦地靠在船帮上。 「哧哧,没想到维恩王子的那份霸气因为坐船衰弱了许多」 维恩端正身子想要应对靠近自己的特露切拉,然而动作十分迟缓。 「抱歉,特露切拉王女。让您见笑了」 「再怎么强韧的人也会衰老和生病。倒不如说,能得知王子令人意外的一面,妾身十分高兴呢」 特露切拉笑得很是爽朗。维恩面露苦笑,回应道。 「王女还是那么有精神……即便我不晕船,大概也会对漫长的船上生活感到疲劳」 「因为妾身已经习惯坐船了。不过坐船前往帕图拉群岛这般不易远行的地方,这次是第二次」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船顺利地靠近岛屿。就这样沿着岛的轮廓前进,便是进入帕图拉群岛某一海域内部的航线。 「……不对劲」 特露切拉突然呢喃道。 「怎么了?」 「周围看不到船只。这条航线位于入口,上次来的时候经常和其他船只擦肩而过」 「说起来明明以贸易为生,其他船只却──啊」 维恩看向眼前的岛屿。刚说完就正好看见一艘船从岛屿西侧驶来。和维恩他们一样,乘坐的是克拉克帆船。 什么嘛,原来只是刚好没碰到──正这么想的时候,对面的船只在船桅上升起了复数带有图案的旗帜。看到这一幕,船员之间一阵骚乱。 「喂,那是命令停船的信号旗」 「从属哪里?扎里夫的船吗?」 「不对,我没见过这个旗帜」 「我们也升起信号旗。让对方知道船上有使节团」 船员们慌张地行动起来。其中一人向特露切拉汇报道。 「打扰了,特露切拉大人。对面的船很可疑。说不定是海贼」 「海贼?管束这片海域的不是扎里夫吗」 「是的,本应如此……」 船员模糊其词,这时瞭望员大喊。 「所属不明的船只正加速朝我方驶来!」 「不等信号旗的回应吗!?可恶,果然是海贼或其他势力吗!」 「全员回到各自岗位!绕行岛屿东侧脱离这片海域!」 这个时代的海战有两种主流。一种是凭借船头的撞角重击敌船,另一种是接近后用钩索牵引敌船,闯到对方船上打白刃战。 与此相对,维恩他们乘坐的船原本用于贸易,既没装备撞角,战斗人员也不多。如果对方是海贼的话,正面作战没有胜算。 眼看着危机逐渐逼近,特露切拉一脸紧张地向船员发问。 「甩得掉吗?」 「……双方船速看起来相差不大。我方顺风,顺利的话可以逃脱。即便无法完全甩开他们,只要保持这个距离,迟早会碰上扎里夫的警备舰」 船员一边说着一边转舵绕向岛屿东面。疑似海贼势力的船只虽然还在身后追赶,但就如同船员所说,距离逐渐拉大。 「嗯,这样看来能行」 「也许吧。不过以防万一,请各位回到船舱内。那样更安全,我们也更放心」 船员的意思是,你们太碍手碍脚了所以老实回船舱呆着。维恩他们在航行方面完全是门外汉,而且又是客人,船员们做出这种判断也是理所当然。 维恩也正是理解了这一点,打算老实回到船舱── 「右舷!发现了所属不明的新船只」 瞭望兵报告的声音几近尖叫。 船上的乘员们集体看向右侧,岛屿的方向。于是他们看到一艘船正从岛屿的阴影处驶出,仿佛像是想阻挡这边的航线一般开了过来。 「左满舵!」 「──来不及!即将相撞!」 传来一阵与翻滚的海浪有着明显不同的冲击和异响,同时船体大幅向左倾斜。 「──啊」 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呢。 维恩因为身体不适正好抓着船帮。特露切拉则是被船员和随从急忙抱住。在这两人的注目下,妮妮姆的身体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即将落入海中。 「妮妮姆!」 维恩没有丝毫犹豫。 他伸出手,抓住妮妮姆,在手臂上灌注全身力气,强行交换她和自己的位置。但是与此相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支撑── 「维恩!」 在妮妮姆的喊叫声中,维恩坠入海中。 眼前的景色瞬间一变。空气断绝。海水渗入耳鼻。维恩挣扎着浮上海面,看见了想要救助主君而准备飞身下海的妮妮姆。 维恩大喊。 「不要过来!」 妮妮姆停下了动作。 与此同时,维恩他们的船甩开冲撞过来的船,再次开始前行。 可以看见远处妮妮姆和特露切拉朝船员怒吼的光景,然而船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全速甩开身后追赶的敌船,驶离了这片海域。 目睹这幅光景,被留在原地的维恩, 「──呼」 没有感到失望和不安,而是安心地叹了口气。 那艘船还有船员是向格鲁耶尔王借来的。他们优先考虑的不是维恩,而是索尔杰斯特的王女特露切拉。因此在有海贼追赶的情况下,怎么也不会笨到选择救助落海的人。即便落海的是是他国的王族及其随从。 (岛屿近在眼前。游过去并不难。只不过问题是……) 感受着口中扩散开的海水的味道,维恩环顾四周。于是注意到最初发现的海贼船来到了自己身旁。 船停在维恩身旁,收起帆,停止移动。紧接着一根绳子垂到他眼前。 (……只能上船了) 光靠用游的甩不开船。如果选择逃跑,万一对方投掷箭矢或鱼叉可就没救了。进一步说,即便逃到了最近的岛上,也很有可能是来袭之人的根据地。 维恩下定决心抓住绳子,沿着绳子来到了船上。 等着他的,是好几把指着他的剑。 「嘛,确实会变成这样啊」 看着船员们刺出的剑,维恩老实地举起手来。 「我不打算反抗,希望你们可以放下武器」 这么说着,维恩迅速审视船员们。 (统一的甲胄,并且装备到了所有人身上。武器还行。看起来是艘军舰,并且不像是属于支配这片海域的扎里夫一族……) 正当维恩想着这些的时候,疑似船长的人物站了出来。 「还挺有胆量的。看来不是仆人啊。或许能卖个好价钱」 男子将剑刃伸到维恩喉边,继续说道。 「你小子,那艘船从哪来,要到哪去?」 「……」 维恩此时多少摸清了对方的意图。 不知道这艘船所属的势力。但他们的目的十有八九──是钱。 「来自索尔 杰斯特。想要收购帕图拉的商品」 因此,维恩十分自然地在回答中掺入谎言。既然目的是钱,比起老实说出使节团的身份,不如告诉对方自己是普通的商人。 「索尔杰斯特……竟然来自北方的边境,千里迢迢过来还真是辛苦了」 「真这么想的话,希望能犒劳下我啊。偷偷告诉你们,刚才一艘疑似海贼的船只发起袭击,正好把我整进海里了」 「哼,别得寸进尺了你这小鬼。我们正打算进行通关检查,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那艘船竟然擅自逃跑了」 「通关检查……?什么啊,难道有战事?」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你就祈祷自己能卖个好价钱吧。──喂,把这家伙关进船舱」 男子一声令下,结果维恩被人用绳子捆住双手,关进了船舱。 维恩坐起来没多久,船便出发了。 (还真是,出乎预料的展开) 这艘船要前往哪里,帕图拉群岛发生了什么,并且接下来自己会怎样。 乘着满腹疑惑的维恩,船在海面上继续航行。 ◆◇◆ 停船的地方恐怕是用作军事港口的设施。 港口停泊着数艘型号相同的船只,并且旁边有座疑似要塞的巨大建筑物。要塞看起来十分坚固,周围还有许多哨兵在巡逻,可见此地十分重要。 随后维恩被船员们押送至要塞中。 要塞似乎建于很早以前,修筑时留下的痕迹随处可见,起码有数十年历史。看不出被废弃过的迹象。维恩认为这个设施一直处于使用状态。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最终来到了牢房前。 「你的牢房在那。快点进去」 虽说这里极其脏乱,但维恩还是听从对方的命令,走进其中一间牢房。 「之后要审问你。先老实呆着」 船员说完后,锁上了牢房的门,转身离开。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维恩小声叹气。 「好了,该怎么办呢」 所幸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维恩环顾牢房,开始寻找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该说是预料之中吗,并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 (毕竟是牢房啊) 维恩接下来把手伸向嵌有铁栏杆的通风口,发现光凭力气无法拆下铁窗。透过窗外可以看见一望无垠的天空和大海。这座要塞似乎建立在悬崖边上,即便从通风口出去,想必也只会摔入崖底。 理所当然地,靠近走道的铁格栅也拆不下来。维恩没学过用一根铁丝开锁的技能,再说了,手边也没有铁丝。 于是维恩不死心地摇动铁格栅, 「──有谁在那里吗?」 从隔壁的牢房传来了声音。 是男人的声音。牢房和牢房之间被岩壁隔开,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但他的声音相当虚弱,听得出他很疲劳。 「是啊,今天开始咱们就是邻居了,囚犯兄弟」 维恩迅速作出回应。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现在急需情报。 「坐船来做生意结果被抓了。虽然实现了今天之内抵达陆地的目标,但没想到要住在这种客室里」 「那可真是,十分抱歉……请问您来自哪里?」 「索尔杰斯特」 「……那么,碰到这样的事情一定很震惊吧。事实上,帕图拉群岛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 「某个有权有势的家伙造反了,对吧?」 隔着墙壁传来了对方惊讶的反应。 「您已经知道了吗?」 「不,只是结合目前的信息作出了推测。看你的反应,似乎被我说中了」 发生在扎里夫一族掌控下的海域上的海贼行径,以及他们所说的通关检查这一大义名分。 装备好,看起来不像海贼。而且区区海贼不可能掌管这里的设施。结合这些信息,一个猜想浮出水面。 换言之,统治帕图拉群岛的扎里夫一族受到某股势力攻击,落败后被夺走了包含这座设施在内的周边统治权。 「……正如您所说。事情起源于被海贼杀害的扎里夫一族前任海导──奥洛·扎里夫」 「卧槽」 「您说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 奥洛·扎里夫,维恩的会谈对象。在推测出扎里夫一族被夺走统治权的那一刻起,维恩便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对方已经死了,所以维恩一时没控制住嘴巴。 「那个海贼很强吗?」 「实力强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实帕图拉到了这个季节会产生突发性的暴风雨,世间一般将其称为龙岚。据说海导受龙岚波及,然后被讨伐了」 「龙岚啊……」 纳特拉可碰不到龙岚,不愧是南国气候特有的自然现象。 「帕图拉群岛失去海导后陷入混乱,与此同时,某个男人率领船队发起了袭击。船队势不可挡,再加上帕图拉方面缺乏统率,转眼间便被夺走了中央区域」 「和最先发起攻击的海贼有着明显的配合啊。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叫雷格尔·扎里夫。奥洛·扎里夫的长子,拥有察觉大海细微变化的天赋,曾被内定为下一任海导。然而因为他对待民众十分粗暴,最终被驱逐出帕图拉群岛」 「原来如此……」 原本还觉得事情未免也太顺利了,如果背后谋划的人是原住民的话就好理解了。 「由于他是原继承人,因此帕图拉群岛的各大掌权者在出兵的问题上意见不一,雷格尔船队趁机逐步扩大了统治范围。听说其中有些道德败坏的家伙,袭击过往船只、掠夺船上的货物,并且绑架人质换取赎金。您因此而遭受牵连」 「天降横祸啊……」 维恩感叹道。会谈对象不幸死亡、被卷入战争遭到逮捕,真是祸不单行。 「实在是十分抱歉……」 隔着墙壁传来了道歉的声音。维恩对此歪了歪头。 「我说你啊。虽然刚才也道歉了,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吧?」 毕竟造成混乱的元凶是雷格尔·扎里夫。该被问责的人是他,范围往大了说,他的父亲奥洛·扎里夫也有一定责任就是了。 然而男子继续说道。 「不,这是我应该道歉的。因为我是──」 「喂,你们在聊什么!」 数名士兵此时出现在走道上。 士兵们站在维恩的牢房前,打开锁头,大声怒吼。 「出来!接下来要对你进行审讯!」 「知道了知道了,别吼我嘛」 维恩顺从地走出牢房,并趁机悄悄看向隔壁牢房。他看到了一个将身子靠在铁格栅上的男人。 “小心点”,面容憔悴的男子微微动了一下嘴唇,小声地对维恩说道。 ◆◇◆ 维恩被带到了审问室。 这里陈列着审讯用的工具,地板和墙壁散发出一股血腥味。意志薄弱的人恐怕光是目睹这个场景便会不由得发颤吧。 然后,等候已久的男性审讯官蛮横地放声道。 「我先声明。你小子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男子瞪视维恩。 「无视我军的通关检查,并且在损坏试图让你们停船的我方船只后逃跑,罪孽深重。不付出相应的代价别想活着回去」 审讯官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具有威胁感。 只不过,这种逼迫的手段对维恩不起作用。不仅如此,审讯官还给维恩带来了一份朗报。 (也就是说妮妮姆她们没被抓住) 维恩在双重意义上安下心来。得知她们顺利逃走,此乃其一。她们可以从外部配合自己,从这里逃出去不再困难,此乃其二。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审讯官敲打桌子,恫吓道。维恩作出回应。 「当然有在听。所以,我具体要支付多少你们才肯放了我?」 「哦?还真是从容啊……不过,听完这个还能保持镇定吗?听好了,你小子的赎金,是五千枚金币!」 审讯官身边的士兵们在听到金额后一脸震惊。这也难怪,毕竟赎金一般只需数枚金币,要员最多也就数十枚。哪怕把船只的修缮费用算入其中,五千枚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毛头小子还敢故作镇定,求我大发慈悲吧) 审讯官的侧脸表情阴暗。周围人看到他这幅模样,顿时明白了。这个金额是心胸狭隘的审讯官擅自决定的。 「……那个」 「等等,我一开始便说过,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小子若是再大放厥词,每说一句就涨一百枚金币。即使这样也要说吗」 「改成二十万枚」 除了维恩,在场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究竟在说什么。不,正确来说,是理解了却认为自己理解错了。 于是维恩继续说道。 「五千枚太廉价了。索要赎金的话,起码二十万枚金币」 原来没有理解错,在场的所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停顿了一拍后,审讯官拍打桌子。 「说什么蠢话!二十万枚!?你在逗我吗!?」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维恩耸耸肩。 「我在索尔杰斯特替伦特拉商会管理财务。没有我的话,大笔资金将成为死钱。区区二十万无疑会为我凑齐的」 这家伙怎么回事,完全搞不懂,在场之人都抱有这样的念头。然而不知为何,他们听信了维恩的说辞。 「我们的船,怎么说呢……现在大概逃到在这里做生意的萨雷迪那商会那了吧。萨雷迪那是伦特拉的大主顾之一。只要联络萨雷迪那,想必立马可以达成共识」 「可、可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对了!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既然有这么庞大的资金,支付五千枚不就够了!为何还要往上加!」 「我虽然喜欢挣钱,但更爱惜自己的性命。那群家伙舍弃了我,也就是说我的命在他们眼中并不值钱。但我活了下来,这是他们的判断失误。商人就该做好承受损失的觉悟,不是吗?你们就当作我想报一箭之仇吧」 滔滔不绝地陈述现状,既不盛气凌人,也不低声下气。无论在谁听来,维恩都只是在罗列事实。 维恩面露微笑,朝他们问道。 「所以,你们的选择是?金币二十万枚。这个价格足以改变在场各位的人生。当然了,如果各位打算今后继续谦虚地过着卑躬屈膝的生活,索要五千枚即可。话又说回来,否决掉这个对你们毫无坏处的提案,换作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交易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是将赎金的金额从五千枚改为二十万枚罢了。凭空多赚十九万五千枚。 然而,尽管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却仍旧觉得困惑。太过突然,太过天方夜谭,天上掉得馅饼未必也太大了,以至于思考跟不上变化。 维恩乘机打击他们的心防。 「十九万」 维恩的话语令士兵们悚然一惊。 「真不像样啊你们,成事不足。这么简单的交易还需要犹豫,我不得不减少赎金的金额了。还犹豫的话就继续减少」 「什、等,等等!?」 不知不觉间维恩已经掌握了场面的主导权。然而除了维恩以外,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不行,我可不等。浪费时间等于浪费金钱。决定下得越晚到手的钱就越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好了要怎么做。快点决定。十八万了」 「我──我知道了!立刻派人联系你说的那个什么萨雷迪那商会!这样就行了吧!?」 维恩拍了拍手。 「善哉!不过在那之前,先搬床铺到我的牢房里来。啊,桌子和椅子也要。还有上等的葡萄酒。以及──」 「什、别,别说蠢话了!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事!?」 「得到价值二十万枚金币的葡萄酒,你难道要随意对待吗?就这么放在牢房的角落里?不对吧?要让有价之物保持其价值,需要相应的劳力。如果不把四肢健全五体安康的我交给对方,价值则会下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可你是阶下囚」 「十七万」 听到数字逐渐变小,众人浑身颤抖。维恩傲然一笑。 「那么要怎么做?──先说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哦?」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快点搬进去……!」 在维恩的花言巧语下,士兵们接连将床铺、桌子、椅子等物品搬到牢房中。 还不如直接将维恩移送到要塞的客房,当士兵们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简陋的石砌牢房已经变成了舒适的住宿场所。 「很好,这下舒服多了」 维恩手握葡萄酒瓶,躺在床上。 维恩既参与过行军,也体验过在外野营,睡在牢房里不算多辛苦。可由于最近一直在船上颠簸,所以对维恩来说,能够暌违已久地睡在不会摇晃的床上真的很重要。 「……真是了不起」 这时,从隔壁牢房传来了声音。 「实在难以想象,要多么能言善辩,才能取得如此成果」 大概是透过铁格栅看见许多东西被搬进隔壁,他的话语中夹带着钦佩之情和几声苦笑。 「只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总会有办法的。你也要来一杯吗?」 「不必,这是您凭自身力量争取来的东西。我没有承受这份恩惠的资格」 用郑重的语气回绝后,男子开口道。 「比起这个,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他停顿了一息。 「您,难道是维恩王子?」 「维恩王子?」 维恩装作毫不知情,仿佛像是「突然被人用没听过的名字叫到」一般。 「你认错人了。我叫古莲」 轻车熟路地盗用友人的名字,维恩迅速开始思考。 维恩现在扮作商人──士兵们眼中的摇钱树。 如果被他们得知自己不是商人,而是他国的要员,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士兵为他们的无礼行径道歉,把自己迎接到贵宾室。这种想法未免太过乐观。要知道,这群家伙把绑架人质掠夺财富的行径命名为通关检查,一旦他们得知袭击的是使节团的船只,十有八九会杀害维恩隐藏罪证。 (就我个人而言,不能 让要塞的人发现我是维恩) 所以,凡是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因素必须扼杀在摇篮中。 为此,不但得向隔壁牢房的男子说谎,视情况而定,还得考虑灭口。 「嗯,这样啊……原来是认错人了。抱歉」 不知道有没有猜到维恩心中所想,男子轻易地接受了。话题到此结束倒也不错,但令人在意的是,为何他会认为自己是维恩。因此维恩决定进一步试探。 「维恩王子是指那位大人吧?率领北方纳特拉王国的年轻英雄,文武双全的外交能手,而且还是超乎想象的美男子」 「不,我并没听说过有关容姿的传闻」 「……」 夹杂了一阵沉默后,维恩打起精神说道。 「所以,为什么会把我错认成维恩王子?」 「您的发音听起来像接受过上等教育,这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则是,现在是维恩王子搭乘使节船来访帕图拉的时期」 维恩目光突然锐利。 「这样啊……竟然被误认为是王子,我的说话方式还真了不得。不过你如何得知国外使节的来访时期?」 「当然是因为我处在可以得知这件事的立场上。……对了,之前来不及说完呢。请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番」 维恩感觉到男子的声音中寄宿着强烈的意志。 「我叫菲利特·扎里夫。前任海导,奥洛·扎里夫的次子,同时也是掀起这次叛乱的雷格尔·扎里夫的弟弟」 「────」 维恩脸上浮现震惊之色。 奥洛的儿子,菲利特。虽然听说过这个人,没想到就近在眼前。 (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奥洛一死,继承下一任海导的便是菲利特。那么策划谋反的兄长雷格尔最该先杀掉的人就是菲利特。为什么捕获了菲利特,却放任他存活至今。 (自称菲利特是谎言?但他没理由对我说谎) 维恩飞速开动脑筋,打算试探性地作出询问。然而犹如要打断维恩一般,从走廊方向传来了逐渐接近此处的脚步声。 维恩无奈地结束对话,把身子靠在牢房的墙壁上。随后一名男子带着数名士兵走了过来。从服装还有周围士兵的模样来判断,男子地位很高。 或许是这座要塞的司令官,维恩心想。然而男子没有看维恩一眼,笔直地走过维恩的牢房面前,脚步声最终停在隔壁牢房前。 「看来还活着啊,菲利特」 「是的……多亏了这个舒适的牢房,兄长」 兄长。也就是说这名男子是掀起叛乱的雷格尔本人,并且隔壁牢房关着的人真的是菲利特。维恩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会话。 「你打算嘴硬多久。该不会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吧?」 「……」 「群岛的中央区域已经镇压完毕。反抗势力乱如散沙,击溃他们易如反掌。看清现实吧菲利特,你的命运早已走到尽头」 男子──雷格尔嘲笑道。 「你还是老样子,在担心岛民的未来吧?你那无趣的博爱精神如果出自真心,那么你明白的吧,为了尽早结束混乱,你该让帕图拉的全体住民向我下跪臣服」 雷格尔加重语气说道。 「如果担忧这座岛的未来,你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彩虹之冠究竟在哪?快把藏匿地点告诉我」 彩虹之冠。 维恩听到雷格尔口中的单词后有所反应。 这个单词在调查帕图拉群岛之时出现了好几次。其真正意义是── 「兄长……我小时候,曾经尊敬过你」 菲利特突然出声说道。 「你操控船只的天赋远非常人能及。对于一介凡夫俗子的我而言,兄长是我的憧憬,同时我坚信你就是下任海导」 「喔,你很懂事啊」 “那么”,雷格尔继续说道。 “但是”,菲利特打断了雷格尔的话语。 「你亲手弑父弑母,我不会把帕图拉的未来交给你。现在立刻滚出此地,雷格尔·扎里夫!荣光绝不会照耀毫无反省之意,只会追逐彩虹之影的你!」 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因为雷格尔狠狠打在了铁格栅上。 「就凭你小子,敢对我提意见?就凭因为我不在,侥幸得到继承权的你小子?」 雷格尔的声音中流露出非比寻常的愤怒。 「别得寸进尺了,愚弟。你难道忘了吗,你这条小命是靠我大发慈悲才坚持到了现在」 「忘记了不可能忘记的事的人是你。想必你再也不会想起来了。……真的很遗憾,兄长」 「……看样子,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啊」 雷格尔散发出令人彻骨生寒的杀意,说道。 「把他带去审讯室。不惜一切手段,让他吐出彩虹之冠的所在」 「遵、遵命!」 「感到高兴吧菲利特。等你饱尝痛苦坦白一切之后,我会亲手扭断你的头。……我回上面了。要是问出什么立刻向我汇报」 已经没必要待在这里了,于是雷格尔转身离开。 途中再次经过维恩的牢房面前──止住脚步。 「……喂,说起来这个小鬼是谁?」 「报告。这个,他是昨天巡逻时发现的可疑船只上坠海的船员,现在为了调查拘禁在这里……」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待遇?」 舒适的床铺以及桌子椅子等等,维恩的待遇怎么看都不像阶下囚。 「不,这是因为,那个」 该怎么说明呢。看到士兵语无伦次的样子,维恩从旁打掩护。 「真是抱歉。我体弱多病,硬是要求他们为我准备了这些」 「是,是的。在审问结束前发生什么就不好了,所以……」 雷格尔看了一眼维恩的脸色,嗤笑道。 「哼,这也叫体弱多病啊。想赚零花钱的话,起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弄。太显眼的话,小心我把你们和船一起沉了」 「遵、遵命!」 雷格尔看了眼不停点头的士兵,最后瞪了一眼维恩,这次总算是离开了。 随后士兵们把菲利特带往审讯室。 又变成孤身一人的维恩将后背靠在石壁上,小声呢喃。 「好了,该怎么办呢」 ◆◇◆ 距离维恩被投入大牢,已经过去了数天。 在此期间,维恩一点收获都没有。 大概是注意到维恩被雷格尔盯上了,看守的士兵们对待维恩十分严格,无视了维恩的搭话。而隔壁的菲利特则似乎在审讯室遭到了相当残忍的对待,体力消耗过度,无法交谈。 (看样子,不久后就会死掉了吧) 维恩冷静地做出判断。当然就维恩而言,并不希望自己的情报来源死掉。但是,不管多少次通过铁格栅塞给他食物,都遭到了他的严词拒绝。维恩对此也无计可施。 (要说能帮到他的方法……) 维恩看向嵌有铁栏杆的通风口。其中一根栏杆卷上了白布,像尾巴一样向外延伸。这是维恩用床上撕下的布料制成的。 这块布如今正随风飘扬。远方的天空乌 云密布,并且哨兵们的声音混杂在风声中,传了过来。 「风势还挺大啊」 「这个时期总会刮起强风,今年特别异常。或许会狂风大作啊」 「希望警备中的船只不要翻船啊」 维恩躺在床上,倾听远处哨兵们的交谈声。 (……希望能赶上啊) 心中如此想到,他默默地闭上双眼。 太阳下山之后,情况有所变化。 正当维恩感觉传来某些声响的时候,听见原本士兵放哨的地方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声音。于是他立马从床上起身,发现有人从昏暗的走廊上跑了过来。 「维恩……!」 来的是妮妮姆。 妮妮姆迅速来到牢房前,隔着铁格栅向维恩伸出手。维恩也作出回应,把身体靠近到她能伸手触碰到的范围内,随后她把手伸向维恩的脸颊。 「啊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还好啦。你那边能逃掉我也放心了」 「我的安危根本无所谓!比起那个,啊啊,得先给你开锁……!」 妮妮姆既安心又着急,好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好不容易打开牢门,便趁势抱紧维恩。 「没受伤吧!?被抓之后有没有被伤到!?身体不舒服的地方呢!?」 「没事,我没事啦」 妮妮姆急忙触诊维恩的全身,接连提出质问。维恩抱紧妮妮姆,像是安慰般抚摸她的后背。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那样做……!竟然代替我掉进海里……!」 「我只是觉得落海比妮妮姆被抓要好」 「不用你觉得!也不要你真的付诸行动!」 「别这么说嘛。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好的」 妮妮姆捶打维恩的胸膛,表示自己不能接受。维恩一言不发,任由妮妮姆捶打自己, 「殿下,妮妮姆大人」 有人小心翼翼地从背后出声,于是妮妮姆急忙挣开维恩的双手。 「请尽快。这里不宜久留」 潜入此地的不止妮妮姆,还有两名作为使节团成员同行的纳特拉士兵。为了救出维恩,他们和妮妮姆一同潜入了监狱。 「嗯,是呢,正是如此。──殿下,已经准备好出逃用的船只。在被发现前逃离这里吧」 “咳咳”,妮妮姆清了清嗓子,从少女模式切换到随从模式。维恩对此点点头,离开牢房,然后没有前往出口,而是走向了隔壁的牢房。 「殿下……?」 「妮妮姆,帮我打开这个牢房」 「好,好的」 妮妮姆虽然略带疑惑,但还是听从维恩的命令,打开了牢房。随后注意到有个人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妮妮姆迅速走到他旁边,帮他把脉。 「怎样?」 「……虽然还活着,但体力消耗巨大。这样下去十分危险。他是谁?」 「帕图拉的杀手锏」 维恩笑了笑。 「或许能用上,又或许用不上的人物」 「带他走吗?」 「做得到吗?」 「追加行李只有这个人的话」 妮妮姆向身边的一名士兵发出指示,让他背上这个人。这样一来,护卫对象一人,行李搬运一人,开路两人。妮妮姆判断这毫无问题。 「那么殿下,请尽可能安静并迅速地撤退吧」 在妮妮姆的带领下,维恩一行无声地踏上走道。 ◆◇◆ 要塞司令部。雷格尔一脸不快地眺望窗外。 他的计划基本按照预定顺利进行。 雷格尔被帕图拉放逐后,和他国的掌权者私下暗通,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随后扮作海贼,在暴风雨中杀害了前来讨伐海贼的生父奥洛,对帕图拉中央区域发动强攻后进行占领。紧接着对外宣布自己是正统继承人,动用武力逐步征服反抗的诸岛势力── 进展顺利。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唯有一事例外,彩虹之冠的所在之处仍未弄清。 (就差那个了……缺少那件秘宝我的支配就不算完整……!) 现在明白的是,菲利特把自己当做诱饵,让属下带着彩虹之冠逃跑了。要是能弄清行踪就好了,但对方也在提防自己,直到现在都没得到相关情报。 「──雷格尔大人,打扰了」 这时一名部下走进房里。 「方才密探传来报告」 「是弄到彩虹之冠的情报了吗?」 「不,是另一件事。就在几天之前,听说有他国使节停留在沃拉斯之处」 「他国的使节?」 帕图拉群岛有六名负责辅佐海导的实质掌权者。 他们又被称为海师,沃拉斯便是其中一人。他服侍过上代海导,是资历最老的海师。靡下船队虽少,但皆是精锐,强如雷格尔也不好轻易出手。 「具体是来自哪国的使节?」 「还不能断定,但恐怕是索尔杰斯特。已经确认使节之中有该国的要人」 「索尔杰斯特……」 雷格尔在脑中思考。沃拉斯为了对抗这场骚动寻求外援──至少不会是这样。再怎么说抵达得也太快了。恐怕只是来访时期碰巧重合。那么,如果沃拉斯借此机会向索尔杰斯特求援的话会如何。 (不……不可能介入。对于索尔杰斯特来说,支援帕图拉既没这个义务也没有好处。即便派出援兵,从最北端的国家抵达这里的时候,乱局早已平息了) 在雷格尔正好得出结论的时候,部下继续说道。 「另外还收到了使节在找人的报告」 「人?不是奥洛或菲利特?」 「是其他人。详细不明,据说使节船在航行中有成员落海。按照推测,是名相当重要的人物」 「……」 这时,雷格尔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牢房里看见的年轻人。 那个男人不但胆大妄为地让士兵把大量物资搬到牢房里,而且笔直地回应了自己的视线,没有退缩。 之后听部下所说,年轻人自称是索尔杰斯特的商人。 「……立马派人去牢里。那里除了菲利特还有其他人。把那个男人带来」 「诶?好的,遵命」 部下的男子犹豫了一瞬,立刻点点头, 「打扰了!」 下一瞬间,房门被粗暴地打开,士兵冲了进来。 「方才警备人员传来急报!囚犯脱狱了!」 「你说什么!?」 雷格尔大发雷霆地眺望窗外。 要塞外夜幕笼罩,狂风渐起。 ◆◇◆ 维恩一行平安逃离了要塞。 目的地是远离要塞的人迹罕至的海岸。 「殿下,请注意脚下」 「知道了」 维恩一边作答一边瞥了眼身旁。 他看向被士兵背着的菲利特。意识不清,看样子暂时醒不过来,不知道治疗赶不赶得及。 就在考虑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眼前有一艘中型船只,以及数名在船前等待的人。 「噢噢,各位,欢迎回来」 他们看见妮妮姆,脸上露出安心和喜悦的表情。 「托各位的福,顺利救出了殿下」 「那么这位大人便是……」 「是的,这位便是维恩殿下」 在妮妮姆的介绍下,维恩向前一步。随后他们当场下跪。 「初次见面,维恩殿下。我等是……」 「萨雷迪那商会的关系者对吧?」 维恩握住眼前跪下的他们的手。 「多亏你等的协力,我才能成功出逃。感谢你们」 「您过誉了……我等受之有愧」 他们浑身颤抖,开口道。 「与纳特拉王家过去对我等弗拉姆人施与的恩情相比,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弗拉姆人。没错,跪在维恩面前的这些人,全是弗拉姆人。 帕图拉的萨雷迪那商会是由弗拉姆人运营的商会。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请求对方帮助) 维恩自然早已知道这个商会的存在。 萨雷迪那商会尽管规模不大,却是以帕图拉群岛内部贸易为主,因此和岛上各个地方都有联系。妮妮姆为了寻找自己的下落,一定会借助商会的力量,维恩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用索要赎金的名目,让海贼们联络商会。 果不其然,妮妮姆因此得知维恩被雷格尔船队捕获,带往要塞的消息。于是悄悄乘船来到要塞附近,通过缠在铁栏杆上的布料得知维恩所在,选择了在风势强烈到可以盖过声音的这一天救出维恩。 「你们在遥远的南国坚强度日,可以的话本想在正式的宴席上相互认识。没想到反而让你们承担了这么危险的工作,实在抱歉」 「您说什么呢」 男人听了维恩的话语,摇摇头。 「有人告诉过我,我的祖先和其他弗拉姆人一样,饱受歧视。得知在遥远的北方大地上,有一个愿意接纳弗拉姆人的国家,这对于在无尽的荒野上彷徨度日的祖先来说,犹如一盏激励的明灯。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如今有幸拜见流淌着那位伟大国王血脉的殿下的尊容,并为拯救殿下出了一份力,没有比这更令我感到光荣的了」 他说的并不夸张。由于帝国强盛,大陆东部如今也逐渐将弗拉姆人当作常人看待。但在那之前,堂堂正正地尊重弗拉姆人的国家只有纳特拉。总有一天要前往纳特拉,这样的想法无疑是每个弗拉姆人内心的支柱。 「可是因为这件事,萨雷迪那商会的立场岌岌可危吧?」 「请您放心。我等早已习惯被人疏远,随时可以隐藏行踪。只要人没事,等风波平息之后再重拾生意即可」 「是吗……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们,等风波平息后,必定报答这份贡献」 「好的。不胜荣幸」 眼前的弗拉姆人深深地低下头。 随后士兵前来搭话。 「殿下,出航准备完毕」 「知道了。那么──嗯?」 突然感觉背后传来异变,维恩回头。 然后他看见黑暗中隐约闪现的数缕火光。是要塞的灯光,而且数量比出逃前增加了不少。看来是脱狱被发现了。 「有必要加快速度了。妮妮姆,目的地是?」 维恩乘上船,询问道。 「特露切拉王女的好友,名叫沃拉斯的人正庇护着使节团的船只和船上人员。最好先回到那里再制定今后的方针」 「沃拉斯……我记得是海师的其中一人。我明白了,就去那吧」 「──请等一等」 突然传来的声音使得在场所有人停顿了一拍。 大家的视线集中到一处,看向正要被士兵搬进船舱里的菲利特。 「醒了吗。抱歉,没经你同意就擅自带你出来」 维恩说道。对此,菲利特虚弱地笑了笑。 「关于这件事我只会感谢您,请不必放在心上──维恩王子」 看来身份暴露了。意识朦胧中听到了对话,又或是根据状况得出了这个结论。 「现在更重要的是目的地。恕我直言。最好不要去沃拉斯那里」 「为何?」 「因为这股风」 大概是审讯时留下的伤还在作痛,菲利特露出痛苦的神色,指了指天空。 「这个时期加上这个风势……恐怕暴风雨将至。还未抵达沃拉斯所在的岛屿,途中便会无法动弹。在此期间,有可能被后面追来的雷格尔船队捕获」 「暴风雨吗……」 维恩看向天空。不知何时起,头上乌云密布,星光黯淡。风在呼啸,但维恩不知道是否会演变成暴风雨。只不过在岛上土生土长的菲利特都这么说了,倒也值得考虑一番。 「假若会发生暴风雨,那么该怎么办?总不能待在这里吧?」 于是菲利特指向东边。 「往东。从这里向东出发,有我准备的藏身之地。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我和其他几人。那里的话,能够不被追兵发现,并且撑过暴风雨……能够……应该」 「啊,喂」 还没来得及说到最后,菲利特再次晕倒。 「……殿下,如何是好?」 是前往沃拉斯之处,还是听从菲利特的建议。 在妮妮姆的发问下,维恩思考了几秒,说道。 「往东」 就这样,船只载着维恩一行,航行在夜幕笼罩的海面上。 第三章 彩虹之冠 朝霞的光辉鲜明地勾勒出岛屿的轮廓。 岛屿的阴影浮现眼前,岩石和森林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白色的光辉。与之相对,背后则像是长出了浓墨般的阴影。光芒从茂密生长的森林的缝隙间洒落而出,宛如白色的弓箭。 「暴风雨平息了吗」 伸手遮挡经由窗户洒入房间的阳光,维恩小声呢喃。 这栋房子位于森林深处。从海边看不见这块建有房子的洼地,确实适合用来藏身。 维恩一行在深夜时分抵达了这里。 和菲利特预测的一样,大海在风雨的煽动下开始发狂。所幸在危险即将逼近的时候,正好抵达了这座岛屿。 维恩他们立马把船藏到近处的岩石后,随后踏入岛上没多久便发现了这栋房子。维恩判断这里便是菲利特所说的藏身之所,于是在这渡过了一晚。 「那么……」 维恩从床上起身,稍微活动了下身体。状态良好。随后他离开房间,发现走廊上站着放哨的士兵。 「殿下,早上好」 纳特拉兵立刻行礼。维恩点点头,开口道。 「放哨辛苦了。有没有发生异常?」 「没有。一切正常」 回答之后,士兵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无奈人手不足,警备称不上万全。可以的话真想早日启程和大家合流」 「确实啊……」 毕竟现在能够保护维恩的人员,包含妮妮姆在内只有三人。哪怕轮流休息,也无法否认守备薄弱的事实。同行的弗拉姆人负责操控船只和带路,没有接受过战斗训练。拜托他们的话想必会愿意帮忙吧,只不过还是令人担心。 「话说妮妮姆在做什么?」 「报告。这个,因为没从隔壁房间出来,恐怕还未睡醒」 维恩稍微有些意外。大多数情况下,妮妮姆总是比维恩早起,采取行动,维恩还以为这次也一样。 「恕在下冒昧,自从殿下落海后,妮妮姆大人便削减睡眠时间四处奔走。大概是得知殿下平安无事,积攒的疲劳涌了上来」 「啊……是吗,这样啊」 主君落海,不难想象妮妮姆是多么的不安和焦躁。自己能过得这么悠闲,是因为明白船只没有被捕。如果被对方夺去了船只,或是不清楚船只的安危,自己一定会在牢里担心吧。 「当然了,我等也同样担心殿下平安与否。现在说这个或许有些晚,不过得知殿下平安无事,总算放下心来了」 「抱歉啊,这次确实有些乱来了」 「在下愿意代替殿下落海,到时请您下令」 「我会尽量避免再次发生这种情况。──我稍微看下妮妮姆」 维恩轻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没人回应。“进去了哦”,说了这么一句后,维恩打开房门。 这个房间和维恩睡的房间一样,布置简朴。因为是藏身之所,房间里没有太多杂物。映入眼帘的只有柜子和床铺。 并且妮妮姆就在床铺上睡着。 大概是睡得很沉,妮妮姆没有对维恩的到来作出反应。维恩走到床铺旁,微微蹲下,悄悄摸了摸她的头发。 让她担心了啊,维恩心想。但同时也觉得,这样就好。如果海贼抓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妮妮姆,事情或许更糟。 不过毕竟是妮妮姆,也许会和自己一样临机应变,克服困境。搞不好甚至把船都给抢过来。 即便如此,哪怕明知如此,回想起自己那时毫不犹豫采取的行动,维恩并不感到后悔。 (……要是过去的我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惊讶地说这家伙是谁啊) 按照年龄来说,维恩算是年轻人,所以这个话题还得追溯到更年幼的时候。 说不上是肆意妄为,反而正相反,过去的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十分古板、无趣,一味地回应着周围人对自己的期待,完成自己的工作。这样的自己,仿佛像是没有心的人偶。 因为与一名少女相遇,才有了现在的自己,真是世事难料。 不管好坏,人总会发生改变。大概自己也不例外吧。只不过,自己无疑是往好的方面改变了。因为自己有妮妮姆。妮妮姆给自己带来的,绝对不是坏影响。 如果有人要主张这种变化是罪过的话──那个人无疑是自己的敌人。 「唔……」 妮妮姆不经意间发出微弱的声音。 「维恩……」 大概是梦到自己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像是要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一般,维恩把手放在她的脸颊上,随后妮妮姆也把手重合在维恩手上, 「──工作还没做完哦」 维恩条件反射地把手收回。 但是在那之前,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拉了过去,勒住他的脑袋。 「呶哦哦哦哦哦!?等、妮妮姆小姐!脑袋!脑袋被勒住了!?」 「呼──……还有五分钟……做不完就弄掉你的脑袋……」 「不不不这不用五分大概五秒后就会掉下来了!快醒醒!妮妮姆小姐快醒醒───!」 「呼──」 之后,为了从妮妮姆的扼颈中解放出来,维恩不断翻来滚去。 「啊呼……」 感受到明媚的阳光,妮妮姆从睡梦中慢慢醒来。 尽情地伸展双臂,活动身子。身体很轻。好久没有这么熟睡过了。 与此同时,她想到自己说不定睡过头了,于是为了确认现在的时间,打算从床上下来, 「……维恩?你在干嘛?」 随后发现了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维恩。 「不没什么……妮妮姆一直没起来稍微过来看看情况……」 「这样啊,果然我睡过头了呢。抱歉。……不过维恩,这个暂且不论,擅自进入女生的寝室可不好哦」 「痛切反省中……」 妮妮姆面色微红地劝诫维恩,于是维恩无力地做出回答。难道维恩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在一旁锻炼身体吗。真是奇怪的主君。 “总而言之在外面等等”,妮妮姆把维恩赶出房间,匆匆打扮。可以的话真想洗个热水澡,不过情况如此,也不好奢求什么,于是离开了房间。 「让您久等了,殿下」 「和刚才的五分钟比起来,等待的时间简直像身处天国一般」 他在说什么呢,妮妮姆心想,于是继续说道。 「那么先为殿下呈上早餐吧。所幸储存有保鲜食品,立马为您准备。餐桌或许会显得简朴一些」 「我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要求端出宫廷料理」 「十分抱歉。待您进食完毕后,一同商讨今后的计划吧。现在令人在意的是菲利特大人的身体状况……」 正当妮妮姆说到这里,警卫兵接过话题。 「关于此事,在两位大人睡着的期间,有船员前来汇报。菲利特大人现在身体情况稳定,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会康复。只是,还无法断言何时能醒来」 「这样啊,太好了」 菲利特被维恩一行带到了这个藏身之所。考虑到人员的数量,负责照顾他的是弗拉姆人船员。幸运的是,这个藏身之处除了食物外还储备了许多药品,于是这些药品被用来治疗菲利特 。 「我之后再去看下情况……不过在吃饭前无事可做啊」 「我们正在被追捕。考虑到往后可能发生不测事态,为了可以立刻行动,请殿下务必养精蓄锐」 简单来说就是让我老实呆着。 实际上现在基本没有自己能做的事。胡乱行动只会造成护卫的困扰。 「让我想想……那稍微去那个房间看看吧」 「那个房间……嗯,是呢。那里很适合殿下打发时间」 维恩点点头。 两人所说的那个房间。 位于这栋房子的最里面,是个书房。 ◆◇◆ 那个房间并没有在门外写明用途。 那么为什么知道那是书房呢?因为房间里的大量藏书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在下在房间外待命」 「拜托你了」 让护卫的士兵待在外面,维恩开始审视书房。 房间很宽敞,内置了很多书架,但书籍太多,明显超过了书架的承受量,四处散落在地面上。另外,既有装帧完好的书籍,也有将纸张杂乱地捆在一起的装订物。 「不错,与帕图拉群岛的历史资料有关的书籍占多数啊。这是……神话吗。海神奥贝尔手持黄金之矛与白银之盾,头戴光芒四射的虹色王冠。帕图拉的主神」 家臣们熟知维恩博览群书,这确实是事实。 维恩读书的理由很简单,他把这当做学习的一环。 维恩身为纳特拉王太子,肩负摄政一职,负责处理财务、税制、法律、军事、外交等诸多方面的国政。应该涨多少税。支付多少俸禄。发生饥荒时如何应对──虽然会和家臣商量,但握有最终决定权的人是维恩。 那么该以怎样的标准来衡量呢? 如果是私事,可以依靠一时的直觉和灵光一闪来解决。可一旦涉及到国政,一条法案将影响到上万的国民。光凭直觉做出决定,实在令人不安。 纳特拉在漫长的历史中所积蓄的资料这时便派上用场了。 如果制定这样的法律,就会产生这样的影响;如果这样改动税制,国库就能增收这个数额,国民的抵抗情绪会上涨这么多;如果放任军方,有可能导致政变,非常危险。诸如此类。换言之,这些资料是治理国家的经验谈,能为之后的执政者提供很大的帮助。 维恩无疑是位优秀的王太子。但区区十几岁的年轻人会被外界称为罕见的明君是有理由的,纳特拉两百余年的历史积累了许多可借鉴的事例,这些先例提高了他的政策精确度。 「这边是帕图拉群岛的海图、气候引起的海洋变化……噢,还有船只的进化史。我对这个感兴趣」 因此,对维恩来说,阅读资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昨晚抵达这里的时候,由于时间紧迫而只能搁置一旁,但他其实一直想来这间书房。 「有趣……不,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不愧是海洋国家,和纳特拉有许多不同之处。不过数量这么庞大的资料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就在维恩一脸愉悦地低声自语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脸上有风吹过。 抬起头,发现身旁的窗户是开着的。资料被风吹走就头疼了,于是维恩打算关上窗户──随后注意到,窗框上有湿脚印。 「────」 在这里吗?估计在啊。维恩自问自答,随后得出了结论。 恐怕在自己进入书房前,便有人沿着屋外士兵监视的死角潜入进来了。打算藏入阴影的时候,正好碰到自己放松地走了进来。 (负责护卫的士兵在房间外。求援、闯进来,来到我面前──来不及啊) 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恐怕对方已经察觉到行踪暴露了。不妙啊,维恩心想。现在身上没带匕首。那么── 呼,维恩吸了口气。 「敌袭!」 大喊出声的瞬间,维恩将手上的书扔向背后。 「咕!?」 传来某个人的呻吟声,看来书命中了。短暂确认之后,维恩果断地躲到附近的书架后,准备继续扔书, 「混蛋,别乱碰那些书!这里的书都是少主的所有物!」 维恩听到声音,停手了。理由有两个。一是因为听到了少主这个称呼,二是注意到和自己对峙的是一名年轻少女。 「殿下!」 这时护卫的士兵闯入房间,他的目光捕捉到手持匕首和维恩对峙的少女,于是毫不犹豫地拔刀砍向女子。 「呼──!」 士兵的斩击劈开了书架和上面的书。但在这道斩击的延长线上,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影。只见少女用难以置信的动作踢墙跳跃,掠过天花板似地跳到其他书架上。她没有看向士兵,而是瞄准了维恩。她找到了合适的人质。 维恩朝少女劝诫道。 「──停手!我们不是敌人!」 「说什么蠢话!」 少女没有停止动作,飞踢脚下的书架,逼近维恩。这时护卫的士兵闯了进来。 「殿下!请您退下!」 「住手,双方收起武器!恐怕有误会!」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怒吼声此起彼伏,维恩咂了咂舌。该如何平息这个状况?这样下去会出现无谓的牺牲,维恩心想。就在这时,在敞开的房门处出现了两个人影。 「殿下!」 其中一个人影是妮妮姆。大概是在准备早餐的时候注意到骚动而急忙赶来。衣服前还挂着围裙。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影也发出声音。 「亚碧丝!」 听到这个声音,少女震惊地回过头。 背靠墙壁站着的菲利特映入她的眼帘。 「放下匕首。我没事。他们不是敌人」 菲利特用充满慈爱的声音劝说她。 匕首从名叫亚碧丝的少女手上掉落。她双唇颤抖,飞奔到菲利特身边,跪了下来。 「少主!太好了,您平安无事……!」 「是啊,亚碧丝,还好你也没事」 面对颤抖着肩膀的少女,菲利特温柔地对她说了许多话。 维恩和护卫的士兵交换视线,无言地下达收起武器的指示,士兵点点头,表示服从。 只有妮妮姆一个人没能跟上急剧变化的情况,她犹豫了一会,说道。 「总而言之,看来要多准备一份早餐了」 ◆◇◆ 「不知是纳特拉的王太子殿下,多有冒犯,十分抱歉」 想必双方有许多事需要交流,但在那之前先填饱肚子吧──维恩如此提议后,一行人果断地吃起妮妮姆准备的料理。当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菲利特的随从亚碧丝率先低下了头。 「没想到您救下了菲利特大人……自己竟然向恩人拔剑相向,真是万分羞愧」 紧接着,她身旁的菲利特也低下头。 「发生这种事,原因在我。我应该早点想到这件事,告诉你们她有可能来这里或是就在这里。请您见谅」 听完两人的道歉,坐在桌子另一端的维恩微微点了点头。 「事出有因。我不打算责怪你们」 毕竟菲利特体力消耗过度,无法正常对话。 指望重伤的他考虑周全才是强人所难。 妮妮姆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在她看来,哪怕有苦衷,可还是对自己的主君拔剑相向了。维恩用视线示意她收敛一点,于是妮妮姆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要是维恩刚才受了任何一点伤,她一定会更加闹别扭。不如说没有演变成流血事故,反而让人松了口气。 「比起这些,我们还是聊些更有意义的话题吧」 菲利特点头,同意维恩的说法。 「是的。首先让我们梳理一下情况。如您所知,我是奥洛·扎里夫的次子,菲利特·扎里夫。因为上任家主奥洛之死带来的混乱,我被发起强袭的兄长雷格尔·扎里夫捕获,关入大牢」 「我是纳特拉的王子,为了缔结贸易契约,前来会见奥洛。被雷格尔的警备船抓住,和你一样,沦为阶下囚。堂堂一国王子竟然一起被关进了牢里,真是奇遇」 「您说得没错。……不过您果然是维恩王子呢」 「抱歉。那种情况下,总不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是的我就是维恩王子」 「嗯,我十分理解」 “说起来”,菲利特将视线投向家臣亚碧丝。 「亚碧丝,我不得不问你。为何你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岛上?我记得给你下达的命令是拉拢各个岛屿的掌权者」 「………………」 亚碧丝被问到,一脸苦涩。 她缓缓跪下,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万分抱歉……我…辜负了少主的信赖……!」 究竟是怎么回事,维恩和妮妮姆面面相觑。在两人面前,菲利特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被夺走了吗……彩虹之冠」 「是的……!我罪该万死……!」 彩虹之冠。 还在牢里的时候,这个单词曾出现在菲利特和雷格尔的对话当中。而且,刚才在书房里看到的神话之书上也记载有这样物品。 「海神奥贝尔的所有物,起源于神话的帕图拉秘宝,没错吧」 「是的,您说的没错。大约一百年前,我的先祖──当时身为神官的玛雷泽从海神奥贝尔那里获得恩赐,并将其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这就是彩虹之冠的起源」 据说,秘宝在光线的照耀下会发出七色光辉,并且拥有自由操控天空和大海的力量。每当帕图拉面临他国的威胁,当代海导就会凭借彩虹之冠的力量将其击退。 出身纳特拉的维恩怀疑传承的可信性,但帕图拉的民众却不同。大多数岛民对于彩虹之冠的力量坚信不疑。 列贝提亚教无法在此地生根也是理所当然的。在帕图拉的民众看来,这个国家被海神奥贝尔的彩虹之冠所守护着,是货真价实的神之国度。 「顺带问一句,彩虹之冠实际上真那么厉害吗?」 「怎么说呢……我从它身上能感受到一股魅惑人心的魔力。至于操控天空和大海,不过是始于玛雷泽一代的扎里夫一族的计谋」 菲利特点点头,回答了维恩的疑问。 「每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便拿出来,有如借助彩虹之冠的力量解决了问题一般,四处宣扬。预测到暴风雨的到来,却将其归功于彩虹之冠的能力。于是最初持怀疑态度的人们也逐渐将彩虹之冠视为权威。经过近百年的积累,彩虹之冠被树立成了帕图拉的象征」 一切皆是为了巩固扎里夫一族的地位。让世人相信彩虹之冠寄宿着神明之力,如此一来,拥有彩虹之冠的扎里夫一族则可以名正言顺地为自己冠上权威之名。 了不起的谋划说,维恩心想。实际并不像说的那么简单。想必也有拿出彩虹之冠,却没能解决问题,令权威失信的时候。即便如此,仍旧使计划毫无破绽地传承了近百年,换了一代又一代,一如既往地加强着彩虹之冠的权威性。 但同时,事情又是如此地讽刺。 换言之,正是因为计划成功了,彩虹之冠才会被人夺走。 「亚碧丝,背叛者是谁?」 「……是罗得尔夫大人」 亚碧丝用小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多亏了少主以身作饵,我才能带着彩虹之冠逃过雷格尔手下的追捕。然而少主一开始打算求援的沃拉斯大人被雷格尔的手下严密监视着,无法接近……」 「所以你向罗得尔夫寻求了帮助」 菲利特仰天长叹。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向维恩解释道。 「刚才提到的罗得尔夫,是长久以来辅佐扎里夫一族的元老。同时也是帕图拉群岛的掌权者──海师的其中一人。罗得尔夫深受父亲奥洛信赖,可是……这样啊,他也输给了彩虹之冠的诱惑」 「是的……他知道我带来了彩虹之冠,表面上答应我,会救出少主。后来我得知,他其实打算抛弃少主,趁雷格尔和其他海师两败俱伤之际,借助彩虹之冠的权威成为海导……」 「虽然逃过一劫,但连罗得尔夫都会背叛的话,其他人也不可信了。再加上彩虹之冠被夺,难以用我的名义召集人马。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救出我,所以来到这里加强防备。是这样吧」 「是的……十分抱歉,少主……」 或许是忍耐不住了,亚碧丝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于是菲利特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 「无需哭泣,亚碧丝。虽深陷困境,但绝非死地。我和你都平安无事。现在为此感到高兴即可」 说完之后,菲利特转过身来,对维恩开口。 「维恩王子,我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我了解了,看来你陷入了困境」 「实在惭愧。现在的我既没有兵力,也没有财富,更谈不上权威」 “在此之上”, 维恩感受到了菲利特视线中蕴含的力量。 「维恩王子,希望您能协助我夺回帕图拉群岛」 ◆◇◆ 就猜到会是这样了,维恩心里明白。 菲利特如今孤立无援。不,甚至可以说是穷途末路。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坐在他面前的维恩绝非同伴。 两人说到底只是偶遇,仅在这个时刻碰巧处在同一条道路上。 「我明白对王子而言,现在的状况无非是一场不幸的事故。不参与这场乱局,就这么无视我们直接回国,也没人能责备您。不,不仅如此,,您甚至可以选择将我的首级和彩虹之冠的情报作为特产献给雷格尔」 亚碧丝听到这里大吃一惊,似乎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她醒悟到自己失言,端正态势打算对抗维恩,然而菲利特制止了她。 「可是,你们现在并没有采取行动。我认为这意味着有交涉的余地,您说呢?」 「……真令我头疼啊」 维恩面露苦笑。 「将阁下的首级献给雷格尔,吗。如此吓人的做法,我完全没有想到。不过听阁下这么一说,我确实可以这么做」 当然是谎言。维恩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并且已经下令屋外待机的两名士兵,做好随时可以冲进来的准备。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们都有必要在这里拉拢我。作为交涉而言,着实是难为你了,菲利特阁下。恕我冒昧,对此我感到同情」 「是呢,老实说,紧张得内脏像是错位了一般。……不过请容我说一句,即 便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打算将您纳为盟友」 「哦?」 出乎意料的回答引起了维恩的兴趣。 「这是为何?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不合适,但我所在的国家远在北端,可提供的人力和财力杯水车薪。即便拉拢我,也得不到像样的援助」 「是的,我对此心知肚明。但换个角度想呢?我失去了兵力、财力、权力,还沦为雷格尔的阶下囚,威信可谓一落千丈。这样的我说出想要夺回帕图拉群岛──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轻易点头同意呢」 咕地一声。 维恩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声响。 注意到维恩是在忍住笑声的人只有身旁的妮妮姆。 因此,菲利特继续说道。 「这是前哨战。我是否有资格挑战自身肩负的试练,取决于能否在此将您纳为盟友,我要借此丈量自身的器量」 菲利特笔直的视线像是在宣告他的话语发自真心。 「……把他国的王子比喻成量尺,着实豪爽」 维恩说完,嘴角露出微笑。 「好吧,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洗耳恭听。你要如何拉拢我?」 「夺还帕图拉之际,遵循贵方提出的条件缔结贸易契约」 「嗯。别的呢?」 「提供船舶及造船技术。并负责培养船员」 「太棒了。然后?」 「纳特拉与他国开战之际,作为同盟国提供水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到提出的各种条件,维恩点了好几次头, 「完全不够啊」 维恩毅然说道。 「空口无凭的慷慨解囊就到此为止吧。这些条件无一不是赢过雷格尔之后的后话,无法成为我判断阁下可以战胜雷格尔的材料」 维恩冷淡地作出否定,然而菲利特也毫不退缩。 「我猜到您会这么说了。所以我最后还要提供另一样东西」 「哦?要给我什么?」 「扎里夫的历史」 菲利特说道。 「我将向您提供扎里夫一族迄今记录的,帕图拉群岛的一切」 「────」 维恩瞪大双眼。 根据这个反应判断出招有效的菲利特继续说道。 「您如果和传闻中说的一样,那么应当能明白其价值。实际上,您先前正好在书房。那些资料是包含我在内的历代扎里夫所收集的帕图拉群岛的一切。我将用它打倒雷格尔」 没错,菲利特正中靶心。 纳特拉王家迄今累积的两百年历史,受其恩惠的维恩比任何人都懂历史的价值。 「……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彩虹之冠的权威过于强大,不单蛊惑了岛民,还蒙蔽了扎里夫一族,使他们不再重视这些资料。但我认为,运用这些资料才是扎里夫一族的夙愿,故而保存在此」 他停顿了一息。 「回答我,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船、人、技术,以及历史!在这些面前,阁下能否找出足以将赌注压在我身上的价值!?」 作出犹如炙烤灵魂般的质问后,房间内一片静寂。 最终,维恩缓缓开口。 「……具体来说,我想知道你今后的行动计划」 「要在我的指挥下建立反雷格尔阵营,必须要有彩虹之冠。为此,首先要和数名海师取得联络。资料中记载着帕图拉全海域的精确海图,以及有关海师的情报。利用这些情报取得各个海师的协助,从罗得尔夫手上夺回彩虹之冠」 「行不通啊」 维恩否决了菲利特的计划。 「这样就太迟了。有时间轮流说服他们、统一内部的话,雷格尔早就指挥船队从罗得尔夫手中夺走彩虹之冠了」 「……」 菲利特无言以对。于是维恩对身旁的妮妮姆说道。 「妮妮姆,把书房里有关海图和海师的所有资料拿过来」 「好的,遵命」 妮妮姆毫不犹豫地遵从指示,离开房间。 「维恩王子,您这是……?」 菲利特没有预料到维恩的行动,面露迷茫。 「不必在意,因为菲利特阁下已经出色地展示了自己的价值」 面向菲利特,维恩咧嘴一笑。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我方证明了,我值得你们拉拢,对吧──?」 之后菲利特·扎里夫在扎里夫一族的历史书上如此落笔。 这一天,这一时刻,在这个无人瞩目的狭小岛屿的藏身之所,我获得了大陆上最棒的盟友。 ◆◇◆ 「──太慢了!」 帕图拉群岛西北部。 散布在这片区域中的其中一座岛屿。在岛上的某个房间内,特露切拉表露不满。 「受够了,维恩王子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维恩被关在雷格尔的要塞据点,但逃狱成功的情报已经传到了特露切拉耳中。 那么当然会来这里避难──本应如此,却迟迟不见维恩的身影。 「沃拉斯!你确定营救成功了吗!?」 特露切拉目光锐利地看向一旁的某位男性。 单手捧书,优雅地坐在位子上的男人名叫沃拉斯。帕图拉群岛的掌权者,也被称为海师。 尽管年纪老迈,脊梁却有如橡树的树干一样笔挺。他举止温和,丝毫感觉不到年龄增长带来的衰弱。 「好了好了,根据潜入的部下传来的汇报,确实成功了」 沃拉斯一边看书一边回答,仿佛像是将孙女的抱怨当耳旁风的祖父。沃拉斯从容不迫地对特露切拉说道。 「恐怕为了逃离追捕,正藏身于某个小岛之上。毕竟帕图拉有许多适合藏身的地点」 「唔唔唔唔……妾身快控制不住王子麾下的人员了!说真的,他再不回来,妾身的处境可就糟糕了……!」 与维恩同行的纳特拉随从,除了几名参与营救的人员外,剩余人员都随特露切拉过来了。但是,他们对特露切拉一方抱有反感,因为她没有营救落海的维恩。 尽管收到了逃狱成功的报告,可无法得知主君安否的随从们对此感到不安和焦躁。他们的情绪处在爆发边缘,令特露切拉很是不安。 「冷静一下吧,特露切拉阁下。对方有对方的苦衷,在这里干着急也于事无补。现在只需静候佳音」 「要冷静得下来就不会烦恼了!沃拉斯,你不也进退两难吗!为什么还这么悠闲!」 特露切拉知道,雷格尔占领了帕图拉群岛的中央区域,并且正在逐步扩大势力范围。沃拉斯理应为了处理这件事焦头烂额,可这位老人却像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 「没错,现在的帕图拉处于暴风雨之中。但正如我方才所说,干着急也是于事无补。现在只需安静地等待潮目发生变化」 「要是变化之前就被暴风雨吞没了呢!?」 「到那时便葬身海底。这不算什么,能死在生我养我的大海里,足够了」 「咕……!说起来,这家伙和父皇是一个德行……!」 特露切拉会受到沃拉斯的保护,其实靠的是父王格鲁耶尔和沃拉斯的个人友谊。过去格鲁耶尔拜访帕图拉之际,负责设宴款待他的便是沃拉斯。当时,看似合得来的这两人意气相投,共饮美酒,一起率领船队讨伐了近邻的海贼。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也定会先让特露切拉阁下逃走的,请放心。即便如此也还冷静不下来的话,便像我一样读读书吧」 沃拉斯展示自己手上的书籍。 「我很喜欢这一本。有关神话的书,讲述海神奥贝尔手持黄金之矛与白银之盾,于近海讨伐作乱的海龙」 「不感兴趣!」 十分干脆地被拒绝了,沃拉斯只好面露苦笑。 「哼,算了!既然如此,妾身便把剩余的食材通通做成料理发泄情绪!」 「哈哈哈,这几天尽情享受了特露切拉王女的厨艺,即便是格鲁耶尔王也会感到羡慕吧」 无视不慌不忙地放声大笑的沃拉斯,特露切拉动身前往厨房。 就在此时,传令兵跑到两人面前。 「打扰了!沃拉斯大人,十万火急的情报!」 「冷静点,别慌张。……所以,发生了什么?」 「遵命,其实──」 听完传令兵的报告,特露切拉一脸惊讶,沃拉斯则小声呢喃。 「看样子,似乎潮目开始变化了」 ◆◇◆ 「弄清了彩虹之冠的下落!?」 距离菲利特逃狱成功过去了十多天。 尽管布下了天罗地网,却始终无法抓住菲利特。对此感到焦躁不安的雷格尔听到手下传来的消息,不由得站了起来。 「哪里!在哪里!?」 「报告,虽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在海师罗得尔夫手上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罗得尔夫……那家伙啊……」 雷格尔的脑海中浮现出罗得尔夫的形象。海导奥洛·扎里夫重用的海师之一。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自己被驱逐出帕图拉群岛之前,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和沃拉斯一样,年纪老迈。 「确定所有者不是沃拉斯吗?」 「是的。最近打听到数个有关罗得尔夫藏匿彩虹之冠的传闻,据此展开调查后得到了一些证言,说是看见过类似的东西」 传令兵继续说道。 「罗得尔夫如今扩大麾下船队,据守在宅邸中,几乎不外出。另外,有人声称在附近目击到被通缉的疑似亚碧丝的人物,并且该人物携带大件行李」 「唔……」 考虑到帕图拉的现状,增加战力并不奇怪。重要的是目击到了疑似亚碧丝的人物。她是菲利特的心腹,并且强袭菲利特的时候没有看到她。那么,菲利特很有可能将彩虹之冠托付给了亚碧丝。 不过,也有无法理解的地方。 「……沃拉斯方面有何动静?」 「报告。并没有收到相关汇报……」 「切,那个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雷格尔认为菲利特会和沃拉斯汇合。 理由在于和菲利特一同脱狱的那名年轻人。年轻人似乎是索尔杰斯特的重要人物,被捕后立刻出逃。索要赎金的中介商会已经人去楼空。行动之迅速,让人不由得认为,营救那名年轻人才是主要目的,菲利特只是顺带。 那么出逃之后,那名年轻人理所当然会前往使节船所在的沃拉斯那儿。菲利特也不会反对借助海师的力量。 菲利特一旦得到沃拉斯的保护,接下来一定会回收彩虹之冠。本来打算抓住这个机会下手,没想到得到彩虹之冠的是罗得尔夫。 「菲利特是否出现在罗得尔夫麾下?」 「不,未曾目击到」 「……」 只有彩虹之冠,没有菲利特。并且罗得尔夫保持沉默,没有发出反抗雷格尔的抗战声明。 (如果想反抗我的话,应该打出彩虹之冠和菲利特的旗号。但他反而藏起彩虹之冠。……杀害菲利特,只夺走了彩虹之冠吗?) 很有可能。雷格尔并不认为胸怀野心的只有自己一人,在看他来,帕图拉群岛的所有岛民都想拥有彩虹之冠。 像是为了印证这一点,传令兵说道。 「还有一个未确认的情报,据说其他海师开始采取行动了。他们也得到同样的消息,或许正打算夺取彩虹之冠」 「……必须尽快行动的意思吗」 罗得尔夫拥有彩虹之冠的传闻令人在意。有人在蓄意传播消息,试图搅乱局面。 菲利特吗,还是沃拉斯,又或是其他人。雷格尔想了一会儿,最终放弃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并没有掌握帕图拉群岛的一切。遭到放逐,不久前才回来。当然,为了自己的计划,事先调查必不可少,但有些情报不在岛上便无法获得的。烦恼得不出答案的问题只是在浪费时间。 「不管怎样,我迟早要击溃所有人」 雷格尔要证明。过去被放逐的雷格尔·扎里夫才是支配帕图拉群岛的绝对统治者。 因此,得到彩虹之冠,杀光辅佐上任海导奥洛的海师们。