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过的是只能陪你到这里》 第1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一） 2012年的落花时节，梨落踏入了烟雨迷蒙的水墨江南。 天青色等烟雨，而你，又在等着谁？这些带着岁月痕迹的古镇，曾经谱写了谁的传奇？ 伫立于江南之中，在萧瑟的秋风里，轻轻抚摸着刻下岁月沧桑的木门，她就这么突兀地决定了留下。 六大古镇之一的西塘，从来不乏追慕者。它特有的古朴吸引了一批批人的驻足，可是真正愿意停留下来的人是少之又少。风景之所以流连忘返，是因为你存了一颗要返的心。西塘的安宁，比不上都市的喧嚣和纷杂。 据说，愿意漂泊着寻找安宁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 梨落不可置否，现在这个时代，谁是没有故事的人呢。 在那之后，她在西塘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取名为‘若失莫忘’。有着大大的落地窗和暖暖的阳光。她有了另一个习惯，手捧一杯清茶，坐看云起，静待花落。 不久，书吧对面多了个名为‘祭时光’的咖啡小馆，她猜想，这个是否寓意祭奠逝去的时光。开这个祭时光的人，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她经常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跑到祭时光，点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发一个下午的呆。浓浓的咖啡香弥漫着午后的时光，轻音乐萦绕于耳边，恍惚间梨落似乎看到了那个对着星空大喊大叫，傻傻的自己。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想，咖啡也能醉人吧，要不然，她怎么会看到那个人？就坐在她的对面，笑语连连。 呵，梨落自嘲，她已经长大了，可是那个人笑起来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一直停留在她的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而所有的所有，从关于那个人记忆的起始算起，已经过了7年。 7年，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拥有多少个7年。7年，她的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着。 时光会老，可是关于那一个人的一切，回忆起来确是日渐清晰。明明是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梨落却觉得自己活了好久好久。 趴在窗前，在咖啡冉冉升起的雾气里，借着水汽，梨落用手指轻轻描绘着一个名字。 黎—勒—辰。 往往一个字没有写完，就已经化开。梨落依然固执地坚持写着谁也看不到的名字。 天色渐渐暗了，手中的咖啡早已失去了温度。而窗户，依然是什么痕迹都没有。透过窗户，梨落看到一个茫然的女子，呆呆地站立，双眼无神。她扯出一抹笑，窗户的女子也一样用一样的弧度僵硬地笑着。 不知怎么的，泪就那么落了下来。一滴滴在冷却的咖啡里化开，轻抿一口，唇齿间是化不开的浓郁。 许浩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捧着一杯刚煮好的拿铁到她面前，从她手中换下冷却的卡布奇诺，然后递上纸巾。 许浩然说，“你的名字，很好听。” 柳梨落——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梨落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许浩然，手中的温暖，直达心口。 事实上，对梨落来说，这并不是一场愉快的初见。许浩然微微闪着笑意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人。 那抹，让她追逐了七年的倾城色。 第2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二） 梨落的故事，梨落的七年，开始于一场不经意的逃课。 彼时的她还只是一个有着青涩面庞的初三学生，每天两点一线穿梭在学校和家里。和万千成绩好的乖乖牌一样，父母宠着，老师捧着，学生羡慕着。 梨落没有不知足，她只是厌倦了。 厌倦了细心打理着她的生活的妈妈，厌倦了不时和她就各种问题讨论的爸爸，厌倦了老师们带笑的脸庞下不停叫她站起来回答的题目，厌倦了一到放学时间就会围上来的女生。 厌倦了写不完的试卷，厌倦了窗外叫个不停的知了。甚至连头顶吱呀吱呀地转个不停的风扇，以及偶尔吹来的带着夏日炙热的微风，都是她厌倦的对象。 莫名的冲动之下，梨落突兀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挪动引起地声响让整个教室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看着越走越近的老师还有四周不时飘来眼神观望地同学们，她一阵慌乱。 “梨落，你不舒服吗？”老师温和地看着她，她稍微愣了下，亦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找同学陪你去医务室？”老师接着问。 “不用麻烦了，老师我休息一下就好。”梨落忐忑地绞着校服裙边，眼神有些闪烁。 老师很干脆地放行了，梨落松了一口气。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出教室，背影渐渐消散。 她慢慢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操场，越过草坪直到墙角。看着这面矮小的墙，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把书包扔出去，然后攀爬上去。 在梨落坐在墙头颤抖着不知所措的时候，以极好的视力遥遥望见了对面那头。自此，在那场盛放的青春里，一个名字在她心里独自生长着，一长就是七年。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就是不相识的人，明明他也和普通人一样，明明大家都是万千过客中步履匆匆的陌生人，在某一定点上，发现了遇到了。从此，世界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从此，姹紫嫣红，只有他那一抹色彩才真真让你心动。 学校后面是时代广场。而此时的时代广场的中心临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似乎在进行什么比赛。 梨落看见的是，一个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少年。独自站在空旷的舞台上，却无端的让人感到惊艳。逆着光，全身笼罩着夕阳暖色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随夕阳消失不见。 那个少年就这样以无可抵御的姿态出现在梨落的生命里，成了她往后不断追逐的倾城色。 梨落辗转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他叫黎勒辰，青桑唯一的那所中职学校众所周知的少年。 年少的我们，总是可以很轻易地因为各种原因，或者压根没有原因去喜欢一个人。恣意地为那个人挥霍那段或温暖或忧伤的成长时光。 如果你问的是14岁的梨落为什么会喜欢黎勒辰，她可能会很笃定地告诉你，因为她就是喜欢，没有理由的喜欢。 同样的问题去问21岁的梨落，她可能会云淡风轻地回复你，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值得自己去爱。 第3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三） 梨落垂着眼睑，长久地沉默。即便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但许浩然依然很耐心地一直陪着梨落坐到现在。 祭时光的转角，孩子们笑着，开心向前奔跑。欢脱的氛围蔓延至他们这个安静的角落。 梨落轻轻放下再次冷却的咖啡，收回心神，冲着许浩然温婉一笑。 “谢谢。”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闪过一丝调皮，她莞尔，“我也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 仿佛是一瞬间变了一个人般，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和之前那个独自啜饮忧伤的女子，极大的反差。 许浩然依然维持着不变的笑意，没有问些什么。梨落起身，伸出手，“许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许先生？ 许浩然忍住那个快要泛滥地笑，握住梨落的手。“白……不是，柳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梨落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的男子。“即使同姓许，你也不是许仙，许浩然先生，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许浩然轻咳，“柳梨落小姐，我没有自作多情，只是觉得你的称呼，很……”他微微苦恼地思索着，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 两两相望间，梨落扑哧一笑。“许浩然，谢谢你的招待，我要回去了。” “慢走，不送。” 梨落没有问许浩然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许浩然没有问梨落前后的反差，他们如在正常不过的朋友一般说着告别的话。 回去以后，梨落整个人扑在床上，蹭着毛绒绒的轻松熊，想着今天的事情。 许浩然这个名字，知道并不奇怪。事实上，自祭时光落成后，许浩然这个名字已经从来往的女高中生口中说出无数次了。关于这个男子的形容，梨落有点模糊地回想，她们说的是什么。可惜那段描述太长，她始终没有记起。 不知为何今天会想起那个早已没有出现的人，梨落很是感谢许浩然的陪伴，不然，她不知道还会在那份回忆中沉溺多久。 总有那么一个人，起初你怕得不到。直至真的得不到，你又怕看不到。最后终于你连看也看不到了，甚至你连梦也梦不到，你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但竟然还爱着他。 爱……多么遥远的一个词。 天色已晚，只有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有虫子从窗外飞进来，在光晕下忽上忽下地飞着，梨落微微叹息，伸手把台灯关上。 满室的黑暗，一时间难以适应。下巴抵着轻松熊，梨落仰头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脑子放空什么都没去想。 良久，她活动着酸痛的脖子，重新躺下。不期然地，许浩然三个字冒了出来。紧接着，那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也一起冒了出来。 梨落轻拍脸颊，闭上眼，轻声对自己说晚安。 对面那端，许浩然在吧台上煮着咖啡，在氤氲的雾气中想到了那个明明眼眸氤氲着水汽还硬是让自己扬起灿烂的笑颜的女子，究竟是经历过了什么，才造就了这样的她？ 简单地打扫完祭时光以后，许浩然关上门，伸着懒腰然后告诉自己，突然选择定居在这个地方的人，没有谁是没有故事的。 好奇心，不可有之。 第4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四） 从陌生到熟悉，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梨落会时不时跑到祭时光蹭饭，为此许浩然常常嘲笑她。“梨落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居然连饭都不会做。” 梨落理直气壮地回，“我会做番茄炒蛋，还有韭菜煎蛋，水煮蛋，荷包蛋……” 许浩然扶额，“你就是一个笨蛋。” 梨落皱眉，把眼前的午餐挪到了另一个靠着窗户的位置。 “梨落，你把它们拿走了我吃什么？”许浩然在背后大喊。 梨落咕哝着说，“我怎么知道你吃什么。” 每每这时，许浩然总会从厨房端出刚出炉的香喷喷的糕点。梨落会跑过去从半路接下来，点头哈腰地对着许浩然。 “这些事情怎么敢劳烦您呢？我来就好嘛。午餐需要舒适的环境，于是我自作主张帮你换了一个位置，您请您请。” 这种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难得的是，两个当事人依然乐此不疲。 每天挂着不变的笑容，好像生活本该就是这个样子。梨落看着窗外倒影着的自己颦眉，如果不是这样，那会是怎样？ 总不能是初三的时候。每天下课后跑到黎勒辰学校附近等着他放学，再跟着他回家的样子吧？ 仔细回想，好像是等了快一个月才有了认识的机会。记忆中，那一天是中考前夕，学校给初三生放假回家备考的时候。 她一如既往的绕到黎勒辰的学校。学校对面有一家书吧，里面提供了不太苦的咖啡和很甜的奶茶。她坐在固定靠窗位置，桌面摊开了一本新概念作文，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儿，还是一手拿着奶茶托腮看着校门。 铃声响起后，涌出一大片学生，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连对面的她都能听到。梨落知道黎勒辰没有那么快出来，等到人群慢慢散去，街道恢复以往安宁的时候，总算看到黎勒辰的身影了。 她温吞地放下杯子去买单，走出店门后慢悠悠的跟在黎勒辰的后面。夕阳把黎勒辰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在黎勒辰后面微微低头踩着他的影子，心跳在简单的动作中慢慢加速。 她终于知道了原来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曾经觉得再傻的事情都愿意去做的心情。 这条路跟着黎勒辰已经走到了轻车熟路的地步，她知道黎勒辰在哪里拐弯，哪里直走，她也知道黎勒辰他家在那里，她甚至还发现黎勒辰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屋。 是，梨落知道她这种行为叫做暗恋，不过没关系啊，她甘之如饴。 甚至会被发现的话她连理由都想好了，会在黎勒辰学校附近出现是因为提早放学，而那家书吧里面有着她最爱的最全面的杂志。会跟在黎勒辰后面是因为他家巷口对面，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屋。每一次梨落看着他穿过巷口之后都会在那一家甜品店打包抹茶蛋糕和双皮奶然后才回家。久而久之，那家甜品屋的姐姐都认识她了。 那天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因为她跟黎勒辰之间隔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所以当她走到那条街的时候，看到的是热辣辣的吻戏。 主角a是目前她的暗恋对象黎勒辰，主角b是一个不知名的长发女生。 梨落在那一刻忘了反应，内心闪过千百种念头，真切感受到的是有股酸酸涩涩的莫名情绪一直在蔓延，蔓延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在她看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以后，他们终于分开了。 黎勒辰说：“你现在满意了没？” 那个女生眼泪说来就来，就连梨落也不由自主的觉得怜惜。有些悲哀的想，自己刚萌发的喜欢，应该要扼杀于此了。 那个长发女生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轻轻柔柔的，带着哭腔融合了一丝丝脆弱，微微的沙哑。“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梨落第一次听清楚了黎勒辰的声音。他那副成功逃过变声期涂炭的嗓音很迷人，但是说出来的话，也很不留情面。 他说，“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你现在还想要求什么，这出游戏我没心情陪你玩下去，再见。” 黎勒辰头也不回地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梨落站在原地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抓住了猛然闪过脑海的想法，她决定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有知道黎勒辰喜欢她的那一天的话，在那之前，她只想做黎勒辰的朋友就够了。 梨落只想能够在黎勒辰的身边陪伴着他就够了，她不要这样被狼狈赶出黎勒辰的世界。 可是后来梨落才知道，爱情真的不是她可以决定的。自作多情可能真的是一种病态心理吧，你以为别人对你是不一样的。可是对别人而言，你却和路人甲乙丙丁没什么不一样。 第5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五） 后来，后来怎么了？ 梨落敲着自己的头，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记不起来了。许浩然按住了梨落自虐着的手，“你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深秋那份沁人心脾的凉意，也许是因为许浩然笑的弧度和自己很像，也许是回忆的路上太过漫长，也许是孤独太久想要释放，梨落第一次有了讲述的冲动。 许浩然弯腰，很绅士的行了一个宫廷礼。他说，“荣幸之至。” 祭时光除了钢琴曲空灵的声音以外，再没有其他声响。梨落声音很轻，不时停顿，仿佛被卷进时光长河，纠缠百转。 依旧是因为那次跟踪事件才得以认识的黎勒辰。那天，她习惯性地走到那家甜品屋，因为眼前有一个黑影而惯性地抬头居然看到了黎勒辰。 黎勒辰笑得一脸温和，把手里提着的抹茶蛋糕和双皮奶递到梨落面前，对梨落说，“我是黎勒辰，我知道你喜欢这家的抹茶蛋糕和双皮奶。呐，送给你，你能不能把你刚才看到的作为一个秘密，不说出去呢？” 梨落完完全全就忘了反应，只知道傻傻地点头，愣愣地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可能黎勒辰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笑吧，黎勒辰的笑容加深，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注意安全。” 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幕，梨落都觉得，那个时刻的她可能真的忘了自己是谁。 被黎勒辰推着转身，走到街口的时候才重新有了思考能力，想起还没有告诉黎勒辰自己的名字，急急忙忙地回头，看到他还在的时候冲他喊：“我叫柳梨落！” 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黎勒辰身上，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冒冒然站出的街口驶过一辆车，并且狂按喇叭。 而黎勒辰由于角度问题也根本没有看到那辆车，等他看到的时候，“小心”二字还没有说完，这个意外就已经发生了。 结果是梨落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场车祸，一场由于花痴而造成的车祸。幸好刹车及时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稍微擦伤了。车主坚持送梨落去医院，黎勒辰觉得这意外里面也有他的原因存在，所以他也陪着梨落去医院。 在车子的后座，望着黎勒辰的侧脸，梨落挂着大大的笑容。车主透过镜子的反射看到她的样子，不时回过头担心地看着她。 梨落觉得，伤口一点都不痛。难怪古人云，秀色可餐。黎勒辰，也是最好的止痛药吧。 可能是她的盯着的时间久了点，黎勒辰终于注意到她的视线。 梨落急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揪着手指，咕哝着说出一句话。“我没有在看你啊。我看的只是窗外的风景而已。” “嗯？”微微上扬的尾音，稍稍疑惑的声音。 梨落偷偷瞄了他一眼，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跟着黎勒辰回家的时候可以很自然，而现在跟他真实地相处时，却连眼睛都不敢对视。 于是她把头转向另一边，很淡定地再说一次。“我没有在偷看你，我只是觉得你那边的风景比较好看。” 这一次，黎勒辰是听清楚了，前面车主大叔也听清楚了。在他们的大笑声中，梨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打自招。 爸妈知道的时候着急了很久，匆忙赶到医院。 即使梨落再三声明：“爸妈，只是小小的擦伤，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我没事的，你们就放心吧。”他们依旧不放心。 妈妈摸着她的头发，皱着眉说：“后天就要中考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此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敲响，他们一齐转过视线。是黎勒辰回来了，梨落甜甜地冲他笑。 “叔叔阿姨你们好。” 黎勒辰礼貌地问候，梨落抢过话头，“爸妈，他是黎勒辰，今天还多亏了他的帮助呢。” 黎勒辰还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梨落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了，连忙把爸妈支出去。“妈妈，我饿了，你们去帮我买点吃的回来好不？” 爸爸妈妈互相对视着，而后站起身，“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 在病房只剩下她和黎勒辰两个人的时候，她轻握着拳头，很认真地对黎勒辰说：“黎勒辰，不关你的事啊，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你真的不用自责的。” 黎勒辰微微皱着眉，走上前轻轻地揉着她的长发，他只说了三个字。 “小丫头”。 那么轻的声音，那么温柔地动作，恍惚间让梨落察觉到宠溺的味道，萦绕于心间满满的幸福。多么的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可以一直一直地重温、回味那一份幸福。 他们就这么熟悉了。而中考的那三天，黎勒辰全程陪伴。老实说，梨落越来越觉得这场车祸太值了。虽然她承认这么想很不应该。 因为知道黎勒辰在等自己，所以做题的速度飞快，下笔如有神，往往在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的时候她就交卷了。 黎勒辰也对她交卷的速度持吃惊的态度，他每次看到梨落那么快出来的时候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下一科要认真检查，不许那么快交卷。” 每一次梨落都是笑眯眯的听他说完，扮了个鬼脸跟他说，“你真的好像老人家，说话都那么啰嗦。” 黎勒辰无奈地笑着，“好吧。现在老人家要送你回家了，回去记得复习。” 梨落义正言辞地拒绝，“考前需要放松心情，回家就要面对妈妈以形补形熬的猪脚，这样子会严重影响发挥的！” 说到这个，梨落忍不住皱着一张脸，明明她都没事的，伤口又不影响走路，只是暂时不能剧烈运动罢了。这对于坚持生命在于静止的她而言，根本就是乐意之极的事情。结果妈妈借口以形补形，天天给炖她猪脚，想想就后怕。 “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黎勒辰真的很好脾气，他是梨落见过最容忍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小任性的男生。黎勒辰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所有带着小情绪的要求。 黎勒辰带她去的地方是他们的乐队练习基地。其实那里不过是一个荒废的地下室，但是被他们改造得很有感觉。 黎勒辰简单的给梨落做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小妹妹，现在在中考，我带她过来放松心情。” 黎勒辰的朋友们很热情，一个个都在拍手起哄。 说真的，黎勒辰的那句小妹妹，梨落听着是不太开心的。但是想到当初自己说过的话，还是打起精神笑得很可爱地跟那些人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梨落。” 黎勒辰也告诉她，“这个是苏铮，节奏吉他手，那个是夏，鼓手……” 其实黎勒辰说的名字梨落一个都记不住，她从来就不擅长记人名和样子，经常是见过就忘的。梨落很无辜地冲他笑。 黎勒辰也知道这一点，他对梨落的这个习惯很是无奈，于是抬手揉乱她的长发。 梨落发现黎勒辰很喜欢做这个动作。 小妹妹就小妹妹吧。如果黎勒辰身边没有其他女生，如果就只有她一个人享受着黎勒辰给予的温柔，那么，她是心甘情愿的。 第6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六） stevie hoang的《no games》。 在往后的日子，梨落不停地听着这首歌就是因为今天的原因。 baby i dont wanna y no games（宝贝 我不想随便玩玩） i just want to know（我只想知道） cause tonight its all on you（因为今晚全都由你说了算） tell me what you wanna do（告诉我你想做些什么） tell me if you''re feeling me（如果你对我有感觉的话请告诉我） cause girl im feeling you（因为我对你有好感女孩） but tonight its all about you（但是今晚一切由你做主） tell me what you wanna do（告诉我你想做些什么） 舞台上的黎勒辰，是他最最耀眼的时候。黎勒辰也是个吉他手。事后当梨落跟他的朋友苏铮熟悉以后，苏铮说，“梨落你知道不，这一段的排练下来，你一直都在看着辰，连眼睛都没眨过一次。” 彼时的梨落还是一个经常会脸红害羞的孩子，苏铮那么说，她的脸“腾”地就红了。 黎勒辰走过来，轻锤了苏铮一拳，“别欺负人家小妹妹。” 苏铮拉长了音回答，“是。谁敢欺负你家小妹啊。” 只道是年少。 那时候，不失为是另一种幸福。每天看着他们的排练，看着黎勒辰在眼前。不忙的时候，黎勒辰也会问她，“想听什么歌，我弹给你听。” 梨落摇头，“我想去酒吧看你们的驻唱。” 可是每一次黎勒辰都会推辞说，“好孩子不应该去这种地方。” 梨落不服气，可是黎勒辰没有给过她机会，都是在他们即将去酒吧之前把梨落送回家。每一次的抗议都是无效。 中考结束之后，梨落的时间是满满的空闲，于是她开始不间断的去学校找黎勒辰。 只是梨落还是不敢对他有任何超越朋友界限的想法，“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越多的相处，越难以启齿。 人总是贪心的。做了朋友以后她开始渴望更多，但是相处久了看多了黎勒辰对待追求他的女生的不假辞色，她就不敢说了，连想都不敢想。只要黎勒辰还愿意让她陪在身边，还会温柔地对她笑，只要他还是没有女朋友，那就这样吧，这样子就很好了。 夏天难得的有一个带着凉意的午后，梨落欢快地出门打算去找黎勒辰。 她已经开始享受美好的假期了，可是黎勒辰他们还没有解放。说来也奇怪，明明中职学校是比较松的，偏偏他们放假时间比正常的不用补课的高中还要晚。门禁很松，跟保安室的人说了她是来参观打算报名的学生就直接被放行了。 事先已经问过，所以梨落知道黎勒辰在上体育课，现在在体育馆打球。黎勒辰一直都是人群的焦点，很轻易就可以看到。梨落找到了一个安静并且视野很好的角度很好心情得看着他帅气的三分球，利落地投篮，成功引起一片尖叫的所有动作。 梨落相信，大多数女生看打篮球，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身就不喜欢运动，梨落坦白自己看的也是黎勒辰。只不过她看的明显没有那些人认真，因为她连黎勒辰悄然来到自己身边都还不自知。抬起头发现是黎勒辰之后由衷的感到惊喜。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嗯？” 梨落喜欢黎勒辰带着尾音说话的声音，会给她一种被黎勒辰宠着的感觉。“也就刚来没多久而已，你们学校门禁好松噢，很容易就可以进来。” 黎勒辰随意在她旁边坐下，运动过后胸口起伏不定，听着他急促的呼吸，梨落忍不住笑得更甜，可以在他身边，感受到真实的他真好。 “那是因为现在是报名咨询的时候，中考成绩是今天出来吗？” “是。” 昨晚爸爸在她房间看到中职学校的报名资料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她倔强地不解释，坚持要上职业学校。爸爸第一次向她扬起巴掌，如果不是妈妈拦住了，估计她就要挨来14年来的第一次暴力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离黎勒辰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在心里默念，亲爱的爸爸妈妈，能不能原谅女儿唯一的一次任性呢？梨落保证以后，一定会很乖的。 思绪还没有从昨晚的事情抽离出来，梨落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不开心。 黎勒辰以为梨落是害怕没有考好，他开玩笑道：“现在知道紧张了，那当初怎么就那么快交卷？考试期间还让我带你到处游荡，后悔了？” “才不是这样的，我之前有很认真复习啊。黎勒辰，要是没有考上青桑一中，我来这里好不好？你会照顾下我的吧？” 梨落半真半假的试探，结果黎勒辰敛起了笑容，很认真地告诉她：“虽然一中是重点，但是青桑不是只有一中才是最好的高中。你的成绩一直很不错，就算考砸了也不至于一所高中都上不了。普通高中也未必就很差，关键是看你自己的心态。中职学校的想法，梨落你不要去想。” 黎勒辰眼底的认真让她不敢再说下去，于是梨落开始沉默。 体育馆吵闹依旧，可他们这个角落持续安静着。良久，黎勒辰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以为梨落是被自己的话打击了，宽慰她道：“不要担心了，这样吧，我现在陪你一起去你学校拿成绩单好不好？” 如果时光倒流，梨落绝对不会让黎勒辰陪她一起的。偏偏那时候的自己，跟黎勒辰多一点点单独相处的时间都可以让她觉得满满的幸福，根本舍不得主动拒绝。 努力想要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的心情。 小心翼翼接近他的生活，努力让自己融入，幻想着，如果可以成为他生活的中自然而然的存在，那么他是不是终有一天会注意到自己。 那种忐忑不安，期待与幻想…… 黎勒辰好像生气了。 班主任递给梨落的，除了成绩单之外还有录取通知书。 青桑一中和青桑职业技术学校。 第7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七） 回到家以后，梨落还沉浸在之前的思绪中。手机铃声的响起，吓得她整个人跳了起来。她暗骂自己，下次绝对不要设置这么诡异的铃声，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喂？哪位？” “梨落，谁惹你了？”打电话过来的是梨落的同班同学，是来通知梨落今晚八点在“纤云弄巧”开毕业会。 “‘纤云弄巧’不是酒吧么？”黎勒辰他们就是在那里驻唱的，并且还三令五申地严禁她过去。那些古板老师居然会同意在那里开毕业会？ “对啊，你不想去见识一下吗，今晚没有一个老师在场噢。” 电话那端传来同学的笑声，梨落也笑得眉眼弯弯，“我一定准时。” 下午的时候，黎勒辰在走出办公室之后，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好几次梨落想说话都不敢开口。黎勒辰的步伐迈得太快太急，梨落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的。 渐渐地，梨落不想走了。停在原地冲黎勒辰喊，“黎勒辰，你在生气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梨落感觉黎勒辰的背影好像僵了一下。黎勒辰转身，叹气，然后一步步走向梨落。就好像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 梨落扯着黎勒辰的衣袖，跟他解释说，“当初是随便填的志愿，所以……” 什么是善意的谎言呢。 对梨落来说，或许她告诉黎勒辰，她没有想要报读职业学校就是个善意的谎言。本来想着说报名入学以后再让黎勒辰知道的，到那时木已成舟，黎勒辰也拿她没办法。只是现在，黎勒辰提前知道了，她也就不得不撒谎了。 亲爱的上帝，好女孩偶尔做错一点点事情，你会原谅的吧？ 梨落不确定黎勒辰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解释，而今晚，趁着刚好在纤云弄巧举行的毕业会，好好地跟黎勒辰说说吧。 有一个词叫做事与愿违。也有一个词叫做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是又有人说，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也可能会是假的。 那么，谁可以告诉梨落，在舞台上热切拥吻着的男女，是真的还是假的？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那么美的一首《鹊桥仙》出现在闹区的一个灯红酒绿的场所，在梨落饶有兴味地研究环境的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看到了最难以置信的一幕。 舞台上的聚光灯，灯下拥吻的男女，靠近舞台那边的一大片叫好声，似乎都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那么熟悉的存在，那么耀眼的光芒，除了黎勒辰还能是谁？ 恍惚间，好像被人群推倒了。手背传来锥心的痛，所有人从她面前走过，路过，而她却只有自己狼狈地爬起来。 手背很痛，被高跟鞋踩过的痕迹红肿着。梨落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也幸好，同学都早已三三两两的散了，没有人看到她这幅样子。 又是stevie hoang的《no games》。 “baby i dont wanna y no games i just want to know…”黎勒辰自弹自唱的歌声清晰地传入耳际，她只觉得万般讽刺。 呵，黎勒辰你不想随便玩玩，那梨落呢？ 梨落是什么？ 你的温柔你的宠溺你的照顾，都是假的么？ 黎勒辰黎勒辰，你混蛋！ 梨落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口，西餐厅摇曳着暖暖的烛光透过窗口，很是温馨，却温暖不了她。万千灯火，没有一盏为她而亮。 第一次用心喜欢的人，第一次想要去靠近的人… 黎勒辰，酸酸涩涩的三个字。 其实梨落明白的，黎勒辰跟谁接吻拥抱都好，都与她无关。因为柳梨落不是黎勒辰的谁。最多最多，梨落只不过是暗恋着他的一个路人。一个看着他走，看着他的自由的过客。 梨落只是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黎勒辰是梨落的无可取代，可是梨落不是黎勒辰的独一无二。一个人的爱情，一个人的荒岛。她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以之悲为悲，以之喜为喜，以之爱为爱，这些可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爱情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先爱上的人，本来就是卑微的。 她可以不甘么？她可以去怨么？ 黎勒辰，梨落要怎么用自己的心甘情愿去换取你的随遇而安？是不是如果在你身边，你就可以再多的关注梨落一点？ 黯然神伤的时候，有份异样的感觉促使她回头望向街口。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回首发现的那一瞬间，多少惊喜，多少感叹。 梨落不顾一切地扑到黎勒辰怀里开始毫无形象地大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黎勒辰动作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让她更加哭得肆无忌惮。 有一个测试说，如果男女接吻的时候1分钟心跳的频率超过100，那么就算现在还没有爱情，离爱情也不远了。 于是梨落跳出黎勒辰的怀抱，一手掐着手腕，做了自长大以来最勇敢的事。踮起脚尖，她吻上他的唇。 黎勒辰的身边有沐浴露的清香，还有淡淡的青草味道。 一分钟好像一个世纪，梨落愿意就此沉沦。 梨落松开了黎勒辰的手，站离他一小步的距离。“黎勒辰，110。” 黎勒辰本来想说话的时候梨落先开口了，莫名其妙的话让他暂时没有反应。 “你的脉搏。” “我告诉自己，如果超过100，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赖定你了，我就是喜欢你。我只喜欢你。黎勒辰，我会等到你说喜欢我的那天。” 梨落想，黎勒辰一定不会知道，就是这一晚，坚定了她非和他同校不可的念头。 第8章 咖啡里的左岸时光（八） “就这么结束了？你干嘛不继续讲下去？该不会之后你们两个人就一起开始甜蜜的爱情了吧？” 许浩然饶有兴味地看着梨落，她淡然地放下咖啡，瞥了他一眼。“下午茶时间结束。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当梨落回到书吧，把暂停营业的牌子翻过来的时候似乎还可以听到许浩然那肆无忌惮的笑声。 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呢，如果就这样开始了甜蜜的爱情，她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呢？ 梨落使劲地摇着头，想要把所有的关于那个人的想法赶出脑海。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书，打开扉页的时候，第一句话，就险些让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扉页上写着：此书谨献给我年少时爱过的人，llc，我不曾后悔爱过你。 llc，黎勒辰。 应该是巧合而已吧。可是为什么都那么久了，你，黎勒辰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那一份伤，周而复始。 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梨落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湿意，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温婉的微笑看向来人。 戴上面具，去掩饰倦容，这俨然就是现代人的习惯。 人未到，声先至。只是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许浩然。梨落扯扯嘴角，那个还没有上扬的弧度彻底弯了下来。 许浩然靠近梨落，盯着她良久，“我说梨落，你想哭就哭嘛，我又不会笑你，何必强颜欢笑。” “你来做什么？”梨落撇过脸，躲避着他的视线。 许浩然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即将说出来的“我想看看你有没有怎么样”突然改口成了“你的下午茶时间结束了，我的才刚开始。” 梨落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我没心情陪你继续。” “梨落，你还真是无情。”许浩然做西施捧心状，梨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心思敏感的人，总是容易想太多。 梨落默然，“许浩然，你有没有这样地去喜欢过一个人。心无旁骛地追逐，披荆斩棘地奔赴，到最后，依然没有任何的结果。” 许浩然没有温度地答，“有人说，失去一个人，不过是死去一场爱情。可是，没有人说，失去一个人，同时也是失去爱的能力。” 在说到，那个喜欢的人的缺点的时候。 梨落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缺点，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可以不那么喜欢他了。” 许浩然的说法是，“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爱我。” “喜欢只是浅浅的爱，是可以被遗忘的。可是对你来说，你的倾城色对你而言的重要，不止是浅浅的爱，而是深深的喜欢了吧。” “可是啊，同样是无望地爱过，好歹，你的倾城色知道你喜欢他。而我，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关于喜欢的任何一句话。” 许浩然第一次说出多年的心事，眉眼全是满满的苦涩。梨落无言，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有一个人，我爱他，他也爱我。该是多么完美的幸福。” 陪伴是由很多种样子的，比如像是现在。 许浩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两罐啤酒，梨落从烤箱拿出了刚出炉的蛋糕。他们亦在不知不觉间由相互自嘲变成了坐在地板上背对背喝着啤酒聊天。 “许浩然，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呢。” 懂得的人，才能一起走得更远。梨落开始有一种感觉，她笃定，许浩然一定是那个懂她的人。 “哈哈。所以，我们才会选择流浪吧。”在许浩然的心里，梨落同样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如果有如果……”梨落微眯着眼，稍稍转身，对着许浩然举杯，“cheers！” 啤酒瓶相撞的声音在那个那么安静的时候，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 如果有如果，可是这个世界上什么果子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喂。” “我有名字的。谁知道你在叫谁啊。”梨落不满地呢喃。 “你说这里除了你还会有别人么？”许浩然轻笑，抬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梨落的脸颊。“呃，梨落，我想掐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梨落挥开许浩然的手，“你的爪子，收起来。想吃我豆腐就说嘛，我可以原谅你的。我知道……喂，说了不要再掐了，会痛的！” 这条路应该如何走下去，梨落不知道，许浩然也不知道。 有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在这一天慢慢靠近。蛋糕香甜的味道，混合着啤酒淡淡的清香，木质的地板上相依相偎着的一双人儿，眉目如画。泛黄的树叶在一阵微风中打着旋飘落，秋天来了。 在这个收获的季节，谁可以收获些什么？ 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可是这个夕阳，就算是近黄昏，只要有心就一定会记得吧。 第9章 陌上红尘两两相顾（一） 南方的秋天，姗姗来迟。等到真切感受到温度的时候，已经接近冬天了。就好像一份感情，它在的时候你一点都察觉不到，而等你有感觉的时候，大多都是已经失去了。 这个冬天，很冷。 最近黎勒辰总是会不断地在某一个瞬间想起从前。或是一部电影，一首歌，一个背影，一句话，还有无数个闭上眼睛的瞬间，然后开始不断地想起一个叫柳梨落的女孩子。 谁都知道过去的景色就算再美，但最后还是会前进，会离开。谁都知道再也回不去。流逝的时间，错过的风景，邂逅的人，终究是渐行渐远。 于是，占据人心的就只剩下回忆了。当有一天，自己也忘记了的时候，才是真的一无所有吧？ 2005年夏，他定居青桑。 第一次遇见梨落的时候，在一路开往郊区的公车上。在全车人，包括他自己都视而不见那个光明正大地把手伸进一个阿姨包里行凶的扒手的时候，只有梨落制止了。 那句“阿姨，小心你的财物”成功的让吵闹的公车寂静了下来。那么稚嫩甜美的娃娃音让他以为还是个小孩子，还在感叹中国教育的成功的时候好奇地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绑着粉红色的蝴蝶结，下巴有一点点尖，双眼睁得大大的瞪向小偷的十来岁女生。 她说：“为什么要瞪着我，难道你作为小偷还有了不起了吗？我才不怕你呢！” 在社会上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有一个孩子站出来说，我不怕小偷，偷东西就是不对，不得不说是给了大家一种震撼。在那个小偷灰溜溜的下车之后，全车上的人都不由得鼓起了掌。她好像觉得不好意思了，脸迅速红了起来，红扑扑的像个苹果很可爱。 下车的时候黎勒辰无意间看到了她的校卡，崇雅中学初三a班的学生，柳梨落。 柳梨落，很好听的名字。 他就这么开始了在青桑的生活，随便报读了一所学校，独自一人每天穿梭在陌生的街道。直到有一天，梨落以一种无可拒绝的方式闯进了他的世界。 可是梨落不知道，黎勒辰是一个不懂爱，不会去爱的人。 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逃脱不了“颠沛流离”这四个字。 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自幼是由奶奶抚养大的。直到奶奶也去世了以后，他就开始了不断辗转于各个城市的生活。有记忆以来，他在同一个地方永远待不过三个月。就像皮球一样。从这个亲戚这，然后踢到那个亲戚那。 有一个念头开始在心里种下，每一次独自坐在开往又一个亲戚家的旅程时，黎勒辰都会在心里想：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一个地方收留我。即使我多么努力地去乖巧，即使我做得再多再好。 流浪的季节，一年四季都是。 而那一段不断去讨好的时光，那一段辗转沦落于各个所谓的亲人之间的时光，已经深深地融入骨血。即使现在长大了，依然是忘不掉，丢不了，放不下。 