这样一来,大家都会承认放逐自己是错误的选择。 「准备船只。击溃罗得尔夫,我要得到彩虹之冠!」 雷格尔高声宣言。 ◆◇◆ 贝壳里宛如囚禁着彩虹。 红、蓝、黄、绿──各种各样的颜色散落在螺旋形的贝壳当中,交相辉映,散发出让人忘记呼吸般的压倒性的存在感。即便是在昏暗的室内,其光辉也绝不会黯淡。 这才是彩虹之冠。 万民公认的帕图拉至宝。 在它面前,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将被摄走心魄──令人不容否认的魔力,正寄宿其中。 「啊啊,多么美丽啊……」 此刻,一个被彩虹之冠夺走心魄的男人,像侍者一般站在那里。 男人名为罗得尔夫。帕图拉的六名海师的其中一人,彩虹之冠的篡夺者。 「总算得到它了……这份光辉,终于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罗得尔夫第一次见到彩虹之冠是在年幼的时候。 当时他是海贼团的一员。被父母遗弃,快要饿死的时候,海贼们收留了他,让他以学徒的身份在船上干活。 海贼们虽然粗暴鲁莽,但他们总是很开朗,亲切地照顾自己。对于被遗弃的自己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家人。罗得尔夫心想,总有一天要和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冒险。 但是,亲手粉碎了这个未来的人,正是他自己。 被前来讨伐海贼的帕图拉船队捕获,押送到当时的海导──扎里夫一族的族长面前的时候,罗得尔夫亲眼目睹了彩虹之冠。 心中有如响起了晴天霹雳,无法将视线从彩虹之冠身上挪开。于是海导说了,“从今天起,这顶彩虹之冠就是你的主人”,“侍奉它,保护它,倾尽全力”。 罗得尔夫打算出口否认,却无法发出声音。越是注视,越发感觉彩虹之冠的光辉逐渐增加,其光辉像是活着的生物,闯入自己的双眼。脑髓深处被光辉占据,随后光辉在自己耳边低语道。──出卖同伴吧。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坦白了视作家族的海贼团的藏匿地点。 海贼们皆被抓住、处死,自己 被逐出了海贼团。 罗得尔夫既不悲伤也不后悔。因为,他只是遵从了主人的愿望。 从那以后,他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作为船员磨练技术,最终成为了一名海师。他既不忠于首领,也不热爱故土,只是为了能侍奉在主人身旁而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然后不久前,奥洛死亡,逃过雷格尔追捕的亚碧丝带着彩虹之冠前来拜访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彩虹的声音。 ──将一切纳入囊中。 罗得尔夫没有否定。 「不会交给任何人。这是永远属于我的东西……」 罗得尔夫一边抚摸着彩虹王冠,一边神情恍惚地喃喃说道。曾经辅佐前任海导奥洛的优秀海师已然不复存在,他再也无需戴着假面了。 「罗得尔夫大人!」 这时,一名部下急忙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我应该吩咐过不准进入这里」 罗得尔夫阴森森地瞪视部下。部下不由得浑身战栗,即便如此,他还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十,十分抱歉。可是,方才传来雷格尔船队正在接近的报告……!」 「……来了吗」 罗得尔夫面色狰狞。 在放跑亚碧丝的时候,他便明白自己拥有彩虹之冠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因此,他借助彩虹之冠的大义名分,暗中进行准备,打算把自己树立为反抗雷格尔战线的首领。但看来是晚了一步。 「准备好船只了吗?」 「是的。随时可以起航」 「我知道了,你先去船上安排好人员。我随后就到」 “遵命”,部下说完后离开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罗得尔夫,他恨恨地开口道。 「小鬼……打倒奥洛就自以为是了」 罗得尔夫看向彩虹之冠。雷格尔的目标无疑是这件至宝。那家伙要从自己手中夺走它。明明彩虹之冠选中的人是自己! 「我要让你看清现实,我才是帕图拉的下一任统治者!」 在吐露愤怒之言的罗得尔夫面前,彩虹之冠只是无言地绽放光芒。 仿佛像在祝福他的胜利,又仿佛像在预言他的灭亡。 ◆◇◆ 雷格尔率领的船队和迎击雷格尔的罗得尔夫船队。 两者在罗得尔夫据点附近的海域互相对峙。 雷格尔一方有二十艘船。 与之相对,罗得尔夫一方是十五艘。 总计三十五艘船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海上,在旁人看来想必非常壮观吧。 「不愧是海师,战斗力还挺强的」 在司令舰上眺望己方阵容的雷格尔感慨道。 这二十艘船并不是雷格尔的全部战力。他是篡权者,必须时常留心其他海师。因此要留一定数量的船只守卫根据地,能够动用的只有这二十艘。 「雷格尔大人。对方的主力似乎是桨帆船」 「是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代船只大抵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桨帆船,另一种是帆船。 桨帆船是指船身细长,形状宛若树叶的船。当然,宛若树叶不过是种比喻,船身全长实际可达十几米。船的两侧有十几条划桨,根据船体的规模,有些甚至有五十多条划桨,由船内的多名划手进行操控,简单来说就是人力船。 与此相对,帆船在外形上比桨帆船更圆润一些,通过桅杆上的船帆,借助风力进行移动,也叫风力船。虽然有着过于依赖风势的缺点,但优点则是几乎不需要船员划桨,省下的空间可以装载物资和战斗人员等等。 只不过,桨帆船偶尔会借助船帆的力量,帆船偶尔也会装备几根船桨,因此这两种船型并没有明确地区分开来。另外,帆船又分为可以最大限度地借助风力的横帆船和逆风前行的纵帆船──总而言之,大致上分为桨帆船和帆船这两种。 要说在帕图拉群岛上哪种船型更适合战斗的话, 「依靠人力的桨帆船比帆船更为灵活。波涛汹涌的时候虽然会无法动弹,但如果是接近陆地,海面平静的这片海域,桨帆船更胜一筹──」 雷格尔根据现状冷静地做出判断, 「蠢货,竟然用帆船作战」 另一方面,乘坐桨帆船司令舰的罗得尔夫在看到对方的阵容后,不禁发出嘲笑声。 雷格尔的船队大多是帆船。虽然敌方在船只数量上占优,但罗得尔夫坚信自己可以取胜。 帆船的优点在于借助风力产生的速度和货物的装载量。然而,与没有障碍的远洋航行不同,在小岛密布的帕图拉群岛上,风势会受到岛屿阻挡分散开来。 老实说,这片海域很难产生强风,即便刮起强风,也很快就会停息,并且风向也不稳定。帆船在这种环境下难以提速,操作难度大幅上升。 「恐怕是船员不足才想出这种苦肉计」 「八九不离十。除了帕图拉,其他地方可找不到那么多擅长操纵桨帆船的船员」 罗得尔夫点了点头,同意部下的看法。 人力驱动的桨帆船要想灵活地移动,在划桨时就必须配合默契。 技术熟练的划手十分宝贵,不易招募。与之相对,帆船由于不需要太多人操纵船只,少数船员也能开动帆船。 「看样子他能讨伐奥洛,占领中央区域,不过是托了奇袭的福。一想到那个男人过去被称为神童,我便感到可悲」 罗得尔夫举起手,大喊。 「全舰准备战斗!务必亲手将引发帕图拉战乱的愚蠢之徒葬身大海!」 「雷格尔大人,敌方行动了」 「一看便知」 十五艘桨帆船冲向己方。雷格尔眺望眼前的景象,嗤之以鼻。 「哼,愚蠢的老家伙。得到彩虹之冠,野心膨胀了」 雷格尔傲然一笑,自信地说道。 「你就好好尝尝被蹂躏的滋味吧,被大海所宠爱的我、和我麾下千锤百炼的部下们」 雷格尔军和罗得尔夫军。 被后世称为帕图拉海战的一大战役。这场战役的前哨战如今在此谢下帷幕。 ◆◇◆ 「还──没到吗,还──没到吗」 特露切拉坐在船头,把脚啪嗒啪嗒地伸出边缘,眺望水平线的另一端。嘴上不停念叨着催促的话语。 「没必要这么着急」 回应她的是这艘船的船长,海师沃拉斯。 「早到或晚到,大海一直都在」 然而他的说教并没有对特露切拉起效。 「虽然大海还在,但却看不到战事的高潮部分。这样岂不是白跑一趟!」 「好了好了,竟然想去参观海战,爱凑热闹这一点真是像极了格鲁耶尔王」 是的,特露切拉现在乘坐的这艘船正驶向雷格尔和罗得尔夫交战的海域。 目的正如沃拉斯所说,参观海战。 没有介入战争的打算,所以只有一艘船,而且是便于逃跑的轻型灵活船。 「……唔!」 这时,水平线的另一端看见了疑似船只的轮廓,特露切拉把身体探出船身, 「是那个吗?」 「似乎是的 。……这可真是」 「看得出哪方赢了吗!?」 沃拉斯点点头,说道。 「──看样子罗得尔夫军处于劣势啊」 「怎么可能……」 得知目前的战况,罗得尔夫不禁愕然。 敌军是二十艘帆船,己方是十五艘桨帆船。船员皆是熟练的水手,操纵船只如臂使指。哪怕数量不占优势,也无疑能够取胜──本是这样想的。不,应该就是这样。 可是, 「三号舰沉没!」 「七号舰,船身遭到撞击停止航行!」 「十号舰和十二号舰船桨折断,无法航行!发来求援!」 「罗得尔夫大人!我方处于劣势!」 有关战况的报告接连传来,和罗得尔夫预料中的局面完全相反,十分凄惨。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 从根本上说,光凭远距离攻击是无法结束海战的。 除非运气很好,不然射到船上的弓箭根本无法给敌方船员造成致命伤。再加上船体一般为了防腐涂有各种涂料,即便打算射箭火攻,也没那么容易起火。 因此船与船之间的战斗,往往互相抢夺风势占优的位置,要么用“撞角”这一金属突起物发起攻击,要么则是船与船接舷,船员之间发起白刃战。 因此,罗得尔夫选择无视风向,用桨帆船发起撞角攻击。 安装在船头的撞角通过船体自身速度的增幅,附带了惊人的破坏力。一旦撞角撞击敌船,便能在敌船上开洞,使其无法航行。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明明桨帆船更加灵活,却捕捉不到敌方的帆船。 而且在己方苦战的时候,遭到敌方船只的撞角攻击。撞角并不是桨帆船的特权。罗得尔夫知道,帆船也可以装备撞角,并且雷格尔给所有船只都安上了撞角。只是,帆船的航行方向依靠风势,使用撞角命中船只的难度远高于桨帆船。 为何能做到这一点。 答案只有一个。 「该不会,原来如此……!」 罗得尔夫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唇颤抖。 「竟然能够预判这片海域的风势吗……!?」 「当然了。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哪里够资格加入我麾下」 雷格尔在司令舰上露出狂妄的笑容。 「这片海域风势复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但反过来说,只要能预判所有的风势,哪怕是帆船,也能以不输桨帆船的灵活性展开作战」 当然,真正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要掌握预判大海和风势的能力,必须要有极其出色的才能,或是经过漫长的锻炼。雷格尔虽然具备才能,但其他船只的指挥官却不是如此。因此雷格尔必须亲自锻炼他们。 虽然过程十分艰难,但雷格尔成功做到了。他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的一小部分,传授给了麾下的士兵。 「被驱逐出群岛十多年。你以为我每天都在睡觉吗?」 对驱逐自己的帕图拉群岛的憎恨。 这股憎恨之火,支撑他熬过了苦难的日子。 「好了,差不多该结束了。──右舵!」 在雷格尔的指示下,司令舰改变船首的朝向。 船首指向罗得尔夫所在的船。 「罗得尔夫大人!敌军司令舰正在接近!」 「咕……!」 雷格尔所在的船发起正面冲击。其威风凛凛的模样,彷如在声称自己才是这片大海的君王。 「可恶,竟然会被那种臭小子……!」 不能输。 自己得到了彩虹之冠。 不管对手是谁,决不能让对方夺走这份光芒。 「朝敌军司令舰全速前进!在即将碰撞前调转方向,直取敌后!」 在罗得尔夫的命令下,桨帆船的船桨一齐划动。 雷格尔的司令舰和罗得尔夫的司令舰迎面冲向彼此,两舰的距离越来越近。 (还不够,还能再近一些……) 考虑到船身重量,己方处于不利。正面相撞的话,受损严重的会是己方。因此,必须看准快要接触的那一瞬,躲过敌舰的突进。 对方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左转或右转,不管逃向哪边,对方都一定会调转方向发起攻击。 所以必须等待。船体逐渐接近。因为压力过大,心脏像是要裂开一般。但是,还不够,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就是现在!左舷!停止划桨!」 划桨的船员完美地回应了罗得尔夫的指示。 左舷的船桨停止划动,只靠右侧划桨划船。于是船身向左,敌船与桨帆船右舷擦身而过──并没有。 罗得尔夫惊愕地睁大双眼。 因为本该从旁边经过的敌军司令舰,就像用了魔法一样停在他的眼前。 (为什么──不,是这样啊,把船帆给!) 罗得尔夫看见了。敌方帆船不知何时收起了船帆。 依靠船帆借助风力前进的帆船,如果不展开船帆当然会失去推进力。 (被你看穿了吗!) 就结果来说,桨帆船将自己的船腹暴露在了敌军司令舰的面前。如果敌军的撞角朝这里发起撞击,想必撑不了多久吧。 不过,还有机会。 (还没结束!既然收起了船帆,无法借助风力的敌船只能原地不动!) 罗得尔夫所在的船,船桨比其他船更多,是双层桨船。瞬间爆发力不容小觑,足以在敌船再次行动前拉开距离。 理所当然地,敌方正准备放下船帆。但在其船帆借到风力前,罗得尔夫发出全速前进的指示── 「蠢货」 这个声音,理应被海浪声盖过的这个声音,从敌军司令舰的船首传来。 罗得尔夫看见了。站在那儿的雷格尔的身影。 「我能预判这片海域的所有风向,你还没弄清这一点吗?」 这一瞬,罗得尔夫感受到迎面吹来一阵强风。 换言之,这对敌方司令舰而言,是顺风。 于是雷格尔的司令舰在风力作用下,用撞角深深刺入了罗得尔夫的司令舰的船腹。 「结束了」 看着被开了洞的桨帆船逐渐下沉,雷格尔低声说道。 敌方的司令舰被击溃了。其他船只也会丧失斗志,选择逃跑或投降吧。 「那么,问题在于罗得尔夫现在在哪……」 海面上,想要逃离桨帆船的船员数不胜数。哪怕是雷格尔,也很难从中辨认出十多年前见过的男人的脸。 就在这时。雷格尔瞥见一艘小船从船身的阴影处划出。船上有两名划桨的船员和一名乘客。雷格尔发现其中一人十分眼熟。 「哦?舍弃部下自己逃跑吗。被称为海师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雷格尔大人,敌方船员请求救援,如何是好?」 「别管他们。选择当海师走狗的船员就该葬身海底。给我追上那艘小船」 雷格尔面露嘲讽之色,向部下发出追击的命令,随后突然面色狰狞。 「……可恶,比预想的要快啊」 远方的水平线映 入雷格尔的眼帘。 水平线上浮现出两支船队的身影。 「那是……海师艾梅伦斯和海师桑迪亚!」 想必也是,雷格尔在心中自言自语。会在这种情况下采取行动的只有海师。为了解救陷入困境的海师罗得尔夫──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自然是为了彩虹之冠而来的。 「雷格尔大人,我方还有余力,士气高涨。可以继续作战」 「……不,这次先撤退」 雷格尔知道,这次能取得压倒性胜利是因为罗得尔夫大意轻敌。 另外两位海师通过观察这边的战局,想必已经发现己方帆船的机动性。虽说不觉得会输给他们,但很有可能造成预料之外的损失。 「和海师的船队保持距离,包围罗得尔夫的根据地。那两人关系不算好,不会冒着牺牲的风险向我发起进攻」 「遵命」 部下向其他船只打出信号旗,随后雷格尔船队在海域内开始行动。 ◆◇◆ 「战局一面倒呢」 船体隐藏在岛屿背后,特露切拉在船上目送结束战斗的雷格尔船队离开,开口道。 「雷格尔的实力看来是货真价实的」 「操纵船只的本领的确高超。这可真让人吃惊」 一旁的沃拉斯也点点头,表示钦佩。明明亲眼目睹了海师同伴遭到惨败,却不见他有一丝动摇。 「沃拉斯,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 「会暂时陷入胶着状态吧」 沃拉斯说道。 「在这里看不到罗得尔夫的下落,但他多半成功逃走了。那个男人相当顽强,说不定会闭门不出,打笼城战」 「话虽如此,岛屿被人包围,迟早弹尽粮绝,没有希望可言。不如说,一旦雷格尔派出船员在陆地上发起进攻,罗得尔夫支撑不了多久」 「然而雷格尔做不到。因为刚才出现的海师在他背后蠢蠢欲动」 「艾梅伦斯和桑迪亚吗。竟然等到战斗结束才露脸,不好惹的家伙们」 那两支船队在沃拉斯一行观战的时候突然出现。特露切拉越发觉得隐藏行迹是正确的判断。 「雷格尔的手下确实很厉害。但仅限海上作战。若是陆地作战,直接攻打宅邸,不过是兵力稍强罢了」 「原来如此,在海上才能发挥出的强大。如果两名海师打算上岛,雷格尔便会在背后发起袭击。因此两名海师无法轻易动兵。原来是这样,胶着状态。罗得尔夫会求援或投降吗?」 沃拉斯摇摇头,表示否定。 「不会。被彩虹之冠夺去心魄的人,不会那么简单放手的」 「和两名海师合作攻击雷格尔呢?」 「很难。两名海师不是同伴,而是打算抢夺彩虹之冠的对手。花时间谈判兴许能暂时联手,但雷格尔会抢在他们联手前呼叫根据地的援军」 「唔,这样啊。雷格尔呼叫的援军未到,胶着状态便会持续下去。不管是守城的罗得尔夫,还是等待时机的两名海师,在这段时间内采取的行动将会左右战局」 随后,特露切拉略带无奈,又有些钦佩地说道。 「真是的,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完全在预料之中」 「是啊,确实」 一直淡然处之的沃拉斯此时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畏惧。 「那位大人真是不可思议……那位,名叫维恩的王子殿下」 ◆◇◆ 带上彩虹之冠逃离这座岛, 舰队溃不成军之后又过去了数日。笼城战注定失败的罗得尔夫只剩下了一条退路。 「罗得尔夫大人,准备完毕」 「嗯……」 那里是以防万一的逃生路线。穿过通往海边的洞穴,罗得尔夫来到了逃生用的小型船只前。他打算用这艘船逃跑。 「可恨的雷格尔……我迟早要报仇雪恨……!」 罗得尔夫边乘船边吐露怨言。 真是耻辱。培养多年的战力溃不成军,相当于失去了海师的地位。可以携带的钱财也寥寥无几,真是绝望的情况。 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绝望。因为罗得尔夫现在小心翼翼地抱着的箱子里放着彩虹之冠。 (只要有它在,我就能东山再起……哪怕失去其他的一切,只要这份光辉尚在!) 他紧紧抱住箱子。对于失去一切的罗得尔夫而言,彩虹之冠是他的心灵支柱、最后的救命稻草。 「准备出发」 随着部下发声,船慢慢开动。 洞穴的出口通往这座岛的西南部。 西南部的海域深度较浅,因此吃水深的大型船舶无法在此通行。再加上多暗礁,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驶入这片危险海域,无疑会触礁。无论是包围这座岛的雷格尔还是两名海师都不会轻易接近这里。 更何况现在是夜间,而且看不见星光,阴云密布,让船行驶在这片海域无异于自杀行为。 正因如此,罗得尔夫才选中了这里。 (我和这些部下对这里十分熟悉。哪怕没有星光,凭借经验和附近灯塔的位置便足以发现暗礁) 和他想的一样,尽管驶出洞穴,进入了暗礁区域,但航行十分顺利。 问题在于如何躲过在暗礁区域前方警戒的敌军巡逻船。 (能够封锁的海域十分有限。只要趁敌军放松警惕的时机进行突破──) 就在罗得尔夫深思熟虑的时候。 「……唔?」 眼前的光景令他感觉有股违和感。 「怎么回事……?」 奇怪。明明进展得很顺利,却感觉不对劲。虽然不知道原因在哪,但作为船员积累的多年经验正在敲响心中的警钟。 罗得尔夫环顾四周。黑暗的大海。阴天。水平线对面的灯塔的光芒。罗得尔夫逐一看去──他注意到了。 「停船!立刻!」 听到主人突然发出呼喊,船夫吃惊的同时还有些困惑。 这一刻,一股往上冲击的力道贯穿了整艘船。 「咕哇……!?」 船上所有人身体浮空,数人直接落入海中。罗得尔夫抱着装有彩虹之冠的箱子拼命抓住船身,然后他看见了──船身呈倾斜角,一块暗礁击穿了船底。 「暗礁!?为什么会在这里!?」 船员的其中一人发出悲鸣。船员们多次航行这片海域,这里本没有这块暗礁。 「是灯塔……」 知道答案的罗得尔夫声音颤抖地说道。在他视线前方,灯光在黑暗中闪耀。 「灯塔灯光的位置,被错开了……!」 他手下的船员们吃惊地看向灯塔。然后他们也注意到了,正如罗得尔夫所说,灯光的位置和平时不同。 在黑暗中航行时,灯塔的灯光是重要的指南针。越是习惯这片海域的人,越不会怀疑灯塔。结果造成了这场触礁。 并且,这如果是某人意图布置的陷阱的话──, 罗得尔夫思考至此,发现一艘中型船无声地从黑暗中露出身影。 站在船边的人物,罗得尔夫十分熟悉。 「菲利特……大人……!?」 「好久不见啊,罗得尔 夫」 看向一脸惊愕的罗得尔夫,菲利特·扎里夫微微一笑。 ◆◇◆ 「我们人员太少」 维恩说出他拟定的计划。 「即便直接去找罗得尔夫,也不见得他会老实返还彩虹之冠。而且我们无法用武力抢回来。 ──因此,首先要在帕图拉群岛散布罗得尔夫持有彩虹之冠的情报」 “这样一来”,他继续说道。 「雷格尔听到情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必定会亲自出动。因为如果得不到彩虹之冠,失去线索,就必须从头找起」 「的确,如果把夺取彩虹之冠的任务交给部下,难保部下不会背叛。雷格尔率领船队进攻罗得尔夫最为有效」 “可是”,菲利特提出疑问。 「如果雷格尔击败罗得尔夫,岂不是将彩虹之冠拱手让人?」 「这时就需要让其他海师插手了」 维恩回答。 「罗得尔夫是海师中的元老对吧?如此位高权重的人都想夺走彩虹之冠,抱有同样野心的海师有那么两三人也不足为奇」 维恩展示他手中资料的其中一份。这本书取自书房,记载了有关帕图拉掌权者的情报。 「根据这份资料,最有可能行动的是艾梅伦斯、桑迪亚,还有这个叫科尔维诺的家伙也很有想法。让他们参与彩虹之冠争夺战,制造胶着状态」 「制造……要怎么做?」 「让罗得尔夫趁机出逃,带着彩虹之冠」 维恩又拿出其他资料。 「罗得尔夫用作据点的岛屿,西南部有一片暗礁地带。岛屿被雷格尔包围,罗得尔夫为了避人眼目,一定会选择在夜间从这逃走。我们在这里抓住他。倘若罗得尔夫死于海战或暗杀,也一定会有其他人带着彩虹之冠从这里逃跑。只要彩虹之冠真的具有魔力」 「……是呢,一旦得到彩虹之冠,哪怕要付出生命代价也不会拱手让人。再加上有退路,无疑会赌一把。可是,抓得到他吗?对方敢在夜间航行那片危险地带,可见十分有信心」 「所以要让他们触礁。伪装他们使用的灯塔的位置」 「什……」 菲利特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想到可以对灯塔下手。于是他急忙打开海图,在确认了周边岛屿和灯塔的位置后,恍然大悟。这个方法或许行得通。 「伪装后的灯塔还能帮我们对付雷格尔和海师的船队。从警备薄弱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潜入暗礁地带,抓捕罗德尔夫,再悄无声息地撤退。你既然是帕图拉的下任领袖,这种程度应该易如反掌吧?」 「您说得倒轻巧……不过,嗯,我会做的」 不得不克服的难关有好几处,十分危险。可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逐一说服海师的计划,维恩的计划更行之有效。 「那个……我有个问题」 待在菲利特身旁的亚碧丝这时举起手。 「岛上各处配置有我们的眼线,散布情报不是问题。但伪装灯塔需要合适的人员和器材……」「没错。要执行这个计划必须联系某位海师,获得他的协助。涉及船队或许有些难办,但仅涉及器材或人手的话,起码有交涉的余地」 「海师中有谁值得信任吗?光凭资料上记载的人物评价下判断太草率了。罗得尔夫大人……资料上可没有说罗得尔夫会为了彩虹之冠背叛」 「所以我才特地散布情报」 亚碧丝没能理解维恩的意思,歪了歪头。 在她身旁,菲利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根据参不参与争夺战进行判断……!?」 维恩点点头。 「想要争夺帕图拉霸权的野心家会闻风而动,相反,按兵不动的家伙要么是没有野心,要么就是有野心没胆量,或是另有其他目标。──我可以轻易地说服这些人」 并非虚张声势。维恩无疑有言出必行的实力。 「倘若庇护特露切拉王女的沃拉斯选择按兵不动的话,我会优先和他交涉,不过这取决于之后的发展」 “不管怎样”,维恩继续说道。 「菲利特阁下意下如何。根据阁下搜集的这些资料,可以拟定这样的计划」 「……老实说,我心里多少觉得这是纸上谈兵。但比起这个,您的计划更让我感到震惊,没想到那些资料能让您推敲出这种计划……要是成功了,想必十分痛快吧」 「这才是阴谋诡计的有趣之处啊」 维恩向菲利特伸出了手。 「好了,和我一起去做坏事吧」 ◆◇◆ (尽管有所耳闻,却没想到如此……) 菲利特早就听说维恩十分优秀,但没想到,仅凭资料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菲利特对此唯有惊叹。 当然,他提出的策略不止刚才那一个。根据不同的情况准备了各种对策。罗列各种方案,选定其中一个──但仔细一想,维恩不过是考虑到了对计划半信半疑的自己和亚碧丝,他本人想要执行的计划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不由得令人佩服他的深谋远虑。 (他和自己一样,明白历史和情报的价值。这一点毋容置疑。但是,维恩看得更远!维恩比自己更擅于运用情报!) 菲利特看向身旁,在他视线前方的是和妮妮姆同船的维恩。维恩正是传说中的北方之龙。拉拢维恩一人,远远胜过成百上千的友军。 (话又说回来,计划如此顺利,还能做到不骄不躁……在他看来,这个结果是理所当然的吗) 顺带一提,此时的维恩心里正想着“糟糕,好不容易到了结果晕船好想吐啊”,拼了命地维持他那严肃的神情。然而菲利特是不可能知道了。 「──投降吧,罗得尔夫」 菲利特冷静地说道。 「你的船已经无法航行。不管再怎么挣扎,都已无路可退。老实投降的话,我答应不取你和船员的性命」 考虑到对方夺走了象征权威的彩虹之冠,这个处罚可以说是很轻了。即便一时冲动杀光他们,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罗得尔夫周围的船员们也明白这一点。面对压倒性的不利局面,船员们用视线互相交换意见。他们一致打算投降,于是战战兢兢地看向罗得尔夫。 「…………」 罗得尔夫抬头看向菲利特,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抱着的箱子。选择投降,就得交出彩虹之冠。注意到这个事实,罗得尔夫一脸痛苦。 「……没办法,亚碧丝」 「在」 菲利特认为继续下去不会有进展,于是下达指示。以亚碧丝为首的几名船员单手握剑,登上了罗得尔夫的船。 「罗得尔夫大人,请把它交给我们」 亚碧丝用剑尖指向罗得尔夫,开口道。毕竟她被背叛过,如果敢抵抗,就毫不留情地斩杀对方。她是这么打算的。 「……你要我把这个还给你吗?」 菲利特点点头,肯定罗得尔夫的提问。 「是的。彩虹之冠不该由你掌握」 「可是,可是……!」 「你曾经教过我如何驾驭船只。我不想让这段回忆蒙上鲜血,请你理解」 菲利特的话语中透露出悲伤之情,他不希望用剑让对方醒悟。菲利特认为,海师是辅佐父亲的亲信,包 第四章 神话的终焉 海师沃拉斯宅邸的贵宾室。 待在贵宾室里的维恩和妮妮姆一脸沉重。 「按照菲利特所说」 维恩突然提起话题。 「要让帕图拉团结一心,光凭他一个人力量不足,必须借助彩虹之冠」 「是呢」 「然后,那顶王冠摔碎了」 「是呢」 「……老实说,你怎么看?」 妮妮姆微微点头,回答维恩的提问。 「将死了呢」 「就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抱头大喊。 维恩他们今早乘船回到了沃拉斯的根据地。 目睹彩虹之冠碎裂的船员被下达了封口令,虽然暂且放他们回去休息了,可考虑到大多数船员是沃拉斯的人,沃拉斯定会得知此事。放置不管的话,彩虹之冠碎裂的消息转瞬就会传遍帕图拉群岛。 「发展成那样的话,相当于是雷格尔赢了」 雷格尔现在拥有帕图拉群岛最强的战力,要打倒他必须让掌权者们团结一致,可现在失去了能做到这一点的道具。 「该怎么办呢……」 妮妮姆盘起双臂仔细思考。权威的象征破碎了。如果象征物可以用其他东西替代就好了,但转念一想,要是能够轻易更换,也不会成为象征物了。 「菲利特闭门不出吗……我能理解这种受打击的心情啊」 「可必须尽快行动起来。根据事情发展,甚至有必要考虑放弃同盟」 「嗯,确实如此」 这次的事件,维恩他们终究只是局外人。这里不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发挥不出太大作用,但也因此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我的真实身份快要暴露了,让雷格尔获胜的话,纳特拉和帕图拉的关系会……」 「南北之间原本就缺乏交流。不需要为此烦恼」 妮妮姆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抛开这个不谈,维恩还是觉得难以释怀。 进一步说的话──维恩还有一个可以反败为胜的计划。 正当他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维恩王子!您总算回来了!」 特露切拉粗暴地打开房门。 维恩满面笑容,看向参观完海战回来的特露切拉。 「抱歉没能迎接你们,为了庆祝胜利,妾身刚才在帮忙料理,空不出时间。这些小事暂且不论,干得漂亮,维恩王子!完美地预测了局面变化!不愧是打败了父王的人杰,妾身刮目相看了……嗯?」 说到这里,特露切拉注意到维恩的表情非常僵硬。 「怎么了,愁眉不展的。碰到什么问题了吗?不是得到了彩虹之冠吗?」 「是的,嗯,确实,得到了」 看来她不知道彩虹之冠碎了。于是维恩暧昧地点点头。 「那就好啦。噢,说起来,菲利特殿下去哪了?」 妮妮姆对此作出回答。 「菲利特大人说是有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刚才回房间了。恐怕……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喔喔,这样啊。这也难怪,毕竟得好好考虑今后的事情嘛」 特露切拉自然无从得知菲利特的苦恼,开朗地说道。 「既然他还要花点时间,那么正好。其实妾身想和维恩王子商量一些事情。想必您一定很疲惫,不过可以抽出点时间吗?」 商量。到底是什么事,维恩一边猜测一边点点头。 「和沃拉斯交涉时得到了你的帮助。这点小事自然无妨」 在散布罗得尔夫持有彩虹之冠的情报后,得知沃拉斯按兵不动的维恩决定和他交涉,向他阐明自己的计划,寻求帮助。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特露切拉的大力协助。 「嗯,那么尽快动身吧。座位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地点是特露切拉王女的房间吗?」 特露切拉摇了摇头,咧嘴一笑。 「准备的座位在海滩上哦」 ◆◇◆ 碧海。白云。璀璨的太阳和炙热的海滩。 特露切拉享受着眼前的景色,放声大喊。 「嗯,是个适合密谈的绝佳天气!」 「密谈……」 「您在犹豫什么,维恩王子。看看周围吧,这里只有妾身等人。比起容易被人窥视或偷听的密室,这里不是更适合密谈吗」 「我同意你的说法,只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这身装扮是怎么回事?」 维恩和特露切拉。 两人如今穿着泳装。 「妾身等人为了缓解疲劳,要去海边休息。这样的话,身着泳装才合乎情理吧」 是这样吗,维恩有些怀疑。特露切拉像是想打消维恩的疑惑一般,毫不犹豫地用身体贴近维恩。 「比起这个,维恩王子。看到妾身这身打扮,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特露切拉问道。于是维恩从上往下打量特露切拉的装扮,开口回答, 「平坦」 「王女飞踢!」 被踢了。 「不解风情,您真是不解风情!妾身的肉体确实不够成熟!但迟早会成熟的!听好了,这具身体不是年幼,而是在成长的途中!可谓是蕴藏着无数可能性的原石!尊贵便是用来形容这具身体的!好了,妾身再给您一次机会,请您给出公正的评价!」 「太小了」 「王女铁拳!」 被打了。 「啊,那个……」 某个提心吊胆的声音插入两人的会话之中。 「果,果然我还是换回原来的衣服比较好吗……」 妮妮姆一边用长布遮住身子,一边说道。 平时冷漠的她,现在羞红了耳根,扭捏着身子。 「这块布是怎么回事。多余之物就该赶快丢掉。你看,妾身的随从们不也都穿着泳装吗?」 正如特露切拉所说,在周围待命的随从们全都穿着泳装。 妮妮姆不死心地说道。 「不,那个,可是……要像这样把肌肤裸露出来,实在是……」 「嗯?对了,说起来纳特拉是雪国呢。没有在澡堂以外裸露肌肤的风俗。而且还是在男性面前,妾身理解了」 「是、是的。所以」 「嗯,在这里习惯就好啦!快脱!」 总有一天要打倒这家伙,妮妮姆心想。 「稍微等等,特露切拉王女」 维恩此时介入对话。 「她是我的护卫。为了以防万一,身心都做好万全准备是理所当然的」 「是、是的。所以」 「不过她为难的样子真是有趣所以交给你啦!」 「很明事理嘛维恩王子!」 迟早杀了这两人,妮妮姆暗下决心。 「综上所述,放弃抵抗吧!诸位!」 「等、等等───!」 妮妮姆用来掩盖身子的长布被特露切拉的随从们剥了下来。 露出来的,是她雪白的肌肤,以及身上穿着的黑色泳衣。 「噢噢,这不是挺适合你的嘛。虽然比不上妾身就是啦!」 特露切拉随心所欲地作出评价,妮妮姆却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太过羞人,白皙的皮肤渐渐泛起红晕,为了掩饰这一点,她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好害羞的。美丽就是正义,既然是正义就无需遮遮掩掩。面向太阳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即可」 听了特露切拉的高谈阔论,妮妮姆在心中痛骂了她起码上百万次。但就在她为了遮掩身子而陷入苦战的时候,她发现维恩正看着自己。 维恩的视线非常淡定。明明这边羞得快要受不了了,他却有如无风的水面般冷静。 于是妮妮姆怒上心头。搞什么嘛这家伙,在我这么困扰的时候一脸从容。看我搅乱你这平静的水面──她放任自己生气的情绪,几近自暴自弃地看向维恩, 「……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 听到自己亲口说出的话语,妮妮姆险些晕倒。我这是怎么了,不知不觉间把手藏到身后,还别过视线,岂不是像因为维恩不理睬自己而闹别扭一样吗。明明不久前还打算把挑战书砸到维恩脸上的! 「啊,那个,刚才的是」 妮妮姆慌张地想要撤回自己说的话,但是话不成声。 这时,维恩给出了回答。 「很适合你哦,妮妮姆」 「────」 心脏受到冲击,仿佛快要炸裂一般。 无法直视维恩,也想象不出自己现在的表情。但其实心里明白,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放松。如果这时候回过头的话,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完败了。不,我才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争个输赢呢! (──啊啊真是的!) 一切都是太阳的错。而且大海和沙滩也有错。是的,一定是这样。 还好这里只有维恩和特露切拉她们,妮妮姆心想。要是被学生时代的友人们看到这个光景,不知道会被怎样捉弄。她一边告诉自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一边希望心跳能尽快平静下来。 ◆◇◆ 「──哈!?」 「露薇尔米娜殿下,您怎么了?」 「我总觉得正在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我错过了这个瞬间……!该怎么说呢,能够用这件事捉弄某人十年的,某个光景……!」 「殿下,您果然因为感冒脑袋变得……」 「等等,才不是呢!我的脑袋没问题!话说你在干嘛为什么要叫御医!完全没这个必要我十分健康健全今天也是干劲十足!啊──!等一下别让我喝那个看起来很苦的药呜嘎──!?」 ◆◇◆ 「好了,差不多该谈正事了」 妮妮姆恢复平静,以随从的姿态待在维恩身旁,虽然脸上还残留些许红晕。随后,躺在树皮编制的沙滩椅上的特露切拉率先提起话题。 「和维恩王子分头行动之际,妾身针对现在的情势搜集情报,着重调查了雷格尔的幕后关系,因此得知一个令人感兴趣的事实」 「事实是指?」 「为他撑腰的是班赫里欧」 维恩听完一惊。 班赫里欧王国位于大陆西南部。经常被拿来和北边的索尔杰斯特王国作比较,理由有两个。一是国力相同,二是同样拥有选圣候。索尔杰斯特是选圣候格鲁耶尔,班赫里欧则是选圣候舒特卢。 「选圣候舒特卢·洛佐……那位艺术公所在的班赫里欧吗」 维恩以前在选圣会议上见过舒特卢。不想接近这个人,这是维恩当时的感想。 「不清楚舒特卢是否和雷格尔有直接联系,但可以确定的是,班赫里欧在暗中援助雷格尔的船队。在此之上,维恩王子。您认为班赫里欧援助雷格尔是出于何种目的?」 自然不可能是同情遭到驱逐的雷格尔。为了获得班赫里欧的援助,雷格尔应当给出了相当有益于班赫里欧的条件。 考虑到现状,班赫里欧最大的企图可能是── 「「以帕图拉为桥头堡,进攻帝国」」 维恩和特露切拉的声音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哧哧,果然和妾身想得一样」 「只可能是这个了。帕图拉虽然亲近西方,但在立场上终究保持着中立。一旦正式偏向西方,大陆南部的平衡将被打破」 「帕图拉之民也不会觉得抵触吧。毕竟和帝国交恶」 帝国迄今为止多次打算将帕图拉纳入统治范围,扎里夫一族为了贯彻防守,制定了不偏向东西任何一方的中立方针。但从感情上讲,帝国可以说是威胁帕图拉自由的仇敌。 「……要是在安定的时期,哪怕海军精锐的帕图拉倒向西方,对帝国来说也不痛不痒吧」 「嗯。可是情况变了。无能的皇子们如今在东边争夺继承人之位。巧妙地布下陷阱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打入帝国深处,妾身是这么认为的」 维恩没有否定她的说法。实际上确实有这种可能。 「好了,前提条件已经告诉您了,接下来是秘密商谈」 特露切拉微笑道。 「王子,杀掉菲利特转投雷格尔如何?」 「───」 热气包围的沙滩上仿佛突然吹来一股凛冽的寒风。 维恩和特露切拉。二人深邃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紧张的氛围蔓延四周。 「特露切拉王女,我可以按字面意思理解这句话吗?」 「没错,妾身在邀请您抛弃帝国,加入西方阵营」 特露切拉轻描淡写地说出十分重要的提案。 妮妮姆和特露切拉的随从们急忙警戒四周。除了这里这些人,决不能让外人听到这场会话。当然了,宽敞的沙滩上除了维恩他们以外再无他人。特露切拉正是看中了这点才会选择在这里商谈。 「妾身承认,数年前的纳特拉王国有必要接受帝国的庇护。但纳特拉王国现在今非昔比」 特露切拉说道。 「击退玛登夺取金矿山。战胜卡巴利努收服原玛登领土。并且历经波折,和我国索尔杰斯特以及德鲁尼奥缔结友好条约。纳特拉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弱小国家。不管是哪一国,都无法小觑如今的纳特拉」 「没想到特露切拉王女如此盛赞纳特拉。真有点不好意思」 维恩半开玩笑地耸耸肩,眼神却毫无笑意。 「这并不值得开心。换言之,这意味着纳特拉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当墙头草了」 特露切拉趁势追击。 「和东边帝国维持同盟,和西方两国保持友好关系。太平之世或许无所谓,不巧的是,如今处于乱世。您总有一天要作出选择。东方或者西方,加入其中一方」 特露切拉没有夸大其词。维恩也考虑过这件事,不远的将来一定会面临这个抉择。 「妾身身为索尔杰斯特的王女,自然希望维恩殿下选择西方。妾身知道,帝国于纳特拉有恩。可您应当知晓帝国如今的惨状,像维恩王子这般杰出的人物,何必乘着泥船过河?在妾身看来,倘若父皇和王子携手合作,配合南部的进攻入侵帝国,说不定可以扼住帝国的咽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特露切拉稍作歇息。 随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维恩,窥视他的反应。 维恩略感欣慰,微微一笑,开口道。 「我有两件事想告诉特露切拉王女」 「您说」 特露切拉认真地点了点头。于是维恩继续说道。 「我曾留学帝国。按我当时的经验来说,这种程度的进攻无法击溃帝国,您太乐观了」 「您是说丑态尽出的帝国还留有后手?」 「帝国到现在还没崩坏便是最好的证据。许多有权有势的官员未参加皇子们的帝位之争,选择静观事态发展、致力维持国体的人也不在少数。如果西方打算认真发起进攻,这些人会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唔……」 特露切拉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无法认同。她没去过东边,因此内心认为一直在帝位之争中内耗的帝国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才。 但是维恩不同,他曾亲自前往帝国考察。帝国有许多货真价实的人杰,不管多么落魄,也绝不容任何人小觑。 「……明白了,原谅妾身只顾自己,提出了轻率的建议。妾身只是想目睹父王和维恩王子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身影罢了」 「我在战场上可没多大用哦」 「别这么说。父亲和相公并肩作战不是很浪漫吗」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相公?」 「嗯,既然要和父王一同进攻东方,必须要联姻不是吗。放心吧,妾身允许您在外面找女人」 特露切拉偷瞄妮妮姆,于是妮妮姆无言地别开视线。 「算了,这件事暂且不论。言归正传,难道不能反过来支持雷格尔吗?反正打起来的是帝国和班赫里欧。纳特拉不但不受牵连,说不定帝国考虑到南边的混乱,反而会关照纳特拉」 「这个和我接下来要告诉您的第二件事有关」 维恩说完后,稍微放低音量。 「事先确认一下,您原本打算如何促成我和雷格尔的友好关系?」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献上菲利特的首级和彩虹之冠。妾身是索尔杰斯特的王女,对方和班赫里欧有关系,自然不会为难我们」 「这样啊……嗯,嘛,也是呢」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维恩和妮妮姆面面相觑。 随后妮妮姆点点头,离开现场。维恩对歪了歪头的特露切拉说道。 「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其实,在夺取彩虹之冠时……不小心弄碎了」 「哈?」 特露切拉顿时傻眼。 她沉默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确认道。 「碎……碎掉了是指,那个,缺了一小块什么的吗……」 「是呢,要说碎成了什么样……」 正好此时妮妮姆回来了。 她怀里抱着水果,然后拿出一个新鲜圆润的果子──在特露切拉面前,砸碎了。 「就像这样」 「呜呀───!?」 特露切拉大叫出声。 「您到底做了什么!?不是说夺回了彩虹之冠吗!?」 「确实夺回了。就是稍微变成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碎片」 「这可不叫夺回啊维恩王子!?」 「已经尽可能地收集碎片了,把这些还给雷格尔能得到他的原谅吗?」 「绝对会一怒之下把妾身和您给斩首示众啊──!」 “果然啊”,维恩微微一笑。 「没,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好,要是对方发现妾身参与其中,可能演变成我国和班赫里欧的外交问题……!必须全力抹去妾身参与其中的痕迹!」 「十分抱歉」 「你还好意思若无其事地说这种违心话……!」 特露切拉抱头大喊,瞪视维恩。 「话说回来,到底打算怎么做啊维恩王子!失去了彩虹之冠,菲利特毫无胜算啊!?」 「胜算暂且不论,至少菲利特不离开房间,话便无从谈起。虽然我希望他能早点振作起来──」 这时,维恩看见某个人影正从岛上的中心地带朝这边跑来。那人是菲利特的随从,亚碧丝。 「很抱歉在谈兴正欢时打扰各位」 亚碧丝在维恩他们面前下跪,说道。 「菲利特大人有话想和维恩王子说。十分抱歉,能请您前往房间一趟吗」 「告诉菲利特阁下,我立马过去」 维恩回答亚碧丝后,朝妮妮姆低声耳语。 「看样子,能顺利进行了」 ◆◇◆ 眼前的箱子里放着碎掉的彩虹之冠。 迷茫地看向箱子,菲利特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他曾经无数次回想起这段记忆。 伟大的父亲和心地善良的母亲,以及值得尊敬的兄长。 象征着幸福的这个家庭迎来崩坏瞬间的,十多年前的痛苦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服从我!』 每当回想起这段记忆,最先想起的总是兄长的恸哭。 兄长是个天才。 生来便懂得观察大海的微妙变化,流淌扎里夫一族血脉的天选之子。 自己曾经认为兄长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为帕图拉带来繁荣景象。 可是,过于强大的才能,逐渐令兄长和周围起了纠纷。 『明明一个两个都是比我差劲的废物,为什么不承认我!?好好看清我的才能!该站在你们头上的人是我!』 那是只有兄长才能看见的天赋的世界。 那个世界,其他凡人无法看见、无法体会、无法理解。 于是兄长愈发暴躁,开始拿周围人出气,最终演变成了暴力。失去神童的称号,被周围称作异类,受到的称赞也通通变为嘲笑。 如果自己那时能够给兄长的内心带来一丝救赎,恐怕就不会发生之后那件事了吧,菲利特总会这么想。 然而得不出答案,唯有记忆在无情地往前推进。 那一天刮着猛烈的暴风雨。 『快住手,雷格尔!』 外面风雨交加,菲利特听到母亲悲痛的叫喊声,急忙跑到走廊上。 『把它拿出去,到底打算做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让他们承认我的价值!』 母亲和兄长正在争吵。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诫兄长,然而兄长没有听进去。焦躁感游走全身,于是菲利特加快脚步。 『我比任何人都更有价值!可是,没有人愿意承认!那么只好用秘宝让他们明白!』 『雷格尔,不要被迷惑了!哪怕不借助那种东西,你的价值也一定会被大家认可!现在再忍耐一会……!』 『我说我已经受够了!胆敢妨碍我的话,哪怕是母亲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雷格尔!』 雷鸣响彻。 视线一片雪白,菲利特飞奔至传出声音的房间。 『────』 进入房间的那一瞬,菲利特浑身僵硬。 映入他眼帘的,是倒在地上的母亲和站在母亲身旁的兄长。 鲜血从母亲身上向外流淌,旁边掉有一把沾满鲜血的剑。 然后,兄长手上所拿着的虹色秘宝正散发出不详的光辉。 『啊啊……这样一来,全都是我的了』 兄长丝毫没有看向倒在地上的母亲,只是一脸陶醉地举着彩虹之冠。菲利特看到兄长的这副模样,醒悟了。 从这一刻起,自己兄弟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之后,赶过来的士兵抓住了兄长。 父亲因为失去爱妻,落魄地下令驱逐兄长。哪怕被杀害的是爱妻,父亲也忍不下心来处死亲生骨肉。 然而兄长完全不理解父亲的苦恼。 『我会回来的!迟早会回来这里!彩虹之冠,是属于我的!』 兄长留下诅咒般的话语后,被驱逐出了帕图拉。 菲利特有预感,总有一天自己会和那份憎恶对决。 十多年过去了,兄长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回到了这里。 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迎来最后的相交,总有一方要在这里永远地停下脚步。 就此止步的,是兄长,还是自己,究竟── 「菲利特大人,维恩王子到了」 门外不经意间传来的声音,将菲利特从记忆中拉回现实。 「知道了,让他进来」 菲利特作答后,门被打开。 亚碧丝进入房间,维恩和妮妮姆紧随其后。 「很抱歉,百忙之中把您请来。维恩王子」 「不,无需在意」 维恩坦率地回应道。菲利特看了看维恩,稍微歪歪头。 「这是……有些晒黑了?」 「因为直到刚才还在享受日光浴」 「说起来今天天气相当好呢,平静无风。这个时期会有这么适合日光浴的天气,真是罕见」 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窗外洒入的日光。如果不是这种时候,想必自己也会尽情地享受日光浴。 「和我相反,看来你相当困扰啊。因为失去了彩虹之冠吗?」 维恩坐在椅子上,指出这一点。菲利特听完,摇了摇头。 「不,只是想起了过去的痛苦回忆。关于彩虹之冠碎裂一事,是呢,考虑到今后,确实令人头疼,但就我个人而言──」 「痛快多了?」 「……您能理解吗?」 「嗯,菲利特阁下不喜彩虹之冠,我多少有所察觉」 看来被维恩看穿了。话虽如此,想到王子那出色的洞察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亲眼看到实物,是在它从船上摔下去那一刻……确实散发出一种魅惑人心的光辉」 「是的。魔性一词便是用来形容那种事物。拜它所赐,扎里夫一族已经发生过好几起围绕彩虹之冠的暗斗,可谓是流血的历史」 「那份光辉汲取了生命之火吗」 「也许吧。……对我来说,破坏彩虹之冠乃是长年以来的心愿。只不过实现得太过突然,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心情」 菲利特面露苦笑,继续说道。 「我知道,失去了左右今后大局的重要道具,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因此,我恳切地希望能再次借助维恩王子的智慧」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放弃」 「不打算」 菲利特断言。他的声音强而有力,令人感受到他那坚定的意志。憎恨彩虹之冠,却又不得不借助它的力量,或许是因为菲利特从这种矛盾中解放出来了。 「很好。既然如此,我有一个计划。只不过,这个计划需要菲利特阁下做出觉悟,并发挥演技」 「求之不得」 即问即答。维恩咧嘴一笑。 「那么,先尽快把所有海师召集到此地吧」 ◆◇◆ 另一方面,雷格尔此时焦躁不安。 据守陆地的罗得尔夫、包围罗得尔夫的雷格尔、海师艾梅伦斯、海师桑迪亚。 各大势力围绕彩虹之冠对峙不下,虽然势力之间保持着均衡,但随着雷格尔叫来了支援的船队,均衡也不复存在。 雷格尔派出部分兵力登上陆地,边攻入罗得尔夫的宅邸,边派出主力部队和援军牵制艾梅伦斯及桑迪亚。最终海师两人选择撤退,雷格尔阵营成功镇压了罗得尔夫的宅邸。 但是, 「可恶的罗得尔夫,究竟去哪了……!」 宅邸里没有找到罗得尔夫和彩虹之冠。根据俘虏的口供,罗得尔夫在雷格尔包围岛屿后便不见身影。他抛弃部下,逃走了 据说被留下的人士气低落,迟迟无法决定投靠哪一方。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便遭到雷格尔攻击。 四处调查后发现宅邸里有一条通往暗礁地带的隐藏通道。罗得尔夫无疑是从这里逃跑了,但不知道他逃往了哪里。 (罗得尔夫大概会向其他海师寻求帮助……不,这么做只会被夺走彩虹之冠。话虽如此,那家伙的兵力和财力几乎所剩无几,没有援助不可能东山再起) 那么罗得尔夫究竟在哪,想不出。虽然想不出,但也不能在这里放弃。 (必须得到彩虹之冠……让帕图拉的所有人知道,我才是这片大海的统治者!) 尽管雷格尔过去被称为天才,但并不意味着他拥有洞悉一切的上帝视角。他自然不可能知道,罗得尔夫早已死亡,并被菲利特夺走了彩虹之冠。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彩虹之冠摔碎了。 因此他野心勃勃地搜索着罗得尔夫的下落,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弟弟菲利特在暗地里下定了某个决心。 ◆◇◆ 对各个海师发起的联络迅速而隐秘。 内容是召集全体海师。各个海师看到以菲利特的名义发来的请求后,尽管对此感到疑惑,却还是在表面上表示服从。指定的集合地点在元老海师沃拉斯的根据地,这对海师们服从指示起到了很大帮助。 然后现在,五名海师聚集在位于沃拉斯宅邸的,一处光线昏暗的会议室。 海师沃拉斯。海师艾梅伦斯。海师桑迪亚。海师科尔维诺。海师埃德加。他们是帕图拉群岛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今年的风真是喧嚣啊」 「赞同。哪怕现在只是开春,气温也比往年要高」 「我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盛开的杜鹃花」 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海师们互相试探。彼此身为海师,自然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要在什么时机对谁说什么话,海师们互相牵制。不久后,其中一人说道。 「……话又说回来,没想到菲利特大人会选择您,沃拉斯阁下」 说这话的乃是海师桑迪亚。海师中的后起之秀,有着强烈的野心。这一点在他为寻找彩虹之冠而前往罗得尔夫根据地的行动中得到了证明。 「我还以为他会带着彩虹之冠前往罗得尔夫阁下那儿呢」 除了沃拉斯,其他海师并不知道菲利特曾经把彩虹之冠托付给其他人。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菲利特身上带着彩虹之冠。 「……说不定罗得尔夫阁下也在这里,沃拉斯阁下」 插入话题的是海师艾梅伦斯。不甘落于桑迪亚之后,为夺取彩虹王冠而发兵的野心家。 紧接着沃拉斯愉悦地笑了。 「好了好了,如果你和桑迪亚布下的包围网再薄弱一点,说不定他就能抵达这里 了。说到底,我并不认为夺走了彩虹之冠的那家伙会来找我」 「唔……」 艾梅伦斯显得有些败兴,桑迪亚则是耸了耸肩。 「包围网什么的太难听了。我只是为了从雷格尔手上解救罗得尔夫阁下,派出船队罢了。不过,那边那个男人可就不好说了」 「桑迪亚,你也配这么说吗……!」 艾梅伦斯和桑迪亚之间火花四溅,这时有人从旁出声打断他们。 「那么,罗得尔夫如今行踪不明?」 海师埃德加开口道。他是仅次于沃拉斯的元老。 「真是头疼。彩虹之冠不是在他手上吗?」 科尔维诺紧接着说道。 但沃拉斯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行踪不明。──那家伙已经死了」 其他四名海师惊讶地瞪大双眼。 虚张声势吗。不,这位老人若无其事地诉说什么的时候总是认真的。但究竟是怎么死的。彩虹之冠的下落呢。海师们各自陷入思索。 「……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沃拉斯阁下」 随后,桑迪亚一脸慎重地询问沃拉斯。沃拉斯再次摇了摇头。 「很遗憾,这不是我该做的」 「那究竟由谁来」 「还用我解释吗。看,他已经到了」 在沃拉斯的催促下,众人看向房间的入口。 一名男子站在那里。 「诸位,欢迎前来」 菲利特·扎里夫。已逝奥洛·扎里夫的儿子。 「噢噢,菲利特大人,您平安无事啊」 科尔维诺率先行礼。其他海师也有样学样,接连祝贺菲利特的平安。──当然,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表面功夫。毕竟海师们明明知道菲利特被捕,却没人打算救他。 是的,站在他们面前的菲利特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开口道。 「谢谢。我也很开心各位平安无事」 (……哦?) 菲利特的反应令埃德加有些意外。 他听闻菲利特被捕后受到了残酷的审问。本以为对方会吐露怨言或出言讽刺,没想到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而是直率地看了过来。那堂堂正正的模样,真让人佩服。 (菲利特总是埋头在书堆里,作为继承人而言难以评价……如今看来,有一定的胆量啊) 埃德加在心中思索。此时科尔维诺开口道。 「所以菲利特大人,方才沃拉斯阁下所说的,罗得尔夫阁下死亡一事……」 「他是我亲手所杀」 「────」 海师们无言以对,菲利特平静地开口道。 「为了建立对抗雷格尔统一战线,我将彩虹之冠托付给了罗得尔夫,没想到他计划用它树立自己的权威。因此,身为扎里夫一族之人,我决定处罚他。有何异议吗?」 菲利特反问他们,于是海师们互相交换眼神。 率先开口的是沃拉斯。 「毫无异议。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利用帕图拉的至宝彩虹之冠,作出裁决是理所当然的」 「是、是的。正如沃拉斯阁下所说」 「我也没有异议」 科尔维诺和埃德加接连同意沃拉斯的说法。 如此一来,艾梅伦斯和桑迪亚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他们没有就此罢休。 「罗得尔夫阁下……关于罗得尔夫的处置我并无异议。只是菲利特大人,既然您说亲手处死了他,那么他手上的彩虹之冠……」 「在这里」 菲利特抬起手,于是亚碧丝抱着箱子从入口处走了过来。她站到菲利特身旁,恭敬地打开箱子。 里面放着闪耀虹色光辉的贝壳。 「噢噢……!」 「这个光辉无疑是……!」 艾梅伦斯和桑迪亚不由得挪动身子。沃拉斯和埃德加不为所动。科尔维诺稍微瞥了一眼,讶异地歪了歪头。 (光辉似乎有些暗淡……?) 虽然想离开位置确认一番,但现在不适合这么做。总而言之,彩虹之冠无事就好。等会议结束后,再拜托菲利特让自己看看即可,科尔维诺心想。 「好了,言归正传」 菲利特的话语使得在座的海师集中注意力。菲利特平安无事,并且带来了彩虹之冠。这不过是商讨正事的前提条件。 「如今,帕图拉群岛在雷格尔的威胁下秩序失守,此事无需我过多赘述。作为吾父奥洛的继承人,我希望尽快排除雷格尔。为此,我打算借助诸位海师的力量」 海师们此时看向的不是菲利特,而是沃拉斯。 菲利特提出的要求在他们的预料之中。问题在于,庇护菲利特的沃拉斯会作何判断。沃拉斯是否全面支持菲利特,将左右今后的局势。 然而,沃拉斯没有表态。他甚至没有观察其他海师的反应,只是保持沉默,展示了和菲利特的距离。 (这样的话,能行吗……?) 艾梅伦斯心想。沃拉斯是个怪人,对权力不感兴趣。如果他不采取行动的话,根据事态的发展,或许会剥夺菲利特,不,甚至是剥夺扎里夫一族的彩虹之冠所有权。 (那么脱离扎里夫一族掌控的彩虹之冠由谁来管理。十有八九会属于在反抗雷格尔的战役中取得最大功绩的海师) 桑迪亚则这么想。雷格尔很强。在罗得尔夫的岛屿边发生的小规模战斗令他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但雷格尔绝非无敌,更不是不死之身。巧妙地利用其它海师削弱雷格尔的力量,或许自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获得一切。 (那样的话,彩虹之冠和帕图拉群岛都是我的了。这可真有趣……!) 科尔维诺沉醉于空想。如果沃拉斯不采取行动,埃德加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重要。看重个人能力的埃德加认为沃拉斯比自己更优秀,因此,沃拉斯按兵不动意味着埃德加也不会行动。竞争者只剩下艾梅伦斯和桑迪亚。只要赢过这两人,所有财宝,所有赞誉,以及彩虹之冠都会落入自己囊中。 (……一群蠢货,这样子怎么可能赢过雷格尔) 埃德加冷静地做出评价。在他看来,在操纵船只的本领上有三个人他永远也赢不了。沃拉斯、奥洛,以及雷格尔。和自己年龄悬殊的雷格尔在被放逐前便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天赋。如今他成长归来,难以想象他进步到了何种程度。 (恐怕集齐所有海师的力量也只有五成胜率。自己早就明白,菲利特难以统率所有海师) 唯一猜不透的是沃拉斯。他应当察觉到光凭菲利特无法管束所有海师。明知如此还保持沉默,到底有何打算。从以前起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果然还是猜不透啊。 (奥洛大人对我有恩。我不会投靠雷格尔。话虽如此,尽管不惧葬身大海,却怕死得毫无意义) 埃德加放弃挣扎,微微叹气。 就在此时。 「并且我有一件事想告诉诸位」 海师们的视线集中到菲利特身上,于是他作出宣告。 「我一直很讨厌彩虹之冠」 除了沃拉斯以外,其他海师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哈?”。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菲利特开口道。 「彩虹之冠能增强腕力?可以提高操纵船只的本领?可以平息风浪?当然不可能。不过比宝石稍微贵重一点罢了」 “明明这才是事实”,他继续说道 「却为了区区一颗宝石,数人、数十人流血牺牲。海师罗得尔夫也是受害者之一」 「请,请您等等」 感觉到话题不对,艾梅伦斯打算插嘴。但是菲利特不予理睬。 「我开始觉得,这已经成了一种诅咒」 海师们敛声屏气。 众人隐约明白,魅惑人心的彩虹之冠会招致灭亡。但即便如此,不如说正因如此,才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当初先祖玛雷泽得到它的时候,或许确实是神明赐予的神圣之物。可它如今沾满鲜血,早已不是赐予人祝福的圣物了。现在也一样,为了争夺这顶彩虹之冠,战事再起」 菲利特笔直地看向海师们,艾梅伦斯、桑迪亚、科尔维诺别开了视线,沃拉斯和埃德加牢牢地注视着菲利特的一举一动。 「我来这里前,立下了两个誓言」 菲利特从箱子中徐徐取出彩虹之冠。 「一是打倒兄长雷格尔,夺回帕图拉群岛的和平」 他举起彩虹之冠,展示给海师们看。 「另一个则是」 停顿了一息。 「将帕图拉群岛,从诅咒中解放出来!」 传来了石头碎裂的声音。 那是砸在地面上的彩虹之冠奏响的最后的旋律。 海师们目瞪口呆,就在他们注视着彩虹之冠的碎片时,菲利特开口。 「这就是我的答案」 ◆◇◆ 「把海师们的秘密会谈当作自己的表演舞台」 维恩说完后,菲利特歪了歪头。 「表演舞台,吗?」 「是的。海导奥洛死后,菲利特殿下本应成为下一任海导。但是,未继承海导之名便被捕获。因此,菲利特阁下的权威和号召力大幅下降,并激发了海师们的野心。不客气地说──海师们看不起菲利特阁下」 「……是的。您说的没错」 海师之中有数人和雷格尔一样,打算抢夺帕图拉下任统治者的宝座。想必他们并没有把失去声名地位的菲利特视作对手。 「在这种局面下,即便寻求协助,也难使海师们团结一致。所以菲利特阁下必须在海师面前展示自己的领袖气质」 「原来如此,我懂了。……这就是其中一环,对吧」 菲利特看向放在一旁的物体。 那是用黏性树脂强行粘回原样的彩虹之冠。充满裂痕,部分残缺,不再像过去那般闪闪发光──即便如此也勉强维持着原来的形状。 「海师们迟早会得知彩虹之冠碎裂。所以要在他们得知事实前,在他们眼前亲手破坏掉彩虹之冠,利用演技欺骗他们,吗。……竟然要再次目睹它碎掉的光景,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一旦计划成功,海师们想必会被吓破胆吧。没有比这更具冲击力的事件了。 「亲眼目睹权威的象征碎在眼前,海师们会发自内心感到困惑、愤怒、失望、震惊……心情错综复杂。此时趁虚而入,说服他们。胜负皆在于此」 维恩停顿一息,说道。 「做得到吗?菲利特」 菲利特稍感惊讶地睁大双眼,随后,他面露微笑。 「让我们放手去做吧,维恩」 ◆◇◆ 「天,天呐!」 艾梅伦斯最先发出悲鸣。 「啊啊,竟然有这种事……!」 紧接着科尔维诺动手捡起飞到自己脚下的碎片。 「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桑迪亚从位子上站起来,大喊道。 很顺利,菲利特心想。 如果在海师们的座位附近放置虹色贝壳,则容易暴露残缺的地方。因此在召开会议前,多次调整了海师们和菲利特的座位,确保看向彩虹之冠的角度不会暴露碎掉的事实。紧接着营造一种秘密会议的氛围,尽可能降低了房间内的亮度,使海师们的视野变差。 谁都没注意到,其实彩虹之冠在运过来之前就已经碎掉了。 (除了某个知情却又保持沉默的人……) 海师沃拉斯。只有他知道彩虹王冠碎掉了。如果他把真相告诉其他海师,计划将会付诸东流。所以维恩他们事前曾试探性地询问过沃拉斯,能否对此事保持沉默。 『无妨。年轻人打算接受试练的话,前辈应当伸手相助。话虽如此,我只保证不会多言。如果想要说动我,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可能性』 沃拉斯没有询问计划的详细内容就作出了回答。托他的福,计划得以进行到这一步。 然而从现在开始才是最重要的部分。维恩没有对之后的展开给出建议。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热情,说服他们,把包含沃拉斯在内的所有海师纳入麾下。 (决一胜负────!) 菲利特深吸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桑迪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帕图拉将会减少许多流血牺牲」 「荒唐透顶!」 桑迪亚像是想抓住菲利特狠狠地呵斥一番。 「彩虹之冠是象征!失去象征的帕图拉会陷入混乱!」 「不会的」 菲利特慷慨激昂。 「不会陷入混乱。帕图拉有扎里夫一族,还有我在。即便失去彩虹之冠,我也绝不会让帕图拉陷入混乱」 「……还真是夸大其词啊」 艾梅伦斯咄咄逼人。 「扎里夫一族失去了上任海导的奥洛大人,如今既没有兵力也没有财力,只剩下您和少数几名随从。就凭这幅惨状,为何您还能夸下这样的海口!?」 「因为迄今留下的实绩」 不要认输。不要胆怯。刮起强风吧。自己甚至忍耐住了雷格尔的审问,区区这点困境,自己绝不会屈服。 「自玛雷泽起,扎里夫一族统治帕图拉已有漫长的历史。继承了扎里夫一族的人们不断挑战一个接一个的课题,克服难关,引领民众走到了今时今日。所以民众才会承认扎里夫一族的海导身份」 「可、可是!」 科尔维诺打算反驳些什么,然而他的反驳被菲利特用话语盖了过去。 「帕图拉作为一个国家,过去尚未上下一心的时候,的确需要彩虹之冠。但扎里夫一族在那之后留下的实绩!书写的历史!哪怕失去了彩虹之冠,也绝不会化为乌有!」 海师们被菲利特的气势所压倒。麾下有十余艘船和众多水兵的海师们仿佛忘记了呼吸,被眼前一名失去所有的年轻人夺去了注意力。 「从现在开始,我要让帕图拉的历史继续前进!击败雷格尔,拯救这个依赖彩虹之冠、依赖神赐予的权威的幼稚国家,亲手打造属于民众的国度!如果有人仍打算追逐彩虹的幻影,现在立刻离开此地!」 会议现场鸦雀无声。 唯一能够听见的,是菲利特的喘息声。 随后,有人徐徐开口。 「……菲利特大人」 是沃拉斯。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将,看向年轻 的领袖。 「失去神的指引,先驱者将步上坎坷、艰险的道路。一旦走错路,紧随其后的民众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您必须肩负起责任、承受民众的怒火,神明可不会伸出援手」 「无法背负这些的人没有资格担任海导」 「看来……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啊」 沃拉斯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跪在菲利特面前,宣言道。 「海师沃拉斯,向您献上利剑与船舵」 那个沃拉斯竟然表态了。 目睹这个事实,艾梅伦斯、桑迪亚、科尔维诺一脸震惊。 随后一个身影走过他们身旁,下跪在沃拉斯旁边。 「海师埃德加,向您献上利剑与船舵」 沃拉斯微微一笑。 「埃德加,没想到你这个死板的家伙会第二个表态,真让我吃惊」 「人生随时可能走向尽头,至少让我乘着自己喜欢的风」 海师之中资历最老的两人选择跟随菲利特。 还剩三人。随后表态的是── 「……不过是南柯一梦啊」 科尔维诺说完,跪了下来。看到沃拉斯和埃德加表态,他判断没有胜算,立刻改变了主意。 「您说得对,菲利特大人。──海师科尔维诺,向您献上利剑和船舵」 还剩下艾梅伦斯和桑迪亚,他们互相看向对方。 两人都是野心家,相互理解。正因为如此,他们明白彼此的想法。 「追逐彩虹的幻影……吗」 「我还没昏聩到去追逐那种东西」 「你要怎么办」 「……彩虹已逝,新路已开。兴许能在道路的前方有所收获」 二人微微点头,然后跪在菲利特面前。 「海师艾梅伦斯,向您献上利剑与船舵」 「海师桑迪亚,向您献上利剑与船舵」 五名海师宣誓忠诚。 取得了他们的同意,菲利特宣言道。 「盟约就此成立。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讨伐杀害吾父奥洛的雷格尔,夺回帕图拉群岛的安宁!」 「「遵命!」」 ◆◇◆ 海师们行动了。 散布在各个岛上的密探四处散布情报,于是雷格尔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并且他得知,弟弟菲利特统领了所有海师。 「彩虹之冠落入菲利特之手了吗」 不知道具体经过。但这个现状只能如此联想。 「……」 雷格尔把菲利特看作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无能弟弟。 小时候并没有对此感到不快。认可哥哥的才能并直率地称赞自己的弟弟令他心情愉快。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呢。 他注意到了,菲利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饱含着担心。他还记得,每当自己和周围发生冲突,弟弟总是努力地帮忙调解。 恶心得快要吐了。所以自己多次殴打一无是处却多管闲事的弟弟。如果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那就原谅他。但如果敢对自己提意见,绝对饶不了他。 那个弟弟如今率领海师试图反抗自己。 「怒上心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言语中隐藏着无法忍耐的愤怒。 明明只是因为自己不在,侥幸成为了继承人,竟然敢得寸进尺。那已经不是自己的弟弟了,必须亲手把他大卸八块。 「──雷格尔大人」 这时,一名部下打开房门。 「什么事?」 他毫不掩饰愤怒的情绪,看向部下。于是部下浑身颤抖地说道。 「那个,方才有客人抵达了这里」 「客人?是谁?」 「报告,是──啊」 把站在门前的部下逼到一旁,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前。 看到这名相貌端正,散发贵公子气场的男子,雷格尔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班赫里欧王国公爵,同时也是选圣候。雷格尔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他援助了众多艺术家,又被称作艺术公。 「舒特卢·洛佐──!?」 「呀,好久不见,雷格尔」 舒特卢和蔼地笑了笑。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需要理由吗,支持者过来看自己援助的对象,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舒特卢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雷格尔一脸不悦地看向他,在心里微微咂舌。 舒特卢的确是雷格尔的支持者。 曾经被驱逐出帕图拉的雷格尔最终流浪到了班赫里欧王国。班赫里欧毗邻大海,雷格尔在那里干起了海贼行当。 为自己的东山再起积蓄力量。刻不容缓。雷格尔聚集了一群流氓无赖,夺船、抢劫商船,势力范围飞速扩大── 然后被击溃了。 被眼前这位舒特卢。 那时的事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耻辱。然而,当被押送到舒特卢面前时,舒特卢对他说。 ──我从你的愤怒和憎恶中看到了艺术的可能性。 自那之后,舒特卢向雷格尔提供了大量资金和人才。 雷格尔丝毫没有客气。不仅如此,他甚至不认为这是借来的。他心里想的是,等自己壮大力量,夺回帕图拉群岛之后,再打败这个男人一雪败北之耻。 但舒特卢应该也猜到了雷格尔的想法。尽管如此,他依旧不遗余力地帮助雷格尔,给雷格尔船队。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雷格尔根本无法理解舒特卢。 但是,至少自己知道他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所以……好像比预定计划要晚啊,事情的进展」 「……」 雷格尔不得不承认计划被推迟了。 发起奇袭击沉奥洛和他麾下的船队,占领帕图拉中心区域。然后利用彩虹之冠的权威,镇压各大海师,按照计划,现在应该已经打下了帕图拉群岛。 然而不但没有得到彩虹之冠,还放跑了知道彩虹之冠下落的弟弟菲利特。结果在雷格尔到处寻找彩虹之冠的时候,菲利特反而让海师们团结起来了。 「啊,别误会。我不是在责备你。艺术家总是过了截止日期才会涌出干劲。我已经习惯拖延了。只是,眼下看来海师全成了敌人啊」 「……你知道得还挺快」 虽然会定期进行汇报,但舒特卢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获取途经。雷格尔若是败北,迄今为止投入的一切或许会化作幻影,他一定是慌张地跑来确认了。 (……这家伙也一样) 愤怒涌上心头。愤怒的感情就像雷格尔的伴侣,一直陪伴着他。过去在帕图拉的时候,他无法控制愤怒,讽刺的是,反而在被驱逐后,愤怒和憎恶混杂在一起,让他冷静了下来。随后,他按部就班地教育其他指挥船只的部下,把他们锻炼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我原本就打算击溃所有海师。他们跟着我那愚蠢的弟弟反而方便我行动,不用花时间去逐个击破了」 「你真的能做到吗?」 「别小看我,舒特卢。没有人能在大海上战胜我」 「原来如此,毫不怀疑自己的实力和才能,看来你的好胜心还健在」 舒特卢点了点头,说道。 「那么容我向最强的你提问,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在敌人准备就绪前,即刻出击吗?」 「不,我选择等待」 雷格尔说道。 「我原本打算解决奥洛和海师,逐步支配帕图拉。某些蠢货大概因此认为我十分软弱,所以举旗反抗。为了根绝这种蠢货,必须让他们知道我的伟大」 “因此”,他继续说道。 「在对手做好万全准备前,耐心等待。然后正面对决,堂堂正正地击溃他们。如此一来,众人便会理解我才是王」 「……原来如此」 「不服吗?」 「怎么会。这很符合你的性格,我看好你」 舒特卢说道。 「如果你需要支援,我会尽可能安排。期待你能用憎恶的火焰驱逐旧弊,建立新的王朝。──啊啊,那个光景一定会成为美妙的艺术」 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的舒特卢犹如一头深不可测的怪物。 ◆◇◆ 另一方面,菲利特阵营这边,海师们顺利会师,迅速地开展了备战准备。 调集船只、船员,准备物资和搬运物资的人员──总之大量人员和物资不断流通,身为统帅的菲利特忙得目不暇接。 菲利特没有示弱,他明白自己的繁忙是有意义和可能性的。再慢悠悠地等下去,指不定雷格尔就会发起进攻。在那之前,必须尽可能做好万全准备。 但只要是人,就必须适当休息。 菲利特休息的时候一定会造访书房。这是沃拉斯宅邸的书房,前几天菲利特派人回收了放在藏身之所的资料,并将之搬到了这里。菲利特偶尔会在这里稍微读会儿书,或是翻阅资料,稍作小憩。 但是今天,书房里有客人先来了。 「维恩也休息吗?」 「啊,菲利特吗」 一进入书房,就看到四处摊开的资料,维恩就在坐在那儿。 维恩和妮妮姆虽然都是外地人,却肩负战争的准备任务。毕竟如今缺少人手。和他们一起来的使节团的成员、萨雷迪那商会的弗拉姆人,也作为两人的部下参与帮忙。 「我负责的部分已经告一段落了。很快就会有新任务下来,在那之前稍微消磨一下时间」 「那么大的工作量能告一段落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是因为快被工作压垮了,才像这样过来稍作休息」 「作为参考我先说一下,如果真的成为一国之主,需要处理的工作远比现在更多」 「……为帕图拉奉献身心的觉悟稍微有些动摇了呢」 维恩和菲利特相视一笑。 「话说您在读什么?」 「帕图拉群岛的历史。在藏身之处稍微看了点,现在在看后续。正好看完有关玛雷泽的部分」 「啊,我的祖先吗」 菲利特似乎话中有话,于是维恩问道。 「菲利特讨厌玛雷泽吗?」 「……很难下结论呢。考虑到当时的局势,身为神官的玛雷泽拿出彩虹之冠树立权威,可以说是英明的决断」 距今百年前,帕图拉群岛陷入了危机。 不是帝国,而是被当时大陆东部的其他强国入侵。 那时的帕图拉群岛,每个岛分别由部族统治,各个岛屿行动自由。作为一个国家而言,不够团结。 敌国瞄准了这一弱点。看着帕图拉不断遭受外国侵扰,当时还是神官的玛雷泽深感担忧,采取了行动。 他从某处弄来了一颗闪耀虹色光辉的宝石,并声称它是海神奥贝尔的彩虹之冠,将自己树立为海神的代理人,以此团结岛民。在击退外来势力后,玛雷泽作为帕图拉的首领君临群岛,维护了帕图拉作为独立国家的地位。 「借神的名义,让散乱得不像国家的各个团体凝聚一心。不得不承认他手腕高超。我们被抓去的要塞,也是在玛雷泽的指挥下建成的,可见他的领袖能力不容小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导致了如今这种局面。就我个人来说,他虽然了不起,但我同时也有些感到气愤」 菲利特面露苦笑,“话又说回来”,他继续说道。 「我想那本书上应该写有,您已经读到了吗?关于彩虹之冠的原形」 「是的,确实写有。没想到真的是贝壳」 彩虹之冠有着旋涡状的贝壳外形。 旁人说到彩虹之冠时,形容它是经由熟练的工匠将宝石融合而成的加工物。但实际见过那份光辉的人,都坚信人类的智慧无法打造出这份细致和光辉。 所以人们才相信这是神的杰作,是海神奥贝尔的所有物──之所以有着贝壳的外形,是因为它真的就是贝壳,也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栖息在大陆南部海域的贝壳,学名阿内米亚。这种贝壳的形状正好和彩虹之冠一致,另外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食石者」 正如它的别名一样,阿内米亚有着吞食栖息区域的石头的特性。然后成长为和周围石头有着同样色泽的贝壳,以捕食者的身份进行拟态。 「也就是说,彩虹之冠是吞食宝石成长后的阿内米亚贝壳。……实际上,吃了宝石就会变色吗?」 「曾有人独自进行过研究,让阿内米亚吞食了拳头大的宝石,随后发现贝壳的边缘微微变成了宝石的颜色」 「这样一来,说明海中有着巨大的宝石矿床,没有生存威胁的阿内米亚贝壳无忧无虑地栖息在矿床内,然后因为某种原因落入玛雷泽之手……原来如此。发生的概率太小,不由得让人联想到神的意志啊」 「同感。玛雷泽一定也认为神在支持自己的意志吧。前提是它真的是阿内米亚贝壳」 菲利特笑了笑,继续说道。 「关于玛雷泽,他留下了一个神秘的口头传承。书上也记载有……」 「我读到了。【崭新之物满盈之时,沉睡于义眼中的彩虹将会浮现】」 「有一种说法是,传说指的是发现彩虹之冠的地点。与其留下谜题,真希望他能直接告诉我地点」 「如果假设正确的话,那里应该有宝石的矿床。坦率地说出宝山的所在,不也有些令人失望吗?」 「哈哈,也许吧」 两人以这种氛围不断闲聊着,而书房的入口处,有两双眼睛正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维恩的随从妮妮姆和菲利特的随从亚碧丝。 「菲利特大人看起来很开心……」 「因为彼此年龄和立场都很接近,所以可能很合得来」 两人原本打算叫他们回去,但看到两位主君开心聊天的模样,她们决定安静地等上一会。 「……妮妮姆小姐,维恩王子爱笑吗?」 「诶?嗯,虽然过去不怎么爱笑,但现在感情丰富多了呢」 妮妮姆被突然问到,点了点头。“是这样啊”,亚碧丝回了一句,继续说道。 「菲利特大人正相反,随着他的成长,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亚碧丝想起了过去的事件。雷格尔夺走彩虹之冠,暴走之下杀害了菲利特的母亲。 原本活泼开朗的少年从失去母亲和哥哥的那一天起,几 乎没有再笑过。 父亲奥洛也因为失去妻子和继承人,毫无生气,几乎不再理睬成为后继人的菲利特。也许,他早已放弃了自己的次子,因为菲利特不像雷格尔那样,具备操纵船只的才能。 首领都这样对待菲利特,那么周围人自然也会和他保持距离。他像以前的兄长那样,每天过着孤独的生活。那段日子真是一片黑暗。 但是,他没有陷入颓废,而是每日磨练驾驭船只的本领,通过查阅资料独自学习。 亚碧丝相信,主君的努力终有一日会得到回报,只要主君当上海导,大家就会承认他迄今以来的努力──直到雷格尔掀起这阵暴风雨前,她都是这么认为的。 奥洛死亡。菲利特被捕。把主君当做诱饵,厚着脸皮逃跑的自己。甚至还被人夺走了彩虹之冠。想到自己窝囊的行为,不禁生出过好多次自杀的念头。 但是,现在。 几经波折,主君终于得到海师们的认可,现在还开心地露出了微笑。 「啊啊──好开心,又有些后悔。可以的话,多么希望让主君露出笑容的人是我啊」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他们两人的相遇一定是受到了海神奥贝尔的祝福。 为了回报一直、一直刻苦努力的他。 为了帮助舍弃神明之力,凭借人们自身的力量书写历史的他 即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小小的奇迹。 「……对我们来说,主角就是太阳」 妮妮姆嫣然一笑。 「我们的任务是在背后辅佐主君,不让主君的光辉蒙尘。可没有时间后悔呢。彼此为了各自的主君奋斗吧」 「嗯,是呢」 听完妮妮姆的鼓励,亚碧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不久后,菲利特阵营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与此同时,雷格尔阵营也以最好的状态准备迎击。 兄弟间的最终之战,即将打响。 第五章 彩虹指向的结局 「雷格尔大人!发现敌方船队!」 「来了吗……」 接到部下的报告,在船长室闭目养神的雷格尔站了起来 他离开船室前往甲板,海风拂过他的脸颊。天上云朵不多,但至少是晴天。南边吹来微风,海面上波浪平稳。 他环顾四周。海域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船只,总共六十五艘,全是帆船。这是雷格尔拥有的全部战力。 紧接着,他看向水平线的另一端,发现了逐渐接近这边的船影。 「四十五……五十……敌方船队,约六十艘!似乎全是桨帆船!」 敌方船队,也就是菲利特他们的船队。 数量和这边所差无几。结合事先调查的敌方船员人数,这应该是海师们的所有战力了。 「为了胜利而来吗」 在这场海战中胜利的一方将掌握帕图拉群岛的霸权。没有平局。双方的船队,胜者生,败者死。 「没想到决战的日子选在今天……」 最近一段时间,每日强风不断。这边的主要战力是帆船,菲利特的船队则和海师罗得尔夫那时一样,统一使用了桨帆船。如此一来,一旦刮起强风就会陷入不利局面。 所以才决定在风势相对安定的今天发起决战。如果再拖下去,将无法弥补双方的战力差距。 「……看来你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啊,愚蠢至极」 雷格尔讥笑道,举起一只手。 随后,六十五艘船一齐出动。 雷格尔的船队行动了。 菲利特在司令舰上捕捉到敌军的行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菲利特大人,您难道在紧张吗?」 被身旁的亚碧丝问到,菲利特微微点头。 「是的,很紧张」 总计百艘以上的船只相互交战,可谓是一场大规模的决战。 在帕图拉的历史上,从未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海战。 「……兄长被驱逐之后,我曾以为自己会接过父亲的担子。但是,我从未想过在历史上特意留下自己的名字」 只要在自己的统治期间,每天和平安稳就可以了。 没想到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却亲自发起了一场注定名留青史的战役。 「世事不遂人愿呢」 「你说的没错」 菲利特面露苦笑。确实一切并不顺心如意。如果换作是众神的话,也许可以避免这场战争,取回和平。但身为一介凡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克服眼前的试练。 「传令各海师。──按照作战计划,夺下胜利」 ◆◇◆ 战况可以说是势均力敌,或者可以说菲利特军略占优势。 即便增加船只的数量,根本战术依旧是借助冲角发起突击或接舷后发起白刃战。 现在战场上风势微弱,海浪平稳,菲利特军的桨帆船更能发挥作战优势。再加上艾梅伦斯、桑迪亚、沃拉斯等人亲眼目睹了雷格尔军的实力,并共享了作战情报,所以不会因为敌军用的是帆船就小觑对手。 因此战况占优。之所以是“略占”优势,原因在于雷格尔军比起攻击,更优先把重心放在了防御上。 「……敌军是想打持久战吗」 海师艾梅伦斯一边指挥船队,一边喃喃自语。 事先已经预想到了这个局面。趁着风势减弱发起进攻,敌方就会加固防守,等待风向发生变化。 (如果拖入持久战,桨帆船将难以为继) 借助人力的桨帆船依靠船员划动沉重的船桨得以航行。理所当然地,时间越长,船员越是疲惫,动作也会变得迟缓。与之相对,风力驱动的帆船基本不会对船员产生负担。 (不过看这个情况,在我方陷入疲惫前就能决出胜负) 即便是“略占”优势,优势也还是优势。敌方的损失正在不断扩大。 保持这个势头就能获胜。但那个雷格尔不可能这么简单地输掉。那么雷格尔接下来会怎么做,艾梅伦斯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呢喃道。 「战斗区域……正在向南移动」 「五号舰损失加重!」 「十一号舰队,被敌方海师沃拉斯的舰队缠住,无法脱身!」 「敌方船队航速不减!」 各个舰队利用信号旗传递的情报陆续地汇集到雷格尔手中。 总的来说,传递的情报显示出战况处于劣势。但是,雷格尔丝毫不为所动。 被压制了。话虽如此,实际沉没的舰队甚至不满十艘,因为一直和敌军舰队保持距离,专注于回避攻击并贯彻防御。 如果一百多艘船密集地发生碰撞,那恐怕已经顾不上航行了。海面会发生交通堵塞,并形成一片船形的陆地。如此一来,两军将展开混乱的白刃战。强如雷格尔,也无法判断哪一方会获胜。 于是雷格尔命令己方船只与敌船保持距离。确保减少损失,并留下转航的余地。当然了,这么做的代价是,菲利特军蒙受的损失更轻──但雷格尔另有打算。 「差不多了」 雷格尔命令己方和敌军保持距离,同时发出了另一个指示。 假装回避敌方的攻击,逐渐移动至南边海域。 「也许敌军有人已经察觉,不过为时已晚」 雷格尔开战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因为大海和风告诉他, 有某样东西乘着南风逐渐接近。 并且即将飘来厚重的乌云。 是的,和讨伐奥洛那时一样,那个要来了。 「你输了,菲利特」 龙岚。 只会出现在这个时期的突发性暴风雨抵达了决战海域。 ◆◇◆ 战况为之一变。 因为龙岚的到来,海域内暴雨倾盆,狂风掀起汹涌的波涛。 桨帆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非常脆弱。之所以能够配合默契地划动船桨,是因为海面平稳。如今船身在海浪的作用下摇晃不停,海水从船桨口涌入船内,难以正常划桨。 「埃德加大人!友方船只接连打出无法航行的信号旗!」 「我方舰队即将因风浪停止航行!」 「不要惊慌!现在要竭尽全力忍耐!」 海师埃德加一边叱责示弱的部下,一边咂舌。 「没有熟练的技术,应该无法在这股强风中操纵帆船啊……」 假如两军都是桨帆船,现在恐怕已经一起撤军,等待下次机会了。然而雷格尔军的主力是帆船,他们借着这股暴风雨不断对菲利特军的桨帆船发起进攻。在雷格尔船队看来,无法航行的船只简直是最好的靶子。这甚至称不上攻守逆转,菲利特一方连船都没能保护好就沉了下去。 「真是的,他到底有多恨我们……!」 能够在暴风雨中行动的不止是雷格尔所在的司令舰,还包括他麾下的船队。那个完全不考虑四周的天才,竟然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锻炼部下。说明了他对帕图拉着实是恨之入骨。 但是,埃德加并不感到绝望。 「你轻敌了,雷格尔!我等新继任的海导,将会凌驾于你之上──!」 奇怪,雷格尔心想。 闯入暴风雨,己方占据上风。到此为止还很正常。 然而敌军的应对比自己预想的要快。士气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在拼命地忍耐着。 仿佛像是预见了这场暴风雨的到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 根据大海和风势预测今后的天气,这对于船员来说并不稀奇。但是,除了雷格尔,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够如此精确地预测未来的天气。 (假如真有人能预测到,就不会发起决战了。而且所有敌船都卸下了船帆和桅杆,明显是认为不会起风) 桨帆船有时会装备上桅杆和船帆,借助风力。 然而菲利特一方的船队此次统一船型,选用了完全依靠人力划桨的桨帆船。由于没有装备桅杆,船体重量减轻,行动也更加灵活。 (没错,所以我判断敌军没有预测到龙岚。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忍到龙岚抵达就能获胜。考虑到这一点,我才做出了开战的决定。倘若对方早已预测到会发生龙岚──) 为了误导我,故意卸下船帆和桅杆,装作没有预测到龙岚的样子,目的在于把我拖入战场。 「────」 太蠢了。不可能。对方不可能有人能预判风势。而且没有任何意义。敌军如今被卷入暴风雨,陷入劣势。倘若真的预测到龙岚发生,必定会想办法回避。 明显是自己多虑了。雷格尔打算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不经意间看向了南方的天空。 「……什么?」 他那可以预判风势、预见暴风雨到来的天赋感觉到了某种异常。 「有什么要来了……」 后背传来一股恶寒。刮飞船帆的强风──不,不对。吞没船只的巨浪──也不对。可以明白的是,确实有什么正在接近。 「这是,什么……!?」 雷格尔浑身战栗,凝视前方,他看见大片乌云蠢蠢欲动。 ◆◇◆ 「利用龙岚」 面对聚集在会议室的五名海师和坐在另一端的维恩,菲利特开口说道。 「父亲奥洛卷入龙岚遭到讨伐,和雷格尔与生俱来的天赋,考虑到这两个要素,我推断雷格尔可以预测龙岚的发生时间,所以我们要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我实在是无法相信」 桑迪亚说道。 「龙岚的产生和消失都是突发性现象。哪怕是老船员也无法预测龙岚」 「不,那个男人或许做得到。他预判风势的能力已经称得上是超能力了」 埃德加同意菲利特的看法。年轻的海师们都知道埃德加从不开玩笑,因此不由得对雷格尔的天赋感到悚然。随后一旁的沃拉斯提出疑问。 「那么菲利特大人,您是打算利用这一点,特地选在龙岚发生的那一天挑起决战吗?」 菲利特还没来得及回答,科尔维诺便提出异议。 「请您三思。我等主力是桨帆船,在龙岚的暴风中会停止航行」 「所以才要这么做」 沃拉斯说道。 「根据情报,雷格尔背后有班赫里欧撑腰。拖得越久对敌方越有利。要想把他拉入战场,必须让他觉得有十足的胜率」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特意选在龙岚发生那天发起决战,在龙岚抵达前讨伐雷格尔」 艾梅伦斯点了点头,埃德加却皱起了眉头。 「但我有些疑问。首先,我等如何预测龙岚何时发生?其次,雷格尔船队恐怕会在龙岚抵达前贯彻防御,究竟能否在龙岚抵达前讨伐敌军?」 海师们一齐陷入思考。前者不可能做到,后者困难重重。虽说可能性不为零,但这个作战实在难以执行。海师们疑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菲利特身上。 菲利特迎向他们的视线,理直气壮地断言道。 「关于预测龙岚,我有可行计划。在我们为战争进行筹备的时候曾发生过两次龙岚,两次都预测成功」 「什么!?」 「什么时候掌握了这种技术!?」 海师们一脸震惊,对此,菲利特摇了摇头。随后他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资料。 「凭我的能力还做不到这些。我只是翻阅了扎里夫一族积累已久的资料,结合上面记载的情报分析出了龙岚发生前的预兆罢了」 菲利特说道。 「只要共享这份资料,大多数人都能借此察觉龙岚到来的前兆。随后提高预测的准确率,选择最为合适的时机挑起决战」 「原来如此……个体力量虽不及雷格尔,但只要人数够多,就能取得同样的效果」 沃拉斯钦佩地感叹道。 菲利特点了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这个计划的目的并不在于抢在龙岚抵达前击败雷格尔,而是在承受住这场特殊的龙岚之后」 「特殊的龙岚……承受住之后?」 海师们道出自己的困惑。菲利特取出新的资料分发给他们。 「……维恩王子从资料中发现了这个,并进行了整理。我也很惊讶」 海师们看了看一直旁听会议的维恩,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他们在读完资料上记述的内容后,无一不惊讶地睁大双眼。 「这是,该不会……」 「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唔唔,不过……」 海师们交头接耳。维恩突然开口说道。 「这是场赌博」 维恩回应全员的视线,傲然一笑。 「如果资料记载无误,无疑已经满足了发生特殊龙岚的条件,并且可以预测。可说到底,一切都建立在资料中的内容所言为实的前提上」 因此,这是一场赌博。赌这一叠纸张上记载的情报是否值得托付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菲利特大人,您相信这个吗?」 埃德加疑惑地向菲利特发问,菲利特果断地点了点头。 「嗯,我相信」 他做出宣言。 「扎里夫一族积累至今的历史是货真价实的。我将通过这场战役,证明这一点──」 ◆◇◆ 「菲利特大人!」 「嗯,我看到了!」 在司令舰上观察到天空的变化,菲利特紧张地握紧双手。 『特殊的龙岚只会发生在这个时期,并每隔数十年出现一次。来临前的前兆:强风天异常增多、气温上升,动植物的生长比往年更快』 「科尔维诺大人!友方船只撑不下去了!」 「还差一点!再坚持一会儿!」 科尔维诺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激励他的部下。 『在以前读到的帕图拉神话中,有这么一则故事。海神奥贝尔用黄金之矛和白银之盾打败了扰乱大海的海龙』 「艾梅伦斯的船没有沉吧!?」 「是的,桑迪亚大人!艾梅伦斯舰队的司令舰尚且健在!」 周围不断有船沉没,桑迪亚咂了咂舌,松了一口气。 『神话时而以现实为蓝本。资料上记述的内容恐怕也源于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海龙,指代的是这场特异的暴风雨。黄金之矛,形容的是从天上洒落的太阳光。白银之盾,说的是反射太阳光 的海面。神话的内容所揭示的,是这场特异的暴风雨即将造成的一种自然现象』 「活得久也有好处啊」 沃拉斯微微一笑。 「没想到,能亲眼目睹这种光景」 『────风平浪静』 这一刻,风,停息了。 ◆◇◆ 雷格尔一瞬间没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头上的乌云消散了。这个还能理解。可即便乌云消散,风势也会残留下来。只要风还在吹,优势便不可动摇。 然而这股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这算什么」 反射太阳光的水面非常耀眼。直到刚才还肆虐着的大海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像是被突然丢进了异世界。 风平浪静。风从海上消失。哪怕是雷格尔,也没有预料到龙岚结束后会产生这种现象。连他都没能预测到,那么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得到。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雷格尔大人!敌方船队发起攻击!」 「咕──!」 雷格尔观察战局,刚才还因为暴风雨无法动弹的桨帆船开始接连攻击己方的舰队。敌军毫不犹豫的进攻方式,让人觉得他们已经预测到了这个局面。 (敌军的行动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早就知道龙岚过后会出现风平浪静的现象!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 雷格尔并不知晓扎里夫一族传承至今的资料里记载的内容。他恃才傲物,认为自己不需要那些资料。 所以雷格尔想不出答案,他并不知道,扎里夫一族的历史战胜了他的天赋。 ──然而,即便得不出答案,他依然可以对战局下达指示。 「扬起信号旗!全体舰队,脱离这片海域!」 雷格尔有自尊心。不愿意背向敌人逃跑的自尊心。 但他内心的冷静扼杀了鏖战到底的意志。憎恨带来的顾全大局的力量,此时也发挥着作用。 「我们也撤退!使用搭载的船桨!藏到背后的小岛──」 「雷格尔大人!」 一名部下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又发生了什么,他带着疑惑看向部下,发现部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后方。 雷格尔也随着部下的视线看向身后的海域──随后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仿佛要阻挡他的退路一般,五艘高举纳特拉旗帜的帆船出现在身后的海域。 ◆◇◆ 「抱歉啊,我可不能在这放跑你」 并列在海面上的五艘帆船。 维恩乘坐在司令舰上,大胆无畏地面露微笑,注视着雷格尔的船队。 「没想到战场真的会移动到这片海域」 身旁的妮妮姆有些惊讶地呢喃道。 在维恩的指挥下,这五艘船于开战前迂回航行,秘密地部署在了这片海域之中。目的在于牵制想要趁机逃跑的雷格尔船队。 「龙岚总是从南向北前进。这样一来,为了让我们尽早被卷入龙岚,对方会诱导战场的位置。所以只需预测龙岚发生的地点,事先埋伏即可」 妮妮姆知道,实际行动起来并没有维恩说的那么简单。他计算了战场整体的移动速度、龙岚的发生时间和前进速度,才决定在这片海域埋伏船只。还是老样子,多智近妖,妮妮姆心想。 「……既然都猜到他会逃跑了,可以的话,真希望你不要以身犯险」 「别这么说嘛。我是考虑到战争结束后的情况才这么做的。虽说我不认为菲利特会违背和我做出的约定,但海师们不一定能接受。所以我不得不简单易懂地展示纳特拉有在这场战役中出力啊」 「如果敌军真的打过来,我们就乘小船立马逃走,可以吧?」 「当然了。毕竟我们这边没有战斗人员」 这五艘船上只搭乘了满足需要的最低限度的船员。而且他们全是见习船员,没有操纵战舰的本领,维恩对他们下达的指令是,一旦敌船来袭就逃跑。目的只在于牵制敌方。 「对方会注意到吗?」 「大概会吧」 “不过”,维恩咧嘴一笑。 「即使注意到了,也无法回避。这就叫刁难」 ◆◇◆ 「冷静!那只是虚张声势!」 雷格尔大声地朝部下喊道。 「如果是能够作战的战舰,那么早就参战了!才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对手不过是帆船!从他们旁边通过十分容易!」 听到雷格尔的指示,船上的人员多少恢复了冷静。 当然,能听到雷格尔声音的只有雷格尔的船。其他船只因为背后出现敌船,陷入动摇,难以保持镇定。海师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空隙。 「雷格尔大人!友方船只接连!」 桨帆船不断袭击停止航行的帆船。雷格尔的船队虽然有装备了船桨的船只,但那不过是在无风或靠岸时用来调整的辅助工具,完全比不上桨帆船的机动力。 「咕……!告诉他们扛过这波攻势!风平浪静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雷格尔的天赋告诉他,这片海域的风马上就要回来了。但对方既然预测到了这一步,自然也知道风平浪静不会持续太久。究竟能否坚持住。 「敌方司令舰!接近中!」 听到部下的声音,雷格尔看向大海。一艘桨帆船正以猛烈的势头冲过来。 「菲利特……!」 打算抓住这个机会,直讨敌方大将吗。己方已经失去掌控,没人出来阻止菲利特的船。 「可恶,不要小看我!」 再过一会儿,将会有风从左后方吹向右前方。从背后吹来的一股顺风。 来得及。船帆借助风力,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正面驶来的桨帆船。之后只要借助这股风逃离战场即可。 (还有五秒!) 倒计时。敌船在逼近。还差一点。然后── 起风了。 「右转舵!」 船身向右,船帆全面受风。赶上了。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敌方的桨帆船映入雷格尔的眼帘。仿佛像预测到了这边的反应,敌船的船首朝己方冲了过来。 「我并不想用这种形式追上您,兄长──!」 菲利特所在的桨帆船,刺入雷格尔所在的帆船的侧面。 ◆◇◆ (太浅了吗──!) 突刺的时机十分完美。 不知道是出于海浪造成的偶然,还是雷格尔的挣扎起了效果。菲利特所在的桨帆船的冲角并没有刺入雷格尔所在帆船的船身之中,而是在船身侧面削了一个大口子。 被削掉的缺口恐怕很快就会破裂,导致沉船。但凭借雷格尔的本事,足以在沉船前逃离战场。 (无法拉开距离再次发起突击!如果不在这里解决他就会让他逃跑!) 菲利特立马得出判断,他对着部下大喊道。 「抛钩绳!束缚敌船后靠近敌方船舷!」 「「噢噢噢噢噢!」」 船员们接连抛出钩绳,拉动雷格尔的船只。敌方的船员则切断钩绳,打算拉开距离,然而受到刚才 那一发撞击的影响,船身行动迟缓,两船最终还是接舷了, 「全员拔刀!跳上敌船!」 随着菲利特一声令下,船员们拿起剑直冲甲板,闯入敌船。 「亚碧丝留在这发号施令!」 「什、菲利特大人!?」 丢下一脸惊讶的亚碧丝,菲利特闯入敌方的帆船。 「在哪,在哪里……!?」 周围的船员们已经进入战斗,剑戟声此起彼伏。菲利特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寻找那个人── 「我就在这里」 菲利特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与此同时,剑刃掠过他的鼻尖。 「……!」 菲利特下意识地退至后方,抬头看去。在他眼前站着的是兄长雷格尔。 「兄长……」 「看你干的好事,菲利特。虽说只是偶然,可没想到能把我的船逼到这种地步」 哪怕事已至此,雷格尔也仍未放弃。他对菲利特怒目而视,开口道。 「竟然亲自过来,是打算拦住我吗?真是愚蠢!」 雷格尔在甲板上用脚发力,在摇晃的船上以稳定的步伐逼近菲利特,挥出一剑。 「你以为凭你就能阻止我吗!」 「唔!?」 菲利特也用剑防御雷格尔的猛攻。 剑与剑发生碰撞,两者间不断传来剑戟声并迸裂出火花。 「怎么了菲利特!这种程度的剑技也敢向我发起挑战吗!?──看剑!」 强有力的一击将菲利特连人带剑一同击飞。 菲利特在甲板上翻滚,随后爬起。鲜血从他被撕裂的胸口处渗出。 「……没错,我的剑术确实比不上兄长。您一直都比我技高一筹」 所幸伤口不算太深,但继续这样战斗下去就会输掉。菲利特判断完自己的伤势,握紧手中的剑。 「但我不是来拦住您的。我是为了亲手解决您,才来到了这里」 「结果你什么都没做到,反而留下一具尸体在这里。真是难堪,弟弟」 面对嘲笑他的雷格尔,菲利特喘着气问道。 「……如果这也叫难堪的话,兄长又如何呢。您当真以为能从海师手上逃脱吗?事已至此还不肯死心吗」 「当然了!」 雷格尔骄傲地回答道。 「我不会就此屈服!我的憎恶不会消失!不管跌倒多少次我都会爬起来!将帕图拉!将彩虹之冠!纳入手中!」 「……」 菲利特此时的表情就像在哀悼雷格尔一般。 他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打算闭上嘴,却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兄长……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 「彩虹之冠,已经被我亲手砸碎了」 雷格尔浑身一滞。 四周仍然回响着交战的声音。尽管如此,两人却仿佛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存在一般,四目相对。 「喂,你在,说什么……」 「帕图拉已经,不,这片大陆上已经,没有兄长您在追求的那样东西了」 「……你说谎,这不可能!彩虹之冠不会坏掉!那可是神的恩赐,代表了帕图拉本身!」 「不对!那不过是个贝壳!并且已经不再被人们所需要了!兄长!清醒过来吧!您以前曾注视着更加遥远,更加伟大的未来!」 「闭嘴闭嘴闭嘴!够了!和你问答简直浪费时间!等我把你们全部杀掉之后再寻找彩虹之冠!」 雷格尔架好剑,气势逼人。菲利特切身感受到了雷格尔全身上下涌现的斗志。 不管说什么,兄长都不会听进去了。菲利特下定决心,架起剑。 双方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视线坚定不移,屏住呼吸,等待时机到来──突然,遭受撞击吱吱作响的这艘船的船身裂开了。 两人同时在甲板上用脚发力。 船体猛烈摇晃。 浪花在两者之间倾斜而下。 两道人影和两把剑,为了夺走对方的性命,发出比风更快的一击── 这一刹那,两者之间架起了一道彩虹。 「「────」」 那是浪花和太阳孕育出的,转瞬即逝的梦幻。 雷格尔的目光被彩虹所惑。 而菲利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雷格尔。 随后,菲利特的剑贯穿了雷格尔的身体。 ◆◇◆ 雷格尔目光无神地俯视着贯穿自己身体的剑。 伤口像在燃烧,十分滚烫。与之相反,手脚正逐渐失去温度。 啊,我要死了啊,雷格尔心想。与此同时,剑从他手中滑落。 他抬起头,发现彩虹还在。 伸手去抓,却没有抓到,彩虹就这样消失了。 (说起来……小时候,这家伙做过类似的事啊) 那究竟是何时的回忆呢。 自己还记得那时候斥责他,不要做傻事。 当时的回忆有如气泡般涌上心头。 『兄长讨厌彩虹吗?』 『讨厌啊。无论是彩虹,还是彩虹之冠。竟然无视我,去崇拜那种东西,不可原谅。等我有朝一日成为了帕图拉的统治者,绝对要把彩虹之冠砸个稀巴烂』 『这么做的话,大家会生气的!』 『成为比彩虹之冠更有价值的男人就好了。看着吧,菲利特。不光是帕图拉,我还要支配大陆上的所有海域,去看看大海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噢噢”,菲利特双眼放光。 『兄长!兄长!请带我一起去!』 『笨蛋,能上我船的人,包含我在内都是一流的人才。你这样的怎么可能进得来』 『那么,我就当给你看!当一名被兄长认可的船员!』 『哼,绝无可能』 他嘲讽地笑了笑,随后,小声说道。 『嘛,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就考虑考虑──』 气泡到这里就消失了。 已经失去意义的,记忆的罗列。 早在很久以前,两人就已步上了不同的道路。 「菲利特大人!请您尽早回到这边船上!」 弟弟的部下在叫喊着什么。海水从船体裂开的缺口处不断涌入,这艘船不久后就要沉没了吧。 「兄长……」 弟弟抬起头。 脸颊之所以一片湿润,是因为飞溅的浪花吗。嗯,已经无所谓了。 「──光这样就以为追上我了吗?」 他揪住弟弟的领口。手上充满了力量,真是难以置信。 「笨蛋,你小子想坐我的船,还早一百年呢」 「哥───」 菲利特被抛出船外。 与此同时,帆船逐渐沉没。刚才还在战斗着的船员们也接连回到桨帆船上。 雷格尔·扎里夫与船同沉,并且,永远不会再浮上来了。 就此,动员了过百艘船只的帕图拉海战,以菲利特·扎里夫阵营的胜利而告终。 之后,菲利特 ·扎里夫率领一众海师,扫荡残党,夺回帕图拉中心区域的支配权,成为了帕图拉群岛的首领。 尾声 距离帕图拉海战结束,过去了半个月。 菲利特现在在过去自己遭到囚禁的要塞。当然,地点不是牢房,而是整洁的司令室。同时也是兄长以前使用过的房间。 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让海师以外的人知道自己成为海导,进行宣传活动;重开陷入停滞的与他国的贸易,并对战争期间泛滥的掠夺行为作出补偿;扫荡雷格尔麾下仍在抵抗的残余势力。虽说不得不做,但还是感到头疼。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我来打扰了」 来人是维恩。菲利特一脸高兴地接待这位因奇妙的缘分而结交到的友人。 「啊,维恩。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过来告诉你我准备回去了」 维恩说道。 「没想到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但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差不多该回本国了」 「是吗……我对您感激不尽。那时的约定,我一定会履行」 「你能那么做就太好了。……不过,这个暂且不论,能过来一下吗。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看样东西,吗?」 菲利特歪了歪头,听从维恩的话语一同离开房间。 「建造这个要塞的,是菲利特的祖先玛雷泽,对吧?」 「是的。考虑到要和他国商量诸多事宜,必须要有一个大规模的军事港口。在某种意义上,这里可以说是统一的象征。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 维恩说完,走向要塞外。过了一会儿,他们抵达了物资集散地,妮妮姆已经在那等着了。 「殿下,久候多时」 「那个东西在那吗?」 「是的。刚才已经确认过了」 维恩指的是集散地旁的古井。这口井不是用来打水的。过去考虑到集散地有可能起火,为了可以在附近取得海水,才挖了这口井以备不时之需。菲利特记得这就是这口井的由来。只不过由于储蓄不了多少海水,因此被闲置了。 看样子维恩想给自己看的东西就在这口古井里。 「好,进去吧」 「请、请等一等。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于是维恩对菲利特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菲利特,什么东西在脊背的上面?」 「哈?」 抛下满头雾水的菲利特,维恩使用妮妮姆准备好的梯子降入井内。菲利特看向妮妮姆,于是妮妮姆催促他快点下去。 「……我下去就是了!」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怀疑他们两人。菲利特下定决心,进入了古井之中。 井壁上设置有火把,所以井里没有那么昏暗。火把大概也是妮妮姆准备的吧。这反而增加了菲利特的疑惑。而且奇怪的是,往下看,并没有看到维恩出现在井底。 「奇怪,维恩──?」 「我在这」 听到声音的同时,井壁上伸出一只手。不,不对。只是自己没有看见罢了,在井底的墙壁侧面,有一条刚好可以让人通过的狭窄道路。 「这、这条道路是……?」 抵达井底的菲利特惊讶地从梯子上下来。脚下传来啪地一声。是水声,井底还残留着些许海水。 「解开刚才的谜题就明白了」 维恩取下墙上的一根火把,开始沿着通道前进。菲利特急忙跟在他身后,开始思考刚才的谜题。什么东西在脊背的上面? (脊背的上面……脊背的上面……要说有什么的话……脑袋?)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突然脑中像是闪过一道雷霆。 「该、不会……」 「北方在上,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先入为主」 维恩笑道。 「崭新之物满盈之时,沉睡于义眼中的彩虹将会浮现」 据说这是菲利特的祖先玛雷泽留下的口头传承。 人们认为,这个谜题揭示了帕图拉秘宝的所在之处。 「新和满指的是月亮的阴晴圆缺。暗指潮水的涨落」 今天正好是满月,退潮的时间段。这么说来,通道的墙壁和地面之所以是湿的,是因为不久前还充满了海水。 「义眼。眼睛长在脑袋上。并且脑袋位于脊背上方。换言之,位于横断大陆中心的巨人的脊背之上的帕图拉群岛,对应脑袋」 该不会,该不会是,菲利特浮现某个想法,心跳加速。快要抵达通道的尽头了。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吗。它就在这里吗。 「然后,义眼的意思是嵌在眼里的人工物。比如说这座要塞」 玛雷泽指挥建设了这个军事用港口。实际上背后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理由。通过在上方建筑要塞,来隐藏地下的某样东西。 「──到了」 随后,菲利特看见了。 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充满整个房间的宝石矿床 「……怎么会这样」 他的膝盖失去力气,跪倒在地面上。残留在房间内的海水浸湿了他的膝盖,然而他并不在意。 「兄长,您曾经那么渴望的东西,就在这里啊……」 水中游着好几只贝壳。阿内米亚贝壳。这些贝壳散发着虹色的光辉。是玛雷泽曾经在这里饲养了年幼的贝壳吗,又或许是从其他地方游到了这里。尽管菲利特无从知晓正确答案,但都已经无所谓了。 「那么,你要怎么做?」 维恩拾起脚下的一只贝壳。阿内米亚贝惊讶地合上贝壳,躲了起来。维恩一边用手指戳它,一边问道。 「你在烦恼战后的统治问题不是吗?只要拿出这个,恢复权威轻而易举」 正如维恩所说。只要有彩虹之冠,让人们听从自己将变得十分简单。 是的,非常轻松。可是, 「我可不是为了走一条轻松的道路才选择成为海导的」 看来这就是菲利特的答案。“这样啊”,维恩笑着把贝壳放回水中。 「我欠您许多人情,可否再拜托您一件事」 「不要泄露这个地方的存在,对吧。可以哦,毕竟帕图拉不是我的国家嘛」 「……谢谢」 菲利特行过一礼,开口道。 「这里将被封锁。不要让任何人、甚至是我,得到彩虹之冠。如果这个地方还在,在我内心脆弱的时候,一定会不小心借助它的力量」 维恩听完菲利特的决定,默不作声。他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情一样,转身离开。 「那么,回去吧」 菲利特看向维恩的背影,发起提问。 「请等一下,维恩。正好有机会,我之前一直有件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 「──您是故意摔碎彩虹之冠的,对吗?」 那时,彩虹之冠会碎掉完全是一场意外。菲利特并不怀疑这点。 可如今仔细一想,那会不会并非偶然。 「您认为光凭彩虹之冠无法说服海师们。可一旦得到它,哪怕是我,也绝不会允许破坏它。您早就明白罗得尔夫的船只就在下方,故意选择了在那个时候让彩虹之冠掉下去。因为如果掉入海中的话,难免被人找到」 「……」 「因为失去彩虹之冠,我不得不下定决心。我自认为有所成长。或许就连我的成长,也在您的计算之中吧」 「……倘若事实确实如此,有什么不妥吗?」 维恩反问菲利特。菲利特摇了摇头。 「不,并无不妥。只是又多了一件必须感谢您的事情罢了」 “这样啊”,维恩点点头。 随后,他咧嘴一笑。 「都过去了。──你已经不会再追逐彩虹的幻影了,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菲利特会心一笑。 「……是啊,正是如此。我们回去吧。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呢」 几天后,在盛大的欢送下,维恩启程返回纳特拉王国。 此后,纳特拉王国和帕图拉群岛跨越世代,建立了长久的友谊,然而,这只有后世的历史学家才能得知了。 ◆◇◆ 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男人。 在他面前摆放着供他画画的画布,他的手里拿着画笔和调色板。 男人在画布上缓缓落下画笔。颜料在白色的画布上逐渐晕开。随后他听从内心的声音,挥动画笔── 「────为什么!」 男人愤怒地将画笔和画布砸在地上。 「为什么画不出来!我的内心确实为之颤抖!被故乡放逐的天才没能实现任何目标,被愚昧的弟弟所击败的惨状,明明是如此美妙!」 男人不停地踩踏画布,然后仰天长叹。 「啊,神啊!为什么不能让我成为艺术家!只要一幅,一幅就好,只要有一幅只有我才能画出的画,我就能获得救赎啊!」 神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与之相对,从他身后传来一道细语。 「看来您未能如愿以偿呢,舒特卢大人」 黑暗中隐约闪烁着光芒。 那里坐着一名身穿法衣的女性。 「啊……卡璐朵梅里亚阁下」 男人──选圣候舒特卢·洛佐调整呼吸,看向那名女性──卡璐朵梅里亚。 「让您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不,请不要在意。怀揣苦恼,表露苦恼,这并不是值得感到羞愧的事。因为许多答案往往不在自己心中,而在外面」 「原来如此,听您这么一说,似乎确实如此」 卡璐朵梅里亚对无力地笑着的舒特卢说道。 「那么,情况如何?帕图拉群岛的现状」 「很遗憾,菲利特·扎里夫已经完全掌握实权了。和海师们也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要想打破这种局面还需要时间」 舒特卢继续说道。 「另外,根据使者的情报,帕图拉似乎沿袭了上一代海导奥洛的方针,在大陆东西方之间保持中立。直截了当地说,计划失败了」 舒特卢所属的班赫里欧王国计划通过援助雷格尔,笼络帕图拉群岛,使其成为对抗帝国的战力。然而雷格尔战败,投入的援助也化作泡影。 「真难办啊……」 “呼”,卡璐朵梅里亚忧郁地叹了口气。 「北边的纳特拉、中部的米尔塔斯、南边的帕图拉……这三大势力支配着连接大陆东西的道路,三者若是坚若磐石,那么乱世就无法扩大啊」 舒特卢点了点头。 「尤其是纳特拉的跃进十分惊人。据说王太子维恩殿下甚至得到了那位格鲁耶尔王的认可」「是呢……包含那个国家在内,我们正暗中进行着各种工作,可维恩王子的直觉十分敏锐,不知能起到多大作用。真令我苦恼」 「您嘴上虽然这么说,看起来却乐在其中呢」 「哎呀」 卡璐朵梅里亚羞涩地用手捂住面颊。 「哧哧,我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随意,不太好呢。必须好好制订计划,让大陆上的人们失去一切才行」 「丧失是让人感动的原点之一。我也会不遗余力地相助您」 「是的。东边似乎要再起动乱,为了让战火蔓延地更加宽广,一同竭尽彼此的全力吧──」 在一片昏暗之中,两个怪物开始培育阴谋的种子。 这朵黑暗之花究竟会在何时何地绽放,此时还无人知晓。 ◆◇◆ 「终────于回到了」 纳特拉王国的碧莱昂宫殿。 坐在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事务室的椅子上,维恩深深叹了一口气。 明明原本是前去会谈,缔结贸易契约的,没想到反而经历了一次波澜壮阔的旅行。虽然有所收获,但毕竟不习惯乘船旅行,必须休养一段时间了。 把积压的文件处理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去休息吧。维恩在心里暗下决心,随后看向自己的膝盖。 「──所以,芙兰亚,你在做什么?」 妹妹芙兰亚,正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芙兰亚气鼓鼓地转过脸,说道。 「王兄不用在意,我只是随便坐坐」 「就算你让我别在意可这很难做到啊」 「都说不用在意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看来是因为长途旅行,没有照顾到她的心情,所以才闹别扭了。作为哥哥,必须讨好她才行。 「那么,王兄,旅行怎么样?」 「诶?啊,相当有趣哦」 「哼──」 糟了。这声“哼”是代表心情变差的“哼”。维恩立马察觉到自己犯下了错误。 「那,那啥,下次如果有机会一起去旅行吧」 维恩急忙掩饰,然而一道怀疑的视线刺向他。 「……代表这个国家的王兄和我去旅行吗?而且是一起去」 「哈哈哈,相信我这个哥哥吧芙兰亚」 「……」 不好,她完全没信。 如果是过去的芙兰亚,一定会顺势点头。这证明了芙兰亚有所成长。这么说来,感觉两腿上传来的重量也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王兄,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没、没有啊!我一直都是你完美无缺的王兄!」 「哼──」 察觉对方细微变化的能力似乎也得到了加强。妹妹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为一个无法忽视的对手,维恩不由得感到战栗。 「……算了。王兄能平安归来我就很高兴了」 「芙兰亚……」 「话说回来,特露切拉王女呢?她似乎没有一起回来」 「啊,她要向格鲁耶尔王报告帕图拉群岛上发生的事情。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在她回来前我可以独占王兄呢」 芙兰亚突然开心地露出笑容 「王兄,把岛上发生的事都告诉我」 「全、全部?」 「对呀。依特露切拉王女的性格,绝对会一脸自豪地在我面前炫耀岛上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要先知道岛上发生的一切……!」 看着充满决心的妹妹,维恩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不过,如果妹妹能因此心情变好的话,那就太划算了。 「所以王兄,快点讲给我听」 「知道了,不过真的发生了很多。比如说──被关进了牢房」 「诶」 「把自己的赎金提高至二十万枚金币」 「诶」 「还摔碎了帕图拉的秘宝」 「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王兄……!?」 「发生了很多啊,很多。嗯,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要把一切都说出来需要一定时间。 这段日子暂时可以悠闲地渡过,和妹妹一起享受这段时间即可。 正当维恩这么想的时候,有人敲响事务室的大门。 「殿下,打扰了」 妮妮姆走进来,向维恩出示书信。 「方才帝国的密探传来了这样的报告」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也有同感」 但既然是关于帝国的情报,自然不可能扔掉。 芙兰亚也好奇地在旁偷看,维恩用芙兰亚也能看清的角度打开书信,开始阅读。 随后,他惊讶地开口道。 「──将在帝国,举行加冕仪式?」 迎来新的一年,纳特拉王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与帕图拉群岛缔结了友好关系。 然而卜诺大陆,又将迎来新的动乱──。 后记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6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说白了就是大海!为了活用上一卷赢得战争后获得的索尔杰斯特王国的港口,维恩前往了南边的群岛。本次故事将上演在既非东边也非西边的崭新舞台上,请各位务必亲眼确认。 那么,第六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在这里我必须先向各位道歉。我在上一卷的作者后记中曾说这一卷是日常回,十分抱歉,完美地偏离了计划……! 不习惯的主题令我陷入苦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以下笔,心里想着这可不行啊所以决定推进主线……期待日常回的各位读者,真的十分抱歉。日常回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不过我想要写日常回和学生篇的心情没有丝毫改变,请务必再耐心等一等……。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和通知。 首先是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这次真的很糟糕,深感抱歉。是的,对不起。我在反省了……唔,虽然我每一卷都在反省……。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大人。感谢您描绘的精美插画! 因为是南国,单薄的私服还有泳装,能够看见维恩和妮妮姆穿着和平时不同的装扮,十分新鲜!还想看看他们在其他地方的泳装啊……。 还要感谢负责漫画化的えむだ老师。漫画中的维恩他们看起来非常开心而且十分可爱!现在连载的漫画,剧情大概在第一卷后半部分,将会怎样描绘那个场景和这个场景呢,我很期待! 另外在这里进行通知,漫画第一卷预定与原作第六卷同时发售!买第六卷的同时请务必不要忘了漫画第一卷!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托大家的福,本书已经出到第六卷了。感觉能看到十卷的大关。漫画和小说,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关于接下来的第七卷,我想会是东边的帝国篇。围绕继承人之争而陷入动乱的帝国,维恩究竟会在帝国引发怎样的骚动呢,希望大家能抱着期待耐心等待。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6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说白了就是大海!为了活用上一卷赢得战争后获得的索尔杰斯特王国的港口,维恩前往了南边的群岛。本次故事将上演在既非东边也非西边的崭新舞台上,请各位务必亲眼确认。 那么,第六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在这里我必须先向各位道歉。我在上一卷的作者后记中曾说这一卷是日常回,十分抱歉,完美地偏离了计划……! 不习惯的主题令我陷入苦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以下笔,心里想着这可不行啊所以决定推进主线……期待日常回的各位读者,真的十分抱歉。日常回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不过我想要写日常回和学生篇的心情没有丝毫改变,请务必再耐心等一等……。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和通知。 首先是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这次真的很糟糕,深感抱歉。是的,对不起。我在反省了……唔,虽然我每一卷都在反省……。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大人。感谢您描绘的精美插画! 因为是南国,单薄的私服还有泳装,能够看见维恩和妮妮姆穿着和平时不同的装扮,十分新鲜!还想看看他们在其他地方的泳装啊……。 还要感谢负责漫画化的えむだ老师。漫画中的维恩他们看起来非常开心而且十分可爱!现在连载的漫画,剧情大概在第一卷后半部分,将会怎样描绘那个场景和这个场景呢,我很期待! 另外在这里进行通知,漫画第一卷预定与原作第六卷同时发售!买第六卷的同时请务必不要忘了漫画第一卷!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托大家的福,本书已经出到第六卷了。感觉能看到十卷的大关。漫画和小说,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关于接下来的第七卷,我想会是东边的帝国篇。围绕继承人之争而陷入动乱的帝国,维恩究竟会在帝国引发怎样的骚动呢,希望大家能抱着期待耐心等待。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6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说白了就是大海!为了活用上一卷赢得战争后获得的索尔杰斯特王国的港口,维恩前往了南边的群岛。本次故事将上演在既非东边也非西边的崭新舞台上,请各位务必亲眼确认。 那么,第六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在这里我必须先向各位道歉。我在上一卷的作者后记中曾说这一卷是日常回,十分抱歉,完美地偏离了计划……! 不习惯的主题令我陷入苦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以下笔,心里想着这可不行啊所以决定推进主线……期待日常回的各位读者,真的十分抱歉。日常回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不过我想要写日常回和学生篇的心情没有丝毫改变,请务必再耐心等一等……。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和通知。 首先是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这次真的很糟糕,深感抱歉。是的,对不起。我在反省了……唔,虽然我每一卷都在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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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侧脸笼罩着愁云,其美貌也丝毫不减。反而让人觉得,她如今的姿态更给人以一种远离尘世的神秘感。 ──只不过, 「吃太饱了……」 如果得知她一脸忧虑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吃太饱而动不了的话,一定会像倒塌的积木那般幻灭吧。 「唔咕咕,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保守地说,是殿下的脑子有问题」 在一旁直言不讳的人是露薇尔米娜的随从,菲修·布兰德尔。在掩着脸庞的露薇尔米娜面前,剩下了几个盛有料理的盘子。菲修看向盘子,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点这么多料理,哪怕不用想也知道吃不完吧」 「哈──来了来了,又来了,有识之士装腔作势的拿手好戏!根据结果作出批判、批评,居高临下地讲大道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阻止我呢!?」 「臣还记得,臣打算阻止您的时候,您可是放言道『哈!?我的胃今天是最强状态这种程度小菜一碟诶!?』呢」 「……」 露薇尔米娜别过脸颊。 「殿下」 「好到此结束!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所以这次扯平了!比起这个,不如来聊些有意义的话题吧!菲修也来一起吃吗!?」 「恕臣冒昧,臣虽然向殿下宣誓忠诚,可并没有宣誓献出胃带作为殿下的预备之用」 「可恶,被家臣背叛的主君原来是这种心情……!我的心像被撕裂一般……!」 「像被撕裂的是您的肚子吧」 「都长在我身上,所以是误差哦误差!」 “原来是这样啊”,菲修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仅限这一次,殿下。臣的饭量并没有那么大」 「我一直相信着你啊菲修!果然忠臣才是必不可少的!啊,话说回来菲修,你也一起吃的话似乎还能点饭后的蛋糕呢。稍微来几块吧!?」 「…………」 「啊,怎么了?你的眼神仿佛想看到了不懂得从经验中吸取教训,又犯下了同样错误的笨猪,心想这孩子已经没救了,但在它被端上餐桌前就温柔地对待它吧」 「请您放心。不是仿佛,您大可以去掉这两个字」 菲修无视歪了歪头表示不明就里的主君,开始进食。 之后过了十多分钟,所有料理顺利地进入了两人的胃带之中。 「啊──……我不行了,起码吃了三天的份。再也吃不下了。我要变成牛」 菲修对靠在椅子上筋疲力尽的露薇尔米娜说道。 「不过,总算吃完了呢。看来不需要蛋糕了吧」 「啊,蛋糕还吃得下」 「……您不是吃掉了三天的份吗?」 「只要把三天的份消化掉,就只算是一餐不是吗」 虽然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弃吃蛋糕。菲修一脸呆滞,露薇尔米娜得意地开口道。 「虽然说索尔杰斯特王国作为料理的殿堂而声名远扬,但帝国也绝不逊色。尤其是这里的蛋糕特别美味。小麦加蛋黄,再混入宝贵的砂糖制成的软绵绵的海绵蛋糕!上面还装饰了当季的水果并涂抹着果酱,光是外表便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甘甜」 「这么说来,殿下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 「嗯,过去在士官学校就读的时候来过几次。因为一天能供应的蛋糕数有限,大家总是抢着吃呢」 露薇尔米娜用怀念的眼光眺望远方。 身为皇女,明明不必亲自到店,只需把厨师传召到宫殿即可,也不用介意吃剩的料理,甚至可以只尝上一口便扔掉。 但她没有这么做。 (……和同学经常来的店吗) 说要来这家店,还特地点了这么多并且要全部吃完,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伙伴们的面容吧。虽然否定这种多愁善感并不难,但菲修没有这么做,她平静地露出微笑。 「哼哼,果然菲修也对蛋糕感兴趣了吧」 「……是啊,毕竟殿下都如此赞不绝口」 菲修回应把微笑误以为是感兴趣的主君,微微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品尝端上来的蛋糕,享受蛋糕甜美的芳香和口感,并体会到了再也吃不下的饱腹感。 「──那么」 在稍微缓过来之后,菲修说道。 「您觉得如何,殿下。途中所见的民间状况」 「不愧是帝国的首都。喧闹一如既往,充满活力。──表面上是这样」 露 薇尔米娜选择来这家店是因为感伤。 但她之所以会外出,还有其他理由。 露薇尔米娜打算直接视察城市,亲身体会城内的氛围。 「果然,帝国正被疾病逐渐蚕食」 长年生活在帝都的露薇尔米娜感觉到帝都一如既往的活力之中,席卷着一股阴郁的热气。 「……距离皇帝陛下晏驾,已经过去了三年。如此强壮的帝国也会疲惫啊」 「至少,如果父王尚且健在,起码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泽卢柯·安斯沃多。 露薇尔米娜的父亲,安斯沃多帝国的皇帝。 拥有引领帝国前进的优秀才能,深受民众爱戴的伟大皇帝。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驾崩使帝国撞上了暗礁。 国家之朝气、活力,或是气魄等能量本应由皇帝引导,但由于失去了引导之人,这些能量转变为犹如因病而生的恼人热量,腐蚀着帝国。 「如果当时有明确指出继承人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泽卢柯有三个儿子。 传统贵族拥护的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 军人拥护的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 新兴贵族拥护的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他们都是可以继位的年龄,但同时也都不被皇帝泽卢柯看好。伟大的皇帝正因知晓自己的器量,所以不愿将帝位传给器量不及自己的儿子们。 就这样,泽卢柯在没有指定后继人的情况下离开人世,他的驾崩引发了三名皇子的帝位之争。皇帝亲手给自己辉煌的生涯刻上了一道瑕疵。 「……真是讽刺啊」 露薇尔米娜自嘲道。 「考虑到帝国子民的安宁,现在应该立刻让其中一名兄长登上帝位。但考虑到我个人的野心,这场混乱反而是最好的机会」 露薇尔米娜现在担任着忧国派派系的领袖。 顾名思义,派系里聚集了心忧帝国未来的人们。露薇尔米娜主张以中立的立场解决迟迟没有进展的继承人问题,并且还要防止焦躁的皇子们选择付诸武力的道路。对于这一理念感同身受的有识之士加入了她的派系。