因此，就算现在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梨落是阳光的存在，却不能完全照亮他的世界。那些阴霾，还是会时不时袭来。每回梦醒，额间的汗迹提醒着他，那些真实的存在。 有一句话说：如果那份爱是你给不了回应的，或者说你给的回应不是她想要的，那么你宁愿无情的践踏它。 可是他做不到，他对那个单纯的孩子狠不下心。 如果，当初他可以勇敢一点，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其实，第一次，他就已经知道梨落跟在他后面。他第一次见到把跟踪变得那么自娱自乐的女生。 梨落可真是个孩子啊，都初三了还那么悠闲地在书店游荡，踩着他的影子走得那么开心，后来居然还有兴致买甜食回家。 甜品屋的姐姐也对他说过，梨落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梨落不会知道，好几次天色晚了，他还跟在后面看着她回到家才离开。梨落居然一次都没有发现。 他有点无奈地想，这到底是谁跟踪谁。 被梨落撞见那一幕是意外。但是，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想让梨落真的认识他。相比于跟踪这种方式，他觉得还是自己主动开门让梨落进来比较好。 他能猜到梨落的喜欢，只是他以为梨落才那么小，她的喜欢应该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所以他就放任梨落在自己的世界出入自如。 没有想到梨落会突然回头，就为了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真是个傻孩子。 车祸是意外，虽然没发生什么，但是他还是很担心。所以，他特意请假陪着梨落中考。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做试卷的，居然每一科都早早交卷出来。看到她那副‘考完了，我解放了’的笑脸，他越发觉得无奈，而他的叮嘱，也被梨落说成啰嗦。 把梨落带到乐队的练习场地。梨落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学校。梨落开始不断地冒出来。 渐渐地，成了一个习惯。 青桑职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让他心惊了。他很不安，在想会不会是最近跟梨落走太近了，是不是要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当梨落喊住了他，问他是不是在生气的时候。那一刻的他真的懵了，他在生气吗，在生什么气，是在气梨落还是在气他自己？ 梨落是个好学生，成绩一直那么好，怎么可以来中职学校荒废学业和前途。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那要他怎么原谅自己。 梨落说，那只是乱填的志愿表。 他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但是，却不敢继续面对梨落了。于是他只能如逃亡般地离开，宁愿做鸵鸟也不要，不敢去深思。 纤云弄巧。很诗意的名字，但是诗意的美好，不属于这里。 可爱的梨落，单纯的小女孩，让你伤心了吧。其实，你真的不应该喜欢黎勒辰的。梨落，你值得那么全心全意的对待。梨落，你是需要被呵护着，被照顾着的孩子，黎勒辰什么都给不了你。 可是，到底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孩子的喜欢。只是那个傻孩子不知道，心跳的频率跟爱情，是没有直接联系的。 第10章 陌上红尘两两相顾（二） 简芷安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谦谦公子站在落地窗前，眼神焦距不知道落在哪里的画面。在夕阳笼罩下的包围着他的一层光芒，宛如海市蜃楼般，看得见，摸不着，下一秒就会消失不叫。 “辰。”她按耐着心里涌上的不安，巧笑嫣然地上前叫着黎勒辰的名字。 黎勒辰像是在梦游般猛然被惊醒，或许回忆如同过眼云烟，很快的就消散不见，再怎么拼命去记忆，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散了。简芷安的呼唤，也让他回到了现实。 “怎么不加外套就跑出来了，万一感冒怎么办。”黎勒辰看着依旧衣着单薄的简芷安，习惯性地皱眉数落。 “辰，我不是小孩子了。”简芷安突然间觉得难过了。他总是这样，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可以关心得那么理所当然。 可是，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于孤独太久的她，渴望的温暖不是一星半点就可以满足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是简芷安自作多情，而是你黎勒辰给予的好太多太多了。 “不懂得照顾好自己的人，和孩子有什么差别。” 黎勒辰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轻推着简芷安让她坐在沙发上。细心地帮她披上薄毯，然后转身去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辰，”简芷安低垂着头，感受着手里传来的阵阵暖意，低声呢喃，“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黎勒辰似乎没有听清简芷安在说什么，他轻轻发出一个单音。“嗯？” 半响依旧没有听到简芷安的话，黎勒辰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她，叹息般地开口，“傻瓜。” 傻瓜，我们都是傻瓜。最大最笨的傻瓜。 “芷安，青桑一中的五十周年校庆，你真的要参加么？”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黎勒辰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 “对，我要参加。”简芷安对他笑着说。 青桑一中的五十周年校庆07界特邀学生嘉宾上印着两个名字，一个是简芷安，另一个是柳梨落。 在青桑一中，在那一年，她们两个是青桑一中的传奇。 梨落在高一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并且她完美的做到了。梨落申请跳级。从高一直奔高三。在竞争那样激烈的青桑一中，梨落可以做到这样，谁也猜不到她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努力。 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是跟他有着实实在在的关系。 黎勒辰一直忘不掉，那个晚上清冷的月光，月光下的少女清丽的面容，以及她坚定的决心。还有，那个意乱情迷的吻。 一次次地自问自答，一直都没有结果。 梨落，他是喜欢的么？ 他喜欢上梨落了吗？ 一直无解的答案，让黎勒辰开始躲着梨落。 直到那天，在整理新生入学报告的时候，意外地看到柳梨落的这个名字。黎勒辰开始以为仅仅只是同名，草草地翻过档案时却因为那张熟悉的笑颜而彻底停下所有动作。 黎勒辰开始觉得，他错了。错得离谱。或许，他根本不应该让梨落靠近，不应该让梨落在他的世界出入自如。 他去找梨落了。 “柳梨落，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做了这个决定的话我劝你尽早放弃。不要以为自己是谁，把你那副虚伪的表情给我收回去。” 第一次对梨落说出那样的话，梨落一定很难过吧。但是，如果这些话可以让梨落自觉回到原来的世界，他真的不介意被讨厌。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梨落太过认真，而他根本不想到伤害梨落。 哭得像个拿不到糖果的孩子的梨落，缩在草坪的一个角落。黎勒辰心里的某一弦被触动了，他自责，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梨落，还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却为了他放弃自己原定的梦。这让他怎么去接受？ 最后，梨落还是就读了青桑一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种难言的感受，有点酸有点涩，黎勒辰选择忽略掉它，告诉自己只是不习惯梨落就这么从自己的世界走开。 黎勒辰对自己说，这样子就很好了，梨落是他在青桑遇到的第一份温暖，他会好好的收藏。而梨落，没有他存在的生活应该会过得更好吧？ 事与愿违永远是对事态最好的诠释。 梨落后来有找过他的，而他任由梨落的电话不停地响着，门铃声不断地继续。最后，梨落是走了，却留下了一封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她说：“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梨落明不明白，要说对不起，也是黎勒辰对不起她吧？至于谢谢，他又有为梨落做过什么？ 梨落说，“我不想放弃，我要的是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去换取一切的希望。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我不会否认我自己的喜欢。” 感情二字，剪不断，理还乱。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促使梨落跳级的？ 黎勒辰好像，已经快要忘记了。 “牵手拥抱接吻都不能证明爱情。” “而你，也希望我用行动再一次诠释给你看吗。” 黎勒辰对梨落说过这样的话。而结果，他的做法是把梨落推得更近。 黎勒辰说，“我想要离开，时间不定。” “而青桑，估计是不会回来的了。” 梨落没有问为什么，她只是沉默，一直沉默。 再后来，看到梨落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简芷安的同班同学了。 再后来…… 疯狂的那一年，越走越远，纯真的容颜已随着季节改变。那一年，就像是所有事情的分水岭。一个眨眼间，淹没了所有。 第11章 陌上红尘两两相顾（三）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梨落伸着懒腰，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生活，又开始了。阳光正好，微风不噪。多么适合出行的一天。 于是，梨落提着一大袋零食跑到祭时光，期待地看着许浩然说：“许浩然，我们去秋游吧。” “柳梨落小姐，请问您今年几岁了？”许浩然无奈地看着眼神发亮的梨落，好气又好笑地反问。 “一二三四五……”梨落很配合地做出白痴相，数着自己的手指，一副在很努力算着年龄的模样。 周围安静坐着的顾客不时回望过来，许浩然扶额，选择妥协。 “停停停！你想去哪里？”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好以整暇地望着梨落。 “不是说了吗，秋游啊。你该不会连秋游都不知道吧。”梨落不屑地看着许浩然，把零食放在吧台，施施然地离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道，“快点走啦。我等你，不要再磨叽了。” 这女人，还真是说风就是雨。许浩然默然，在所有人离开后锁上门，认命地提着零食去找梨落。 一场随遇而安，需要去经历去沉淀。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听完一首一首的歌，见证一场一场的离别。 他曾经刻意地去遗忘，刻意让自己不再想起。却悲哀的发现，那已经融入骨血，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可是现在，这一个在晚风中清丽的人儿似乎俨然印在了自己的脑海，挥之不去，渐渐取代了他想忘却忘而不得的存在。 “梨落。”许浩然心念一动，看着梨落的背影，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梨落回头，单手卷成喇叭状，回应许浩然。 许浩然接下来的话很轻，梨落听不清楚，欢快地跑向他。 许浩然摇着头，表示没事。而梨落没有听清楚的话，就那么消逝在空气中。 梨落继续看着风景，而许浩然则一直看着她。许浩然无声地对梨落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风听见了，流水看见了，可是最应该知道的人，还是不知道。 爱情的路上，每个人不停地兜兜转转，再回到原点。其实，如果勇敢地说出口，可能结局就会变得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迎面走来一对相互搀扶着的老年夫妇。梨落望着老婆婆手中不知名的随风摇曳的花儿以及站在她右手边的老爷爷，轻声念着一句话。 “只愿与你同老，执手共一簇花香。” “许浩然，你知道吗，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情，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因为曾经深爱过，所以现在特别不敢去深爱。我想要找到一个人，无关爱情，无关风月，执手相伴，不离不弃。” 许浩然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他说：“那我陪你。” 梨落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们说定了。如果到最后，你没有找到你爱的人，我也没有喜欢的人，我们就在一起吧。” 很愉快地回到回到书吧之后，打开电脑一时兴起地登上校友网。校友网的首页挂着青桑一中五十周年校庆活动，而在07界特邀学生嘉宾上毅然写着她的名字。 梨落有点傻眼地望着显示屏呆住了，许浩然好奇地凑上前观看。 “07届毕业生，梨落你跳过级么？” “嗯。在高一的时候直接上的高三。” 梨落说得轻描淡写，挪动鼠标把网页关了。“你还不回去吗？我要休息了。” 赶走许浩然以后，梨落蜷缩在墙角。环抱着自己，感受自己给予的温暖。 夜深人静真的是个适合怀旧的时间点。之前没有对许浩然讲完的故事，在深夜，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在记忆中显现。如果可以的话，后面的事情，梨落一点、一点点都不想回忆。她宁愿没有经历过，宁愿只是一个暗恋着黎勒辰的小女生，然后随着时光的流逝把那份爱恋，慢慢磨去棱角。 黎勒辰说过梨落很好，他说梨落值得更好的爱。 可是梨落就是喜欢黎勒辰，喜欢得不能自己。 她能怎么办？ 那么多的人，她偏偏就喜欢上了带给自己难过伤痛多于幸福快乐的黎勒辰，她能怎么办？即使如何的受伤，梨落最难过的还是，不能陪黎勒辰到最后他会不会孤单。 那晚的表白，无果。 黎勒辰选择把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面对她依然神色如常。 好吧，梨落在心里对自己说，黎勒辰如果你喜欢清茶般的友谊，那么我陪你一起。只要你站在我身边，看不到全世界也没关系。我的胆怯敌不过对你的不舍和眷恋，就算我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我还是扑了火，义无反顾。 就算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就算知道对你来说可能我也只是路过。至少我要为那一次超过100的脉搏执着，为那一线可能的幸福执着。 可是，她的努力换来的并不是黎勒辰的停留。 黎勒辰狠狠地把新生入学报告表扔到地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字字珠讥地对她说了很多话。 讥，讥笑的讥。黎勒辰极尽嘲讽之致，梨落死死地咬着下唇才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到黎勒辰真的离开了以后，她才敢哭出来。 黎勒辰你为什么不是眼泪，哭完就可以被风干，就可以消失的一点点痕迹都不留。 黎勒辰，为什么梨落就是喜欢上了你。 眼睛涩涩的，流不出眼泪了。梨落轻拍了下脸颊，去了在没有认识黎勒辰之前最喜欢去的湖边。吹了一个下午的风，坐在那里想了很多。期间手机不停的响起。 但是没有一个电话是属于黎勒辰的，他的来电设有专属铃声。不是黎勒辰，她不想接，任由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梨落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难，黎勒辰，梨落要怎么办才可以离你更近，要怎么办才可以住进你心里那个角落。 她没有自以为是，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靠近而已。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为什么她连近水楼台都没有靠近，月就不见了？ 第12章 陌上红尘两两相顾（四） 夜色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低，而回忆却还在继续。梨落沉溺于其中，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般难受。她渴望此刻有一个人来叫醒自己，把自己从回忆的深渊拉出来。 “你又想起某个夏天 热闹海岸线/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骄傲的宣言/伸出双手就能 拥抱全世界/相信所有的梦想 一定会实现/一切看起来 都不会太遥远/转眼之间 过了几年/轻浮的语言 都已慢慢沉甸/即使难免会 变得更加洗炼/我们 不曾妥协……” “那是我们 都不回去从前/幸好还可以 坚持当时的信念/世界尝试改变 当初的那个少年/那是我们 都不回去的从前/当你站在 那个夏天的海岸线/我们还是心里面 那个偏执的少年……” 梨落把音响开到最大，双手环膝缩在一个角落一动不动。而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梨落依旧把头深深地埋进膝里，没有理会门外的响声。光良的歌词依然继续着，飘荡出很远很远。门外的主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敲门声彻底停了。 梨落觉得，那种酸涩的感觉更深了。 手机铃声响起，梨落呆愣了半响才接起。“喂？” “大晚上的，你以为你不睡觉就没有人要睡觉吗？”许浩然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没有精神，梨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不经意悄悄笑了。 “我……”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在扰人清梦。” “你……” 许浩然还想继续打断梨落的话，但是梨落抢先把话问出来了。 梨落问：“你是不是还在门口？” 电话的那一端没有了声音，梨落擦干泪痕，站起来准备去开门。 只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双膝麻痹了，猛一起身不小心撞到椅子就这么摔跤了。正中膝盖，红肿了。 许浩然听见了声响，把门敲得更大声了。 “许浩然你等等，我的门都快被你敲破了。”梨落不得不抬高声音说话，她扶着椅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门口去开门。 许浩然明显已经没有耐心了，门一打开就风风火火地大力一推，梨落差点又摔倒了。 幸好许浩然眼尖手快地接住了她。 音乐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周围静悄悄的，而唯一的两只生物在大眼瞪小眼中。 悄然升起的异样感觉慢慢在空气中加速流动，有人说，爱情其实是一场化学反应。那么，这一个化学公式是什么？ “许浩然，你放我下来啊。” 梨落微红着脸，挣扎着想要离开许浩然的怀抱。然后许浩然的手一松，她便如同脱线娃娃般直接坠落。 梨落闭上眼尖叫，似乎可以预见自己下一秒的杯具。慌乱中她抓住了一个软绵绵的有着温度的不明物品跌落地板，此刻的她深深感谢自己前段时间一时兴起买下的软软的地毯。 由于梨落在最后抓住的是许浩然的手臂，在惯性的冲击之下，他也向前倾倒。 一个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意外发生的，效果都是一样的。唇齿相依的那一刻，所有的想法都是空白。 梨落停止了思考能力般，感受着唇边传来的热度，犹豫着睁开眼睛。而后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版的俊脸。 她猛地直起身子，推开了许浩然。而许浩然，就那么不凑巧地压到了她受伤的膝盖。 “许浩然！”梨落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爬起来扑向他抓起他的手张口狠狠地就咬。 “柳梨落，你是属狗的吗？”许浩然吃痛地甩开梨落，两个人开始互相地用自己的方式厮打起来。 闹够了以后，两个人摊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许浩然，谢谢你。”梨落的声音很轻很轻。 “真难得，原来你也会说谢谢。”许浩然看着右手明显的牙印，揶揄地笑。 梨落瞪着他，“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 许浩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又是我的错。” “不然呢，难不成是我的问题？”梨落撇嘴，不去看他。 “孔夫子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一边去，我听不见。” 越来越寂静，除了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梨落睡意渐渐来袭，不久后，许浩然出去了。梨落以为他回去睡觉了。打着哈欠在想自己也是时候该睡了的时候，许浩然拿着消毒水和棉签回来了。 许浩然的动作很轻很柔，梨落突然不习惯起这样的他。 “不要乱动。”许浩然说完以后，梨落就真的没有在动了。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梨落在这个角度，还可以看到许浩然长长的睫毛。她想起之前那个意外的吻，此时此刻，她只听见自己的扑通扑通的心跳。 梨落暗骂自己的花痴，分心的时候，正在帮她处理伤口的许浩然轻描淡写地问起她今晚的异样。 “梨落，你今晚怎么了？” “我……”梨落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没什么了。”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如果我不来，你打算就那么待一个晚上么？”收拾东西时，许浩然贸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梨落很有些不自然。 “嗯。以后，不这样了。”至少，不会吵到你了。 “很晚了，去休息吧。要我抱你回房么？”许浩然扶起她，微微一笑。 梨落借力支起身子，慢吞吞挪到房间门口，才回头说，“我怕摔，还有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 门里门外，一个门隔着的距离，就算是轻敲的声响也可以听得到的。关键看的是你，有没有把那道门彻底的封闭。 梨落靠着门，慢慢滑落，左手无意识地靠近唇瓣。说实话，在今晚这么打闹下，她突然不难过了。许浩然…… 今晚，他们第一次靠得那么近。许浩然，这个人是在什么时候帮她从回忆的枷锁中释放出来的？ 门外，许浩然想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之下，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轻声对着门说“晚安。” 不在乎梨落有没有听到，他也离开了。门里，梨落无声地回答，“晚安。” 第13章 陌上红尘两两相顾（五） 连绵的阴雨天，真不愧为烟雨江南。梨落抱着大大的抱枕蜷缩在藤椅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雨。 许浩然最讨厌的天气就是下雨天，她偏偏相反，最爱抱着抱枕靠着藤椅看着落地窗外的雨。许浩然每每看到都会撇嘴，鄙视地望着她说，矫情。 说到许浩然，梨落神态有点不自然。自从那晚以后，他们几乎没有好好地交流过，碰巧遇见的时候也仅仅是打招呼而已。 据说，男女之间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友谊。所谓男女之间的友谊，不外是爱情的开端或残余，或者就是爱情本身。他们的关系隔着一层纸，谁都不敢贸贸然地捅破。 梨落不愿去深思他们会有什么感情。 “你好。”陌生的声音响起，梨落抽回思绪，对来者温婉一笑。 来者是一个经常光顾书吧的高中生，洛祈。 “请问需要什么吗？” “那个……我明天能不能借用你的书吧？” 洛祈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他想要借用梨落的书吧一个下午，希望下午可以不营业，然后给喜欢的女生一个生日惊喜。 “你想要来我这办生日parry？”梨落想象着飞洒着蛋糕的自家书吧，觉得非常接受不了。 洛祈的解释说，他想在明天跟喜欢的人告白，然后希望可以给她不一样的生日会，不会有砸蛋糕那些行为发生的。 梨落表示理解，很干脆的答应了这位纯情小男生的请求。 “谢谢梨落姐！”洛祈开心地离开了。梨落失笑，暂停营业就那么大点事，结果他就喊上姐了。 爱情，有千百种样子。青春年少的爱情，如洛祈和珈蓝那般宁静美好，似乎就是所有人的追寻。 当梨落见到珈蓝那时，恍惚间以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长发随意的扎成马尾，面容清澈，眼神真诚，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裙一如曾经她最爱的装扮。 洛祈不是黎勒辰，梨落由衷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能够拥有她没有的幸福。 梨落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到处转了一圈，兜兜转转间到了祭时光门口。再三徘徊以后，她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梨落觉得自己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绕到书吧窗口的时候，看到洛祈和珈蓝在面对面吃着蛋糕。洛祈伸长了手，抹去珈蓝嘴角的奶油。甜蜜蜜的氛围可以持续到梨落的所在方位，梨落呆愣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浩然看着梨落在门口徘徊的身影，看着她最后停在窗边，眼神迷茫，就像走失了方向，等待认领的孩子。 许浩然走到梨落身边，轻拍着她的肩。 梨落的话就那么脱口而出，“许浩然，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许浩然似乎没听到般地沉默。 梨落说完就后悔了。她在心里默念，冲动果然是魔鬼。 她抬眸看着许浩然，许浩然依旧挂着一抹她所熟悉的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试探性地问，“许浩然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许浩然摇头，于是梨落松了一口气，然后尽量自然地走进祭时光。 对于那些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的事情，所有人都宁愿当个鸵鸟，选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梨落是这样，许浩然也是这样。 许浩然其实是听到了的。可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应的时候，梨落已经打算把它收回去了。或许，对梨落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他，也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去回应。或许，这样对大家都好。 而且，要说感情，梨落未必喜欢他，而他，也不过是好像喜欢梨落。 在他们心里都住着一个无可取代。喜欢不过是浅浅的爱，而他们心里的无可取代，经由时间的发酵，早已不知到了怎么样的地步。 他们早已不再是年少的为爱执迷的孩子，他们早就学会爱自己更多。所以，把这件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他们的默契。 那么，就这样吧。梨落坐在习惯的位置，看着天空。许浩然继续调着手中的咖啡，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要怎么去爱，为什么我们爱一个人，却不能跟他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总是要问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想过，凭什么。 凭什么你觉得你爱他，你就会跟他一起呢。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心，那么少难得的幸福。 每一个都在书写自己的故事，用一生的时间，去换取那一份不知道会在哪里降临的幸福。爱转角，不一定可以遇见爱。 我们只能惆怅地说，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当满腔的情绪无法发泄的时候，我们都渴望被淹没在人群中，渴望喧嚣隐藏起自己的落寞。陌生人，往往是最好的陪伴。 可是，在陌生人中，想要得到一份温暖，于现在的社会太难。知已二字，就显得多么的珍贵。 许浩然是知己，是她现在想要珍惜的幸福。 “许浩然，我想回去参加母校的五十周年校庆。”梨落放下咖啡杯，第一次那么严肃地跟许浩然说话。 “那你就去参加啊，反正，你也是特邀学生嘉宾。”许浩然开始煮咖啡，静静地听着梨落的话，没有去看梨落。 如果，这个时候许浩然有回头的话，就会知道梨落说出这个决定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梨落触摸咖啡杯的手，已经被自己掐到泛白。 梨落低着头，带着哀求般的语气，“许浩然，你能不能陪我回去？” 太久没有回过青桑市，梨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回去一趟。可是，她不敢，也不想一个人去面对那个给了她太多快乐忧伤的回忆的地方。 许浩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不可或缺的陪伴。一遇到事情，就是习惯地想要找他。一个习惯的养成，在你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很难改变了。 “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许浩然拉长了声音，“告诉我，陪你去有什么好处呢？” 梨落悬在半空的心，在许浩然的言语中慢慢放松。“你就不想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么？” 梨落没有留意到，她的话里，有着丝丝撒娇的味道。 “老实说，”许浩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梨落瞪了一眼，于是他改口道。“行行行，我很想可以不。” 同样的，许浩然，也没有发现他的无奈中夹杂着的丝丝的宠溺。 有一种说法是，爱情就是从无尽然的妥协和宠溺开始的。 这一点，谁，深以为然？ 窗外的天空蓝得纯粹，手中的咖啡杯传来直达心口的温度，两两相对的两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唇角悄悄勾勒出相似的弧度，偶尔的抬眸间，视线碰触，会心的笑意。 时光静静地走，幸福的定义慢慢流转。 第14章 陌上红尘两两相顾（六） 每个人都会在原点计算终点的距离，会期待下一站有没有更好的结局。走在路上，会习惯的闭上眼睛，寻找那看不见的过去，寻找原来等着的那个人。 和幸福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走过的路太多，太弯，每个场景在不停地转换，悄悄告诉自己，错过的人早已不在了。 一个人安全感，很难。多么希望身边可以有一个寂静的陪伴。独自一人的前行，等爱的路上，会难过；要放下那些可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于某个人生活的回忆，也会难过。 一路上跌跌撞撞地成长着，一念之间，落单长出了尾巴。那些情绪化，失落和孤单，断断续续。 不是付出过就能够换得到希望，可是如果不愿意去尝试，就更加不会收获希望。 而明天，就要踏上青桑的旅程。 梨落收拾着东西的时候，翻出了以前的日记。厚厚的好几本，每一本都记录着她所有的成长。走过那么多的地方，这些日记，一直陪着自己。说到不离不弃，它们才是真正的不离不弃吧。 黎勒辰，所有的日记，都知道我爱过你。 简芷安，苏铮，陈筠，随意地翻开一页，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那些点点滴滴开始一点点浮现。 梨落不知道，对简芷安，她是应该去讨厌还是去感谢。如果，简芷安不是那么喜欢黎勒辰的话，她们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梨落一直记得简芷安，那个第一次被黎勒辰认识那天她递过纸巾的女生，那个在“纤云弄巧”和黎勒辰热吻的女生。 真正意义上的认识是由于入学申请报告的事情。黎勒辰的拒绝让她很无措，一个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简芷安出现了，拿着一杯冰咖啡，笑得有点不自然跟她打招呼，“梨落，我是简芷安。” 梨落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冰咖啡，示意她在旁边坐下。 “梨落，你还在难过吗？”简芷安沉默了好久，犹豫着问出口。 可能所有人都是这样吧，一旦有人关心，不管那个人是谁，伤心都会瞬间被放大，铺天盖地的渲染而来。梨落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就那么一颗颗掉下。 简芷安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梨落，你真傻。你这样把未来压在黎勒辰身上，这样的感情他怎么会接受呢？” “黎勒辰那样的人，你还不够了解吗。” “梨落，你还是继续就读青桑一中吧，这样，辰才不会有负担。” 梨落不答，哽咽着反问，“为什么。” 简芷安半响才回答说，“或许因为，同病相怜吧。” 我们都在为同一个人，爱而不得。 简芷安，就好像她的一个姐姐。可是这位姐姐，在某个程度上，即使再怎么的好，梨落依然不喜欢她。 爱情从来就是自私的。所以，她和简芷安，从来都做不了朋友。 青春就是一个兜兜转转的，没有固定答案的说明题。 正如她和简芷安喜欢黎勒辰，正如陈筠喜欢苏铮，正如苏铮喜欢简芷安，正如，黎勒辰喜欢夏素锦。 这一个说明题，他们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 可是，在找寻答案的路上，梨落发现黎勒辰心里住着别人，满满的全是那个人。梨落想过的，她想过不要继续喜欢的。一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要坚持太难。 可是，当看着黎勒辰的时候，所有所有的念头，却仅剩下唯一的一个。 只想在他身边。以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青春不就是华丽的冒险吗，梨落想，自己没有什么输不起的。 谁让自己是先喜欢的那个人呢？如果坚持下去，会有黎勒辰喜欢上她的那天，犯贱……就贱着吧。不是有人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么。 可是现在，和黎勒辰通话的那端，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女生？听着他字里行间洋溢着的宠溺，她还是难过了。 就算心里给自己再多的加油，可是看着喜欢的人对别人那么的好，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很难过，很嫉妒？ 黎勒辰喝酒了。她从来没有见过黎勒辰这么失控的样子。 黎勒辰甚至不用杯子，直接一瓶地灌下去，被呛到了还是继续喝着。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做着这样的动作，格外让她心疼。 “够了，不要再喝了！”她再也看不下去，按住黎勒辰准备开下一瓶啤酒的手。 黎勒辰微眯着眼，似乎在打量她是谁。 半响，黎勒辰才说：“梨落，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喜欢我，那就陪我一起啊！” 冲动是魔鬼，黎勒辰的激将法也很成功。于是从不喝酒的她也陪着黎勒辰一起发疯。黎勒辰应该是喝醉了吧，不然怎么会对着她，用满满爱意的声音喊“素素”这个名字呢。 黎勒辰，如果你心中有个无可取代的话，那么就算你的脉搏超过100又能怎么样。 梨落觉得自己也醉了，不然她怎么会回应着黎勒辰说对那个叫素素的女生说的那些话。 黎勒辰一遍一遍地喊着“素素。” 她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在。” 心里的缺口越放越大，很冷。刺骨的冷。 梨落想，如果她的喜欢，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话，那能不能让她做一天的素素，让她经历一次，只有素素才让黎勒辰露出的表情？ 她早就知道，黎勒辰对她的温柔和对所有的朋友没什么不同，但是她还是就那样沉沦了。 黎勒辰说，“素素，你幸福就好。那些不幸福，给我就可以了。” 可是，黎勒辰，如果你不幸福，不快乐，梨落要怎么快乐？ 喜欢一个人，就是感同身受啊。他快乐你也会快乐，但是他难过，你会加倍的难过。 所以，算了吧。就算黎勒辰你喊着的是另一个名字，可是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梨落啊。如果梨落的陪伴能让你好过一点，让你不再那么难过，梨落加倍难过也没关系。 茫茫人海，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生的第一场心动，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第15章 谁是谁的如花美眷（一） 七年前的青桑，还是一个很宁静的城市。 七年前的梨落，还是一个不懂爱的孩子。在爱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前行。 9月1号，开学的日子。人满为患的青桑一中，梨落看着满满的行李发愁。 因为学校离家太远了爸妈的意见是让她住学校宿舍，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她很兴奋地筹备着行李。 “爸爸，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就相信我吧。”梨落借口要独立拒绝了爸爸说送到她宿舍的安排。 其实，是因为她叫了黎勒辰过来。可是都过了三十分钟，黎勒辰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梨落把行李拖到树荫下，托腮生闷气发呆中。 “同学，你需要帮忙吗？” 迟迟等不来黎勒辰，梨落唯有自力更生了。艰难地拖着行李箱背着包包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一步步挪上楼。听到这句话，简直是犹如天籁，雪中送炭的好人呐。 说来也巧，那个女生居然是梨落的同班同学，而且还和她同一个寝室。她叫陈筠，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寄宿生活没有想象中的精彩，和同一个寝室的包括陈筠在内的三个女生还算融洽的生活着，班级的同学大部分知道名字了，班主任因为中考成绩的排名任命梨落为班长。转眼，一周过去了。 只要是学生，都无比期待星期五的来临，这已经是个惯性了。下课铃响了以后，一窝蜂的冲向校门口。 梨落继续着慢动作的收拾桌面，把要写的作业拿回家，慢悠悠地关好窗户锁门。陈筠在教室前门等她，稍微有点不耐烦。 出了校门，梨落惊喜地看到了黎勒辰的身影。“黎勒辰！” 黎勒辰，光是站在那里，就成了一道风景，值得驻足的风景。 跑到黎勒辰的面前，黎勒辰习惯性地揉着她的头发。“都等你半天了，你们学校的人都走了大半了，你怎么那么慢呢。” 梨落撇嘴，呢喃，“曾经我也是这么等你半天的。” 梨落盯着他提着的袋子，隐约看出是双皮奶的包装。 “给我的吗？”话是疑问句，她不过却是顺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确实是双皮奶，而且还是她经常去的那家，只是，“没有抹茶蛋糕。” 梨落可怜兮兮地望着黎勒辰，“我中午都没吃饭诶。” 黎勒辰轻弹着她的脑门，“真是个馋猫，抹茶蛋糕卖完了。谁让你不吃饭的。” 梨落还想辩解些什么，陈筠扯了下她的袖口。陈筠看着她的眼神是带着幽怨的，可是一面对黎勒辰却又是巧笑倩兮的模样。 “这是我同学，陈筠。”不是很情愿地把陈筠拉到黎勒辰面前向他介绍。而后陈筠抢先跟黎勒辰打招呼，“我认识你，黎勒辰。” “嗯？”他们俱是一愣。 “苏铮是我的好朋友。” 于是黎勒辰为了开学那天没有赴约而特意来道歉的结果变成了三个人的聚会，这次换成梨落幽怨地跟在他们后面郁闷地踢着石子。 好不容易陈筠离开了，但是太阳快要下山了她也要回家。于是和黎勒辰剩下的少得可怜的独处时间在他送自己回家的路上一点点消磨。 “喂。”梨落还是忍不住打破萦绕着的宁静。 “嗯。” 到了一个路口等着绿灯的亮起，黎勒辰牵起她的手过马路。 和黎勒辰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在过马路的时候他才愿意主动牵她的手。而后梨落养成的习惯是不论有没有必要过的马路都拉着他过去。 只有在那个时候才可以感受黎勒辰手心传来的温度，只有那个时候黎勒辰才不会丢下她。即使他在前面跨多大的步子，梨落依然可以抓住。 可是只要一走完，黎勒辰就会立刻放开她的手。 梨落想，为什么这段路不可以再长一点呢，最好可以长到就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你会不会喜欢陈筠啊？”纠结了很久梨落还是用了最直白的问题。 陈筠，那个活泼的漂亮女生，才新开学一个星期，就有很多人来打听她的事。黎勒辰会不会也喜欢呢？要不然，今天怎么会约她一起？ “怎么可能。”黎勒抬手轻揉她的长发，失笑。 “为什么不可能，她那么漂亮。” 平时就知道陈筠长得很漂亮，怎么今天就特别的嫉妒呢？梨落的语气酸酸的，把脑袋撇到另一边不去看黎勒辰。 “你嫉妒她长得比你漂亮？”黎勒辰干脆停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梨落。 “黎勒辰！”梨落气极，转头瞪着他。梨落知道陈筠比她漂亮，可是这话从黎勒辰嘴巴说出来怎么听都就觉得刺耳。 “梨落也很可爱啊，喜欢陈筠我还不如喜欢你。”黎勒辰存心着逗她，开玩笑地说。 梨落听到以后觉得好难过，黎勒辰明明知道她是喜欢他的，他就非得要这么践踏这份喜欢吗？ 梨落耍脾气地在街口蹲下，低着头一直盯着地面。黎勒辰发现梨落没有跟上他脚步的时候又倒了回来。他拉起梨落，看到她的泪痕，由衷地叹气。 “梨落，你又怎么了？” 不知道黎勒辰知不知道，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丁点的不耐烦，于是梨落哭得更欢。 “你怎么那么爱哭啊。”黎勒辰无奈，从口袋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帮她擦眼泪。黎勒辰说，“因为你我都养成了出门一定要带纸巾的习惯。” 梨落破涕为笑。 “这样才对嘛，老是哭像什么样子，嗯？”而后，黎勒辰认真地补上一句，“梨落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很有感染力，像阳光直射进他的心里。 “乖啊，不哭不哭。” 在黎勒辰的温柔下，梨落开始觉得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渐渐止住了眼泪，也忍不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她想说的是，黎勒辰你可以不喜欢但是请不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喜欢。 可是不想让他觉得尴尬，宁愿他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都好。 喜欢那个人，照顾他的情绪。哪怕是眉头都不想让他皱一次，黎勒辰，梨落这么小心翼翼的喜欢着你，你就一点点都没有感觉到吗？还是说，你就是因为感觉到了，才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 那一天，夕阳的余晖暖暖的笼罩着他们。周围过往的人们都看着那个替少女温柔拭泪的少年，不由自主的微笑，年轻真好。 可是他们看不见的是，梨落潜藏的悲哀。 第16章 谁是谁的如花美眷（二） 美好的周末，从赖床开始。梨落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每每到放假时间，失落的都是，黎勒辰从不会主动找她。就算黎勒辰知道她有多么的有空。 不过没关系的，梨落握拳，对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反正因为你，我做了那么多次的妥协，不在乎再多几次。 简单地梳洗过后，出门。 梨落越来越不喜欢通过手机知道黎勒辰在哪里，她宁愿在黎勒辰可能出现的一个个地方去寻找，享受找到他的时候的小小幸福。 缘分的巧妙在于不期而遇的惊喜。 可能，今天的她是不宜出行吧。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梨落看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黎勒辰和黎勒辰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宁愿喜欢她都不要喜欢的陈筠。他们在旁若无人的，热情的拥吻。 黎勒辰，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梨落撞见你和别的女生暧昧的画面呢？ 