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 实际上只有追随露薇尔米娜的少数人知道,露薇尔米娜的真正目的在于作为女帝君临帝国。 形成忧国派系不过是为了削弱皇子们的权威,为自己登帝铺平道路的一环。 「……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的野心。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不仅要依赖殿下的才干,把握时机也很重要」 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女性在政治舞台上大显身手的例子,更别说前所未闻的女帝了。露薇尔米娜打算走的,正是这么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 为此,必须在沉醉帝位之争的皇子们之中脱颖而出,向真心担忧帝国之人诉诸口是心非的正义。菲修如此确信。 「再说了,帝国如今的混乱并非殿下有意制造而出。臣认为您无需因为利用这个机会而感到愧疚」 「……是啊。至少现在,我还没有这么想」 然后,两人的会话暂时中断了。 这时,一直没放在心上的楼下客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传入她们耳中。 他们谈论的话题涉及多个方面,其中某个话题让露薇尔米娜竖起了耳朵。 『对了,你听说了吗,似乎迪梅托里欧殿下要自立为王』 『哦,似乎要举行加冕仪式啊』 『这样一来,我们的帝国终于能稳定下来了』 『可是第二、第三皇子不会坐以待毙吧』 『……会引发内乱吗?』 『不懂……但是老实说,哪位殿下都行,早些当上皇帝吧』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让人心痛。 露薇尔米娜将意识转回楼上,叹了口气。 「果然已经在民众间传开来了呢,加冕仪式一事」 「是的。因为对方大张旗鼓地做出了宣言」 加冕仪式。 由具备继承帝位资格之人举行的登帝仪式。 将通过仪式向国内外宣布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继承人──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不久前宣布要举行加冕仪式。 「民众对此早已盼望已久」 距离皇帝驾崩过去了整整两年,如今正是第三年。正如露薇尔米娜察觉出帝国内疲惫的气氛一般,民众也感到焦虑不安。 尽管帝国尚且健在,但各地都显露出了动乱的征兆,并且大陆西部诸国皆虎视眈眈地伺机而动。谁也不知道在帝位未定的情况下安稳能持续到何时,全体国民都由衷希望局面能早日迎来安定。 「但是,我并不希望加冕仪式成功举行」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登临帝位即意味着露薇尔米娜的野心就此破灭。她可不会坐以待毙。 因此要采取行动。虽然过去没有这种打算,但今后不一样了。露薇尔米娜将为了自己的野心,采取违背民众意愿的行动。 「……真是,讽刺啊」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向随从发问。 「所以菲修,原本要过来的维恩呢?」 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和露薇尔米娜关系匪浅、如今在大陆上小有名气的维恩将会在加冕仪式一事上为她提供帮助,前来拜访帝都。 「是的。关于此事,方才传来了联络。内容是──」 听完菲修的报告,露薇尔米娜抬头看向天空。 ◆◇◆ 「唔……」 安斯沃多帝国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正烦恼地呢喃着。 他如今身在帝国一座名叫贝利达的城市之中。这里是别馆中的某个房间。 别馆的四周自不用说,迪梅托里欧的士兵还守卫着整座城市。贝利达现在是迪梅托里欧军的驻扎地。 「殿下,密探传来了有关第二皇子的行动报告」 「预定前来助战的恩西奥卿据说明日即可抵达」 「其他派系的行动比预想要快。应当一鼓作气继续进军──」 「还得考虑到士兵的疲劳程度。现在该慎重──」 家臣们在迪梅托里欧面前不断交换情报并发表意见。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迪梅托里欧成为皇帝。 为此,军队正在前往目的地。 ──但是。 「唔……」 在这种极为重要的关键场面,迪梅托里欧却显得有些精力分散。 不,实际上无法集中精神的不仅他一个人。其他家臣也在进行议论的同时,时不时瞥几眼房间的某个角落。 要说那里究竟有什么── 「哎呀,怎么了,各位」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 「请不要在意我,继续你们的谈话吧」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纳特拉王国的王太子,不知为何身在此处。 迪梅托里欧和一众家臣如此想到。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并且维恩也如此想到。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 彼此的思绪交织在一起,时而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状况,拉开故事的新帷幕。 这一事件始于安斯沃多帝国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的加冕仪式宣言,并被后世修撰的史书重点提及,其标题如此写道: 于是乎,帝国迈入了新时代──。 第二章 开始转动的历史之表里 稍微将时间倒退回之前。 地点是纳特拉王国的碧莱昂宫殿。 在一个房间里,举行着某个惯例的活动。 「──尔等便是此次被任用的官吏吗」 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坐在上座,落落大方地开口道。 辅佐官妮妮姆·菈蕾待在他身旁,两人将视线集中在跪在维恩面前的两名男子身上。 「两位,请向殿下作自我介绍」 妮妮姆催促道。其中一名男子面露紧张之色,回应道。 「此次被选为王宫警卫队的一员,倍感荣幸,臣叫克洛维斯。臣这般资历尚浅之人有幸拜见王太子殿下的尊颜,实在是诚惶诚恐……!」 自称是克洛维斯的男子注意到自己回答得很流畅,于是悄悄松了口气。 接着开口的是他身边的男子。 「臣、臣是农、农耕、研究农耕……啊,不、对不起!萨罗、臣叫萨罗蒙……!」 这个蠢货,克洛维斯脸色发青地想到。萨罗蒙也一脸苍白地跪倒在地。在王国的掌权者面前自报家门时出糗了,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维恩像是为了让他们冷静下来一般,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萨罗蒙,我有听说过你。你曾在卡巴利努王国研究农耕。我读了你写的几份研究报告。干燥地带的连种危害及早期改善的考察,我非常感兴趣」 「是、是吗……!」 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兴奋,萨罗蒙浑身颤抖。维恩看向他身旁的男子。 「我记得克洛维斯是同属王国军的卡尔曼的弟弟吧」 「诶,啊,您认识兄长吗……!?」 克洛维斯一惊。他的兄长卡尔曼只是一介兵卒。万万没有想到王太子竟然记得他的名字。 「他是名勇士,自我就任摄政王以来,追随我从玛登征伐到了现在。怎么可能忘记。他的弟弟也选择投身王国军的怀抱,我感到很高兴」 「这可……这可真是……令臣受之有愧……!」 克洛维斯因感动浑身颤抖,眼角浮现泪光。 维恩对他们两人点点头,宣告道。 「人是构成国家的根基。对于处在飞跃期的纳特拉来说,支撑国家的人才高于一切。──期待两位今后的奋斗」 「「谨遵御意!」」 在这片大地上,没有比维恩更伟大的执政者了。侍奉这位大人便是自己的命运。克洛维斯和萨罗蒙怀抱着这般确信,低头行礼。 ◆◇◆ 「──嘿!真是简单!」 「我说啊……」 面试刚一结束,维恩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妮妮姆对此发出叹息。 「真是的,刚才那副德高望重的模样立马就收起来了」 「因为是上等货,必须遵守用法用量」 维恩耸耸肩,“话又说回来”,他笑着说。 「果然有效果啊,这个『由我直接面试大幅提升忠心大作战』!」 就任摄政王后,维恩制定了几个惯例。 其中一个就是,被王室任用之人不论其地位和职务,都需与维恩进行简单的面试。 任用与否完全取决于负责人事的官吏,只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任用的结果是不会因为与维恩的面试而改变的。要说这个惯例的目的── 「纳特拉王族乃是屈指可数的高贵人种(上标:招牌)!我作为王室的代表,对他们诉诸的话语可以满足他们想被认可的欲望,并让他们萌生身为纳特拉一员的自觉!要束缚家臣果然还是得靠忠诚心啊!」 也就是说这是表演的一环。 「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好,不要说出来,维恩」 妮妮姆虽然嘴上抱怨,但她也承认这个作战的效果。 王族和国民间往往有着遥远的距离。在百姓看来,只有在某些仪式或庆典上才能远远望见王族的身影。如果当上家臣在王宫里任职的话,虽然能提高见面的频率,缩短彼此的距离,可即便如此,不身居高位便无法与王族交谈。 所以维恩想出了面试这一招。与相当于天上人的维恩进行交谈,这对大多数人来说会成为充满感动的体验,并化作激励他们的力量。 「而且不仅能提升家臣的士气,还能借此机会记住王宫内所有人的长相。真是一石二鸟」 「你还是老样子记着他们呢……」 「当然。既然我有这个能力,放着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维恩生来就拥有出色的记忆力。他甚至能记住有好几千人的纳特拉王国军的大多数士兵的名字,记忆力非比寻常。他用自己的能力,记住了所有在宫廷内任职的人。 出入宫廷的常在和非常在人员加起来约有数百人。和王国军相比这个数字并不算多,但如果是在宫廷内任职的人,维恩甚至记住了他们的出身、经历等详细信息。 「我可以断言,其他国家的国王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反倒是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维恩耸耸肩。 「王宫是国家的心脏,是自己的住所诶?素不相识的人不停在里面走动,竟然还能不放在心上」 正如维恩所说,王宫是国家的中枢。以王族为代表的重要人物往往聚集于此,并收藏着各种宝物和堪称国家机密的情报。 如此一来,在王宫任职之人必须具备高尚的道德品质和清白的经历,决不能让可疑人士混入其中。 当然,即使记得他们,维恩也不可能全天监视王宫内的情况。但是否知晓王宫内的人员配置,将会影响在遇到突发事态时造成的结果──这是他的观点。 「他们不是不担心,而是记不住。要记住数百人,甚至是数千人的长相,说白了就是变态」 「我才不是变态!只是有窍门罢了!」 「窍门是指?」 「不仅仅是长相和名字,只需把体格、声音、举止等特征也一股脑塞进脑袋里就好了!这样一来谁都能记住数百个人!」 「果然是变态呢」 得到家臣毫不留情的评价,维恩发出呻吟。 妮妮姆看向他,说道。 「即便这样能够记住,但会这么做的国王终究是少数。毕竟除了记忆力以外,还需要时间」 「这倒也是,不难理解。最近面试的频率也在上升,再这么下去我或许无法安排时间了」 「是呢,和过去比起来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想在纳特拉工作的人会增加这么多」 曾经没钱没人没资源的三无王国纳特拉。 再看看最近。战争连战连胜,新的领土和金矿山,还得到了不冻港。维恩的声望直线上升。在这股热气的带动下,纳特拉那冻结的招牌逐渐消融,最终吸引来想要干一番事业的人才。 「之前和南方的帕图拉签订了贸易协定,对方还附赠了水手和造船技术。这下人口又要增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可以说是狮子大开口呢」 「这是在彼此意见一致的基础上索要的正当代价,所以没问题!」 维恩一口主张自己没有做错,妮妮姆对此苦笑着回应道,“是啦是啦”。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的纳特拉感觉不错」 维恩点点头。 「是啊。资金增加了,人口也增长了,资源也到手了!而且我还处于最佳状态!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们的国家经营才刚刚开始!完结!」 「──要是能这么画上句点也就不用操心了呢」 妮妮姆徐徐取出三封书信。 「这个,必须考虑对策呢」 「就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摆在眼前的书信,维恩很是头疼。 直截了当地说,这几封信分别来自帝国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其内容与前几天迪梅托里欧皇子宣言的加冕仪式有关。 「很难做出判断,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决定举行加冕仪式」 「说明局面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啊,第一皇子的阵营」 维恩早就知道第一皇子的派系在三名皇子引发的帝位之争中陷入了弱势。毕竟造成这一现状的契机是之前发生在米尔塔斯的那件事,和维恩脱不了干系。 弱势的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突然宣布要举行加冕仪式。 值得注目的是,加冕仪式本应在解决第二、第三皇子后举行,如今却宣布提前举行。结合目前的状况考虑,他们应该是认为无法阻止迪梅托里欧逐渐下降的号召力,所以转而采取强硬的对策打开出路。 随之而来的是第一皇子寄来的这封信。 内容很简单,因为要举行加冕仪式,所以希望维恩出席。 「迪梅托里欧毕竟是那种性格。明明对米尔塔斯一事怀恨在心,却还寄来这封信」 「是他有所反省,又或是没有余裕顾及脸面了」 恐怕除了纳特拉,他还给贵族和诸国的有能之士寄去了邀请函吧。 出席加冕仪式意味着承认迪梅托里欧适合登帝。应邀的人数越多,越能向国内外彰显迪梅托里欧自身具备的权威。他打算利用这些作为自己即位的正当理由,企图东山再起。 「紧接着寄来的,是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的书信」 妮妮姆拿起两份信,开口道。 这两封信的内容大致相同。简单来说,希望同盟国不要被迪梅托里欧的妄言所迷惑,静观其变。 「这边倒是和迪梅托里欧相反,打算牵制我的行动」 「大概是想说他们能够压制住第一皇子,希望外国不要多加干涉吧。一旦借助维恩的力量,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喂喂,说得我好像是个危险人物似的」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 无视说着“太过分了吧?”的维恩,妮妮姆继续开口。 「简单总结一下,帮助第一皇子的好处是率先和下一任皇帝打好关系。即便对方对我们怀恨在心,只要纳特拉在这种困境下率先支持第一皇子夺得帝位,那么他成为皇帝后就无法轻视我们」 「只不过,这建立在他能登帝的前提上」 维恩从旁插嘴。 「对于迪梅托里欧而言,宣布举行加冕仪式是最后的孤注一掷。众人回应邀请函,成功举行自然最好不过,但反过来说,如果没人回应,意味着在帝国内宣布迪梅托里欧缺乏人望和正当性。一旦失败,便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没错,而且支持第一皇子,自然会站到第二、第三皇子派系的敌对面。然后第一皇子在帝位之争中败退后,这一行为会招致第二、第三皇子的不满。这是不利影响呢」 「我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妮妮姆看了看深思的维恩,继续说道。 「听从第二、第三皇子建议的不利影响在于招致第一皇子的不满。假如第一皇子获胜,无疑会敌视纳特拉。好处则是可以静观帝国的纷争,将资源分配到其他方面」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最近工作过头了,所以用看笑话的心情隔岸观火倒也不错」 「我也觉得把堆积成山的工作全部推给这样的维恩也挺不错的呢」 「在妮妮姆心中我到底是什么!?」 「埋头拉车的马」 「连人都不是……!?」 维恩瑟瑟发抖。“开玩笑的啦”,妮妮姆对他说道,继续开口。 「实际上,我觉得按兵不动也是一种办法。支持第一皇子未免太过不利了」 「也是啊」 根据传闻,迪梅托里欧皇子的派系现在只相当于全盛期的一半。考虑到三位皇子派系力量势均力敌的过去,现状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失势。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以第二、第三皇子为对手,让加冕仪式成功,不由得让人觉得他有勇无谋。 「──话虽如此」 维恩说道。 「要决定如何行动还为时尚早」 妮妮姆对此表示同意。 「嗯,还有一个人没出牌呢」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三名皇子引发的帝国帝位之争的背后,还存在另一股神秘势力。 「──打扰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一名官员走入事务室。 「殿下,方才露薇尔米娜皇女的使者抵达了」 维恩和妮妮姆交换视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维恩命令官员退下,站了起来。 「正好来了啊,最后的选项」 「洛娃会如何出招呢?」 「不好说,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打算作为旁观者」 这个问题的答案马上将会揭晓。 维恩和妮妮姆动身前往使者等待的场所。 ◆◇◆ 「许久不见,摄政殿下」 作为使者出现在维恩和妮妮姆面前的是露薇尔米娜的随从,菲修·布兰德尔。 「听闻摄政殿下不仅在大陆东西方,甚至还在南边海域发挥了您的才干。作为一名普通人,殿下四处大显身手的活跃事迹真是让外臣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祝愿您越来越昌盛」 听完菲修模板式的寒暄,维恩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大使平安无事再好不过了,布兰德尔阁下。尽管这不是第一次来访,但从帝国至纳特拉的旅程一定令大使多有疲惫。我已安排好住宿场所,待到会谈结束,大使便放心地休息吧」 「感谢殿下的良苦用心」 菲修微笑回应。维恩也回以微微一笑。两人的笑容并非出于礼节,而是自然流露。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两人同时想起了令人怀念的往昔之事。 「回想起来,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和殿下第一次进行的会谈」 「是啊,没想到过得这么快」 过去,维恩因为父王欧文病倒,急遽出任了摄政王一职。 当时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和曾是帝国大使的菲修进行会谈。 「和那时相比,状况截然不同了」 「是啊,当时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纳特拉如今的跃进,以及外臣的身份转变」 「阁下侍奉露薇尔米娜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个人比较感兴趣的是,布兰德尔阁下觉得她为人如何?」 「当然是一位优秀的主君」 菲修的回答毫无拖泥带水 ,发自真心。 「外臣曾以女子之身出任大使。尽管曾经享有才女之誉,但侍奉皇女殿下之后,才切身体会到真正的才女其实指的是那位大人」 「竟盛赞至此。虽然自我就任摄政王以来只见过两次,但看来是得到锤炼了啊」 「正是如此。皇女殿下的立场以及所处的状况,正适合让那位大人的才能开花结果」 菲修说完,微微一笑,随后把手指贴在嘴唇上,仿佛像是在说,“要保密哦”。 「当然了,殿下也有普通人的一面,偶尔会不经意间表现出惹人怜爱的模样。最近还因为食物引起了一场争论」 「哦?可否一闻」 「呵呵,很遗憾,外臣只能告诉您这么多」 妮妮姆一边听着他们的会话,一边在背后待命。针对露薇尔米娜的评价完全是菲修的主观看法,并不清楚有多少基于真实情况──至少能够确定的是,露薇尔米娜和菲修之间建立了良好的主从关系。 并且露薇尔米娜将她如此看重的部下派来了北方的边境。 (这背后的意义十分沉重,维恩) (嗯,我明白) 维恩和妮妮姆暗中用眼神交换意见。露薇尔米娜把重要的一张手牌用在了这里。意味着她认为能通过这场会谈获取利益,并打算得到利益。 「──那么,听说露薇尔米娜皇女托你传达某些内容」 维恩切入正题的瞬间,松弛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和睦的寒暄环节迎来结束,接下来才是正式开始。 「是的。想必您已经得知,安斯沃多帝国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殿下前几天宣布举行加冕仪式」 菲修端正坐姿,说道。 「关于三名皇子围绕帝位展开的斗争,主君──露薇尔米娜殿下一直主张通过协商解决问题。然而第一皇子在没有与第二皇子、第三皇子商量的情况下擅自作出宣告」 「毫无疑问,巴尔德罗修皇子和曼弗雷德皇子会与之敌对」 「如您所说,三名皇子已经率军出动。一直以来努力想要避免的皇子们之间的全面战争或许就要爆发了,露薇尔米娜殿下对此感到十分痛心」 她应该没觉得有多痛吧,维恩心想,但他没有说出口。 菲修继续对维恩说道。 「自不用说,皇子殿下等人的行动并非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而是为了他们的野心,哪怕引起内乱也要动军。因此,为了尽早结束这场骚动,特此前来贵国,希望纳特拉务必助殿下一臂之力」 「噢……」 维恩坦率地感到意外。在他的预想中,露薇尔米娜会像第二、第三皇子那样,牵制自己的行动。没想到她会直接批判皇子,并要求自己支持她。 (维恩也考虑过露薇尔米娜向自己寻求帮助的可能……只不过名义竟然是为了结束动乱。该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圆满收场吧) 实际上,维恩他们认为真正的战斗在于迪梅托里欧举行加冕仪式之后。 首先,迪梅托里欧必定失败。不管过程如何,他的加冕仪式将以失败告终,第一皇子从历史的表面舞台上退场。 问题在那之后。第一皇子派系的势力失去领袖,变为无主的棋子。派系的规模与国内的影响力呈正比,那么这些棋子对于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露薇尔米娜三人而言可以说是垂涎的对象。 因此,如何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抢得无主的棋子,才是这次动乱的真正对决。 (……而且,不能让其他国家参与这场胜负,洛娃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妮妮姆在维恩的身后默默思索。 (不够谨慎地寻求助力,容易在事后给人留下干涉的话柄。明知如此还来寻求帮助,难道是洛娃阵营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吗……) 又或许,完全是出于其他目的。 维恩和妮妮姆试图从菲修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然而她只是温柔地露出微笑,看不穿她心底的想法。 「……希望我助她一臂之力,可具体要怎么做?」 维恩试探性地发问,于是菲修流利地回答道。 「外臣知道摄政殿下政务繁忙。而且,纳特拉的力量应当为纳特拉而用。因此我等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您发表声明,支持走和平解决路线的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 妮妮姆听完菲修的要求,在心里点了点头。 (不管多么希望合作,也不希望遭到过多干涉。表示支持什么的,说白了就是想借用名义) 如果是维恩刚就任摄政王那会儿,纳特拉的支持与否产生不了多大影响。但现在则不一样。正如菲修所说,因为维恩的活跃,纳特拉如今受到大陆全土的瞩目。纳特拉的支持具有非常大的价值。 (作为要求来说无可厚非) 妮妮姆心领神会。 ──但是,维恩对此感觉到一股违和感。 (明明大胆地踏出了一步,提出的要求也太简单了) 虽说已经料想到她不会找自己借兵,可派来重要的菲修只为换取纳特拉的支持,有些不对劲。 (感觉像是有其他目标……但缺乏判断材料,无法断言) 这种情况下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出答案。 于是维恩转变思路。 (总结现状,支持第一皇子属于高风险高回报。听从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的要求,静观其变属于零风险零回报。支持洛娃则是低风险低回报) 选项只有三个。如果有零风险高回报的选项自然最好不过,当然了,天上不可能掉馅饼。 维恩和菲修互相对视。彼此一动不动。绝不让对方从细微的举动上察觉出自己的想法,两人像是无风的水面,平静地对视着。 没人知道沉默持续了多久。就在紧绷着的丝线快要发出悲鸣的时候,维恩突然小声笑道。 「我明白你的要求了。既然如此,我希望全面协助你们」 维恩的回答令菲修面露喜色。 「感谢您,摄政殿下!如果能得到纳特拉的支持,不仅是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想必还能振奋追随皇女殿下的众人!」 「能让你开心就好」 维恩点点头,然后说道。 「但是。你高兴得有些太早了,布兰德尔阁下」 「嗯……?高兴得太早是指」 「我说的是“希望协助”。而不是“我要协助”」 「───」 菲修睁大双眼,瞬间提高警惕。 维恩看向她,继续说道。 「作为同盟国的摄政王,同时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人,露薇尔米娜皇女打算和平解决问题的主张令我深受感动。可是,关于露薇尔米娜皇女及其派系的现状,我方实在是知之甚少。我可以这么认为,露薇尔米娜皇女只是嘴上说些好听的话,实际上打算让帝国陷入混乱之中也说不定」 「绝、绝无此事!」 菲修不禁从座位上站起,维恩伸手制止她。 「当然,我也想相信露薇尔米娜皇女至今仍在为争取和平努力前进。但纵观历史,被称赞为贤君的执政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沦落为暴君的例子数不胜数,不是吗?」 「这,确实如您所说……」 换句话说,露薇尔米娜主张让人相信她,并索要投资。而 维恩表示无法相信,所以不能投资。当然,维恩实际上并不是想中止交涉。而是打算用这种方式试探对方会如何出招。 理所当然地,菲修也预想到维恩会这么动摇自己了。因此,她想了很久,似乎像做出了重大决断般,回应道。 「既然如此,外臣斗胆提出一个建议」 「你说」 「──摄政殿下亲自前往皇女殿下所在的帝都,您看这样如何?」 喔,维恩小声呢喃。 菲修继续对他说。 「摄政殿下的担忧言之有理。可即便外臣在此道上千言万语,也无法证明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的清廉。以外臣之拙见,最佳的解决之策,莫过于摄政殿下亲眼、亲耳去见证」 「原来如此……直接进行确认的确是解决担忧的最好方法」 维恩点点头,随后微微一笑。 「然后,对于我来说只是前去确认,对于世间来说,却有如我为了解决露薇尔米娜皇女的困境前去帮忙……没错吧,布兰德尔阁下」 「那是他人做出的解释,外臣不好擅作评断」 菲修满不在乎地笑了。 看到她的态度,维恩反而愉快地说道。 「好吧,既然你们觉得这样可以,我便前往帝都拜访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 「噢噢……!」 菲修会心一笑。 「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得知摄政殿下来访,一定会十分喜悦。外臣立刻联络本国」 「等得到答复,我们也会准备出发。看来能像之前那样,微笑着携手合作啊,布兰德尔阁下」 「身为帝国的市民,能为两国的友情贡献一份力量,外臣感到十分荣幸,摄政殿下」 就这样,维恩和菲修面带笑容,互相握手。 这一瞬间,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闪电式地决定访问帝国。 ◆◇◆ 「──所以,这样好吗?」 结束和菲修的会谈后,妮妮姆朝回到事务室的维恩发出提问。 「维恩你也说过吧,表明支持并亲自前往帝国的话,会被外界完全划入洛娃派系不是吗?」 「并不好。但,别无他法」 维恩耸耸肩。 「就纳特拉来说。等到完全能决定谁当皇帝的时候,卖给下任皇帝一个天大的恩情,使他不得不尊重纳特拉的同盟国身份。这种情况自然最为理想」 在定下皇帝前支持某一方,结果支持的这一方败下阵来的话,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安全起见,最好的情况是在决定帝位后进行介入。 「可是不可能这么顺利进行呢」 「没错。皇子们不希望在即位的过程中欠下周边诸国的人情,而且像这种打算在决定帝位后再施恩图报的家伙更加必须拒绝」 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的来信就是其象征。 国内之事无需国外插手。这是大多数国家的国民都抱有的看法。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的败局已是板上钉钉,按照我的预想,帝位之争将由此加速。不管谁在这次的骚动中领先一步,在选出皇帝前都没有太多纳特拉介入的机会」 「所以这次选择了洛娃」 第一皇子不值一提,第二和第三拒绝介入。想要参与这次的动乱,根据排除法只剩下了露薇尔米娜这一个选项。 「顺带问一下,要把洛娃推举为皇帝吗?」 「表面上装作如此,私底下尽可能收集洛娃的弱点,必要时甚至可以考虑投靠第二皇子、第三皇子」 「阴险」 「请说成是机智」 「机智(上标:阴险)」 「那就好!」 「这也行……」 妮妮姆无言以对,维恩继续说道。 「我前往帝都后无疑会被划入洛娃派系。只是,我也好久没去过帝国了,不太清楚帝国的现状。实际上要支持谁,必须得考察后再做决定」 「也就是说为了调查帝国的现状和各个派系,利用这次出访的意思咯」 「虽然不知道能调查到什么程度」 维恩面露苦笑,盘起双臂。 「毕竟我出任摄政后,纳特拉壮大了不少。帝国恐怕也多有戒备。路上有必要尽可能秘密移动」 「而且对手是洛娃呢。十有八九准备了针对维恩的陷阱」 维恩点点头。露薇尔米娜是具有远大的野心和出色智谋的人才。虽然和她是朋友,但她不会因此有所顾虑或手下留情。 (会谈上感觉到的违和感还没得出答案。但在我的帝都出访之行背后,一定暗藏着洛娃的真正目的) 真是棘手的友人,维恩心想。恐怕对方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嘛,算了」 维恩突然放松肩上的力量。 「有陷阱的话拆掉就行。所幸的是,正式战斗要等到迪梅托里欧落败之后。在那之前还有十足的时间」 「话虽如此,如果迪梅托里欧皇子赢了怎么办?」 「不会吧,那种可能性根本没有考虑的价值」 维恩否决了妮妮姆出于慎重提出的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支持迪梅托里欧的家伙,要么是来不及投靠其他派系的蠢货,要么是不懂分析情势的大傻瓜。哪怕能增添派系的人手,也没有克服困境的才能。这种家伙聚集再多,也不可能颠覆局势。万一真变成那种情况,我就用鼻子吃土豆」 「你又拿出了你的传统艺能……」 「我只是想说明这绝不可能」 应当考虑的,是迪梅托里欧退场后引发的三大势力之争。 考虑如何从中周旋,获取对己方最佳的结果。和迪梅托里欧不同,参与这个斗争的三人无论是其本人还是其派系都不容小觑,这场战斗绝不轻松。 「──不管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最后获胜的一定是我」 维恩说道。 「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露薇尔米娜……眺望迪梅托里欧这艘泥船沉没的身影,这三人会如何行动,就让我好好见识一番吧」 对才华横溢的自己充满自信的维恩,露出了狂妄不羁的笑容。 ◆◇◆ ──于是,现在。 「得意洋洋地前往帝都的我们现在在第一皇子的阵营之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维恩抱着头,放声大喊。 ◆◇◆ 王太子维恩率领的使节团和迪梅托里欧军汇合了。 其他阵营立马收到了这一情报。 「怎么可能!?纳特拉竟然投靠了迪梅托里欧!?」 接到报告不由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是被称为武斗派、受到众多帝国军人支持的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 「没有出错吗!?如果是露薇尔米娜我还能理解,对方可是迪梅托里欧啊!?」 「是的,臣确认了好几遍,确凿无疑。维恩王子的确和迪梅托里欧皇子一同驻留在贝利达」 信赖的部下都如此断言了,不管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态也只能接受了。巴尔德罗修呢喃道。 「唔……毕竟是那位王子,自然不会因为虚荣或一 时兴起站到迪梅托里欧那边」 「是的,他很有可能布下了某些计谋。殿下,如何是好」 巴尔德罗修烦恼了一会,说道。 「……无需变更我方的预定。不过要时刻注意迪梅托里欧军的动静」 「遵命」 部下为了下达指示,离开原地。看着部下离开,巴尔德罗修低语道。 「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三皇子曼弗雷德烦恼地呢喃着。尽管他在皇子中排行老三,却通过拉拢帝国的许多新兴贵族,组成了足以和其他两名皇子抗争的势力。 「他是名谋略家。即便我和巴尔德罗修劝诫他谨慎行事,他也一定会暗自行动。正因为这样我才无法理解。特地站到表面舞台上,而且还投靠了那个第一皇子,太过孤注一掷了」 如此说完,曼弗雷德看向身旁。 「你怎么看?斯特兰格」 在他视线前方的是一名少年。从体格上给人以文官印象的这位少年名叫斯特兰格,是曼弗雷德的亲信之一,也是维恩的友人之一。 「殿下说的没错,投靠迪梅托里欧皇子有着巨大的风险。然而,若能克服这个困境,迪梅托里欧皇子将和维恩王子缔结不朽的情谊」 「有风险但也有回报。并且他相信自己能赢得回报,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的。我认识的维恩王子并不喜欢豪赌。即便是在旁人看来没有胜算的赌局,他也会周密地准备好取得胜利的方法」 说到这里,斯特兰格耸了耸肩,“但是”。 「维恩王子的运气十分奇妙,他有可能是遭遇了不曾预想到的事态,不得不投靠迪梅托里欧皇子」 「不曾预想到的事态?」 「十分抱歉。这就不清楚了」 「唔……」 曼弗雷德陷入思索,不久后又甩掉了这些多余想法,说道。 「算了。不管怎样,纳特拉选择站到我和巴尔德罗修的敌对面。那么只需打败这个敌人」 「看不透那个男人的真正意图」 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苦苦思索。他虽然欠缺德行和才智,却因为生为长子而备受保守派贵族的支持。 「那家伙真的是来帮我的吗?」 在一旁待命的部下恭恭敬敬地回答主君的提问。 「是的。虽然不能大意,但臣认为他打算协助殿下即位」 「那家伙曾经在米尔塔斯和其他皇子卑劣地陷害我。为何事已至此还来投靠我」 事实上,虽然向纳特拉寄去了一封希望获取对方支持的书信,但以迪梅托里欧为首的阵营全员丝毫没有想过纳特拉会成为同伴。 恐怕会静观其变,或是支持露薇尔米娜──正当他考虑着这些的时候,没想到本人直接过来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当然,他能投靠己方实属喜事。但不得不考虑他这么做的背后到底藏有什么想法。 「这只是臣的推测,或许是因为想和殿下修复关系的话,只能抓住现在这个机会。逝去的先帝奠定了纳特拉和帝国的同盟关系,陛下的长子迪梅托里欧皇子即将即位,作为同盟国前来参战是理所当然的」 「唔……比起投靠我,更重要的理由是因为尊重帝国的惯例吗……?」 迪梅托里欧难以接受地盘起双臂。 部下的这名男子慎重地向主君说道。 「……或许,这也许只是臣的妄想,但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米尔塔斯一事正是为了此刻而计划好的阴谋」 「怎么回事?」 「在即位之际,如果得到了他国的协助,无论如何都会与该国产生联系。我方阵营如果不是陷入了现在的困境,定会尽力避免他国的协助」 「……拿我的即位当跳板,预料到我会向他国寻求帮助,所以才在米尔塔斯陷害了我吗!?」 「当然,这终归只是一种可能……」 部下虽然说这是一种可能,迪梅托里欧却认为这很接近事实。毕竟那个男人只带着少数随从便来到了曾经闹不和的敌方阵营。若不是对现在的状况十分自信,绝对无法采取这么无谋的行动。 「这头怪物……!」 可以的话真想立刻把他大卸八块,但这样做会失去诸侯的信任。对方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敢若无其事地和军队一起行动。 「……但是,我不会让你随心所欲的」 迪梅托里欧咬牙切齿。 「或许你打算尽可能利用我这边的力量,但你可别小瞧我。区区你小子,我要反过来吞噬掉你……!」 「──诸如此类,其他阵营会作出许多猜想呢」 「全都是误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了妮妮姆的发言,维恩在安排给他的房间里翻来覆去并大喊出声。 「不是!不是这样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呢……」 妮妮姆在叫唤的维恩身旁深深叹了口气。 维恩与菲修结束会谈后,得到了露薇尔米娜迅速作出的答复,于是他们决定前往帝都,并迅速安排使节团做好前往帝国的出发准备。 如果是前往西方国家,为了不失礼节,有必要仔细了解对方国家的文化。但纳特拉本就是帝国的同盟国,对帝国文化知之甚深。由于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以维恩为代表的使节团就此出发,并且比预定的日期还要提前两日,顺利地踏上了旅途。 在关于访问和访问日程一事上,维恩和露薇尔米娜达成了共识:在实际抵达帝都前对情报进行保密。考虑到帝国如今的情势,倘若嘴上说着「我要去你那哦」,大咧咧地前往帝都,指不定会遭到其他派系的妨害。 但现实却事与愿违。就在使节团接近帝国内的贝利达街道时,正巧碰上了前往贝利达的兵团。 看到对方扬着帝国的旗帜,维恩乐观地以为「莫非是洛娃派人来迎接自己了?」。随后他看到高举在帝国旗帜背后的另外一面旗帜,顿时脸色苍白。 毋容置疑,那是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的旗帜。也就是说,在使节团眼前的这个兵团是为了即位,正在行军的迪梅托里欧军。 注意到这一点时已经为时已晚。使节团立马被对方拘捕,维恩只好表明己方纳特拉使节团的身份,和迪梅托里欧会面。 『──所以,你小子来这里有何贵干?』 如果是在迪梅托里欧宣布即位之前,维恩大可以坦率地回答说,他是应露薇尔米娜的邀请,正在前往帝都的途中。 但现在的迪梅托里欧决定孤注一掷。如果让他知道别国的王太子正准备去投靠敌对派系,很有可能行凶杀人。 因此维恩在迪梅托里欧的质问下,只能如此作答。 『当然是为了前来协助阁下,迪梅托里欧皇子──』 就这样,维恩一行和迪梅托里欧军一同驻扎在了贝利达。 「唔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偏偏是第一皇子,简直是最糟糕的展开呢……」 妮妮姆再次深深叹了口气。如果碰上的是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或第三皇子曼弗雷德的话,事情还有转 机。可是现在碰到的,是维恩认为绝对会垮台的帝国第一危险的泥船──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 「要是没因为对方扬着的帝国旗帜疏忽大意就好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拜此所赐,维恩一直是这副模样。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下去) 妮妮姆十分理解主君的心情。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愿意放任一直翻来覆去的主君,直到他消气为止,但时间并不允许。为了尽到身为家臣的职责,她开口道。 「维恩,总而言之先决定方针吧。接下来要怎么办」 「拒绝!我不想动脑筋只想冬眠半年!」 「你又不是熊」 「那我从今天起就化身为熊噶呜!」 「看来相当受打击啊……」 虽然妮妮姆一直很擅长激励维恩振作起来,但像现在这种死不听劝的情况已经好久没碰到了。看来这次意外对维恩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维恩,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不过是场意外。看开点吧」 「──不是意外」 维恩的表情一瞬变得严肃起来。 妮妮姆的双瞳中写满了惊讶。不是意外。如此断言的维恩脸上满是懊恼、苦涩,又稍微有些──愉悦。 「这不是偶然发生的意外。而是被人计算好的情况。所以才棘手」 维恩的语气中充满了确信。正因为此,妮妮姆显得很是困惑。 「等等,维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我和迪梅托里欧碰面,投靠迪梅托里欧。有人暗中布下这个计划,漂亮地把我引入了圈套」 维恩抬头望天。 「完全中了对方的陷阱……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能想出这么大胆的策略」 维恩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妮妮姆无法理解维恩的话语,追问道。 「为了什么……不,说到底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是谁?」 「你问是谁,答案很简单。有这么一个人。既了解帝国内各个势力的动向,又知道我们使节团没有对外公布的行程和移动路线」 「……该不会,是指」 维恩点点头,说道。 「还真敢做啊,洛娃。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在帝都为我准备陷阱,而是前往帝都的提议本身便是陷阱……」 「纳特拉王国壮大得太快了」 在皇宫的某个房间中,露薇尔米娜边喝红茶边说道。 「纳特拉本来是连接东西方的公路之一,地理位置很是重要。企图统一大陆的帝国之所以没有对纳特拉出手,完全是因为和纳特拉是友好关系以及随时可以征服对方的国力差距」 露薇尔米娜继续说道。 「但自从维恩摄政后,纳特拉迅速扩张领土,并与西方国家建立了友好关系。这对帝国来说非常不利」 「可是殿下,从国力上看,纳特拉现在也不是帝国的对手吧?」 在一旁提问的是同席的菲修。 「是啊,现在还不是对手」 露薇尔米娜毫不犹豫地回答。 「今后,只要维恩还健在,我无法想象纳特拉会变得多么强大。我认为,等到我作为女帝一统帝国之时,维恩甚至有可能已经成了西方的霸主」 「这……」 北方小国的王子入手大陆的一半。一般情况下听到这个只会一笑了之,但菲修没有这么做。不,她是无法否定。因为她曾切身体会过维恩具有的超乎想象的才能。 「您为了打击其势头,所以才制定了这次的计划。──强行让维恩王子搭上名为迪梅托里欧皇子的泥船」 以前维恩曾作出预测,迪梅托里欧会在这场争斗中落败,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露薇尔米娜三人将围绕崩溃的迪梅托里欧派系展开人员争夺战。 但露薇尔米娜想得更远。她确信如果三人展开争夺,自己一定会败下阵来。 露薇尔米娜在帝位之争中提出的首要主张是通过协商和平解决。所以她和其他皇子不同,明面上不具备武力。一旦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通过武力争夺溃散的第一皇子派系,她便难以插手。并且露薇尔米娜认为,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一定会动用武力。 就在她盘算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恶魔般的念头。 那就是让迪梅托里欧和维恩联手,让他们与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互相争斗。 「确实呢。只凭迪梅托里欧,无法战胜两名皇子。可若是维恩加入了迪梅托里欧的派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迪梅托里欧·维恩对抗巴尔德罗修·曼弗雷德……败者自不用说,胜者也会受到相应的打击。我们则乘虚而入」 菲修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说道,“可是”。 「我对这个计划有个疑问。说到底,维恩王子真的会和迪梅托里欧皇子并肩作战吗?」 「会的」 露薇尔米娜毫不犹豫地断言。 「这是维恩的性格使然。当他负债累累的时候,他不会想办法填上负债,而是利用自己的债务获取更多的利益。既然搭上了泥船,他便不会下船,而是凭借泥船抵达岸边」 露薇尔米娜在士官学校的时候多次见识到维恩的性格,理所当然地做出了判断。 「要是他避开了迪梅托里欧皇子,顺利抵达帝都呢」 「那时我便重提婚约一事」 露薇尔米娜嫣然一笑。 「他的来访意味着告诉其他人纳特拉投靠了我的派系,那么维恩自然会认为更进一步的关系能够带来更大的利益。老实说,等我当上女帝后再考虑婚事会比较方便,但如果能在这个阶段给他戴上项圈,也是很有价值的。……嗯,虽然没有演变成这样」 露薇尔米娜继续说道。 「还有,菲修,刚才虽然说无论谁赢,但我有不同想法」 「您是说?」 「他会赢的。维恩」 露薇尔米娜的话语中充满了确信。在维恩加入的那一刻,迪梅托里欧就注定会胜利。在她心中,那场战斗的结局早已有了定数。 「并且这个计划,将以“维恩和迪梅托里欧击败巴尔德罗修与曼弗雷德,却无法即位迎来败北”而画下句点」 由此,吸收迪梅托里欧派系的力量,并削弱维恩迄今积累的权威,这两大目的就此达成。当然,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维恩,但至少能稍微制止他的步伐。在自己当上女帝君临帝国前,不能再放任纳特拉壮大下去了。 当然,这个计划的成功有着极其苛刻的条件。 换言之,在没有了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这两个敌人后,露薇尔米娜必须战胜维恩。 「真是的,实在是强敌呢」 自己准备了今后的计划,但对手是那个维恩。兼备温柔与冷酷,让人恐惧的谋略的怪物。自己要与之为敌,并且要战胜他。 「殿下,无需胆怯」 菲修察觉到主君的想法,说。 「我方现在占据先机。对方一定还处于混乱之中。再加上维恩王子和迪梅托里欧王子并非完美的合作关系,哪怕是维恩王子,应该也想不出多少对策」 菲修的观点是正确的。维恩乘上了迪梅托里欧的泥船,而且无法随心所欲地进行操纵, 无疑深陷困境。占据优势的是我方。 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无法抹去心中的不安,是因为自己害怕维恩吗,又或许是── 「──打扰了!」 传令兵正好在这时急忙走入房间。 「方才,芙兰亚王女率领的纳特拉使节团抵达帝都!」 「「哈────?」」 露薇尔米娜和菲修异口同声地发出惊愕之声。 「芙兰亚现在应该抵达帝都了吧」 或许是厌倦了抱怨,又或许单纯只是累了,维恩终于冷静下来,嘟囔道。 「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呢。没想到保险措施会生效」 妮妮姆说道。她回想起离开纳特拉之前的事情。 「让芙兰亚另外率领使节团,在我们之后前往帝都……这个命令。在变成这样之前我还觉得没必要下这个指示,你已经预见到了吗?现在的状况」 「能预测到我早就逃跑了」 听到维恩直截了当的回答,妮妮姆苦笑着说,“也是”。 「不过,我确实考虑到了在抵达前会遭到妨害。对方明显在引诱我前往帝都,而且原本就因为帝位之争,帝国内到处都是纷争」 正因如此,维恩使出了芙兰亚这一手牌。如果途中平安无事,兄妹俩便同时拜访露薇尔米娜,向周围表示彼此间的亲密关系。 然而实际上遭遇变故,维恩如今在迪梅托里欧派系,芙兰亚则前往了露薇尔米娜派系。 「洛娃的目的在于同时击沉身为纳特拉代表的我和迪梅托里欧,并降低纳特拉的威信。但前往洛娃那儿的王族芙兰亚则摆出一种纳特拉既支持迪梅托里欧,同时也尊重稳健解决问题的姿态」 「即便我们输了,伤口也不至于太深呢」 「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总比坐以待毙略胜一筹」 “只不过,”维恩继续说道。 「如果洛娃接下我发起的挑衅,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应对得太快了……!) 王女芙兰亚抵达帝都。 接到报告的菲修面露焦躁之色。 这个应对根本不可能在和迪梅托里欧军汇合后作出。恐怕纳特拉在会谈时就已经有所察觉这边的计划。 (这是我的失策……) 是话题的流向还是表情,又或是我无意间的举动,说话的音调吗。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一定是通过某个细节被对方察觉了。又被维恩抢先一步,菲修懊恼地咬紧嘴唇。 菲修看向主君,打算为自己的失败谢罪──于是她大为惊讶。 因为遭到反击的露薇尔米娜竟无畏地笑了。 「还真敢挑衅啊,维恩」 「挑衅……吗?」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菲修眨了眨眼。露薇尔米娜对她解释道。 「让芙兰亚公主来找我,是为了淡化自己的失败给纳特拉威信造成的不良影响。这不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防备失败的对策。可以看成一种防守」 露薇尔米娜继续说道。 「芙兰亚是维恩重要的手牌。他不得不把手牌用在防御上,既有警戒的意思,也证明了他并没有掌握我们的动向。菲修,你无需因失败而垂头丧气。不但把维恩推向了迪梅托里欧那方,还侥幸钓来了芙兰亚王女这样的大鱼。你做得很好」 「好、好的!您过誉了」 「──可是」 露薇尔米娜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其冰冷的光辉不由得让菲修倒吸一口气。 「维恩的这一招会因为我的贪婪程度而变得极具攻击性」 「贪婪吗?这究竟是……」 「两人都拥有纳特拉的王位继承权。一方在迪梅托里欧那,一方在我这。倘若我赢得胜利,支持迪梅托里欧的维恩会丧失威信。与之相对,支持我的芙兰亚王女会提升威信。如果芙兰亚王女获得了有利于纳特拉的功绩,回到国内,并且。……这两人的威信碰撞在一起,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解释到这里,菲修总算明白了露薇尔米娜的言下之意。 「该不会,故意让芙兰亚殿下立下功绩,在纳特拉国内引发她和维恩王子的派系斗争!?」 如今的纳特拉统一在维恩这一旗帜之下。维恩能频繁地往返国内外,正是因为他的统治坚如磐石。 但维恩终究只是王太子,尚未即位。如果希望把王女芙兰亚推上王座的势力抬头,动摇国内的统治,将会如何。 「不管他们两人多么亲密,终究同是王族。声望相近便会引发派系之争。当然,不够成熟的芙兰亚王女派系或许无法让维恩垮台,但也能起到阻碍纳特拉发展的效果」 「可、是,请等一下。让芙兰亚王女立下功绩,假如维恩王子在这次的争斗中取胜……」 「哥哥成功卖人情给下一任皇帝,妹妹也能立功归国。纳特拉将迎来长久的春天吧」 菲修的喉咙微微作响。 那位王子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正如露薇尔米娜所说,他是故意把芙兰亚送过来的。 换言之,维恩是在对己方如此说道。 『真是漂亮。初战是我输了。大危机啊。说不好我会就这么输掉呢。所以──不如让我们加大赌注吧』 (好可怕的人……!) 本以为陷入困境会转入防守,却故意露出张口咬人的迹象,反过来试图紧咬对方的咽喉。正如露薇尔米娜刚才所说的,利用负债赚取更大的利益。明明不是正常人会有的举动,却又让人觉得那位维恩王子的话或许真会这么做。 「……情况臣已经理解了。那么,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菲修提出疑问,心中却已经知晓主君的回答。 「当然是把赌注加到最大」 露薇尔米娜嫣然一笑。 「今后,帝位之争将会加速。纳特拉介入的机会十分有限。既然他打算加大赌注,我自然不会逃避」 「…………」 火焰,菲修心想。维恩王子和露薇尔米娜皇女都有着如同火焰般的性格。相撞的两股火焰,其中一方将被对方吞没。 那么,作为家臣的自己,为了不让主君的火焰被吞噬,必须让主君的火势烧得更旺。 「好了,菲修,立马准备款待芙兰亚王女。把以我目前的权限可以公开的技术和情报汇总成列表。研究一下哪些适合送给芙兰亚王女当礼物」 「遵命!」 菲修坚定地点头,接下主君的命令。 (……那么) 就这样,露薇尔米娜一边朝下一个方针行动,一边想象如今在迪梅托里欧麾下的友人。 (维恩一定知道,我会这么做呢) 事实上,维恩也如此想到。 (洛娃会接受我的挑衅,现状能确定的也就这些了) (是的,真正的胜负现在才要开始) (对手是名强敌。舞台上还有三名皇子) (可是──) (但是──) ((───笑到最后的会是我/我) 纳特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安斯沃多帝国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安斯沃多。 在三位皇子骨 肉相残的斗争背后,两名稀世罕见的谋略家掀起了不曾记载在史书上的战斗。 第三章 必然的结局 「肚子好饱……」 马车缓缓前行,芙兰亚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因为舌头得到满足的喜悦和吃太饱的痛苦,一脸平和的表情。 「你吃太多了」 在马车上同席的护卫那那吉简洁地概括了原因。 「对方充满热情地欢迎我,不多吃点很失礼诶」 芙兰亚嘟了嘟嘴。 她不久前在帝国的皇宫接受了皇女露薇尔米娜的款待。 在筵席上除了进食之外,还欣赏了音乐和文物等。本打算在帝国强势表现的芙兰亚从中体会到帝国深不见底的底蕴,被对方从气势上压倒了。 「帝国果然很厉害呢。帝都的人口也很多」 透过马车的窗户可以窥见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尽管以前去过大陆中央的米尔塔斯,可这里的繁盛程度并不输给前者。 并且和贯彻商业方针的米尔塔斯不同,帝都格兰兹拉尔没有确定的城市方针,给人以一种混沌的印象。 (不可思议的是,我感觉这里和米尔塔斯一样,十分有魅力) 是混沌中的某样东西让自己产生了这种感觉吗。能够感受到像是脉搏跳动般的力量。 (倒不如说……一比起来……纳特拉难道是乡下吗) 米尔塔斯和格兰兹拉尔都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繁荣城市。在此之上,我应当热爱的母国纳特拉,竟是如此,唔,该说是凄凉吗。 (不、不对!才不是这样!自从王兄摄政之后,景气良好,领土得到扩张,城市人口也增加了!) 是的,纳特拉近几年的上升趋势毋容置疑。 可哪怕算上这些要素,也还是在繁荣程度上败下阵来。 芙兰亚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询问坐在对面的随从。 「那那吉我问你,这座城市在那那吉眼中是什么样?」 「不方便护卫」 虽然猜到他会这么说,但还真是缺乏感情的答复啊。 「真是的。就这些?」 「似乎有很多藏身之处」 「……」 芙兰亚探出身子,戳了戳那那吉的脸颊,表示抗议。 「你干什么」 「没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芙兰亚却不停戳着那那吉。看来自己惹主君不开心了,那那吉心想。放着不管迟早会戳腻的吧,那那吉瞥了眼窗外,对芙兰亚说道。 「……最好坐回位子上」 「拒绝,你没说出主君想要的答案,这是惩罚」 「之后再惩罚。──我们快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大幅摇晃。 “呜哇”地一声,芙兰亚身体失去平衡,那那吉迅速抱住她。 「我都告诉过你了」 「……唔」 芙兰亚在那那吉怀中气鼓鼓地别过脸颊。 「没办法,这次先原谅你」 「我应该回答说,不胜感激吗」 「没必要。下车吧」 芙兰亚端正坐姿,紧跟着先行下车的那那吉,离开了马车。 这片清静的地带是所谓的帝都贵族街。四周建有许多大宅邸,几乎看不到往来的市民。 现在,芙兰亚来到了其中一间宅邸的面前。 「──恭候多时,芙兰亚殿下」 声音的主人就在芙兰亚眼前。许多人站在宅邸前,一名浑身散发威严与气场、举止优雅的男人站在并列的随从们前方。 「初次见面。此次承蒙露薇尔米娜皇女之命,负责招待芙兰亚殿下,实乃荣幸至极。我叫塞拉斯」 这座宅邸是芙兰亚停留帝都期间的居住地,由露薇尔米娜亲手安排。 自称是塞拉斯的这名男子无疑是帝国贵族,宅邸归他名下所有。本来应该分配的是使节住宿用的专属迎宾室,但露薇尔米娜特意选择了这里。 「衷心感谢塞拉斯卿亲自前来迎接」 芙兰亚向他行了一礼,只见塞拉斯莞尔一笑。 「您客气了。没想到不仅是维恩王子,还能迎接芙兰亚王女入住我的宅邸,没有比这更让弗拉姆人感到自豪的了」 正如塞拉斯所说,过去维恩曾在这座宅邸留宿过。那是维恩隐藏身份就读帝国士官学校时的事情。 塞拉斯是弗拉姆人,而维恩是保护弗拉姆人的纳特拉王族,两人因为这层身份缔结了缘分。露薇尔米娜知道芙兰亚敬爱维恩,所以觉得比起迎宾用的宅邸,或许这里更能令芙兰亚感到高兴。 实际上,芙兰亚得知维恩在这里住过,的确十分高兴。 「塞拉斯卿,在我待在这的期间可以给我讲讲王兄当时在这做了什么吗?」 塞拉斯对兴致盎然的芙兰亚点点头。 「当然可以,芙兰亚殿下。不过还是先进到宅邸内吧。毕竟说来话长,一直站着也不太方便。好了,请往这边走」 在塞拉斯的指引下,芙兰亚进入宅邸。 芙兰亚怀抱着想要知道王兄的过去的好奇心,同时也在祈祷现在的王兄平安无事。 ◆◇◆ 「整理一下现状」 维恩在桌上铺开地图,说道。 「首先,迪梅托里欧的目的是即位登帝,其他皇子则打算阻止他。然后,根据帝国法,即位登帝要达成几个条件」 「最重要的条件是继承皇帝的血脉。在此之上,必须进行洗礼仪式获得祖灵的承认,并在帝都之民面前举行宣布即位的加冕仪式呢」 “正是如此”,维恩点头同意妮妮姆的说法,。 「按照惯例,洗礼仪式将在大陆最大的湖泊──维依湖湖畔附近的城市纳鲁西拉举行,下任皇帝在那里接受洗礼后,再前往东南方向的帝都格兰兹拉尔」 「据我所知,前任皇帝即位时,帝国的民众为了能看一眼皇帝,聚集在纳鲁西拉通往格兰兹拉尔的道路两旁」 骑马从纳鲁西拉前往格兰兹拉尔需要数日时间。在此期间放慢行进的脚步,同时也可以向聚集的民众宣传新任皇帝。 「然后这样一来,迪梅托里欧必须先抵达纳鲁西拉。所以他动员自己的派系,从他们的领地出发了」 迪梅托里欧和其派系的领地基本在纳鲁西拉的西侧。而在城市纳鲁西拉和领地之间的便是城市贝利达,也是现在驻留的地方。从贝利达继续往东前行,就能抵达纳鲁西拉。 「然而纳鲁西拉现在被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占领了」 妮妮姆在城市纳鲁西拉上放了一枚棋子。 听到迪梅托里欧的即位宣言,巴尔德罗修毫不犹豫地采取了行动。他率领军队迅速占领了纳鲁西拉。 可怕的是他的行军方法。巴尔德罗修派系的领地毗邻迪梅托里欧派系的领地北部。那么在他们调集军队之后,应当晚于迪梅托里欧抵达贝利达。 然而巴尔德罗修并没有调集军队,而是直接下令进军纳鲁西拉。他出色地将分散出发的士兵们集结起来,在进军的同时组编了军队。 比起按部就班地在领地内调集军队出发的迪梅托里欧,自然可以更快抵达纳鲁西拉。这是主要由军人构成的派系才能做到的绝技。 「既然如此,不如放弃洗礼仪式,直接镇压帝都强行举行加冕仪式。这虽然不失为一种办法 ,但曼弗雷德已经在帝都附近布下了兵力」 「曼弗雷德的兵力目前尽管少于迪梅托里欧和巴尔德罗修,可时间拖得越久,这支军队迟早可以凑齐匹敌他们的兵力」 「要是迪梅托里欧皇子起初就镇压帝都,或许能赶在第三皇子抵达前达成目的呢」 可是迪梅托里欧选择率军前往纳鲁西拉。为了不丧失即位的正当性,洗礼仪式果然还是必不可缺。只是没想到巴尔德罗西修事先占领了纳鲁西拉,曼弗雷德也趁着迪梅托里欧犹豫不决的时候采取了行动。 「话是这么说,可迪梅托里欧派系的主要力量来自保守派贵族。轻视帝国的惯例及传统则意味着否定长子继承帝位的惯例。无法轻易放弃自身具备的这一正当理由」 派系很是棘手,为了维持稳定,有时不得不违背领袖的本意。正如迪梅托里欧会碰到困难一样,军人派系的巴尔德罗修和新兴贵族派系的曼弗雷德想必也为了掌控派系而煞费苦心。 「所以,迪梅托里欧皇子接下来会怎么行动」 “这个啊”,维恩抬头望天。 「大概只能和巴尔德罗修打上一场了」 「现在应该立刻向巴尔德罗修军发起决战!」 参与会议的一名年轻男子勇猛果敢地说道。 房间里除了年轻人以外还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全都是支持迪梅托里欧的派系之人。坐在上座的是他们的领袖迪梅托里欧。 「时间拖得越久,越难以攻破专注防御的巴尔德罗修军!并且曼弗雷德军也在壮大兵力!继续摇摆不定迟早遭受两军夹击!」 他的意见可谓一针见血。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迪梅托里欧的敌人都是另外两名皇子,二对一自然处于不利。那么该考虑的当然是在其中一方作好准备前一对一击溃对方。 「但是,我军的战力还不够」 一名上了年纪的男性谨慎地提出意见。 「巴尔德罗修军很强。如果不做好确实能够取胜的准备,将被敌军反噬」 「没时间慢吞吞的了!我等可是冒险来到这里!一直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稳胜局面只会错失可能性!」 「这未免有些夸大其词。我军还有尚未汇合的同伴。行动的时机尚未成熟」 多数参加者都同意这个意见。在保守贵族占据多数的迪梅托里欧派系内,类似这样的慎重观点受到推崇。 「……那么!殿下有何看法!?」 争论的矛头指向沉默不语的迪梅托里欧。 在诸侯的视线注视下,他开口道。 「……我军的兵力是?」 「报告。约有一万二」 有人在他身旁恭敬地作出回答。 「愚弟们的兵力是多少」 「根据密探的报告,巴尔德罗修军不到一万。曼弗雷德军目前聚集了五千左右。」 「嗯……」 仅从字面上看,自己在所有皇子中拥有最多的兵力。然而迪梅托里欧心知肚明,最多指的是数字。巴尔德罗修军的强大足以弥补数千兵力。 「若是预计汇合的己军全部到齐,总兵力是多少」 「最终会接近两万。当然,全面会军还需要一定时间」 巴尔德罗修军兵力的两倍。实在是充满魅力的数字,但时间问题使迪梅托里欧陷入思索。 「……可以容我说一句吗?」 这时,某个坐在末席的人提心吊胆地举起了手。 「我们果然还是听听维恩王子的看法吧……?」 会议室一阵骚动。 维恩的智谋如今在帝国广为人知。出席会议的诸侯们或多或少抱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他在这里,或许会提出某些划时代的想法。 然而,维恩没有出现在会议上。理由是, 「──不可以。只需让他同行即可」 以派系领袖迪梅托里欧为首,众人展示了拒绝维恩的态度。 「为了探出他的真实想法,我曾允许他出席过一次。但如果继续给他提供干涉我军的机会,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 「殿下所言极是。因为维恩王子加入我等,已经有贵族见风使舵投靠我等。即使不借助王子的智慧,他的名声也能为我们带来许多好处」 「况且,这是帝国的问题。应极力避免他国乘虚而入」 他们提出的众多意见所共通的一点,都指出要警戒维恩。 那是毒药,而且是足以杀死下毒者的剧毒。 不可使用,也不能被他人抢走,只是放在手边什么也不做。他们相信,这才是最好的使用方法。 「我同意对维恩王子置之不理」 最先发言的年轻男子说道。 「但是,我等有必要得出结论。在什么时间,什么时机开始行动」 参与者一同开始思考。能够动用的兵力越多越好,出兵的时机也越早越好。那么应该如何把握那个时机呢。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能够正确作答的或许只有后世的历史学家。因此现在需要的不是正确答案,而是做出选择的意志。 「──一万五千」 随后,迪梅托里欧以强大的意志做出了决断。 「等兵力达到一万五千,便向巴尔德罗修发起决战。有异议的人就在这里说出来吧」 代表同意的沉默充满了会议室。迪梅托里欧微微点头,说道。 「就此定下方针。全员,做好准备」 「「遵命!」」 接下主君的命令,家臣们开始行动。 眺望着这一切,迪梅托里欧用无人能听清的音量微微低语。 「母后……您的愿望,我一定会实现……」 「──所以,维恩觉得哪边会赢?」 「嗯?巴尔德罗修」 听到妮妮姆的问题,维恩满不在乎地作出回答。 「即便用两倍兵力正面发起进攻,也仍旧是强敌。而且巴尔德罗修还可以边防御,边等曼弗雷德从背后发起进攻」 「你是说两位皇子缔结了秘密协议?」 「十有八九。就算没有,曼弗雷德也没理由不攻击碍眼的迪梅托里欧。嘛,不管怎么挣扎,迪梅托里欧都没有胜算」 好歹也是维恩所属的派系,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本以为话题到此为止,维恩又补充道。 「只不过,胜利和败北并不一定会带来期望的结果」 「……什么意思?」 维恩指着眼前摆有四枚棋子的地图,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舞台上有四人。发表即位宣言的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占据举行仪式的城市贯彻放手的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在帝都附近展开军阵的第三皇子曼弗雷德,以及在帝都策划各种计谋的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那么妮妮姆,你知道这四人中谁犯下的失误最严重吗?」 被问到意料之外的问题,妮妮姆想了一会儿,说, 「犯下最大失误的,不是迪梅托里欧皇子吗?被迫得走投无路,做出了即位宣言,遭到两名皇子集中攻击……」 「不是这样的」 维恩说道。 「现在犯下最大失误的,是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 「巴尔德罗修皇子……?」 看了眼满是疑惑的妮妮姆,维恩挪了挪靠在椅背上的身子。 「比赛已经开始了,如果不打算取胜的家伙站在终点线前会发生什么呢。你马上就会明白了,我们就静观事态的发展吧」 用手指弹了弹不存在地图上的第五枚棋子,维恩无畏地笑了笑。 ◆◇◆ 城市纳鲁西拉是帝国极其重要的一处领土。 纳鲁西拉得益于大陆最大的湖泊──维依湖的恩惠,自古以来土地富饶。也正因如此,这里常常被附近势力觊觎,不断引发争夺战。 然而距今一百多年前,一个男人为争斗画上了终止符。 他调集人和武器,从统治周边区域的国家手中解放纳鲁西拉,并击退前来夺回纳鲁西拉的敌国的侵略,一举反攻灭亡了敌国。 就此将周围一带纳入统治的这名男子之后宣布建立安斯沃多帝国,作为初代皇帝君临天下,其一生经历的战争过百之数。 初代皇帝死后,遗骸被安置在修建于纳鲁西拉郊外的陵墓中,并规定皇室相关人士死后要埋葬于此。 随着领土的急遽扩大,考虑到流通问题,帝都迁至格兰兹拉尔。但对帝国而言,纳鲁西拉至今仍是五谷丰登之地,象征着开始,又意味着结束。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踏入这里」 走在纳鲁西拉的城墙走廊上,古莲?马卡姆喃喃自语。 他曾与维恩一起就读士官学校,如今以一名帝国军人的身份从属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派系。 现在为了阻止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即位,他作为巴尔德罗修军的一员,参与了占领纳鲁西拉的行动。 「历代皇帝长眠的陵墓……我过去一直想亲眼看看」 皇帝们看到帝国现在的模样,是会叹息还是会生气呢,至少不会感到高兴吧。正当他想着这些,他要找的人物映入了他的眼帘 「阁下,您原来在这」 一名年纪老迈的男子透过走廊上的护墙向外眺望。他和古莲一样身着军服,凛冽的站姿让人感觉不出年纪的老迈。 男子名叫洛连西奥。在帝国拥有很高的爵位,是名伯爵。他过去曾担任过巴尔德罗修的剑术老师,现在是巴尔德罗修的亲信,也是巴尔德罗修派系的重镇。 「是古莲啊」 洛连西奥瞥了眼古莲,用满是皱纹的手指向远方。 「古莲啊,你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吗?」 「嗯?知道。通往帝都格兰兹拉尔」 古莲老实地回答这个过于唐突的提问。 这条路连接帝都和纳鲁西拉,平时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现在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因为民众们知道,这片土地很快就会因为迪梅托里欧军和巴尔德罗修军化作战场。 「……先帝陛下即位时,我被派来这里做过警备」 洛伦西奥感慨地用怀念过去的口吻说道。 「这条通往帝都的路,沿途挤满了人,大家都非常狂热。路旁满是露天摊子和简易的旅馆,我趁着休息时间买了麦芽糖。现在回想起来味道并不算很好,当时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后”,他继续说道。 「洗礼仪式结束后,陛下和随从一同走出城门,欢呼声震天动地。集民众的期待和声援于一身的陛下,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我也听父亲说过类似的话。感极涕零的民众们一直歌颂陛下,直到太阳落山也未曾停息」 「没错……正因如此,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身心饱受煎熬。没想到陛下驾鹤西去后,眼前的景色竟会变成如此模样」 古莲感受到了寄宿在洛连西奥眼中的失落。往昔的光荣之景与现今的凄凉之景。两者间的落差化作干燥之风,在他心中吹拂。 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洛连西奥露出自嘲的笑容。 「……呼,讲了些无趣的事啊。望你谅解,古莲。只是老家伙说的胡话」 「不,绝无此事」 「没关系的。所以你找我所为何事?」 「是的。殿下有令,要针对第一皇子的军队动向举行会议」 「我明白了。马上过去」 洛伦西奥毫不犹豫地踏出脚步,古莲也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会议室,发现以巴尔德罗修为首的派系重镇皆以到齐。 「姗姗来迟,十分抱歉」 洛连西奥行过一礼。“无妨”,巴尔德罗修对他说道。 「还不如赶快坐下。那么,立马开始会议」 「遵命。──古莲,你也留下来旁听」 古莲点点头,待在入席的洛连西奥身旁。除了古莲以外,还有几名并非重镇的年轻人参与了会议。派系认为他们前途有望,换言之,他们被看成未来辅佐巴尔德罗修的干部候补。 「迪梅托里欧军状况如何?」 一名部下回答了巴尔德罗修的问题。 「根据安插的密探汇报,敌军据守城市贝利达,专注于调集兵力。现在兵力在一万二左右。恐怕全部集齐将有约两万兵力」 「很多啊。派系的力量明明应该下降了许多」 「对方似乎用人质进行威胁,还花钱进行笼络。恐怕是将这次的斗争视作决战」 「穷鼠啮狸吗」 兵力最多可达两万的话,哪怕巴尔德罗修一方皆是精壮的军人,也不可小觑啊。 「话虽如此,不管是调集两万士兵还是维持这等兵力都并非易事。更别说对方还得防备曼弗雷德军的威胁」 「那么,很有可能在调集完成前出兵啊。……不要放松监视,绝对不能看漏任何动静」 巴尔德罗修如此下令后,微微皱起眉头,说道。 「话说那个男人……维恩王子现在如何?」 对巴尔德罗修而言,目前最大的担忧便是维恩。 不管是好是坏,他都和迪梅托里欧相处很久了,大概能猜测到迪梅托里欧的行动模式。然而维恩却让他看不透。况且,维恩投靠迪梅托里欧一事便已出乎了他的预料。 「到目前为止没有显眼的举动。似乎迪梅托里欧阵营也不知拿王子如何是好」 「嗯……我明白了。王子那边也尽可能监视其动向」 「遵命!」 接到命令的部下恭敬地低下头。 「选好作战前线了吗?」 「是的。请看这边的地图」 另一名部下回答了问题。 「臣在近郊彻底搜索了一遍,考虑到彼此的兵力,预计会在远离纳鲁西拉的这片平原上展开交锋」 「果然要打野战吗」 「是的。纳鲁西拉的城市构造不适合当作防御据点。此外,如果在被视作帝国圣地的纳鲁西拉交战,会引来国内的批判」 其他部下也一齐点头同意。 「光是驻扎在纳鲁西拉,城内外传来的劝诫声便不绝于耳。听闻那位古怪的宰相也勃然大怒」 「应对不当的话,我等会被冠上践踏帝国的贼军之名。不,狡猾的曼弗雷德皇子一定会借题发挥」 「打算举行洗礼仪式的迪梅托里欧皇子应当也不想将纳鲁西拉化作一片火海。恐怕会与我军在平原上进行决战」 在部下们议论纷纷之时,巴尔德罗修说道。 「纳鲁西拉的市民有可能妨害我军吗?」 「大概不会。虽说有不满,但那不是因为拥护迪梅托里欧皇子,而是因为我等妨害仪式的举行,换言之,是对我等轻视这座城市的存在价值表示不满」 比方说以军人为主体的巴尔德罗修阵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对「武」抱有敬意和夸耀。同理,纳鲁西拉的住民以生养他们的圣地为豪。 于是一名重镇笑道。 「既然如此,干脆让巴尔德罗修皇子举行仪式,也不至于会不满了」 「────」 这一瞬间,会议室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这……虽然不是不行……」 有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除了巴尔德罗修,其他重镇们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像是为了缓解这个气氛,巴尔德罗修说道。 「我等之所以驻扎于此,是为了阻止放弃协商、企图用武力即位的迪梅托里欧。与曼弗雷德的合作也是出于这一大义名分。不要轻率地说出这种话」 主君郑重的口吻使得在座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遵命……臣失言了」 重镇虽然作出了道歉,但会议室内的气氛仍旧很沉重, 巴尔德罗修叹气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所有人回去吧」 遵从主君的命令,聚集在会议室里的众人陆续离开房间。 安静地旁听着的古莲也跟着走了出去,离开时,他听到了巴尔德罗修的喃喃自语。 「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必须赶快……」 主君是出于什么考虑说出了这番话呢。古莲想了一会儿,然而还是没能得出答案。 之后不久,迪梅托里欧军抵达城市纳鲁西拉近郊。 迪梅托里欧要求巴尔德罗修撤离纳鲁西拉,后者表示拒绝。 于是,一万五千兵力的迪梅托里欧军和九千兵力的巴尔德罗修军就此揭开了开战的序幕。 ◆◇◆ 帝位之争持续至今,三位皇子一直极力避免武力冲突。 因为不希望与血脉相连的兄弟刀剑相向──自然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是担忧陷入内乱的泥潭及西方诸国的介入。 抛开私心不说,这一判断十分明智。离发生冲突只有一步之遥、动员军队互相牵制,又或是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在城市米尔塔斯争夺战期间引发的小规模军事冲突,虽然发生了很多,但都没有演变成正面冲突。 然而这个禁忌在今天被打破了。 因为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军和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军的决战。 「不断推进!不要回头!首级就在前方!」 「坚持住!击退他们!扛过这波就能压制住敌军的势头!」 两军按照预定计划,在距离纳鲁西拉有一定距离的平原上发生交战。 战斗持续了好几天,合计超过两万的士兵们拼上性命白刃相交,将大地染成一片鲜红。 现如今,怒吼声和悲鸣声此起彼伏,剑戟声脚步声不绝于耳,堆积成山的尸体诉说着巴尔德罗修军的优势地位。 「殿下,古莲小队正在突破敌军中央防御阵」 「派出一支预备队跟上古莲小队。确保打开的防御阵缺口不被敌军堵上,留作我军的突入口」 巴尔德罗修在位于后方的本军营地中向部下接二连三地发出指令。 「陷入混战的右翼情况如何?」 「报告。我军已完成阵形重组,成功向前推进了战线!」 「把剩余的预备队派去右翼。命令左翼贯彻防御。在敌军选择撤退之前,从右翼击溃敌军」 「遵命!」 下达了好几个指令后,巴尔德罗修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洛连西奥。 「这是赢了吗,洛连西奥」 「不要轻敌……虽然臣很想这么说,不过正如殿下所说,我军的胜利已无可动摇」 两人会有这样的看法并不是因为乐观。初次交战时,迪梅托里欧军兵力占优,但经由巴尔德罗修军精锐兵力的不断打击,迪梅托里欧一方的兵力不断被削减,及至今日开战时,两军已兵力相当。 现在,巴尔德罗修军呈现压倒性的优势。想必兵力差距也会发生逆转。兵力和战术都占据优势的巴尔德罗修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那个男人」 巴尔德罗修如今想到的是从属迪梅托里欧军的异国王子。 维恩是大陆上最不可疏忽大意的人物。 「根据汇报,他似乎被排除在军事会议外。不管他有什么样的计谋,没有话语权也无济于事。实际上,迪梅托里欧军的行动到目前为止都在我军的计算之内」 「嗯……」 「要说在这种情况下能做的,无非是率少数兵力,对司令部发起奇袭。然而殿下坐镇的司令部犹如铜墙铁壁。即便遭受数千兵力袭击,也足以撑到援军前来」 不管想出多么厉害的诡计,也不可能逆转战局。洛伦西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巴尔德罗修也确信胜负已分。 ──但是, 这样的话,心中涌上的这抹莫名的不安又是为何。 「……迪梅托里欧。要是能把他抓到我面前,这份不安也会消失」 巴尔德罗修像是为了拂去心中的雾霭,低语道。即将发起突击的部队将会把活着的迪梅托里欧或是他的尸体带过来吧。如此一来就全都结束了。 就在此时。 「唔──?」 战场的另一边响起了敲钟声, 欢呼声随之传来。 巴尔德罗修不明所以地睁大双眼,此时传令兵来到他身边。 「传令!敌方迪梅托里欧军开始撤退了!」 「什么?」 巴尔德罗修从帐篷里走出,眺望战场。正如传令兵所说,迪梅托里欧军正在撤退。 「殿下,这是追击的好机会」 巴尔德罗修听完洛连西奥的提议,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 「传令各大将领。痛击敌军后背,击溃敌军的战意。但切忌追敌太深。毕竟敌军也是帝国之民」 「遵命!」 传令兵立刻返回战场。 巴尔德罗修一边看着传令兵离去,一边盯着逃走的迪梅托里欧军。 「……在我军击溃右翼前撤退了吗」 「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我所认识的迪梅托里欧,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和败北。本以为就算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下令撤退……」 「哪怕皇子这么想,追随他的部下也不一定这么想。也许是被部下说服,又或许是部下们逼迫迪梅托里欧皇子撤军了吧」 巴尔德罗修没有对洛连西奥的意见提出异议。 而且我军已经胜利了。追击部队或许能活捉迪梅托里欧,即便放跑了他,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还能剩下多少兵力呢。 迪梅托里 欧挑起决战,然后败北了。东山再起已不现实。 巴尔德罗修如此想到,但与此同时,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内心深处有一股无法抹去的阴影。仿佛像是视野的一角一直有不明人影在晃悠一般的糟糕感受。 「追击部队会在太阳西下之时返回。到时再宣布这场战争的胜利,仔细清点战果吧」 「……是啊」 为了赶跑心中弥漫的黑色雾霭,巴尔德罗修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是,追击部队最终没能抓到迪梅托里欧。 不仅如此,以迪梅托里欧为首的派系核心成员,也全都逃过了追击。 无论是选择的逃跑路线,还是在关键地点对追击部队造成的妨害,犹如一开始就计划好要撤退一般。 然后── ◆◇◆ 眼前是一副悲惨的景象。 地点不明的森林一隅。这里聚集了伤痕累累,逃命至此的迪梅托里欧军的残兵败将。 太阳已经落山,四周笼罩着黑暗。为了不被追兵发现,只点燃了最低程度的火光。士兵们为了争夺微弱的温暖而挤成一团,血和汗的味道令人窒息,压抑的呻吟声和哭声不绝于耳。 迪梅托里欧军败了,并且是载入史册的惨败。躲过追击活下来的士兵还剩多少呢。不管怎样,士兵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绝望。 「那么」 在这个基础上,维恩夸张地说道。 「这样一来,你能听进我说的话了吗?迪梅托里欧皇子」 唯一一顶帐篷。 维恩和迪梅托里欧在里面四目相对。 「……我承认,多亏了你的提议我军才勉强撤退成功」 迪梅托里欧愤恨地瞪着维恩。 被巴尔德罗修逼入绝境,败局已定之际,同行的维恩对迪梅托里欧说,“现在的话还来得及逃跑”。 迪梅托里欧犹豫再三,选择了撤退。他利用维恩准备的退路摆脱追击,成功逃过追兵。 不过,迪梅托里欧之所以会选择撤退,并非是因为来得及逃跑。 「可是……之后真的有胜算吗?」 是因为维恩的另一句低语。 不仅仅能保住性命,在这时选择撤退还能获得胜利。维恩是这么告诉迪梅托里欧的。 「当然了」 维恩咧嘴一笑。 在帐篷外的光亮的照耀下,他的影子倒映在帐篷上,仿佛散发出令人生惧的魔性。 「铺垫已经完成了。──如果说将帅的任务是夺得胜利,那么执政者的天性便是从失败中获取利益。这个道理,我会不厌其烦地教给巴尔德罗修皇子的──」 第五章 愿望 ──你要成为伟大的皇帝。 这是逝去的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如果你即位,帝国就会变得更加富强”,母亲无数次重复着这番话。 既然自己是皇帝的长子,那么即位登帝就是必经之路。 自己从不觉得母亲这番话烦人。因为母亲的话语代表了她的期待、愿望,并饱含爱意,自己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为了向母亲表达爱意,自己用话语、诗句,或是花环之类的东西回赠母亲,并坚定地点头回应她,“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成为伟大的皇帝。” ──你要成为伟大的皇帝。 十岁那年,自己第一次砍了人。 对方是底层官吏,理由是因为自己得知对方侮辱了母亲。 母亲是外国出身。 既有热爱的祖国,也有深爱的男人。生在贵族之家,家境优渥,容姿迷人。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母亲应该会在祖国渡过平静的一生吧。 该说是不幸还是幸运呢,皇帝对母亲一见钟情了。 ──你要成为伟大的皇帝。 母亲放弃爱情,为了祖国成为了皇帝的妻子。 这无疑是一种崇高的献身精神。但并不聪慧也没有同伴的母亲,在充满阴谋的宫廷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结果母亲的祖国遭到帝国蹂躏,深爱的男人也与祖国一同命丧黄泉。 那些阴暗的人找到了用来揶揄母亲的瑕疵。他们说,母亲被夺走一切,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憎恨,迟早会成为腐蚀帝国的毒药。 真是愚蠢透顶。母亲现在是帝国的皇妃,伟大的帝国人。更何况母亲生下了自己,怎么可能憎恨自己的孩子迟早要继承的帝国呢。只要她还爱着自己的孩子,母亲就不会背叛帝国。 是的,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这样。 ──你要成为伟大的皇帝。 送给母亲的花环。 看着母亲亲手捏碎花环,又将其扔掉的场景,自己不由得产生了疑问。 母亲真的爱我吗? ◆◇◆ 「不对──!这明显能赢!」 在安排给他们的房间里,维恩看着记载战局的地图,声音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疏忽大意小心摔倒哦」 妮妮姆从城市纳鲁西拉平安归来,在一旁开口道。 「虽说成功让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对立,可第一皇子阵营也损伤惨重,再说了,现在还没决定让维恩来指挥」 「不过,我也没太担心这个」 维恩说道。 「毕竟最为棘手的迪梅托里欧还挺配合。只要领袖能点头,剩下的家伙总有办法解决」 「那就好……不过有些意外呢。我还以为他会反对到最后」 「就是啊。自从和他汇合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比预想中的要好说话」 维恩曾设想过迪梅托里欧会露骨地表现出敌对心理,但不知为何,迪梅托里欧虽然和维恩保持距离,但不是全盘拒绝,而是有选择地倾听了维恩的意见。 这是令人愉快的失算,不过究竟是为什么呢,维恩和妮妮姆不由得歪了歪头。 「因为走投无路了所以学会了自制?」 「唔,不好说啊。人虽然善变但也有本性难移的时候,自制力应该属于本性难移这类……不过,也没必要在意」 维恩耸耸肩,说道。 「不管怎样,迪梅托里欧肯配合我们就已经帮大忙了。该考虑的是如何在第二皇子和第三皇子交战之际乘虚而入。在最好的时机从旁狠揍他们一拳……!」 「会那么顺利吗。敌方的古莲和斯特兰格可是知道维恩的惯用伎俩哦?」 听到妮妮姆口中说出的友人的名字,维恩的表情稍微变得严肃起来。 「听说你碰到古莲了。怎么样?」 「有一阵子没见,成长了不少呢。学生时代还可以交上几招,现在已经打不过他了。他这次打算活捉我所以手下留情了,要是带着杀意砍过来恐怕只能逃命」 妮妮姆的对外身份是维恩的辅佐官,可光看她聪慧的外表,很难想象出她的运动能力也同样出色。不但剑术熟练、马术优秀,还能轻松对付两三名普通士兵。 这样的妮妮姆也无法匹敌古莲的武力。而且,维恩还请教过古莲武术。古莲在学生时代被人形容为「行走的铁块」、「和马车相撞平安无事的男人」、「一人匹敌百人之力」,这些绰号似乎已经无法用来形容成长后的他了。 「古莲都成长了这么多,斯特兰格的进步自然也今非昔比。更何况斯特兰格现在可是曼弗雷德皇子的亲信,我想他很有可能已经成了曼弗雷德军的指挥官」 如果古莲的长处在于武术,那么斯特兰格的长处就是战术。 斯特兰格的战术不但巧妙,而且会毫不留情地剜取对方要害。他被学生们敬畏地称为「有毒眼镜」、「比起首级先被悬赏眼镜的男人」、「属州最恶劣的智者」。 「是啊。桌上演习时的他简直像个怪物。实战恐怕也一样可怕。要是在战场上碰到,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但是”。 学生时代被称为「可恶的搅屎棍」、「还不如恶魔可爱」、「除了性格和长相以外都很优秀的男人」的维恩咧嘴一笑。 「他的战术很强,也就是说他的强大仅限于战场。那么,从棋盘外揍他即可」 「……你又在准备阴谋诡计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绅士,然而阴谋诡计不肯放过我啊」 「大受欢迎真让人羡慕」 妮妮姆无奈地耸了耸肩。 然后,她突然看向窗外。 「怎么了?」 「门口有骚动」 「……比预想的要早,第二皇子或第三皇子行动了吧」 维恩站了起来。 「去见迪梅托里欧。这样一来他也该下定决心把指挥权交给我了」 维恩和妮妮姆一起离开房间。 维恩他们的目的地是迪梅托里欧的房间,然而一来到门外有护卫的房间附近,就听见房内传来争吵声,护卫们也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皇子行动了,但听完报告的迪梅托里欧一定很生气。 「──打扰了」 维恩看了眼护卫,若无其事地打开了迪梅托里欧的房门。 不出所料,传令兵和迪梅托里欧就在房间内。 「似乎发生了什么,可否详细告诉我」 维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认为先采取行动的人是曼弗雷德。第二皇子的首要事项是恢复先前的决战造成的损害。只要据守在圣地纳鲁西拉,曼弗雷德也难以下手。 当然,曼弗雷德不会坐以待毙。利用曼弗雷德的行动暗中搅动局势,制造从棋盘外出手的机会,维恩已经制定好相应的计划。 (阴谋能够顺利进行真是让人心情愉快啊!) 维恩正抱着这般感想, 「……发生了叛乱」 迪梅托里欧简短地说道。 维恩眨了眨眼。 「……叛乱?」 「……没错」 「……在哪?」 「……我 和我派系的领地」 「…………」 沉默持续了很久。 不久后,维恩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那个……抱歉,我想听你正确地复述一次。在哪里,发生了什么,规模多大?」 于是迪梅托里欧深吸一口气, 「我是说,在我和我的派系领地内,发生了大规模叛乱──!」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那么,就以这个条件达成协议吧」 「嗯,我同意」 安斯沃多帝国的皇宫。 在其中一个房间内,两人隔桌相望。 一方是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另一方是第三皇子曼弗雷德。 「真是让我意外。没想到您会用这种方法阻止迪梅托里欧皇兄」 迪梅托里欧和他麾下贵族的领地上发生了大规模叛乱,露薇尔米娜已经得知这件事情。 迪梅托里欧为了决战调动了所有能用的兵力,其中当然包括维持领土治安和保卫领土的人员。兵力被抽走,导致他们的领地暂时失去了秩序。 于是曼弗雷德趁机火上浇油。 迪梅托里欧的名声并不好,而且领民们心怀不满。如果迪梅托里欧能取得决战的胜利,领民们或许还会犹豫一下,然而决战迎来了足以载入史册的惨败。要点燃他们的怒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话虽如此,执行这个计划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恐怕他早就埋好陷阱,只是趁着这个机会引爆了) 露薇尔米娜看了看站在曼弗雷德身旁的斯特兰格。 「想出这个方案的人是你吧,斯特兰格。没想到你会用盘外战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 斯特兰格保持沉默,一动不动。在这种场合下,身为曼弗雷德部下的身份远比他和露薇尔米娜之间的友人关系更重要,所以他选择了闭口不言。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这可是挑拨离间啊露薇尔米娜」 曼弗雷德代替斯特兰格作出回答。 「那是兄长他自食其果。迪梅托里欧要是认真治理他的领地,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真是的,竟然把他们逼到叛乱的地步,无法想象这是我等兄长干出的事」 「原来如此,是我失言了。叛乱确实是因为迪梅托里欧皇兄的执政不力呢。──会在这个有利于曼弗雷德皇兄的时机发生叛乱,一定只是单纯的偶然」 「哼,也许上天希望我登上帝位啊」 曼弗雷德不为所动地笑了笑。 露薇尔米娜像是为了给对方的从容浇上冷水一般,说道。 「考虑到迪梅托里欧皇兄的性格,说不定会放弃领地,认为当上皇帝就能迎刃而解了呢」 「不必担心这个。我已经取得了宰相的承诺」 「────」 露薇尔米娜的瞳孔微微动摇。 宰相。 皇帝去世后,支撑帝国的顶梁柱。 持续了数年的皇子们的帝位之争之所以没有弄垮帝国,可以归功于宰相的能力。 「宰相告诉我,如果迪梅托里欧就此袖手旁观,他会考虑出动帝国军镇压叛乱,并剥夺其领地」 一提到帝国军人,很多人会误以为他们都属于巴尔德罗修皇子的派系,其实不然,并非所有帝国军人都参与到了派系之中。不如说,参与派系的帝国军人还不到三分之一。 大多数将士不认为自己是皇子们的私人武装,而是把自己当成皇帝的兵。他们在派系之争中保持中立,分别担任着各种防卫职务。其兵力多达数万,以备帝国战时之需。 「……真让人惊讶。宰相阁下一直容忍皇兄们的嬉闹,可一旦火烧到帝国身上,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呢」 「嬉闹吗,你还真会形容」 曼弗雷德愉快地笑道。 「说到惊讶,露薇尔米娜。这场交易才是最让我惊讶的。没想到你会给我的军队提供物资」 曼弗雷德在帝都格兰兹拉尔附近召集军队。 因为迪梅托里欧军败北,曼弗雷德曾一度打算解散军队,然而因为巴尔德罗修军突如其来的方针变动,转变成了要与对方决战的局面。 如此一来,人员和物资就成了问题。虽然做好了夹击迪梅托里欧军的准备,人员和物资却不足以和巴尔德罗修进行决战。 曼弗雷德发动自己的人脉调集人员,但却迟迟筹集不齐物资。于是露薇尔米娜找到了他。 『长兄为了一己私欲而行使武力,二哥打算阻止长兄却反被自己的野心吞噬,他们两人都没有成为皇帝的器量。因此,我打算帮助曼弗雷德皇兄』 对外如此声称之后,露薇尔米娜说服忧国派系的人员,把筹集到的物资毫无保留地提供给了曼弗雷德阵营。 曼弗雷德对此自然求之不得。所以他才在百忙之中抽空前往帝都。 当然,曼弗雷德不会天真地全盘相信露薇尔米娜的主张。 「我说露薇尔米娜,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您问我的目的吗。当然是为了帝国的繁荣和安宁」 「真是那样的话,何必出手帮我,旁观你口中所说的“嬉闹”不是更快吗?」 曼弗雷德诘问自己的妹妹。 虽说是妹妹,但也只是有着血缘关系。曼弗雷德从不觉得露薇尔米娜是他可爱的妹妹。并且露薇尔米娜也一定不觉得自己是她值得尊敬的兄长吧。 两人的关系并非特别冷淡,只是王族各自有着自己的领地和立场,并不得不为了守护这些事物勾心斗角。还没懂事之前则另当别论,但彼此都已到了能够分析利害的年龄,自然会将对方视为政敌之一。 「哪怕我集齐士兵和指挥官,物资不足的话也无从打起。不如我早点输掉,让巴尔德罗修登上帝位,帝国也能早日取回安宁……站在你的立场上难道不应该这么想吗?」 「…………」 「你现在的做法像是在调节我和巴尔德罗修之间的天秤。这才是你的目的──为了让我们两败俱伤」 说到这里,曼弗雷德目不转睛地盯着露薇尔米娜。 露薇尔米娜困惑地笑了笑,歪了歪头。她作出一副不懂曼弗雷德在说什么的反应。──曼弗雷德确信,这只是她的演技。 「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同是帝国人持续内斗下去,只会削弱帝国的国力。没有任何好处吧」 「有的。有个好处只有我们两败俱伤你才能得到」 「我想不出来」 「女帝」 曼弗雷德直言不讳。 「我们三兄弟失势,第一皇女已经脱离皇籍,那么能即位的就只剩下你」 「这可真是」 露薇尔米娜哧哧一笑。 「皇兄还真是疑神疑鬼的呢。难道这就是打算成为皇帝的人抱有的疑心吗」 「你敢说自己没有这种野心吗」 「当然。我只担心帝国的未来。要站在帝国的顶点什么的,实在不适合我」 「…………」 曼弗雷德和露薇尔米娜对视了几秒。 然后,曼弗雷德突然笑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几 斤几两,自然最好。话又说回来,即使你现在自封为女帝,也只会因为缺乏助力而给帝国添乱」 「是呢,嗯,确实如此」 曼弗雷德站了起来。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这场谈话十分有意义,露薇尔米娜」 「衷心祝愿皇兄身体健康」 「哼,口是心非。回去吧,斯特兰格」 曼弗雷德带着斯特兰格离开了房间。 离开时,斯特兰格瞥了露薇尔米娜一眼,微微一笑。露薇尔米娜也向他轻轻挥了挥手。 房间里只剩下露薇尔米娜和她身旁的菲修。于是,露薇尔米娜有如祈祷般合起了手。 「……殿下,您真的要祈祷曼弗雷德皇子的胜利吗?」 「怎么可能。我在祈祷曼弗雷德从楼梯上摔下去最好还扭到脚」 「…………」 「好,这样就足够了。他大概会在某个地方磕到脚的。笨─蛋、笨─蛋,活该!」 露薇尔米娜满意地点点头,转换了话题。 「由于物资力量取得了平衡,曼弗雷德军可以从容地奔赴战场。至少不会强行在短期内决出胜负,应该能争取到时间」 「只是没想到迪梅托里欧皇子被束缚住了……」 「真是给我弄了个棘手的难题啊,斯特兰格……!」 露薇尔米娜陷入苦恼。 「这样下去,赢家只会是巴尔德罗修或曼弗雷德。但对我来说,获胜的必须是三位皇子中的迪梅托里欧。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好头疼,这下到底该怎么做啊!」 就如曼弗雷德所说,向他提供物资是为了拖长战争的时间,并趁着争取来的时间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可是具体应该怎么做,露薇尔米娜为了得出答案,向菲修寻求意见。 「迪梅托里欧阵营现在什么情况?」 「似乎相当混乱。战败再加上领地内的叛乱。有许多跟随他的部下想返回领地。臣认为现在的迪梅托里欧皇子无法阻止他们」 「……当初预测迪梅托里欧的残余兵力是五千,现在看来有必要大幅修正了。剩下两千,不,或许还不到两千」 「哪怕维恩王子的指挥再厉害,这个兵力也实在难以插手巴尔德罗修皇子和曼弗雷德皇子的决战,并胜过他们……」 正如菲修所说。维恩虽然是个不可疏忽大意的对手,但他却不是魔法使。想必他也正急得焦头烂额吧。 (从纳特拉派出援军?这么做等同于向帝国宣战,可以排除。干脆放弃,就此回国?依维恩的性格,多半会坚持到最后,但也有可能局面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露薇尔米娜盘起双臂,深思熟虑。菲修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殿下,臣早上曾告诉过您,今日午后将与芙兰亚王女会面。时间还有点早,不过要先安排会面吗?」 「啊,是有这么回事。她已经在皇宫了吗?」 菲修点点头。尽管不是深处战局漩涡之中的维恩,可她也是纳特拉的王族。或许能从她身上获得打破现状的线索。 「那就马上叫──诶?」 这时,露薇尔米娜听见窗外传来的声音。 她把身子探出可以将皇宫中庭一览无遗的窗户。 她看见刚才聊到的芙兰亚和另一名意外的人物站在中庭。 ◆◇◆ 「呼……」 芙兰亚坐在皇宫中庭的凳子上,疲惫地长叹一口气。 芙兰亚最近非常忙。因为她和帝都的权贵们进行了好几次会谈。 为了纳特拉和帝国的繁荣,表面上虽然这么说,可露薇尔米娜多少察觉到了,其实真正目的只是为了骚扰露薇尔米娜。 「王兄说只要我四处奔走就够了……」 芙兰亚在城市米尔塔斯立下了丰功伟绩。要是她在帝都四处游走,露薇尔米娜就不得不分出精力和人手去关注她。这对必须时常把握三名皇子动向的露薇尔米娜来说,就像一记打在肚子上的拳头,很有效力──维恩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只要不让我行动不就行了吗”,芙兰亚反问维恩。维恩笑着告诉她这不成问题。 维恩十分确信露薇尔米娜会接受挑衅,并借此机会打垮自己,让芙兰亚立下更多功劳。 那么芙兰亚与知名人士、权贵们见面,扩大知名度的行动十分符合露薇尔米娜的目的。左右为难的露薇尔米娜只好监视芙兰亚。维恩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情况正如维恩所想的那样。这是他那令人生惧的智慧想出的阴暗的计划。 「我最近一直在想,王兄虽然对我和妮妮姆都特别温柔,但碰到其他事情就变得有点坏。那那吉不这么认为吗?」 「……是啊」 岂止有点坏,那那吉话到喉边,忍住没有说出口。 「不过,我通过学习多少明白了。要想治理国家,光是追求温柔的理想是不行的。必须认真思考人们在寻求什么,有时还要看清人性的黑暗部分」 “嗯嗯”,芙兰亚自顾自地赞同自己的看法,坚定地说道。 「我也要努力,成为王兄那样的人……!」 「…………」 「啊,那那吉你的表情,你觉得我做不到吧?」 准确地说,那那吉的表情其实在说,“你做不到的,我也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然而那那吉什么也没说。 「先说好,这只是稍微休息一下,我还很有精神呢。为了完成王兄给我的任务,为了今后,我会在帝都加油的」 「今后吗……拜托塞拉斯去做的另一件事,也是其中一环啊」 「虽然不知道那边能不能顺利进行」 “那么”,芙兰亚站了起来。 「休息完了!尽管有些早,先回去等露薇尔米娜皇女吧」 那那吉点了点头,跟在芙兰亚身后。 但是下一瞬,他瞪大双眼。 「芙兰亚,停下!」 「诶?」 传来了踩到什么的声音。 芙兰亚踏出的脚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为了确认踩到了什么,芙兰亚低头向下看,映入她眼中的是倒在地上的人。 「喵啊!?」 芙兰亚不禁发出怪声跳了起来。那那吉迅速抓住芙兰亚,让她藏在自己身后。 「诶,那个,那那吉,死、死了」 「不,这是……」 芙兰亚越过那那吉的肩膀看向地上的人,那那吉则紧盯着那人不放。 在他俩面前, 「──我还活着」 那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啊,真是抱歉。晒着太阳不小心被睡意干掉了」 男子体格瘦弱、身材高挑,懒洋洋的,留着胡子,衣服上满是褶皱。身处皇宫这一帝国的中枢,衣着却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那吉保持警惕,背对着芙兰亚说道。 「……真是惊人。完全没感觉到你的气息,和死人一样」 「其实我是睡觉时心脏会停止跳动的体质」 「诶」 「骗你的」 「…………」 芙兰亚看向 这名可疑的男人。 然而男人毫不介意她的视线,继续说道。 「话说回来,没见过两位呢,请问尊姓大名?希望你们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毕竟要是可疑人物的话我就不得不叫人过来了,可我刚睡醒,不想走路也不想奔跑,啊,对了,你们要是可疑人物的话麻烦帮我叫人过来。那样就算是可疑人物也无所谓了」 「……那个」 芙兰亚认为眼前的人比自己更加可疑,但既然被问到姓名,自报家门才符合礼仪。于是她优雅地行过一礼。 「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受露薇尔米娜皇女之邀,如今暂时待在帝都」 男人听了之后,“啊啊”,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芙兰亚王女。原来如此,真是失敬。原来是欧文国王的令爱。怪不得长得如此聪明伶俐」 「您认识父王吗?」 「未曾见过本人。但我年轻的时候,纳特拉的长期统治和继承王国的欧文国王的政治手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我仍旧记忆犹新。当时我是底层文官,没有钱,总是挨饿,可手边尽是要处理的政事。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把处理政事时要用的文书想象成佳肴。为了欺骗自己,我每天拼命吃纸。一个月之后,您猜我怎样了?」 「那、那个,可以把纸看成佳肴了……?」 「不,我差点饿死了」 「…………」 「人无法成为山羊。青春时代,我花费宝贵的一个月买到了这个教训。类似这样的人生体验,本应当作奥秘暗中传承下去,不过为了庆祝这场坎坷的邂逅,我便把它赠给芙兰亚王女」 「啊,好的」 芙兰亚开始觉得对方是不是想和自己吵架。 她把视线转向那那吉,那那吉用眼神告诉她,这家伙大概是认真的。 “那不是更过分吗?”,芙兰亚心想。但她毕竟接受过淑女教育,所以只是稍微困扰地笑了笑。 「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宝贵的经验谈。我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啊,请稍等」 男人叫住正准备离开的芙兰亚。 「您有梦到过巨大的河流吗?我每天都会梦见这样的场景:衣衫褴褛的摆渡人看着前往对岸的将死之人,沿河垂钓。然而今天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并且声音的主人似乎在哀叹治理国家的难处。我心想自己作为前辈必须给出建议,于是醒了过来,看到了芙兰亚王女」 「那个……」 也就是说,他睡得半睡半醒时听见了自己和那那吉的对话。 而且那种梦最好还是不要梦到,芙兰亚心想。于是男人说道。 「综上所述,芙兰亚王女,您理解人和人民的区别吗?」 是该认真回答呢,还是无视他离开这里呢,芙兰亚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回答他。 「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回答得十分果断。 「人是指不从属于国家的集团。他们虽然没有国家赋予的权利,但也无需履行义务。与之相反,人民享有国家赋予的权利并负有义务。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人如何成为人民」 和刚才截然不同,从男人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深厚的智慧。芙兰亚的直觉告诉她,敷衍了事的回答是行不通的,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答案。那么便无需多想,芙兰亚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不懂。请告诉我答案」 「是法律」 男人回答道。 「国家制定的法律就像是铸模,把人镶在模子里,重新铸造。打磨出来的成品便是人民。因此人民必须遵守法律。“藐视法律、破坏法律”是严重的背信弃义,并会动摇人民的根基」 芙兰亚没有看漏男人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激情。 「哪怕流淌着皇族的血脉也不能例外。没错,绝不容许存在例外。……芙兰亚王女迟早要治理领地,守护领民。请您千万不要忘记法律之重」 男人说完自己的结论,笑了。 「我的话到此为止。在您百忙之中耽误您的时间,我深表歉意」 「啊,不……」 芙兰亚摇了摇头。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只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当然这个想法现在也没有改变,不同的是,稍微有些对他感兴趣了。 「那个,可否告诉我您的姓名?」 于是男人拍了拍手,“这么说来”。 「我确实还没报上姓名呢。竟然只让王女自报家门,实在抱歉。我名叫──」 「凯斯基纳!」 声音来自中庭的出入口。回头一看,发现是露薇尔米娜来了。 「你在跟我的客人说什么?」 「原来是露薇尔米娜皇女殿下,您好」 男人──名叫凯斯基纳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和他衣衫不整的模样相反,行礼的动作十分规范。 「很遗憾,我一点都不好。真是的,请你不要太靠近芙兰亚王女。怪癖会传染的」 露薇尔米娜一把抱住芙兰亚,让她远离凯斯基纳。 「芙兰亚王女,那个男人有没有向你灌输什么奇怪的观念?那家伙就喜欢找芙兰亚王女这样淳朴的女性下手,吹嘘一些奇怪的事情」 「不,并没有。不过,我倒是体会到为什么会说他奇怪……」 芙兰亚在露薇尔米娜的怀里边挣扎边开口。 「露薇尔米娜皇女,口吐怪言还真是过分的说辞。臣一直都很认真,真心无半分虚假。会一直找人搭话,是因为喜欢聊天。因为大家对臣总是敷衍了事,所以碰到芙兰亚王女这样的聊天对象实属幸运。臣不过是和负责警备的卫兵连续聊了六个小时,对方却恳请臣不要再说下去了,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比起这个,我路上看到有官吏在找你哦。他们的心情应该比我还差,我建议你早点回去」 「唔,确实不太妙」 “真是没办法”,凯斯基纳这么说着,转身离开。 「会感到生气或悲伤都是因为心绪不够平静。如果觉得臣的心情像是乐器的话,那么至少弹的时候要慎重一些,他们不能理解这一点真令臣感到难受。那么两位,臣就此告退。……啊,我名叫凯斯基纳。芙兰亚王女」 直到最后都是我行我素、难以捉摸的凯斯基纳就这么离开了。 「呼,麻烦的家伙走了呢」 这样就放心了,露薇尔米娜点了点头。 「请问,露薇尔米娜皇女,那位阁下究竟是谁?看上去像是皇宫内的文官……」 明显不是普通的文官会有的态度,而且感觉和露薇尔米娜很亲近。或许是听出了芙兰亚的言外之意,露薇尔米娜点点头。 「文官这一点你没说错。虽然不想在人前说这种话,但那个男人是帝国最顶层的文官」 「最顶层……你是说……」 「帝国宰相凯斯基纳」 露薇尔米娜瞥了眼男人离去的方向,说道。 「那个男人正是现在支撑帝国的支柱之一」 「帝国,宰相……」 芙兰亚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重新回想起凯斯 基纳的言行,沉思了一会儿。 「……那个怪人吗?」 「就是那个怪人……」 露薇尔米娜为难地盘起双臂。 「他是个优秀的人才。虽然是个怪人。没有能力也当不上帝国的宰相。只不过,是个怪人……」 随后露薇尔米娜苦笑道, 「算了,他的事情就聊到这吧。再说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当然了,只是来喝茶我也欢迎哦」 对了。因为那个怪人差点忘了,今天可不是来这里观赏怪人的。 「其实我有件事想和露薇尔米娜皇女商量」 「那我们去房间吧。我已经准备了茶和点心」 两人点点头,前往房间。 ◆◇◆ 坦白说,迪梅托里欧阵营的情况差到不能再差了。 聚集在城市贝利达的残兵只有五千。失去了大量物资,士气跌落谷底。光是维护贝利达的治安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和巴尔德罗修及曼弗雷德阵营相争实在是不现实。 再加上,领地上发生了叛乱。 到目前为止勉为其难地追随迪梅托里欧的部下们也因为火烧眉毛的现状无心战斗。 紧接着,宰相凯斯基纳寄来了警告信。如果对领地上的叛乱坐视不理,将出动帝国军没收领地。不管迪梅托里欧再怎么固执己见,也不可能继续打下去了。 「……这就是,这种局面就是我的结局吗」 迪梅托里欧在自己的房间内自嘲地笑了。他看上去像是喝了许多酒,房内充满了酒气,手边还有摔倒的玻璃杯。 「不,我绝不承认。我要成为皇帝……应该有什么办法……我被寄予了厚望……厚望……」 像是在说梦话般,迪梅托里欧虽然沉溺酒精,眼里却还寄宿着执念的火焰。 然而他所处的形势十分惨淡。何时背叛,是投靠巴尔德罗修还是曼弗雷德,或是干脆取下迪梅托里欧的首级献作投名状──士兵们之间有如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谈论着这些话题。 现在身边只剩下值得信赖的人,但这些人又能坚持多久呢。完全不顾及他人的家伙被逼上了绝路,谁会顾及这样的家伙呢。如此理所当然的结果降临到迪梅托里欧头上。 「──打扰了。还真是自暴自弃啊」 突然有人随手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迪梅托里欧转过视线,发现来人是维恩。 「是你啊……我现在心情不好。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别这么说嘛。你刚才说被寄予厚望,是指什么?」 虽然想要赶走他,可维恩摆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坐在了眼前的椅子上。 迪梅托里欧脸上浮现出焦躁不安的表情。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维恩都不会轻易离开的。他放弃挣扎,不满地咂了咂嘴。 「……我只是在胡言乱语。有人希望我成为帝国的皇帝,所以我必须成为皇帝。仅此而已」 「……因为有人希望你这么做,所以你必须成为皇帝吗。还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 「难道不是事实吗。看到我现在的状况,谁会觉得我有胜算」 也许是因为酒的缘故,迪梅托里欧嘴边挂着自嘲的笑容。 「作为皇帝的长子,我成为皇帝是必然的。但现实又如何。输给愚弟们,军队溃败,领地发生叛乱。该死!为什么!我明明必须成为皇帝……!」 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憎恶的强烈情绪涌上心头,迪梅托里欧的语气越发激烈。 看着这样的他,维恩的表情既非冷漠,也非讽刺,而是意外地感到同情。 「……原来如此,深受诅咒的影响啊」 「你说什么?诅咒……?」 「迪梅托里欧皇子,出于同是王族的情谊,给你一个忠告。人的动机很少是单一性的。不管是好是坏,人的行动原理充满了多样性。因此只要结果可以接受,大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那一种」 维恩的话语毫无揶揄之意,饱含着真挚的感情。但即便对方的忠告发自真心,迪梅托里欧也无法共鸣。 「……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够了,退下」 「那太可惜了。不过,我不会离开。还有正事要说」 「这次又有什么事。我没时间理你……」 或许是酒醉的感觉微微褪去,迪梅托里欧说到这里突然察觉。 (对了,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那家伙现在该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 维恩是后来才加入派系的。不管理由是什么,他选择踢开其他两名皇子,投靠了迪梅托里欧。 然而却演变成这个结果。迪梅托里欧阵营败局已定。那么,他该做的事便是想办法讨第二、第三皇子的欢心。因此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活捉自己,交给两位皇子。 还有他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恐怕早已驱散旁人,做好了捕获自己的准备。自己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而且因为醉酒,光凭自己的双脚逃不出去。 「……你小子,打算把我的首级交给谁」 迪梅托里欧对维恩的背叛和自己的愚蠢感到愤怒,提问道。他想,至少用对话争取时间,想出解决困境的办法。 但维恩歪了歪头。 「嗯?你在说什么?」 「事已至此不必再装糊涂了!你打算把我的首级献给愚弟们,修复纳特拉和帝国间的关系吧!」 于是维恩愣了一下──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好主意!──不过,这是次善之策!」 维恩在眼前的桌子上摊开地图,说道。 「我的要事是指这个。──一切皆已准备就绪。如果你还有干劲,那么还有一个抓住帝位的机会」 「什……!?」 迪梅托里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机会,而且是这种情况下。虽然不由得想扑向眼前的一缕光明,但涌上心头的疑惑阻止了他。 「不,等等,……你说有机会,可你打算怎么做?大多士兵打算归乡,而且应该已经出现许多逃兵了。剩下的恐怕不到千人。你难道打算用这点兵力向愚弟们的军队发起无谋的突击吗?」 「不,包含这千人在内,想回去的家伙就让他们回去」 迪梅托里欧听完这句话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战斗吗?而且,认为这样能赢?」 「能赢」 维恩断言。 「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要不要参与这场听天由命的赌局,决定权在迪梅托里欧皇子手上」 「…………」 无法想象要如何取得胜利。自己本该把这番话当作胡言乱语,一笑了之。 然而迪梅托里欧丝毫不觉得维恩是在欺骗自己或在开玩笑。实际上,现在的维恩没有欺骗自己或是开玩笑的理由。 (真的存在吗,在这种局面下通往胜利的道路……) 既然如此,既然自己还有选择的机会。 「……我不会再犹豫了。我会喝光你这瓶毒药」 迪梅托里欧眼中充满了激情。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让我获胜,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交给我吧。必定让迪梅托里欧皇子举行洗礼仪式」 就这样,巴尔德罗修军和曼弗雷德军准备决战,而迪梅托里欧和维恩则为了最后的谋略暗中开始了行动。 胜利究竟会指向哪一方。载入史册的决战即将到来。 ◆◇◆ 巴尔德罗修军对阵曼弗雷德军。 两军的交战地点位于城市纳鲁西拉近郊的平原。距离迪梅托里欧军在此地的惨败过了约半个月之后,两军开始对峙。 彼此的兵力各在一万左右。一方是打败了迪梅托里欧军,势头大好的巴尔德罗修军。另一方是高举大义名分,获得忧国派系支援的曼弗雷德军。 世间普遍认为巴尔德罗修占优。先前的战斗证明了他那强大的战斗力,虽然背负着连战的负担,高涨的士气却弥补了这一缺点。 之所以仍未举行洗礼仪式,是为了牵制曼弗雷德阵营的大义名分。另外,附近的商人和贵族为胜利在望的巴尔德罗修阵营提供了不少物资,虽然支援的力度比不上忧国派系,但也足以支撑打持久战。 「看来外界觉得我们处于劣势啊,接下来怎么做?斯特兰格」 曼弗雷德军司令部。 在众多指挥官面前,曼弗雷德询问斯特兰格。 「敌军不久前战胜了迪梅托里欧军,势头正猛。与之相比,我军整体士气不足。在士兵们适应战场的气氛前,第一天先贯彻防守吧」 于是一名家臣说道。 「会不会太消极了?」 「战斗才刚刚开始。一开始就全力以赴迟早撑不住。恐怕对方也一样,今天只会稍微试探一下」 唔,家臣不满地呢喃。曼弗雷德对他笑道。 「既然这么想见血的话,我可以允许卿前往最前线」 「请、请饶了我吧殿下」 司令部里充满了笑声。 曼弗雷德也抿嘴一笑,向全员高声说道。 「在座的斯特兰格已经准备好通往胜利的策略。只不过对方乃是强敌,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必须看清敌军气力衰弱的时机。诸位,请全力以赴」 「「遵命!」」 指挥官们一齐行礼,分别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和斯特兰格预料的一样,两军第一天的交锋十分谨慎,完全不像是决战。 从尽可能近的距离互放弓箭,不断派出骑兵冲至敌军面前进行骚扰。一边保持距离,一边用步兵互相牵制。两军重复着这样的节奏,试探对方的强度、战术,寻找敌军的弱点。 随后夕阳西下,第一天的战斗宣告结束。两军撤到后方的野营地,暂作休息。 「今日两百人战死,三百人负伤。伤员几乎都是轻伤,明天可以继续参与战斗」 「辛苦了」 巴尔德罗修在帐篷里听完部下的报告,把视线转向在座的重镇们。 「和当初设想的一样,损伤轻微。这样的话明天也不会有问题」 重镇们点点头。 「今天已经摸清了敌军的节奏。明天可以一口气击溃他们」 「感觉敌军的强度和迪梅托里欧军差不多啊」 「嗯,这样的话敌军便不是我等的对手」 他们斗志昂扬,气势磅礴地得出结论。 巴尔德罗修冷静地注视他们,说道。 「的确,从第一天的情况看来,我军的胜利坚若磐石。但切勿忘记,最先死在战场上的永远是疏忽大意之人」 然而主君的话语完全无法让现在的他们产生共鸣。 「哈哈哈!殿下,您怎么可以示弱呢」 「这可不是疏忽大意。我等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他们不但没有因为主君的亲口劝诫而噤声,反倒是饶舌地说个不停。重镇们今晚情绪高涨,因为最后的阻碍──曼弗雷德军竟然不堪一击,并且只要击溃敌军,己方阵营的主君就会成为皇帝。两件喜事叠加在一起,使得他们兴奋不已。 「……洛连西奥」 巴尔德罗修把话语权抛给唯一冷静地注视着全局的洛连西奥。虽然希望洛连西奥能帮忙劝上几句,但他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到此为止,今天先退下吧」 继续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巴尔德罗修得出判断,让洛连西奥及其他人退下了。 帐篷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于是他开始思考。 (这样下去可以战胜曼弗雷德,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还有一个顾虑。对方或许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他们在担心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 其实从一周前开始,迪梅托里欧皇子就失去了行踪。 (假装和士兵返回领地,然后带着少数随从隐藏行踪。而且还是和那个维恩王子一起) 如果消失的只有迪梅托里欧,有可能只是遭到士兵背叛,然后被杀害。 但既然是和维恩一起消失,就不能想得这么乐观。 (一定是有什么计划。那么一定会在某个时机出现在这场决战中) 迪梅托里欧一行隐藏行踪的情报已经告诉过部下,但几乎没人对此抱有危机感。部下们很是不屑,认为没有兵力的对方已经无能为力。巴尔德罗修多少也抱有同样的看法。 (是我杞人忧天吗,又或者……) 思前想后也得不出结论,唯有夜色越来越深。 ◆◇◆ 决战来到第二天。和第一天不同,巴尔德罗修军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弓箭像雨点般落下,步兵发起冲锋,骑兵毫不留情地进攻失守的地方。 战场上充斥着怒吼和悲鸣,大地上堆满了尸体。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即便承受了巴尔德罗修军的猛烈进攻,曼弗雷德军也没有被击溃。不仅如此,第二天结束后确认战况时,发现两军的损伤和第一天差不多。 原因在于两军没有出动主力。此外,曼弗雷德军展现了巧妙的指挥能力,对巴尔德罗修军的进攻展开了严密的防守。 第三天第四天也上演了同样的展开。如此一来,反而是一开始占优的巴尔德罗修军开始感到急躁。 「殿下,敌军的防守比我等预想的要棘手。继续比拼先锋的力量,很难突破」 「这样只会白白耗费物资。应该极力避免和背后有忧国派系支持的曼弗雷德皇子打消耗战」 「果然还是动员主力部队,一鼓作气决出胜负吧」 家臣们的主张皆透露出想要尽快结束战斗的想法。 他们身为军人,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本来应该非常擅长比拼耐力。往常的话,连续打上十天、二十天也不在话下。然而,熬到第三年才终于接近的皇帝之座蒙蔽了他们的双眼。 「唔……」 巴尔德罗修烦恼地低吟。 应该大声呵斥家臣,让他们冷静下来吗。但是之前围绕是否举行洗礼仪式的事情曾经反对过他们。平时的话暂且不说,现在可是战时,要避免同伴之间产生隔阂。 而且之所以一直保留主力,是为了防备不知何时出现的迪梅托里欧和维恩,然而迟迟不见这两人出现。虽然应该继续保持警戒,不过也许是时候考虑投入主力了。 于是,巴尔德罗修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做出了 决断。 「……好吧,那么明日便全军出动」 众人发出欢呼。 「噢噢!您终于做出决断了!」 「一定要让敌军见识到殿下的厉害!」 「我等立马开始准备!」 所有人都坚信着己方阵营的胜利,开始为明天做准备。 就在巴尔德罗修对此感觉到危险的时候。 「打扰了!」 传令兵慌慌张张地闯入帐篷。 还没来得及问所为何事,传令兵就喊道。 「我军士兵纷纷身体不适!──捐赠给我军的食粮恐怕被人下了毒!」 帐篷之中,惊愕声此起彼伏。 ◆◇◆ 「……成了啊」 第五天的清晨。 斯特兰格注视着对面布阵的巴尔德罗修军,小声呢喃。 「殿下,计划似乎成功了」 「嗯,我也看出对方的兵力少了许多」 截止到昨天,两军丧失的兵力在两千左右。也就是说,今天双方对阵的兵力本该各有八千左右,然而巴尔德罗修军目前的兵力看起来只有五千左右。 「我一开始听到这个作战的时候十分惊讶,没想到你要在巴尔德罗修军的支援物资中下毒」 曼弗雷德坦诚地表示感慨。自古以来一直有战斗中使用毒药的例子,比如在弓箭上涂毒。但大规模投毒的战术却十分罕见。 得到主君称赞的斯特兰格摇了摇头。 「这算不上什么。臣也是跟友人学的」 「站在个人立场给你忠告,交友需谨慎」 「是的,他是臣结交的,引以为豪的狐朋狗友」 斯特兰格边回答边说道。 「巴尔德罗修军先和迪梅托里欧军打了一场,必然会担忧物资是否足以支撑后续与我军的交战。附近的势力为了把赌注压给先下一城的巴尔德罗修军,自然会表示要提供支援」 「所以拉拢其中几股势力,把下好毒的物资运入敌军阵地。渴求物资的巴尔德罗修军自然不可能严密地检查所有物资吗」 「如您所说」 斯特兰格点点头,继续说,“话虽如此”。 「没有参战的三千士兵之内,无法作战的恐怕只有两千人左右。而且基本上不会出现死者。剩余的一千人应该是担心身体状况,或是留下来照顾那两千人了」 「八九不离十。找不到效力更强的毒药吗?」 「毒效越强生效越快。敌军若是早早注意到物资有毒,损伤会更轻。而且死了反倒一身轻松,会哭会笑,需要吃饭排泄的活人更有用」 「活着反倒拖后腿吗」 「是的。死者只会被人铭刻在心,生者的重量却会压在肩头」 斯特兰格耸了耸肩。 「说到底,需要调集大量致命毒药的战术并不现实。考虑到毒药的生产、提炼、维持、管理,不仅成本巨大,而且用途有限」 「嗯,确实如此。所以你投放的毒药还有其他功能?」 「这种植物原本用来制作衣服的染料。然而长时间,或是大量服用后会导致身体不适。臣把它混入草料,或是磨成粉掺入了食物中」 这个作战实在是有够卑劣。 如果向迪梅托里欧或巴尔德罗修提出这个作战,前者会本能地作出拒绝,后者会考虑到武人的矜持而否定吧。 然而包含先前的叛乱计划在内,曼弗雷德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作战。因为他知道,自己排行老三,没有对作战挑三拣四的余裕。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发动总攻。在敌军军心动摇的今天决出胜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将举行洗礼仪式,成为皇帝」 「您即位之际,请记得认可臣之故乡的自治权」 「当然了,我会报答功臣的」 曼弗雷德爽快地答应了。 然而斯特兰格注意到,他的眼中并无笑意。 「那么,作为未来的皇帝,我去鼓舞一下士气」 曼弗雷德迈着愉快的步伐离去。 目送他离去,斯特兰格微微叹气。 「不管事情是否顺利,今后都不轻松啊。……话虽如此,现在只能集中眼前的战斗」 斯特兰格重新注视战场。 决战的最后一天,将要开始。 战局转瞬即变,曼弗雷德军成了占据压倒性攻势的一方。 凭借投毒战术与巴尔德罗修军拉开的兵力差距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严重的是敌军惨遭打击的士气。倒下的同伴没事吗,站着的自己真的不要紧吗,内心的不安使士兵们的剑不再锋利,士气也为之动摇。 与之相对,曼弗雷德军把握良机,奋起直追。为了发泄一直以来被单方面压制的愤怒,各处都取得了战果。 即便巴尔德罗修大骂对方卑鄙无耻,曼弗雷德军也没有停下追击的势头。在他们看来,无视协定打算举行洗礼仪式的敌军才是卑鄙小人。另外,曼弗雷德事先给全体军队灌输的想法也起到了很大效果,士兵们都认为己方有着大义名分,投毒只是为了驱逐侵蚀帝国的野兽而采取的有效手段。 直截了当地说,巴尔德罗修军陷入了困境。 「殿下!第二防御阵被冲破了!」 「敌军盯上了传令兵!弄不清各处的战况,孤立无援!」 「中央的敌军笔直冲来!殿下,这样下去会!」 接连不断传来司令部的战报揭示了噩梦般的现状。 开战后的四天里己方一直掌握着主导权,众人都认为明天也是一样。 但结果如何呢。才过了一晚上,战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败北。眼前浮现出这两个文字。 要是第一天能更加果敢地发起进攻,要是能多留心捐赠过来的物资。虽然知道后悔于事无补,但这样的想法却在脑中不停盘旋。 「殿下,请打起精神……!」 身旁的洛连西奥苦恼地劝诫道。 「既然如此,只好暂作撤退……!」 「你说撤退?还能退到哪里!」 「纳鲁西拉。只要据守那座城市,即便是曼弗雷德皇子也不好轻易出手」 「……!!」 巴尔德罗修怒瞪洛连西奥。 「纳鲁西拉是帝国人的圣地!你要我恬不知耻地把圣地当成盾牌吗!?」 「事已至此,除了重整旗鼓别无他法……!」 如果巴尔德罗修军不是撤至纳鲁西拉,而是撤回己方的领地,曼弗雷德也不会追过来吧。 但若是这么做,曼弗雷德将在纳鲁西拉举行洗礼仪式,即位登帝。同时也意味着巴尔德罗修的完败。 「请您采纳臣的建议!」 从现在开始重整旗鼓需要时间,并且只有利用纳鲁西拉这面盾牌才能争取到这段时间。巴尔德罗修也理解这一点。 他花了几秒才艰难地做出决定。 「……后退至纳鲁西拉!」 斯特兰格最先察觉巴尔德罗修军司令部的动静。 「选择苟 延残喘而不是矜持吗……」 虽然也考虑过对方或许会选择以武人的身份壮烈地战死沙场,但看来巴尔德罗修选择了保全皇子的地位。 理所当然地,不管选择哪一种,都在斯特兰格的预料之内。 「派出预备的骑兵队绕后。狙击撤退的敌军司令部」 「遵命!」 「再向全队传令。敌军即将撤退,全力讨伐他们」 传令兵接到斯特兰格的指示,前往各处。 和他指示的一样,巴尔德罗修军的司令部发出退至纳鲁西拉的命令,全军撤退。为了讨伐撤退的敌军,曼弗雷德军一齐推进战线── 古莲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所有人,跟我上!」 良机。 得出判断的瞬间,古莲大声下令,驱马向前。 「队长!?」 打算和己方军队一起撤退的部下因为古莲的行动惊讶地喊出声来。 但更为震惊的是曼弗雷德阵营的士兵。明明接下来要追击敌军,结果追击的对象反而迎面冲来。曼弗雷德军的士兵们一时间来不及做出反应,被突击的骑兵击飞。 「队、队长!请您等等!」 在敌阵划出一道口子的古莲继续向深处突进,他的部下奋起直追。 「队长!太莽撞了!我军可是全体撤退了啊!?」 「光凭我们无法击穿敌人的防御!被敌军包围的话将孤立无援!」 跟随古莲发起突击的队员只有五百,周围则是数千敌军。虽然是莽撞的决定,古莲却英勇地笑了。 「不,敌军的集中力被打断了!现在可以直捣黄龙!」 正如古莲所说,出其不意的进攻给敌军原本坚固的防御阵型开了一个洞。继续这么突击下去,可以抵达敌阵的最深处──友人斯特兰格和其主君曼弗雷德所在的司令部。 「我等即将向敌军司令部发起冲锋!──抓住第三皇子,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失策……!」 看着发起冲锋的古莲小队,斯特兰格脸上渗出汗水。 战斗力不及巴尔德罗修军的曼弗雷德军之所以能抗住敌军的猛攻直至今日,原因在于团结的意志。每名士兵都抱有贯彻防御的念头,坚强的意志力造就了铜墙铁壁般的阵型。 但是,曼弗雷德军今日转为攻势,防御变成了攻击,再加上巴尔德罗修军的撤退,士兵们的脑中已经完全不存在防御的念头了。 古莲就是在这时发起了反攻。 目睹他那非同常人的武力,忘记防御的曼弗雷德军士兵自然抵挡不住。实际上,在斯特兰格注意到古莲前,古莲的部队就已经逐渐逼近了。 斯特兰格立马向部下发出指令。 「让重装兵排成三列,挡在那支敌军小队面前!立刻!」 「遵、遵命!」 「离这最近的骑兵队在哪!?」 「骑兵队前去追赶敌军本队了!让他们赶回来需要时间!」 「嘁……!」 在主要由新兴贵族组成的曼弗雷德派系之中,从属派系之人对功名利禄有着很深的渴望。每个人都拼命想要立下比他人更多的功绩。这样的一群人自然不会放过眼前撤退的敌人。 「重装兵列阵完毕!」 「好,这下就──」 拦住前进的敌方骑兵,动员周围的士兵镇压对方。 斯特兰格脑中浮现出这样的计划。 「这种程度就想拦住我吗!」 古莲的突击冲破了三列重装兵。 「敌、敌军骑兵小队,仍在前进!」 「……让曼弗雷德殿下前往后方避难!」 在对方抵达司令部前已经没有阻止的手段了。敌军一定会来到这里。 斯特兰格在理解这一点的基础上,带着决心说道。 「所有人各就各位!准备启用所有陷阱!在司令部迎击敌军!」 「队长,看见敌军司令部了!」 击退一个又一个袭来的敌人,发起突击不久之后。 古莲一行终于看见了敌军司令部。 「厉害,就快到了!」 「行得通!」 原本半信半疑的队员们看到眼前的结果,士气高涨。如果能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活捉敌军首领,军功难以估量。 「全员切忌疏忽大意!敌军司令部定然布置有十多二十重的陷阱!接下来才是紧要关头!」 古莲提高嗓门,提高部下们的警惕。 这时,他的视线突然集中在某一处。 敌军司令部中央站着一名男子,古莲和他眼神交汇。 古莲大喊。 「──你来了,斯特兰格!」 「来了啊,古莲」 被叫到名字的瞬间,斯特兰格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笑了出来。 是因为在战场上看到友人那一如既往的身影吗。 不过,也仅此而已。接下来的交锋无关友情。 斯特兰格心想。 (强大到可以颠覆败局的武力。你还是老样子,强大得让我感到钦佩,古莲) 古莲也心想。 (能把我军逼到这个地步,你的智谋果然不可小觑,斯特兰格) 并且,两人有着同样的确信。 ((所以,必须在这里解决你──!)) 逐渐逼近的古莲。展开迎击的斯特兰格。 是斯特兰格的智谋吞噬古莲。 还是古莲的武勇凌驾斯特兰格。 在喊声震天动地的战场上,决战之刻逐渐逼近── 「──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这是帝国发出的停战命令!」 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最佳的时间点上,从旁狠狠地挥出了一拳。 ◆◇◆ 「停战!?究竟怎么回事!?」 「这算什么,谁干的!?」 困惑和愤怒的情绪蔓延在两军之间,并扩散到整个战场。 决出下一任皇帝的大决战。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之时,却被不知名的势力泼了一盆冷水,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尤其是处于优势的曼弗雷德军,甚至打算无视命令继续进攻。 但是,他们马上发现。 「喂、喂,你看那里……!」 化作战场的平原附近,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兵团。 但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不是兵团本身,而是兵团高举的旗帜。 既不是第二皇子,也不是第三皇子,更不是第一皇子。 「──皇帝陛下的旗帜啊,那是」 帝国最为神圣的旗帜,随意对待的下场就是人头落地。绝不可轻易弄错或弄虚作假。 「也就是说那支兵团是帝国军……而且是直属皇帝陛下的军队!?」 「喂、我说,糟糕了!所有人放下武器!」 哪怕皇帝已经逝世,可其权威仍旧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两军士兵注意到停战公告是以皇帝旗号下达,争先恐后地扔掉武器。 「可,可是啊,陛下不是早就驾崩了吗?」 「是啊,能够代替陛下出动直 属兵团的人……」 大多数士兵苦苦思索问题的答案。 然而有一部分高官知道。 在帝国仅有一人,握有皇帝不在时作为皇帝代理调动军队的权限。 然后,那支部队派来的传令兵说出了答案。 「在这之后,宰相凯斯基纳阁下将在纳鲁西拉举行会谈!两军的代表,巴尔德罗修皇子和曼弗雷德皇子一同参加此次会谈!」 嘈杂的议论声传遍了剑戟声戛然而止的战场。 ◆◇◆ 房间内的气氛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原因不言自明,主要在于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和第三皇子曼弗雷德。