梨落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等他们分开，抑或当自己没来过的离开。 明明想爱你，明明想靠近，但是你的身边总是那么的拥挤，梨落自嘲，她，进不去的。 有一股冲动上来，梨落走到黎勒辰的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看到是她，这两个如连体婴般的人总算是分开了。 她什么话都不说，径直拉着黎勒辰离开。陈筠在背后大喊大叫，“梨落你要把辰带去哪里？” 她懒得说话，头也不回地和黎勒辰离开了。 僻静的儿童公园，空荡荡的。 梨落对黎勒辰说，“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而后，嘲讽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我也没资格这么跟你说。” 黎勒辰的唇软软的，他身上依旧淡淡的青草的味道。可是黎勒辰推开了她。 黎勒辰说，“梨落你别闹了。” 可是她没有在胡闹，她是认真的。“如果陈筠也可以的话，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梨落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黎勒辰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我知道你的天堂已经有了别人，那就让我陪你下地狱。 “梨落你是个好女孩，你会后悔的。” 如果梨落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要？ “就算后悔也是我的事情，况且，我是不会后悔的。” 黎勒辰你知道吗，你没有在天涯也没有在海角，你就在梨落所在的青桑。那天的时代广场，那么多人梨落就只记住了一个黎勒辰。刚刚好的时间，她刚好遇见了她喜欢的人。 这些，都需要多少的机遇和运气？ 她既然遇到了，为什么要放手？ “可是我会后悔，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死心。我不喜欢你啊。” “那你也不喜欢简芷安和陈筠啊，既然她们可以为什么我就是不行？” 梨落倔强地瞪大眼睛看着他，黎勒辰却笑了，毫无温度的笑容。 “牵手拥抱接吻都不能证明爱情。” “而你，也希望我用行动再一次诠释给你看吗。” “除了你的素素，难道其他的人就不是人了吗，就这么可以让你毫无顾忌地伤害吗？黎勒辰，你还有没有心。如果没有，请你不要每次都甩个巴掌再给颗糖。我不是小孩子了。” 梨落惨然一笑，两两相望的两个人，寂然无声。 繁华尘世，不如相望于少年。 不如相望。 不如相忘。 一个字的差异，结果截然不同。 梨落最后还是离开了，黎勒辰没有去挽留，他缓缓地走到秋千前坐下。 梨落说对了，他真的没有心。他习惯对每一个人好，但是，他心里放着的人，却只有自己。 对于黎勒辰来说，什么爱情，友情，亲情，这些东西，一点都不重要。 梨落独自回家了。家里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厌烦。梨落打开音响，把音乐放到最大。 莫文蔚的《阴天》。 “男人不必百口莫辩，女人实在无须楚楚可怜……” 确实。不就不是不爱么，何必让自己那么可怜。梨落想大声地笑出来，却欺骗不了自己。 对，她还是放不下。 黎勒辰为什么不是露水呢，太阳出来就可以消逝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都不会留。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转眼，又到了会上学的时候。 看到陈筠，梨落选择视而不见。陈筠本来想拉住梨落的手，瞬间收了回去。她们，目不斜视地从彼此的身边，擦肩而过。 这就是所谓的友情么？ 真虚伪。真可笑。 高中的生活更加没有想象中的好。特别是在青桑一中这样竞争力很大的重点，即使只是高一，梨落依然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 而因为黎勒辰，她时不时会发呆，会迷惘，经常老师叫她都没有听见。 寄宿生活更加没有想象中的精彩，而同一个宿舍的关系，让梨落和陈筠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之间那种怪异的氛围，让同样在一个宿舍的另外两个女生唯恐不及，经常是有多远躲多远。 梨落越发觉得孤独。走在林荫道上，闷闷地踢着石子。然后迎面撞上了一个学生，手中抱着的书洒落一地。 “对不起！”梨落迭声道歉，蹲下拾起自己的书本。 “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吧。”一个貌似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而后那个人也蹲下，帮她把书捡起来。“毕竟，是我撞到你了。” “苏铮？”梨落站起来，不太确定地问。 “对啊，是我。看到我很奇怪吗？”苏铮微笑，把手里的书递给她。 第17章 谁是谁的如花美眷（三） 你一定也有过这样的时候，诺大的世界静悄悄的只有你一个人。不管怎么去寻找，不管怎么去努力，依旧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面对空荡荡的地方，有着微微的冷意。那种感觉，不痛，却会时不时跳出来，让你的难过无处遁形。 梨落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苏铮的出现，无异于就是溺水中抓住的稻草。纵使知道没有意义，但是还是会拼命去抓住它。 度日如年的生活，好不容易出现一抹亮色，就算跟所有感情都没关系，但是那一份色彩，也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吧。一个人的世界，太黑。 苏铮是高三a班的学生，而这个，梨落一点都不知道。 “你眼里就只有一个黎勒辰，怎么可能会知道？”苏铮看着远方，了然地笑。 梨落默然。“本来，他就看不到我，如果我不看着他，说不定他就快把我的存在都抹去了。” “对不起。”苏铮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把梨落的失落看在眼里后，他开口道歉。 梨落轻轻地摇头，表示不在意。苏铮轻轻拍着梨落的肩膀，传达着鼓励，还有温暖。梨落浅浅一笑，展露了这个星期以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就是这样慢慢靠近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开始不认识的时候没有发觉，可是当你认识了那个人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在生活中，你经常可以在身边看到他。 操场，食堂，图书馆，超市……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青桑一中，梨落开始频繁地看到苏铮。第一次注意到，除了黎勒辰以外的男生，其实也很耀眼。 只是，即使再好，都不是心里的那个他。苏铮再优秀，都不是黎勒辰。 寝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嘭”的声响把梨落从思绪中抽离。陈筠气势汹汹地上前，把梨落床上的一本《荆棘鸟》拿在手里，一页页撕得粉碎。 “陈筠！你在发什么疯！” 梨落大惊，跳下来想抢回那本书，而陈筠怎么也不肯放手。 “你够了！这本书是我借来的，不是我的！” 陈筠用尽了全部力气，死活不肯松手，在梨落分神的时候，彻底把它撕成两半。做完以后，整个人像丢了魂般，跌坐在地板，没有言语。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梨落看着失魂落魄的陈筠，突然就气不起来了。她想起了开学那天，热情活泼的陈筠。想起了在不适应的新环境下，陈筠是如何地逗她开心。想起了在她睡不着的时候，试探性地小声踢着床板以后，陈筠从上铺跳下来，强撑着睡意跟她聊了一个晚上的天…… 陈筠，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感情从来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没有人能自己把握。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去怨陈筠呢。 梨落在陈筠身边蹲下，环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陈筠靠着梨落，无声地落泪。 当一起经历过某些事情或者正在经历的时候，那一种叫做隔阂的存在，都会自然而然的如冰雪般消融。 当情绪发泄完了以后，陈筠不好意思地推开梨落，跑进了洗手间。看着那个类似落荒而逃的身影，梨落愕然，然后缓缓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 “你……” 同时说话，又同时沉默。在短暂的沉寂过去后，陈筠说，“梨落，我们还是朋友么？” 梨落笑着，握住陈筠的手。在一室的狼藉中，两个同样青春年华的女孩子，在拥抱中找到久违的和谐。 “梨落，对不起。” 仿佛下定决心般，陈筠闭上眼睛，慢慢地娓娓道来。 其实，陈筠喜欢的人是她青梅竹马的大哥哥，苏铮。 梨落惊讶了，理解了为什么陈筠会把那本书撕掉。《荆棘鸟》，就是苏铮借给她的。 “对，那是我送的。所以就……”陈筠笑得有点尴尬，“而且，最近，都有看到你和苏铮走得很近……” “可是，为什么？” 梨落想不明白，既然陈筠喜欢的是另有其人，那么为什么要靠近黎勒辰呢？ “梨落，你说过你很喜欢黎勒辰。你也是爱而不得吧，你能理解，为了那个人，即使再疯狂的事情都愿意去做的心情吗？” “苏铮喜欢芷安姐，可是芷安姐喜欢着黎勒辰。我以为，只要我和黎勒辰在一起了，苏铮就会幸福。” “可是，真的对不起，我利用了你，那一天，其实我是借你的名义约的黎勒辰。” “还有，我没有顾及过你感受，对不起。” 梨落带着嘲讽意味地笑了，“不要说对不起，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话就是对不起。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什么警察，还有什么法律。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真可笑啊，前一秒的天堂，现在瞬间跌入谷底。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谎言。因为真相，那样的真实让人难以接受。 梨落松开陈筠的手，离开了寝室。陈筠在后面喊，“可是，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的。” 梨落的声音很轻地传回屋里，“这种好朋友，我要不起。” 梨落这一次，是真的逃课了。 她没有跟任何老师请过假，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直接就不见人影了，整个校园都找不到她。 晚自习的时候，陈筠搪塞说梨落不舒服，在寝室休息，瞒了过去。可是当熄灯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梨落还没有回来，她开始慌了。而梨落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慌乱中，她只能想到苏铮。 “梨落不见了。” 刚接通后，陈筠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慢慢说，怎么回事？”苏铮此刻独自一人走在回寝室的途中，在安静的路上陈筠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陈筠压低了声音，啜泣着把所有的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苏铮听完以后，果然是生气了。 “陈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还要多久才能懂事？” 陈筠默默地听着苏铮的数落，不停地抽泣。 “我去想办法，你好好待在寝室休息。” 第18章 谁是谁的如花美眷（四） 光是一天的时间，就足够让一个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青桑一中校风非常的严谨，梨落，以逃课加夜不归宿被记大过。陈筠，则因为包庇，没有在事发当时及时上报而被记处分。 学校，是最不缺八卦的场所。特别是像他们这样，除了学业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娱乐事情的重点高中。在校内广播的通报之下，柳梨落这个名字瞬间席卷青桑一中。而当事人的守口如瓶，让任何人都没能探得一丝内幕，于是各种说法开始肆意流传着。 当照片出现的时候，流言开始愈演愈烈。照片不多，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穿着青桑一中校服的梨落，穿梭在动漫城，与一个少年的亲密照片。 于是，事件再次升级。 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梨落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莫名的满腔怨气无处散发，梨落很想反抗一次。 在情绪还没有被理智占据的时候，梨落已经爬到了通向校外的那堵墙。看似不高又有着高度的那里，梨落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直接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巨大的声响传来的时候，尖叫的人却不是梨落。 为什么不痛？梨落疑惑地睁开眼睛，手不自觉地移动，触手软软的，带着温度。这是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起来！”稍微稚嫩的声音抗议地响起，梨落条件反射地望去声音的发源地，猛地跳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梨落尴尬地把玩着头发，目光不敢正视。 她刚刚碰到的东西，好像是…… “你！”少年涨红了脸，拍着身上的灰尘，“算我倒霉。” 。少年想要离开，梨落看着自己的书包，想了想决定跟在他的后面。少年一直走到繁华街，找了一个人来人往的交叉口，从包里抽出一把纸张，像摆摊一样把它们一张张整齐地排列。 梨落凑上前观看，只见上面有记者专访，学籍，三好学生，各种证书。少年在旁边用粉笔写下，感谢所有的好心人，帮助我和哥哥重返校园。 少年再次从包里拿出麦克风，声泪俱下地描述着自己的故事，讲着自己哥哥的病情，还有顶不住压力抛下他们的父母。他为了哥哥辍学，打零工还是赚不来哥哥的医药费等等。 人群越聚集越多，梨落汗颜，她似乎明白这个少年想要做什么了。 在少年面前，停留的人越来越多。梨落注意到，愿意给予帮助的，几乎都是女的，目测是20到30之间的女子。再看看少年那张正太的脸，她开始了然。 夜色慢慢来临，人群慢慢散去。少年收拾好东西，数着那一张张红色的老人头，笑得很是满足。 他准备走了，梨落继续跟上。 “你还要跟着我多久？”少年猛然间回头，他的质问吓了梨落一跳。 “不知道。”梨落思考了一会儿，很正经地说。 “我说这位可爱的姐姐，我哪里得罪你了。”少年不耐烦了。“我都还没有计较你从墙上跳下来砸到我的事情诶。” “你拿了我的钱包啊。”梨落这次没有思考，回答地很干脆。 “&%￥……”少年气急败坏地说出一长串的话，梨落表示听不懂，依稀觉得是在骂人。 “小朋友，你才几岁啊。” 少年翻着白眼，“我今年12了，不小了。还有，既然你知道我拿了你的钱包，为什么不早说？” 12，还是好小。梨落默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梨落第一次那么厚脸皮地跟在别人后面，不管少年怎么赶她都没有离开。在电玩城门前，少年挑衅地从头到脚把梨落看了一遍，哼了一声欢快地进去了。 梨落看着身上穿着的校服，有些犹豫。 少年回头，“我说姐姐，你何必呢？跟着我绕了大半圈，最后还连门都不敢进。啧啧，白费功夫了吧，你还是乖乖回你学校。” 梨落不是一个很容易中激将法的人，但是，今晚她很想任性一次。她迈着大步走了过去，在少年身边停下，办了个鬼脸，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进去了。 可是从少年手中抢过钱包买了游戏币以后，梨落很是茫然。 嘈杂的声音，大多数区域都挤满了人。偶有陌生人的碰触，梨落忍不住皱着眉，一脸苦恼。如果是平时的她，估计是不会涉足这些场所的。 可是现在，要走么？ 梨落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看着娃娃机里面大大的轻松熊和米菲，有点心动。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梨落的身旁，对着她嗤之以鼻，“幼稚。” “你管不着。”梨落轻触着玻璃，感觉可爱的轻松熊在呼唤着自己，把它带回家。 结果，梨落的游戏币已经投完了，却一个公仔都没有夹到。 “活该。”少年对她冷嘲热讽，梨落当做听不见，一把抢过少年手里的游戏币，向投篮区域走去。 按下开始键，梨落狠狠地把篮球砸向框内。 “这是投篮！”少年想要拦着梨落，“你到底会不会玩的？” “让开。我爱这么玩，你管我啊？”梨落睥睨了少年一眼，继续砸篮球的动作。 陈筠我讨厌你！ 黎勒辰我不要喜欢你了！ 这个世界，在我身边晃荡的你们，够了。想要离开就快点走，不要碍了我的眼。 强忍了一天的悲伤，在此刻尽数宣泄。 梨落抹去眼底的泪，把手中的最后一个篮球砸过去，你们都给我走！ 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 少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梨落，默默地看着她半响，悄悄走开。梨落不厌其烦地继续着，一盘接一盘地玩。 等到游戏币全部用完的时候，梨落才想起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她四处晃悠着，寻找少年的身影。 跳舞机附近围了一圈的人，梨落不想去凑热闹，打算往反方向走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说“正太”“孩子”之类的字眼。她幡然醒悟，为了的一丝可能，往人潮中挤过去。 第19章 谁是谁的如花美眷（五）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古人云：不畏强权，力争到底。 说法太多，而靠不靠谱，只有亲身试验了。 对此，梨落的想法只剩下两个字：坑爹！她拉着梁一在街上狂奔，而后面的人依旧穷追不舍。 一个小时前。 梨落挤进人群之后，确实是看到了那个少年。少年名叫梁一。而此刻，则是由于跳舞机引起的争执。 梁一要玩，游戏币都已经投进去了。并且，他玩得很好。再加上他长得很萌，吸引了一大票的女生的目光。 其中包括一个貌似有钱但是长相一般的男生的女朋友。那男生不爽地挑衅，而梁一不服。 “瞪什么瞪，我就是抢你的，怎么了？”男生一把推开梁一，强行占据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梁一说。 梁一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控制住平衡，看着男生冷笑。 男生不理会，径直开始游戏。可是越想表现，表现得越不好。周围的人很有默契地“切”，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低低响起。他的女朋友开始觉得尴尬，一副想走又不敢走的样子。 一曲而终。 梁一踏上了旁边的跳舞机，选了一首最高难度的歌曲。结果显而易见，掌声和嘲讽形成极大的反差。 男生涨红了脸，而他的女朋友已经在朋友的拉扯下悄悄走开了，男生越发觉得没面子。他走过去，仗着身高的优势拉起梁一的衣领。 而梨落，看够了热闹，本着同是一条船的念头上前帮忙。男生没有防备，被梨落一推，放下了抓着梁一衣领的手。 “这位同学，你现在是想打架么？”梨落上前，手搭在梁一的肩膀。 “姐姐。”梁一乖巧地示好，更加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怜惜。 看，这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个男生，也太欺负人了。所有人如是想着。 “乖。”梨落好心情地应着梁一，腾出手帮他整理衣领。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更加惹怒了男生，他示意身边的朋友上前。“我就是想打架，你们能怎么样？” “人多欺负人少就算了，欺负的还是女生和小孩子。真没风度。”梨落看着那群将近一双手都数不完，而且人高马大，一个顶得上他们两个的人撇嘴，不屑道。 “你……”男生气极，‘你’字说了半天没有下文。 “我怎么了？洗耳恭听。”本着即使输人也不能输势，梨落继续嘲讽。 “老大，”一个类似小跟班的存在上前，附在男生的耳边说着什么。 男生大笑，“你这是青桑一中的校服吧，青桑一中的校风可是很严的，你逃课来游戏厅，哼哼，不怕我去举报吗？” “幼稚。”梨落心底有些不安，但是没敢表现出来，面上依旧十分镇定。可是，她已经出来了一个晚上了，真的没关系吗？一直是乖乖牌的她，越发不安。 梁一想说话，梨落示意他安静，梁一就真的闭上嘴巴。 “敢不敢去外面解决？这里人多不方便。”梨落一本正经地说，此言一出，周遭除了音乐声都安静了下来。 “就怕你们不敢出来。”男生笑得很假，让他本就普通的脸看起来更加的狰狞。 “谁怕谁还不一定呢。”梨落拉着梁一的手，先走了出去。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梁一悄悄地说，“姐姐，你真的有把握打赢他们啊？” 梨落压低声音，“我不会打架。” “……”梁一无语，“那你还敢去挑衅？” 梨落笑得越发灿烂，“打不过而已，又不是跑不过。话说，你跑得快么？” 梁一随着梨落的脚步越走越快，“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哈，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不成。” 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梨落回头喊了一句，“在前面一百米的巷口，我们等着你们。” 梨落拉着梁一开始狂奔，在男生还没有意识到上当之前，凭着距离和她曾是长跑冠军的优势，拉开一大段距离。 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地跑过，男生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恼羞成怒地指使自己的朋友，“追！” 于是就有了刚开始的那一幕，猫抓老鼠的游戏。 梨落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看着后面隐约可以看见的人影，忍不住开骂。 “我勒个去。他们还要追多久啊。” 梁一靠在对面墙上，很无力地开口：“我真的跑不动了。” “你是想被打么？”梨落瞪了他一眼，“我数三二一，继续跑。” “被打了还能有人送去医院，现在继续跑下去我怕我连医院都进不了了。”梁一缓缓靠着墙壁坐下，闭上眼睛，打定主意不走了。 “喂，你起来啦。”梨落目瞪口呆，死命地拉起梁一。 而后面的人影，渐渐清晰。 “重点是我不想进医院啊！” “啧啧，我可没有让你陪着我一起的。”梁一幸灾乐祸道。 梨落哀嚎，“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这是为了谁才这样的。” “良心是什么，能吃么？”梁一眨眨眼，很是纯真地望着梨落。 “不能！”梨落咬牙切齿地说，再回头看了后面一眼，用尽吃奶的力气拉起梁一再次撒开步子继续逃跑。 一男生为首的那帮人似乎已经没力气追了，在后面大声嚷嚷，“有本事你们就不要跑！” 梨落扯出一抹笑，冲他们喊，“傻子才会送上门让你们虐待。” 你有见过警察叫小偷不要跑，小偷就会乖乖停下这样的场景么？他们又不是有着被虐倾向的傻瓜。 在转弯处，他们很幸运地看到一辆巡逻的警车。梨落和梁一视线一致地投向警车，在望向彼此，然后对着对方猛点头。 看来，他们心中的想法还蛮一致的嘛。 当他们坐上警车以后，彻底松了一口气，摊在后座一动不动。生平第一次坐上警车，确实因为这样的事。 梨落无言地看着闭上眼睛，均匀呼吸着的梁一，也笑着闭上眼睛，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缓缓入睡。 夜越来越深，接近冬天冷意，却始终没有传达到入睡的两个心里。他们在睡梦中，勾勒出微笑的幅度。 第20章 谁是谁的如花美眷（六） 在梨落和梁一胡闹的时候，她不知道有人疯的一样在找她。 黎勒辰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22：36分。他只披着一件外套，拿上手机和钱包就匆匆出门了。深夜的风，寒意不及黎勒辰心里的焦急。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找不到方向。 梨落是不可能回家的，这一点黎勒辰确定。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橱窗布置依然闪烁着情境式的广告，诉说着一群人为爱人的祷告。黎勒辰第一次闭上眼睛，虔诚地祷告梨落安好。 他不相信这些，只是如果有用的话，做这些又有何妨？ 青桑市，黎勒辰走遍了平时他们走过的街道。他想象着梨落一个人躲在角落伤心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一刻，如果可以找到梨落，黎勒辰对自己说，他想要和梨落在一起，他一定要和梨落在一起。 这个天真的，傻傻的，容易受伤的女孩，他照顾就好。所有的阴霾，他愿意自己背负。 只愿这个女孩，依然展露着如向日葵般灿烂的笑颜，如初见那般耀眼。 因为他而失去的色彩，他愿意双倍偿还。 最好的幸福，不过是刚刚好的在乎。可是这一份刚刚好，谁可以把握好？ 梨落在乎的时候，黎勒辰置之不理。 而现在，梨落决定放下了，并且玩疯了的时候，黎勒辰的决定，在此刻是多么的苍白。 这是他们的错，还是他们的悲哀？ “喂？”黎勒辰迅速接起电话，期待着电话那头是他所熟悉的嗓音。 “辰，我出来了，你现在在哪里？” 原来不是啊，黎勒辰的声音微微嘶哑的回复，“我在……” “那我们现在过去找你。” “梨落，我可爱的女孩。你现在在哪里，我真的找你找得快疯了。” “梨落，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梨落，求你，回我信息，告诉我你在哪里。” …… 每一封短信都是发送成功的状态，可是却迟迟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得不到任何回音的绝望，这个世界，撇开手机等通讯，黎勒辰找不到任何去寻找的方法。每一条街道，他走遍了。寂静无声的深夜，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黑暗，晕染一世。 真心对爱勇敢，就是一种骄傲。可惜，他没有早日领悟。错过的，回不去了。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黎勒辰猛然睁开眼，看着身边的好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简芷安仔细地帮黎勒辰戴上手套，陪着他一起沉默。 一夜的寻找，终究无果。 当黎明降临的时候，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十字路口等待着红绿灯的时候，简芷安眼尖地看到从对面的警察局走出来的身影。 “梨落在那里！” 简芷安指着对面，对即将走过马路的他们喊道。话刚落音，黎勒辰他们同时转头望过去。 对面，梨落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另一只手伸出，锤了梁一肩膀一拳。 “都是你的错。” “我说姐姐，你够了。我也累啊。”梁一哀嚎，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靠上去继续睡。 “靠那么近干嘛？叫了一个晚上的姐姐，还真以为你是我弟啊。”梨落想推开，但是看着那张睡眼迷蒙更显可爱的脸，下不去手。 “你还真就是我姐……”梁一咕哝，“姐姐你注意安全，不要连累我也出车祸什么的。” “臭小鬼。” 醒来的时候，是在那个让他们上车的警察叔叔的值班室里。他们各自占据着本该休息的警察叔叔的位置，还有被子。而劳累了一天的为人民服务的榜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尽管他们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是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难免磕磕绊绊什么的。于是，想要小心的，弄出的声响反而越大。 “你们醒了啊。”警察叔叔爽朗地笑，“好了噢，现在该回家了。不然你们的父母回来见不到真的要着急了。” 他们乖巧地点头，说了谢谢安静地走出去。 昨晚，拦车的时候，他们用的借口是：姐弟，父母外出旅游，而他们出门没有带钥匙，而且也没带钱，无处可去，在街上游荡的时候一直觉得有东西在追着自己。于是乎，警察就把他们带了回去。 马路边上，梨落的郁闷和发泄，梁一的靠近，在对面的黎勒辰三人看来，和打情骂俏根本没有一点区别。 黎勒辰苦笑，万分苦涩。 一步，两步，三步。他们一点点地靠近，在擦肩而过的那个点上，目不斜视地走过，没有人有一秒的迟疑和停留。 没有看到么？ 不是的。 梨落有看到黎勒辰的，可是看着他旁边的简芷安，她不敢叫住他。 黎勒辰找了一个晚上，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却是携着另外一个少年的手出现，他也不敢叫住梨落。 在爱情的世界里，所有人步步为营的试探。不想要把自己的心过早的交付，想知道对方的心意，却把自己藏得很深。害怕受伤，然后拒绝靠近。 宁愿自己让自己狠狠地痛，都不要让别人温柔地一刀。 坦白，真的有那么难么？ 梨落是下午才回到学校的。也就是说，她旷了一整天的课。班主任，年级主任站在寝室门口，像是两尊门神。 梨落越发无所谓，不做都做了，她还能理解什么。不管什么原因都会被当成借口，遑论她根本就没有原因，何必浪费太多的时间去纠缠呢。 “对，我逃课了，逃了一天。”梨落干脆利落地承认。 年级主任扶了扶眼镜，回头对陈筠说，“这就是你所谓的身体不舒服？”她点着陈筠，然后示意梨落，“你，还有你，来我办公室。” 在路上，陈筠默默地拉住了梨落的手。梨落没有挣开，回握着她。 多少风雨，一起承担。泪水后的阳光，一起看到。 陈筠迎着梨落的目光，无声地说。梨落的回应是加大了握手的力度。 生活又不是只有爱情就够了。陈筠错了么？站在不同立场的人，都没有资格去指责。 至少现在，她们还是朋友。 第21章 就此思君朝朝暮暮（一） “谁让你们坐下的！站起来。” 年级主任在自己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椅子转动间，眼角的余光看到自觉坐下的梨落和陈筠，大声呵斥。 梨落她们摸着鼻子，悻悻然地起身。 “你们小小年纪，做出这样的事情，长大以后还得了？你们知不知道，很多犯罪分子都是因为小事才造成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一节课相当于人民币八元？你们就是这么浪费的？” 主任开始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长达三十分钟不停顿地轰炮着她们的耳膜。于是实在受不了的她们开始了小小声的聊天。 “梨落，你说得对，对不起是最无力的语言。我以后不说了，为了去爱那一个人，我走了太多的弯路。” 昨晚，她一夜未眠，想了好多好多。 对于苏铮，那个她心心念念着的男生，她还是喜欢着的。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的男生，可是，苦苦地思恋，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没事了，你现在还陪我站在这里，就够了。”梨落微笑，陈筠愿意陪着她受罚，比任何语言都真实。 陈筠加大力度握着梨落的手，对着她很灿烂地笑着。 “你们！”年级主任看着她们的各种小动作，狠狠地一拍戒尺。她们对望，调皮地吐吐舌头，然后停下所有小动作，静静地听着年级主任的训导。 可是越听越恼火，这位明显更年期的欧巴桑越扯越远，甚至把她的爸妈都问候了一遍。 梨落走上前，正视着她。“我只是逃了一天的课，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更没有打劫。主任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说这些无意义的对话，如果你还要继续把我爸妈扯上去，那么请恕我不奉陪了。” 梨落挣开陈筠拉着她的手，大步迈出办公室。 “你回来！柳梨落你要是敢踏出这个办公室一步，我记你大过！”主任加大嗓门，拿着戒尺的手在颤抖。 梨落稍微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地扔回一句。“爱记便记。” 梨落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可是她做不到。这种老师，这种所谓的园丁、蜡烛，梨落打心底里无视。要她道歉，更加的不可能。陈筠跺脚，追着梨落跑了出去，剩下年级主任一个人在位置上气得发抖。 当校内广播把这则消息通报出来的时候，梨落正在换着手机电池，陈筠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在全班人的目光下，她们继续平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淡然得不可思议。 班主任轻咳，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可是全班闹哄哄的，根本没有办法管，她只好把梨落两人叫了出去。 “梨落、陈筠。”她们的班主任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很温和的女子，她摸着两人的秀发，皱着眉叫着她们的名字。 “其实你们知道的，你们的成绩摆在那里，主任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顶多就是写份检讨之类的，为什么要闹那么大？” “老师，如果什么事情都去妥协，如果什么事情都不能坚持，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做错的，我可以去改，我可以接受惩罚。可是，我接受不了任何人侮辱我的家人。” “你们，可真是孩子啊。” 虽说梨落对所有人都表现得那么无所谓，但实际上，带着这样一个消息回家，再想想爸妈，真的是很愧疚不安的。 犹豫着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室的烛光，餐桌上摆着4层的蛋糕，妈妈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而迷惘。 “我回来了。妈妈在想什么呢？”梨落放下书包，上前摇着妈妈的手臂撒娇。“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妈妈苦笑，“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 梨落抑制着心底的不安，掩嘴轻笑，“妈妈你开什么玩笑呢，你们可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啊。” 妈妈指着一个之前被用作客房的房间，告诉梨落，“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梨落好奇地走进去，推开门看到很其乐融融的一幕。一大一小明显像是父子的两人在组装床架，如果那个背影不是自己父亲的话，梨落一定会安静地在一旁看着。 可是，不安越来越强烈。 “爸爸。”梨落忍不住开口，在他们均回过头的时候，讶异地发现另一个居然还是她认识的人，那个叫梁一的少年。 “梁一，你怎么会在我家的？” 梁一先看着爸爸带着鼓励的微笑，才看向梨落，带着讨好的笑容，“姐姐。” 梨落想说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径直向前，忽视梁一。“爸爸。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呢？” “梨落，他是你的弟弟。”爸爸摸着鼻子，轻咳一声，不是很自然的介绍。 梨落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到极点，妈妈帮他们盛好汤以后躲进了厨房。妈妈看似落荒而逃的身影，让梨落食不知味。爸爸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还在不停地给梁一夹菜，一直要他多吃点。 “爸爸。”梨落不得不抬高声音，“你就没有想要说的吗？” “先吃饭，乖。”爸爸轻声地哄着，夹菜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来。那副俨然就是慈父的样子，在她看来万分刺眼。 “啪”的一声响起时，对面的他们才看了过来。梨落负气地把筷子甩下，挪开椅子进了厨房。 妈妈对着洗碗池发呆，水流声哗哗地响着，快要溢满出来了。梨落从后面揽着妈妈的腰，把脸贴在妈妈的背上，突然觉得好心酸。 “妈妈。”梨落一遍一遍地喊着妈妈，手背有水滴下，凉凉的。她的眼睛也慢慢湿润。 妈妈的眼眶也红了，转身抱着梨落，无声地落泪。 梁一的母亲，是父亲的初恋情人。而梁一的出现，也就是说明了，在她诞生以后，她亲爱的敬爱的父亲大人，出轨了。 原来真的什么都可以是假的。 梁一今年14岁，而她16。也就意味着，她的父母同床异梦了将近12年。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 妈妈在疲惫中睡去了，梨落悄悄掩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发现爸爸在书桌上，翻看着相册。 梨落坐在床边抱着枕头，台灯散发着白色的光晕，往日的各种温馨，却温暖不了她了。 梨落问，“为什么？” 翻着相册的父亲手一顿，停了下来。父亲拿着厚厚的相册来到她面前，指着一张她扎着双马尾的照片对她说，“梨落，你看你小时候多调皮啊。” 梨落看着父亲两鬓清晰可见的白发，鼻子一酸，忍了一晚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爸爸，为什么……” 原来幸福也可以是假装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多么奢侈的愿望。 第22章 就此思君朝朝暮暮（二） 所有人面对不了的时候都喜欢当只鸵鸟，死死地缩在自己的世界，封闭自己，也封闭他人。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与年龄无关，和性格无关。以逃避换取适应的时间，降低伤害的强度。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懂得，与其等伤口自己愈合，还不如勇敢地去打破现状。绝望了，才可以给自己新的希望。 妈妈留下一封信走了，信中说，她想要出去走走。父亲一遍遍地看着那封信，久久无言。梨落和梁一各自自己的房间门口，一起沉默着。 家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而父亲还要工作，于是，梨落整日见着的人，只有梁一。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和梁一的相处，越发别扭。 梨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日的发呆。还是会想起黎勒辰，没有刻意的，自然而然的想起。 爸爸妈妈，完全不是她一直以为的相爱。她现在，快要没有勇气去爱了。遑论，她根本就是在上演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真正的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是只有那两个人的世界，才可以称之为爱情。 梨落第一次渴望这个周末快点过去，她恨不得马上回到学校。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胡思乱想，不想梁一时不时的敲门，不想看到他讨巧的脸。 可是当回到学校以后，她却宁愿回去面对家里那份难以忍受的所有。 学校真的从来就不是个有多么干净的场所。 这里，所有人在争排名。每一期月考，面上挂着很谦虚的笑，说“我这次考得好差好差。然后身边的人又会说“我也是，有多少道题不会做”之类的话。 可是事实上，说出这些话的人，往往是考得最好的人。不断地自贬，然后于一片惊叹声中升起的高度，是那些人最享受的时候。 梨落不屑这样，不屑与这些人一起。 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一朵静美而骄傲的花，开在封闭的空间里，姿态孑然，不屑于沾染一粒尘世之埃。 所以，当学校公告栏上的张贴着她穿着校服和梁一一起穿梭在动漫城的照片的时候，造成的轰动是可以想象的。特别是最显眼的那张，他们相携着走出警察局的照片。 只有图，没有文字。视觉冲击更加的强烈，这样的新闻瞬间蔓延了全校。 一个长相清丽，举止投足间展露着良好的家教的女生。淡漠的姿态让人觉得清高，难以接近的女生。被所有老师捧在手心里，每天都在称赞的女生，你会不会讨厌？ 梨落的同学们答，非常。 于是这次的风波，显而易见。 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一见到她的靠近，全体收声，然后用看着病毒的眼神看着梨落。 就连陈筠，也渐渐地疏远了她。“梨落，我说过不说对不起的。但是现在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去和你一起面对那么多的压力，我做不到……” 陈筠掩面低泣，“我们是为来学习的，为了那一个处分，我已经被家里人骂了好久……” “你不用解释了。”梨落安静地看着书，没有抬头。 陈筠咬着下唇，离开了教室。 当教室只剩下梨落一个人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无声地流泪。 为什么，没有人想过，她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总是有这样的人就这些莫须有的事让她百口莫辩？ 陈筠悄悄地走了进来，轻拍着梨落的背。 梨落始终太过倔强和骄傲，所以，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样脆弱，对所有事情无力的自己。 梨落迟迟没有言语和动作，陈筠以为她睡着了，她就像来时一样悄悄走开。在陈筠走了以后，梨落才敢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痕，她很努力地为自己笑着。 桌子上多了一个本子，梨落随意翻过，发现是陈筠写给她的留言。本子几乎都是写着陈筠的心情，梨落草草地翻过。 直到最后一页，她停止动作，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一行字。 陈筠说：“梨落，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告诉你。我曾经删了黎勒辰发给你的短信。” “黎勒辰说，他要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甘心了。为什么你可以被喜欢的人爱着，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却迟迟没有注意到我？” “对啊。我不想看着你比我幸福。” “但是现在，如果还不告诉你的话，我会一直不安的。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了。并且，我已经做好承接你的一切怒气的准备。” “虽然，我猜你可能不会生气了。你说过的，对于多余的人，你一句话都懒得说。” “最后，祝你幸福。 陈筠说，她删除的短信是黎勒辰说，如果梨落还喜欢他，那么就在一起的。 梨落摸着那行字，想笑又笑不出来。眼睛涩涩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伴随某种液体一起宣泄。 这样的一份爱，一份完全就是看不下去一个孩子的折腾而给予的爱，她该不该要？ 无解的答案，梨落不愿深思，她只渴望现在可以马上见到黎勒辰，一秒都不想等待。 于是梨落再一次逃课了。在黎勒辰的家门口，梨落忐忑地按着门铃。当门开了的时候，却喉咙发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梨落默默地跟在黎勒辰后面进去了，发现，客厅的所有家具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白布，靠角落放着两个很大的行李箱。丢失的言语又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 梨落抓着黎勒辰的衣袖，着急了。黎勒辰沉默，挣脱了梨落的手，靠着唯一一张还没有被盖上椅子坐下。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我不想留在青桑了。梨落，我想要离开了。” 梨落咬紧下唇，只问了一句，“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黎勒辰，我还是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喜欢的魔力是，当你喜欢着的那个人说出的话是你最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你会觉得你的世界瞬间就亮了。 我们一步步地寻找想象中幸福的味道，世界那么大，遇到了，就让我们相爱，好不好。 黎勒辰仅仅只回了一个字。黎勒辰说“好。” 可是在梨落听来那是最动听的语言。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没有什么比这句话让她更加的欣喜。全世界，真的不及眼前人。满室的阳光，很暖。窗外的色彩，很亮。眼前的人，是她终于追逐到的倾城色。 梨落靠着黎勒辰，感受他身上传递着的真实的温度，扬起了满足的笑意。黎勒辰摸着梨落的长发，久久无言。 第23章 就此思君朝朝暮暮（三） 当黎勒辰说“梨落，也许你没有那么喜欢我”的时候，他们在前往乌镇的火车上，梨落正趴在窗户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错觉。觉得自己很喜欢他，甚至觉得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自己那么喜欢他。