这两人一边酝酿着一触即发的恶劣气氛,一边互相瞪视。 「……太可恶了,竟然在最坏的时机从中搅乱。拜此所赐我的胜利不翼而飞」 曼弗雷德突然开口。 「巴尔德罗修,你应该很感激吧。因为凯斯基纳的介入,你的脑袋还好好地长在头上」 「……别太得寸进尺了曼弗雷德」 巴尔德罗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愤怒。 「使出那种卑劣的手段竟然也敢夸耀胜利。向帝国同胞投毒,你连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吗?」 「哈哈哈,你是说投毒代表卑鄙,用剑杀人反倒公平吗?还真是有利于你们军人的价值观啊。正因为你们有这种扭曲的认知,才会中圈套啊」 两人之间火花四溅。只要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就有可能引发第二次交战。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了。 「──抱歉,我来迟了」 来人是帝国宰相凯斯基纳。他身后跟着几名士兵,巴尔德罗修在看到其中一人后开口道。 「……塞拉斯将军,你投靠了凯斯基纳啊」 塞拉斯,弗拉姆人,是名贵族,同时也是帝国军将领之一。他过去在自家宅邸款待了维恩,如今则负责接待芙兰亚。他听到皇子的话语后微微一笑。 「不是这样的,殿下。要出动陛下直属的部队,如果没有负责指挥的将军岂不是贻笑大方吗。臣只负责指挥,除此之外没有要介入的意思,请您无需在意」 「真是帮了大忙,塞拉斯将军。我虽然可以拨出动兵所需的军费,但是不懂指挥。不过军队这东西不管看多少次都感觉不可思议。受限于队伍这一框架,内在却充满流动性,宛如蝴蝶之蛹。啊,您知道虫蛹里面充满了粘稠的液体吗?青虫融化成液体,然后羽化成蝶,那么蝴蝶和青虫究竟还算是同一物体吗?只有内在相同,长相和形态都发生了改变,仿佛像是不同的生物。味道也不一样」 「凯斯基纳卿。两位殿下还在等您,虽然您说的内容很是让人感兴趣,不过还请您适可而止」 「这可真是抱歉。那么这个话题留待以后」 凯斯基纳向塞拉斯低头行礼,然后看向皇子们。 「……那么,凯斯基纳,麻烦你解释一下」 曼弗雷德开口道。 「你为什么要来阻止我?你在帝位之争中应该是中立立场吧?」 「中立这个说法有些不太恰当。在臣能酌情处理的范围之内,臣会尊重贵为陛下子嗣的各位皇子,仅此而已。实际上前几天发生了无法置之不理的事态,因此选择介入。两位也有所耳闻吧?」 「是迪梅托里欧那愚蠢的领地上发生了叛乱吧」 巴尔德罗修冷笑一声。 「本该庇护的领民掀起暴动,真是太不像话了」 「确实如此。同样身为皇子,为他感到羞耻」 身为罪魁祸首的曼弗雷德嘲笑道。巴尔德罗修也继续说道。 「不过,这也难怪。尽管他是皇帝之子,母亲却出身不起眼的小国。真是有损皇帝的尊贵血脉」 「他本人似乎十分执着于他母亲。据说光是不小心说出名字就会让他暴跳如雷。或许正因为兄长是这种性格,才会催生叛乱」 趁着本人不在──就算本人在这里,他们也一定不会在意吧──两人一同贬低迪梅托里欧。长兄已经垮台,两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凯斯基纳对这样的两人说道。 「两位殿下能这么说臣便安心了。看来能彻底解决问题」 「怎么回事?你想说什么」 「臣今天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通知两位殿下」 凯斯基纳停顿了一拍,说道。 「──现如今,两位殿下及麾下派系所属之人的领地上发生了大规模叛乱。请即刻返回领地,镇压叛乱」 「「什……!?」」 除了凯斯基纳以外,全员惊讶地睁大双眼。 「叛、叛乱!?我的领地!?」 「这算什么!怎么可能!」 「是真的。因为殿下们的决战从领地上带走了太多人,所以领地发来的报告有所迟缓。并且──」 凯斯基纳刚说到一半,房间外传来了粗暴的脚步声。 有人气势汹汹地打开房门。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看向来人,睁大了双眼。 「看来人都到齐了」 「明明来了也只是添乱」 「哼,没必要照顾愚弟们的心情」 「这可真是,关系极好呢」 傲慢地嗤之以鼻的是安斯沃多帝国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 在他身旁一脸无可奈何的是安斯沃多帝国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 而在两人身后一步之遥,一脸苦笑的是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 此次动乱的三名关键人物,就站在那里。 ◆◇◆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巴尔德罗修露出明显的困惑之色。负责护卫的士兵们也一样,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展开。 只有曼弗雷德不同。 他一看到维恩的身影,便在脑中得出了结论。 发生在迪梅托里欧领地上的叛乱。凯斯基纳的介入。不知去向的迪梅托里欧和维恩。以及这次发生在己方领地上的叛乱。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指向的答案是── 「……你没有阻止叛乱,维恩王子」 曼弗雷德声音颤抖。 不会吧。开什么玩笑。但,这一定是正确答案,他如此确信。 「不仅如此,你甚至反过来煽动迪梅托里欧领内的叛乱,让其蔓延。──为了把叛乱的战火,烧到我们的领地上!」 「什、什么……!?」 巴尔德罗修和曼弗雷德,两名皇子将视线刺向维恩。 维恩笔直地承受他们的视线,说, 「哎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是顺带的。对吧?迪梅托里欧皇子」 「没错。无理取闹只会有损你的风度,曼弗雷德」 迪梅托里欧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同意维恩的说辞。 他的这幅姿态,摆明是在承认曼弗雷德所言无误。 (──真是的,真是一剂猛毒) 知晓一切的迪梅托里欧依旧认为这个可怕的计划让人不寒而栗。 所谓领地的叛乱,无异于在脚下点火。所有人都会先考虑 尾声 纳特拉王国碧莱昂宫殿。 其中一个房间。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正在, 「啊呜呜呜呜爱丽榭诶诶诶诶诶……」 一边趴在桌子上,一边想着身在帝国的弗拉姆人的小宝宝,发出叹息。 「我还以为你会定居帝国」 一旁的那那吉无语地回想起那个场景。从帝国启程返回纳特拉之际,芙兰亚的气势像是比生离死别还痛苦一般,不断缠着爱丽榭,紧抓不放,不肯离开,最后还是那那吉硬拉着她才总算是踏上了归途。 「可是爱丽榭那么可爱诶!那那吉也能理解吧!」 「纳特拉也有养小宝宝的官吏。这么喜欢的话去见不就好了」 「不一样的!那孩子有那孩子的可爱之处,可我想见的是爱丽榭!」 看着趴在桌上手脚乱蹬的主君,那那吉决定放弃在这件事上有效地进行沟通。 「比起那个,马上就是和那家伙见面的时间了」 「啊,是有这么回事」 芙兰亚急忙端正坐姿。正当那那吉帮她端正仪容的时候,有人从外边敲响房门。 「……臣应召前来」 来人是名中年男子,身材矮小。他的外表缺乏活力,给人的感觉像是腐朽的树木一般。然而芙兰亚对他露出微笑。 「你终于来了。从今天起,你将作为我的家臣,辅佐尚不成熟的我」 「……臣被逐出故乡,隐居帝国,十分感谢殿下能亲自前来拜访。臣对今后侍奉殿下一事毫无异议」 男子说到这里,“可是”,继续说道。 「臣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请教殿下」 「你说」 「……您难道不觉得臣对殿下的王兄,维恩王太子殿下心怀隔阂吗?」 「当然觉得」 芙兰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考虑到王兄对你所做之事,你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我早已预料到你虽然会作为家臣辅佐我,却会在常理上,或是政治意义上想要贬低王兄」 「……既然如此,为何」 芙兰亚被他继续追问后,稍微想了一会儿。 「我想反问你一个问题,我想,你对帝国的这次动乱也应略有耳闻。那么,在这次事件中,你认为我为纳特拉做了什么?」 「关于这个……代替维恩王子前往帝都,和权贵们举行会谈,并签订了许多有利于纳特拉的条约」 「是的,正是如此。向露薇尔米娜皇女传达王兄的意见,并妨碍她的计划。顺带和帝国的权贵们搭上一些关系」 突然,芙兰亚一反常态地自嘲道。 「说白了,我做的事不过相当于几封书信,只不过我长有手脚。所谓有利的条约,本来是属于王兄的功劳。然而露薇尔米娜皇女把功劳强加给我,试图在纳特拉王国国内树立以我为首的第二势力,和王兄形成对立」 「如果您担心这一点的话,那就更不该任用臣」 「不,这是有必要的」 芙兰亚强有力地断言。 「纳特拉迅速扩张,如今即便是王兄也忙不过来。这次的事也一样,如果我更加优秀,或许便可以起到更大的作用,王兄和帝国交锋时兴许能轻松不少。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还不够成熟」 芙兰亚的声音蕴含着力量。露薇尔米娜曾评价芙兰亚声音具有魔性。直接听到声音的男子自不用说,就连站在身旁的那那吉也感觉自己被强烈地撼动。 「我承认。我被小看了。被国外诸国,或许还被王兄。会被小觑只因我不够成熟。并且遗憾的是,成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那么,我需要的是选用优秀的家臣辅佐尚未成熟的自己」 男子听到这里,小声呢喃。他弄清理由的同时,也觉得不太服气,最终两种情绪化作一句话。 「……即便如此,臣也还是危险人物」 于是芙兰亚微微一笑。她用那双楚楚可怜的嘴唇,有些怀念地编织出话语。 「以前,我曾经问过王兄。“优秀的国王究竟有着怎样的器量”」 「优秀国王的器量……吗?」 「说书人经常会这么说呢。即便本人缺乏能力,清廉且具有才干的家臣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因为他的品德聚集到他身旁。这正是王的器量」 「维恩王子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是的。王兄是这么说的,“这样一来,若是世间没有清廉且具有才干的人,那他岂不是无法成为王了吗。”」 男人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眨了眨眼。 「这……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民众可以对国王有所期待,但国王不可对民众抱有期待。换言之,要求家臣清正廉洁意味着国王不够成熟。真正的王之器量不仅是人所具有的光辉的一面,还必须可以吞噬私欲、遗恨、恶行、无能、犯罪等毒素,并化为己用……我当时听完这个回答,深受触动」 此外,芙兰亚并不知道,维恩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纳特拉当时还是超弱小的国家,才干兼备的清廉人才对纳特拉不屑一顾,维恩还嘴硬地嚷嚷着「就算没有才干兼备的人才我也干得下去──!我才不稀罕人才过来呢──!」。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因此,才会选择臣吗」 「嗯,是的。以防你误会,我先说好。我是真心需要你。但并不只是想要家臣,这也是给我自己的试练。我究竟是摆设,又或是蕴藏着助王兄一臂之力的可能性。能否吞噬你这一毒素,就是我的试练」 芙兰亚毅然决然地说道。 男子看着她,仿佛像是看到了耀眼的太阳一般,眯起眼睛。 「……殿下的远大指向,着实令人钦佩」 男子说道。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些许热情。 「臣虽才疏学浅,但必成为殿下的支柱,殿下的毒药」 芙兰亚莞尔一笑。 「好的,今后请多多关照──希里吉斯卿」 面对着年幼却耀眼的新主君,前德鲁尼奥王国宰相希里吉斯恭敬地行过一礼。 ◆◇◆ 「有意思,芙兰亚和希里吉斯啊」 在事务室接到妮妮姆的报告后,维恩饶有兴趣地回应道。 「这还真是预料之外的展开。不过,为什么希里吉斯会在帝国?」 「他因为维恩的阴谋而垮台之后,因为将政治私人化等多项罪名被查明,遭到德鲁尼奥驱逐。再加上他的事情被告知周边诸国,所以无处可去,最后前往帝国隐居了」 「真是不幸啊」 「我完全同意,主犯先生」 维恩别过视线。 「比起那个,真亏芙兰亚能找到他啊」 「家庭教师克拉底奥斯似乎和希里吉斯熟识。芙兰亚殿下找克拉底奥斯商量家臣的事,于是他就把希里吉斯在帝国隐居的位置告诉了殿下。殿下在前往帝都之际亲自收服了希里吉斯」 「趁机介绍和我有缘的家伙,克拉底奥斯的性格可真好啊」 虽然现在是芙兰亚的家庭教师,但以前他曾是维恩的家庭教师。和自己不同,芙兰亚是个模范生,想必很有教导的价值吧。 「所以希里吉斯要怎么办?」 理所当然地,这个问题是在问是否要处理掉希里吉斯。 被维恩夺走祖国的要职,自然会认为两人之间存在隔阂。希里吉斯或许会利用芙兰亚对纳特拉进行复仇。 维恩轻轻挥了挥手。 「暂时可以置之不理。目前的方针是尊重妹妹的自主性」 「你还是老样子宠爱芙兰亚殿下呢」 「彼此彼此。要是有可能引发纠纷就进行处理」 「那我就只安排监视了哦」 定下了对待希里吉斯的方针,话题转向下一个议题。 「关于帝国,这下我们完全属于露薇尔米娜派系了」 「最后被迪梅托里欧反将一军啊。毕竟都和第二第三皇子正面交锋了,事已至此很难投靠他们了吧」 「顺带问一下,把迪梅托里欧皇子当作礼物献给西方究竟有多少是认真的?」 「一半一半」 维恩抱怨道。 「只要把他抓过来,即使不明确表明立场,也能同时勒索西方和帝国一把。结果只是签订了几个有利条约,真是可惜」 「而且还被算作芙兰亚殿下的功劳」 「就是说啊!可恨的洛娃,直到最后都那么狡诈……!」 「要是和芙兰亚殿下演变成派系之争,可没办法一笑了之。我会加强宫中的监视力度,维恩也一定要注意哦?」 「我知道啦。话虽如此,帝国要处理混乱和恢复秩序,暂时不会有大动作,可以先放着不管」 “比起那个”, 维恩把一封书信放在眼前。 「问题是这个」 「……延期的选圣会议,和会议的邀请函呢」 列贝提亚教在西方诸国信徒众多,每年会举行一次选圣会议,聚集身为干部的选圣候们。 送来的书信是招待维恩参加选圣会议的邀请函,但本来应该只有选圣候才能参加。 「你认为是陷阱吗?」 「我觉得是陷阱」 「鬼和蛇,你觉得出来的会是哪个?」【注:类似吉或凶】 「我投一票给“都会出来”」 「……突然不想去了!」 「不过,包含这件事在内先和家臣们商量吧。有必要慎重考虑呢」 “也是啊”,维恩点点头。 「真是的,刚从南边回来,结果又要东奔西跑的」 「不是老样子吗」 「把这种情况称作老样子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妮妮姆小姐──!」 妮妮姆假装听不见的样子无视维恩的喊叫。 就这样,帝国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退出了历史舞台。 然而大陆的动乱尚未平息,更为猛烈的试练之火开始袭向留在舞台上的人们。 谁会留到最后。又或是被烈火烧尽一切,化为灰烬。 唯有后世之史书知晓答案。 后记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感谢您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7 ~对了,卖国吧~》。 简而言之,本卷的主题是“再战”!隔了四卷再次轮到帝国篇,以皇女露薇尔米娜为首的众多帝国核心角色陆续登场,描写了众人之间环环相扣的算计和阴谋。请务必阅读本篇,欣赏被卷入之中的维恩的糗样。 最近,我深刻地体会到电子书籍的普及速度之快。想必一定有许多读者购买了本系列的电子版,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也经常购买电子版,不过比较让我烦恼的,是作为参考资料的实体书的处理办法。 毕竟和漫画以及轻小说不同,我用的参考资料大多没有收录电子版。而且我也喜欢手边放有实体书的感觉,可以凭直觉直接翻到我需要的那一页,所以参考资料我总是习惯入手实体书……不过,占空间确实挺让人痛苦的。 自从知道一个平板可以保存成百上千本电子书以后,堆积成山的实体书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让我……我最近偶尔在想,如果资料的电子化速度能够加快的话,也许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开始使用电子版的参考资料。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我又一如既往地因为截稿日期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很想加快执笔速度…………很想……。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又一次提供了如此精美的插画。栩栩如生的角色们自不用说,您描绘的背景和小道具总是让我赞不绝口!美妙的胸部也很棒! 另外还要感谢各位读者。在这个世界局势极度混乱的情况下,正因为有大家的支持,我才能像这样出版自己的作品。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此外,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绝赞连载中,漫画这边也请大家继续多多关照!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第八卷,大概会描写西边的故事。 大陆的全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选圣候也差不多该集体登场……了吧? 未来的事我也说不准,但不管怎样,我会努力回应各位读者的期待! 那么,让我们下卷再会。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感谢您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7 ~对了,卖国吧~》。 简而言之,本卷的主题是“再战”!隔了四卷再次轮到帝国篇,以皇女露薇尔米娜为首的众多帝国核心角色陆续登场,描写了众人之间环环相扣的算计和阴谋。请务必阅读本篇,欣赏被卷入之中的维恩的糗样。 最近,我深刻地体会到电子书籍的普及速度之快。想必一定有许多读者购买了本系列的电子版,话又说回来,其实我也经常购买电子版,不过比较让我烦恼的,是作为参考资料的实体书的处理办法。 毕竟和漫画以及轻小说不同,我用的参考资料大多没有收录电子版。而且我也喜欢手边放有实体书的感觉,可以凭直觉直接翻到我需要的那一页,所以参考资料我总是习惯入手实体书……不过,占空间确实挺让人痛苦的。 自从知道一个平板可以保存成百上千本电子书以后,堆积成山的实体书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让我……我最近偶尔在想,如果资料的电子化速度能够加快的话,也许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开始使用电子版的参考资料。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我又一如既往地因为截稿日期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很想加快执笔速度…………很想……。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又一次提供了如此精美的插画。栩栩如生的角色们自不用说,您描绘的背景和小道具总是让我赞不绝口!美妙的胸部也很棒! 另外还要感谢各位读者。在这个世界局势极度混乱的情况下,正因为有大家的支持,我才能像这样出版自己的作品。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此外,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绝赞连载中,漫画这边也请大家继续多多关照! 那么,关于接下来的第八卷,大概会描写西边的故事。 大陆的全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选圣候也差不多该集体登场……了吧? 未来的事我也说不准,但不管怎样,我会努力回应各位读者的期待! 那么,让我们下卷再会。 各位读者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感谢您这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7 ~对了,卖国吧~》。 简而言之,本卷的主题是“再战”!隔了四卷再次轮到帝国篇,以皇女露薇尔米娜为首的众多帝国核心角色陆续登场,描写了众人之间环环相扣的算计和阴谋。请务必阅读本篇,欣赏被卷入之中的维恩的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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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哼哼哼」 这一天,纳特拉王国王女,芙兰亚?艾露可?艾尔巴雷斯特心情非常好。 不,不仅是心情好,她甚至散发出兴奋的气息,气势昂然。从她的眼神深处可以窥见热情的火焰,像是整个人处在燃烧状态。 芙兰亚原本就是活力十足的少女,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有理由的。 「王兄!我今天会加油的!」 芙兰亚向眼前的一名少年搭话。少年是她的王兄,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嗯,有干劲是好事」 维恩边说着边摸了摸芙兰亚的头。 「话虽如此,这次会谈芙兰亚只需陪我出席就足够了。放轻松点」 芙兰亚心情好正是因为这件事。维恩同意她参加今天的会谈,旁听学习。 「当然,我明白的。不过机会难得,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芙兰亚而言,王兄同意她出席是因为承认了自己平日里热心学习政治的态度,光是这样就让她十分欢喜。正因如此,借此机会学习王兄的外交技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有自己表现的机会。 「话说回来,王兄。这次的会谈对象是?」 如果想要介入的机会,现在是获取情报的最好时机。芙兰亚抱着这个想法,向维恩提出了问题。 「啊,说起来我还没告诉过你」 于是维恩微微点头。 「是一个叫喵丸族的团体」 「喵丸族」 诶?这是什么?芙兰亚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纳特拉国内有许多少数部族,喵丸族就是其中之一」 待在维恩身旁的妮妮姆回答她 「他们部族虽然人口稀少,但却混得很好,尤其是喵丸族的族长喵酷鹿泽,在部族联盟中有很大的发言权」 「那个……不是在逗我吗?」 「你不信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芙兰亚」 维恩惊讶地看向芙兰亚,于是她急忙掩饰道。 「对、对不起王兄。没错呢,只是名字碰巧听起来像喵喵而且……!」 芙兰亚端正态度。因为名字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可不好。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疏忽大意。 「殿下,喵酷鹿泽希望在会谈开始前向殿下打声招呼」 这时,打开房门房门走进来的官吏如此汇报道。 「无妨,让他过来」 「遵命」 官员随之退下,紧接着出现的是名壮年男子,喵酷鹿泽, 「喵!」 「!?」 他突然发出叫声。 「喵喵!」 「!?」 维恩也回答他。 「咕噜喵咕噜喵,喵咕噜喵!」 「呼喵、呜!喵!」 「……!?……!?!?」 看着维恩和喵酷鹿泽用奇怪的叫声进行交谈,芙兰亚吓得目瞪口呆。 「妮、妮妮姆,这是……!?」 「这是方言」 「方言」 诶?那是什么?芙兰亚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纳特拉的少数部族大多是从国外流浪过来的,外国的语言和纳特拉的语言奇妙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方言。这很常见」 「等等,也就是说刚才那是正常沟通……!?」 「当然。……啊,似乎已经聊完了呢」 在芙兰亚和妮妮姆的注视下,维恩和喵酷鹿泽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看样子似乎是寒暄完了,喵酷鹿泽离开了房间。 等到他完全走远,维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唔……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喵酷鹿泽」 「是的,在简短的对话中布下了十几二十重陷阱。“这个男人只要出仕就可以当上他国宰相”的评价名不虚传啊」 「那个叫声竟然有这么深的含义……!?」 芙兰亚战栗不已。 「什么,芙兰亚没听出来吗」 「真是头疼,这样即便出席会谈也跟不上话题啊」 「那,那个」 「没办法,现在开始用斯巴达式教育让芙兰亚学会这门方言吧」 「臣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厚重的教科书。 「等,等一下王兄,果然哪里不对劲────!」 看着两人逼近自己,芙兰亚不禁大喊。 「────哈!?」 芙兰亚在床上突然醒来。 「你总算睡醒了,芙兰亚」 向她搭话的是随从那那吉。 「那个……这里是……」 「马上就是中午了。不过是因为维恩允许你出席会谈,结果兴奋得睡不着还睡过了头。会不会太孩子气了」 芙兰亚花了数秒去理解那那吉话中的意思。 「……也就是说,刚才的会谈是一场梦吗?」 「虽然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不过会谈在今天傍晚哦」 「……太好了!真是的吓死我了!没错,这才对嘛,这才是现实!」 那那吉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芙兰亚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床上。 「我还觉得奇怪呢。没想到会做那种梦,难道是因为我在紧张吗。怎么可能有喵丸族这种拿名字开玩笑的部族。差点忍不住掐自己的脸颊」 芙兰亚安心地发出叹息, 「今天的会谈对象就是喵丸族啊?」 「…………」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 插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作者:鳥羽徹 插画:ファルまろ 图源:自购 bw特典:云心火尧 译:rekku 轻之国度:.lightnovel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第一章 对了,再次出席国际会议吧 坐落于卜诺大陆最北端的纳特拉王国原本是移民之国。 地处东西交界处,再加上严苛的气候条件,以致于无人挂心此地,失去容身之所的人们不经意间流浪至此,默默无闻地定居下来……大概便是这样一个国家。 尽管王太子维恩最近的活跃表现多少给这个国家洒下了些许光明,可这并没有改变大多数国民原本异地出身的事实。 在这些种族各异的移民群体之中,最有名气的是具有白发赤瞳特征的弗拉姆人。 因为外貌和历史原因,弗拉姆人被大陆西部诸国视为受歧视的人种,即便是在宣称能力至上的东部帝国,也同样被人用偏见的眼光看待。 然而这里不同,纳特拉对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约一百年以前,有一位名叫菈蕾的弗拉姆人。他率领一群弗拉姆人四处漂泊,竭尽一切智慧与才干,尽忠于当时的纳特拉国王,并希望这群弗拉姆人能得到其庇护。 纳特拉国王爽快地给出答复,接纳了这群弗拉姆人。当然,国王认可不意味着国民也同样认可,据闻当时产生了许多冲突。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气馁,走上了融合之路──在百年后的今天,生活在纳特拉的弗拉姆人已成为一道日常光景。 ◆◇◆ 「现在正是行动之时!」 这里是某座宅邸的一室。 窗外的夜空略显寒冷,月明星稀。临近冬天的秋夜正是这种感觉。 和外面冰冷的空气形成对比,室内洋溢着热气。热量来源于聚集在室内的众人身上散发出的热情。 「纳特拉因为王太子殿下的活跃表现,处于跃进之中。另一方面,能够推动王国发展的人才却无以为继。这正是我等弗拉姆人席卷空缺职位的好机会!」 如果有旁人窥视室内,想必会大吃一惊。因为聚集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从青年到老妇,无论男女老少,皆是白发赤瞳。 在纳特拉王国居住的弗拉姆人的代表集会。这就是他们聚集的理由。 ───校对线─── 「百年的雌伏期终于宣告结束!为了夺回弗拉姆人的荣耀,必须提高我等在纳特拉的地位!」 一名弗拉姆人青年从刚才开始一直热烈地发表着演讲。他的话语中有着与其外表相符的年轻气息,无论是年轻人还是其他大多数参加者,皆认真地侧耳聆听着。 「如若我等能填补上国内的各处空缺,无疑可以提升弗拉姆人的话语权」 「然而我等引人注目。显眼地采取行动容易引发冲突」 「只要有力量让他们闭嘴就好。现状允许我们这么做」 「嗯。自从王太子殿下治理国家之后,纳特拉的价值水涨船高。意欲出仕之人也与日俱增。如今空缺的要职马上就会有人填上。不能继续坐视不理」 大多数讨论都在肯定青年的主张。 纳特拉越是发展,国外涌入的人才越是增多。问题在于这些外来者大多对弗拉姆人抱有偏见。 如果只是一两人,自然会迎合纳特拉的习俗,改变自己。可来的若是数十人,或是数百人,而且他们还身居要职的话,还会如此吗。 只是和弗拉姆人保持距离还算有良知。但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把身为受歧视人种的弗拉姆人视作眼中钉,想法设法排挤出去。 正因如此,随着纳特拉的发展,我等必须扩张势力。尽管大家想法各异,主张却是相同的。 但是,也有人暗中用冰冷的视线旁观这些讨论。 「──两位有何想法?」 话题抛向坐着的一对男女。壮年男子,以及一名年轻少女。男子名叫莱文。少女名叫妮妮姆。 两人虽然也是弗拉姆人,但周围人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恭敬。这也难怪,莱文既是弗拉姆人的族长,又是纳特拉国王欧文的辅佐官。妮妮姆是下任族长,同时也是王太子维恩的辅佐官。换言之,两人是在纳特拉身居最高位的弗拉姆人。 「……我不否认现在时机正好」 身上聚集着室内全员的视线,莱文开口道。 「但可别忘了,过去肃清了国内的叛乱分子后,我等弗拉姆人就任了许多国内空缺出来的要职。看我等不顺眼的人不在少数。若想进一步扩大势力,有必要慎之又慎」 莱文严肃的口吻有着让人冷静下来的力量。换做平常,光是这样便稍微能让众人冷静下来── 「莱文大人这等大人物,是否有些过分消极?」 「同感。何况肃清之际的要职,大半是暂时性的代为管理。只要寻到理由,何时都能撤回」 「嗯,正好希望两位向陛下和殿下进言此事。对弗拉姆人如今代为管理的要职,颁下正式任命」 参加者们白热化的势头,即便是莱文的声音也无法抑制。 莱文小声呢喃,与此同时,妮妮姆从旁发声。 「……似乎有什么误会呢」 妮妮姆的声音比莱文更显年轻,然而听起来却十分冷彻 「我和莱文大人的确身居王族辅佐官这一要职。然而我们的职责是辅佐王室,成为指引王国前进的助力。……而非偏袒某一部族」 一刀两断的立场划分使得坐在一旁的莱文露出有些困扰的神情,其他听了这番话的参加者们也同样提高音量。 「妮妮姆大人,您的说法让我们很为难!」 「您身上可肩负着全体弗拉姆人的期待!」 「距离王太子殿下最近的妮妮姆大人是这幅态度的话,对其他人起不到表率作用!」 室内吵嚷声四起。参加者们借助话语,朝妮妮姆发泄他们激昂的情绪,而妮妮姆则用冰冷的眼神承受着这些。只有莱文注意到,少女在桌子下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好一会儿,参加者们逐渐偃旗息鼓,就在此时。 「……话虽如此」 一道嘶哑的声音途中开口,传遍室内。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开口的是一直沉默地倾听着议论的老妇人。虽然因为年事已高不再身居一线,但她在这群人之中属于提供意见的立场。 「你们说要担任纳特拉的要职,可我等如今还剩下多少这样的人才」 老妇人一边发问,一边环视在场的众人。即便年迈,目光也不失锐利,寄宿着让人不由得屏息吞声的威严。 「诸位也意识到了吧。可用之人几乎都安排到了各种职位上。若是让无能之人占据要职,会给敌视我等之人制造可乘之机」 「的确如此,可是,婆婆,虽然您说的不无道理……」 「找一找或许还是有的。没有的话,那就快马加鞭培养前途有望的年轻人」 「你可有人选?」 「…………」 参加集会的众人尴尬地陷入沉默。 莱文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决定了,在下次集会前,各自寻找好值得培养的人才。不管采取何种方针,要想行动必须先有手牌。……今日,先到此为止吧」 在莱文的号召下,这一天的集会就此解散。 ◆◇◆ 「……那么」 在众人离去后,莱文在会议室中小声叹气。 「尽管早有预料,却没想到情况如此严峻……」 正当他盘起双臂深思的时候,传来了哐的一声。 莱文转过视线,看向留在房间里的妮妮姆。 在莱文的注视下,她踢了 身旁的椅子一脚。然后补上一脚。又踢了一脚,最后狠狠地踢飞了椅子。 「……成何体统,妮妮姆」 莱文出言责备,妮妮姆不作答复。她一脸不高兴地保持着沉默。 莱文再次叹了口气。真的是,严峻的情况啊。 「就这么让你不满意吗,他们的主张」 「不爽」 妮妮姆的回答十分简短,也因此散发出浓浓的拒绝之意。 「……在纳特拉的生活固然平和,可若是知晓国外对待弗拉姆人的做法,危机感是不会解除的。你应该也能理解他们谋求稳定地位的想法」 莱文说道。 「这并不代表会使用武力手段。和一直以来一样,笼络权贵,出任政治经济方面的要职,入手足以保护同胞们的确切权威及力量──」 「走运的话,宣布独立,建立弗拉姆人的王国,对吗、、、、、、、、、、、、、、、、、、、、、?」 妮妮姆的话语一针见血。 「太愚蠢了,已经失去过一次国家和神明,不懂吸取教训吗」 「妮妮姆」 「我脑袋里没有种花田,不会主张应该相信他人的善意。只不过,有人想要打击弗拉姆人,为了战胜他们的恶意,有必要在纳特拉证明弗拉姆人对国家有益」 “然而”,妮妮姆回击道。 「可别说你没意识到。追根究底,他们的主张建立在利用乱世和纳特拉,建立弗拉姆人国度的基础上」 「…………」 莱文深深地阖上双目。他没有出言否定。正如妮妮姆所说,他察觉到了会议的参加者们抱有这样的想法。 「这是梦想,妮妮姆。认为它可能实现的人屈指可数。大多数人只是抱着淡淡的期待,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 「为了转瞬即逝的心灵慰藉,去毁掉花费百年时间实现的融合?民族的独立,对于不满现状的人们来说听起来的确很有魅力。可是,之后呢?向整片大陆宣告弗拉姆人和一般人不同,满足那渺小的自尊心,以为今后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别做梦了。缺乏武力、资金、人才的区区一个民族,如何从整片大陆手中保全祖国」 妮妮姆毫不留情地说道。 「做着缺乏自知之明的白日梦的弗拉姆人将被其他国家和部族蹂躏在脚下,纳特拉不再是弗拉姆人能够若无其事走在街上的国家,处境逆转,纳特拉国民向弗拉姆人投掷石子,口中喊着灰种人快滚回自己的国家──只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这不是在说笑」 妮妮姆瞪视莱文。 「我们有着奇异的外貌。在旁人看来,我们显得不自然,为了让人们用自然的眼光看待我们,必须努力证明我们成为友好邻人的价值……教会我这一点的,正是莱文大人」 「……是的,没错,正是如此」 莱文苦恼地叹了口气。 妮妮姆所言无误。完全正确。莱文对此心知肚明。他也明白,为何平时可以游刃有余地回避那种争论的妮妮姆会如此顽固地选择否定。 「可是妮妮姆,即便如此,你也应该在众人面前稍微掩饰一点。你也在会议上听到了。大家对你抱有期待。你有足够的理由去──」 「我所侍奉的」 妮妮姆的瞳孔中燃起怒火,说道。 「不是民族,也不是民族的梦想。而是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仅为他一人」 留下这句话,妮妮姆缓缓离开座位。 “妮妮姆”,莱文朝她的背影喊道,然而他的呼喊没能止住她的脚步,只见妮妮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后。 「……这可如何是好」 房间里只剩下莱文独自一人,他心情沉重地坐到椅子上,看向天花板。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房门处有其他人的气息。他不经意地转过视线,发现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是方才在会议上劝诫众人的老妇人。 「婆婆,您还没回去吗」 「年纪不饶人,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你看起来还真是相当疲惫啊」 莱文耸了耸肩。 「真希望和您换一下」 「不必这么说,没有比你更优秀的族长了。老身可做不来」 「真心话呢?」 「看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当上了族长,一脸苦闷的模样,老身煞是开心。还能活更久啊」 「……死老太婆」 第二章 魑魅魍魉和阴谋诡计 安斯沃多帝国,帝都格兰兹拉尔。 一名少女待在皇宫的某一室内。 少女名叫露薇尔米娜?安斯沃多,是安斯沃多帝国的第二皇女。 不久前,第一皇子迪梅托里欧强行推动即位仪式,引发波及第二皇子、第三皇子、露薇尔米娜的内乱骚动,使得卜诺大陆人人皆知。 在骚动中漂亮地摘取胜利果实的人,实不相瞒,正是露薇尔米娜。 她击退第二、第三皇子的军队,并把距离帝位一步之遥的第一皇子拉下了舞台。在举行登帝所需的洗礼仪式后,隆重地宣称自己才最适合成为下任皇帝。 堪称是当代应运而生的女杰。虽然为了不招致民众的抵触,没有强行登帝,但她的一举一动可谓是受到全大陆的瞩目。 那么这位备受认可的杰出人物现在在皇宫做什么呢, 「超想吐……」 她正挂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面对着大量的文书。 「殿下,在这里虽然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但也希望您不要太过松懈」 她的部下菲修在旁苦口劝诫。露薇尔米娜半个身子趴在桌上,一边呻吟一边处理文书的模样,完全体现不出皇女的威严。 「别太过松懈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在全力以赴哦!全力以赴地想吐!」 「请您尽量注意措辞」 「我强烈地想要呕吐呢!」 「殿下……」 菲修投去失望的视线。 露薇尔米娜像个小孩子一样嘟起嘴唇。 「这也不能怪我呀!自从作出那个宣言以后,真的是,太要命了!」 「您的意思,臣能理解……」 露薇尔米娜很早以前便率领着心系帝国未来的忧国派系。由于打败了三位兄长,加之吸收了长兄迪梅托里欧的派系,如今派系的力量大为增长。 此外,另外两位兄长因为战败,派系变得虚弱,向心力也在下降。在世人看来,露薇尔米娜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但是, 「派系濒临崩溃真的糟糕透啦……」 实际分析情况的话,露薇尔米娜的境况其实相当不妙。 所谓的忧国派系,聚集的是一群担心帝国在帝位之争的影响下变得荒芜,为了回避这种情况而竭尽全力的人。然而身为他们代表的露薇尔米娜却没有事先联络任何人──虽然这是第一皇子惹出来的事──就宣言要参与帝位之争。也难免派系中人会抱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的想法。 并且吸收进来的第一皇子派系的众人绝非真心向露薇尔米娜宣誓忠诚。之所以从属她的派系是因为有着消极的理由,一是被第一皇子煽动,二是曾经和输掉的第二、第三皇子派系斗得你死我活,不好加入。倒不如说,她害得第一皇子垮台,不少人都抱着「要是她能失手,派系崩溃该多好」的想法。 更加致命的是,有一群人借此机会接近她的派系。他们和原本属于第一皇子派系的那些人一样,对露薇尔米娜并不忠诚,但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他们中的大多数想成为露薇尔米娜的丈夫。露薇尔米娜尚未婚嫁、容姿端丽,且有可能成为下任皇帝,如果能成为她的伴侣,收益将不可估量。因此,为了抢夺丈夫的宝座,派系内产生了激烈的排挤竞争。 在原本就存在冲突的情况下,还围绕女人展开争夺,即便是露薇尔米娜也承受不住。拜此所赐,她口中的哀怨声就没停息过。 「就结果而言,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呢」 忧国派系认为她只会助长帝国的混乱。 原第一皇子派系轻视她,认为她击败第一皇子只是一时走运。 想成为她丈夫的那群人瞧不起她,认为区区女人不配当什么皇帝。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派系众人知道,露薇尔米娜值得他们臣服。 另外,目前还没想到该怎么做。 「超想吐……」 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 第二、第三皇子由于败北,为了团结派系而四处奔走。露薇尔米娜由于胜利,为了团结派系而煞费苦心。双方一胜一败,做的事却完全相同,真是不可思议。 「菲修~,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露薇尔米娜为了逃避痛苦抛出话题,然而菲修满面苦涩。 「恕臣直言,殿下,臣一直跟着殿下,殿下的所见所闻就是臣的所见所闻」 「我不想听这种正论!不管是捏造还是其他什么,总之我要听可以让心情开心起来的有趣的事情!」 第三章 掀起暴风雨之众 古都卢山。 位于大陆西部正中心的城市。 据说列贝提亚教的始祖列贝提亚过去在这片土地上从神那得到了巡礼的启示。于是列贝提亚遵从启示,在传播神之教义的同时达成了绕大陆一周的伟业,之后与信徒们一同建立城市卢山,并把这里定为列贝提亚教的中心地。 卢山无论从地理上说还是信仰上说,都是大陆西部的心脏部位。 时至今日,卢山及其周边地区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可以说是宗教──列贝提亚教的直辖地。 「──话虽如此,街景还蛮普通的」 在缓缓前进的马车中,妮妮姆望着窗外低语道。 回应她的是同乘的维恩。 「是啊,看起来有些古老,典型的西方城市的感觉」 这也不无道理。西方的城市设计基本以卢山为范本。也就是说,不是卢山像其他西方的城市,而是其他城市模仿了卢山。 「而且,感觉街上的氛围和其他地方不同」 「是呢。总感觉有点安静,又有点严肃……人不但多,大多人还郑重地戴着圆环,看来虔诚的人挺多呢」 所谓的圆环,是列贝提亚教信徒挂在脖子上的象征性物品。主要由金属制成,形状像手掌大小的两个圆贴合在一起,一个圆代表神的完美无缺,另一个圆代表列贝提亚巡礼的整片大陆。 「放眼看去,不仅仅是市民,巡礼者也很多。怪不得要为了方便巡礼而彻底修整道路」 「听说西方绝大多数国家都有直通卢山的道路呢」 「因为这一带不适合培育农作物。要是不方便人们往来的话,即便是信仰的中心地也会无人问津吧」 维恩透过窗户眺望像是巡礼者的人群。 「话又说回来,明明一直戴着圆环肩膀会酸,真能忍啊」 「我先说好,维恩也要戴着那个出席选圣会议哦?」 「……有没有轻一点木制的?」 「王子殿下戴木制的和地位不符」 “这倒也是啊”,维恩嘟囔了一句,不知不觉间马车抵达了卢山的中央地带。 这里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并耸立着一栋好似在睥睨四周的巨大建筑物。 建筑物名叫圣王厅。作为列贝提亚教的中枢,有着由石匠的卓越技巧打造出的庄严外观,给见者无法言喻的畏惧。哪怕是一国的宫殿,在它的威容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那么,到伏魔殿去打个招呼吧。妮妮姆和芙兰亚等人先去安排好的住宿场所」 这里是列贝提亚教的根据地。即便染黑了头发,弗拉姆人的妮妮姆也不方便进入。 「注意安全,维恩」 「事情不妙的话我会放火跑路的」 维恩和妮妮姆道别,离开马车。随后带着数名护卫踏入圣王厅。 (……这可真是) 圣王厅内的空气简直是严肃的代名词。 既没摆放奢侈物,也没用华丽的装饰品进行点缀。天花板到地面大概有数人高,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冰冷石壁显得缺乏现实感,甚至让人有种误入异界的错觉。 往来其中的人们也一样。身穿朴素的修道服,挺直腰杆,走路悄无声息,堪称是列贝提亚教的模范人物。但与此同时,他们的模样缺乏人情味,彷如会走路的等身大人偶。 (伏魔殿这名字看来不是在开玩笑啊) 原本就这样吗,还是受到了现任统治者的影响。不管怎样,有必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好久不见,王太子殿下」 背上传来一股恶寒。 维恩望向声音的来源,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带着随从的女子。 女子面容姣好,一头秀发绽放出艳丽光泽,双瞳犹如深渊般深邃。其相貌同时具备妙龄少女的光泽和幼龄女子的水润,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人间的造物。 「这可真是……没想到是卡璐朵梅里亚阁下亲自前来迎接,受之有愧」 列贝提亚教福音局局长,卡璐朵梅里亚。 以女子之身荣升仅次选圣候地位的女杰。 其本人如今就站在维恩面前。 「殿下接受了我等的邀请,可是贵客呢。当然要来迎接」 卡璐朵梅里亚温柔地微微一笑。她的笑容、目光、一举一动,皆蕴含着圣职人员不该有的妖艳和不快感。 「维恩王子应该是初次拜访卢山吧。感觉如何?对这座古都」 「不愧是列贝提亚教的中心地,到处充满了严肃而清廉的空气」 「呵呵,从外边来的人或许会这么觉得呢。现在可比平时缓和了不少哦。好久没在卢山召开选圣会议了,民众也因此兴致高涨」 「有所缓和吗?如果我平日拜访卢山,恐怕会窒息啊」 「习惯即可,维恩王子。……不管怎样,继续站着和贵宾说话会被叱责缺乏礼数的。这边请。那位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那位大人指的是谁,根本无需多问。 维恩在卡璐朵梅里亚的带领下,和护卫一同前往圣王厅的深处。 「话说回来,阁下和当时见面的时候相比没有太大变化,让我很是放心,卡璐朵梅里亚阁下」 「承蒙您关心,我过得非常好」 据记载,卡璐朵梅里亚在六十岁以上。但光看外表的话,三十多岁,不,说是二十多岁也不为过。也有人说她是继承了名号的其他人──恐怖的是,单纯因为这人是怪物的说法更有说服力。 「恕我僭越,敢问保持健康的秘诀是什么?」 「应该是每天过得开心吧。度过充实的人生,有益于保持年轻和活力」 「听起来不像是列贝提亚教教徒会给出的答案」 「向神表示忠诚的方法,并非只有压抑自己。格鲁耶尔王便是这一典范」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拿格鲁耶尔王的大肚子来做例子,着实有说服力。 「顺带问一句,卡璐朵梅里亚阁下说的“过得开心”是指?」 「自然是指引导迷途的民众」 卡璐朵梅里亚回答道。 「他们从我的话语中悟出应当前进的方向,迈步前进,这让我感到十分充实」 「……能得到卡璐朵梅里亚阁下的指引,想必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幸福」 「嗯,希望如此」 对话暂时中止了。 有如衬托两者间的气氛一般,唯有冰冷的脚步声不断响起。 然后卡璐朵梅里亚率先开口。 「对了,殿下看上去有些长高了呢」 「有吗?自从我摄政之后,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我还担心被压矮了」 「联想到殿下的功绩,哪怕鼻子会伸长,个子也不会变矮的」 「区区功绩。我不过是顺应了时代的潮流」 维恩耸了耸肩,对此,卡璐朵梅里亚摇了摇头。 「顺应时代的潮流。可是有许多人做不到这一点呢。在这个动乱的时代,纳特拉的顶端有王太子殿下坐镇,可谓幸运」 「是否真的幸运,现在还不好说」 维恩说道。 「时代的波浪之后会更加汹涌。在后世看来,我究竟是纳特拉的救世主,还是让濒临灭亡的国家多活了几日的庸医……待到一切结束之后,自有后人评定」 「原来如此……您说得很有道理呢」 「更别提,巨浪 都快来到我身边了」 维恩出言讽刺,然而卡璐朵梅里亚一笑带过。 「殿下快要溺水时,我愿出手相助」 「非常感谢你的提议,不过可能会拖累你」 「呵呵,能和殿下一同溺水,那也是一种乐趣」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来到一扇大门前。 卡璐朵梅里亚的部下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的空间、摆在里面的宝座,以及坐在宝座上的身影。 「──猊下,维恩殿下来了」 听到卡璐朵梅里亚的声音,紧闭双眼的那名人物逐渐睁开眼睛。 (他就是……) 圣王西尔维奥。 位于选圣候、列贝提亚教顶点的人物,其本人就在那里。 「王太子殿下,请往前走」 在卡璐朵梅里亚的引领下,维恩沿着谒见大厅前行,顺带观察西尔维奥。 西尔维奥看上去相当年迈。个子不高,手如枯木。大概是因为年纪老迈,双瞳呈白浊色,身旁杵着拐杖,兴许是腿脚不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法衣压垮──他的外表让人不由得做出这般联想。 (因为担忧受灾的民众,一个月不吃不喝献上祈祷;孤身一人闯入山贼要塞,说服山贼;名声之好,有所耳闻。但是,也有传闻说这些事迹全出自卡璐朵梅里亚之手,实际上他只是个傀儡……) 卡璐朵梅里亚先站到了圣王身旁,这么一比较两人便会恍然大悟。卡璐朵梅里亚充满了年轻气息,相比之下,圣王西尔维奥犹如快要枯死的老树。即便说是圣王正在被魔女吸走生命力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但是维恩心里并没有丝毫松懈。 (对方可是流淌世上最尊贵之血的男人) 大多数选圣候有着类似王族之类的身份,西尔维奥虽然身为圣王,却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地位。抛开圣王、选圣候的立场,他只是一名神职人员。 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会被视为一名普通的神职人员。 要说理由的话,西尔维奥是列贝提亚教始祖──换言之,也就是列贝提亚的后裔。 (虽然我没资格说别人,不过没想到几百年前的血脉竟然完整地继承到了现在) 成为选圣候的条件之一:必须继承始祖列贝提亚或列贝提亚高徒的血脉。 然而祖先只存在于遥远的过去。所谓的血脉既复杂又难以弄清,利用权力或金钱强行篡改“血脉”根本不足为奇。现在的选圣候们也是一样,无法断定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否真的继承了血脉。 在这之中,有着明确的血缘关系,并且可以追根溯源的维恩和西尔维奥属于罕见的个例。当然,维恩是列贝提亚高徒的后裔,西尔维奥是始祖的后裔,两人的血脉价值有着天壤之别。 第四章 会议在跳舞 安斯沃多帝国第二皇子巴尔德罗修是人尽皆知的武斗派人士。 从小喜欢剑道的他长大后自愿加入了帝国军。取得了诸如率领部下讨伐匪徒集团等实绩,战斗经验在皇族中首屈一指,同时也备受军方信赖。许多人觉得巴尔德罗修皇子才是登帝的不二人选。 然而不久之前,他失败了。 他在因第一皇子的失控而引起的四人争夺帝位的斗争中输给了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 尽管露薇尔米娜实际上没有加冕,但在失败的影响下,巴尔德罗修的号召力下降。内战造成的兵力和物资损耗不容乐观,派系迅速弱化。 巴尔德罗修必须尽快整顿派系。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和第三皇子曼弗雷德也不约而同地抱有和他相同的烦恼。只不过,巴尔德罗修和另外两人的不同点在于,他的号召力来源于武力。 巴尔德罗修很强。巴尔德罗修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所以人们聚集到他麾下。所以人们尊敬他。所以人们支持他。理由简单明了,巴尔德罗修也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满意。但正因如此,战争的败北给他带来的影响远比其他皇帝候补要严重。 巴尔德罗修很弱。他率领的军队战败了。尊敬变为失望,支持转为怀疑。尽管如此,转而用金钱收买人心的话,人们会骂他卑鄙,若是用话语沟通心意,人们则觉得被他背叛了。 是的,因为强大而受尊敬的人,即便失去了强大,也只能用强大夺回尊敬。 (必须要获得能让民众闭嘴的实绩,寻找可以让我动用武力的对手。可是,哪里有……) 前途一片黑暗,巴尔德罗修深感苦恼。 就在这时,西方派来了使者── ◆◇◆ 「殿下,不久后将抵达米尔塔斯」 部下洛连西奥的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骑在马上的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他眼中的,是洛连西奥的面庞和整齐行军的士兵们。人数大概三千左右。这是他在衰弱的派系里好不容易挤出的兵力。 「……城市状况如何?」 「根据斥候的报告,米尔塔斯封锁了西侧城门,卡巴利努方面在远处旁观,似乎停止了攻击」 「这样啊……和计划一样」 他喃喃自语,并瞥见洛连西奥微微皱眉。 「你对这次进军不满吗,洛连西奥」 「恕臣僭越,殿下不适合这种谋略。不,哪怕适合,这个计划也并不光明磊落」 「是啊……你说的没错」 来自西方的使者自称是卡璐朵梅里亚的部下。 使者对巴尔德罗修提出了这样的计划。煽动卡巴利努的部分贵族攻击米尔塔斯,并希望巴尔德罗修率军防卫米尔塔斯。 巴尔德罗修起初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意图。然而当对方解释完计划的全貌,他恍然大悟。对卡璐朵梅里亚而言,这个计划有两个目标。 一是妨碍苏奇雷王成为选圣候。卡巴利努攻击帝国的话,会背负起重大的责任。不但无法就任选圣候,还会遭到国内外抨击。原本一盘散沙的国内恐怕会陷入大混乱。这意味着卡巴利努将周边诸国肆意妄为的收割地。 二是逼迫纳特拉臣服西方。邀请维恩出席选圣会议,在米尔塔斯制造东西冲突的局面,逼迫维恩作出是否投靠西方的决断。投靠西方一切自然好说,即使投靠东方,也能得到击溃纳特拉的大义名分。 并且这一系列计划对巴尔德罗修一方也有好处。防卫米尔塔斯是彰显武威的好机会。若是协助对方,还能获得物资援助。更为重要的是──把纳特拉赶去西边的可能性十分诱人。 (纳特拉如果投靠西方,必然会远离露薇尔米娜) 和帝国有同盟关系的纳特拉在立场上选择了支持第二皇女露薇尔米娜的派系。这一来自他国的后盾对稳定露薇尔米娜的派系起到了很大作用。若是能毁掉这面后盾,便能对露薇尔米娜造成巨大打击。 (不错……不,求之不得的交易啊) 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管怎么想都值得。 但与此同时,也正因为太过有利,不安也涌上心头。真的可以同意这个计划吗。 听闻福音局局长卡璐朵梅里亚是个高明的阴谋家。或许这个计划其实藏有某个重要的目的,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但是,即便如此……) 巴尔德罗修如今被其他两个派系拉开了很大差距。束手待毙迟早会输掉帝位之争。为了挽回局面,哪怕救命稻草暗藏危险,也不得不抓。 「洛连西奥,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现在没时间迷茫了」 「遵命……臣多言了」 「抵达米尔塔斯后,即刻布下军阵。以我军之武威,驱逐侵犯帝国领土的西侧敌军」 巴尔德罗修的话语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洛连西奥闭上双眼,行了一礼。 ◆◇◆ 城市米尔塔斯的西侧。 卡巴利努军在离封锁的城门有一定距离的场所展开军阵。 不满两千的少数兵力。武装简陋,士气低下。仿佛反映出了卡巴利努最近的窘境。 有一对男女从后方眺望着这支贵族军队。 「看来计划顺利呢」 「当然了。这可是卡璐朵梅里亚大人想出的计划」 男子名叫奥乌鲁。女子名叫艾碧思。 两人都侍奉于卡璐朵梅里亚。 「没想到点燃火种这么简单。米尔塔斯的商人们一定不择手段地从卡巴利努贵族那榨取了不少利益」 卡巴利努本是富饶之国,因为毗邻大陆中央的要地──米尔塔斯。然而两年前,奥尔多拉塞王被人暗杀,卡巴利努在之后的战争中败给纳特拉,王家的威信一落千丈。 于是权贵们围绕王位引发争夺。明面上或暗地里时刻发生着斗争,并且愈演愈烈,使得国内的治安、生产、流通乱上加乱。 在这种情况下,贵族们自然无法正常治理领地。税收下降,民心向背。正在贵族们烦恼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米尔塔斯的商人们联系上了他们。 他们向烦恼如何治理领地的贵族们提供人力、物资、金钱等各种各样的援助。许多贵族趋之若鹜。当然其中也有看穿了商人的目的,犹豫不决的贵族。但是领地治理陷入的困境得不到解决,他们最终还是向商人们屈服了。 就这样,贵族们的领地内四处可见商人的身影,仿佛像是衣服被一件接一件地脱掉一般,各种利权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商人夺走了。 尾声 「呼……」 地点是米尔塔斯,柯吉莫准备的宅邸。芙兰亚在房间里像融化的麦芽糖一样趴在桌上。 「从卢山骑马赶到米尔塔斯,小心翼翼地避开卡巴利努军的耳目进入米尔塔斯……累死我啦……」 「但是目的达成了」 藏身在阴影处的护卫那那吉开口道。 「之后要做什么?立刻回国吗?」 「我想想……机会难得,我想在米尔塔斯多呆一会。上次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全部逛一遍呢」 前提是柯吉莫愿意欣然答应自己的要求。 于是同样待在一旁的希里吉斯说道。 「那么这件事就由臣通过书信联络维恩王子吧」 「谢谢你,希里吉斯」 芙兰亚对他说。 「这次你帮了我不少忙。果然任用你是正确的」 「您过誉了」 看着恭敬地行了一礼的希里吉斯,芙兰亚莞尔一笑。 「对了对了,那件事也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会和王兄想出同样的计划」 利用米尔塔斯的销路和资金,收购西方诸国的粮食,阻止军事行动。 希里吉斯在卢山向芙兰亚和柯吉莫提出了这个建议。 本来光这样就已经很吃惊了,更让芙兰亚惊讶的是,之后维恩向她说明今后的方针时,提出了和希里吉斯同样的计划。 当然,两人没有事先商量过。维恩和希里吉斯只是绞尽脑汁,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我的计划并没有考虑到帕图拉和露薇尔米娜皇女。如果缺少这个条件,恐怕不会成功。和放眼整个大陆做出谋划的维恩殿下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尽管如此,我还是深刻感受到了自己需要你来辅佐。今后也请多关照,希里吉斯」 「遵命……臣愿尽绵薄之力」 希里吉斯说完,便离开房间去准备书信。 留在房间里的芙兰亚发现那那吉正看着身影消失在门后的希里吉斯。 「那那吉,你还是信不过希里吉斯吗?」 「我没有相信他的理由」 「唔……」 芙兰亚嘟起嘴巴。 那那吉平静地告诉她。 「但是,我的确无法肩负这种职责。而且他若是敢碍事,杀掉即可」 「真是的,说这种话。这可不好,要好好相处」 瞥了眼气冲冲的芙兰亚,那那吉目不转睛地看向消失在门后的希里吉斯。 希里吉斯漫步在无人的走廊上。 (被祖国抛弃,被信仰背叛,本应无法重见天日的我,却在机缘巧合下被仇敌的妹妹收留了……) 旁人或许会认为,对维恩的憎恨日益加深的希里吉斯正在等待反击的机会。 事实上,这么想也没错。 (神明存在吗。假如存在的话,神会让我做什么呢。我已经弄不懂了) 他心想,“那么”。 便遵从自己的内心而活。 「……优秀的王族有两人。但是只有一人能登上王位」 他远眺西方。望向远在前方的卢山,以及维恩。 「即便不被抱有期望,我也要让不够成熟却拯救了我的王女登上王位。这是出自我内心的复仇。你应该不会觉得我卑鄙吧,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啊──」 ◆◇◆ 一辆大型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身躯像岩石般巨大的男人坐在里面,他是索尔杰斯特王国的国王,格鲁耶尔。 「你在生什么闷气,特露切拉」 坐在格鲁耶尔对面的小女孩相比之下就像一颗小石子。 只不过正如他所说,小女孩眺望窗外的侧脸有些僵硬。 格鲁耶尔对生着闷气的女儿说道。 「让我猜猜,特露切拉。被自己瞧不起的纳特拉王女抢先一步,对此感到内心烦躁对吧?」 「……!」 特露切拉面露动摇之色。 格鲁耶尔愉快地注视着她这幅表情,继续说道。 「如果只看去年发生在米尔塔斯的那件事,还可以认为是她一时走运。然而那位王女凭自己的力量折服希里吉斯,并达成了她这次的使命。噢噢,被拉开了很大的差距啊特露切拉」 「……」 「不必担心。你是我可爱的女儿。即便成了悲惨的败犬,我也不会责怪你。我会为你找个温柔的未婚夫,并且是个懂得安抚受伤心灵的人」 「父王」 特露切拉的眼神里充满了烈火般的愤怒。 「再这么愚弄我,我不会饶恕父王的」 「你说无法饶恕,可是你打算怎么做。无力的小姑娘」 格鲁耶尔正面接受她怒火般的情绪,说道。 「无论怒火或悲伤多么猛烈,也无法阻止时间流逝。想要抓住什么,就必须抢在所有人之前出手。你要怎么做,特露切拉,寄宿在你体内的野兽,要让它继续沉睡下去吗?」 「……这可难办了」 特露切拉这么说着,嘴角浮现微笑。 「妾身方才扪心自问,现在想做什么,为此该做什么」 特露切拉直视格鲁耶尔。 「啊,真是令人吃惊。妾身当时说的那句最应该打倒的敌人竟成了现实。──亲爱的父王,看来您似乎成了妾身实现欲望的阻碍」 于是格鲁耶尔也跟着笑了。 「难过吗?特露切拉」 「不,父王,妾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振奋」 「很好」 格鲁耶尔发自真心地流露出喜悦之情,说道。 「那我也用那时说过的话回应你。我将成为你的试练。为了自身的欲望,为了实现愿望,你随时可以向我发起挑战」 ◆◇◆ 「菲利特大人,那一大堆粮食要怎么办?」 帕图拉群岛。 过去关押过维恩,如今则是行政中心的要塞。亚碧丝在要塞里询问菲利特。 「虽然好不容易塞了进去,可空着的仓库这下全满了。这样一来就装不下其他货物了。有人抱怨此事并希望您能尽快处理」 「什么嘛,不用担心,马上就能运去米尔塔斯了」 菲利特笑了笑,给出答复。然而亚碧丝十分怀疑。 「没问题吗。这么多粮食,总感觉会被拒绝」 「这倒不会。因为今年冬天,西方各地将发生饥荒。需求量会突然暴涨」 「饥荒?为什么……不,原来如此,卖太多了对吗?」 菲利斯点点头。 「卖掉粮食,储备就会减少。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金币的魔力面前,人人往往容易忘记这个道理。有人甚至卖掉了所需最低限的存粮,多数村落和城市恐怕会出现粮食无以为继的人」 亚碧丝一脸严肃。 「……大量收购粮食,人为引发饥荒,再高价卖出去,人们大概会这么想吧。米尔塔斯又做出这种招人恨的事」 「所以米尔塔斯那边告诉我,这些食粮可以便宜卖给帕图拉」 菲利特苦笑道。 「毕竟让帕图拉帮忙把粮食卖给西方,可以分散民众的怒火」 「原来如此,怪不得。既然如此,必须先推测饥荒发生的规模,计算为此所需的粮食量,然后再决定收购的数量呢」 就在这时,传令兵来到两人所在的房间。 「打扰了。菲利特大人,方才使者乘船抵达,希望谒见菲利特大人」 「使者?亚碧丝」 「……今天没有使者来访的预定」 突如其来的来访者。唔,菲利特好奇地问道。 「有说所为何事吗?」 「对方说……想要收购米尔塔斯运来帕图拉的粮食」 菲利特和亚碧丝顿时变得一脸严肃。 我方有粮食。所以想买。这没问题。 问题在于,对方行动得太快了。 「……那位使者所属的势力是?」 传令兵战战兢兢地回答菲利特的提问。 「东列贝提亚教──」 ◆◇◆ 昏暗的谒见大厅响起了脚步声。 福音局局长卡璐朵梅里亚奏响了这冰冷的音色。 「猊下,善后工作已经完毕」 她侍奉的是坐在宝座上的圣王,西尔维奥。即便是在卡璐朵梅里亚面前,圣王也一言不发,仿佛像是一具骸骨。 「贝兰西亚王国会因为缇格里斯的死产生一些动荡,但这不成问题。反倒是可爱的弟弟消失了,那位国王也会涌现出干劲吧。关于纳特拉王国──」 卡璐朵梅里亚接连不断地作出汇报,突然,她察觉到背后有人。 她回过头,发现微弱的灯光逐渐映照出人的轮廓。并且还看到,在那人手边,剑的剑尖正滴落着红色的液体。 「我调查了,足迹」 伴随着嘶哑的声音,人影迈出了一步。 来者是缇格里斯的随从,弗修特。 「废屋里的第四人。我找出其留下的痕迹,顺藤摸瓜。最终抵达的,是这里,圣王厅」 弗修特举起手中的剑,直指卡璐朵梅里亚。 「想为自己辩解的话,就说吧」 弗修特平静地开口,然而他的表情十分狰狞。喷涌而出的杀意犹如要把人烧伤般,让人不由得屏息吞声。 尽管如此, 「你很努力了」 卡璐朵梅里亚露出圣母般的微笑。 「正如你想的那样,是我下令派人暗杀了缇格里斯。虽然换成阿加塔也无所谓,但我吩咐过要优先对付缇格里斯。毕竟让他在这里退场,今后的展开才会更加有趣」 「…………」 卡璐朵梅里亚的发言简直不把人命当命看,而是当成了玩物。 弗修特的剑尖没有动摇。名为愤怒的感情早已冻结,转变为永不融化的杀意。 「这可不太好呢,闯进这个地方。即便杀了我,你也会死。不可以毫无意义地浪费自己的生命。只要活着,总会碰到好事的」 「……像我这般卑微之人,不劳烦你如此关心」 弗修特说道。 「但是,我让主君白白送死,早已无处可归。我要拉你上路,把你的首级献给冥府的缇格里斯大人──!」 弗修特脚下发力。 疲惫的肉体在喷涌的杀意加持下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他犹如疾风般逼近卡璐朵梅里亚。 握在他手中的深灰色之剑像是受到牵引般,砍向仇敌的喉边, 弗修特的身体,被一刀两断。 「啊──?」 血液和五脏六腑飞散开来,弗修特滑落在地面上。 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寻求着答案。而倒映在他眼中的,是不知不觉间站到卡璐朵梅里亚身旁的矮小人影。 「圣王……西尔维奥……」 西尔维奥手中握着拐杖。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拐杖形状的剑鞘。他另一边手握着的,是在微弱的光线下浮现出轮廓的剑身。 (该,不会……) 意识逐渐消失,弗修特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圣王西尔维奥的功绩之一。一则讲述了他独自前往贼人盘踞的要塞,巧妙地说服贼人打开大门的逸事。但弗修特还听人说过,实际上西尔维奥并不是说服了贼人,而且把他们全部砍倒了。 (直到最后,都未能尽责……十分抱歉,缇格里斯大人……) 向逝去的主君谢罪后,弗修特的意识永远地陷入了黑暗。 「……真是遗憾」 卡璐朵梅里亚丝毫不介意被血弄脏,她跪在死掉的弗修特身旁,轻轻地掩上了他的双眼。她的举止无疑饱含着对死者的哀悼之意。 「明明只要活着,就能享受到更有趣的游戏……」 在她身旁,西尔维奥默不作声地把剑收回剑鞘。他撑着变回拐杖的剑,开口道。 「梅里亚」 听到他的呼喊,卡璐朵梅里亚立即转身。 「有何吩咐,猊下」 「纳特拉的那位王子身旁,有一名弗拉姆人女子吧」 「是的,听闻那女子集维恩的宠爱于一身」 「查清她的来历」 西尔维奥说道。 「那女子身上藏有秘密。我身流淌之业在如此低语……」 「遵命」 卡璐朵梅里亚既没有质疑也没有出言否定。 如果西尔维奥让自己这么做,那自己只需照做。 因为这便是他和自己的关系。 后记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大家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8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是“再战2”!上一本第七卷的主题是和帝国的再战,本卷则举办了第三卷以来的选圣会议,描写了西方权高位重的选圣候们针锋相对的故事。维恩在第三卷基本是局外者,这次得以正式受邀参加选圣会议,他究竟要如何与选圣候们争锋呢,请务必阅读正文。 这么说来,我在写这篇后记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等到这本书发售,恐怕冬季也快要来临了吧。仔细一想,今年的世界情势真是动荡呀,明年要是能稍微平静一些该多好。为此,我现在就开始献上祈祷。 不过就算这个愿望实现了,我似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和截稿日期作斗争……。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总是给您添麻烦了。这次本打算按照日程表游刃有余地投身创作,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拖到截稿日,万分抱歉。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本卷也提供了精美的插画。尤其是本卷有着许多重要的登场人物,卷首彩插的出场人数非常多。包含角色设计在内,听了我这么多强人所难的要求,十分感谢。 也要感谢各位读者。故事来到第八卷,已经可以说是长篇系列了。能走到这一步,并且今后也能继续下去,全都多亏了各位读者的支持。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此外,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好评连载中,漫画第二卷和本卷将同月发售。可以的话,希望大家也支持一下漫画! 然后关于第九卷,恐怕会继续描写西方的故事。 一边深入挖掘这一卷登场的选圣候们,一边描绘新的故事……希望能以这种感觉去写。当然了,还在考虑中,并没有定下来! 不管怎样,下一卷我也会努力准备让各位读者大吃一惊的故事。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大家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8 ~对了,卖国吧~》。 本卷的主题是“再战2”!上一本第七卷的主题是和帝国的再战,本卷则举办了第三卷以来的选圣会议,描写了西方权高位重的选圣候们针锋相对的故事。维恩在第三卷基本是局外者,这次得以正式受邀参加选圣会议,他究竟要如何与选圣候们争锋呢,请务必阅读正文。 这么说来,我在写这篇后记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等到这本书发售,恐怕冬季也快要来临了吧。仔细一想,今年的世界情势真是动荡呀,明年要是能稍微平静一些该多好。为此,我现在就开始献上祈祷。 不过就算这个愿望实现了,我似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和截稿日期作斗争……。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总是给您添麻烦了。这次本打算按照日程表游刃有余地投身创作,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拖到截稿日,万分抱歉。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 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感谢您本卷也提供了精美的插画。尤其是本卷有着许多重要的登场人物,卷首彩插的出场人数非常多。包含角色设计在内,听了我这么多强人所难的要求,十分感谢。 也要感谢各位读者。故事来到第八卷,已经可以说是长篇系列了。能走到这一步,并且今后也能继续下去,全都多亏了各位读者的支持。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此外,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好评连载中,漫画第二卷和本卷将同月发售。可以的话,希望大家也支持一下漫画! 然后关于第九卷,恐怕会继续描写西方的故事。 一边深入挖掘这一卷登场的选圣候们,一边描绘新的故事……希望能以这种感觉去写。当然了,还在考虑中,并没有定下来! 不管怎样,下一卷我也会努力准备让各位读者大吃一惊的故事。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彻。 非常感谢大家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8 ~对了,卖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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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纳特拉保管着的史籍来看,的确如此。当然了,已经是数百年前的故事了。要把握过去的人当时的真实心境,难免有些困难」 维恩的言外之意是指,即便如此也不能小觑史籍的准确性。 「那么王兄,那位始祖在哪发现了神明呢?」 维恩没有明确地回答她的疑问,只是继续开口。 「传闻始祖踏遍大陆,一听到神明的消息便奔赴彼地。甚至还造访了常人所不能踏足的神圣场所,不顾周围一切、毫不犹豫地去寻找线索。拜此所赐,始祖被诸多神明的信徒盯上了性命」 「说明始祖很拼命呢」 始祖不顾自身安危寻找着神明。正如字面意思,踏遍了天涯海角寻找神明。一切皆是为了给深陷痛苦之中的友人、伙伴、心爱之人以心灵的安宁,聊以微不足道的慰藉。 「然而,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诶」 芙兰亚瞪大双眼。 「当时的那个时代要比现在更加笃信神明以及灵魂的存在。森林、河流、山、海……从原始的精灵信仰及至以主神为核心的多神教,存在着多种多样的信仰。在这样的背景下,恐怕最先发现的人便是始祖吧。──发现神明并不存在,并确信了这一点」 踏遍大陆各地,在被人盯上性命的情况下耗费漫长的年月达成了周游大陆一周的伟绩──然而,始祖却未能找到能庇护弗拉姆人的神明。 不,不仅如此。由于太过渴求神明,始祖在找寻其神秘真身的过程中,情非所愿地确信了一件事:这片大陆上信仰的诸多神明皆是被虚构出来的存在。 「没能找到神明……但是,那个人建立了弗拉姆人的王国不是吗?」 「没错。始祖曾心灰意冷过,但也因此想到了某个恶魔般的主意。是的,既然所有神明皆为虚构,那么,捏造出一个有益于弗拉姆人的神明不就好了」 维恩咧嘴一笑。 「就这样,始祖创造出了。──大陆最初的,唯一神」 ◆◇◆ 原德鲁尼奥王国宰相,现担任芙兰亚王女家臣的希里吉斯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略微有些后悔。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但在房内没看到他在找的主君,还看到了不太想碰到的某个人物。 「有什么事吗?希里吉斯卿」 一名少女微微歪了歪头。她名叫妮妮姆?菈蕾。王太子的辅佐官,同时也是有着白发赤瞳的弗拉姆人。 「……芙兰亚殿下在哪?」 「在那个房间里」 妮妮姆明确地给面色阴沉的希里吉斯指了指芙兰亚所在的隔壁房间。 「不过王女殿下和维恩殿下如今聊得正欢」 「唔……那我之后再来」 希里吉斯转身打算离开,妮妮姆朝着他的背影开口道。 「再过一会儿维恩殿下便会回去处理政务,不如在这里稍等一会吧?」 很自然的提议,只不过希里吉斯小声说了一句。 「……我还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心情」 「多虑了。我们侍奉的不都是纳特拉王家吗」 「对我不抱有隔阂吗?」 「要说抱有隔阂的,应该是希里吉斯卿吧?卿可是虔诚的列贝提亚教信徒」 「…………」 列贝提亚教是大陆西部的一大宗教。 其教义明确地把弗拉姆人划分为受歧视人种。 来到纳特拉,看到弗拉姆人理所当然地生活在这里,西侧出身的人难免不知所措。 「……我过去的确盲目相信列贝提亚教。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希里吉斯抽出房间里的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原来如此,妮妮姆阁下说的没错。你我身为家臣,无需顾忌太多」 希里吉斯不太高兴地把脸扭向一边,妮妮姆对此微微一笑。看到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少女如此游刃有余的态度,希里吉斯不甘示弱地寻找话题。 「说起来,为何妮妮姆阁下不在殿下身旁?」 他开口问起了一个无关紧张的问题。话虽如此,却也很是在意。身为护卫的妮妮姆总是陪着维恩一起行动。换作平常,应该会在房间内待命,而非在房间外等候。那么原因究竟为何。 「因为话题的内容有关弗拉姆人的历史」 妮妮姆如此回答。 「如果我待在那里,有些内容就不方便讲了」 「……弗拉姆人的历史吗」 「感兴趣的话要我告诉你吗?」 「不必」 简短地回绝之后,希里吉斯回想起一直怀抱着的疑问。 「对了,虽然不是有关弗拉姆人的事,但我的确有一事想问。……为何纳特拉的王族要在身旁安置弗拉姆人?」 在西方人看来,纳特拉对待弗拉姆人的方式十分奇特。王族的贴身侍从代代重用弗拉姆人这一点尤其突出,这根本不符合西侧的常识。即便是在东侧,长期任用特定的部族也实属罕见。 于是妮妮姆回应他的疑问。 「直截了当地说,一切起因于百年前做出的约定」 「约定是指?」 「一百年前,名为菈蕾的男子为了摆脱迫害,率领弗拉姆人一族来到了纳特拉。他们向王家献出了自己掌握的知识和技术以换取庇护,当时的国王大受感动,任用菈蕾为辅佐」 「虽说付出了代价,但把弗拉姆人安置到身旁,还真是位开明的国王」 「纳特拉当时因为列贝提亚教颁布的契尔库鲁斯之令……在这一条例出来后,原来需要经由纳特拉环绕大陆一周的巡礼路线现在只需环绕大陆西部一周即视作完成,过路的人也随之减少。……换言之,任用弗拉姆人有着向西方报一箭之仇的含义」 原来如此,听上去很合理,希里吉斯不禁苦笑。然而若只是这种程度的理由,那么和弗拉姆人的关系应该也会立刻结束。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重要的是之后。菈蕾终其一生侍奉国王,而国王也尊重菈蕾及弗拉姆人。两人缔结了深厚的信赖关系,在晚年重新做了约定。──弗拉姆人的能力为王家所用,王家则以自身之品德回应弗拉姆人」 仿佛像是孩童间的约定。 两个当事人彼此的承诺有如一层薄冰,想要跨越世代代代相传下去简直就是妄想。约定很快就会被打破,任何人都是这么想的。或许,这两名当事人也这么想过。 然而事实上,这两人的约定在百年后的现在仍作为惯例持续至今。 「每一代王室和弗拉姆人都遵守了约定。想必背后付出了非比寻常的努力吧。其结果,王族任用我等弗拉姆人为辅佐成为了本国的惯例」 「……不同国家有着不同国家的历史之奇 妙啊」 希里吉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之后说道。 「侍奉在王族身旁的弗拉姆人,果然是从优秀之人当中选拔出来的吗?」 「基本上是的。只不过那那吉是芙兰亚殿下亲自选中的,个中缘由有些特殊。至于我──」 话说到一半,隔壁房门被人打开,维恩从中走出。 「让你久等了,妮妮姆。……唔,希里吉斯也在啊」 妮妮姆和希里吉斯立刻行臣子之礼。随后妮妮姆说道。 「您已经谈完了吗?」 「嗯,比我预想的要更花时间。──对了」 芙兰亚突然从维恩的背后露出脸来。 脸色看上去有些沉痛的芙兰亚一瞧见妮妮姆,便立刻跑到妮妮姆身边紧紧抱住她。 「您、您这是怎么了?芙兰亚殿下」 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妮妮姆发问道。 于是芙兰亚从妮妮姆的肩头附近抬起脸, 「……我不在乎过去的人做了什么哦」 希里吉斯没能理解芙兰亚的话中之意。 但是妮妮姆似乎听懂了,于是微微一笑。 「殿下这番话,想必能让全弗拉姆人感到安心」 芙兰亚抱着妮妮姆,妮妮姆则抚摸芙兰亚的头发,尽管人种不同,两人却形同姐妹。不由得感受到这两人所一同度过的时间以及因此建立起的亲密情谊。 正想着这些的希里吉斯听到维恩向他搭话。 「希里吉斯,是找我有事吗?」 「并没有,臣只是有些事情想向芙兰亚殿下确认,关于今后的会谈预定」 是这样啊,维恩点点头, 「你再等会吧。她正在消化自己的感情」 「遵命。臣知道了」 恐怕是弗拉姆人的历史中有着冲击性的内容吧,希里吉斯如此想到。纵观大陆的历史,多多少少发生过一些惨事。王女芙兰亚终究还是个孩子,会因此动摇也是人之常情。 (……是的,还只是个孩子) 作为家臣侍奉芙兰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希里吉斯看来,芙兰亚有符合王族身份的器量。 热情和求学之心自不用说,头脑也很灵活。认真地吸收教授给她的知识,同时还会自己动脑思考。虽然现在还不够成熟,有着软弱之处,但只要顺利成长起来,十年后定是位出色的执政者。 可是,可是啊。 即便有如此器量,也仍旧比不上她的兄长维恩。 倘若比较这两人,一百人里的所有人都会给维恩打出更高的评价。 (要改变这种状况十分困难) 让芙兰亚王女成为纳特拉的国王。 作为因维恩而垮台的原宰相,同时作为侍奉芙兰亚的一介家臣,希里吉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 (不可以操之过急。然而不知道国王何时会把王位传给维恩王子,必须迅速而又不为人知地推进计划……) 王子是否已经发现站在他身旁的男人正打算成为隐藏在他身边的毒药呢。不,王子如此贤明,恐怕早已察觉到了吧。 但是王子什么都没说。是从容不迫吗,亦或是抱有其他打算。尽管脑中有许多猜测,但自己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用尽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拥立芙兰亚成为国王。 「……听闻王太子殿下不久后将动身前往国外」 「是啊,去拜访乌路贝司联盟。关于这个国家,希里吉斯有什么知道的吗?」 「臣去过几次。给人的印象……是个奇妙的国家」 「噢。依你看来?」 「不管是纳特拉王国还是德鲁尼奥王国,都有着该国所特有的文化、习俗。然而乌路贝司联盟的文化、习俗多到异常,并根深蒂固」 「嗯……历史悠久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文化、习俗吗」 脑中浮现出知晓不多的彼国轮廓,维恩小声呢喃。 这时,终于冷静下来的芙兰亚开口道。 「王兄是为了贸易一事前往乌路贝司联盟对吧?」 「没错。因为之前的选圣会议极大地损害了我们和帕图拉的贸易关系。必须尽快填补上这个空缺」 话虽如此,维恩继续说道。 「对方的代表……选圣候阿加塔似乎并不只着眼于贸易。不知道交涉会演变成什么样」 于是芙兰亚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说道。 「……王兄,千万要小心。选圣会议那时也是一样,即便是普通的谈判,可谁都不知道实际会发生什么」 今年秋天召开的选圣会议。在选圣会议期间引发的波澜直到现在也还影响着芙兰亚的内心。 「安心吧芙兰亚,那样的事态再怎么说也不会接连发生的」 维恩苦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芙兰亚好好加油了。希里吉斯也是,好好辅佐她」 「我会加油的王兄!」 「遵命。交给微臣吧」 芙兰亚干劲十足地回应道。希里吉斯则深深地行过一礼。 维恩微笑着看向两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数日之后,维恩率领使节团前往乌路贝司联盟。 目送维恩一行离开的芙兰亚,事后如此叙述: ──这个冬天,在王兄前往的乌路贝司联盟发生了数起事件。 在这个被后世称为“贤王大战”的时代,这些事件,或许正暗示了王兄他们将要迎来的结局。 第二章 乌路贝司联盟 乌路贝司联盟是由四个城市国家组成的同盟国。 回顾历史可以发现,组成同盟国家的四大城市彼此曾是争夺大陆西部霸权的对手。 时而合作,时而敌对,四大城市为了争夺霸权,过去展开了激烈的竞争。随着流通的发展,四大城市和西端以外的其他国家的交流日益深入,当时的首脑们感受到了来自四大城市之外的压力,并开始抱有危机感。 『再这样竞争下去,难保不会被外国吞并』 『事到如今想要联手,太过困难』 『……不,这倒不一定』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四大城市的民众间产生了连带意识。 从国外传入的异样文化难以立刻理解,与此相对,由于四大城市扎根在同一地域,所以在文化及风俗方面有着许多共同点。也正因如此,意识到外国的差异性的民众反而对可以理解的对手产生了共鸣。 当然,四大城市之间有过血流漂橹的历史,想必也有人认为和其他城市合作根本是天方夜谭。市民们当时是这么想的:如果夺得西部霸权的是四大城市之一倒也还能接受,唯独不能容忍被别国夺走。 市民们的感情和政治意图盘根错节,导致的结果便是四大城市确立了大陆罕见的同盟国这一崭新的国家体制。 「──还真是大胆呢,同盟城市什么的」 前往乌路贝司联盟的路上。 在前进的马车中,妮妮姆阅读着资料。 「负责对外关系的城市代表是选圣候阿加塔。至于城市内部的运营,则是由数名城市代表共同协商进行管理,各代表拥有同等权限。……好比是一个国家有好几名国王一样,真亏能运作起来」 流露出这样的感想,妮妮姆看了眼对面。 「维恩不这么想吗?」 主君维恩坐在妮妮姆视线对面,眺望窗外。 「是啊。协商制度不算罕见,但各个代表权限相等,超越了同盟关系联合在一起的城市国家我还真没怎么见过」 维恩的语气听上去像在称赞乌路贝司联盟。 「前例稀少意味着可借鉴的经验也很少,我认为这是极具挑战性的尝试。既然采用和周边诸国完全不同的制度,那么要参考其他国家的例子就很困难了。不过多亏大多数国家是王政体制,纳特拉可以尽情借鉴」 所谓政治形态,换言之就是国家的规格。和周边诸国使用共同的规格,意味着可以借鉴诸国的做法。 国家可以存在一百年、两百年,远比人的寿命要长,在这期间,要不断创造出最佳亦或是革新式的法案和制度,仅凭己国根本不现实。参考其他国家的实际情况,应用到己国才合理。 这么一想的话,乌路贝司联盟正如维恩所说,是个充满挑战性的、独立规格的国家。想必在国家运营方面有许多需要摸索的吧。之所以仍旧没有崩溃,一定是执政者尽心尽力的结果。 「你的看法还挺积极的。明明代表的是王政」 「古今中外,从来没有哪个制度是正确的。值得关注的是制度给人们带来的丰裕。不管看上去多么关爱民众的制度,如果在实际执行的时候让民众挨饿就毫无意义了吧?反过来说,只要能给民众带来丰裕,用什么方法都是自由的」 「……你这话,绝对不要在外面说。因为是不当言论」 “知道了啦”,维恩满不在意地作出回应,妮妮姆对此微微叹息。先提出这个话题的虽然是自己,可维恩时不时会像这样作出脱离常识的发言,不能疏忽大意。 「话虽如此,乌路贝司联盟的情况似乎挺错综复杂」 「……统一,对吧。阿加塔找你商量的事」 这次维恩会前往乌路贝司联盟,是因为既是联盟代表又是选圣候的阿加塔提出了一个交易。 『──希望你能帮我促成联盟统一』 今年秋天,在古都卢山召开了选圣会议。 就在维恩粉碎重重阴谋,正准备回国的时候,阿加塔找上了他,并说了上面那句话。 凑巧的是,纳特拉的贸易刚遭受巨大的打击。以纳特拉和乌路贝司联盟缔结贸易协定为条件,维恩和阿加塔做了交易。 「阿加塔到底有什么打算?」 「不好说。他本身就是选圣候,不像是想要扩大权力的样子……不过,马上就能知道详情了。正好,可以看到标记了」 维恩边说,边指了指窗外。 在他身旁的妮妮姆向窗外看去,然后瞪大了眼睛。 「那是……」 「常听人提起的乌路贝司联盟的象征。据说是四大城市组成联盟时共同建造的团结之墙」 这道城墙究竟有多长呢。 从平原的右边一直延伸至左边的超长城墙。 四面围绕住位于西端的四座城市,名副其实象征了联盟的建筑物。难以想象为了建造这道城墙投入了多少劳力。 (──不过) 可能是长时间遭受风吹雨打的缘故吧。城墙上到处是裂痕,能看到有些地方已经塌了。 妮妮姆心想,简直和乌路贝司联盟现在的状况如出一辙。 ◆◇◆ 组成乌路贝司联盟的四大城市分别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尽管所处的方位不同,但由于每个城市都处在西端的领域内,所以文化圈基本相同。因为地理上的细微差异,各城市有各城市的特色。 比方说最西边的城市被称作青云的洛诺克,因为面朝大海,所以海上贸易十分繁盛。北边的城市──黑铁的亚尔提聚集了许多锻造类的职人。南边的城市──赤穗的法库里因为土地肥沃,盛产农作物。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至于东边的城市──白柳的玛卢多,其特色与西方城市相反。简单来说,东都是陆路上的西方玄关。 作为越过团结之墙最先抵达的城市,经常接触外国来客及文化,因此这座城市的代表往往十分了解国外的情况,容易成为联盟的对外关系负责人。 而选圣候阿加塔?威洛正是这座东边之城的代表。 「……快要来了,吗」 望着窗外的街景,阿加塔低声呢喃。 「阿加塔大人,您说了什么?」 辅佐阿加塔的男子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歪了歪头。 「没什么,只是在想,不久后这片景色就会染成一片雪白」 「是的。太阳落山的时间也变早了,马上就会下起雪了吧」 「衰老的身躯可受不了冬天的空气。我已经开始想念春天了」 阴天的乌云眼看就要降下雪来。窗外的气温和室内的温度恐怕有着天壤之别。 「为了顺利迎来春天,必须平安结束接下来的仪式呢」 「嗯,你说的没错。签约仪式准备得还顺利吧?」 辅佐阿加塔的男子点点头。 「即将完成」 「那就好。唯有这个仪式不能出任何差错」 「另外,方才收到联络。维恩王子一行的使节团已经越过了团结之墙」 「如此看来,不久后就会抵达玛卢多啊。卡米尔,做好迎接的准备」 「遵命」 辅佐官深深地行了一礼。 阿加塔瞥了辅佐官一眼,转而望向窗外。 (没错,就快了。维恩王子到来,揭开终结乌路贝司联盟的幕布……) 怀抱着只有他本人知晓的阴暗决心,阿加塔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 「噢,那个工艺品。形状好有趣」 「真的呢。那边的小摊摆满了面具。应该是象征喜庆的装饰物吧」 「看上去挺瘆人的……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文化背景」 越过团结之墙后不久。 平安抵达东都玛卢多的维恩一行在马车上眺望街上的情况,抒发各自的感想。 「话又说回来,不愧是联盟的玄关,充满生气啊」 正如维恩所说,玛卢多的大门附近挤满了人。市民、商人、朝圣者,形形色色的人混杂在一起,盛况可见一斑。 「也因为这样,马车都没前进多少呢」 「可以悠哉地眺望街景,不也挺好」 「这么说倒也没错。……总感觉经常能看到白色的衣服和涂白的建筑物呢,因为是象征色吗」 维恩点头肯定妮妮姆的说法。白柳的玛卢多,正如别名所示,象征色是白色。如果这座城市下起雪,一定会被染成一片雪白吧。 「光是在大门处看到的街景就足以感受到此地特有的文化和习俗啊」 维恩兴致盎然地发表感想,“话虽如此”,他又继续说道。 「倒也不像是不着调的城市」 「是 的。城市整体的建造风格看上去是典型的西方城市」 先是得知了乌路贝司联盟的诞生源自于对来自外界压力的警惕,之后希里吉斯还评价说这座城市很古怪。 因此,两人都以为等待着他们的是难以想象的光景,所以多少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看这情况,似乎是杞人忧天。 「算了,没事倒也挺好」 「维恩可真是的,只要一发现火种,马上就会惹祸上门」 「你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误解,先说好,我可是和平主义者」 「你的主张和实绩好像并不一致喔?」 「这个,虽然我热爱和平,但和平不一定爱我」 「你这爱耍嘴皮子的毛病一天不改,注定只会是一厢情愿的爱情」 “也许吧”,维恩笑道。 妮妮姆叹了口气,继续眺望街景。 然后她注意到了。 「……维恩」 「嗯,我知道」 妮妮姆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维恩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越来越接近城市中心,氛围也明显发生了变化」 在两人聊天的时候,马车驶过商业区,来到城市中心的行政区。 目的地是位于行政区的阿加塔的宅邸,走的是预定路线──然而往来的行人身上散发的氛围和活力四溢的商业区截然不同,显得沉重而刺骨。 「欢迎外来人的氛围只到主街区,大概是这样吧」 妮妮姆提高了警惕。人们纷纷把视线投向载着外国使节的陌生马车。她感觉到包含在视线中的感情不仅仅是好奇心,还夹带了怀疑等阴暗情绪。 另一方面,维恩则是笑容满面,毫不畏惧。 「不是全面排斥外国人,而是利用可以利用的部分。不错,比我想的要难对付啊,乌路贝司联盟」 「没事倒也挺好,可别忘了你说的这句话哦?」 「当然。话虽如此──」 马车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了一栋宅邸面前,涂成白色的墙壁上刻有柳之纹章。 乌路贝司联盟东都玛卢多代表──阿加塔的宅邸。 「行动时最好意识到自己身在虎穴」 维恩和妮妮姆一同从马车上下来。 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名精悍的男子。 「久候多时,维恩王子」 年龄看上去比维恩稍大一些。身上的一袭黑衣像是浮现在白色建筑物的表面一般,只见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 「在下侍奉阿加塔大人,名叫卡米尔。请走这边。带您觐见吾主」 在自称卡米尔的男子的带领下,维恩带着妮妮姆和护卫踏入宅邸。 宅邸内的装潢清廉而整洁。大概是彰显了主君阿加塔的气质吧。装饰在内的美术品和街边小摊上的物品有着同样的文化底蕴,但前者的完成度远远超出后者。 「这些美术品是阿加塔卿收集的吗?」 「是的。准确来说,是包含阿加塔大人在内的威洛家族代代收集来的美术品」 「原来如此。尽管我对联盟的美术品造诣不深,却也能看出威洛家族出色的审美眼光」 「您真有眼力。如您所说,无论哪一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有价值的美术品。比方说那一件挂毯是用如今已经绝迹的技术染色而成──」 维恩和卡米尔随意闲聊,同时也是为了收集情报。 另一边,护卫们绷紧了神经。毕竟这里是外国权贵的驻留地,负责护卫的人绝对不能疏忽大意。在这一点上,为了不引人注意而跟在最后的妮妮姆也一样。 (卫兵的数量,确认所处位置。有必要规划逃生路线) 考虑到维恩出任摄政以来接连不断碰到的麻烦,多留个心眼绝非坏事。他说的没错,说不定已经身在虎穴之中了。 (最佳选择是阿加塔……那个叫卡米尔的人,有没有当人质的价值?) 虽然这想法极其危险,但以防万一,肉盾自然越多越好。 从他负责迎接维恩和他干练的举止来看,卡米尔对阿加塔来说应该有一定价值── 就在这时,卡米尔徐徐回头看来。 (啊──) 妮妮姆立刻低下头,别开视线。 看来不礼貌地注视了对方太久。所幸的是,卡米尔没有提及妮妮姆,而是立马回头接待维恩。 妮妮姆在心中松了口气,用手指悄悄摆弄了下发尖。 (头发……应该没暴露吧?) 染成黑色的头发。为了不暴露弗拉姆人的身份特地换了颜色。但是因为赤瞳无法隐藏,太过引人注目的话有可能暴露身份,最好还是避免引发多余的麻烦。 (而且从途中的情况看来,乌路贝司联盟对外国人似乎很严厉) 今后要更加留心周围。 就在她考虑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阿加塔大人,维恩王子到了」 「进来」 得到答复,卡米尔打开了门。 接待室里坐着一名年迈的男性。 他就是选圣候,白柳的玛卢多的代表,阿加塔?威洛。 「好久不见啊,维恩王子」 「您还是那么有精神,阿加塔卿」 两人年龄相去甚远,就像祖父和孙子。可脸上挂着的却是同样的笑容。 简直犹如面对劲敌的野兽一般,妮妮姆心想。 ◆◇◆ 「来这里的路上,没有被积雪阻碍行进吗?」 「没有,所幸来的时候还没形成积雪。只是不知返程时会如何」 纳特拉王国代表和乌路贝司联盟代表的会谈就这样平稳地开始了。 「如果积雪太严重,不妨考虑先走海路前往索尔杰斯特」 「我不太喜欢坐船。真希望今年有个暖冬啊」 两人同样身居高位,年龄却相去甚远。因此,阿加塔身上表现出的是年长者的稳重,维恩则对年长者回以敬意。 (……当然了,表面上是这样) 包含妮妮姆在内,待在室内的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在和睦的气氛背后,有两头看不见的野兽露出着獠牙。 「呵呵,原来维恩王子也有弱点。回想起王子之前在选圣会议上出色的表现,实在是难以相信」 「我的表现不足挂齿。不过是稍微改变了局面的流向罢了」 「被这个“稍微”牵连到的国家可是有不少啊」 阿加塔微微一笑,说道。 「在选圣会议期间失去王弟缇格里斯的贝兰西亚王国向列贝提亚教发出声讨,两国关系空前恶化。班赫里欧王国的舒特卢调动军队有一半是出自独断专行,遭到国内抨击。我还听闻法尔卡索王国出现饥荒的征兆,东列贝提亚教无偿分发食物,动摇了王室的支持率」 阿加塔所说的这些情报,维恩当然也有掌握。要收拾在名为选圣会议的这股风暴下引发的混乱局面并非易事。 「我听说不仅是法尔卡索,其他西方国家也出现了饥荒的征兆。所幸纳特拉平安无事,真是没想到,今年这个冬天诸国都不容易啊」 维恩事不关己地发表评论,还笑了笑,说道。 「即便国内发生动乱,如果是现在的话,想必能不受其他诸国的干涉吧」 「……」 阿加塔缓缓地举起一只手。 于是包括卡米尔在内的士兵们一同离开了房间。 看到此景,妮妮姆和护卫们用视线询问维恩接下来该怎么做。维恩轻轻点头,暗示护卫们离开房间。 随后室内只剩下维恩和阿加塔两人。 「那么,进入正题吧」 阿加塔用严肃的口吻开始诉说。 ◆◇◆ 离开接待室的妮妮姆一行人在一同离开了房间的卡米尔的带领下,移动到隔壁的随从等候室。 以防万一,接待室门前还留了一名护卫。可以的话,妮妮姆本想亲自守卫在那,不过她优先选择了不采取引人注目的行动。 (不管怎样,希望会谈能平安结束……) 那两人究竟在进行着怎样的外交谈判呢。十有八九在谈些阴谋诡计,只希望起码是和平收尾。 在妮妮姆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有人向她搭话。 「能否请教一下您的姓名?」 声音来自同室的卡米尔。 妮妮姆以为他在向其他护卫搭话,环顾了一下周围,随后确定卡米尔是在看着自己。她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回答。 「……妮妮姆。妮妮姆?菈蕾」 卡米尔听完,微微点了点头。 「啊,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指?」 「我听闻维恩王子有一位优秀的辅佐官,名叫妮妮姆」 听了这话还觉得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的话,未免太过乐观。 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得知王族的亲信是弗拉姆人。 「……恕我僭越,还是不要太靠近我为好」 不知道个中详情的话,或许会觉得这种态度有失礼貌,但卡米尔只是微微一笑。 「我认为人的真正价值不在于出身,而在于一路走来的轨迹」 「很美好的主张。既然您抱有这种想法,想必也考虑到了万民并不一定赞同吧?」 「若是走自己的路还得在意他人的脸色,在道路尽头只会邂逅枯竭的泉水」 「但可以作为饥渴之人,博得同情」 「倘若是这样,我宁可成为遭人嫉妒的充实之人」 「……」 妮妮姆叹了口气。看来对方似乎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表情淡定,看起来很顽固。更为棘手的是,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对方如果敌视自己反倒好应付,这种情况反而让人为难。 「……请允许我称呼您为卡米尔大人」 因此,妮妮姆认清现实,伸出一只手。 卡米尔高兴地握住妮妮姆的手。 「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叫我卡米尔」 第三章 欧雷欧姆和蕾婕忒 「唔……」 作暂住之用的宅邸的其中一室。 维恩在房间里烦恼地呻吟着。 「这就是家宅平安的面具吗……」 他拿在手里的是一个十分瘆人的面具。面具似乎是乌路贝司联盟广为贩卖的工艺品之一,于是维恩也试着买了几个。 「通过让自己化身成恐怖的存在,以此来抵御外部的威胁,据说是这样」 在他身旁的妮妮姆拿起假面,如此说道。 「不管再怎么说,小孩子看了这个怕是会哭吧」 「吓哭人反而更好呢。反而说明了面具十分具有威慑力。虽然现在还不到时候,但在过节时住民们似乎会带着这种面具在城内散步」 一群人戴着可怕的面具在暮色渐深的傍晚行走在街上,维恩想象了一下这个光景,顿时有些不寒而栗。别说小孩子了,不知道是这种节日的话,大人也会被吓破胆吧。 「我听说还有其他只戴面具的集会。大家会在集会上宣泄平日的不满」 「啊……因为这座城市很压抑啊。戴上面具藏起真实身份,以便排解压力吗」 「该说是约定俗成吗,行政机关也默许了」 妮妮姆说完后,戴起手上拿着的假面, 「我如今正侍奉某位尊贵的人物,可那位大人总是惹出各种麻烦,太让我操心了。──之类的」 妮妮姆装作开玩笑地说道,维恩听完微微一笑。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但这人可真过分」 妮妮姆扑哧一笑,反问他。 「维恩也试着戴一下?」 于是维恩装模作样地撩起头发。 「不,我不需要这个。──竟然要在人前遮掩我的面容,这可是大陆的损失!」 「……」 「……」 妮妮姆悄无声息地重新戴上面具。 「好了,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 「那个,妮妮姆小姐……!被你无视我有些心痛……!」 「妮妮姆?我只是碰巧路过的假面女子弗拉姆酱」 「……部下闹别扭了,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弗拉姆酱!」 「别说蠢话,认真工作。这样部下的心情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好的……」 维恩一脸萎靡,假面女子弗拉姆酱──妮妮姆把资料顶到他的鼻尖。 「整理一下现状。首先,我们的目的是和乌路贝司联盟缔结贸易协定」 妮妮姆继续开口。 「原因在于与帕图拉的贸易规模大幅缩水,因此需要找到代替帕图拉的贸易对象」 「没错。之后阿加塔以缔结贸易协定为条件,让我们协助他的阴谋,所以才从北国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 维恩似乎打起了精神,开口道。 「只不过,实际来到当地后发现情况和预想不同。阿加塔是联盟的对外事务代表,兼任选圣候。当时想的是,哪怕每个城市拥有的权限相同,阿加塔的影响力也应该略高一筹……」 「根据阿加塔所说,似乎完全不是这样呢」 妮妮姆思索了一会儿。 「联盟重视的是城市的实力,列贝提亚教属于外部权威,似乎没有太大效力?」 「个中缘由暂且不提。更为重要的是,阿加塔的影响力很小,意味着缔结贸易协定一事极有可能化作一纸空谈」 阿加塔希望亲手促成联盟的统一。 假如统一成功,是的,自然有办法和纳特拉缔结贸易协定。 万一统一失败了,和维恩的密约自然无从谈起。因为不统一的话,阿加塔就无法履行密约。 「还以为会是更有利的局面」 当然,维恩也计算过风险。阿加塔有很高的胜算,亦或是即便失败,也有办法谋取一些利益。 然而事实是阿加塔的处境十分恶劣。甚至有可能徒劳无功地返回国内。 「──所以,不如干脆背叛他,对吧?」 「正是如此」 维恩的目的是缔结贸易协定,帮助阿加塔促成统一只是手段。从纳特拉的立场上讲,如果用其他手段也能达成目的,统一不统一根本无所谓。 而且维恩已经想好了其他手段。 「乌路贝司联盟西都──青云的诺洛克」 维恩开口道。 「只要和控制海路的西都诺洛克代表直接交涉,就能跳过阿加塔达成我们的目的」 妮妮姆点了点头,说道。 「我同意这个看法,不过有几点值得担忧。第一,这么做的话,阿加塔会和我们敌对」 「是啊。但即便沦为敌对关系,我也怀疑是否会构成威胁。他可是为了解决国内问题叫来了我这股国外势力。如果我甩手走人,他很可能会在与西都南都间的政治斗争中败北,最终垮台」 阿加塔年事已高。一旦垮台便难以东山再起。 即便这么做会让阿加塔强烈怨恨纳特拉,但只要他失去权力便不构成任何问题。 「那么第二点。能否成功和诺洛克代表交涉。别忘了,乌路贝司联盟曾经拒绝过我们的贸易请求」 纳特拉过去租借索尔杰斯特王国的港口时,维恩探听了西方所有沿海国家的贸易意向。或许是觉得恶名昭彰的维恩太过危险,各国皆没有给出回复。乌路贝司联盟就是其中之一。当时负责这件事的当然就是西都。 「唯有这一点聊过之后才能弄清。但是,希望是有的。毕竟大陆西部现在的局势和当时不同了」 「既然如此,最后是第三点。虽然能见到西都代表,但安排这件事的人是阿加塔,令人在意呢」 「问题就在这里啊」 维恩痛苦呻吟。 背叛的手段已经准备就绪。但提供这个手段的是即将遭到背叛的阿加塔,不能想得太乐观。 「无法想象阿加塔没考虑到我背叛的可能性。如果打算防备我背叛,那么应该避免让我和西都南都的代表见面才对」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确信我们不会背叛,这么考虑比较自然呢。有必要提高警惕」 「是啊。警惕的同时,我还担心另一件事」 「还有?」 妮妮姆以为要担心的只有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于是维恩对她说。 「这次的联合统一……看不出阿加塔有几分是认真」 妮妮姆有些疑惑。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阿加塔的政治处境十分危险不是吗?为了解决这一点才叫来了维恩这个局外人,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正如妮妮姆所说,东都逐渐被西都和南都的势力拉开距离,阿加塔为了扭转局势,找来了维恩。这就是现在的展开── 「话虽如此,我从阿加塔身上感受不到干劲」 权力的宝座十分诱人。即便表现得十分平静,可当快要失去权力的时候就会拼命反抗。掌权者一向是这样。 但是从阿加塔身上感受不到那股急躁感。尽管嘴上说目标是统一,彼此却像是站在不同的赛道上。 「假设有其他目的,有头绪吗?」 「完全没有」 维恩干脆地回答。 想来也是,妮妮姆点了点头。来到这座城市后知道了很多,但不知道的也同样很多。想要猜出阿加塔的真实意图,情报还远远不够。 「不懂的事想再多也没用。这件事暂且不论,先做好出席宴会的准备吧」 「是呢。我也试着再深入调查下联盟」 妮妮姆微微舒了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着你去的,不过维恩出名以后,大家似乎都知道我待在你身旁。虽然染黑了头发,但我毕竟是弗拉姆人,还是更加慎重地在幕后行动比较好」 「对了,对面的辅佐官是叫卡米尔来着?听你说弗拉姆人的身份被他发现了」 「幸运的是,对方似乎不歧视弗拉姆人」 妮妮姆耸了耸肩,老实说根本不幸运。要是那时候卡米尔口出恶语,并且让维恩听到的话,有可能引发流血事件。所以看到会谈平安结束,妮妮姆发自内心松了口气。 「这种家伙可真罕见。不,因为列贝提亚教对这里影响力不大,有可能城市全体对待弗拉姆人的歧视意识也不强吗?」 「即便如此,我也不想以身犯险」 明知有危险还去触碰逆鳞无异于自杀行为。妮妮姆也不希望乌路贝司联盟化为灰烬。 「就算不是这样,这座城市对外来者也很苛刻」 妮妮姆回想起在城内移动时感受到的住民的视线。他们的视线里充满了排斥外来者的感情,实在称不上是善意。 「──好了,目前的方针是先和西都代表见面,判断能否合作。根据结果,决定是否背叛阿加塔」 「我先说好,千万要慎重哦?不 要引来多余的麻烦」 维恩听了咧嘴一笑。 「你最好祈祷和平爱我」 「……我还是做好逃跑的准备吧」 妮妮姆不抱希望地深深叹了口气。 ◆◇◆ 「早上好,维恩王子」 维恩出席宴会的当天。 阿加塔的辅佐官卡米尔来到了维恩逗留的宅邸前。 「阿加塔大人吩咐我今日带您前往会场」 「那真是太好了。毕竟我还不太熟悉这座城市的地理」 卡米尔恭敬地行了一礼。 「如果准备妥当的话,不妨立刻动身前往会场,您意下如何」 「好,没问题。出发吧」 维恩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妮妮姆。 「我去去就回。我不在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遵命。请注意安全,殿下」 在妮妮姆的目送下,维恩他们坐马车出发了。 「顺便问一下,这次宴会的名目是?」 感受着马车的摇晃,维恩询问同乘的卡米尔。 「西都诺洛克和南都法库里的权贵决定让子女联姻。为了庆祝此事而举办宴会,因为订婚的男性是西都代表的近亲,所以代表是主办者」 「原来如此,的确值得祝贺」 维恩先是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不应该在西都举办吗?」 「应该是西都和南都之间有某种政治上的考量吧,但订婚的近亲居住在东都,大概是顺势而为吧」 「为了祝贺近亲特地从其他城市前往东都吗。真是不容易啊」 听了维恩坦率的感想,卡米尔笑答道。 「自联盟成立之初,乌路贝司便推行了城市间的和睦政策。在政策的作用下,各大城市的住民几乎都是亲戚。因此被叫去参加婚礼,来往各城市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如此……听上去倒是感觉城市之间很是团结啊」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卡米尔深深叹了口气。 「在和睦政策的作用下,乌路贝司联盟巩固了势力范围,能够以坚定的态度面对外国。可城市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即便成立了联盟,可大家都觉得自己的城市才是联盟的领袖。执政者也认为这样能促进城市发展,于是煽动市民的情绪。……就结果而言,也重新点燃了对其他城市的敌意」 文化、思想、技术等等要通过人与人的互相切磋而得到进一步发展。因此,存在竞争不是什么坏事。但如果夹带了愤怒和憎恨的感情,就会产生巨大的扭曲。 「我认识这样的执政者。如果是权贵这么做的话就更为棘手了」 「正如王子所说」 维恩和卡米尔不约而同地面露苦笑。权贵们可以直接发号施令,对他们来说,把自己所属的国家和城市看作自己的另一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城市若是繁荣,他们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反过来说,若是前途黯淡,他们则比任何人都要担忧。懂得把握分寸倒还好,走向极端的话就很棘手了。 「对于这些人而言,近亲的婚姻大事极其重要。因为有可能发生“不知不觉间和自己讨厌的那家伙走到了一起”这样的事啊」 「感情和实际利益,很难调节其中的利害关系」 「没错。乌路贝司的姻亲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的迷宫。这次订婚的两人也争执了好久,差点婚事告吹,最后还是两都代表出面解决了」 就这样,在交谈的过程中,两人乘坐的马车抵达了目的地的宅邸。 其他客人似乎已经来了,能感觉到宅邸里有许多人。 「那么,维恩王子,虽然乌路贝司之民绝非团结一致,但在面对某种东西的时候却会团结起来。您明白那是什么吗?」 「面对外来的异己的时候,对吧?」 卡米尔没有给出正确答案,只是微微一笑,走入宅邸之中。 随后,气氛为之一变。 「今天真是可喜可贺啊」 「同感。晴空万里,清爽万分」 眼前是可以容纳许多人的大厅。 前前后后挤满来宾,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传入耳中的是和宴会气氛相符的爽朗声音,然而却不全是祝福之语。 「哈哈哈,清爽的理由恐怕不是因为天气吧」 「哎呀……说起来,让空气变沉重的东都那群家伙不在啊」 「在的在的,认真找找。你看,就在那个角落」 「呵呵,这帮在联盟里最会摆架子的家伙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真想趁势让他们认识到东都已经没落了」 「这还不简单,只要展露我们西都和南都的友好关系,他们马上就会懂了」 一群人明目张胆地出言嘲笑。而耐着性子忍受嘲笑的恐怕就是他们口中的东都人。 (还真严重啊……) 在为了庆祝居住在东都的权贵的订婚而召开的宴会上,东都人遭到蔑视。也就是说,已经被轻视到了这种程度。 (但是,形势逆转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维恩大致环顾了四周,大厅里大部分是西都和南都人,东都人属于少数派,至于北都人,可以说是被其他人视若无睹。 西都人和南都人以己方的发展为豪,像是在诉说两都友谊天长地久──然而他们的眼神却显而易见地表现出视对方如眼中钉的态度。一有机会就赶超对方的想法仿佛写在了脸上。 (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收起这种想法了) 原因就在于自己──换言之,因为出现了外来的异己分子。 「喂,那人是谁?」 「走在前面的我记得是阿加塔卿的部下。跟在他后面的是……」 「该不会是他吧?之前提到的从纳特拉来访的」 「纳特拉的王太子,维恩吗……!」 随着维恩走近大厅中央,众人齐齐投来视线,议论纷纷。怀疑和疑惑的情绪充斥在大厅内,实在称不上是善意的氛围。 「王子来乌路贝司,目的何在……?」 「听闻他恐怖而聪慧。一定抱有某种目的」 「是阿加塔卿邀请他的吧?也就是说,是东都阵营吗」 「如果是这样,那便是我等的敌人啊……」 周围充满敌意,作为引路人被卷入其中的卡米尔紧张得表情僵硬。如果把众人的视线比作弓箭,那么维恩现在已经被扎成刺猬了。 事到如今,维恩自然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事就露怯。他倨傲的笑容,犹如坐镇铜墙铁壁之城的君主。 「……维恩王子,那边那位就是」 「传说中的西都代表吗」 在卡米尔的介绍下,维恩看向了一名稍微比他年长一些的男子。 男子名叫欧雷欧姆,是身居西都诺洛克代表之位的年轻才俊。 「──久疏问候,欧雷欧姆大人」 走在前方的卡米尔站到他们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好久不见啊,卡米尔」 欧雷欧姆不紧不慢地用慎重的声音做出回应。他似乎还记得阿加塔的辅佐卡米尔这个人。 「无事就好。阿加塔卿过得可好?」 「是的。托您的福,过得很好」 「真是个好消息。……不过,我不记得今天有邀请你啊?」 「关于此事……其实有位贵宾十分适合出席像今天这样的隆重场合,我是来向您引荐此人的」 在卡米尔的眼神示意下,维恩向前踏出一步。 「我是纳特拉王国王太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今日有幸得见西都代表欧雷欧姆卿,我十分高兴」 维恩彬彬有礼地打了声招呼,同时留意着欧雷欧姆的一举一动。好了,对方会如何出招呢。 「──这可真是」 欧雷欧姆面色和蔼地笑了笑。 「我是西都诺洛克代表,欧雷欧姆。有幸得见传说中的维恩王子,实属无上荣幸」 「传说中的,吗。我之名号竟然传到了遥远的西方,有些难为情啊。希望传过来的不是什么坏话」 「怎么会呢,大家都称赞王子是北方之龙。我常在想,一定要以年纪轻轻便取得众多实绩的维恩王子为榜样」 「原来如此,看来我有必要端正态度,回应大家的期望啊」 维恩和欧雷欧姆气氛融洽,相视一笑。 只听对话内容的话,两人的交流极具绅士风度,但一旁的众人都察觉到了,欧雷欧姆的态度处处夹带对维恩的轻视。 维恩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没有责备对方,反而笑意渐深。 「要说年轻的话,欧雷欧姆卿也毫不逊色。我还以为代表都像阿加塔卿那般,年事颇高」 「上一任因年岁老迈,难以继 续担任代表之职,故而几年前由我接过了这个位子。也正因如此,威信尚不足以服众,很是头疼」 如此说完后,“但话又说回来”,欧雷欧姆继续说道。 「和正在走向这边的那位女子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欧雷欧姆看向维恩身后。 维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一名女子。 「蕾婕忒,这位是」 「一看就知道了」 女子打断了欧雷欧姆的话语,态度坚决地对维恩说道。 「初次见面,维恩王子。我是蕾婕忒。南都的代表」 年龄看上去和欧雷欧姆差不多。换言之,在数万的城市代表中算是相当年轻的一类。 「……南都最近也换代了吗?」 第四章 相亲大作战 塞德里克住在乌路贝司联盟东都,父亲是普通商人。 他年轻又健康,略有几分经商能力。其父也打算之后让他继承店铺。公正地说,他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然而这样的他也有烦恼。 成年也有一段时日了,却迟迟没找到结婚对象。 「不过,这在乌路贝司倒不算什么稀罕事……」 塞德里克一边看店一边嘟囔。 乌路贝司由四大城市组成,因为历史悠久,所以城里的住民几乎都是亲戚关系。 虽说同样是亲戚,但也有远近之分。称得上亲近的亲戚实在是数不胜数,这算是乌路贝司的常态。 所以结婚在乌路贝司是个棘手的问题。 首先,如果找到觉得不错的对象,必须先彻底调查一番:那个对象出身哪座城市、是什么血脉、经历过什么、有没有生意上的对手、自己的近亲里是否有处不来的人。 其次要向自己的亲戚确认。和这个人结婚的话,彼此就是亲戚了,会不会产生问题?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要弄清楚。如果没问题,这件事就算定了。毕竟住民所有人都是亲戚,难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反对的人太多则婚事告吹。如果有办法解决的话,就尽力说服对方,取得对方的理解。等到另一方也解决了人际关系上的问题,就可以宣告结婚了。 直截了当地说,简直麻烦透顶。 「这规矩真讨厌……」 塞德里克说出了住民中所有适婚人士的心声。 太蠢了。根本没必要在意那么多吧,大多数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说不出口。乌路贝司的氛围不允许他们这么说。无视规矩的人会遭到孤立,已经有好几例前车之鉴了。 如果塞德里克得知有人标榜恋爱自由,无视规矩直接结婚的话,出于嫉妒心和必须遵守规矩的气氛,他一定会大骂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哈……就没有人能破坏掉这个规矩吗」 在塞德里克看来,现在的乌路贝司犹如缠绕在一起的线团。乌路贝司孕育出的规矩在逐渐蚕食、折磨乌路贝司本身,光靠人力无法解决这个困境。 因此,希望能有人打破这个局面── 「喂,塞德里克!」 「呃?」 这时,父亲慌张地跑进店里。 「怎么了,老爹」 开口询问的塞德里克一看父亲的脸色便知道有好消息了。他想,或许是找到了不错的生意伙伴, 「高兴吧,相亲定下来了!」 塞德里克不禁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 「……乌达尔家和朱伊诺家要联姻?」 收到部下传来的出乎意料的报告,蕾婕忒皱起眉头。 「不对劲。那两家的子女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亲戚间应该在闹不和」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重新确认了一遍,此事确切无疑。虽说还没未完全决定」 「唔……」 蕾婕忒思索了一会儿。这两家要联姻固然令她意外,但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发展到这个阶段前竟然没能掌握这两家的动向。乌路贝司联盟可以说是一种互相监视型的社会,如果有人想弄出什么动静,蕾婕忒等权贵们应该会收到消息才对。 (乌达尔家在东都,和阿加塔走得比较近。朱伊诺家在北都。……阿加塔为了不走漏风声,暗中行事──大概是这样吧) 对权贵来说,重要的是能把多少人拉拢到己方派系。 乌路贝司联盟属于封闭式环境,权贵们几乎每日都在为派系争夺有限的人才。如果看中的人才趁着联姻加入其他派系的话,哪怕出门会被马踢死也要加以阻碍。【注:馬に蹴られる,阻碍别人恋情的人】 诸如此类的风气进一步加大了年轻人结婚的难度。此外,还形成了“即便婚事谈妥,也还是暗中进行为好”的风潮。 「……算了。那两家联姻也影响不到我们」 心中涌上某种违和感,却找不出原因,于是蕾婕忒转换思路。该妨害的时候要果断出手,但经常这样做容易招人憎恨。能否在合适的时机收手是执政者的重要本领。 「这次就坦诚地祝贺他们吧。之后用我的名义派人过去」 「打扰了!」 这时,另一名部下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拉玛努奇努家的家主来访!请求会见蕾婕忒大人!」 「哈?拉玛努奇努家?我记得今天没有这项安排吧」 「是的,据说是为了来取得其长子和梅璐梅家长女的联姻许可……」 蕾婕忒听完,脸色大变。 「他家的长子不是和巴拉什家的次女私下商量好婚事了吗!?」 拉玛努奇努和刚才的两家不同,虽然是底层势力,但不折不扣地属于蕾婕忒派系。 (明知如此还找上了梅璐梅家!?对方是东都人啊!) 这是严重的背叛行为。蕾婕忒不禁气得头都要炸了。但是,她用理性压制住了怒火。现在该做的不是乱发脾气,而且弄清楚变成这样的原因。 「我立马见他。家主现在在哪?」 「在接待室」 蕾婕忒急忙整理衣着打扮,离开房间前往接待室。 (……事已至此,背叛已经不重要了。终究是底层势力,只要有利可图,随时会改变立场。不过,奇怪的是没有收到他家和梅璐梅家有联系的消息。即便是暗中行动暗也不可能密不透风,更别说还谈到了结婚这个阶段!) 在乌路贝司想要结婚,需要花很长时间调节利害关系。因此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情报也会像水一样从某处漏出来。尽管有这样的大前提,却没收到有关这件事的消息。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矛盾? (单纯是偶然吗?连续传来了两件关于联姻的报告,碰巧两件都和东都有关?怎么可能!) 绝对不是偶然。无疑是东都为了打击我方发起了攻势。令人不解的是他们的手段。究竟是怎样不走漏风声促成这些事情的。 (……不对,如果,如果前提本身就弄错了呢?) 蕾婕忒想到某种可能。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原来如此,那么确实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可是这真的可能吗?做到了这座城市里任何人都没做到的事?如果说能做到的话,那── 「蕾婕忒大人!」 在快要抵达接待室之时,又有和之前不同的部下赶来蕾婕忒身旁。 「方才收到消息!东都的库拉夫家和西都的贝纳克家决定让彼此的子女联姻!」 「……!」 这两家因为极其复杂的亲戚关系,在联合中十分有名。虽然分属于阿加塔和欧雷欧姆的派系,但由于难以处理,几乎被搁置在一旁。 (突然间决定联姻……虽然难以置信,但容不得我怀疑了!) 设计了这些事情的人并没有隐瞒消息。 而是推翻了“要花很长时间”这个大前提,在消息扩散之前就解决了。 (缠绕在乌路贝司身上的错综复杂的丝线,能解开这些的人──!) ◆◇◆ 简单来说,就像拼拼图一样呢──妮妮姆心想。 朋友、熟人、亲戚、同事、生意伙伴等等,在乌路贝司联盟这个封闭的环境中,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交织在一起,民众成了形状复杂的拼图。 没有人可以不作任何努力就和他人合得来。如果对方看上去合得来,为了能走到一起,便只好努力花时间互相削掉棱角,相互磨合。 在这件事情上受的辛苦不是别国所能比的,因为束手无策而放置在一旁的人型拼图随处可见。这便是生活在乌路贝司联盟的人们的现状。 自己之所以能一脚踢开这种愚蠢的规矩,恐怕是因为外国人的身份。即使受规矩所苦,乌路贝司也是生养他们的土地,是他们度过半生的城市。无法轻易地违背这个地方特有的法则。 能打破这个状况的,恐怕只有满足“出生在其他地方,今后不在这里生活,丝毫不打算尊重这片土地的特有法则,并且有能力一脚踢开它”这些条件的人吧。 而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恰好具备这些条件。 「接下来是这家的三儿子。准备书信。我还打算同时向北都这几家商谈相亲事宜,顺带帮我找好会场。经由朱伊诺家来办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噢,西都的这人,年龄正合适啊。也拉进来吧。卡米尔,给我这人的资料」 执行相亲大作战。 自从做出这个宣言后,维恩发出各种指示,使得阿加塔 的手下们忙得不可开交。 (这下都搞不清谁才是这座宅邸的主人了) 看着维恩接连发出指示,妮妮姆在心中感叹。也难免她会这么想。这里明明是阿加塔的宅邸,但任谁来看都会觉得维恩才是核心人物。 当然,阿加塔的部下之所以听从维恩的指示,是因为阿加塔本人的命令。即便不考虑这一点,阿加塔的部下也确实逐渐认识到了维恩的魅力。 (做法真是简单明了) 就像妮妮姆想的那样,虽然气势磅礴地打出了相亲大作战的旗号,做的事情却很普通。 维恩现在在做的不过是翻阅阿加塔他们准备的资料,研究居住在乌路贝司的单身男女的情况,找到适合的对象撮合他/她们结婚。仅此而已。 真正可怕的是维恩的准确度和速度。 这些独身男女并不是自己乐意单身的。大部分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法采取行动。维恩一边哼着鼻歌一边找出这些原因,为他/她们准备不会引发问题的对象。 一般人可无法做到。哪怕是妮妮姆也需要相应的时间。再看一看维恩,虽说也有提前准备好资料的缘故,但他足足促成了三十多件婚事。好比是在沙滩上以秒为单位找到金砂一般的绝技。 「……就算不当王子,也能当个媒人活下去呢」 趁着其他人走开的空隙,妮妮姆向维恩搭话。维恩笑了笑。 「作战进行得这么顺利,主要是因为联盟这帮人等结婚等好久了啊」 结婚在乌路贝司联盟原本是件难事。正因如此,大家看到机会自然会飞扑过来,维恩如此解释。 「不过这数量真是惊人呢。其他房间你看了吗?准备的婚礼用的衣服和小道具都没地方放了,摆的到处都是」 说到结婚自然要举行婚礼。等新郎新娘做好婚礼的准备可就太花时间了。所以提前准备了租借用的整套婚礼用品。 「再怎么说也准备太多了吧?我刚才想整理一下,结果差点被婚纱给埋起来」 「总比不够要好。再说了,都是匆忙之中准备的,质量也没有全部确认过,考虑到出问题时可以交换,多准备一点比较好。对了,为了确认下质量,要不要试穿一下?」 「…………」 妮妮姆不知从哪里掏出面具,戴在脸上。 「我戳」 「呜啊」 被面具少女弗拉姆酱轻轻戳了一下,维恩发出呻吟声。 「虽然我不会点明是谁,但主君不懂体贴还真是头疼」 「诶,我说错什么了吗?」 「说了」 似乎是说了。 瞥了眼一脸疑惑的维恩,妮妮姆摘下面具。 「我就不试穿了。不然等到真正要穿的时候,会丧失感激之情的」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哦」 “那就没办法了”,维恩呢喃道。于是妮妮姆切换话题。 「所以维恩,就这样继续促成婚事强化东都派系,没问题吗?」 「不,做这些的同时我要开始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妮妮姆已经听说了具体内容。 「第一阶段是把其他城市的适婚人选和阿加塔派系的人撮合在一起,提高东都的权势。进入第二阶段后,利用第一阶段打下的基础,加快西都和南都住民之间的联姻,对吧」 要想一开始就介入西都和南都之间,现有的人际圈还太小。 所以维恩盯上了属于底层势力的普通商人阶层,撮合他们结婚、相亲,为干涉西南两都的权贵打下基础。 然而妮妮姆对此感到疑惑。 「可是这么做的话,就算成功了,西都和南都的联系也会更加紧密吧?」 「没错。所以,我彻底打乱了均衡」 维恩说道。 「蕾婕忒对派系缺乏掌控力,所以最好让欧雷欧姆所在的西都掌握结婚主导权。在东都加强派系,不得不提高警惕的这种情况下,南都被西都抢走派系的人才。那么,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背叛,勾结……反正不会有好脸色呢」 「就这样恶化西都南都的关系,我们则趁机促成有利于强化东都派系的婚事」 被乌路贝司联盟的规矩困住,游离在外的拼图。 这些拼图在维恩的眼中犹如未被开采的矿脉。 趁着其他权贵不敢逾矩,嵌入一块块拼图,塑造有利于自己的盘面。 「计划顺利的话,上至权贵下至市民,大家将会弄不清在这个乌路贝司究竟应该相信谁、反对谁」 名为人际关系的丝线缠绕成一团。 大部分人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开,就连一部分权贵也不过是懵懵懂懂地抓住了某一端而已。即便是听从维恩指示的东都人,也没能看清全貌。 但是,只有维恩知道怎么解开。 「把乌路贝司的内部情况改写成只有我才能看懂的暗号」 维恩打算把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弄得更加混乱、复杂,甚至是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自己应该怎么做,所有人都会向我寻求答案。这么一来,不管阿加塔有何目的都不重要了。──权威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而是落入我手。这才是这个计划的最终阶段」 要是换做其他国家,兴许会有人将错就错。 但在乌路贝司却不能这么做。在互相监视的社会里,离群无限接近于排挤。他们为了明哲保身而不得不遵守规矩,而为了遵守规矩,又不得不屈服于维恩。 「……维恩要是离开了感觉会很麻烦呢」 「估计是的」 宝箱的钥匙只有一把,握着这把钥匙的维恩爽朗地说道。 「反正麻烦的又不是我!」 这就是维恩。 不管把乌路贝司弄得多么糟糕,见机不对就马上溜回纳特拉,堪称无敌模式。站在家臣的角度上说十分放心,可作为一个人来说又怎样呢,妮妮姆如此想到。 「嘛,实际要进入这个阶段,还有好几个难题需要克服」 「是呢。目前担忧的是资金问题吧」 为了让婚事成立,维恩会通过书信和会谈说服对方,但光这样无法解决所有问题。既有人要求礼金和聘礼,也有人根本没钱结婚。为了让这些人同意婚事,有必要筹集资金。 而维恩只是旅行者,身上没有那么多资金,大部分是阿加塔掏的腰包。花别人的钱的确很爽快,钱却不是用之不竭的。 「准备相亲会场也要花钱,照这样下去,不久就会突破阿加塔提供的资金上限」 「别说是突破上限了,就算他破产我也不在乎」 毕竟是别人的腰包。 「你要是和阿加塔这么说准会被骂哦」 “我想也是”,维恩笑了笑。 「关于筹钱的事情我心里大致有数」 「怎么说?」 「从有钱的南都和西都那里掏来」 妮妮姆听了,皱起眉头。 经济繁荣的南都和西都的确适合作为资金来源。但是东都和这两都目前处于敌对状态。要怎么让他们掏钱? 像是回答她的疑问般,维恩开口道。 「很简单,不过是做个小生意罢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打扰了,维恩王子」 来人是阿加塔的部下,卡米尔。 「遵从您的指示,用剩下的资金全部买来了」 妮妮姆歪了歪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这时她注意到,卡米尔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在意识到对方身份的瞬间,妮妮姆瞪大双眼。 第五章 纠缠的因果 「──所以,还需要什么吗?」 东都玛卢多的郊外。 这里有一栋冷清的房子,妮妮姆在某个房间中。 「不,在您的帮助下,大家都过得很好」 一名男子回答她。 男子是妮妮姆以前在城里看到,随后被维恩买下的弗拉姆人奴隶。 「不仅从奴隶的束缚中解救我等,还让我等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这份恩情实在无以言谢」 维恩出于计谋买下了城里的奴隶,可奴隶们的衣食住问题也随之而来。 因为要把分散在城市各地的奴隶聚集到一处,所以房子要够宽敞。 于是维恩通过阿加塔的关系,在郊外租了栋闲置的房子,为了让他们能暂时生活下去而下达了指令。 「那就好。我会转达给维恩王子的」 「好的,十分感谢」 虽然这些奴隶分为许多人种,但由于负责这件事的妮妮姆是弗拉姆人,同样身为弗拉姆人的这名男子自然而然成了奴隶们的代表。 所幸他具备一定素养,足以发挥代表的职责。 「还有一件事,关于今后的生活,前几天拜托你确认大家的想法,结果如何?」 「大部分人希望移居纳特拉。不过也有不少人尚未得出结论」 在外界看来,他们是维恩所有的奴隶。 但是,维恩对待他们采取的是放任模式。有去处的人可以自行离开。没去处的可以帮维恩干活,仅限待在乌路贝司的这段时间。等到事情忙完后,也可以跟维恩回纳特拉,取决于个人意愿。 「我明白了。维恩王子暂时还会待在乌路贝司,请告诉他们务必在离开前做出决定。时间虽然有限,但考虑的余地还是有的」 「好的……」 男子表示明白,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 「恕我冒昧,可否容许我代为表达那些尚未下定决心之人的想法?」 「可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他们只是……包含我在内,大家都很困惑」 「困惑,吗」 男子点点头。 「您也知道,我等是奴隶之身,身无长物。原本应该对主人言听计从,被奴役至死。然而这样的生活,某一天突然宣告结束」 「……」 「我等对此心怀感谢,绝无半分虚假。可是,我等并不理解。为何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我等身上。真的可以接受这份好意吗。要怎么做,才能回报这份恩情……」 原来如此,妮妮姆心领神会。出乎意料的幸运降临的同时,周围环境也急遽发生变化,可以理解他们缺乏实感的心情。 妮妮姆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他们之所以被买下的实情。她在脑中寻找合适的措辞,思考了数秒。 「……不必勉强自己。维恩王子德高望重,一直以来对许多遭受不公正对待的人伸出了援助之手。既然你想报恩,那么作为纳特拉之民安居乐业便是对王子最好的报答。当然了,即便你想去往别地也没问题。你们是自由的」 自己的话语真是肤浅。看他的表情,似乎没能说到他心里去。没办法,自己只想得到这样的回答。说到其他可以说的── 「如果还是静不下心来,我这里有维恩王子安排给你们的工作。因为需要人手和熟悉本地的人,可以的话希望你们」 「务必交给我等!」 妮妮姆还没说完,对方就抢先回答。 「啊,不,抱歉。不过,太感谢了。身无长物的我等能为王子略尽微薄之力,这么一来大家也会放心」 「既然如此,我就不见外了。详细内容写在这些文书里,我也会口头说明一遍。能帮我召集大家到大厅集合吗?」 「立刻去办」 男子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妮妮姆在他背后喊道。 「等等。我有件事想问你」 「好的,是何事呢」 男子回过身,歪了歪头。妮妮姆微微闭目, 「……那时,你朝我微笑的原因是什么?」 ◆◇◆ 「话说回来,两位代表私奔真是让人吃惊」 在阿加塔的宅邸里,维恩叹气道。 站在他身旁的不是妮妮姆,而是阿加塔的辅佐卡米尔。 「散布到外面的私通谣言,原来王子知道实情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认为假消息也能妨害对方」 确凿无疑的证据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十分罕见。