用尽全力对他好，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就想到他，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担心他担心得快疯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么？ 梨落听到了，却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要怎么去证明，我真的有那么喜欢你。你不相信，我说得再多都没有用。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当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暗了下来。而身边，已没有黎勒辰的身影。 没有安全感是所有人的通病。在陌生的环境下，找不到熟悉的人，梨落慌乱不安。一遍又一遍的拨打黎勒辰的手机，听到的却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黎勒辰的行李，也不见了。 慌忙地走出车厢，而现在却是停站的时候。人潮拥挤，梨落被挤得不断地往后退。越退越远，根本就走不回去了。 无力感瞬间涌上来，于是梨落放弃了努力，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封闭的姿势，抗拒着源自外界带来的一切。 我们真的不求回报的在喜欢那个人吗？扪心自问一下，确定不用那个人回报什么吗？如果确定，那为什么还会难过。若是真的一无所求，又怎么会觉得难过。 黎勒辰，就算你不把梨落当成是你的女朋友，至少梨落还是你的朋友吧？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不会留，我也留不住的。可是你至少也要通知一声啊，这样算什么？ 火车重新启动，闹哄哄的声音持续着。未知的旅途还在继续着，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梨落茫然地看着四周，失落和孤单萦绕心底，断断续续地跑出来炮轰她接近奔溃的神经。梨落想，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回到自己的座位。可是，她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嘲讽地笑笑，天地之大，现在她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找不到。找不到任何方向，前方一大片的迷雾笼罩。 梨落试着自己去寻找，可这里所有的结构都是一样的。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走，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居然掏出了一张车票的回执。 在询问了很多个工作人员以后，梨落终于找到了原来的位子。 当看到黎勒辰安静地坐在那里翻着书的时候，梨落像是猛然间失去了重力般，直直地朝着他跌下去。 原来，你还在，真好。 “梨落，你怎么了？”黎勒辰眼疾手快地接住快要倒下的梨落。 “我……”梨落张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为什么不见了，你去了哪里，这些问题在看到你的那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只要你还在，就比什么都重要。喜欢上你，我认了。 黎勒辰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摸着她的秀发，叹息。 “傻孩子。” 傻孩子，不值得的。你是坚强的、积极的、乐观的、洒脱的。以前是，以后也会是。总有一天，那个活力无穷傻气无尽的你会复活。 梨落一味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那么突兀地掉了下来。 火车上的东西真的不好吃。梨落皱着眉推开眼前的食物，拉开行李袋抽出一包棉花糖，利落地撕开包装。 黎勒辰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带着一点无奈和他没有意识到的宠溺。“你将就一下吧，小孩子不可以挑食的。” 梨落转过头假装没看到被黎勒辰推回来的饭菜，小声嘀咕，“菜太咸，饭太烂。” 黎勒辰伸手，轻弹着她的脑门，顺手把棉花糖抢了过来，“快点吃，废话那么多干嘛呢。” 梨落哀怨地拿起勺子，戳着土豆。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梨落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把头靠在黎勒辰肩上。 “你醒来的时候估计就到了。”黎勒辰为梨落披上一件外套，哄着她入睡。 梨落拿出mp3，把一个耳机分给黎勒辰。“我不想睡，还不困。” 不是不想睡，只是害怕醒来你又不见了。那些茫然失落，被抛弃的苦涩，梨落不想尝试。 黎勒辰像是看透了梨落那般，拍着她的手，“我不会不见的。梨落，我保证你醒来一定会看到我。” 梨落摇着头，再次声明，“我真的不困。” 可是话刚落音，就打了一个哈欠。黎勒辰失笑，“别逞强，乖乖去睡吧。” 梨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黎勒辰的侧脸。眼皮越来越重，慢慢地陷入梦乡。 梦里，是在繁华的街道。梨落的身边，黎勒辰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他们做着每一对情侣都会做的事情。黎勒辰说，他不喜欢逛街，不喜欢人群。 于是梨落拖着他去了一家很温馨的小店。可是还在路上的时候，黎勒辰突然甩开了梨落的手，直直地走开没有回头。不管她怎么喊着黎勒辰的名字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背景变得虚幻，慢慢暗了下来。唯一的光芒也随着黎勒辰的走开一点点地消散，梨落不停地向前跑，可是距离确变得越来越远。 “不要走！”梨落大喊，浑身冷汗地醒过来。 黎勒辰先是对着那些睁开眼带着谴责目光的乘客抱歉一笑，然后紧紧握住了梨落的手，另一只手没有闲着地抽出纸巾帮她擦去额头的虚汗。 “做噩梦了？” 黎勒辰的声音很温柔，梨落慢慢回过神来，轻轻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不断地提醒自己，“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黎勒辰动作很轻地把一个耳机塞到梨落耳朵里，梨落在舒缓的音乐声中慢慢平静下来。 天快亮了。 黎明前的黑暗，是必须经历的路程。 黑夜如果不黑暗，美梦又怎么会令人向往，破晓会是坚持的人最后获得的奖赏。 黑夜如果太黑暗，那我们就闭上眼睛去看，希望若不熄灭就会亮成心中的星光。 黎勒辰，你就是那抹星光。 第24章 就此思君朝朝暮暮（四） 乌镇，江南六大古镇之一，一个很美的古镇。 炊烟缭绕流水的节奏，在河岸旁的浅吟低唱。这个周末，挥别了秋雨的淅淅沥沥，再现明媚时光里的暖色调。 梨落深呼吸，踏出了这一站的第一步。黎勒辰微笑着看着前方欢快的梨落，慢慢跟上去。 在乌镇享受的第一份午餐来自民国时代特色餐厅。梨落好奇地四处看着，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黎勒辰敲着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专心吃饭。” 梨落调皮地吐吐舌头，乖巧地拿起筷子。 他们住的是紫藤青年旅舍。开门开窗就是古色古香的老建筑，还有河道在门前经过，还能听到摇橹声。 天色暗了。 走在乌镇的夜，仿佛拾起前世的脚步。 千年以前人们是否也在这里欢歌笑舞，徘徊留恋？他们走过的脚步，是不是也同样是踏在千年前的脚步，或许那个重叠的足印，就是前世。今世走过的脚步，就是在拾起前世的缺憾。 梨落拉起黎勒辰的手，笑得分外满足。 有这个人的陪伴，不管曾经如何，这一世，现在这个时刻，她不再遗憾。 “黎勒辰，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啊？” 喜欢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喜欢上黎勒辰的第一个瞬间，踏上乌镇的第一个瞬间，一瞬间的美好，印入心底。 一见钟情是一个基调，换一下姓名，就可以再描述无数对如此这般一见钟情的痴男怨女。这样的相爱，仅仅是定论在一见之间，就是这么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从古至今，概莫能外。 黎勒辰说，“我想一直在乌镇待下去。” 梨落愕然，“什么意思？你在开玩笑么？” 黎勒辰松开了梨落的手，走到护栏，静静地看着前方。梨落看着他，想起了仓央嘉措的《见或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默然 相爱/寂静 欢喜。 其实，见与不见也就是一种心情吧。 梨落从身后环住黎勒辰，“我只求你，能不能给我时间。” 没有再问为什么，多余的东西，没有必要去问。重要的，是结果。只要有那一份可能，那么她愿意用尽全力去争取。 “如果，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可以做些什么？”黎勒辰斟酌着开口，想用最温柔的话语打消梨落的想法。 “只要你给，我可以做到你所想象不到的。”梨落加大抱着黎勒辰的力度，脸贴在他的背上，依旧坚定。 黎勒辰转过身，梨落松开了手。 黎勒辰看着梨落亮若星辰的双眸，拥住了她。慢慢地靠近，梨落的味道萦绕于鼻息，当黎勒辰回过神来的时候，梨落吻了他。 甜甜的，像是布丁的味道，黎勒辰回应了这个吻。 花前月下，那么美的乌镇，确实应该做些美好的事情，对吧？梨落闭上带着笑意的双眼，于是，她没有看到黎勒辰的茫然和无措。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爱情到底可以是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持续的无解着。若，没有心心相恋，没有朝夕相伴，就不要奢望永远有多远，更加不要期盼昙花一现。相见，若不见，谁说怀念不妖娆呢？ 虽然，那份妖娆始终不如在你面前真切的色彩。 在乌镇，他们只停留了两天。 “梨落，我知道你是逃课的。你还想要继续玩多久？”黎勒辰一脸严肃地看着梨落，于是她默默地回去收拾行李。 回程的路上，远远没有来时的期待。梨落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睡觉上，每一次醒来都看到黎勒辰在翻阅各类书籍。 她曾好奇地拿过来，却发现那只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偏偏这个本子，全本几乎都是空白。随意地翻着，梨落唯一看到的就是一个“辰”字。不过，笔记本的封面真的很好看。 “黎勒辰你也是本子控？” “嗯？”黎勒辰拿回他的笔记本，手心放在上面摩擦。 “不然你干嘛不写，里面的字数少得可怜。” “这个，是别人给我的交换日记。”黎勒辰笑笑，带着一点满足，“要用特别的方法才可以看到的。” 梨落默然，抢过来继续研究，然后趁着黎勒辰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撕下其中的一页。 “梨落，回去以后，你就认真学习吧。” 黎勒辰看过这么一段有点伤人的话，当时看的时候觉得很不理解，但是现在想想却越发的觉得正确。 它是这么说的：你给我的爱或许是种负担，这种负担只会让我更加想远离你。因为我不想亏欠你，别事事为我担心。你觉得我没有你不行，你觉得别人做不到你那么完善。 但是你要清楚，你不是我要的那个人，你做得再完善也敌不过人家不做。自然会有人为我担心为我着急，不用你来费心。那个位置本来就不是你的，你何必硬要挤上去呢。 黎勒辰不知道对于梨落他是什么感觉。可能那会是一种类似爱情的玩意。也可能，那根本就没什么。 黎勒辰只想说：傻孩子，一辈子这么长，你怎么那么轻率地开始决定了呢，你还那么小，你依然年少。等以后，你就会发现，黎勒辰其实什么都不是。 第25章 就此思君朝朝暮暮（五） 分开得越来越快的理由，是没有时间去等待一个人，是没有时间去原谅一个人。 梨落一度觉得，她只有时间是可以任意挥霍的。 当他们回到青桑市的时候，迎接梨落的是来自于青桑一中的开除声明。 家里像是笼罩着阴云般，爸爸呆坐在沙发上抽烟。妈妈回来了，可是她却满脸愁云。而梁一，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 爸爸看到她，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前，朝着她抡起了巴掌。 妈妈和梁一拉住他，爸爸冷哼，“你还回来做什么？” 梨落不明所以，“这是家里啊，不然我去哪？” 这句话貌似惹怒了爸爸，爸爸挣开梁一，“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里。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 妈妈默默地把开除声明递上前，梨落呆愣在原地。 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鉴于柳梨落自开学以来的各种表现，教务部现决定给予开除。页脚，盖着鲜明的公章 开除？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不就是又逃了两天课么…… 爸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是让你去学习的，不是让你忙着恋爱的，你怎么不干脆私奔算了？” 就算明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但是被这么指责，梨落偏偏不愿意低头服软。 “如果你想看到的话，我不介意的。”梨落倔强地迎上爸爸的目光，反唇相讥。 “梨落！”妈妈低声呵斥，目光是满满的不赞同。 爸爸指着门口，对她说，“门口在那，好走不送，我不要你这样的女儿。” 梨落假装没有听到，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很响的关门声表示了自己的情绪。 可是一锁上门以后，梨落颓然地坐下，定定地看着桌角。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去想。夜色慢慢加深，窗外的月色，是她唯一可以看到的光芒。那么的黯淡，让她在迷雾中彻底的迷失，找不到方向。 黎勒辰，你真的是梨落的克星。 自从认识你以后，没有一件事不是在云端之上以及悬崖之下的极大反差。还没有从幸福中回味过来，却猛然之间跌入谷底。 眼泪能带来什么，它不能吃不能用。从生理上的角度，自我安慰的说法，它可以排毒养颜。但是从心理上，它仅仅是证明你的妥协你的无奈你的不甘。泪干了，这些东西，依然存在。 梨落轻轻抹去眼角残余的泪，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不要。 我不要就这么对这个世界妥协。 喜欢一个人，错了么？努力去争取，错了么？成绩这种东西，如果中国不是一个以成绩划分学生等级的话，它什么都不是。 不就是一个青桑一中么，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不要低头。 万籁俱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还在继续。梨落挪动了下身子，蜷缩在门边。窗户没有关好，冷冷的风吹进来，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几点了？ 揉揉眼眶，刚准备起身的时候，门被突然的推开。愣神间差点摔倒，好不容易保持住了平衡，灯却被打开了。 刺眼的光亮亮起，梨落下意识地眯上眼睛去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姐……”梁一看着梨落这个样子，弱弱地唤着她。 “你来做什么？”听到梁一的声音，梨落连眼睛都不想挣开，直接往床上扑去。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不用睁眼都可以找到位置。 “对不起。我……” 梨落抱着抱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把手中的抱枕当成仇人般，狠狠地捶了下去。“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了？对不起有用么？” “那天，要是我不拉着你跟我一起去动漫城，就应该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吧。” 梁一这些天都很是自责。所有的事情，都源自于那个晚上。如果不是他，梨落姐就不会去动漫城，更加不会为他出头导致两个人夜宿警局。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梨落姐在学校就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了。那么，也不会无缘由的离家，更加不会和爸爸吵架。 梨落睁开眼，就看见梁一捧着托盘站在门口迟疑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原因知道梁一居然是自己的弟弟，她会很喜欢这个带着点小任性的可爱的孩子。 命运，就是让你哭笑不得，抗拒不了的存在吧。可是，难道就只能被动的接受吗？ 梨落叹息，走下床接过梁一手中的夜宵，“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梁一，何错之有？只是，她不甘心。所以需要拿讨厌一个人，来盛放那些需要消化的难以接受的事实。 梁一看着接过他手中东西的梨落，眼神瞬间亮起来了。“姐姐你原谅我了？” 梨落放下夜宵，轻轻地摇头，而后推着梁一走出房间。 梨落说“梁一，你是个好孩子。” 在梁一还在不明所以的时候，梨落已经把门关上了。 就算接受这些改变不了的事实，也要是自己主动的。至少，这样会比较安慰吧。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至少，抗拒过，抵制过，最后的接受，就变得稍微的理所当然。 拿着勺子搅动桌上的红豆沙，梨落开始觉得，多一个弟弟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 梁一，依然是爸爸的背叛最直接的证据，是妈妈怎么也放不下的最致命的伤痕。 这个节骨眼上，身为女儿的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孝啊。 轻轻地走出房间，把碗端回厨房，在经过爸妈房间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压低声音后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 妈妈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梨落，你不要忘了，家里那一个最不应该出现的存在是你带来的。相较之下，梨落有做什么吗？” 爸爸很是烦躁，抬高了声音，梨落听得更加的清晰。“这是两码事。你干嘛总是死死地揪着不放啊？说了，那只是一个意外！可现在你去看看你的女儿，她是什么样子？！”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火药味浓烈得连门外的她都可以感受到。梨落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爸爸妈妈都看了过来，梨落平静地说，“我的人生，我自己会好好负责，这件事不值得成为你们吵架的理由。而你们，如果还要这么继续吵的话，干脆离婚算了。” 第26章 就此思君朝朝暮暮（六） 说是多事之秋也不为过吧，全部事情都积压在这个时间段一次性的爆发。爸妈默不作声地看着梨落，暴风雨前的平静，还可以继续多久？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不需要拿我来当任何借口。感情的事情，你们自己商议，不要扯上我和梁一。” “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分开，但是如果你们要这么吵下去，还不如先分开等彼此冷静下来再说。” 这些话说完，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梨落吸吸鼻子，郑重地说完最后一句，“爸爸妈妈，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想让你们分开。” 好像是一夜成熟了起来，梨落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收拾了房间，把全家人的早餐做好，然后出门了。 梨落还是去找了黎勒辰。 深呼吸，去按门铃时发现门并没有上锁。梨落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梁燕成双晚归家，落在谁的屋檐下。宁愿并肩作篱笆，任风吹，任雨打。看，燕儿都可以成双入对，人，为什么就如此艰难？ 大厅，一双人儿相拥而立。 女生有着微卷的及腰长发，从她的角度上，只能看到背影。但是，黎勒辰透露出来的那份欣喜，却展露无遗。 这个女生，就是黎勒辰的无可取代吗？ 曾经不断地给自己的安慰，以为在黎勒辰身边，他迟早会看到自己的。可是，现在，陪在他的身边是不是都已经成了一个奢望了？ 想要用尽全力去喜欢的心情。如果真的要说错，那她是不是错在喜欢上了不喜欢她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分钟，也可能一个世纪。他们终于分开了，梨落却不敢向前。那两个人，他们和自己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般，她能看到他们，却无法靠近。 这种被隔离的感觉，很不好受。明明很难受，却硬要逼着自己努力笑，不断地自我打气，没关系的，这种情况，不是早就想过了么。 “梨落，你怎么来了？”黎勒辰脸色微变，走向她。可是，离得越近，梨落却觉得他们的距离更加的遥远。 “我是来……”梨落胡乱想着，手中抓着的纸张悄然松开，下意识地捡起来，然后那句话就自己说出来了。“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黎勒辰的交换日记，那张她特意撕下来的纸张，里面的内容，她折腾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那些字，不过是用一种特殊的笔的写下来的。平时是看不到，但是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清晰的显示。 那张纸，记录的内容是一个美好的初见。 一场摄影展，一个倚着树枝对着天空发呆的少年，一张完美的诗意的画。少女把这张照片命名为《五月少年蓝》。拿去参赛，然后顺利的夺得了桂冠。 那张纸的最后一句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黎勒辰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梨落抢先回答，“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掉下来的，反正我发现的时候它就在我家了。” 梨落知道这是句很没有说服力的解释，她低着头不敢面对黎勒辰。 那个长卷发女生走上前，看向那张纸的时候，眼前一亮。 “辰，这个好眼熟诶。” 辰……梨落默然，其实她多么想叫这个名字。黎勒辰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和对她着完全不一样的温柔。 “素素，这个，是你曾经的日记。”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黎勒辰的这句话藏着一丝的苦涩。 她就是素素？梨落抬起头，眼睛不眨地盯着那个女生。 她对梨落大方一笑，“我是夏素锦，你好。”而后，她拿过那张曾经的日记，轻笑，“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嘛，难得你还留着。” 黎勒辰一闪而逝的受伤，梨落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怎么办呢，明明你心里有着一个人了，偏偏还是会喜欢你。看着你受伤，恨不得代你受过。想要把所有的阳光送给你，换君展颜一笑。 后来他们一起出去吃东西。 黎勒辰点的是他从来都不吃的辣。梨落皱眉想要阻止的时候，夏素锦却笑得眉眼弯弯。 夏素锦说，“真难得你还记得我喜欢什么。” 于是梨落开始了无尽的沉默。喜欢上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她就是这样的在喜欢着黎勒辰。黎勒辰，是否也是这样喜欢夏素锦呢？ 这个午餐，梨落食不下咽。默默地看着黎勒辰为夏素锦布菜，听着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般地说着曾经的趣事。 梨落第一次知道黎勒辰别的样子，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柠檬汁很酸很酸，酸得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梨落实在是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看着梨落一个人走开的孤寂的身影，夏素锦问，“辰，你不觉得这样对这个女孩子太残忍了吗？” 黎勒辰笑得很凉薄，“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 梨落的喜欢，他回应不了，梨落不应该喜欢他的。梨落那么的美好，她值得最好的，最全心全意的对待。 梨落的未来，是他承担不起的重责。 所以，就这样吧。默默地退出彼此的世界，对谁都好。 回到家以后，爸爸妈妈似乎协议好了什么，家里一派宁静和谐。 梨落在餐桌上郑重地说，“我要跳级，重新考上青桑一中。” 爸爸妈妈很欣慰，也很担心。从高一直接跳级到高三，会不会太难了。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都接到了这样的信息。 梨落安抚地对他们笑，“我会做到的。” 当你成功的时候，你的成功就是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的一个狠狠的耳光。梨落开始期待，她回去以后，那些人的表情。 梨落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学习，报了各种补习班。每天不停地做着各种习题集，直到累到不行趴在桌上睡着。对她来说，最黑暗的时候不是高考前夕，而是这段时间。 可是，也就是这段忙碌的时间，她才可以不去想黎勒辰。她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忙到这个名字彻底被丢在心里的最深处。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吧。 第27章 流年依旧岁月静好（一） 2012年末，梨落携着许浩然回到了青桑市。 飞机即将降落，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梨落深呼吸，合上手中的书本。手贴在窗户上，俯视大地，她慢慢平复呼吸。终于，要到了呢。 “梨落你不会在紧张吧？”许浩然看着她那副样子，取笑道。 梨落瞥了许浩然一眼，冷哼。然后不去看他，摆出一副‘拒绝和你说话’的样子。 许浩然轻笑着，自言自语般地说，“青桑，是一个怎么样的城市？” 于是梨落反射性地回答，“青桑是一个很美，很棒，很值得你停留的城市。你绝对会喜欢上它的。” 许浩然放大笑容，“不是不和我说话的吗？” 这回，梨落连表情都懒得给了，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开始了等待。 真的下了飞机，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梨落所有的思绪都是停止的，任凭往昔的画面不断闪过。回忆二字，永远的说不清道不明，只有你自己才体会得到的个中寓意。 眺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梨落在心中默念：青桑，我回来了。 此时的她衣抉纷飞，长发飘舞。这一刻的许浩然，第一次真切地发现梨落也是一个很妩媚的小女子。 “发什么呆呢？” 梨落回头就看到许浩然定定地看着某一点，在他面前轻轻地挥了下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梨落并没有发现前面有什么值得看那么久的。 恍然间，她想起许浩然看着的方向就是她刚刚站着的位置。于是她凑上前正视许浩然，带着玩味的笑意。 “许浩然你是不是发现原来我也很漂亮啊？” 看着梨落越靠越近的脸，许浩然后退一步，很淡定地挑起她的下巴，上下研究过后回答说，“我从来没说过你长得不漂亮。”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梨落脸不红气不喘地甩开他的手，“你的爪子，收回去。” 许浩然略微失望地放下，“我还以为你会脸红的。” 梨落撇嘴，轻快地走在前面。她打死都不会承认，在刚才的时候，自己的心跳真的加速了。 有些事很难去叙说，有些东西我们以为它已经慢慢消失不见。可是当熟悉的人出现的时候，会发现所谓的不见了，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借口。在那一个临界点上，所有人和事全部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 如果仔细去研究的话，会发现那一刻的灵魂和身体其实是可以分裂成两个人的。 灵魂漂浮在上空，所有真实的情绪完全地流露；而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很淡定地跟一个分开以后几乎没有联系过而且意义非凡的人说一声“好久不见。” 绿灯亮起，而马路对面的有一个熟悉的男子往他们的方向走来。在时光老人在他们身边转了一圈之后，有一个人再一次出现在了梨落的生命中。 在即将走过的时候，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地停下。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人，纵使过了那么久的时间，纵使彼此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依然就是第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梨落曾经设想过无数的重逢场景，但是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寒暄，说一声，好久不见。 正式地握手，完美的微笑，看似正常的背后，除了自己还有谁可以体会到那种悲哀呢？ 原来，真的是你。可是，怎么会是你？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所有的言语动作和表情都不符合她定义里的相遇。可是事实上，她和黎勒辰就是这样再遇了。 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如果是之前有人告诉梨落，她会在回青桑后的第一天就看到黎勒辰的话，她一定会选择去买彩票。 重新再见到黎勒辰，是一件比中彩票还要难的事情吧？ 可是现在，黎勒辰真的出现了。梨落恍惚地看着他，说完好久不见以后，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多的话想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绿灯时间越来越短，许浩然看着对视中，无言的两个人，走上前，拍了一下黎勒辰的肩膀，说：“阿辰，好久不见。” 黎勒辰诧异地望着他，试探性地回答，“哥？” 梨落神游到外太空的思维又回来了，“你们认识？你们是兄弟？” 这个世界，果然很复杂。 这个世界，真小。 3、2、1。绿灯闪烁着，黎勒辰对他们抱歉一笑，“我还有事情，先走了，改天再联系。” 梨落看着黎勒辰的背影慢慢远去，直到看不见。 黎勒辰，除了好久不见，你就没用别的话要对梨落说么？ 黎勒辰，你还真是，数年如一日地没有改变过地选择忽略梨落的存在。 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梨落没有反应。许浩然也始终没有开口催促，体贴地站在她的左手边为她挡去靠近的人群。 终于，梨落回神了，但是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地大步向前走，在许浩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甩开他一大段距离。 “梨落！” 许浩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梨落的身影已经快要被人潮淹没了。他喊着梨落的名字，追了上去。 当许浩然追上梨落，掰过她的肩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梨落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有点尴尬地笑着，“我还以为……” 梨落冷静地看着许浩然，“以为我会哭是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梨落接着一字一句地说，“许浩然，你是故意看我笑话的吗？你明明就认识黎勒辰，听我说那些事情有意思么？” “这样，很好玩么？” 是真的把许浩然当朋友，是真的把许浩然定位成很重要的存在。 梨落的原则是：你可以欺骗我，你可以把事情瞒着不告诉我。但是你要做到这一辈子都不要让我知道。 而现在的许浩然，明显就是没有做到。 所以梨落生气了，很生气。她更气的是自己，气自己为什么要去说。她觉得，现在的她，在许浩然面前就像是透明般，所有的一切都无处遁形。这样的被看透的感觉，很不好。 第28章 流年依旧岁月静好（二） 其实不是这样的，许浩然想要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 他能说，这世上同名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知道梨落的倾城色就是他的认识的黎勒辰这样的话吗？说了，梨落会相信吗？ 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的存在。 许浩然只有沉默。可是他的沉默，在梨落看来就是默认了。 梨落越走越远，许浩然没有再叫住她。他一个人慢慢向前走去，在不远处坐下，静静地看着天空。 幸福又快乐的人们，不断从他的身边经过。许浩然苦笑，他还能怎么说，怎么做。 插在口袋中的双手，是自己给予的温暖。 许浩然在陌生的城市，看着灿烂的烟火。似乎，这座城市孤单的人只有他一个。 没有谁感性，对回忆爱不释手，但是一个人，除了回忆要拿什么去对抗这整个世界的寂寞。 许浩然自己都有放不下的时候，他又凭什么去要求梨落放下？ 虽然，现在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的滋味，很难受。 梨落，会回来吗？ 许浩然自问，却没有答案。他始终猜不透，那个随性恬淡看似随时会消失的女子想的是什么。 冬天的天色暗得特别快，梨落在旧家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看着手中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还有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她开始觉得担心了。 其实梨落知道，许浩然是无辜的。 别说她没有说出黎勒辰的全名，就是说出来了，又怎么样？ 毕竟是她自己想要说出的事情，和许浩然，有什么关系呢？ 归根究底，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可是，没办法，那个时候的梨落，特别的需要一个人可以让她发泄。 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任性，许浩然，是刚刚好的那个人。 叶子在窗外轻轻摇动，马路上已经看不到人了。镜中的自己，一脸的担忧。 许浩然的影子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浮现，好像在提醒着自己，少了一个人的陪伴，梨落是多么的寂寞。 寂寞，寂寞是什么东西？梨落烦躁地扯下花瓶里插着的花儿，棘手摧花。 许浩然对青桑一点都不熟悉，这样把他一个丢下，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梨落呈大字型地把自己扔回床上，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去想。 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着，一直重复着一个叫许浩然的名字。 梨落刷地起身，把枕头扔出去。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再次躺下。 没过多久，身体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又坐了起来。梨落抓着头发，认命地跳下床，拿起钱包和手机匆匆跑了出去。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放不下了。 那些轻轻浅浅的时光，在下弦月下，伴随着寒风来袭。躁动不安的灵魂，依旧迷失在一个寻找的路上。彷徨了一段又一段，还是找不到停留的港湾。 梨落是在他们分开的那个路口前面的石椅上找到的许浩然。 许浩然说了一句话让梨落瞬间有了泪意。 许浩然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就好像漂浮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停留的港湾。 他们牵着手穿过一条条小巷，像是重新穿过那一段青春年少的时光，再次回到2012年。河的对岸，黎勒辰清清浅浅的笑靥，那么远那么近。 年少的爱恋，始终太过缥缈吧。 我们都回不去的，那些时光。 “喂。”梨落停下脚步，“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在那坐一个晚上了？” 许浩然很认真地，给出了一个零模两可的回答。“或许。” 梨落不满地瞪着许浩然，“你这是什么回答，我是很正经地问你诶。” 许浩然伸出右手，轻弹了下梨落的脑门，“我也很正经的回答啊，如果你想听我说是，我不介意说给你听的。” “算了。” 这个回答，可能是最好的回答吧。许浩然说“是”会让她内疚不安，许浩然说“不是”，她不见得就可以开心。 那就这样吧，这样不是也很好么。 大晚上的，找不到公车，的士也见不到几部。他们用11路公车走了好久，直到梨落睡意来袭，耍赖地在原地站着不肯走。 “要不是为了出来找你，我早就暖暖的被窝舒服地睡着了！” 许浩然无奈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梨落，“你这是闹哪出啊，我又没有求着你出来找我。说到底，如果不是你突然地发脾气，我至于一个人在那坐那么久？” 梨落扁嘴，振振有词地反驳，“你这是在埋怨我么，那你怎么不检讨下你自己，要不是你不告诉黎勒辰的事情，我有心理准备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许浩然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不想和你吵架。” 然后梨落更加的无理取闹起来了，“谁要跟你吵架了？许浩然我告诉你，我就是在生你气。” 许浩然默默地在她旁边蹲下，揉乱她的长发，感叹道：“我上辈子到底欠你什么了。” 梨落偷笑，然后起身，利落地跳到许浩然的背上，“谢谢你主动要求背我噢。” 许浩然气恼地扭头看着那个很自豪地赖在他背上的女子，“我有说什么吗？” 她打着呵欠，“你的行动不是说出来了咩。” “喂！梨落你不要睡着了，我不认识路的啊！” “左转再右转然后直走再转一个弯就到了……”许浩然不说还好，说了以后，她觉得更加的困了。 许浩然的抗议依旧继续着，但是唇角却悄悄地弯起一个笑容。 梨落眼皮越来越沉，“我真的睡了……许浩然你不要把我弄丢了哈。” 没有安全感是所有人的通病，但是，不愿意给予温暖，却渴望别人先给你回报更是所有人的通病。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不是相对的呢？ 付出了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是你不付出，那就是真的没有回报了。 你说这个世界现实？ 不是的，它只是比较地爱着自己而已。 如果你愿意相信那个人，那么你可以试着把心退出去一点点，让出一个位置让那个人进来。试着去赌一次，要么全盘皆输重新来过，要么，从此那个人的世界任你逍遥。 第29章 流年依旧岁月静好（三） 一夜好眠。 梨落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记得她是怎么睡着的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微亮。梨落光着脚丫踩在木地板上，一阵凉意袭来。伸着懒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深呼吸一口气。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青桑，在一大早的安然下对梨落展示了它从未改变的执着。青桑，是一个很怀旧的城市。 就像感情，开始了就一直坚持着最初心动的执着，眷恋。 一张无形的网洒下，捕获的是谁？还是说，愿者上钩。 做一个简单的概率统计，一个世界每天不断有婴儿诞生，亦不断有生命逝去。要刚好出生在同一个年代，要刚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要刚好在同一时间经过某一个地方。要认识，要相聚，要相恋…… 综合上述，遇见一个刚刚好的人，需要多么的幸运才可以做到。 梨落穿插在各个小巷中，毫无方向的乱走，不觉间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黎勒辰的地方？？时代广场。 她提着早餐找了一个没人的草坪坐下，一边咬着吸管一边胡思乱想着各种事情。 在不远处，有一对情侣相依相偎着，分享着手中的早餐。看着他们，梨落觉得自己真的开始苍老了。 她都快要记不起青春是怎么开始的了。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不一样的存在的人吧，然后一夜间长大。 或许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开始的青春。 但是，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而不敢再去尝试爱别人。 “早安。” 有一句话是对的，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不要说鬼。你实在是不知道会不会在你说完以后，某一个是否为生物的存在会不会出现。 而刚刚还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名字，突然转变成一个真实的人。如此改变，让梨落抬头看着面前的阴影的时候，瞬间被豆浆呛到了。半响才回应道，“早安。” 黎勒辰失笑，轻轻拍着她的背，“梨落，你还是没有变。” “对，我没有变。” 梨落放下豆浆，对着黎勒辰璀然一笑。 对啊，她没有变。甚至，现在的她，面对着黎勒辰的时候，依旧会像当时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的心跳加速。 都说人始终是会变的，即使现在的梨落也承认和曾经的那个自己有着极大的不同。但是那一份感觉，那一份维持了她整个年少的感情，在面对故人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梨落。”短暂的安静过后，黎勒辰叫着梨落的名字，在她身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静谧和沉默是不一样的吧，至少梨落享受着这一刻的氛围。 “老实说见到你我很惊讶的。”梨落枕着双臂，眯着眼睛在草坪上躺下。 “嗯，我也是。” 沉默了半响，黎勒辰说话了。 “其实，你怎么会……”只是说到一半又停住，他忍不住叹气，面对梨落，实在是一句话都能牵扯出太多的事情。算了，不说也罢。 “我啊，其实还是对你有感觉的。”梨落把头撇向另一边，感受着冷冽的寒风，说得非常的漫不经心。仿佛她说的是的是“你吃饭了没”那样天经地义的正常到再不能更正常的话。 “梨落……” “但是，我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所以请你放心。” 梨落偷偷瞄过去，发现黎勒辰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严肃。她坐了起来，看着远方，很轻地说，“其实我骗你的。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黎勒辰对着梨落微微一笑，“梨落，你知道吗？” 黎勒辰笑得很是温柔，“我是想告诉你，你的嘴角沾了番茄酱。还有，每次你紧张或者说谎的时候，你总是会不自觉地去玩手指。” 有吗？ 梨落下意识地去看双手，发现它们真的在不自觉间左手扯着右手，而她的下意识动作则再一次出卖了她。 黎勒辰放大笑容，从口袋掏出纸巾，一手轻拍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拿着纸巾轻轻抹去她唇角的酱汁。 梨落突然安静了，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草坪，时不时伸出手拨弄一下。 黎勒辰收敛了笑意，“对不起，我逾越了。” “我……”梨落扯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黎勒辰，你还有随身携带纸巾的习惯是么？” “……是。” “是因为我才养成的习惯么？” “如果你希望是，那就便是吧。” 梨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知道自己的感情没有白付出过，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对吧？ “梨落，谢谢。” 黎勒辰贸贸然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声音很轻。 谢谢你，教我学会爱。 “黎勒辰，我接受你的感谢，但是，梨落也要感谢你。” 梨落认真地看着黎勒辰的侧脸，像是第一次认识般，很用心地想要把他刻进脑海里，印进心里。 谢谢你，教会我成长。 他们很正式地握手，然后像是用尽全力般地给彼此一个拥抱。 梨落一直都知道，那些贯穿所有成长的记忆，是迟早会逝去的。而这一天真的到来时，经由另一个驻足于她所有世界的人的终结，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就如同泡沫般的梦境一样，一早上醒来就会忘记。那些记忆，如同清晨慢慢消散的露珠。 与那个人的相遇，与各式各样的人发生的事情，那些光辉，就如同被时间追逐一般渐渐褪色。流转的时光，终究还是要遗忘了。 回忆很美好，但是前方也值得去期待不是么。 “再见，我要回去了。” 梨落站起来，轻拍完身上的草屑，很努力地扬起最灿烂的笑容对黎勒辰道别。 黎勒辰，梨落看了你那么久的背影，这一次就让你看着梨落离开吧。 梨落想，她是时候该放下了。放下那些羁绊，才能走得更远。 前方，应该很美好吧？ 所有日记，都知道我等过你。 而现在，那些封锁的日记早已满是灰尘。是时候，打开心门，让所有的快乐悲伤在阳光下尽情绽放。 没有人陪伴，和勇敢无关。没有人陪伴，也可以习惯。 梨落，会活得很好。 第30章 流年依旧岁月静好（四） 刚好这两字，要用尽多少幸运才可以换回来？ 梨落漠视心底升起的种种异样，努力地扬起笑容跟黎勒辰说再见。这次的再见，可能就真的是再见了吧。 再见，我的旧时光。 再见，我爱过的那个男孩。 放下吧，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离别……别离…… 走在路上，梨落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 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长达七年的思念，长达七年的爱恋，就这么放手了？梨落摊开手掌，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心，心中是说不出的各种心情。 有点苦涩，有点想哭，有点舍不得…… 好像是还喜欢着的，黎勒辰这个名字，陪着她的青春一起成长着，早已生根发芽。已经是一棵树的高度了，她依旧像树底下的小草一样，仰望着那个达不到的高度。 而现在，那棵树强制性地消失不见了。裸露在阳光空气下的她，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黎勒辰在后面看着越走越远的梨落，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月下，想起了乌镇，想起了各种样子的梨落。 梨落早就在他的生命刻下无法抹去的痕迹，深深地印在那里。 他，是不是欠梨落一句，我喜欢你呢。 梨落，梨落…… 喜不喜欢不重要了吧，梨落现在已经长大了。年少的爱恋早就该散了，而他的身边也已经有了别人。 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了。 梨落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黎勒辰静静地望着天空良久，往反方向走去。 不管梨落走得如何地慢，这条路还是走完了。 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有想，大脑一片空白，潜意识里逃避了未来要怎么继续，不去想以后的生活。踏入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行色匆匆的许浩然。 “你要去哪里？”梨落很是好奇，许浩然在青桑，明明就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如果不算黎勒辰的话。 “我……”许浩然难得地支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所以然。 “许浩然，你有事情瞒着我吧？”梨落眨眨眼，肯定地说。 “你不也瞒着我去见了辰吗？就别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明明是很正常的问话，可是许浩然居然生气了，语气僵硬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梨落收敛了笑意，言语微冷。 “看吧，既然你已经承认了，何必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呢？”而许浩然的声音，如同置身冰窟般冰冷，把她的心情瞬间冰冻。 “你什么意思？”梨落皱着眉，“我去哪里难不成还要跟你备报吗？” “当然不用，”许浩然笑得有点不耐烦，“所以你也不要过问我要去哪里。” “我只是怕你找不到路而已。我可不会去找你第二次。” 梨落对着许浩然的背影大喊。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吵架了？许浩然突然变得好奇怪。 梨落回到房间，扯着窗帘有点纠结地想着。 好不容易打算放下回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难得想要分享新生活，许浩然这样，有点打击到她了。可是等等，她的新生活，和许浩然有什么关系？ 梨落被自己的想法诧异了，许浩然，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跟她的生活有了衔接？是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必要的存在？ 许浩然也不过是一个稍微懂得她的人罢了，什么时候她的生活非他不可了呢？梨落摇着头，试着说服自己这只是偶然间闪过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罢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许浩然不是自己的谁。 所以，不要在意。 可是好像，不管怎么自我安慰，自我说服，许浩然的影子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梨落告诉自己，她只是寂寞而已。 只是少了一个人的陪伴，所以寂寞而已。 当满腔的情绪无法发泄的时候，我们都渴望被淹没在人群中，渴望喧嚣隐藏起自己的落寞。 陌生人，往往是最好的陪伴。 梨落还是喜欢隐藏自己，她坐在一个角落，轻摇着手中的酒杯，再次感叹曹操的先见之明。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结局，一些故事美的结局是苍白，结局不再是结局。不愿结局完美，谁会知道真正的爱。努力了，不一定有结局。 好多的结局。爱到最后却没有在一次，那是因为，我们不会只爱一个人啊。那是因为，我们要学会更好的去爱下一个人。 在苦涩中的寻欢，努力地挣扎，渴望从一个深渊爬起来。 我们都会藏着那些情绪，我们总是让它不停地在心里咆哮，很累很痛，却无法释放。 不断地积累，伪装太久，是不是就会以为那个才是真实？ 第31章 流年依旧岁月静好（五） 梨落微眯着眼看着前面似乎很熟悉的身影，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许浩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可是不确定，又觉得好像不是很安心。心底里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莫名的感伤喷涌而出。 隔了几个座位的前方，许浩然和夏素锦对立而坐，两两相望间，思绪不明。 和梨落的倾城色一样，夏素锦，亦是他不断追逐过的倾城色。 素素，这个名字多久没有再自然而然地念出来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看，那么美好的诗，用在我们身上，却是各种的不合适。素素，你相信许浩然的每一句话，却不相信他早已爱上了你。 这是谁的错，抑或是谁的悲哀？ 许浩然的笑，越发苦涩。 夏素锦举杯，敬向他。她的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许浩然的心里划开了一小道口子，不痛，却有很多不知名的东西不断冒出来。 “浩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对于故人，唯一能说的，也不过是好久不见而已。 “你怎么会来青桑市的呢？”夏素锦摇着酒杯，漫不经心地问。 许浩然的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什么都没想，就那么脱口而出，“陪一个朋友来的，参加她的母校周年庆。” “咦？”夏素锦凑上前，细细地打量着许浩然，“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浩然么？我们自己母校的周年庆，你都不参加诶！” “我……”许浩然微张着嘴巴，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猜猜，因为你的女朋友？”夏素锦笑意加深，眼波流转间的光芒刺伤了他。不痛，却深。 什么是最讽刺的事呢？ 明明你深爱着的是眼前的女子，却还是要附和着她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那个女子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许浩然无力地扯着唇角，沉默着。 夏素锦也开始沉默，垂着眼睑看似在研究自己的指甲。 “浩然，你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么？”夏素锦突然发问，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可惜，沉浸在自己思绪的许浩然没有听到。 时间正正地指向凌晨零点零分。凌晨零点，灰姑娘游戏结束的时间。 “我先走了，下次再约吧。”夏素锦起身，轻快地跟许浩然道别。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夏素锦回眸一笑，“有人在等我。” “那好吧，路上小心。” 痴痴地看着夏素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浩然无力地跌坐回沙发，脑子一片空白。 梨落在背后确认了半天，此时的她在纠结，是悄悄走人比较好，还是走上前安慰许浩然的好。 “梨落，我知道你在。”许浩然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冲梨落所在的方向喊。他早就看到梨落躲躲闪闪地在旁边了，一直没有说破而已。 梨落讪讪地笑，“我不是故意的。” “你特意的？”不用睁开眼睛，都可以想象到眼前的梨落，一定是揪着手指，微微嘟着唇，委屈的小模样。 梨落坐在许浩然的旁边，轻轻摇着许浩然的胳膊，“她就是你的青梅竹马么？很漂亮噢。” 许浩然的笑意收敛了，“是。” 依旧喧哗的酒吧里，梨落清浅的笑颜就近眼前，用她一贯甜美的嗓音说着那些淡淡的，直戳心底的话。 梨落说，“终不过是一场随遇而安罢了。” “流年依旧，生活依旧，彼此依旧。” 许浩然很想说，这样的梨落，像极了午夜电台的知心姐姐。而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说出来了。 梨落瞪着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粉拳锤向许浩然的肩膀。 “我是在安慰你诶！” 即使梨落再生气，力度都不会很大，许浩然装模作样地揉着肩膀，撇过脸不去看梨落。 “真的很痛吗？我应该没有用力才对啊……” 梨落微微不安地凑上前，想要道歉的时候发现了许浩然唇角快要泛滥的笑意。她冷哼，“想笑就笑。” 话刚落音，许浩然就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梨落气结，起身打算离开。许浩然拉住梨落的手，“真生气了？” 梨落干笑着，一字一句地回：“你说呢？” 许浩然轻轻一拽，本意只是想要梨落转身面对他而已。谁知梨落挣扎着，许浩然稍微加重了力道，梨落就直直地跌落许浩然的怀里。 四目相对间，皆无语沉默。只是这个沉默，似乎多了一些不明的暧昧。 “……喂……” 几乎是同时开口，梨落跳出许浩然怀里，示意他先说。 许浩然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想说的。 然后梨落粲然一笑，“我们回去吧。” 我们。 挺好听的一个词。是不？ 许浩然拉起梨落的手，“好，我们回去。” 第32章 流年依旧岁月静好（六） 其实，夏素锦撒谎了。根本没有人等她，她没有约任何人。之所以那样，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许浩然。 有人说，离开只是想要被挽留。 于她而言，可能，她也是想看看许浩然到底会坚持多久吧。人就是这样，对于那些曾属于你的，在失去以后，会万般难受。然后我们就以为自己是有多喜欢，渴望被挽留的心情。可是，扪心自问，真的喜欢么？ 夏素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再遇许浩然，给她带来的冲击，有增无减。 浩然，是她那么长久的时光里，最抱歉的人。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自己的影子孤寂地伫立，夏素锦的笑越发苍白。由于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夏素锦连忙道歉，蹲下身不小心撞到对方落下的东西。抬眸间，眼前居然又是一个熟悉的人。 “居然是你。” “好久不见。” 眼前的男子一如既往的笑，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转眼间，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许浩然，黎勒辰。这两个人，贯穿了她的少女时期。稍微的触碰，就是满满的泛滥的回忆。夏素锦想笑，却怎么都勾勒不出一个弧度。 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 夏素锦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她蹲在地上，向黎勒辰伸出了手。 “辰，你送我回家吧。” 黎勒辰依然是那样的体贴，不问原因地拉起她的手，颔首，如沐春风的微笑。“好，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安静地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谁都没有问些什么。到小区门口时，夏素锦挥手告别，“辰，谢谢你。” 黎勒辰还是那样微笑着，“不客气，你快点上去吧。晚安。” “你也要快点回去，注意安全。” 目送黎勒辰离开以后，夏素锦慢悠悠地爬着楼梯。空荡荡的楼梯间只有她刻意加重的脚步声，那么规律的声音，让她不可抑制的想起曾经。 依然记得，认识黎勒辰的那一天，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一缕微风带着接近夏天的气息很是舒服地吹来，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那一天，为了这个星期学校举办的摄影展，她一直在努力地寻找自己所认为的最合适的瞬间。 找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中心广场的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幅很诗意的画面。 一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少年倚着树枝对着天空发呆。 无论是色彩还是构图，对于这一张她都是非常的满意的。 她把这一幅照片命名为《五月少年蓝》，而最后不负她所望的夺得了桂冠。 在展示厅守株待兔了三天，终于看到了黎勒辰。 黎勒辰看到自己的照片被挂在最显眼的地方，除了眉头皱着以外，什么都没说很是直接地转身离开。 “同学你等等！” 她把什么情况都想过了，就连面对黎勒辰要求撤照片时的说辞都准备好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他置之不理的情况。 她追上黎勒辰的脚步，扯了扯他的衣袖，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偷拍并且用于参赛。同学，如果你实在是介意的话，我可以把它取下来的。反正，都结束了。” 黎勒辰仅仅是回了三个字以后就打算离开了。他说，“无所谓。” “同学，你先不要走！” 她因为他的话陷入了某种神游的状态，等回神的时候，黎勒辰的背影已经逐渐消失不见了。无奈之下，她只有再次追上去。 她想用奖金请黎勒辰吃东西，黎勒辰半响都没有说话。幸好在她就要放弃的时候，黎勒辰终于同意了。 后来，每每在校门口发现了什么新开的小吃店，夏素锦会把黎勒辰叫上；偶尔是要他陪自己去拍照，顺便当个模特之类的；偶尔让他帮忙做下作业……一来二去，他们就这样慢慢的熟悉起来了。 她犹记得第一次在黎勒辰的教室门口等他的时候，黎勒辰很礼貌地问，“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然后听完她说的事情以后，他依旧很礼貌地拒绝说，“我要回家了。” 庆幸的是，那一种礼貌和疏离，在她的坚持之下，总算没有再出现了。 后来黎勒辰对她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难缠的女生。”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很自然地想起那天她那一句类似搭讪并且事后被许浩然嘲笑了很久的话。 她说：“我也要回家，正好同路，一起吧。” 黎勒辰是浩然的表弟，而浩然是她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并且，目前黎勒辰住在浩然家，也就是她的隔壁。 这种事情多试了几次，黎勒辰就再也没有拒绝过她了。 感情的开始来源于好奇。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不知不觉间，黎勒辰三个字已经悄悄地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慢慢向着参天大树的目标努力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可是，感情永远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状态。 很多人都觉得，有一个青梅竹马是件幸运的事情。 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自己成长，陪着自己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背黑锅，可以帮忙写作业，可以一起去做各种捣蛋的事情，然后一起挨批。所有的这些，综合起来就是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特别是，这个竹马还长得很帅。 所有朋友都说，能有浩然这样的人在她的身边，真的很羡慕。而她也觉得浩然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以外离她最近的人，她的蓝颜知已。 可是，就是因为浩然离得太近，感情过于深厚。对她来说，青梅竹马是不可能产生爱情的。 看，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的人，这样一个看过了你所有糗事，这样一个参与了你所有大小事情，这样的一个渗透了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产生爱情呢？ 她的这个想法，被所有人都表示理解不能。但是她相信浩然一定是理解的，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当她把这些话告诉浩然的时候，浩然只说了四个字。他说：“我知道的。” 当时的她以为，浩然的知道指的是知道她的想法并且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意思。于是，浩然的好，就更加接受得心安理得。 年少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有的只是藏在深深的喜欢下毫无保留的付出。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有如果，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得那么离谱呢？ 第33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 夜半时分，梨落从睡梦中被惊醒。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 以为，在那个人身边，就可以算是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终究，可惜不是你。 梨落抱膝蜷缩成一团，这个无法安眠的时刻，除了再次陷入回忆，还能做些什么呢。 黎勒辰，梨落说了再见的。只是回忆的旧时光，少不了你。那么，晚点再回忆起你，可以么？ 我们在前行的路上，真的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红颜、蓝颜、知已…… 简芷安和夏素锦。这两个女生，如果没有黎勒辰，那么她们会不会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爬起来从冰箱拿出一罐可乐，冰冷的触感病痛了她的指头。梨落干脆不回床上了，光着脚丫拖过一张椅子到窗前懒懒地靠着。单手扯开窗帘，窗外，星光黯淡。 2007年，高三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如意。 由于之前事情的影响，几乎没有什么同学愿意靠近她。她的高三，在前期，几乎是每天都戴着耳机过的。 每天，满满的音乐声充斥着耳膜。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不会觉得世界是安静的。 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梨落是年纪第一。 然后，靠近她的同学，猛然变得多了起来。每个人都说，“梨落，你真聪明。” “梨落，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笑笑，没有回应。走出了教室，快要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个女生说，“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你骨子里是什么人。” “—b—i—t—c—h—” 似乎有人拉长了声音用并不标准的英文说着某个单词，梨落回头，那副不知名女生装模作样的表情看在眼里，真心的刺眼啊。 她眯着眼，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此时，简芷安随手扔了一本汉语词典，恰好就砸向那正在讨论的两个女生身上。女生吃痛地回头，简芷安无辜地笑，“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女生瞪着简芷安，把汉语词典捡起来，也想手滑一次。词典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然后降落在简芷安的手里。 “谢谢你哈。”简芷安笑得眉眼弯弯。 梨落在门口停顿着，看完这出戏以后，静静地走了出去。简芷安在座位上看着梨落的身影渐渐远去，手中的笔在空白的纸上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她想了想，跟着梨落离开的方向出去了。 青桑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简芷安找到梨落的时候，她正靠在喷泉池的旁边歇息的小亭上双眼无神，愣愣地看着水池发呆。 简芷安轻轻拍着梨落的肩膀，在梨落下意识地抬起头时对她展颜一笑。 “你怎么来了？”梨落扯着不知名的花儿，把花瓣一片片撕下来。 简芷安轻轻地抱住梨落，抚摸着她的长发，“梨落，你只是个孩子而已，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那时的梨落，还是一个骄傲倔强的孩子。 她一把推开了简芷安，清冷而坚定地说，“不需要。” 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不需要靠近。 黎勒辰曾说过，“梨落，如果你的个性一直不改的话，迟早会吃亏的。”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梨落揉着太阳穴，尽量从混乱的各种记忆中抽出那个片段。她的回答，好像是，“大不了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啊，我依然可以骄傲地说，我很好。” 这个世界上，别人不误解你就不错了，怎么能去奢望每个人都来理解你呢。 世界那么大，连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属都不能完全理解你，遑论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简芷安有点尴尬地僵在原地，梨落抿着唇，拒绝说话。 气氛并不是特别的友好，苏铮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了出来，分别拍着她们的肩膀，笑眯眯地望着她们，“你们逃课了呢。” 梨落垂着眼睑，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简芷安一味地笑着，笑容里终于多了一丝真实。 苏铮不明所以地来回盯着她们，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梨落继续辣手摧花，不停地蹂躏着早就没有形状的不知名花儿。 简芷安微仰着头望着苏铮，“你不是也逃课么？” 苏铮转着手心的篮球，“我们今天是难得的体育课。” 苏铮的篮球，让梨落的双眸亮了亮，她直直地望着苏铮不说话。对于梨落的目光，苏铮很快地败下阵来，“阿辰不知道会不会过来，我们和他们有一场友谊赛。” 梨落展开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眼神清亮，笑颜璀璨。她走到简芷安身边，拉起她的手，轻声道，“今天谢谢你。” 简芷安稍微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答，“不客气。” 梨落继续说，“我不会放弃的。” 梨落说完以后就往篮球场方向走去，留下在原地茫然的简芷安和苏铮。 “梨落怎么了？” “……大概……”简芷安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小到随风飘逝，谁也听不见。 梨落说，谢谢她，但是，她不会放弃黎勒辰的。她，还是很喜欢黎勒辰。可是梨落，简芷安也喜欢黎勒辰，喜欢到不能自己。 谁都不想放弃，于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第34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二） 忽然之间，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那个人，彻底把你当不存在，那么，你还存在么？ 梨落觉得，在黎勒辰忽视她的时候，她是不存在的。黎勒辰所有的心神集中在他的篮球身上，仅存的目光，全部都给了同一个人。 夏素锦……梨落羡慕她，嫉妒她。 那些阴暗的情绪独自生长着，吞噬着梨落。 成长，有阵痛，有苦涩。有让你爱而不得，割而不舍的人。成长，终究是一件幸福美好的事情么？ 不见得吧。 梨落突然就没了兴致，走在林荫小路上，时不时踢着小石子。偶然抬眸看着暗沉下来的满是阴霾的天空，更加没心情了。 “梨落姐！”依稀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回头，在小路尽头看到一个难得出现的身影。 居然是梁一。 梨落皱着眉停在原地，等待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的梁一。梁一估计是一路跑着来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梨落体贴地抽出纸巾轻柔地帮他抹去。 梁一感受着梨落的温柔，挂上了大大的笑脸。 梨落没有发现自己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勾勒起一个弧度，她抬手揉乱梁一的短发，“怎么会过来找我？” 梁一的笑容稍微僵了僵，扯着梨落的袖子欲言又止。 “姐……” “怎么？有什么事？”梨落心里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她轻拍着梁一的肩膀，“梁一，到底是什么事？” 梁一垂着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并不真切。 “……爸爸……阿姨……离……” 梨落皱着眉，那个不好的预感加深。 “梁一你说清楚。” 梁一小心翼翼地看了梨落一眼，然后把眼睛闭上，如同视死如归般大声道：“姐，阿姨说要跟爸爸离婚，他们现在在家里吵得很厉害。” 爸爸妈妈…… 梨落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拔腿就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姐！”梁一在身后大声喊她的名字，只是现在的梨落什么都听不进去。 梁一说的话轰地在她脑中炸开，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回家，快点回家。 梁一的说法太过委婉了，这哪里是吵得厉害，分明就是想把整个家都拆了。入室，满地狼藉。可能中场歇息了，除了一地的碎片和凌乱外，没有看到一个身影。 厨房，没人。卫生间，没人。房间，没人。梨落不死心地一个个去推门，却失望地发现全都没有人。 梨落茫然地靠在墙边，顺势滑落，坐在地上。地板很凉，却凉不过她的心的温度。她抱膝，把头深深埋进膝里。 “啪嗒”。 有其他声音响起，在此时此刻显得特别的突兀。梨落知道有人回来了，依旧迟迟没有抬头。来着不急不缓地走着，听着脚步声，她大概猜到是谁回来了。 下一刻，她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爸爸。”梨落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梨落你在哭？”爸爸蹲下身，揉着她的长发，语气里是清晰入耳的担忧。 梨落迅速抬起小脸，辩白，“我没哭。” “乖孩子。”爸爸在她身边坐下，放下一直拎着的袋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我们的梨落，长大了吧。” 伴随着拉开的拉环的动作，爸爸如是说。 梨落摇头，靠着爸爸的肩膀，撒娇道，“不，我没有长大，我还是小孩子。我什么都不懂，我还需要你们。” “梨落……”爸爸念着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言语。 梨落也拿出一罐啤酒，利落地拉开，咕噜咕噜咽下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的时候，不意外地被呛到了。 啤酒，怎么那么不好喝？ 梨落皱着一张苦瓜脸，爸爸看着她的样子一直呵呵地笑。梨落嫌弃地看着手中的啤酒，把它推得远远的。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梨落轻声念着有着她名字由来的词。 爸爸的笑容有了恍惚，梨落看着爸爸隐约可见的白发，莫名地觉得心酸。岁月，催人老。梨落眨眨眼底的雾气，蹭着爸爸的手掌。爸爸的手心，一如既往的宽大温暖。 “梨落啊，是爸爸的错，是爸爸对不起你们。”爸爸纵容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声音里，有着无限的惆怅。 “爸爸！”梨落低低地抗议，“爸爸，你不要这样！” 梨落心底很不是滋味，一方面，她想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另一方面，同时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好好好，爸爸不说了。”爸爸慈爱地摸着她的头，淡淡地笑。 良久，梨落说话了。 以其一昧地去逃避事实，还不如勇敢地自己面对。反正，不都是迟早的事么？ “爸爸，梁一的母亲，是你的初恋情人吧。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让你念念不忘了那么久。我知道的，妈妈一贯不喜欢宋词，她一直觉得宋词美则美，辞藻却过于华丽。爸爸似乎也不是很关心这些，为什么我的名字偏偏来源于宋词？” “爸爸，每年新年总有那么几天是看不到你人影的，不要跟我说出差，你是不是去见她了？” “爸爸，你会和妈妈分开吗？” ……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口，爸爸却开始长久地沉默。 “爸爸……” 那个布满黑压压乌云的下午，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爸爸用略微惆怅和怀念的声音给她讲述了一个富家女恋上穷小子的故事。 彼时的爸爸心高气傲，他的才气在学校是公认的。当时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爸爸努力做兼职，赚取自己的生活费。 小葭是爸爸的家教对象，一个据说顽劣不堪的任性小姐。任性小姐就此爱上了才气书生，两个人表明心意以后，双方的家长却来棒打鸳鸯。 爷爷奶奶私自帮爸爸定下婚事，逼着他结婚。小葭偷偷来到了她家，甚至和家里闹翻了，为了爸爸不惜和家里人断绝关系。 那天却正好是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小葭为此神伤，黯然离去。而爸爸妈妈婚后相敬如宾，然后有了她的降临。 故事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在一次意外中，爸爸和小葭重逢了。 小葭过得并不好，而这一切的源头，却是由于爸爸造成的，爸爸很是自责。 再然后…… 第35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三） 即将迎来的2013，时间，距离，还有好多莫名的因素缠绕在心里，剪不断，理还乱。 许浩然在梨落房门口踌躇了很久，到底还是没有敲门。想走开的时候，发现门是可以拧开的。他轻轻走了进去，入眼是一个蜷缩在沙发上睡得似乎不是很安稳的身影。 梨落。许浩然无声地叹息，走进卧室拿出一张毛毯小心翼翼地替梨落盖上。 伫立在沙发前方，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单纯而无害的小脸上，微微颦着的眉，即使在睡梦中，也那么不安吗？ 许浩然一动不动地站着，良久，从背包上撕下一张便利贴，刷刷写下几个字。然后，以决然的姿态走得义无反顾。 他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就会不想离开。 他怕，就此爱上这个脆弱安静婉约明媚的女子。 他怕，心里的无可取代就这么被取代了。 素素，许浩然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的痛楚那么深，那么明显。 素素，你总是说浩然不懂爱。其实，你又何尝懂得许浩然的爱？ 素素，只能说，爱久见人心。迟早时间会证明给你看的。 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却是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拨出去。许浩然拿着手机的右手在轻微地颤抖，手机里面嘟嘟的忙音不间断地响着，规律得让他开始紧张。 “喂？” 终于接通了。能想象到此刻的你，尾音微微上扬，唇边有一抹若有似无笑意的样子。 看，素素，你的样子已经在心里根深蒂固了，这样的你，这样的许浩然，要怎么去爱上别人？ “是我。” “浩然？怎么了吗？” “……没事了……” 明明那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许浩然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幕，那年在电话旁三两无言的三个人。 语言，果然是最苍白无力的存在了。 你有没有遇到这样子的情况。 想要给心爱的女孩打电话，拿起听筒想要拨打的时候，耳畔传来她说‘我喜欢你’时的如置天堂般的幸福。然后，下一刻，电话那端，却传来了你亲爱的弟弟拒绝的话。那种仿佛从云端跌入尘埃的极致反差，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会懂的吧。 心爱的女孩哭着求你亲爱的弟弟不要远离她，你能是什么心情？ 巧合，就是那么不刚好的事情。 说不清道不明的辛酸，只有自己能懂。 那个时候，电话线的那头，三个人的呼吸清晰入耳。气氛，可是比现在尴尬多了。可是，和现在明明是正常交谈的对话相比，悲凉更甚。 关系这个词是最错综复杂的了。而许浩然和夏素锦，开始于婴儿时期。 青梅竹马。 电视剧、电影、漫画。有太多讲述青梅竹马幸福的故事，许浩然以为，他和夏素锦，终有一天也可以这么幸福的。 是的，他喜欢夏素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喜欢，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喜欢了。 可是，夏素锦，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不管谁如何地旁敲侧击，她始终都没有给出一星半点的态度。 欣慰的是，在她的世界里，目前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得以驻足。虽然，不是以他想要的姿态。 转变源自于表弟黎勒辰的到来。 爸妈都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弟弟，他也了解到这个表弟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当黎勒辰来到家里的时候，他的礼貌客气带着的明显的疏离让许浩然心疼。 黎勒辰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明明就只比自己小一岁，却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一偶，不疯不闹。爸妈总是说，“阿辰是个好孩子。” 于是他决定把黎勒辰当成真正的弟弟，好好地照顾他，谦让他，抹去他眼底的防备和寂寞。 可是，谁可以告诉他，他喜欢的女生，该不该让，能不能让？ 午后，在草坪上晒着太阳的许浩然不经意地问出口，夏素锦没有留意到，他紧握成拳的手。 “素素，你真的喜欢吗？”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只是想要看着他，想要陪着他，想要抚平他眉眼的忧伤。他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想要去靠近的人，第一次想要给予温暖的人。” “……我帮你……” 夏素锦眼睛亮亮地直视着许浩然，“浩然，谢谢你，但是，我想要自己去争取。” 此刻，夏素锦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坚定和执着，“浩然，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多了一个人的气息，生活可以这么的不一样。”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夏素锦，并没有留意到许浩然骤然苍白的脸色以及黯然失色的双眸，她全心全意地投入一个名为黎勒辰的少年的想象中。 已经是习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的存在，那些悄然而至的异样，如果没有特意地说明，谁会知道？ 感情，特别是爱情，从来就不是个善良体贴仁慈的玩意。 第36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四） 感情的开始来源于好奇。往往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不知不觉间的时候，有一个名字已经在心中，生根发芽，慢慢向着一棵树的目标努力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接到许浩然电话的时候，夏素锦正好回忆起曾经的事。手机震动着，屏幕闪着的‘浩然’两个字让她呆愣了好久才接起电话。 就那么想起那一件事。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想要去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心情，纠结了很久很久才决定的表白方式，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松一口气，但是心还是提在半空中等待回应的忐忑。 但是但是，如果电话线的那头，如果听着你告白的，不止是你喜欢的男生呢？ 在她忐忑不安地跟黎勒辰表白心意的时候，浩然拿起了他房间的分机，准备打电话。 于是，就是这个样子了。 实在形容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一种被人看透心事的尴尬，纵使那个人是自己那么亲近的存在。 黎勒辰先挂断了电话，浩然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也相继挂了。就剩下她一个扯着电话线听着传来的忙音，久久地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为什么，浩然的声音，在他叫着自己名字的时候，听起来那么的悲伤？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以一个人的世界当成自己的世界，苦涩中弥漫着淡淡芳香的味道。让单恋其中的人，沉醉其中，无可自拔。 黎勒辰开始躲她了，不管在哪里，只要看到她，绝对是选择转身，当做自己什么没有看到。 浩然问过她，“素素，你真的是喜欢吗？” 其实，她也不知道。 夏素锦轻轻地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只是想要看着他，想要陪着他，想要抚平他眉眼的忧伤。” 浩然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我帮你。” 那个模样，好像是亲爱的哥哥对着受了委屈的撒娇的小妹妹说，‘我帮你讨回公道’一样，让她感觉好温暖，好感动。 夏素锦望着前方，歪着头微微期待而又坚定地说：“浩然，我想要自己努力。” 全世界都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在意付出多少。 许浩然揉着她的头发，迎着光芒，那个笑容有点不真实的模糊，“嗯，素素长大了。” 夏素锦微微抗议，“浩然，你也就只比我大了两年而已，扮什么成熟嘛。”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许浩然轻浅一笑，“我先走了。” 浩然的身影渐渐消散在茫茫人海中，夏素锦懒懒地躺在草坪上，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多事情。 喜欢黎勒辰，然后叻？要怎么做？表白什么的，她好像已经失败了。而且，总觉得电话事件之后，浩然就开始怪怪的。今天，更是像个大人一样跑过来问她这些话。 夏素锦坐了起来，懊恼地拔着草坪，有点郁闷地想为什么刚刚不开口让浩然帮忙。两个人也总比她现在毫无头绪的好。 “喂！那边的女生！”有一个拄着拐杖但是走得利索的老婆婆指着夏素锦的方向喊着。 老婆婆说的是谁啊？夏素锦环顾四周，明明周围就她一个女生，可是她明明就不认识这个婆婆。 “婆婆，你在叫我吗？”夏素锦起身，指着自己问。 老婆婆中气十足地回答，“说的就是你！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会爱护花草呢？没看到那边的牌子吗？” 老婆婆指着旁边那个被她忽略了很久的小公告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我很害羞，请不要扑向我的怀抱。” 夏素锦咂舌，调皮地冲老婆婆笑，“婆婆，那么小的字，给谁看啊？” 老婆婆单手叉腰，“错了你还有理！” 夏素锦摸着鼻子赔笑道，“好嘛，我错了，婆婆你就原谅我吧？” 老婆婆冷哼，“原谅是吧，那好，你跟我过来。” 夏素锦乖乖地跟在后面，绕了好久来到了一个院子。老婆婆推开门，“快点进来。” “哦。” “看到了没有，”老婆婆指着一方生长着绿绿的幼苗的花圃，“这里，要浇水，还要拔草。你注意点，不要把花儿当做杂草一起拔了。” “啊？”这是，要自己做劳动力？ “听不懂吗，还不快点去。水不能浇太多，你自己注意点。” 老婆婆说完就进屋了，全然不管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夏素锦。 “我会验收的，要是做不好你就别走了。”老婆婆从窗口探出头冲她喊。 好吧，不就是浇个水拔个草么，很简单的，就当是帮助老人家嘛。夏素锦自我安慰着，挽起袖子认命地开始工作。 可是一个晃神间，一壶水哗啦啦欢快地直泻而下，于是…… 夏素锦目瞪口呆地望着水快溢出来，几乎要淹没了幼苗的场面，忐忑地待会想着要怎么跟老婆婆交代。 她头疼地扔下水壶，想着先拔草好了。 蹲下身拔得正欢快的时候，突然发现，手中的杂草怎么跟幼苗那么相似呢。她眨眨眼，目光在所谓的杂草和花苗之间来回转换。 她好像，全部搞砸了。 夏素锦托着下巴，思索着是不告而别比较好还是要进去挑战一下老婆婆的实力好。还没等她纠结完，老婆婆人已经飘然而至。 “你你你……”看着眼前的狼藉，老婆婆拄着拐杖的手都在颤抖。 夏素锦两眼一闭，想着要怎么辩白才不会刺激到老人家。 “安婆婆，我来看你了。”耳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夏素锦偷偷挣开眼，居然真的是她熟悉到不行的人。 “素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来人，夏素锦有点尴尬地笑笑，这个要她怎么说？难不成，实话实说？说自己践踏草坪然后被拉来做苦力，还把人家的花苗给毁了？ 夏素锦揪着手指，真心难以启齿。 第37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五） “那个，我先走了哈。”夏素锦呵呵傻笑着，一点点往门口挪去。 黎勒辰略微疑惑地看着她，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安婆婆已经反映过来夏素锦想要偷溜的小动作，“你这丫头，想去哪呢？” 啊？夏素锦僵着脖子回头，“我、我想上厕所……” “厕所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安婆婆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夏素锦扯着黎勒辰的袖子，眨巴着眼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可以读懂自己的表情。 黎勒辰摸摸夏素锦的头，如沐春风般对她笑，然后，顺手掰过她的肩，指着另一个方向道，“素素，那里才有厕所。” 夏素锦含着看不见的热泪，深深地凝望着黎勒辰。 “素素，你眼睛怎么了？” 默…… 夏素锦一步三回头，默默地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夕阳下，蹲在花圃中间的那个少年周身笼罩着淡淡的金色。他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花苗，周身散发着一点点的孤寂，场景如梦似幻。 夏素锦突然不敢走近，害怕打扰了这个仿佛不属于世间的少年的小小世界。 像是感应了到了谁的目光一样，黎勒辰抬起头，冲着她招了招手。“素素，过来。” 夏素锦走过去，像黎勒辰一样蹲下，黎勒辰轻轻抚摸着花苗，对她说，“素素，这个就是海芋。” “每一朵花的绽放，都离不开悉心的呵护。花儿，生来就是备受宠爱的。可是，”黎勒辰眯着眼，望向远方，“人不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好。” “辰……”夏素锦迷惘地抓着黎勒辰的袖子，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眸，如同幽深的湖，吸引着她，却看不透一丝情绪。 “没什么，随便说说罢了。”黎勒辰又是一笑，挂着和平时无异的温和笑意，感觉之前的神情是夏素锦的错觉一样。 “辰，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夏素锦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地问。其实，心底还有一句话，不敢问出口：‘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这么想？”黎勒辰仰着头，天空飞过一群大雁，一字排开的队形，黎勒辰的笑多了一丝恍惚。 “叔叔和阿姨，还有浩然，他们都把你当成亲生的啊。” “素素，你不懂。” 是，小姨和小姨夫对自己的好无可挑剔，表哥许浩然也对自己很好。但是，再好又怎么样？终究…… 寄人篱下。这四个字，没有体会过的人怎么会懂其中的悲哀。 身旁的少女睁着大大的双眸，里面是满满的不解。 “好了，别想太多了。”黎勒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花圃我收拾好了，安婆婆烤了蛋糕，我们进去吧。” 夏素锦微笑，向着黎勒辰的方向伸出右手，黎勒辰笑着拉起她，两人慢悠悠地并肩同行。 辰，但凡你有一点点的不想说，素素都不会逼你。总有一天，我想，你会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 多么希望可以抚平你的哀愁，多么希望能换你展颜一笑。 只要你在，只要还可以这么陪着你，就好。 爱情有很多种的样子，我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爱情。不过，这个不重要了。 黎勒辰，夏素锦想要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安婆婆，很香呢，闻着就觉得好饿。” 夏素锦跑进厨房，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十足的馋猫样。 “马上就好了，再耐心等等。”安婆婆慈爱地望着他们，呵呵地笑。 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流，慢慢地蔓延到那个最柔软的角落。这个下午，有一种温暖铭记于心。少女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颜自然而然地刻进心里，成了一道不褪色的风景。 第38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六） 海芋有这样的一个传说：有一对老先生与老太太很恩爱，但有一天老先生生病了，没办法动了。老太太都守在他身旁照顾他。有一天，老太太告诉儿子，她想学开车。 儿子很讶异，因为老太太连脚踏车都不会骑。她竟会想学开车。儿子问了老太太。 老太太回答：我想学开车载你老爸去阳明山看海芋。 因为以前你老爸曾载我去阳明山看海芋，指著海芋说“此情永不渝(芋)”。 黎勒辰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海芋，看着它们随风舞动的姿态，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曾经陪在他身边，看着海芋成长的少女。 黎勒辰很早就知道，那并不是爱情。那只是一种无关爱情的相伴，那一份温暖，他会永远的收藏。 又一个恍惚，似乎再次听到了另一个清丽的少女在月光下坚定而执着的宣言。 那么多年来，唯有认识梨落开始，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就够了。 还要顾虑很多东西。比如责任，比如信念。 白色的海芋更是清新柔美。海芋的花语，是纯洁、幸福、清秀、纯净的爱。海芋本身也代表了真诚、简单、 纯洁、内蕴清秀。 或许，梨落就像海芋一样。 乌镇很美，可是不及身边的她的一颦一笑。 他曾经独自去过了一次乌镇，乌镇依旧是乌镇。乌镇很好，如若你在。 不知不觉间，那个叫柳梨落的孩子，在他的心中，再不是一个简单以孩子而存在的存在了。 终究，只能徒留叹息。 错过、回忆、再见……众多的词汇凝聚，再也换不来曾经触手可得的笑颜。罢了，就这样吧。 “辰，”简止安倚在门口，轻轻地唤着黎勒辰，“我真的没事，不去医院好不好。” 黎勒辰走上前，细心地帮她整理好围巾，“不好，你必须得去。收拾好了吗，好了我们就走吧。” “我……”简止安强自镇定地望着黎勒辰，“你不用上班么？” “我请假了。” “可是，我还有其他事没做完……” “推掉。” “辰，我讨厌医院，你知道的。”简止安死死地拉着门把，不愿松手。 “芷安，你不要任性，听话。”黎勒辰皱眉，“你这周都晕了多少次了？你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简芷安无力地松开手，“我真的没事，只是贫血而已。真的，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仰起头望着黎勒辰，“辰，你真的不用这样的。” “你想太多了。”黎勒辰伸出手，把简芷安从地上拉起来。“走吧，去医院。” 简芷安半推半就地随着黎勒辰到了医院。医院门口，一批批或喜或悲的人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路过某一间病房的时候，新人儿发出第一声啼哭。 是不是因为人世太过于痛苦，他们本就不想降临，于是献给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哭。 在路过某一个病房，里面压抑着的抽泣声，沉闷而绝望。 医生护士继续面无表情地路过。 医生和护士，总是有着很美的形容词。可是实际上，他们，济世救人的医生，和白衣天使，他们会发现对生命的敏感和尊重，或许比普通人还要再低一点更低一点。 医院，实在是个见惯生离死别的地方。因为习惯，所以麻木。 简芷安嘲讽一笑，黎勒辰加重了握住她的手的力度，她垂着眼睑，轻轻道：“我没事。” 第39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七） 旧人旧事，多了个去了，怎么说也说不完。 素锦曾经对她说过，“安安，我一直以为自己也是有故事的人，可是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有故事。你的眉眼里，满满的全是沧桑。” 故事，也不外乎就是故人旧事罢了。有时候真的想敲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 有的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然后为之努力着。有的人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们一步步地摸索着找到想要的。 可是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结果的。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不管她怎么的努力，还是不能再靠近那个人一点。 不期而遇，惊鸿一瞥，一见钟情。 黎勒辰，简芷安就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成长经历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自己去争取，不管用什么方法。 生活没有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会是你。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一定不会是你的。 她承认，她的做法可能是太过急进。可是，如果不这样，她要怎么去走进黎勒辰的生活？ 黎勒辰，你讨厌简芷安了，对不对？ 她也想向那个叫柳梨落的小女生那样单纯无邪地笑，她也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黎勒辰，如果可以，你觉得谁会愿意过早地去懂得这个社会？ 梁燕成双晚归家，落在谁的屋檐下。宁愿并肩作篱笆，任风吹，任雨打。看，燕儿都可以成双入对，人，为什么就如此艰难？ 喜欢上一个人，非他不可的心情，你，黎勒辰，知多少？ 想要用尽全力去喜欢的心情。 她的错，是不是错在喜欢上了不喜欢自己的人？ 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已经没有印象了。唯一唯一记得的是感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就是那么一刻，明明就是不相识，但就是莫名的喜欢。 所有人都抵御不了一见钟情。而她，万千大众渺小的一个女生，更加抵御不了。 黎勒辰，他真的很温柔。虽然他的温柔从来没有为自己绽放过，很多次看见他在公园喂着那些流浪猫，很多次看到他对小朋友百分百的耐心，真的嫉妒了。 强行地插入他的生活，用各种方式逼他正视自己。然后发现，自己的喜欢，好像成了他的负担。 可是要怎么办，真的停不下来。 停不下对一个人的喜欢，停不下对一个人的思念。那个人就像空气，只要一离开，就宛如窒息般难受。 当黎勒辰轻轻唱着《no games》，当舞台上就他们两个人，黎勒辰一定不知道，环绕于她心间，像是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聚灯光下，忽视了台下的观众，忽视了所有的目光，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一个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近在咫尺，稍微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莫名的冲动下，她不顾一切地吻了黎勒辰。 谢谢，你没有推开。 真的不想放弃。 黎勒辰，简芷安不想放弃。这是她这辈子最初的心动，这是她第一次那么的执着，她不想放弃。 能不能，不要放弃？ 第40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八） 最糟糕的爱情莫过于她给的都不是那个人想要的吧。 简芷安去找了柳梨落。 呵，明明可以说是情敌关系，可是偏偏对梨落讨厌不起来。 也不可以说是去找梨落吧，只是跟在她后面，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不得不说，单纯真幸福。黎勒辰，你愿意和梨落待在一起是不是就因为她的单纯？真难过啊，简芷安永远都做不到梨落的单纯。 于是，像来时一样，她悄悄地走了。 黎勒辰主动来找她了。 他们第一次相处得那么和谐，其实说和谐，也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饭，彼此不发一言。黎勒辰一直看着窗外，而她，则一直看着黎勒辰。 就算时光再如何地远去，她也没办法忘记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少年，那个完美而忧伤的侧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心里闪过声音对自己说，放弃吧，一个人的爱情，遥遥无期的看不到终点的路，走得太艰难了。 黎勒辰说话了。 她真的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黎勒辰说，“芷安我们做朋友吧，你知道，我不能离开纤云弄巧，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的工作带来麻烦？” 原来，她全心全意的喜欢，对那个人来说，只是麻烦而已。 是真的很伤心的，你喜欢的少年亲口告诉你，你是麻烦，你的喜欢给我带来了麻烦。 莫名的冲动下，有些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不要跟我说做朋友，你既然接受不了我的喜欢，为什么要说出让我接近你的理由。既然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让你因此对我多在乎一点，你又何必还给我希望呢。” “黎勒辰，我放弃了，以后不会再给你带来麻烦了。但是黎勒辰，我不会祝你幸福的。” “你的幸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的幸福里没有我，我宁愿你不幸福。” “至少，我们一起不幸福了。” 黎勒辰却笑了。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那么真心，那么开怀。 黎勒辰说，“芷安你其实是个好女孩。” “喂，黎勒辰，我好不容易决定放弃你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而且，既然你说我是好女孩，那为什么你不要我？” 再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情。 她的复旦大学的保送名额出了问题，还有一些不堪的往事被曝光。 黎勒辰，简芷安都失去全世界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失去些什么？ 她，唯一握在手里的，不过是那一份得不到的爱情。 黎勒辰，简芷安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在护城河上看着烟火。 看，粉红色染尽所有的天空，而你亦缠绕着记忆，挥之不去。烟火盛开了又凋零，就当是安慰自己吧，爱情再美也会过季。 “黎勒辰，谢谢你陪我看完最后一场烟火。” 护城河的水，可真冷啊。就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给过她的温暖一样。 第41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一）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明天，也许会更好。不，不是也许，是一定。 梨落这样想着，唇角泛起一丝明媚的笑意。 青桑一中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曾经的样子，张开了质朴的大门欢迎着所有的莘莘学子。真好，原来真的有东西是不会变的。 走在小道上，踩过地上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沉闷而单调。这种声音，总是会不自觉地把人引入回忆中，无可自拔。 情之一字，何解？ 答曰：无解。 2007年，同样发生了好多事情，爸爸妈妈的分歧越来越大。 犹记得爸爸的坦白，却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妈妈亦一直没有回家，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久，爸爸也出去了。家里，就剩下梨落一个人。烦躁不安地在屋里挪步，最终她也选择了出门。 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黎勒辰家，并且，敲开了他的门。梨落知道她又再次给黎勒辰带来了麻烦，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个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见黎勒辰。 梨落垂首，看着自己的影子，不语。黎勒辰看着立在风雨中凄楚的梨落，心底不可抑制的泛起心疼。 梨落乖乖地跟着黎勒辰进屋，发梢还滴着水珠，溅落在地板上。整个人湿淋淋的，随着她移动的脚步，一滩的水迹。她无措地呆愣着，喉咙涩涩的，发不出声音。 黎勒辰转身，握住了梨落的手。刺骨的冰凉让他眉头紧皱。梨落突然扑进黎勒辰怀里，放声大哭。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害怕在此刻尽数发泄。 纵使下午对爸爸的表现再怎么的平静，可是梨落，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面对父母的感情纠葛，无能为力。 可是，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母离异吗？ 两个自己一直在跟自己吵架。 一个说，要尊重爸爸妈妈的选择。为了自己而做出的勉强和妥协，他们终是不幸福的。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了，满足的，除了她自己那看似完整的家以外，还有什么？ 另一个反驳，十五年都可以过去，为什么剩下的日子不可以？爸爸也说了，对妈妈，他更多的是家人的温暖。 两个自己一直在争吵着，梨落跑出门，站在大街上淋了一个多小时的雨，也没能让自己清醒过来。浑浑噩噩之下，就到了黎勒辰家。 比起语言，梨落现在更需要的，应该只是一个怀抱吧。黎勒辰什么都没问，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 梨落渐渐哭累了，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着。红着眼眶推开黎勒辰，看着他身上被自己蹭湿的衣服，脸颊慢慢升温，不用看都可以想象到此刻的自己红到不行的脸。 黎勒辰失笑，打趣道：“梨落，你这是在不好意思吗？” 梨落没有回话，双手揪在一起，没有抬头。 黎勒辰把她推进浴室，“你全身都湿了，先洗个澡，我去给你找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黎勒辰的衬衫很长，镜中的自己看着很是滑稽。梨落几次试着推开门的手又缩了回去，挣扎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出去了。 可是，看不到黎勒辰的身影。 “黎勒辰！”梨落喊着他的名字，慌乱不安。 厨房传来声响，然后是黎勒辰探出头来问，“梨落，你怎么了？” “我以为，你丢下我了……”梨落嘴唇挪动着，无声地回答。 黎勒辰又回到了厨房，几分钟以后端着一碗姜汤出来了。“梨落，把它喝了。” “谢谢。”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好像又都说不出口，最后说出来的，不过就是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谢谢。 雨停了。没有了雨声，客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梨落小口小口喝着姜汤，不时抬头看一眼黎勒辰。 黎勒辰手持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客厅，终于没有了那份突兀的安静。 从国家领导会晤，到近期时事，民生问题，他们看似认真地看新闻，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虽然新闻联播是没有大结局的，可是也总有短暂停下来的时候。 “梨落……”黎勒辰叫着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说下去。 “我是不是为你带来麻烦了？”梨落放下碗，靠着沙发，问得貌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左手和右手早己不知道打了多少结。 黎勒辰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没有。” 本来，黎勒辰想说，‘你一直都那么麻烦’，在即将脱口而出时及时地收了回来。他发现，好像不知不觉间，他习惯了梨落做着各种事情，然后跟在她后面，帮她收拾残局。这个，应该、似乎、好像不是好习惯吧。 “爸爸妈妈，好像要离婚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梨落望向窗外，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黎勒辰沉默，事实上，他连自己爸妈的样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梨落？ 梨落扯出一抹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说出来会比较好受，你要是不想听我说，那就算了吧。” 黎勒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在那样温柔的目光下，她不自觉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梨落不自觉地把玩着发梢，“黎勒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么……”黎勒辰淡淡地笑，“梨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记忆里面根本就没有我的父母亲身影。所以，抱歉了，这个问题我实在是答不上来。” 梨落愕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傻女孩，你又没错，干嘛要说对不起。” “只能说，世事无常。所以梨落，很多时候，那些无能为力的事，顺其自然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梨落低低地应着，黎勒辰走上前，揉着她的长发，“好了，别想太多。” “嗯。” 又呆坐了半响，睡意来袭，梨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黎勒辰回过神来时，梨落已经陷入睡眠状态了。他回房间拿了张毯子，轻轻帮梨落盖上。准备离开时，梨落却拉住了他的手，“不要走……” 梨落呢喃着什么，听不真切。 黎勒辰反握住梨落的手，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在，我不走。” 梨落的眉慢慢舒展开，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而黎勒辰，就这样看着梨落的睡颜，一夜未眠。 第42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二） 梨落醒来的时候，是满室的阳光。揉揉惺忪的睡眼，半响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她跳下沙发，伸了个懒腰，喊着黎勒辰的名字。迟迟没有等来回应，然后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下面压着张便利贴。 “我出去了，把早餐吃了就回家吧。——黎勒辰。” 跑进浴室简单地梳洗完了以后再回到餐桌上，皮蛋粥还冒着热气，黎勒辰估计刚走没多久吧。梨落拿着勺子在粥里转啊转，思绪一片空白。 门铃声骤然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是黎勒辰回来了吗？梨落这样想着，跑过去开门。她忽略了，如果是黎勒辰的话，根本不会按门铃的。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拎着大包小袋的女生。听到声响，她气喘吁吁地放下拎着的东西。“辰，我……” “黎勒辰不在家。”梨落冷着脸，扔下这句话转身回屋，继续吃她那份没有动过的早餐。 简芷安亦没有想到梨落会在这里，短暂的无措以后就拎着东西进去了。她把自己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分好，而后很自然地去了阳台，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扫把等打扫工具。 梨落坐在餐桌上，看着简芷安如同待在自家的娴熟姿态，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负气地扔下勺子，去了厨房。 厨房很干净，除了洗碗池上零散的放着几个碟子外并没有什么需要清洗的。梨落挽起袖子，倒入洗洁精开始和碗碟奋斗。 从来没有做过这些的梨落，各种不熟练，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时传了出去。 简芷安理所当然地被这些声音吸引过来了，她倚在门边看着手忙脚乱的梨落，轻笑，“梨落，你还是出去吧，等等我来收拾就好。” 简芷安俨然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梨落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和满手的泡泡奋斗。一个不小心，沾满了泡泡滑不溜丢的碗就‘啪’地一声碎了。 简芷安上前，抢过梨落手里的抹布，“梨落，做不来就不要做了，没有人要求你非做不可的，辰也会理解你的。” “不需要。”梨落倔强地夺过，“你让开。” 两人在小小的厨房争执不休，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你们够了。”黎勒辰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们的动作。“梨落，芷安，你们回去吧。” “我……” “辰……” 同时松开手的两个人直直地望过去，黎勒辰微微无力地重复，“你们都走吧。” 梨落默然，打开水龙头，看似很认真地清洗自己的手。简芷安走到黎勒辰身边，仰头看着他不说话。 一种很怪异的气氛笼罩在这个小空间，低气压持续着，黎勒辰先是各自看了她们一眼，退出了厨房。 简芷安随即跟了过去。梨落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大脑一片空白。简单地收拾过后，梨落径直踏出大门出去了。 虽然事实上，梨落并没有回家。 梨落想要理清自己的想法。几次试图抽丝剥茧未果，她颓然地倒在草坪上看着天空稀疏的几朵白云。 “梨落。”似乎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梨落直起身子，环顾四周。 “梨落，是我。”陈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对她挥手。 看着来人，梨落随意地扯出一抹笑，“真难得你会跟我打招呼。” “没啊，只是刚好看到你在这里，然后想想我们快一个多月没见过了，所以……”陈筠在梨落旁边坐下，神色稍微带着点尴尬。 “哦。”梨落再次躺下。 “梨落，我和苏铮在一起了。”陈筠一字一句地说。 “啊？什么？” 梨落瞪大双眸，陈筠难得地再次重复，“我说，我和苏铮在一起了。” 什么情况？！ 陈筠看着难掩惊讶的梨落，掩嘴轻笑。“就是，在一起了啊。”陈筠接着道，“还有，要谢谢你。” “嗯？” “上一次，因为我不够勇敢，没有勇气站在你身边。或许，我已经没有资格当你的朋友了吧。那段时间，其实真的挺难过的。”陈筠自嘲地笑笑，“由于我的没精神，成绩下滑了很多，阿姨自告奋勇地让苏铮给我补课……” 过程挺简单的，总结起来就是少年对少女的妥协。 “恭喜你如愿以偿。” “梨落，你还生我气吗？” 梨落把脸转向另一边，沉默着一言不发。她还能说什么？ “梨落……”陈筠在后面一遍遍地叫着梨落的名字。 “陈筠，你够了！”梨落深呼吸，面向陈筠一字一句地说，“跟你说一声恭喜，我觉得就够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牵扯不成？我不怪你，我也没有生你气，你安心待在你的高一，我奋斗我的高三，就这样。” 梨落头也不回地走开，徒留陈筠一个人站在那里。 陈筠是想来炫耀么，可是真不好意思啊，她实在连伪装都装不下去。对于陈筠，梨落是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在一起。 三个很简单的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份不简单的幸福。 梨落自嘲地对路过的橱窗中倒影的自己笑，归根究底，她只是嫉妒陈筠了，嫉妒她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她呢？ 心底升起一股勇气，梨落飞奔回黎勒辰家，砰砰砰地敲着他的门。 “黎勒辰，我深深记得，我问过你，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的时候，你回答我说，好。你说话还算数么？” 梨落平复着跳个不停的心，直直地望着黎勒辰。 “梨落……”黎勒辰的双眸闪过一丝痛楚。 “那我换个问题，你还是喜欢你的素素吗？” 黎勒辰这次连她的名字都不叫了，一味地沉默。梨落倔强地与黎勒辰对视着，强忍着不让眼眶的泪倾泻而下。 “黎勒辰你说话啊！” “梨落你要说我说什么？如果你要我说我是不是还喜欢素素的话，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是。如果你要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在一起，”黎勒辰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你说是，就是了。” 黎勒辰的唇凉凉的，那两个是，让梨落一直呵呵地傻笑，笑着笑着，眼泪径直流了下来。 第43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三） 梨落说，“黎勒辰，我们去约会吧。” 黎勒辰的笑容却是那般没有温度，“改天吧，等等我还有事情要忙。”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梨落不死心地接着问。 “这个，不好说。” “那我陪你一起忙可不可以？”梨落试图做最后一次挣扎。 好在，最后黎勒辰总算是点头了。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居然是郊外。 黎勒辰娴熟地浇水拔草种花，梨落呆在一旁仔细地看着黎勒辰的动作，时不时掏出纸巾帮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黎勒辰再一次闪开了梨落伸过来的右手，“梨落，现在不是夏天。” 梨落默默放下右手，“哦。” “傻瓜。” 梨落一扫之前的郁闷，笑得眉眼弯弯。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就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吧。 “黎勒辰，你为什么要特意来这里种花啊？”梨落撑着下巴，好奇地问。 “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为她种一整片海芋。当时没有做到，所以现在打算补上。虽然，我知道我做了她也看不到了。” “哦。”梨落叹气，刚刚才回来的好心情又变得郁闷了。可是在想想，至少，现在在黎勒辰身边的是她啊。是柳梨落，不是别的谁。 梨落唇角勾勒出一抹明媚的笑意，“这样啊。” 黎勒辰扫了梨落一眼，继续手中的工作。 “我帮你、我帮你。”梨落凑到黎勒辰面前，“爸爸很喜欢种植花花草草的，所以我也知道一点。” 黎勒辰先是看了梨落好一会儿，才把手中的铲子递过去，“给你。” 然后园中就多了一个四处兜兜转转的娇小身影。 梨落和素素不一样。黎勒辰想起那个对着花圃一筹莫展的女孩，忍不住笑了。再回头看看认真浇水的梨落，笑意稍微收敛了。 突然之前，梨落的手不知怎么的一松，然后水壶直直坠落。像极了曾经的夏素锦做过的事情。 可是这一回，黎勒辰却没有那时的好脾气。“梨落！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梨落惶然地望着黎勒辰，无措。 “算了，你回去吧。” 黎勒辰对她摆摆手，然后蹲下身子思索着要怎么挽救这些估计会被淹死的花儿。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梨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梨落扯着黎勒辰的衣角，弱弱地声辩。 “你是不是故意的，有差别吗？” 梨落咬着下唇，不再说话了。 确实，她承认，她的心里是闪过要把这些花苗淹死的恶毒想法。但是，只是想而已，她没有打算真的这么做。可是，谁知道一个晃神，水壶就这么掉了下去。 黎勒辰会为了这些花凶她，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亦会为了让他种植的这片花圃的素素凶她？梨落，就那么不值得黎勒辰温柔么？ “黎勒辰……” “你还有完没完？”黎勒辰转身看着梨落，语气变得非常不耐烦。 梨落跺脚，负气地跑开。“没完，不会完的！” 黎勒辰没有去管梨落，他的心神依旧在这片花苗身上。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刚刚跑开的梨落又跑了回来。并且，在另一边扯着随风摇曳的花苗。偶尔扯下一片叶子，偶尔整株拔起。 等黎勒辰补救完这一片时，梨落已经在另一边摧残地七七八八了。 “梨落，你在做什么？”黎勒辰深呼吸，压抑住狂飙的怒气。 “如你所见，你觉得我在做什么，就是什么了。”梨落拍拍手，站起来与黎勒辰对视。 “你……” 梨落耸耸肩，“我说了啊，没完。” 梨落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的，可是看着黎勒辰那么的珍视这些花苗，看着他那么重视曾经的承诺，她就是很难受。那一份妒忌吞噬着她，疯狂地滋长着。在情绪的主导下，她就这么冲动了。 地上三三两两散落的绿色，提醒着她刚刚做了什么。梨落张了张口，想要道歉的。 “梨落，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于是，刚升起的歉意就这么消散到了天边，“你不想看到我，你想看到你的素素对么？可是，黎勒辰，她看不到。你的素素看不到，不管你做了什么她还是看不到！” 黎勒辰不怒反笑，“我乐意，即使她看不到我还是愿意去做。” 梨落重复道，“她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梨落，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做了什么，我也看不到。” 黎勒辰的声音很冷，像是此刻刮过的一阵冷风，让她瑟缩着，冷意涌上心头。 刺猬之所以满是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收起刺的时候，刺猬的心比什么都柔软。而现在这两个人，竖起身上的刺，刺伤对方的时候亦是刺伤自己。 “同样，我也愿意，行不行！” “是是是，你的素素最完美了，你的素素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是，可是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黎勒辰，现在陪着你的人是柳梨落！” “我需要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吗？” “你已经说了。” “那么，你还要一直在这里吗？” “对，柳梨落就是这么不要脸，即使你不要，她就是赖着不走了。” 那一天，像是提前进入的寒冬。真的很冷，不论是人，还是心。 眼睛涩涩的，有种名为眼泪的东西涌了上来。梨落瞪大眼睛，不让它们落下。可是它们很不听话，眼眶，逐渐湿润。梨落低下头，用力地眨眼，想把它们快点消失，证明它们没有来过。梨落伸手，确定抹干了泪痕才抬起头。 黎勒辰漠然地望着她，好像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梨落环住黎勒辰的腰，踮起脚尖，吻着黎勒辰。 黎勒辰没有回应，依旧漠视着她。她像是报复般，轻轻咬着黎勒辰的唇瓣。黎勒辰的气息环绕着，她觉得自己像是醉得不知身外事。 可能仅仅是一秒钟，也可能是一分钟，抑或是一个世纪般，黎勒辰推开了梨落。 “闹够了没？” “不够。黎勒辰，我愿意闹一辈子。” 不过，你似乎，不愿意让我闹…… 果然…… “梨落我反悔了，我不想在一起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那么我跟你说，我们分手吧。” 第44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四） 有人说，说分手只是想要被挽留。可是，那么决然地姿态，那么冰冷的话，那么不在乎的黎勒辰，会是想要被挽留的人么？ 想要挽留的人，是她，一直都是。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迎来的是妈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梨落，你还觉得你没有让我们操够心是不是？你的乖巧、你的安静去哪了？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你说啊。” “你们不要那么烦好不好。”梨落扯着头发，甩开了妈妈的手。“你们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们操心。你们现在不是更加应该讨论我的归属么，抑或是，你们都不想要我？” “梨落，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退后一步，明显受伤地望着她。 “那我要怎么说？难不成我和你们说一句：离婚快乐，祝你们快乐？！”梨落吼道，“我说不出来！” 梨落跑回房间，‘嘭’地一声把门用力关上。 梨落整个人扑进床，卷起被子蜷缩在里面。重新睁开眼睛后是完全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很好。梨落笑得很苦涩，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黎勒辰那明显闪过厌恶的脸，看不到妈妈的受伤的神情，看不到爸爸向往、怀念的神色，此刻，她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黑暗。 梨落没有哭，可能，真正难过的时候反而是哭不出来的吧。 她只是缩在被子里面，一直睁大着眼睛。蒙着头缩在被子里面很闷，有点难受。可是，好像再怎么难受，都抵不过心里的难受。 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梨落使劲把它扯回来。像是一个拉锯战，双方都不曾松手。 “梨落，你想闷死自己吗？”来人的声音清晰入耳。 梨落悄然睁开眼睛，不是很肯定地看着眼前人。“苏铮，你怎么会过来？” “我么……”苏铮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我说路过你信不信？” 梨落摇头，怎么可能会相信？ “那不就结了，你都不相信。”苏铮轻轻敲击着桌面，轻笑。 “随便。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梨落拿起刚刚扔在被子上的轻松熊，把它抱在怀里，抵着下巴回答苏铮。 “其实，我确实有事。”苏铮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事？” “梨落，我喜欢你。”苏铮似乎陷入了某一丝迷惘，声音不是很真切地传过来。 “啊？”幻听了吧。怎么可能？苏铮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况且，就在今天，陈筠那么开心地告诉她，她终于和苏铮在一起了，怎么会…… “梨落，我喜欢你。”苏铮重复，神情严肃。 “呵呵呵，”梨落很假地笑着，“我不相信。” “好吧，我也不相信。”苏铮摊摊手，又恢复了惯有的表情。 “苏铮，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或许，就和食物链一样，爱情，也是一个食物链。 譬如，她喜欢黎勒辰，黎勒辰喜欢夏素锦。陈筠喜欢苏铮，苏铮喜欢简芷安，简芷安喜欢黎勒辰。总是这样，不断地转啊转，看不到结果。 “梨落，说真的，我们可以在一起吗？”苏铮的声音，似乎隐含着一抹痛楚。“你看，你被拒绝了，我也被拒绝了，不是很刚好么？” 梨落笑，笑得很是嘲讽。“那陈筠呢。陈筠算什么？再说了，苏铮，即使我和你在一起了，没有我，简芷安就可以得偿所愿了么？” “我们，可不可以假装在一起……” 三个小时前，黎勒辰家。 在梨落和黎勒辰双双走开以后，简芷安茫然地在客厅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房子，无措。 熟悉，是因为她隔三差五会过来收拾；陌生，是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她所熟悉的。她的认知，似乎和这个世界不一样。 慌乱、迷茫、各种情绪环绕于心间，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当苏铮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的时候，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苏铮……” “芷安你怎么了？”简芷安带着哭腔的声音通过手机很清晰地传递到了苏铮的耳际，他不安地发问。 “苏铮苏铮……”简芷安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一遍遍喊着苏铮的名字。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苏铮拿起钱包和钥匙，匆匆出门。 “我现在在辰家……” “我现在过去。” 等苏铮到达的时候，简芷安已经哭累了，眼皮红肿着无神地看着他。苏铮伸出手，把简芷安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在苏铮的安慰下，简芷安刚止住的泪意再次涌了上来。 “苏铮，我爱辰……很爱很爱……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为什么，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更加长，但是他却更加愿意靠近梨落……如果是输给夏素锦，我甘心……可是为什么是梨落……明明、明明就是我们先认识的啊！” “芷安，喜欢不喜欢，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苏铮苦涩一笑，如果可以用时间来算，为什么他喜欢的偏偏是简芷安而不是陈筠？ “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简芷安双手紧握成拳，一遍遍重申。 是啊，不甘心，可是不甘心有用么？ “芷安，如果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第45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五） “要是我和你在一起了，你说，陈筠会不会杀了我？”梨落歪着头，半开玩笑道。 苏铮也笑，他的笑容多了一丝恍惚。 陈筠是在什么时候认识的？似乎是在小区的公园，陈筠一个人神色落寞地荡着秋千。他走近以后，陈筠仰头对他笑，“大哥哥，你能不能陪我荡秋千？” 陈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确切来说，单身家庭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陈筠和她的妈妈就住在他家对面，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乖巧可爱的陈筠更是让他爸妈很喜欢。 理所当然地靠近，两个人就这么一点点地长大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哥哥两个字再也没有从陈筠嘴巴里喊出来了。苏铮以为，这只是因为他们长大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陈筠有一天会对他说，“苏铮，我喜欢你。”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味地躲着陈筠。那时候，他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简芷安的女孩子了。再然后，认识了梨落。 他们五个人的生活就开始不断地兜兜转转的一个循环。 陈筠刻意地接近黎勒辰，梨落为此受处分，芷安更加越发憔悴。所以，他告诉陈筠，“我们在一起吧。” 陈筠知道这个不是爱，可是只要能靠近那个人一点点，不是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一起的起因，从来就不会是只因为爱。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何必这样一错再错呢？