因此被人怀疑的时候,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权威、财力、信用,以及有没有树敌。 欧雷欧姆和蕾婕忒这次因为维恩的计谋而权威受损、信誉下降,再加上还有人想把他俩拉下台。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导致了缺乏证据的私通谣言彷如事实般广为传播。 「然后弄假成真,两人私奔了。这可真是,现实偶尔会让人意想不到呢」 「真是如此吗,我很怀疑他们私奔的真实性」 「……此话何解?」 「两人并没有说要私奔。而是西都和南都的统治阶层发表了这个消息。那么,你不觉得很可能另有真相吗?」 「据说留下了纸条」 「这种东西想捏造多少都行。和我散布的谣言一样,等同于没有证据」 卡米尔小声呢喃,陷入沉思。 想了一会儿,他道出疑问。 「确实有不少人会因为这两人消失而受益。即便如此,为什么是私奔?不也可以伪装成普通地死于意外吗」 维恩解答了卡米尔的疑问。 「在局势大好的情况下意外死亡,不管怎么想都不正常。下一任代表会因此遭到怀疑,威信扫地。暴力篡夺意味着在自己的王冠上留下瑕疵。从长远来看,这个方法并不算好」 「既然如此,殉情呢?被传相爱的两人因为无法结合,选择为命运献身。这样就说得通了吧」 「这样一来民间反而可能把两人神圣化」 维恩故作姿态,开口道。 「相爱的两人因为彼此的立场无法结合!最终演变成只有殉情才能永远在一起的悲剧!把两人逼上绝路的究竟是谁──什么的,不觉得会成为话题吗?」 「……我想会吧。不,如果公布了殉情的消息,王子一定会把话题诱导至这方面」 卡米尔畏惧地说道。回应他的是维恩的沉默。卡米尔认为,沉默代表了肯定。 「不过原来如此,私奔啊。两人为了爱情,亲手放弃了权力。听了您的解释,这的确是负面影响最小的做法」 「当然也有可能真的私奔了。可能性各占一半。如果私奔是假消息,其实是被敌对派系囚禁了的话,生死大概是七三开」 「真是意外。活着的可能性更高吗?」 「因为情况很混乱啊。而且还可以拿来当牺牲品,等到两人失去民众的支持,让他们出面发表移交政权的声明,赚取名声。嘛,在惹来麻烦前先处理掉也不奇怪」 「…………」 卡米尔这时突然沉默。 「怎么了?」 「没什么,真是抱歉。……不管怎样,两都代表失踪对我方有利」 卡米尔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回应道。维恩冲他点点头。 「是啊。如此突然的代表换届不可能一蹴而就。趁着对方忙于内部问题,我们可以尽情出招」 事实上,维恩如今也在做着挑拨离间的工作,并且进展顺利。照这个势头,即便势力无法超过西都和南都,也能恢复到势均力敌的程度。 「做得太过火反而会让他们团结起来,把握平衡还挺难的。关于这方面,等妮妮姆回来再商讨吧」 「说起来,妮妮姆阁下今天去哪了?」 「在我收购的奴隶那里。毕竟不能置之不理」 维恩如此回答。卡米尔感慨地说道。 「您手下的奴隶给两都制造了压力,话虽如此,没想到您还特地为他们租了宅邸」 「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只是深有感触。听闻弗拉姆人在纳特拉王国过着和普通人无异的生活。维恩王子虽然对敌人毫不留情,但本质是个温柔的人呢」 卡米尔的话语想必是出自真心。 可是, 「……温柔,啊」 维恩浅浅一笑。 「突然想起来,在出发前妹妹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 从阳台上向外望去,大地已经染上了一片雪白。 坐落在大陆最北端的纳特拉王国已经成了银色的国度。 王兄所在的乌路贝司联盟又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呢。即便是未知的土地、陌生的城市,在大雪覆盖下也会化身成相同的银色世界吗。 芙兰亚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些事情。这时,背后有 人给她套上了外衣。 「……那那吉」 她转过身,发现那那吉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 少年的头发比雪还要白皙,瞳孔比火焰还要赤红,他凝视着芙兰亚的面庞,说道。 「把外衣穿上。外面冷」 芙兰亚照他说的穿好外衣。原本发冷的身体逐渐取回温度。 但是这份温暖并没有让芙兰亚的表情变柔和。她依旧无精打采地注视着远方。 那那吉看向她,继续开口道。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吗」 「诶?」 看了眼抬起头的芙兰亚,那那吉接着说道。 「你听维恩说了吧。弗拉姆人的历史」 「……」 芙兰亚目不转睛地注视那那吉。 那那吉平时很少表露感情。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愤怒、喜悦、悲伤这些感情,在他身上就像不存在一样。哪怕是现在,他也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在旁人看来大概是这样吧。 芙兰亚不同。她能察觉出那那吉表露出的细微感情。比方说,他现在有些失落。 并且芙兰亚知道他失落的理由。 「是呢。那那吉说的没错,我很震惊。──对弗拉姆人曾经做出的,虐杀行径」 过去被称为始祖的弗拉姆人在寻找神明的过程中,领悟到神明是虚构的存在,于是企图创造神明。 他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神明。 王兄说了,那对始祖来说正可谓是天启。 诸多神明都有着掌管之物。森神掌管森林,河神掌控河流,山神管理群山。因为这样便能观测到神明的存在,方便人们信仰。 但与此同时,存在掌管之物的神明会在其掌管之物遭到破坏时丧失威信。始祖在旅途中发现了一个事实:人们迟早会开垦森林、污染河流、削平大山,杀害存在那里的神明。 ──所以需要一处地方,一处人力所不能及、永恒不变的神域。 然而自相矛盾的是,不得不从人们手中保护本应守护人们的神明。 带着这种矛盾,始祖不断寻找。 大海不够资格。也许有一天人类可以支配大海。天空也不够资格。也许有一天人类可以翱翔天际。星辰也让人担忧。也许有一天人类可以摘下星辰。 到底在哪。弗拉姆人的神明要栖息在哪, 同胞们才能不必担忧失去神明。 始祖为此烦恼了多久,事到如今已无从得知。 但是始祖最终成功了。──他孕育出了不为外物所侵的崭新造物,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统御世间万物的唯一神。 「唯一神在弗拉姆人之间广为传播,信仰将弗拉姆人联系在一起,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团结一致……」 建国吧。打造一个弗拉姆人不会遭受虐待的弗拉姆人王国。 他们会产生这样的愿望十分正常。 于是,弗拉姆人把唯一神当作崇拜对象,以创造出神的始祖为旗帜,拿出他们仅有的财产,绞尽脑汁地行动起来。 保存在纳特拉的诸多史料显示,其过程绝非一帆风顺。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排除万难,打造出了历史上首个弗拉姆人王国。 「但是,关键在于之后」 王朝建立之初便已呈现崩坏的征兆。 确立国家这一框架需要大量人力。然而弗拉姆人的人手远远不够,因此必定要起用弗拉姆人以外的人。 如果他们可以忘记过去,和其他人种携手并进的话,也许就能抵达不一样的未来了。 可是弗拉姆人没有忘记他们过去体会到的痛苦和憎恶。 在成为统治者阶层后,他们像是行使原有的权利般进行报复。 苛政和虐杀。 「……弗拉姆人当时是怎么称呼自己的,维恩有告诉你吗?」 芙兰亚听了那那吉的提问,摇了摇头。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发尖,说道。 「天使」 「天使……?」 「唯一神的设定存在矛盾。明明拥有统御一切的伟力,却只庇护弗拉姆人」 毕竟是弗拉姆人创造的神明,这么设定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容不得一点瑕疵的始祖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们的发色和瞳孔。一直以来都是迫害的象征,始祖利用了这一点。……弗拉姆人不是人,而是被派遣至人间的天之使者,比人类更尊贵的神之使徒。漂亮的头发和火焰般的瞳孔正是其证明」 换个角度看,弗拉姆人的白发赤瞳象征着神秘。因此引人注目,遭到迫害。始祖反其道而行之,他主张这不是神秘的象征,而是神秘的体现。 「长期以来受到虐待的弗拉姆人染上了奴隶的气质。让他们把自己看作天使,应该是为了消除这种气质吧」 始祖顺利地达成了目的。可憎的头发和瞳孔成了来自神明的祝福,相信自己是神之使徒的弗拉姆人迅速取回了自信。 但是,始祖恐怕没有想到之后的事情。 没有想到相信自己是天使的弗拉姆人在成为统治者后,会如何对待虐待过他们的人。 「王兄说是以牙还牙」 「维恩是在照顾你的感受。据我所知,实际做的可是加倍奉还」 弗拉姆人制造出的惨剧难以用笔墨形容,记录了当时光景的资料以各种形式保存在西方诸国。这些资料揭示了不把人当人看的人,究竟能做出多么残忍的行为。 建立在鲜血与怨恨上的国家,自然不可能长久。 弗拉姆人的王国不久便灭亡了,弗拉姆人再次沦为奴隶──不,沦落至比过去更为凄惨的境地。 遭受他人虐待而举起反旗的弗拉姆人,因为虐待他人而倒在了反旗下。 顺带一提,某个举起反旗的人盯上了弗拉姆人的宗教。 弗拉姆人创造出的唯一神不过是地方神地方偶像,他在此基础上追加了有利于自己的设定,打算将其升格为大陆神主流偶像。 后来,他成为了大陆第一大宗教的领袖制作人。他的名字叫做列贝提亚。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芙兰亚没必要在意这些」 那那吉说道。 「还是说,觉得弗拉姆人我们很可怕?」 少年的眼神里寄宿着决心,他询问道。自己是曾经虐杀了成千上万人的一族之后裔。如果主君的答案是肯定,那么自己会下定决心永远消失在她面前。 「──不可怕,我没那么想哦」 芙兰亚牵起那那吉的手,仿佛像在融化他的决心。大概是和身高一起成长了吧,总感觉他的手变大了,明明过去和自己一样大的。 「我刚知道的时候,真的很震惊。不过那那吉说的没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比起前人犯下罪行的遥远过去,我更重视那那吉为我披上外衣的现在」 「……这样啊」 那那吉轻轻点了点头。芙兰亚看得出来,在他那简短的话语和动作中,包含着安心的感情。 「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一脸茫然?」 一开始以为是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但听了她的回答,芙兰亚似乎已经接受了弗拉姆人的历史。 「……我呢,对王兄说了这样的话。即便弗拉姆人有黑暗的过去,可现在不但有纳特拉,还有和历代国王一样温柔对待弗拉姆人的王兄。至少在纳特拉,他们可以安稳度日」 芙兰亚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哥哥在听了妹妹这番话后,微微一笑,反问道。 『──在芙兰亚看来,我对弗拉姆人很温柔吗?』 芙兰亚一时之间没能回答上哥哥的提问。 维恩重用妮妮姆,还允许其他弗拉姆人出任要职。从王兄开始摄政后的其他行为来看,他的温柔毋容置疑。 当然,执政者有时不得不做出残酷的决断。即便如此,也不会改变王兄慈爱的本质。如果自己是过去那个眼中只有纳特拉王宫的箱庭少女,或许就能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我,没能答上来」 离开王宫,作为尚不成熟的使节游历各国,积累了阅历。自己感受到了维恩藏在话中的某些言外之意,所以没能轻易给出答案。 「王兄对弗拉姆人……不,明明对其他民众也很温柔」 王兄那时究竟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为什么自己那时候没能立刻肯定呢。 想不出答案。芙兰亚一直在独自烦恼着。 这时,那那吉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就去调查吧」 「调查……?」 「维恩对民众温柔吗,不温柔吗。比方说,我不认为维恩是个温柔的人。但是,我不会主张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就算我这么说,芙兰亚也不会接受吧 。既然如此,就调查到令自己满意为止」 「这──」 关于那那吉对维恩的看法,芙兰亚既不感到意外,也不觉得奇怪。她反而感觉心中豁然开朗。 (对了……王兄以前说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一面) 人们会根据场合和情况,表现出相称的一面。 那不过是其中一面,是那个人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那么也可以这么想。维恩是芙兰亚理想的兄长。但反过来说,自己或许只看到了王兄表现出的符合自己理想的一面。 (如果是这样,那个问题的含义……) 恐怕兄长注意到了,妹妹只注视着他的某一面。 所以才用提问的形式指了出来。之所以觉得维恩温柔,是因为只看到了他的这一面。应当放宽眼界。 「──那那吉说的没错」 芙兰亚抬起头。 「王兄在面对民众时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既然不知道,那就去了解」 芙兰亚的样子让那那吉略微安心,他说道。 「打起一些精神了」 「嗯。事不宜迟。首先是……找希里吉斯商量一下吧。王兄也让我多依靠他」 芙兰亚开始思考起今后的方针。 看着她这幅模样,那那吉想到。 (即便我什么都不说,芙兰亚也迟早会采取同样的行动) 只要认识到提问的真正意图是为了促使她成长,芙兰亚就不会止步不前。即便没想到这一点,她也会为了弄清兄长的真意而着手调查。 (问题在于维恩拿自己做例子是否是有意为之) 单纯是为了拓宽芙兰亚的眼界的话,大可以挑选其他对象,为什么要特意诱导到他自己身上。 那那吉不认为维恩是个温柔的人。如果芙兰亚也得出同样的结论,对兄长感到失望的话,这对维恩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知道是无心之举,还是信心十足地认为她不会失望。又或许……) 让她失望才是真正的目的吗。 (……不行啊,我果然猜不透他的想法) 那那吉放弃不擅长的思考,再次把自己的使命牢记于心。 自己是芙兰亚的护卫。无需想太多,从接近的灾祸中保护好她即可。 没错,不管对手是谁── ◆◇◆ 结束了和奴隶代表的谈话,妮妮姆走在东都的街道上,准备返回维恩所在的宅邸。 天就快黑了,街上人影稀疏。妮妮姆也希望避开行人,所以这个时间段正好适合走在外面──但她现在没有留心周围的心情。 (为什么) 走在路边,妮妮姆心不在焉地思考着。 (为什么,割舍不下呢) 她想着的是刚才自己问弗拉姆人代表的问题。 事到如今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问出了那个问题。明明只要什么都不说,对方也不会提及此事。 但还是问出口了。既然被问到了,以他的立场便不得不作出回答。代表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组织了一会语言,说道。 『──有一个弗拉姆人的孩子,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安下心来』 全身传来像是被剑刺中般的冲击。 光看衣着就能明白,自己的处境远比他好得多。明知如此,他既没有寻求帮助,更没有嫉妒或口吐怨言,而是选择了安慰同族的孩子。 明明我想的是要怎么装作没看到! (要是能像王朝时代那样……)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虐待周围民众的弗拉姆人。如果活在现代的弗拉姆人都拥有这种暴虐的习性,自己就能毫不犹豫地弃之不顾了。又或者,暴虐的人是自己也行。 现实却并非如此。弗拉姆人大多淳朴善良。自己虽然身为弗拉姆人,但毕竟侍奉着纳特拉王室,竟然会如此动摇。 (同胞、同族、同志……) 妮妮姆?菈蕾的出身注定了这样的因缘会不由分说地缠上她。对此感到厌恶也不止一次两次了。要是能毫无牵绊,作为普通的妮妮姆侍奉维恩该有多好。 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纠葛也紧缠着自己不放。 (如果维恩没有替我解决这件事……我一定会独自想办法解决) 软弱,妮妮姆心想。这绝不是温柔,而是自己内心的软弱。 就在她心情低沉地走在街上的时候。 「──啊,妮妮姆阁下」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发现卡米尔就在路前方。 「正准备回去吗?」 妮妮姆迅速调整好心态。 「是的。卡米尔大人呢?」 「为了计划的下一步,有必要立刻赶往当地」 「那是指……」 维恩的计划动用了阿加塔的所有部下。待在阿加塔身旁的卡米尔也忙得不得不像这样在外奔走。 本来这些事应该由维恩的部下去做,奈何人生地不熟,无法胜任。虽然多多少少有在帮忙,但主要都是阿加塔的部下在忙活。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不,接下来要拜访的是北都的相关人士,他们尤其讨厌外人」 「北都如此排外吗?」 「原本便是工匠居多的乖僻之城,自从失去了代表一族,便愈加排外了。……不过,处死一族的也是北都之人,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卡米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冷淡。 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轻轻摇头,调整心态笑了笑。 「讲远了。请不要在意。这件事有益于阿加塔大人,如果工作能取得成果,疲劳也让人感到愉快」 “比起这个”,他继续说道 「妮妮姆阁下还好吧?看上去脚步有些摇晃」 「在比我更繁忙的卡米尔大人面前,累了什么的可说不出口呢」 「喔,这可难倒我了」 卡米尔困扰地动了动眉毛,妮妮姆又对他说道。 「开玩笑的。也许是还未习惯这里的环境,有些疲劳。向殿下报告完后,我会早些休息的」 「嗯,如此甚好」 卡米尔点了点头,踏出脚步。 「──那么我先告辞了。天色昏暗,妮妮姆阁下路上多加小心」 「好的,再见」 看着卡米尔逐渐走远,妮妮姆也继续踏上归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人聊了一下。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这样不行……一个人容易想太多) 正如刚才对卡米尔所说,向维恩报告之后就稍微休息下吧。 她如此想到。突然,她停下脚步。 「……」 妮妮姆目光如刃,全身紧绷。然后调整呼吸──犹如脱兔一般冲进了附近的小巷。 太阳落山后的小巷一片漆黑。然而妮妮姆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声音。有好几个人跟了过来。妮妮姆不为所动,她之所以突然行动,正是因为注意到有人追踪。 (离宅邸还有一段距离……!) 奴隶们居住的宅邸虽然位于郊外,但总归是在东都内,属于阿加塔的支配范围。考虑到人手不足,认为往返一趟自己一个人就足够的想法太天真了。 靠自己的力量逃跑吗。还是向周围寻求帮助。各种选项浮现在脑中,妮妮姆没有做出选择,而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站在巷子尽头的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维恩王子的随从对吧」 男人透过面具注视妮妮姆,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请跟我们走」 「……」 妮妮姆的直觉告诉她,对方是老手。 一对一或许能赢,但要花一定时间。身后的追兵恐怕是这个男人的同伙。多对一的话没有胜算。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说无法向周围求援。即便有人闻声赶来,对方要是声称弗拉姆人的奴隶逃跑了,无计可施……) 既然如此,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在身后的追兵赶到前,决出胜负。 或许是感受到了妮妮姆的气势,男人先发制人,说道。 「放弃抵抗吧。若是抵抗,我们也有自己的打算」 「要让我尝到苦头吗?」 「并不是,我接到的命令是格外郑重地对待你」 男人说道。 「与之相对,不过是那些奴隶所在的宅邸会起火罢了」 「──!」 妮妮姆露出动摇的神色。奴隶们被当成人质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则是,对方知道拿奴隶当人质对妮妮姆有效。 刚买回来的奴隶的性命和王族辅佐官的性命。一般不会有人认为两者等价。会用前者牵制后者,说明对方知道妮妮姆怀抱着的复杂感情。 妮妮姆自然不可能把这种事告知 旁人,但旁人却可以从她的态度和行动中推测出那些奴隶不是用完就丢的棋子。问题在于,给这些男人提供情报的人能在近处观察妮妮姆,推测出她的心境。 「……命令,也就是说你上面有人。是谁」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男人丝毫不打算回答妮妮姆的问题。 在对峙的这段时间里,追兵也来到了身后,已经逃不掉了。 妮妮姆一脸懊悔,咬牙切齿地说道。 「……知道了。动手把我带走吧」 夕阳西下,妮妮姆和一群男人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尽头。 ◆◇◆ 「计划看起来很顺利」 阿加塔在事务室里从容不迫地说道。 「是的,多亏了你借给我的那些部下」 维恩回应他。为了知道进展情况,两人会定期交换情报。 「照这样下去,可以在签约仪式前改写势力版图。──恭喜你,阿加塔,你期望的乌路贝司统一近在眼前了」 维恩的语气像是在挑衅,然而阿加塔不为所动。 「喜悦应当在胜负已定时共享」 「你觉得局势还会发生变化?」 「难以预料的事态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难以预料的事态啊……」 维恩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东都局势大好。西都和南都正处于混乱之中。可能会行动的应该是北都吧?不过失去了代表一族的北都无法自由行动不是吗?处死私通外国的一族,结果变得束手束脚,我真同情北都的民众」 「没有私通」 阿加塔打断维恩的话。 「北都亚尔提的代表,没有私通外国」 「哦……?和我之前听到的不一样啊,而且我方调查的资料也是如此记载的」 「明面上是这样。可实际上,另有真相。北都亚尔提的代表──耶尔德?库伦是被谋杀的。──不是被别人,而是被北都的民众」 维恩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眼神。 阿加塔的态度明显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北都代表究竟出于什么理由而被他庇护的民众杀害了呢。 「……大约二十年前。技术不再发展,文化陷入僵化,风俗丧失意义。在乌路贝司至上主义思想的蔓延下,联盟止步不前」 阿加塔继续说道。 「库伦和其妻子对这种状况感到担忧,于是采取了行动。他们的动力来自对故土的热爱。倘若乌路贝司一直止步不前,终有一日会被他国吞并。两人对此抱有危机感」 「不难想象之后的事情。所以才接触了外国吗」 「是的。在北都以北有个叫洽斯卡的国家。夫妻两人吸收了该国的文化和思想,决定在乌路贝司掀起新的风潮。但是……」 两人的想法不被民众所接受。 思想保守的民众视掀起变革的代表为异己,抵制两人。 「如果只发生在北都的话,两人或许让出代表的位置事情就能平息下来了。然而夫妻两人的行为传到了其他城市的民众耳中,成了民众眼中的叛徒。不得不证明自身清白的北都之民决定交出两人的首级」 就这样,夫妻二人及其一族因通敌罪而被处刑。 然而自以为洗脱了罪名的北都却沦为其他三都剥削的对象。北都之民开始后悔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切却为时已晚。 「……聊回正题。我觉得不该侮辱北都亚尔提。北都之民仍在等待。等待领袖的归来,和赎罪的机会」 「一族不是全灭了吗?」 「是的。不过,不是常有这样的展开吗。本该早已死去的贵人的后裔其实还活在世上,会前来拯救落魄之人……犹如童话故事般」 北都之民正是坚信着这一点。 相信终有一天能迎来救赎,所以每天都在忍耐。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群人什么时候爆发都不奇怪。确实应该小心谨慎些」 当然了,终究只是阿加塔的片面之词。虽说听起来不像在说谎,但不知道可信度高不高。尤其阿加塔明显对我方抱有某种想法。 (等妮妮姆回来,拜托她再调查一下北都吧) 就在维恩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打扰了!听说维恩王子在这里!」 本应前去和北都相关人员交涉的卡米尔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和北都他们的交涉出问题了?」 被问及原因,惊慌失措的卡米尔摇了摇头。 「不,不是的,交涉很顺利。但是,那个,总之请看这个……!」 卡米尔取出一封信。维恩歪了歪头,虽然疑惑为什么先拿给自己而不是阿加塔,但还是读起了信。 然后,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维恩王子?」 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阿加塔出声呼唤。 维恩没有回答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信。不管看多少遍,都是同样的内容。 沉默了许久,维恩说道。 「看样子……妮妮姆被绑架了」 阿加塔听完,表情变得严峻起来。卡米尔也一脸悲痛。 「如果希望她平安回来,就停止对西都和南都的进一步妨碍──这是对方的要求。……按信中内容来看,恐怕是西都或南都的人下的手」 「……你打算怎么做」 阿加塔这个提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场全员都明白,这时的回答决定了维恩和阿加塔的合作关系是继续还是中止。 在此之上,维恩他, 「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对方说的做了」 维恩长叹一口气,回答道。 「虽说不太值得庆幸,但对方要求的是之后不再妨害。并没有要求我们把已经做出的成果恢复原样,除了离间之外还有其他增强东都势力的办法。转换策略吧」 不舍弃妮妮姆,但也要尽可能维系和阿加塔的合作关系。这就是维恩得出的结论。 「事情就是这样,卡米尔,把派出去的部下召回来」 「好的,不,那个……」 卡米尔瞥了眼阿加塔。阿加塔微微点头。 「无妨。不管怎样,缺了维恩王子的协助,婚事的筹措也无从谈起」 「遵、遵命。……对了,维恩王子,假如对方提出新的要求」 「在那之前我会把犯人找出来杀掉」 维恩给出的回答十分平淡,感觉不到一点气势。也正因如此,卡米尔确信他一定做得出来。 「召回来的部下派去搜索妮妮姆。如果能早一点找到,确认她平安无事的话,离间工作也能再开」 「好,好的!」 和进来时一样,卡米尔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房间。 「……没想到,会用出这么极端的手段」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阿加塔喃喃自语。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名弗拉姆人少女应该平安无事。既然明白她作为人质的价值,自然不可能粗暴对待。 然而万一,万一她受了一丁点伤。 (盘坐在我眼前的这头龙,其怒火恐怕会将整个乌路贝司燃烧殆尽) 维恩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镇静自若。但阿加塔作为代表,迄今见过许多人,他看得出来,在维恩的内心深处正翻滚着有如岩浆般滚烫的情感。若是刚才说了舍弃辅佐官即可之类的话,恐怕自己再也不会有开口的机会了。 不管原因为何,有人触碰了龙的逆鳞。其怒火绝不会轻易熄灭。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时机正好」 阿加塔说完,缓缓从怀中掏出文书,放到维恩面前。 「……这是什么」 「王子所需之物,并且绝对会派上用场」 维恩取过文书,开始翻阅。随后,充斥在他脸上的冲动情绪转变为疑惑,他思索了一会儿,最终涌现出一个疑问。 「……你究竟在图谋什么,阿加塔」 维恩问得很笼统,然而阿加塔准确理解了问题的含义。 「想必你已经察觉了,统一联盟只是幌子。我另有目的」 「为了你的目的才把这个情报交给了我?」 「没错。虽说距离签约仪式时日不多,但不成问题」 阿加塔继续说道。 「相对地,我希望在事情结束后,你能听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 两者对视了十多秒。 最终维恩开口道。 「到了那时,请把你隐瞒的事情全部道来」 「我答应你」 阿加塔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第六章 签约仪式 客观来说,妮妮姆的确受到了郑重的对待。 在那之后,妮妮姆被蒙上双眼,坐着马车来到了地点不明的宅邸。 她在这里过上了贵族般的生活。 尽管宅邸外有人看守,还不被允许离开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但房间本身十分宽敞,家具也尽是高级品。沐浴和饮食十分自由,如果当成是在度假的话,倒也算是十分舒适的环境。 (应该是某位权贵的豪宅吧) 或许这位权贵就是策划了这次绑架计划的主使人。乌路贝司毕竟是异国他乡,仅凭这点情报无法判断。 (就算想逃跑,也得先掌握所在地情报) 逃出宅邸,结果不知道往哪走,又被抓住了。要是变成这样可就糗大了。话虽如此,自己既不熟悉这片土地,又没有可以依靠的对象,毫无计划地跑出去很有可能会变成那样,实在是笑不出来。 (维恩怎么样了呢……) 他还好吗。是不是在担心呢。犯人拿自己当人质,向维恩提出了什么要求呢。自己既然活得好好的,说明还有利用价值,不管怎样,维恩一定是接受了对方的要求吧。 (按目前情况来看,绑架我的铁定是西都或南都) 他们大概会提出背叛阿加塔之类的要求。考虑到维恩的性格,他绝不会任人摆布。应该会想办法钻空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维恩都在努力,我也得想办法逃出去) 虽然干劲十足,无奈警备森严,难以找到调查周围的机会。就在她烦恼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打扰了,妮妮姆大人」 敲门进来的是负责照顾妮妮姆的女佣人。口风严实,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如果不是这种情况,真想邀请她来纳特拉宫殿工作。 「有什么事。应该还没到今天的用餐时间」 佣人恭敬地作出回答。 「方才主人抵达了。──来见妮妮姆大人」 「……!」 主人。被绑架到这栋宅邸已经好几天了。一次都没见过对方。 从女佣人和绑架妮妮姆那帮人来看,对方身边的人既优秀又忠诚。对方要见自己,真是求之不得。 「我立刻过去。带路」 跟在佣人的身后,妮妮姆离开房间。两名看守也紧紧跟在身后,谨慎地防止妮妮姆逃跑。 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至少在知道他们主人的长相前,妮妮姆不打算逃跑。当然,为了今后考虑,妮妮姆正在努力记住宅邸内的构造。 「这个房间便是」 不久后抵达一扇房门前,女佣人敲了敲门。 「属下把妮妮姆大人带来了」 房间内没人回应。 虽然无人应答,女佣人也还是毫不在意地打开了房门,示意妮妮姆进来。 于是妮妮姆踏入房内, 「……原来是这样啊」 妮妮姆只惊讶了一瞬,倒不如说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妮妮姆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 「原来你就是他们的主人──」 ◆◇◆ 签约仪式。 商讨乌路贝司联盟今后事宜的,大约每十年举办举办一次的仪式,也可以说是集会。 虽然会议的内容每次都有所不同,但大致内容是一样的。先是讨论各大城市的经济状况和存在的问题,然后探讨城市间的合作及国际形势,最终协商是否继续维持联盟。 表明上是这样,实际上大部分讨论的内容早已协商完毕。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联盟的存续问题。各大城市都拥有退出联盟的权利,但这一权利从未被行使过。 当然,到目前为止是这样。民众们也对此心知肚明。联盟的歪曲已经膨大到任何人都能切身体会的程度。 「究竟会怎样啊……这次的签约仪式」 「还以为西都和南都联手了,没想到这两都的代表竟然私奔了」 「我还听说,北都那群家伙在图谋不轨」 「没了代表,他们还能干什么。比起这个,最近的结婚热潮是东都在搞鬼吧?人员流动特别频繁啊」 「不过就算代表失踪了,也没那个实力吞并西南两都吧」 乌路贝司之民对即将到来的未来议论纷纷。 在他们紧张地注视下,决定未来的会议就要开始了。 ◆◇◆ 此次签约仪式的举办地点是东都玛卢多的议会会场。 会场可以容纳近百人,十分宽敞。然而到了签约仪式,会场内几乎座无虚席。 联盟成立之初,出席签约仪式的只有代表和代表的几名亲信。随着仪式越发注重形式,代表们开始竞争起谁能邀请来更多有名望的人。结果导致各大城市不得不特地准备宽敞的会场──这便是历史由来。 而如今,会场里挤满了来自各大城市的权贵。 「挺壮观的」 维恩坐在东都阵营最前排,环顾吵闹的四周,小声说道。 会场最靠里的高台上设置了四个席位,分别属于各大城市的代表。东都代表阿加塔已经坐在其中一个位子上了。 只不过,还剩下三个空席。 「北都暂且不论,西都和南都还在闹不和吗」 如果看向两都的阵营,便能发现他们在争吵什么。给两都制造混乱的虽然是维恩,但因为妮妮姆被绑架,他已经收手了。然而两都的混乱不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像这样越吵越凶。 「本来事态快要镇静下来了,我听说,呼声最高的两名候选人……分别名叫拉奥布和休安泽,传出了这两人监禁了欧雷欧姆和蕾婕忒大人的消息」 坐在维恩身旁的卡米尔解说道。 「支持欧雷欧姆和蕾婕忒大人的阶层自然会感到不满。与呼声最高的候选人敌对的阶层也趁机闹事。因此到了现在也没能选出下一任代表」 「当事者估计是认真的,不过在旁观者看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维恩一脸服了的表情,说道。 「再这样下去,众人的目光都要被阿加塔独占了」 「对方应该也想到了。所以,差不多是时候──」 卡米尔刚说到一半,两都阵营处便走出两名男子,仿佛像在甩掉想阻止他们的人。 「看样子,呼声最高的候选人打算一意孤行了」 「好了,接下来才是关键」 在维恩他们的注视下,会谈开始了。 ◆◇◆ 「还真是匆忙啊」 两都代表喘着气,坐上他们的席位。阿加塔朝着这两人──拉奥布和休安泽冷笑道。 「闭嘴,阿加塔。你的小伎俩给西都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正如拉奥布所说。我要在这里严正谴责你的所作所为」 阿加塔不加掩饰地嘲笑道。 「说什么胡话。德不配位的你等能坐上这把椅子,全都多亏了混乱吧」 「你这家伙……!」 拉奥布一脸愤慨,休安泽制止他,说道。 「说漏嘴了吧。你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阿加塔卿」 「嗯,我承认」 阿加塔气势十足地点了点头。 「但是谁能指责我?毕竟,代表的席位仍是空出来的」 「你说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我等伟大的乌路贝司联盟,其代表经过严正协商方才选拔而出。那么,事先没有发布通告,现场擅自选出的人,真的有资格成为代表吗」 两人听完后气急败坏。明明历经艰辛坐上了代表之位,阿加塔却拒不承认。 「那么,你想怎样!?难道你要在十年一次的签约仪式上,作为唯一的代表擅自行事吗!?」 「就结果来说,确实如此」 面对严厉的责问,阿加塔泰然自若。 「然而没能选出可靠的代表,责任在于贵方。这不是我该背负的责任」 「说什么蠢话!」 拉奥布大吼。 「诸位,听到了吗!你们能容忍这样的蛮不讲理吗!?」 对此,西都阵营和南都阵营理所当然地大声喊出了拒绝。即便阵营中有人不认同拉奥布和休安泽,但在这件事情上众人的意见是一致的。 虽然东都阵营也传来了赞同阿加塔的声音,但在两都的声音面前,显得轻了不少。 「……阿加塔卿,直至今日也未能选出代表一事的确是我方的疏忽。但是,只有东都代表出席的签约仪式,无法起到签约仪式的作用。作为特例,我希望你承认我等的就任」 「唔」 阿加塔故意摆架子回应休安泽的提议。 「特例,特例啊。考虑到两都长年以来做出的贡献,这种程度的特例确实应该允许」 「正是如此。伟大 的祖灵也会为签约仪式的顺利举行而感到高兴」 阿加塔听完不禁笑出了声。 「祖灵会高兴,吗。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真是没办法。我便承认你等的代表之位吧」 拉奥布嗤之以鼻。 「哼,理所当然!」 「那么事不宜迟,开始会谈吧」 虽说完全是预料之外的展开,但阿加塔应该也明白无理取闹是有限度的。看到他没有坚持固执已见,两位代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既然如此,也请承认我吧」 明亮的声音来自阿加塔率领的东都阵营处。 准确来说,来自维恩身旁。 在三名代表和众多听众的注视下,声音的主人走向台上。 「你……打算做什么」 「承认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由于无法理解他的意图,拉奥布和休安泽的脸上带着警惕和困惑的神色。 唯有阿加塔一言不发,凝视着他。 他──也就是卡米尔。 「我乃前任北都代表库伦之子,卡米尔?库伦。从此刻起,请允许我作为北都代表进行发言」 ◆◇◆ 「原来你就是他们的主人──卡米尔」 听了妮妮姆投来的话语,待在房间内的卡米尔微微一笑。 「没错,正是如此。很吃惊吗?」 「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背后牵线的人很有可能是你。只有我们身边的人才知道奴隶有当作人质的价值。并且在我回去的路上,你之所以向我搭话是为了给手下们争取时间吧」 「漂亮的回答」 说完后,卡米尔深深地鞠了一躬。 「使用绑架这等粗暴的手段,我表示由衷的歉意。但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维恩王子会让阿加塔获胜。我需要阻止王子」 「……也就是说,你身后的势力与阿加塔无关」 「是的。但我也不是西都或南都的间谍」 卡米尔解释道。 「坦诚地说,我是被处死的北都代表之子」 「……!」 听完这句话,妮妮姆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一看他的眼神便知这不是在说谎,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说谎的必要。因此妮妮姆立马联想到了之后的事情,也就是身为北都代表后裔的卡米尔的目的, 「……向乌路贝司复仇吗?」 「是的」 卡米尔若无其事地作出肯定。 「妮妮姆阁下应该也了解了不少这座城市的事情。您一定是这么想的吧。这是座阴暗、阴险,让人感到难以呼吸,毫无乐趣的城市」 「……我不否认」 「我当时还年幼不懂事,听说我父母还在世时便是这样了。为了改变这股氛围,两人尽了最大努力──然后被杀害了」 卡米尔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讨厌这座城市。这里聚集了一群不知道进步,走入死路而不自知地沉浸在喜悦里,无可救药的家伙们。……回到这座城市时,我在想,或许他们会从我父母的死领悟到什么,并做出改变,但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妮妮姆有些悲哀地皱起眉头。卡米尔说要复仇,从他身上却看不到霸气。这反而让人感觉,事情早已过了可以挽回的阶段。 「……有具体的复仇计划吗?」 「详情我不能说。不过,我打算破坏乌路贝司联盟」 他做得出来,妮妮姆心想。正如他所说,他打算破坏乌路贝司联盟。 自己如果想阻止他,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确实,我对乌路贝司联盟的印象并不好」 妮妮姆思考现在该说的话,开口道。 「可是,我不认为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是恶人。而且那些孩子一无所知,和你父母的事毫不相关不是吗。你要把他们也卷进来吗?」 「唔……」 听了妮妮姆的话,卡米尔缓缓脱下上衣。 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妮妮姆提高警惕。他在妮妮姆面前露出了上半身。在他身上,有着让人不由得想别开视线的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是在我逃离城市时,追兵给我留下的伤」 卡米尔微微一笑。 「父母之罪不应由子女来背。妮妮姆阁下说的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他说道。 「等到事情结束后,我会释放妮妮姆阁下。等您回国之后,请这么告诉大家:“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的,愚蠢之城的愚蠢市民们,最终咎由自取,走向灭亡──”」 「……咎由自取,么」 回想起卡米尔的话,妮妮姆自言自语道。 在那之后,妮妮姆又回到了囚禁她的房间。本想对他说点什么,可看到他那可怜而缺乏生气的表情,找不到该说的话。 「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妮妮姆现在基本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但根据体感时间判断,差不多签约仪式已经开始也不奇怪。 卡米尔一定会在签约仪式上表明自己是北都代表一族的人。表明身份后究竟要如何实现复仇,虽然自己想象不出,但无疑会引发巨大的骚动,并且骚动中一定有主君的身影。 「维恩……」 不知道主君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否出席了签约仪式。但他可是维恩,或许他已经制定了自己远无法想像的庞大计划。 但是比起计划的成功与否,妮妮姆只是祈求维恩能平安无事。 哪怕知道没有神明会对她的祈求露出微笑。 ◆◇◆ 「不可能……库伦之子……!?」 拉奥布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那一族应该死光了……!」 休安泽面露急躁之色。 「这就是证据。库伦家的传家宝、以及我父母亲笔的出身证明书。逃离城市时有人让我携带在身上。……唯有指定的一族方能出任城市代表。我身为一族之后裔,自然拥有资格」 卡米尔展示了一把短剑。短剑以象征北都的黑色为基调,做工精湛。如此罕见的珍品是无法轻易入手的。但是── 「就凭这些!根本不算证据!」 「拉奥布说的没错。光凭这些还不够」 要是承认卡米尔是北都代表,之后无疑会演变成棘手的事态。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其他代表才拒不承认卡米尔的血脉。本应如此。 「不,我承认」 和其他两人不同,唯有阿加塔肯定了卡米尔的主张。 「你的确是库伦之子,卡米尔」 「阿加塔!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北都代表上任将会造成不利影响,东都也会深受其害啊……!」 「不利影响啊」 阿加塔冷淡地拒绝了紧咬不放的两人。 「说到底,北都代表不在才奇怪吧。他若是就任代表,签约仪式也总算能完全发挥作用。祖灵想必也会高兴吧」 阿加塔的意见合乎道理,听众们不由得屏气吞声。 然而拉奥布依然以强硬的态度表示拒绝。 「我看你们是暗中勾结了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的!」 「我也一样。这是异常事态,不能轻易点头」 「明明允许了你等这样的特例吗」 「那和这是两码事!」 拉奥布为了盖过阿加塔的讽刺,说道。 「卡米尔!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即便阿加塔承认,我等也绝不认同!明白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 「不,要离开这里的是两位」 这时,卡米尔踏出一步。 「我也不打算承认两位的代表身份」 「什么……!?」 「因为,有更适合坐在那里的人」 听众之间吵嚷声四起。卡米尔所说的究竟是谁,每个人都想到了。 「够了,肃静!都是这小子在胡言乱语──」 拉奥布看向听众,大声喊道,然后他愣住了。 受其影响,休安泽也转而看向听众,然后他理解了,听众之所以吵嚷并不仅是因为卡米尔的话语。 「不、不可能……」 一直保持沉默的北都阵营中,站着两个人。 摘下兜帽的两人的身影,绝不可能看错。 「欧雷欧姆……蕾婕忒……!?」 正式发表了私奔通告的西南两都的代表就在那里。 「──听我说!」 朝着一头雾水的听众,欧雷欧姆发出坚定而振奋人心的呐喊。 「我和蕾婕忒代表并没有私奔!散布无凭无据的谣言,损害我们的威信,甚至把我们监禁起来……一切皆是拉奥布和休安泽两人的所作所为!」 蕾婕忒继续说道。 「已经找到了除我们之外的证人。事已至此,别妄想推脱了」 拉奥布和休安泽嘴唇发颤。是的,正如欧雷欧姆他们所说,监禁他们的就是拉奥布和休安泽。两人趁着他们为掌控派系四处奔走之际合谋勾结,借私奔的名义把他们从代表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某人对我说,两人没有私奔,而是有可能被囚禁在某处」 卡米尔低声对拉奥布他们说道。 「我独自派人去找,大有收获。……因为还能派上用场所以没处理掉这两人便是你们的败因」 「咕,唔唔……!」 拉奥布和休安泽咬牙切齿。听众们向两人投去的不再是怀疑的视线,而是蔑视犯人的眼光。 「……卫兵,还愣着干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阿加塔开口道。 「他们是企图用不正当手段夺取代表之位的罪人。抓起来带走」 「等、等等,阿加塔!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住手!别碰我!」 拉奥布和休安泽试图抵抗,最后被多名卫兵押送至会场外。在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 等候吵闹的这两人消失后,议事堂顿时鸦雀无声。 「──那么」 欧雷欧姆和蕾婕忒踩着响亮的脚步声,打破现场的寂静,走上高台。 「从此刻起,我们重回代表之位。救出我们的正是卡米尔阁下。为了回报这份恩情,我们承认他的北都代表身份」 「有异议可以提出」 无人出声。 阿加塔已经承认,并且两名代表也认同了。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出异议。 「──那么,从此刻起,卡米尔阁下正式就任北都代表」 场内瞬间响起掌声和欢呼声。声音来自一直保持沉默的北都阵营。 其他阵营也有不少人鼓掌。沐浴在掌声和欢声中,辅佐阿加塔的青年作为北都代表站上了高台。 「──首先,感谢三位代表承认我的就任」 卡米尔深深地行了一礼,说道。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作为北都代表,我在此宣言。──我等北都亚尔提,决定退出乌路贝司联盟」 ◆◇◆ 北都亚尔提退出联盟。 卡米尔的宣言在听众之间激起了一圈动摇的涟漪。 「怎、怎么会!竟然要退出!?」 「这是怎么回事,北都代表!」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台下接连传来听众的喊声。在他们看来,乌路贝司在他们出生以前就由四大城市组成,是形成他们价值观的基础。他们无法接受这一基础的崩坏。唯有北都阵营,对此发出了喝彩声。 就在大多数听众陷入混乱的时候,卡米尔继续说道。 「关于此事,我已经得到了欧雷欧姆阁下和蕾婕忒阁下的理解」 听众们大为震惊。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代表竟然会认同这种荒唐的提案。 「这是真的吗欧雷欧姆大人!」 「蕾婕忒大人!为何您要答应!?」 听到来自阵营内的责问,两人保持沉默。即便不回答,两人的态度也等同表示肯定。听众们的疑惑瞬间转为怒火。 「退出联盟愚蠢至极!」 「没错!根本不可能做到!」 会场内充满怒吼声,代表们沉默地注视着。然而── 「北都要背叛我们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卡米尔面色狰狞。 「你说背叛?」 卡米尔大吼出声。 「背叛是在双方彼此尊重的情况下才能成立的行为!被单方面遭受剥削和奴役的一方舍弃的行为,根本不叫背叛!这叫做抛弃!」 听众们无言以对。三大城市排斥北都代表,对北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可、可是,北都代表,就算从联盟中独立出来,北都真的能运营下去吗。既然退出了联盟,那我们也就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了」 听众们依旧紧逼不放,对此,卡米尔不悦地皱起眉头。 「真是肤浅。不仅没有反省自身的所作所为,还翻脸不认人,出言恐吓。还不明白吗,这幅丑陋的嘴脸就是你们被抛弃的原因。比起担心北都,不如担心下自己吧」 卡米尔毫不留情地否定他们,滔滔不绝地说道。 「还是说不想承认北都退出的权利!?那么我宣布!签约仪式不过是毫无意义的闹剧!你们不惜杀害我父母也要维护的乌路贝司的惯例!其风俗!其构造!全都是自说自话的幻想!好了,你们倒是说啊!」 卡米尔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恶。 可又有多少人能察觉到,在他的主张背后,其实暗含着一丝期待。 他痛骂了乌路贝司联盟的一切,同时也盼望着。盼望着有人能不惜杀了自己也要阻止这一切。盼望着有人能站出来贬低签约仪式──象征了乌路贝司联盟的典礼的价值。 (这样一来……) 乌路贝司权威受损,或许,这能成为人们意识到“乌路贝司并非绝对”的契机。或许,以此为开端,乌路贝司能发生改变。或许,能迈向双亲曾期望的崭新未来。 但是。 「…………」 没人采取行动。 听众面面相觑,忙于交头接耳,却止步于此,毫无作为。 「……呼」 一点都不失望。该做之事早已决定。肃穆地结束签约仪式,在退出的协议书上签字即可。 感受着心中吹来的干燥之风,卡米尔准备切换意识, 「我,可以说一句吗」 突然间,阿加塔开口了。 「……阿加塔阁下,难道您不接受吗?」 卡米尔对阿加塔怒目而视。其眼神中既含有对乌路贝司联盟的怒火和憎恶,也暗藏了另一种情感。 「不,并非如此。即便我不接受,我也不打算说出口」 「那么,所为何事?」 卡米尔再次询问。 阿加塔停顿一拍,说道。 「──从此刻起,我辞去东都玛卢多代表一职」 为了理解这句话,听众和卡米尔花了好几秒。 「……等!请等一等!究竟在说什么!?」 卡米尔回过神来,神色焦躁。阿加塔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与此同时,我打算推荐某人接任」 某人从东都阵营处站了出来。 看到他出来,在场所有人不禁目瞪口呆。 「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他就是下一任东都代表」 听了阿加塔的发言,维恩咧嘴一笑。 ◆◇◆ 哑口无言。 唯有这个词语方能表现出这一刻的光景。 把这些人抛在身后,维恩踏着轻松的脚步走上高台。 众人终于理解了。阿加塔提到的确切无疑是维恩的名字。 「不……不可能!」 代替听众们出声的是卡米尔。 「为何此时选择维恩王子!?让他出任代表,这种蠢事……不,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符合条件!」 只有指定的一族可以成为代表。阿加塔符合这一条件。当然,维恩不可能和阿加塔出自同一族── 「他是我的养子」 众人再次哑口无言。 不被子女眷顾的大人寻找养子并不罕见。 诸如贵族,为了家族的存续,把其他贵族家的孩子过继过来做养子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即便如此。 「规定里并未写有禁止养子。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无疑是我的儿子」 「你──你在开玩笑吗!这种事!这可是他国王子啊!?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 「做得到」 阿加塔断言。 「因为,不存在相应的制度」 卡米尔无言以对。 这也是当然的。在乌路贝司联盟的历史上,谁也没考虑过他国王子成为代表养子的可能性。既然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自然也不存在相应的制度。既然没有制度──那么强行通过这一点,并非不可能。 「纳、纳特拉方面不一定允许这种暴行」 「哈哈哈,卡米尔阁下,你说话真有意思」 回应他的是台上的维恩。 「我是王子。也就是说,我可是制定制度规矩的人哦?」 真是乱来,无论谁都这么想。但同时,却又无人能说出口。众所周知,维恩身为王太子,实际运营、管理纳特拉的人便是他。在关于纳特拉的事情上,如果他说这是白的,那其他人就必须接受这是白的。 「咕……可是!」 卡米尔看向其他两名代表。 「欧雷欧姆阁下!蕾婕忒阁下!两位难道要认同这件事吗!?」 在帮助两人之时,两人答应会协助卡米尔就任北都代表,以及承认退出联盟的提案。即便不是这样, 两人也因为维恩吃了很多苦,一定不希望他成为代表。 卡米尔本来是这样想的。 「我承认他出任东都代表」 「我也一样,承认维恩王子」 「什──」 卡米尔不禁站了起来。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意图。明明知道这件事只会带来不利,为何还要承认维恩。 于是欧雷欧姆沉痛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顺序,卡米尔阁下。仅此而已」 「真是的……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料的一样」 「顺,序……?」 卡米尔急忙思考起欧雷欧姆的话中之意。 然后,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 卡米尔看向维恩,愤恨地问道。 「他们两人,竟是你先找到的吗……!?」 ◆◇◆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会,缘分真是奇妙,两位」 事情发生在签约仪式前不久。 维恩在某个宅邸里和欧雷欧姆、蕾婕忒两人碰面了。 「……为什么知道我们被关在哪里?」 不久前,两人还被囚禁在拉奥布和休安泽准备的房子里。结果一群神秘男子突然找到他们,带了回来。然后便是现在这一幕。 「这都是阿加塔的功劳。他瞒着亲信组建了私兵,还拥有记载了不为人知的场所和各种秘密通道的各大城市的地图。真让我惊讶,他倒也没白活这么久」 蕾婕忒对正在感叹的维恩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我希望你们在签约仪式上,同意我就任东都代表」 「哈?」 蕾婕忒眨了眨眼。 欧雷欧姆有些困惑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要用什么办法当上代表,但那是不可能的。阁下没有成为代表的资格」 「啊,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如果我满足条件就请你承认,如此即可」 欧雷欧姆和蕾婕忒看了彼此一眼。 然后没多久,两人点点头。 「……好吧。如果答应你就能得到释放的话」 「不,还有一个条件」 「哈!?」 蕾婕忒目瞪口呆。 「你会不会太贪心了?」 「我可是救了两个人,一人等于一个条件」 「……那另一个条件是什么?」 「希望你们装成被卡米尔所救」 怎么回事,欧雷欧姆和蕾婕忒皱起了眉头。 维恩回答了两人的疑问。 「除了我,卡米尔也在独自寻找你们。我会另外准备安全的场所,希望两位装出被囚禁在那的模样。我之后会给卡米尔放出情报,你们装作被他救出来即可」 维恩继续说道。 「作为回报,卡米尔大概会提出和我刚才说的条件差不多的事。我希望两位不要透露我的事,听从卡米尔的要求」 「意、意义不明……」 蕾婕忒脸上写满了疑惑。 欧雷欧姆也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问道。 「也就是说……要陷害卡米尔?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这么绕圈子?」 「这还用说」 于是维恩咧嘴一笑 「对我心脏出手,当然要让他不痛快──」 ◆◇◆ 「不用想得太深刻。我现在既是纳特拉的王太子,又是足以成为东都代表的一族之人。仅此而已」 维恩从容不迫地说道。 仅此而已,光是这样根本无法释怀,然而这让卡米尔更加确信。 (根本没有告诉我关于欧雷欧姆和蕾婕忒的事!要更换东都代表的事也一样!两人早就知道我会作为北都代表出现了!) 两人对自己保密,理由当然是为了妨害自己。要让联盟崩溃,绝不可以让维恩当上代表。 「……东都的诸位!你们能接受吗!?」 因此卡米尔把目标转向了吵嚷的东都阵营。 「即便有阿加塔阁下推荐,他也是他国的王子!诸位当真认为他会为你们带来利益吗!?」 在选拔代表时,前任的推荐确实很重要,但并不是绝对的。大多数情况下会在派系内进行政治交涉,选出一名候选人。 阿加塔虽然没有子嗣,却有很多亲戚。虽然东都不久前还十分势衰,但应该也有人觊觎阿加塔的位子。只要能煽动这帮人── 「你们」 维恩朝着吵吵嚷嚷的听众,说道。 「闭嘴,好好看着。──我会让你们获胜」 那一瞬间,卡米尔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就是,维恩?萨雷玛?艾尔巴雷斯特……!) 本以为已经理解了他的强大。自己对开朗而落落大方的维恩所想到的恐怖奸计感到震惊也不是头一次了。 即便如此,那也不过是维恩的一鳞半爪。实际和他对峙之后才发现,他作为执政者所拥有的宏大器量是如此让人刻骨铭心。 「看上去,你似乎理解了,卡米尔」 维恩朝卡米尔露出一丝笑容。正如他说的那样,东都阵营的听众瞬间默不作声。不,不仅是东都。其他阵营的听众也一样,屏息吞声。仅仅,仅仅因为刚才的那一句! 尾声 阿加塔宅邸的某一室。 妮妮姆就在房间里。 「我躺……」 她把身体交给床铺,整个人卧倒在床上。 「别沮丧啦。又不是妮妮姆的错」 维恩待在她身旁,坐在床上笑着安慰她。 然而这种廉价的安慰对现在的妮妮姆是行不通的。 「我这次,完全没派上用场。不仅没派上用场,还拖了后腿……」 被卡米尔绑架的妮妮姆最终还是没能凭自己的力量逃脱,反而是维恩派出的人员先找到了她的所在之处。 之后,趁着签约仪式期间看守薄弱成功出逃。看到妮妮姆平安无事,维恩甚是喜悦,然而── 「好想消失……好想变成贝壳……」 后记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徹。 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9~对了,卖国吧~》。 这一卷的主题是“因缘”!不管愿不愿意,只要活着,就会邂逅各种各样的缘分。缘分有时会成为助力,有时也会成为负担。维恩要如何在被因缘所困的城市中掀起风暴呢,希望大家能乐在其中。 然后,这次要向大家汇报一个好消息。 竟然!本书要动画化了! 不但没有魔法,而且随着剧情发展男性登场人物越来越多的本作品要动画化了,没在玩笑吗!大概是这样的感觉,但这是真的!耶! 顺带说一句,为了庆祝,编辑邀请我去吃饭,之后端出了蛋糕,上面装饰着“祝!卖国”,实在是太奇幻了(蛋糕很好吃)。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打破了截稿期限的dead line中的dead line,十分抱歉……应该是九卷中最给您添麻烦的一卷了。真是对不起! 也给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添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我迟迟交不出原稿,强行打乱了您的日程安排,非常抱歉。尽管如此您还是描绘出了ssr品质的妮妮姆卷首彩插,实在是太感谢了……! 另外,再次感谢各位读者。本书能迎来动画化,毫无疑问是因为有着大家的支持。动画化是大家支持的成果,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欣赏动画的那一天到来。 然后,由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好评连载中,也务必了解一下! 关于接下来的第十卷……终于到第十卷了!两位数哦!如此值得纪念的一卷,我打算描写东西都有参与的豪华展开!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也有可能与实际剧情不符。不管怎样,我会努力回应各位读者的期待,全力加油的。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徹。 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9~对了,卖国吧~》。 这一卷的主题是“因缘”!不管愿不愿意,只要活着,就会邂逅各种各样的缘分。缘分有时会成为助力,有时也会成为负担。维恩要如何在被因缘所困的城市中掀起风暴呢,希望大家能乐在其中。 然后,这次要向大家汇报一个好消息。 竟然!本书要动画化了! 不但没有魔法,而且随着剧情发展男性登场人物越来越多的本作品要动画化了,没在玩笑吗!大概是这样的感觉,但这是真的!耶! 顺带说一句,为了庆祝,编辑邀请我去吃饭,之后端出了蛋糕,上面装饰着“祝!卖国”,实在是太奇幻了(蛋糕很好吃)。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打破了截稿期限的dead line中的dead line,十分抱歉……应该是九卷中最给您添麻烦的一卷了。真是对不起! 也给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添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我迟迟交不出原稿,强行打乱了您的日程安排,非常抱歉。尽管如此您还是描绘出了ssr品质的妮妮姆卷首彩插,实在是太感谢了……! 另外,再次感谢各位读者。本书能迎来动画化,毫无疑问是因为有着大家的支持。动画化是大家支持的成果,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欣赏动画的那一天到来。 然后,由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好评连载中,也务必了解一下! 关于接下来的第十卷……终于到第十卷了!两位数哦!如此值得纪念的一卷,我打算描写东西都有参与的豪华展开!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也有可能与实际剧情不符。不管怎样,我会努力回应各位读者的期待,全力加油的。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徹。 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9~对了,卖国吧~》。 这一卷的主题是“因缘”!不管愿不愿意,只要活着,就会邂逅各种各样的缘分。缘分有时会成为助力,有时也会成为负担。维恩要如何在被因缘所困的城市中掀起风暴呢,希望大家能乐在其中。 然后,这次要向大家汇报一个好消息。 竟然!本书要动画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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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给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添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我迟迟交不出原稿,强行打乱了您的日程安排,非常抱歉。尽管如此您还是描绘出了ssr品质的妮妮姆卷首彩插,实在是太感谢了……! 另外,再次感谢各位读者。本书能迎来动画化,毫无疑问是因为有着大家的支持。动画化是大家支持的成果,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欣赏动画的那一天到来。 然后,由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好评连载中,也务必了解一下! 关于接下来的第十卷……终于到第十卷了!两位数哦!如此值得纪念的一卷,我打算描写东西都有参与的豪华展开!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也有可能与实际剧情不符。不管怎样,我会努力回应各位读者的期待,全力加油的。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徹。 感谢您本次购买《天才王子的赤字国家振兴术9~对了,卖国吧~》。 这一卷的主题是“因缘”!不管愿不愿意,只要活着,就会邂逅各种各样的缘分。缘分有时会成为助力,有时也会成为负担。维恩要如何在被因缘所困的城市中掀起风暴呢,希望大家能乐在其中。 然后,这次要向大家汇报一个好消息。 竟然!本书要动画化了! 不但没有魔法,而且随着剧情发展男性登场人物越来越多的本作品要动画化了,没在玩笑吗!大概是这样的感觉,但这是真的!耶! 顺带说一句,为了庆祝,编辑邀请我去吃饭,之后端出了蛋糕,上面装饰着“祝!卖国”,实在是太奇幻了(蛋糕很好吃)。 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辞。 担当编辑的小原先生。打破了截稿期限的dead line中的dead line,十分抱歉……应该是九卷中最给您添麻烦的一卷了。真是对不起! 也给负责插画的ファルまろ老师添了很大的麻烦。因为我迟迟交不出原稿,强行打乱了您的日程安排,非常抱歉。尽管如此您还是描绘出了ssr品质的妮妮姆卷首彩插,实在是太感谢了……! 另外,再次感谢各位读者。本书能迎来动画化,毫无疑问是因为有着大家的支持。动画化是大家支持的成果,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欣赏动画的那一天到来。 然后,由えむだ老师描绘的漫画版正在手机appマンガup!上好评连载中,也务必了解一下! 关于接下来的第十卷……终于到第十卷了!两位数哦!如此值得纪念的一卷,我打算描写东西都有参与的豪华展开!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也有可能与实际剧情不符。不管怎样,我会努力回应各位读者的期待,全力加油的。 那么,让我们下一卷再会。 大家好久不见,我是鸟羽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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