他对不起陈筠，他不想继续辜负陈筠，更加不想伤害这个他呵护着长大的小妹妹。 除去爱情的成分，苏铮比谁都舍不得伤害陈筠。 什么时候离开梨落家的，苏铮并不知道。他无意识地在街上游荡着，像是丢失了灵魂一样毫无生气。 “苏铮？”有一个声音叫着自己，衣袖上被一双芊芊素手拉扯着，苏铮抬起头，看着陈筠放大的笑脸，牵动嘴角，扯出一个笑。 “苏铮，我今天上午看到梨落了。然后，我告诉她，我们在一起了。”陈筠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苏铮一眼，“对不起啊，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说出去了。” “……已经，没关系了……”苏铮摇头，涩然道。 陈筠疑惑地看着苏铮，“你今天怎么了吗？好不对劲的感觉。” “没有的事。”苏铮勉强一笑，“不早了，回家吧。” 陈筠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单手卷成喇叭状，“苏铮你好慢啊。” 前面欢快的身影还在很有活力地跳动着，梨落的话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苏铮，你会后悔的。” 他，早就后悔了。 “陈筠的喜欢，你负担不起，又何必去跟她纠缠不清？你不会知道，她有多喜欢你。” 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喜欢他喜欢到快要发疯的程度。陈筠撕过同校女生要她转交的情书，陈筠用过各种办法对付试图靠近他的女生。不是没想过要制止，可是相比之下，有陈筠这样，他的身边确实少掉了很多麻烦。 并且，陈筠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于是，他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想要为她做所有事情没有错，但是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扯上了无辜的陈筠，就是你的错了。” 怎么说呢？我们太过年轻，太过冲动，总是以为那些爱、那些情就是一切。我们以为自己足够理智，我们做着那些自己以为最正确的事情，可是真正醒悟的那天，才会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苏铮以为，和陈筠在一起，就会把事情理通顺。却不想，越扯，越乱。 诚如梨落所言，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青春是一场无知的奔忙，总会留下颠沛流离的伤。谁的青春，不是暗伤连城？ “苏铮、苏铮。”陈筠摇着苏铮的胳膊，撒娇道，“你今天怎么都心不在焉的？苏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电影啊？我好想看新片子呢，陪我去嘛~” “……好……你说了算……” 快刀斩乱麻是最好的方法了，长痛不如短痛吧。今天好好地陪陈筠，情侣该有的一切，身为男朋友该做的事情，就让他今天一次性做到。 苏铮去买票了。苏铮去买了爆米花。苏铮在人群中紧紧拉着她的手。苏铮…… 这个名字辗转于齿间，在轻轻喊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萦绕于心间。特别的开心，特别的满足，想要大声地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幸福。 我们，在一起。五个字，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紧紧容得下他们的世界。 看着苏铮的背影，陈筠觉得幸福到不真实。 他们看的是恐怖电影。 陈筠拉着苏铮，不时被吓到而尖叫起来。苏铮揽过她的肩膀，伸出手帮她遮住眼睛，“害怕就别看了。” “不要，我还想看下去。”陈筠靠着苏铮，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电影里的恐怖场景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 后来他们去了游乐场。 陈筠说，“旋转木马是最残忍的游戏，永远地追逐却又保持着永恒地距离。”于是苏铮环着她的腰，两个人紧紧挨着，“这样，就不残忍了。苏铮，你在真好。” 摩天轮上，据说站在最高处许愿，就可以实现。 陈筠默默地闭上眼，唇角依然泛着甜美的笑颜。“我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其实，一辈子可以很短的。就像流星一样，绽放了璀璨的光芒然后直直地堕落。没有星光，留不住一丝痕迹。 梨落真的说对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分手。 玩了一个下午的陈筠累得靠在他背上睡着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在耳际响起，苏铮开始希望，这条回家的路，在长一点，在漫长一点。给他多一点的时间，不去打破陈筠的小小世界的小小幸福。 我亲爱的女孩，要怎么做，才可以伤害不到你？要怎么做，才可以不毁掉你的幸福？ 月光下，他们的背影融为一体，被拉得长长的。 陈筠在偶尔的睁眼时，恍惚地就觉得，这就是一辈子了。摩天轮上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她的笑意更深了，再次陷入了香甜的梦中。 梦里，有苏铮，有她。还有她亲爱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复婚了，圣洁的教堂，一脸甜蜜笑颜的妈妈，还有爸爸从来没有展露过的笑容。 “我愿意。”爸爸妈妈对视一眼，铿锵有力地说。 苏铮对她温柔地笑，无声地说“我愿意。” 第46章 开到荼蘼花事尽了（六） 然而，梦毕竟是梦，梦和现实，是反的。 第二天一大早，苏铮把陈筠约了出去。还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小区公园，依旧一个荡秋千，一个推着秋千。 恍惚间，好像他们都没有长大。好像，再次回到了小时候。 “苏铮，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种错觉，你一定是天使。”陈筠回眸对苏铮笑，那一天，阳光仿佛在苏铮身上镀了一层金，金色的翅膀，就好像是降落在她身边的天使。 苏铮望着陈筠越荡越高的背影，她的长发随风飞舞。苏铮眼眸的亮光，逐渐黯淡。陈筠，其实，你才是天使。 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说出一句话要那么的艰难。 “陈筠……”话说到一半，已随风消逝在空气里，陈筠依稀听到苏铮的声音，却不真切。 “怎么了？”陈筠跳下秋千，疑惑地眨眼。 “没事。”苏铮根本说不出口，分手两个字，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无处安置，无处发泄。 陈筠正视着苏铮，半响说道，“那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苏铮深呼吸，半张着口然后又闭上。如此重复多次之后，陈筠不安了。“苏铮，你到底怎么了？” “我……”苏铮痛苦地闭上眼，“陈筠……” “到底怎么了？你有事情就说出来吧，不然我会担心的。”陈筠摇着苏铮的胳膊，讨巧地微微一笑。 “我们分手吧。”苏铮把心一横，快速地说道。“陈筠，我们分手吧。” 陈筠呆愣在地上，举起双手捂着耳朵，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苏铮一把拉过陈筠，扯下她的手，“陈筠，对不起。但是我不想继续这么下去，我不想你以后受到更加大的伤害你懂么？” “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我什么都没听到……”陈筠不断地重复着，试图假装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苏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可以么？你说啊，你说你在开玩笑！”陈筠摇着苏铮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叫唤。 苏铮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心底升起的种种坏情绪。“陈筠，别闹了。乖，放手。然后，回家吧。陈筠，你是我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小妹妹，一直都是。我比谁都不想伤害到你，乖，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苏铮，这到底算什么？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才答应我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你忘了吗，我们昨天还去看游乐园，我还在摩天轮上许了愿啊！” “都是我的错，陈筠，对不起。”苏铮把陈筠紧抓着他衣袖上的手掰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仅仅留下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力的语言了。 陈筠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停止了转动。她冲着苏铮的背影大声喊，“苏铮，你会后悔的！” 后悔么，他早就后悔了。 苏铮没有回头，决然地向前走着。所以，他没有看到陈筠脸上的种种表情。 陈筠笑着笑着，眼泪却疯狂地涌了出来。果然，这个幸福是预支过来的么？所以，她现在要还了？最大的痛，不是没有得到过。而是得到了，却要失去。明明，她才尝到了幸福的味道。为何转眼间，却苦涩至此？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刚推开大门，就看到妈妈垂着头给一个中年男子系领带的画面。“妈妈？” 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尴尬，男子转身对着她友好的笑，刻意忽略掉了她红肿的双眼，“小筠你好。” 陈筠迟疑地上前回应，“叔叔你好。” “小筠，他，是你的继父。”在男子走后，妈妈把陈筠拉到沙发上，轻柔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小筠，我们要离开青桑了。”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接受不了。“妈妈？” “傻孩子。”妈妈轻轻抱着陈筠，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在这里好像也已经将近十年了，妈妈也舍不得的。” 据说，命运的安排，我们不应该反抗。 而现在，这么刚好的就给了她一个可以逃避的机会，陈筠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张还会不时晃过脑海的脸。 要不，就这么离开了？ 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锁上门，趴在桌上，思绪放空，让自己什么都别想。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不觉间，夕阳橘色的温暖光芒照耀大地。 又是一个黄昏。陈筠站在窗边，指尖在空气中描绘着一个形状。一颗一颗的心，可是，没有人能看见。甚至连她自己，都看不到这颗心。 所以，爱情，就是一个华丽的错觉吧？ 或许，她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地爱苏铮。不然，怎么在听到说要离开的时候，心头闪过的第一念头，居然是解脱。 寻爱的路上，一个人的前行，太难太难。是回头，还是继续前进？是左转，还是右拐？兜兜转转，不停地来回，会不会到最后，忘记了自己的起点。 苏铮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对着夕阳发呆的女孩。他伫立在原地，眸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陈筠舒了一口气，准备把窗户关上的时候，一个回眸间，看到了苏铮。 两两相望间，陈筠颔首，对苏铮展露了一个很灿烂很明媚的笑容。苏铮也笑了起来。夕阳下，对望着的少年少女，梦幻如画。 再见了。我的少年。 再见了。我以为的爱。 太过于年少的爱情，太过年少的我们。我们什么都不懂，盲目地走在成长的旅途中，跌跌撞撞地寻找方向。然，一场相遇，已是缘尽，一如夕阳落下的薄凉。一场绚丽的开放，已是开至尽头的，荼蘼。 第47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一） 沉沦于回忆的世界，早已不知现今是何时。 对于陈筠，梨落最后的印象是那个一改曾经明艳色彩的她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自己，眼中有着淡淡的感伤，“梨落，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以后估计不会再回来青桑，一直很感激可以认识你。谢谢你，梨落，谢谢。” 梨落掩上门，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陈筠，你要幸福。” “你也是。” 我们总是说要幸福，可是幸福到底是什么？幸福，到底和什么有关系？ 在机场和陈筠告别以后，不意外地看到了苏铮。好像也才几天不见吧，却感觉苏铮有了很大的不同。整个人，好像变得无牵无挂般云淡风轻。 他们微笑，点头，然后各自往各自的方向离开了。 下一次见到苏铮的时候，却是他宣布自己要出国的消息。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苏铮发信息过来说在‘清浅时光’等她，让她有时间的话出来见个面。 梨落套上大大的t恤踩着帆布鞋出门了。推开‘清浅时光’的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近窗边的那一桌上，坐着一个她或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黎勒辰。 黎勒辰，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想起了？自从那天，黎勒辰说出“我不想在一起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那么我跟你说，我们分手吧”的话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她让自己远离手机，远离电脑，远离一切可以联系到黎勒辰的方式，制止自己出门。每天两点一线地在学校和寝室来回跑，把自己压在无尽的题海。周末从来不让自己出门，就怕一个不小心，就绕到了黎勒辰家附近。 而黎勒辰，恐怕是巴不得她没有打扰自己吧？算起来，他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梨落很想说，她不记得，不知道。可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有十七天，四百零八小时，两万四千四百八十分钟。 苦笑着逼自己挪开目光，去寻找苏铮的身影。 “梨落，我在这里。”苏铮突然从她身边冒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吓到你了？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梨落轻轻摇头，“没什么。找我出来干嘛呢？” 苏铮引着梨落往黎勒辰的方向走去，梨落有点不安地站着，迟迟没有动作。 “梨落？”苏铮停下来，回头望向她。 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更加引人注目，梨落迟疑地跟上苏铮的脚步，安慰自己黎勒辰只是刚好出现在这里而已，不会和她碰上的。 可能，今天的观音佛祖释迦牟尼耶稣都集体休假去了，所以没有听到梨落的祷告。苏铮在黎勒辰旁边坐下的时候，梨落不知所措。 “坐啊。”简芷安指着她身边的位置，示意梨落坐下。 “这……你们……”梨落扯着桌布，牵动嘴角涩然开口。 “我要出国了。”苏铮轻摇着杯中的橙汁，看似认真地研究橙汁，却向他们扔下一个炸弹般的消息。 “什么时候？””怎么突然决定要出国？””为什么要出国？”三个人同时发问。 苏铮淡淡一笑，放下橙汁，“很早就决定了，只是我以前想要先把高中念完。时间么，估计是这个月月底吧。” “那么快？”梨落吃惊地望着苏铮。 苏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你们不要这么严肃，现在是信息时代啊，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今天是想趁着大家都有时间，出来玩玩，好好地告别。” 梨落垂着眼睑，目光一直停留在眼前的奶茶上。简芷安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黯淡的路灯还在绽放着微弱的光芒。黎勒辰亦没有说话，除了店里的音乐声一直在响着以外，四个人都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不要这样诶。”苏铮打破了沉默，“梨落和芷安准备高考了，辰也准备实习了，我也准备离开青桑了，我们能在一起玩的时间很少的了，你们还要这么沉默地浪费么？” 梨落闻言，先是看了黎勒辰一眼，再依次把目光转向苏铮和简芷安，率先扬起笑颜，“苏铮，一路顺风。” 苏铮失笑，“梨落，我还没走呢。” 黎勒辰望着梨落，也是一笑，“这丫头就是这样。”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只是梨落自己知道，当黎勒辰目光转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心跳是怎样的频率。 纵使让自己怎么都不去想黎勒辰，可是当黎勒辰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当黎勒辰的眼眸里有她的身影的时候，当黎勒辰还会开她玩笑的时候，梨落就开始无可救药的沦陷了。 画地为牢，以黎勒辰为直径，画了一个圈，从此，她走不出去，别人走不进来。 黎勒辰的乐队在‘纤云弄巧’驻站，而简芷安同样的作为歌手在‘纤云弄巧’驻站。他们的上班时间快到了，苏铮看了看时间，对梨落说，“那么，梨落我送你回家吧。” 梨落轻轻摇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对苏铮说，“我想去‘纤云弄巧’。”梨落是对着苏铮说的，可是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黎勒辰身上。 苏铮沉默了几分钟，对简芷安招招手，“芷安，你过来一下，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简芷安看了眼自梨落说出那句话以后气氛变得非常古怪的两个人，脚步几乎没有移动地挪动着。 “芷安。”苏铮又一次叫着简芷安，简芷安两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两人，眼神闪烁不定。 苏铮拉过简芷安的手，拖着她走到外面。“他们不会怎么样的，就让他们单独处理好了，芷安，我真的有事想对你说。” “好吧。” “有什么事，苏铮你说吧。”简芷安倚在路灯下，低头看着手表问道。 “芷安，你就那么急着回到里面么？即使知道我要走了，还是一点时间都不能给我？”苏铮的脸上明显闪过受伤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简芷安慌乱地抬起头解释着。 “没关系了，我从来都知道辰在你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不用解释了，芷安，我只想告诉你，我曾经很喜欢你。” 苏铮加重了曾经两个字的音，同时亦是告诉自己，这是曾经。 “芷安，不要觉得困扰。”苏铮抚着简芷安的长发，“只是因为我要走了，所以希望你知道，曾经有一个叫苏铮的人，喜欢过你，很喜欢过。” 第48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二） “黎勒辰。”梨落深呼吸，叫着黎勒辰的名字，下一刻却没了语言。 黎勒辰和以前一样伸出手揉着她的长发，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然后说，“你回家吧。”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黎勒辰的动作、语气、神情，像极了暑假的时候每每她央着黎勒辰说要去酒吧的时候。 那时候，仅仅只是想着当朋友，似乎，那时候比现在快乐多了。 梨落眼角有些湿润，她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难得出来一趟，就当是让我在沉重的课业下放松一下吧。”顿了顿，梨落接着说，“你知道的，我比他们少了两年的时间，所以我更加要比他们努力。” 梨落不经意提起她跳级的事，黎勒辰神色变了变，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简芷安和苏铮在门外对他们挥手。梨落踌躇地望着黎勒辰，小步跑了出去。 商议的结果到底还是四个人一起去了‘纤云弄巧’。 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在舞台上配合默契的那几个人，梨落轻轻摇着酒杯，神色迷离。掌声不间断的响起，舞台上的表演换了一个又一个。 梨落心底不知怎么的升起一股勇气，她上前扯着黎勒辰的袖子，“黎勒辰，我想唱歌，我想在台上唱歌，帮我伴奏好不好？” 这一次，难得的是黎勒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出乎意料地答应了。梨落不敢置信地眨眨眼，黎勒辰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要唱什么歌？” 梨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轻而坚定地回答，“《no games》。” 黎勒辰很是意外，梨落歪着头很可爱地冲他笑。 baby i dont wanna y no games i just want to know cause tonight its all on you tell me what you wanna do tell me if you''re feeling me cause girl im feeling you but tonight its all about you tell me what you wanna do …… 和黎勒辰站在同一个高度，却似乎还是不能走进他。 听说你的心里有个她，听说我的心里藏着你，满满的都是你。 黎勒辰，你还相信爱情么？ nogames。没有游戏。不是游戏。这，真的不是游戏么？ 罢了吧，就这样吧。看，身边曾一起为爱执着的大家，陈筠、苏铮，都用自己的方式逃离了。疯过了，追过了，自己的城，有过那一个的身影了。还有什么不知足？ 自那天以后，梨落好像真的放下了一样。面对同学、老师，像是被磨平了所有的菱角，曾经那个不畏惧处分的孩子越发地温婉。总是安静地在角落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梨落，更加的讨人喜欢。 学校总是有多个对立面。纵使是青桑一中也不例外。 这天下午，轮到梨落值日，正当她锁好窗户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群把校服穿得不伦不类的少年堵在她的教室门口。 “你就是梨落？”一个少年站了出来，挑眉不客气地打量着她。 “有事么？”梨落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问。 其实，梨落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淡定，她也在忐忑着。努力地回想，自己什么时候惹到了这样的一群人。 “我们老大，喜欢你。”少年冷哼，用施舍般的语气答，眼睛还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 梨落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你去哪里？谁允许你走了？” “嗯？”梨落瞥了他一眼，“回家。” “不准走。”少年张开双臂拦在门口，“你要跟我去见我们老大。” 梨落停下脚步，静静看了他几秒，“在哪里？” “啊？”少年讶异，他以为梨落会大闹大叫着要走，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压着梨落去见凌浩了。 “要去哪里见你们所谓的老大？”梨落重复。 梨落看着他们口中的老大，有点诧异。 白衬衫，随着风，衣抉翻飞，在校园一角安静地写生。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所谓的校园老大？ “凌浩哥，我把人带来了。”少年兴高采烈地扯着梨落走上前，力度有点大，梨落吃痛地甩开。凌浩走上前，拉过梨落的手看着那圈淤青，眉头轻皱。 “凌浩哥……”少年不知所措。 “小谨你回去吧。” “我……” “没有听到我说的么，你先回家。”凌浩的声音带着压迫地响起，安谨来回看了他们一眼，乖乖地离去。 “不好意思。”凌浩凝视着梨落的皓腕上明显的痕迹，道歉。 梨落把手背在身后，避开了凌浩的视线。“请问，你有事么？没有的话，我要回家了。” 凌浩轻笑，像是看待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有。梨落，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破天荒地，梨落下意识地把“好”字脱口而出。 凌浩的笑意更深了，“那么亲爱的女朋友，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送你回家？” 梨落垂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答应。而现在，重新拒绝可不可以？ “对不起。我……” “走吧。”凌浩拉起梨落的手，大步往前走，“送你回家。” “我……” “梨落你喜欢什么啊？”凌浩停下脚步，认真地问。 “我不喜欢你！” 梨落三番两次被打断，终于忍不住吼出口。 “没事。”凌浩笑得眉眼弯弯，“我喜欢你。” 凌浩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很冷，不是说性格。而是在他身边，梨落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寒意。然后，他一个微笑之后，又变成了和煦的凌浩。 梨落再次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多了一个凌浩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 虽然梨落一直没有把凌浩当成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但是凌浩总是很体贴地做着和学校里那些男生所谓的男友守则。 从早餐到夜宵，每天风雨无阻地帮她打着热水。小考考砸了的时候，给她安慰逗她开心。 多了凌浩的这一个月，似乎黎勒辰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梨落努力去想，曾经印象深刻的东西依旧印象深刻，可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了。 黎勒辰，难道，梨落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么？难道，现在连回忆都不能拥有了么？ 所有的爱情最后都归咎于一句话：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黎勒辰，最后，真的不是你么…… 第49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三） 很多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一个结果的产生，一定有一个源头。 梨落一直都觉得，凌浩的出现太过于突兀，只是她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等到发觉事态严重时，已经晚了。 简芷安的保送资格被取消了。这个早早定下来的名额，经过多方考证的结果，突兀地就被取消了。当从广播上播出来的时候，梨落依然是不敢置信。 她再也没有耐心继续去听接下来关于这个名额的报名等方式，急急地收拾东西，在铃声响起的下一刻奔出教室。 简芷安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梨落因为黎勒辰的事情不喜欢简芷安，但是那并不意味简芷安出了事，她会漠不关心。 梨落径直去了校长室。敲开门以后，校长威严的声音响起，“进来。” “校长，我是高三（二）班的柳梨落，我……”梨落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不是我们的柳同学么，怎么，这一回想要来闹什么？”年纪主任哼哼，上下打量着她。 梨落压制心头的怒气，“校长，主任，我是想过来请问一下，关于简芷安同学的保送资格被撤销的事情。” 年级主任冷哼，“说了撤销还要什么原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梨落心底的厌恶加深，据说这个年级主任是借着校长的裙带关系爬上来的，这么看来，所言非差。“校长，如果没有一个解释的话，我们要怎么去申请这个保送资格呢？万一，也像简芷安同学这样在最后被刷下来，那不是……”梨落欲言又止。 年级主任还想说些什么，校长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和蔼地对梨落说，“柳梨落同学，我们不会突兀决定换下名额的。简芷安同学非常的优秀，但是有些方面是比成绩更加的重要。柳梨落同学的成绩也非常的优秀，不少老师都向我推荐你呢。” 对于校长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梨落并不满意，她强硬地追问，“校长你能说清楚么。简芷安同学做了什么，让你们放弃了她？” 校长皱着眉，呵斥道，“柳梨落同学，这些事情，并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梨落依旧坚持，迎上了校长的目光，“校长，如果不知道真相，我要怎么去申请这个保送？” “这个不用你担心，”校长呵呵地笑，“如果你只是担心你的保送，放心，我们会公正公平对待每一位学生的。” “那么，你们这样地取消简芷安的保送，公正公平么？” 校长看着倔强的梨落，叹息，“罢了，我看你也不是来关心保送的，你只是为了简芷安讨个说法吧。” 梨落静静站在那儿，不点头不摇头。 校长从抽屉拿出一沓疑似照片的东西，梨落迟疑地打开封口，倒出了一堆照片。几乎都是简芷安浓妆站在舞台上的照片，有几张还是依偎在一个男人身上特别亲密的照片。背景，是在纤云弄巧。 “这些……”梨落迟疑地摆弄着，在斟酌着合适的词语说出口。 “柳梨落同学，我们青桑一中的校风是非常严谨的。你也知道上一次，你的事情引起了多么不好的影响。如果不是你跳级回来，并且表现还不错的话，我们是不允许的。”校长板起脸，很严肃地提起梨落的前科。 “校长，照片也可以是假的，事实不一定是那样。”梨落争辩道，像是上次，游戏厅陪着她明明就是她的弟弟，最大的错，也不过是逃课罢了。 校长似乎逐渐失去了耐心，“假的？柳梨落同学，我们这一次，是本校学生亲眼所见。并且，这一位学生，同样是好学生。” “可是……”梨落还想说什么，校长摆手让她出去了。 “柳梨落同学，你不用再说了。这一次，是一位不参加高考的，早就被美术学院录取的学生，所以，不会存在什么为了争夺保送而陷害。我们学校的学生，似乎，”校长扯出一抹绝对算不上善意的笑，“就你们这两个特例，物以类聚么。” 梨落咬着下唇，胸口起伏不定，努力压抑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深呼吸过后，她力持镇定地问，“那个学生，是凌浩么？” 校长讶异地看着她，不说话，指着门口示意她可以走了。 没有回答，那就是，是了。 凌浩…… 梨落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她只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快步奔向画室。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此时凌浩应该在画室。 凌浩在安静地画着素描。依旧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无害而微冷。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梨落不相信，一点都不敢相信。 “梨落，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凌浩背后像是有眼睛一样，在梨落刚踏进画室门口的时候漠然出声，“你来质问，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梨落倚在门边，固执地要求答案。 “为什么？”凌浩回头，嘲讽一笑，“需要理由吗？” “为什么？”梨落走上前，重复。 凌浩把玩着梨落的发梢，“如果我说因为爱情你信不信？” “因为我？”梨落愕然，刹那间失去了语言。 “你觉得呢？”凌浩反问，唇角勾勒出没有达到眼底的笑颜。“梨落，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噢。” 梨落直视着凌浩的双眸，“不可能，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凌浩，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哦？”凌浩俯身，靠近梨落，“不喜欢，怎么会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呢。” 梨落推开了他，退后一大步，“凌浩，你够了。演戏也该演够了吧，即使你没有演过瘾，我也看够了。” 凌浩盯着梨落，慢慢地重新笑了起来，“真无趣啊……你说，他怎么就喜欢上了你们这样的女生呢……” 梨落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睁大，靠近凌浩耳边低语，“……” 凌浩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言语。这样子的凌浩，让梨落想笑，终究还是笑不出来。 五十步，笑百步么？ 这个该死的、戏剧人生。 第50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四） 苏铮走了，可是因为苏铮而引起的问题，还在。凌浩……要是苏铮知道，他的好朋友居然存着这样的心思，他会怎么样？ 凌浩苍白着脸，“你要说出去就说，你要笑就笑，我从来就没有打算掩藏着这个事实。别说阿铮不在，即使他在，我依然敢这么做。” 梨落默然，扯过一张椅子坐在凌浩对面，仔细端详着他。 这样的梨落反而让凌浩无措，“你在做什么？” 梨落展开了第一抹笑，“研究一下你们这一种人有什么不同。” 凌浩黯然，“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能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凌浩突然的歇斯底里吓了梨落一跳，“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简芷安，何其无辜？”半响，梨落慢慢地说。 凌浩嗤之以鼻，“无辜？你何不去亲自问问她，到底是不是我污蔑了她。还有，梨落，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心思。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扮成善良无害为朋友着想的样子？” 梨落嘲讽地看着他，“别说我想没想什么，即使想了我也什么都没做。而你，凌浩，你几乎毁了简芷安的前途。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凌浩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天空，“我不会去辩解，我也不会后悔，做了就是做了。即使从来，我还是会这样做。” “你是疯子，你无可救药。” 凌浩转身，第一次对梨落展露了那样的笑颜，那般妖孽，那般风华。“是的。走上这一条路开始，我就已经疯了，无药可救。” 走出画室以后想起，还有东西遗漏在教室。于是，梨落特意绕回去拿。打开教室门的时候，看到一个伏在课桌上，肩膀一抽一抽的身影。 简芷安。 梨落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说也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简芷安也渐渐平复了。她擦干泪痕，冲梨落虚弱一笑。 梨落伸出冰冷的手，握住了简芷安同样冰冷的手，一份暖意似乎在这个深秋升起，“回家吧。” 可能，人都是这样吧。当别人脆弱的一面展露给了你以后，即使你们之前有过什么纠葛，在那一刻，同情心往往占了上风。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梨落和简芷安手牵手走在路上，一辆车驶过来，向着她们猛按喇叭。刺眼的光亮直射着她们的眼睛，简芷安拉着梨落走到一旁，以为是她们挡住了人家的道。 车就在她们旁边停了下来，走下一个疑似有一点点眼熟的男子。 男子走向她们，不知道是不是梨落的错觉，简芷安的身体，貌似颤抖了一下。借着微弱的光亮，梨落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安安。”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梨落恍然，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下午在校长室，其中就有不少照片就是简芷安和这个人的亲密照。 简芷安力持镇定地直视着他，只是梨落感觉得到，她握着的手依然在颤抖。简芷安，似乎在怕这个人？ “陈逸，你来做什么？” “安安，听说你在学校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陈逸微笑着向简芷安伸出手，那个笑容，居然让梨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人，真像披着羊皮的狼。 “不关你的事。”简芷安戒备地回答，紧紧抓着梨落的手，“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怎么会呢。”陈逸推了推眼镜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安安，以前是这样，以后也还是这样。” “不！”简芷安松开了握着梨落的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芷安，听话，我们回家。”陈逸把简芷安拥进怀里，轻声哄着。 “陈逸，我求你，真的就当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简芷安挣开了陈逸的怀抱，痛苦地抱着头蹲下。 梨落有点傻眼地站在那里，有点搞不清眼前的情况。 “安安……”陈逸同样在简芷安面前蹲下，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陈逸，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我可以还的！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都给你。我们两清好不好？” “安安，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除非你死，除非，我死。否则，不可能。”陈逸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听在简芷安的耳里，却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梨落似乎有那么一点看懂了，她悄悄挪动着脚步，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比较好。这时候，简芷安突然抬起头，满怀希冀地看着她。 梨落在心里重重地叹气，走上前拉起简芷安，“这位陈先生，估计芷安继续面对你，情绪会变得更加的不好。今晚芷安已经说好要去我家了，您请自便，我们先走了。” 陈逸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框，礼貌而疏远地对她说，“既然如此，我们家芷安就麻烦你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们。” 梨落把简芷安拉到身后，坚定地回绝，“谢谢，不过我家很近的，就不麻烦了，再见。” 陈逸点点头，也不继续说什么了。简芷安快速地抬起头看了陈逸一眼，拉起梨落狂奔，像是唯恐陈逸下一刻反悔一样。 跑了好长一段路以后，终于停了下来。梨落气喘吁吁地问，“芷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芷安大口地呼吸着，“这个，有点复杂，陈逸是我的监护人。” 简芷安轻描淡写地回答，梨落“哦”了一声以后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她本来就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念头，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梨落，谢谢你。你家，我就不去了。”在下个路口，简芷安轻声向她道别。 梨落没有做太多的挽留，本来那句话就是敷衍的意味居多。她们在十字路口挥手告别以后就走各走的了，梨落根本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第51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五） 谁的孤单不是一座城堡，让人景仰却处处防疫。谁的青春不是流言，言论自由下随意猜测。这一场疯狂的游戏，并不需要谁准许。 曾经，用尽了全力，付出了所有，只为在一起。总是有人说自己不懂爱，总是有人说，这不是爱。可是，爱不爱那个人，爱久自然见人心。 简芷安独自一个去了护城河看烟火。璀璨的天空怒放了一刹那的繁华。莫名的，简芷安想起了一句话：一纸繁华，倾尽天下。 拨通了黎勒辰的电话，重复拨了好几次，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芷安，我已经睡了。”黎勒辰的语调带着疏离和冷漠，就像现在的寒风给她带来的冷意。 “辰，我能不能见见你？”简芷安紧握着手机，忐忑地问。 “很晚了，芷安你别闹了，早点睡。”黎勒辰果然还是拒绝了，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挂掉了电话。 简芷安惨然一笑，右手无力地放下，手机也“啪”地一声掉在地方。她靠着护栏缓缓蹲下，看似认真地盯着散落成几个部分的手机，眼神没有焦距，只为寻找一个定点。 良久，重新捡起手机，装好电池，奇迹般还可以开机。 手机很快地震动着，简芷安茫然地低下头，看着屏幕不停闪烁着的陈逸的来电。哥哥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毫不犹豫地挂断，再次拨通了黎勒辰的电话。 “黎勒辰，”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简芷安微笑，不管电话那段的黎勒辰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到，她虔诚地说，“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认识你。”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简芷安先挂断了电话，然后手机闪烁着在夜幕中划过一道华丽的弧度，直直地坠落到护城河下。简芷安一味地笑着，想着如果现在有环卫工人在，会不会把她狠狠地骂一顿。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 小时候，她总是想，护城河的水会不会比任何的水都要冰冷。因为，这个环绕着青桑的河，无情地送走了好多人。现在，是不是可以自己验证一下？ 在夜色的吞噬下，唯有噗通一声响起以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简芷安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下，想着的是，护城河的水真的很冷，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给过她的温暖。 “安安！”似乎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己的名字。简芷安的笑意渐浓，她不想被找到…… 小时候，那样的生活，如果按照成人的标准看，怎么都和好这个字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逸总是开玩笑说，她是被捡回来的，所以迟早有一天，他会把她丢回去。小小的她信以为真，什么都不敢问，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唯恐有一天，陈逸真的把她丢了。 陈逸发现以后，抱起她，如同她是最珍贵的易碎的娃娃一样，很温柔地擦着她的眼泪，“安安，这一辈子，都不会不要你的。” 小小的她只知道傻傻地点头，知道陈逸不会抛弃自己以后，破涕为笑。 陈逸叹气，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看着简芷安身上穿着的隔壁家女孩不要的衣服，“安安，真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苦。” 那时候的简芷安一点都不懂事，她不知道陈逸为了她维持现在的生活，为了能让她上幼儿园，兼职了三份工，还有兼顾课业的辛苦。 幼儿园的小朋友从来不肯和她玩，他们总是嫌弃她，“你的衣服真难看，脏兮兮的感觉，我们不要和你玩。” 于是，她便回家地吵着要新衣服。 幼儿园的小朋友有了新玩具，一群人玩得好不开心。就她一个人被隔离在外面，难过地大哭，却没有一个上前安慰。 她便哭着跑回家，又跟陈逸闹。 直到有一天，陈逸累得倒下，被同学送到了医院。她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陈逸，不知所措。 从那以后，简芷安便开始懂事了。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在一边看着他做事。不久以后，她甚至学会了做饭。 而这样的简芷安，反而更加让陈逸心疼。这只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啊，他宁愿她又哭又闹…… 又一次的，在简芷安烧热水的时候被烫到，陈逸抱着眼里凝集着水雾却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的这个懂事的孩子，他只能在敷着冰块的时候一遍遍念着简芷安的名字，仿佛那样就可以让自己和她，好受一点。 陈逸暗暗发誓，今后，绝对不会这种事情发生。 陈逸开始了比以前还要努力的生活，起早贪黑地忙活着。简芷安每天见到陈逸的时间变得少之又少，陈逸出门的时候她还没有起床，等她睡着了陈逸才回来。 而每一次，看着在客厅等着他回来的简芷安，陈逸既是欣慰又是心酸。抱着简芷安回房间的时候，简芷安动了下，揉揉眼睛，“叔叔，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安安以后不用为我等门了，天气冷，早点回房间休息。”陈逸轻柔地放下简芷安，帮你掖好被角，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叔叔，不要走，我好怕你就这么不见了……”简芷安打着呵欠呢喃，伸出小手准确无误地抓住陈逸的手。 陈逸在那一刻，甚至有落泪的冲动，“好，我不走……” 坐在一旁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孩子天真纯洁的睡颜，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初。 第52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六） 收养简芷安，真的是一个意外。 那时候的陈逸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高三生。父母的离异，把他寄养在奶奶家。没有人管着的他，为了宣泄自己的不满和忿恨，就开始逃课，去网吧玩游戏，打架。和校外的小青年混着，那叫一个逍遥。 班主任特意找上门，对奶奶说了这些情况。不无惋惜地告诉奶奶，“要是没有这事，您的孙子是多好的一个苗子啊。” 那天，当他回到家时，奶奶第一次在他面前痛哭。 奶奶说得颠三倒四地，陈逸听着很懵懂。“小逸，你爸爸妈妈是对不起你，可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都怨我，都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你爸爸妈妈结婚的……” 可是再怎么凌乱，这样一个很疼着自己的老人家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任谁都不好受的。“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可惜事与愿违，平时称兄道弟的小青年们一听说他要从良回学校用功念书，怎么都不同意。 “不行！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跟我们干完这一票。听到了我们的计划，万一你泄露出去了怎么办？”老大叼着烟，严肃地说。 陈逸无奈地举起手，手心向上，“我发誓我绝对不说还不行么。” “不行！” 这些不学无术的人能有什么好计划呢。不过就是商量好了，计划怎么去偷去抢罢了。陈逸本来就没有打算参与，没想到他们还硬是拉上了他。到最后，还不愿意让他脱身。 陈逸还想说些什么，平时一个和他玩得比较好的男生跳了出来，把他拉到一边，“兄弟，你何必呢，顶多不参与就是了。你看现在，你这么一说退出，让大家伙们，怎么看待你啊。” 陈逸转身望着他们那明显不友善的眼神，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原来，他想要当个好孩子，也那么难。 可是真正等到了他们计划的那天，按照安排，他跟着另一个男生是在c区的。没有想到，由于之前他说的退出，让他们那般的不信任。 那时候的首饰更加是贵重物品。当首饰和钱包在他身上被搜出来时，他百口莫辩。 那个所谓的老大在阴暗处阴狠地盯着他，无声地告诉他，“要是你敢说出我们来，你就死定了。” 就这么被关进了少年看守所。 奶奶没有钱保释他，步伐阑珊地过来看他时，什么话都说不来。陈逸自觉没有颜面面对奶奶，背在墙角不敢回头。 孰料，那竟是最后能见奶奶的一面。 奶奶以为他在里面受委屈了，赶紧地拄着拐杖赶到有电话的人家，想要给他的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他们汇钱。着急之下，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车子。 …… 鲜血染红了马路，救护车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小镇高调地鸣着，陈逸在看守所看着上方的一小扇窗户，心底隐隐升起不安。 “喂，那个叫陈逸的。”有人在喊着他的名字，大开着的门，光线异常刺眼，“听说你的奶奶出了车祸……” 陈逸大脑一片空白，一路狂奔过去。有人拉住了他的手，陈逸迷茫地看着眼前人，分辨不出他是谁，依稀是自己邻居的样子。 “阿逸，你奶奶不在家，在医院。医院在反方向。” 于是陈逸再次迈开大步往另一边跑去，留下邻居一个人在原地碎碎念：“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人说离婚就离婚，然后连一个影子都没有了。小孩学坏了，老人出车祸了，这是要怎么办啊……” 在医院，颤抖着身体看着披上了白布的奶奶，陈逸失去了所有的语言，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有人拉起他，给他手里塞了一沓的钱，“这位同学，我们老板并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个意外，这些，是赔偿给你的。老板说，要多少，你开个价。” 陈逸冷笑着，把那沓钱甩到了那人身上，“我只要我的奶奶！” 那人陪笑道，“这不，我们来补偿你了嘛。小同学你不是喜欢去网吧玩游戏么，这些钱够你玩很久了。” 陈逸赤红了眼，摇着来人的肩膀，“是不是他们！你说，是不是他们！” 力度很大，来人吃痛地挣开，反问道，“你说呢？” 是了，他们还是担心自己会给他们泄露什么……是他，害死了奶奶……害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疼他的人…… 那天晚上，陈逸蹲在他们平时爱去的迪厅门口，一直守着他们的出现。看到他们身影的时候，陈逸猛地冲了上去。 “你疯了吗？”那个单手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的老大，先是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在陈逸的菜刀挥舞到眼前时，眼疾手快地把身边的女子推了出去。 明晃晃的白光反射，血溅了一地。 陈逸红了眼，拔起菜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陈逸不会打架，但是现在的他不怕死。可是他不怕死，总有人怕。不管这个老大怎么叫唤，始终没有人愿意上前帮忙。 陈逸有狠劲，却毕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被踢倒在地上，无力地松开俨然握不住的菜刀，最后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人，再转动眼球望向蓝天。似乎，有一朵云，像是奶奶的微笑。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越来越近的鸣笛声，一点点地靠近。 “快，警察来了！” …… 鉴于陈逸未成年，再加上据目击者的作证，他是正当防卫，所以仅仅是关了一个月，被放了出来。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茫然无措的心绪萦绕心间。陈逸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一个不小心，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了。低头，才发现是一个冻得脸色发紫的大约两三岁的小女孩。 站起来以后是想走开的，可是走了两步，却再次回头。迟疑地停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回去。 陈逸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是突然决定了，要把这个小女孩带回家。反正，他都是一个人，多一个人陪伴，不是也很好么？ 第53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七） 小时候，在被陈逸带回家之前的记忆，简芷安是一点都没有。那时候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可是陈逸很宠她，除去一些因素以外，她也是很幸福地长大了。 而对陈逸的称呼，从叔叔，变成了直呼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会一遍遍地叫着陈逸，拒绝喊叔叔。陈逸对于这一点倒还是不那么在意，也就随简芷安去了。 其实陈逸没有发现，改变的不只是称呼。 彼时的陈逸，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只是，对简芷安的百般呵护，却是数年如一日的没有改变。 某天晚上，简芷安复习到很晚才睡。起身去客厅倒水的时候，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突兀地响起。早已习惯陈逸晚归的她以为是陈逸回来了，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可是打开了门以后，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蒙着脸的，全身黑衣的大汉。他一手拿着钥匙，另一只手的袖子明显反射过一道白色的光。 简芷安下意识地退后，捂着嘴巴抑制住自己的尖叫，迅速地想把门关上。 奈何，还是慢了一步。大汉狞笑着，拉住简芷安的手。 “小姑娘，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吧。别做无力的反抗了，不然，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喽。”大汉用看猎物的眼神打量着简芷安，简芷安忍不住瑟缩，颤抖起来。 很满意地看着简芷安的害怕，大汉掏出绳子，把简芷安绑在椅子上，再扯过一卷纸巾揉成团，塞进简芷安的嘴巴。 然后拍拍手，进去房间开始了他的寻宝之旅。半天过后，骂骂咧咧地出来了。指着简芷安的脑袋用力点着，“那么大的一个房子，怎么可能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说，你把它们藏哪了？” 如果不是嘴巴里塞着东西，简芷安一定会大笑出来。 这个人，一定想不到他费尽心思地潜入所谓的豪宅，却什么都找不到吧。刚搬过来的时候，陈逸问过她想要什么，也把她的房间装修成一间漂亮的公主房，但是她固执地要旧家的风格，旧家的家具，和旧家所有的一切。 所以这里，几乎是什么都没有的。 大汉骂骂咧咧地又去陈逸的房间，陈逸的房里除了必备的家具以外，依旧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大汉再次无功而返。他不甘心，他愤怒，蹲点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结果居然一无所获。再回望着被他绑在椅子上的简芷安，大汉阴狠地笑了。 没有东西是吧，有人也是可以的。就不信把她绑架回去，还什么都没有！ 大汉一脸狰狞地走到简芷安面前，只露着眼睛的眼前人，对于简芷安来说，这人真的是越看越猥琐。 大汉扯下纸团，“小姑娘，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简芷安只觉得讽刺，这个人入室抢劫，居然还敢和她说条件？现在这个世道，强盗都这么猖狂么？ 她把头转向另一边，不予理会。 大汉扯着简芷安的头发，逼她直面自己。“唷，原来小姑娘长得还不错啊，”他眯着眼，伸出手摸着简芷安的脸颊。 简芷安很努力地躲开眼前人的碰触，然而她是被绑在椅子上的，怎么躲都不开。 而大汉，在肤若凝脂的碰触下，萌生了别的想法。 …… 今晚的应酬比较早结束，陈逸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品牌女装时，想到简芷安转眼间已经高中了，已经是一个逐渐长大的女孩子了。他下车，推门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售货员甜美的声音响起，“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陈逸随意逛着，不时拿起一件衣服让售货员试穿。“小姐，帮我试下这几件衣服。” “先生，”售货员为难地看着陈逸，“这，不符合公司规定。” 陈逸淡淡地说，“不是说顾客就是上帝么。” 在里面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陈逸才让售货员把他轻点过的衣服包起来，拎着一大袋袋子回家了。 安安看到，应该会开心的吧？ 在以前，生活不宽裕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和他提这些要求。她只会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同龄的小朋友们拥有的，在面对他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安安，你想要什么？”又一次地，去学校接简芷安时，看到她一个人躲在窗帘后面，而窗外，是她正在玩耍的一大帮同学。她的眼里，是不尽然的失意。 看到陈逸时，简芷安眨眨眼，扑了上去抱住他，“安安只要叔叔就好，什么都不要。逸叔，我们回家。” 陈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涩意，恨自己给不起简芷安美好的生活，“好，我们回家。” 等稍微有了一定的收入以后，简芷安推开了他递上去的一沓人民币，歪着头很可爱地笑：“逸，我不要钱，我不需要买什么东西。” 好像，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简芷安不再喊他叔叔了。忙着工作忙着应酬的他，渐渐的开始照顾不了简芷安的生活。 “我不需要照顾的，我已经长大了。” 想起简芷安，心里就是说不尽的暖意。多么庆幸，有这样的一个天使陪在自己身边。 门没锁，陈逸心底闪过一丝不安，用力推开门…… 简芷安衣着破烂不堪，瑟缩在墙角，米白色的睡裙染上了鲜艳的血色。而她的身旁，是一个光着身子的，已经晕过去了的，动脉上还不断冒着鲜血的大汉。 “陈逸……”简芷安双眸无神地望向来人，喊着他的名字没有了言语。 “安安。”陈逸自责不已，把简芷安拥入怀里，简芷安瑟瑟发抖着，陈逸加大了力度。 “陈逸，我害怕……”简芷安扯着陈逸的衣袖，“我好怕……” 后来的简芷安，开始害怕看到红色，开始一整夜地做着噩梦，陈逸便每天晚上都守在简芷安的床前陪着她。 又一次地被噩梦惊醒，简芷安大口呼吸着，那个大汉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而那张狰狞的脸，却一直存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一丁点动静都会让陈逸察觉到，“安安，”摸着她的头发，掖好被角，“没事的，我在呢，我在你身边守着你。” 如果那时候的她，能去思考一下陈逸对自己毫无理由的好，以及自己对陈逸毫无理由的依赖和眷恋，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事情？ 第54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八） 简芷安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才摆脱了那时候的阴影，并且因为这件事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青桑。 第一次见到黎勒辰的那一天，是阴天。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陌生的城市里，穿梭了一个个街角，在一个转角的时候，遇到了传说中的飞车党。 手里拎着的手袋就这么飞了出去，眼看着绝尘而去的影子，简芷安欲哭无泪。手袋里，有手机，重要的是，里面存着他们在青桑市的地址。 他们刚刚搬到青桑不到一个星期，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家。她特意让陈逸把地址写下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在随意出门乱逛时，不认识路了可以拦的士回家。 而现在，手袋被抢了，并且，陈逸出差了，怎么办？ 耳边再次响起了陈逸离开前的细细叮咛，“安安，我要出差半个月，要去考察。据说那边的生产现场信号非常差，这半个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卡里存了不少钱，密码是你生日。冰箱里我也买了很多东西放着，如果你不愿意自己做的话可以出去吃……”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那时候，简芷安继续着手中的素描，漫不经心地挥着手，示意自己听进去了。 陈逸揉着她的长发，“安安，我们刚搬过来青桑，你会不会出门然后就找不到路回家了？” 她是这么回答的，“不会不会，中国有一个伟大的职业叫做的士司机。” 陈逸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你还真是……” 简芷安吐吐舌头，回头冲陈逸办了个鬼脸。 现在，真的不幸被陈逸说中了，她要怎么回家？难不成，流落街头半个月？简芷安坐在草坪上，失神地望着天空，眼前阴霾的天空就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黎勒辰就是这么出现的。拎着她的手袋，像是降临一样突兀地出现。 “你好，这是你的么？” 熟悉的手袋出现在眼前时，简芷安惊喜地抬起头，淡漠的少年俯身，把手袋递给她，而后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转身离去。 “谢谢你啊。”简芷安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少年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向前走着。简芷安呆坐在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后甩甩头，像是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思绪甩掉。 翻着手袋，很奇迹般地发现，什么东西都没少。简芷安掏出记着地址的本子，边走边想这个少年一定是好人吧。 终于回到家的简芷安累瘫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来，是被吉他的声音吵醒的。 光着脚丫走到窗外，吉他的声音越发清晰。拉开窗帘，简芷安撑着下巴往下望去，寻找声源地。这是一首没有听过的歌，只是依稀地觉得，有点忧伤。简芷安闭上眼，沉醉于乐声里。 她家楼下有一个小公园，只是他们搬来有一段时间了，都没有看到有多少人过去玩过。今天，居然会看到有人在弹吉他。 一曲而终，简芷安用力鼓掌，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听到。 倚着窗口站了好久，吉他亦久久未停。简芷安突然有种想要去看看一直在弹吉他的人是谁的冲动。 月光温柔地照耀着地面，轻轻浅浅地，吉他声似乎停了下来。简芷安加快了脚步，那个人，不会已经走了吧？ 晕黄的路灯拉长了她的影子，四周安静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了。要不然，现在回去吧？ “你是谁？”纠结间，有人拎着吉他从暗处走了出来。 似乎有点眼熟的眉眼，简芷安眯着眼仔细地看着来人，在记忆里搜寻是否见过眼前人的印象。 “原来是你！”居然是那个今天帮她拿回手袋的淡漠少年。 少年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似乎是在问，你是谁？ 简芷安尴尬地笑了下，“那个，今天下午谢谢你了。我是简芷安，你好啊。” 这一次少年的表情多了一丝变化，眼底迅速地闪过一丝惊讶，“黎勒辰，你好。” 简芷安低着头，脚尖在地面上画着圈圈，“你的吉他，弹得真好。” 似乎谈起个人的爱好，就可以和那个人多了一点共同语言。少年的目光多了一份温度，“谢谢。” “真的，弹得很好呢，我一直特别羡慕会乐器的人。”简芷安抬起头，很认真地说。 “你想听什么？”黎勒辰突然问道。 “啊？”简芷安不明所以。 “你想听什么歌，我弹给你听。” 两个人坐在青石台上，斑驳的树影稀释着黯淡的夜色，简芷安抱膝而坐，静静地听着黎勒辰弹吉他。 听着熟悉的旋律，简芷安开始轻轻地随着旋律哼唱着。 “一人有一个梦想/两人热爱渐迷惘/三人有三种爱/找各自理想/一人变心会受伤/两人愿意没惆怅/三人痛苦恋爱/不再问事实与真相……” 黎勒辰突然停了下来，简芷安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他。“怎么了？” 黎勒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也喜欢这首歌。” 曾经，也有一个人，会静静地在他身边听着他弹吉他，时不时随着旋律哼唱，那个人，也喜欢这首《一个人有一个梦想》。 夜色加深，逐渐地带来属于初秋的凉意。简芷安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对黎勒辰告别，“认识你很开心，时间不早了，我回家了，再见。” 黎勒辰轻拨了下吉他，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再见。” 简芷安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望了一眼，依旧看到那个少年还维持着一样的姿势，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孤寂。欢快的脚步顿了顿，简芷安摇着头，迈着轻轻的步子上楼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不时的闪过黎勒辰的样子。简芷安翻来覆去地一直睡不着，最后还是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探出头望向只是，现在早已没有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应该，走了吧。毕竟现在很晚了。简芷安如是想着，心里闪过莫名的感觉。 第55章 上架感言 经过长久的经营和奋斗，今天文文开始上架收费了，也就是说大家想看后面的内容就得花钱了。【有点小愧疚】 时间过得很快呐，由冬至春，桑桑陪着寂寞的键盘孜孜不倦的码字。【昏昏欲睡状】 文文加v也不贵吖，千字四分。桑桑每天两更4千，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也就是一天只需要十六分钱。【星星眼……不贵对吧】 码字员的路也不容易，希望大家高抬贵手，一如既往地支持下去。【鞠躬】 支持桑桑，支持正版，谢谢大家。【笑脸】 首次入v，今天要更新2万呐，敬请期待噢。 最后，感谢亲爱的小诗带我进香网。 感谢亲爱的小乖一路上的支持和给予的感动。 感谢陪我码字的最有爱的们。 以下是充值方式，给有疑问的亲们解惑~? ★充值方式★ 1、网上银行 步骤：登陆香网——充值中心——我要充值——网银在线——选择充值数额（10元起充）——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提交——确认——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2、支付宝 支付宝这种充值方式大家都比较熟悉了，在此就不再详细叙说了。 3、财付通 参照“网上银行”支付方式 4、手机充值卡 步骤：登陆香网——充值中心——我要充值——手机卡充值——选择是移动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还是联通充值卡（序列号15位）——选择充值金额（10元起充）——提交——确认——进入支付页面，填写序列号充值即可。 【温馨提示：这种方式是1元买90个香币，各大报刊亭、手机店均有销售】 5、q币卡充值 步骤：登陆香网——充值中心——我要充值——q币充值——选择数额——提交——确认——输入q币卡的卡号和密码即可充值。（请购买卡号为9位，密码为12位的q币卡进行充值） 6、游戏点卡 【特别提示：这两种方式是1元80个香币，各大网吧、报刊亭均有销售】 ★友情建议★ 大家还有不懂怎么办？ ●去论坛提问●连接地址：http：//bbs。xiang5/forum。php？mod=forumdisy&fid=41 ●联系客服●qq号码：1328664723或者打010-- 56217307咨询。 在线客服工作时间：早上9：00---晚上18：00 在这里务必提醒大家的是：请大家记好充值单号，以便查询（任何一笔充值都可以凭借充值单号得以解决）另外，有时候因为网络问题会慢一些。 ~~~~~~~~~ ★★【vip读者的义务】★★ 对于所阅读的vip作品内容有不传播及不泄露的义务，不利用vip之便进行各种侵犯香网和作者权益的活动，不利用vip阅读之便以手打、ocr或传播图片形式损害作者及其他会员利益。如果故意、过失或保管帐号不慎，而造成该帐号所阅读的vip作品内容被传播或被泄露，香网有权对该帐号作取消vip资格的处理，且其拥有的香网香币一律取消，情节严重者，其帐号终生禁止登录香网。对于滥用某项权利，严重侵害到网站或者其他用户正当权益的，我们有权收回此项权利，不另行通知。如有需要，将追究法律责任。 ★★作者声明★★ 《我难过的是只能陪你到这里》目前只授权独家发表于香网一家网站，凡未经香网和本人授权同意而擅自转载本人小说的网站、博客、空间等皆属于盗版！请尽快删除！否则，本人及网站将通过相关渠道，并依照相关著作权法之规定将向侵权方提起诉讼！ 第56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九） 简芷安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好像什么都有，却依旧感觉像是一无所有？ 陈逸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子。她叫做蓝筱婉，个性一如她名字的温柔婉约。明明就是挑不出一丝缺点的一个人，可是莫名地，简芷安就是不喜欢她。 “安安，”蓝筱婉拘谨地敲开她的房门，“吃饭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简芷安烦躁地把手中的课本扔下，粗暴地推开椅子走了出去。蓝筱婉垂首，似乎不敢直视她。“我又不会怎么样，你至于怕我么？”简芷安停下脚步，漠然道。 “我……不是……”蓝筱婉连连摆手，想要解释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简芷安低头吃饭，当做没有看到眼前飘着香味的四菜一汤。蓝筱婉想替她夹菜，筷子几次升起又再次落下。陈逸看着蓝筱婉的动作，几不可闻地叹息，然后把一块排骨夹到简芷安碗里。 简芷安却把它挑出来，扔掉。陈逸‘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这个样子的陈逸，反而激起简芷安反抗的心理。 “我不爱吃排骨。”简芷安迎着陈逸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芷安。”陈逸第一次这么念着她的名字，屋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蓝筱婉打着圆场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先吃饭，不然菜都凉了。”她扯扯陈逸的袖子，“安安可能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吧，你也这么觉得么？” 陈逸脸色有些难看，望着简芷安，然后重新拿起筷子。 “吃饭。”陈逸说。 “不吃了，我吃饱了，你们慢用。”简芷安甩下筷子，嗡里嗡气地回答。 “芷安，”陈逸站了起来，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简芷安，“你这是在惹我生气吗？” 简芷安微仰着头，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我哪敢啊？难不成，我不想吃饭也是个错么？” 蓝筱婉扯着陈逸让他坐下，然后抬头冲简芷安温婉一笑，“安安，是不喜欢我做的菜么，你喜欢吃什么，我重新给你做。” “爱吃不吃，随她去。”陈逸重新拿起筷子，冷冷地说。 简芷安在饭桌上稍微站了一会儿，就迈开大步走出门。愤愤地把大门关上，还觉得不解气地想要狠狠地锤上几拳。刚想下手的时候，看着木门的厚度，想了想还是把手收回去了。 坐在门口撑着下巴望着天空，心底的愤懑好像慢慢散去了。 其实，简芷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什么气。就是莫名地，不想看到陈逸对别的女人好。感觉，就像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之间不属于自己了。毫无预兆地，眼泪掉了下来。 眼泪，是华丽的错觉。那么，心底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 从来没有想过，陈逸会离开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里面，会突然多出一个关系匪浅的陌生人。从来没有想过，从来那么宠着自己的陈逸，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向自己发脾气。 越想越难过，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然后，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一只白皙的、修长的手，手心平躺着一张纸巾。 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泪眼迷蒙间，认出对方是前几个星期见过的黎勒辰。她迅速垂下头，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 只是红肿着的眼皮，还有带着一丝嘶哑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哭过的事实。更别提，眼前人还明显看到她哭了。 “谢谢。”简芷安垂着眼睑，低声道谢。 黎勒辰稍微站定，并没有接话，确定简芷安没什么事情以后，转身离去。像来时一样，轻轻地来了，带来了一张纸巾；悄悄地走了，不留下一丝痕迹。 等简芷安平复了心情以后，早就没有了黎勒辰的影子。 跑到公园还是没有见到黎勒辰的身影，她失望地往回走。不知不觉再次走到家门口，把玩着口袋的钥匙，简芷安涩然一笑，好像，她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只有这里了。如果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呢？ 动作轻柔地开门，路过书房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拥在一起的人儿。窗帘随风舞动，不知为何名的鸟儿呢喃着人类听不懂的话语。相拥而立的人儿，似乎只存在自己的世界。 为什么感觉，自己那么多余？ 想要走开的时候，听到蓝筱婉带着哭腔的话。“安安不认我，她不会认我的，她不会原谅我的……” 定晴一看，蓝筱婉的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着，似乎是在哭的样子。 “没关系的，这些事情需要时间的。”陈逸轻轻拍着蓝筱婉的肩膀，语气里，是她熟悉的温柔宠溺地安慰。 似乎，更加难过了。简芷安皱着眉，想要离开眼不见为净，奈何脚步像是生了根一样，一步都挪不动。 “可是，这是我的女儿啊，这是我从来就没有好好照顾过的女儿啊。好不容易看到她在我的身边，却什么都不能做……”蓝筱婉啜泣着，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女儿？！ “筱婉，万事都要有一个开始的。慢慢相处下去，安安是个好孩子，会接受你的。” “不接受。”简芷安不想听下去，抓着门把的手在颤抖，她苍白着脸直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我不接受，我没有妈妈。十七年前没有，十七年后也不会有。” 蓝筱婉的脸色‘刷’地变白了，“安安……” 陈逸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然后很快地消失不见，快到简芷安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安安，向你妈妈道歉，你不能这样。” “不能怎么样？”简芷安撇过脸，“你也欺骗了我，我恨你，我恨你们！” 简芷安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整个人呈大字型地躺在床上，大脑盯着天花板一片空白。 很多事情，似乎都有了一个解释。 比如说，陈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捡来的，却给自己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吧。只怕，这背后，多的是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第57章 山有木兮心悦君兮（十） 生活，就是一出活生生的闹剧。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自己是主角。 她传说中的爸爸，是陈逸同母异父的哥哥。至于事情么，不外乎就是一场不知未来为何物只顾眼前的口口声声只为爱情的男女初尝禁果，懵懂之下多了她这个产物的事情。 陈逸把她捡回家，估计，不是意外吧。 可是陈逸却说：“安安，这真的是一个意外。我把你带回家的时候，你身上只有一张出生证，写着你的名字和年龄，其他信息，全无。” 简芷安蒙住头，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可是陈逸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朵。 “安安，我也是近期才知道这件事的。看着dna的检测报告，我也是不敢置信的……” dna检测？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果然，这是很早就开始瞒着她了么？ “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所以带着筱婉过来了，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缓冲期，让你慢慢习惯筱婉才告诉你的，谁知道，你会先知道了。” 陈逸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安安，我爸妈去世了。在商量完离婚事宜以后，据说是在去办理离婚手续的路上车祸，抢救无效。安安你知道这个多么讽刺么。当时的我，为了他们扔下我的事情做错了好多的事情。可是，他们的这个消息，我却是在最后知道的。” “你的爸爸，我那素未谋面的哥哥，也因为地中海贫血，早早地离开了。算起来，你是我最后的一个亲人了。安安，我很遗憾，痛心疾首。我不想你以后会有我这样的遗憾，你懂吗？” 第一次，陈逸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她。或许，陈逸以为她睡着了，而这些话，想要说很久了吧。陈逸在床边坐了很久，简芷安假装睡着，假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似乎睡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简芷安侧躺在床上，看着天色从黎明到破晓，思绪不明。 这个世界好像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突然之间，说变就变。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突然降临，扰乱了平静的心湖。 叶子随风舞动，旋转摇曳着，落下。然后，她很酸地想起一个无解的命题。 叶子的飘落，是因为风的追逐，还是因为树的不挽留？ 说这样的话的人，一定是因为没有学好生物吧。叶子的飘落，分明就是自然规律。自然界，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矫情？ 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简芷安猛然坐了起来。 既然叶子的飘落是定律，那么血缘，不更是定律么？那么，她还在抗拒什么？ 光着脚丫走到窗前，阳光明媚地照耀着，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呆呆地站了很久。 深秋的地板很凉，简芷安依旧赤着脚走出房门。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蓝筱婉忙碌的身影，闻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排骨汤的味道，眼角悄悄地湿润了。 似乎是意识到有其他人的目光，回头看到是她，蓝筱婉有点不知所措。手指绞着围裙，小心翼翼地看着简芷安，犹豫地喊着她的名字。“安安，你起来了啊。那个，我熬了排骨汤，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哎呀，你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感冒了怎么办？” 蓝筱婉说了半天，不经意地看到赤着脚的简芷安，赶紧上前，推着她做到沙发上，再去把她的鞋子拎过来。 低着头那么认真注视着自己的蓝筱婉，简芷安喉咙里梗着的‘妈妈’两个字，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她眼底闪烁着泪光，轻声道，“谢谢。” 蓝筱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抱着她。伴随着手背突然滴下来的凉意的，是蓝筱婉的“谢谢”。 两个星期以后，蓝筱婉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蓝筱婉不舍地抚摸着简芷安的长发，“安安，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简芷安闷闷地答。 陈逸微笑，“一路顺风，要经常来玩。” “一定。”蓝筱婉接过陈逸递上来的行李，“陈逸，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两个星期的相处，很平淡。 就像是蓝筱婉一直存在于这个家里一样，她包办了所有的家务，似乎是想要把所有的母爱一次性补齐给简芷安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生活。可是，却没有给简芷安带来一丝压力。 两个人的相处，就像是姐妹一般。时而一起抱着抱枕探讨八点档肥皂剧，时而一起钻进厨房研究各式甜品。 ‘妈妈’这个词简芷安依然喊不出口，只是慢慢地，不再排斥于蓝筱婉的好。 蓝筱婉的假期结束了，她在另一边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工作。离开的最后，她告诉简芷安，“安安，你有一个弟弟，叫做张银凌，今年十三岁了，初一。我会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姐姐。安安，知道你在这边过得很好；能见到你，和你相处过，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简芷安一直恍惚着，蓝筱婉的话，让她很想笑，很想哭。 为什么最后还要告诉她，她有一个弟弟？是为了炫耀说，没有她的生活，依旧很好么？什么叫做知道她很好，和她相处过，就已经很满足了？ “安安，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陈逸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简芷安咬着下唇，怎么会难过，她才不会为了这些难过。 后来，在回程的路上，听到了这样电台播报了一则消息：……据本台刚得到的可靠消息，xx时xx分，在xx机场发生重大飞机停降事故，一架波音248飞机在降落xx机场时滑出跑道，飞机当场失火并发生小型爆炸，人员伤亡数目前尚未统计，事故原因初步断定为大雾天气，导致…… 简芷安的脸色煞白，这个航班，不正是蓝筱婉搭乘的么？ …… 再后来，就是这样了。喜欢上了黎勒辰，做了一大堆傻事，陈逸默许地看着她，每天帮着她善后。 黎勒辰是什么？ 黎勒辰是在刚好的时机上，刚好出现的一个可以让她忘记伤痛的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爱，不重要了……到底对于黎勒辰来说，她简芷安算什么，不重要了…… 罢了吧，她就是一个从来就不被眷恋过的人。 这水，好冷好冷。这个世界，好冷好冷。 第58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一）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想起这句诗的时候，梨落正一个人站在青桑一中的小道上看着光秃秃的枝桠。 单看场景，2013年和2007年，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五年的时间，改变的，不只是人。可是对于青桑而言，似乎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一样的校舍，一样的教室，一样的香樟树，就连来往间步履匆匆的忙着复习的同学，都带着他们昔日的影子。 曾经，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懵懂岁月里，青涩得一无所知的少年少女。那个时候的梦想，很简单。那个时候的他们，很单纯。 在高考的强压下，每一天把我爱你挂在嘴边，激励自己同时激励对方。轰轰烈烈地去期许一场没有未来的梦。然后分手了，痛不欲生。 这，就是成长。 抚摸着枝干，不经意地发现了一处凸起的地方，然后好奇地低下头仔细研究发现，这似乎是某个不知名人士留给喜欢的人的告白。 “xx，我喜欢你。” 梨落轻笑，或许对于刻下这字的人来说，现在早已忘记了他曾怎么爱过一个人吧。只有陷入迷惘中的人，才会不知道怎么宣泄自己的爱意。 她，好像也做过这样的傻事。 十六岁的柳梨落真的就相信许愿瓶，甚至连日记本，都带着许愿瓶的样式。她偏执地相信，许愿瓶里面真的住着他们肉眼看不到的精灵，她不厌其烦地在每一篇日记背后，加上自己的小小愿望。 那个愿望，似乎，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很想封闭在那个小小许愿瓶里，任满城留言如柳絮般纷飞。看不到，听不见。 每次想起曾经，恍惚间，总是会浮现出那个让现在的自己不停地骂着笨蛋的曾经的自己。可是，即使重来一遍，这个傻瓜，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吧。 即使未来的自己怎么遗憾，怎么痛心疾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事情。 这个，就是青春吧。 小路的尽头，梨落曾经在这里埋下很多个许愿瓶。环顾四周，跑到花圃边缘找了一把铲子，梨落漫无目的地挖着泥土。在挖了三四个坑以后，就真的让她挖出了一个小小的许愿瓶。 很珍视地凝望着手心躺着的绑着俨然褪色的红绳的许愿瓶，梨落小心翼翼地扯开绳子，倒出里面的字条。 “2007年一月，喜欢上黎勒辰的第398天。偷偷地逃课去纤云弄巧，在门口见到黎勒辰，却不敢上前跟他说一声好巧。喜欢上一个人，就真的卑微到尘埃了？” 短短的一行字，梨落看了好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叠塞回瓶子里，握紧手心继续寻找下一个瓶子。 “2006年夏，喜欢上黎勒辰的152天。从乌镇回来的日子像是一场梦，真的好想沉醉在那个梦里，再也醒不来。” 乌镇之行啊，梨落的唇角悄然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烟雨江南的水墨人家梦，就是因为黎勒辰而种下的吧。 收好瓶子，继续挖。曾经的自己是不是希望，迟早有一天她回来，把尘封的记忆挖起，心底的爱恋就一直不会远去？ 挖出第五个瓶子的时候，梨落扔下铲子，填好她挖出的坑，握紧挖出来的五个瓶子，大步往前走。 突然不忍继续看下去，埋下的，不外乎就是恋着黎勒辰的期间做的各种傻事。黎勒辰多看了她一眼就可以开心一整天，黎勒辰多关心了她一点就像得到了全世界那样的满足。 以黎勒辰为直径，划出一个圆，然后把自己死死的圈在里面。 所以，还是不要继续看下去了。 不是已经告别了么，就让这些一直埋下去吧，直到有一天，直到真正面对回忆云淡风轻的时候再回来，那个时候再告诉自己，看，我曾经这么地爱过一个人。 不需要下一辈子，这辈子，就遇到过一个很好很好的少年，虽然，没有人生一场，长乐未央。 走吧，真的要告别了。 梨落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最后一次回头看一眼青桑一中，脚步微微停顿，然后离开了。 等到十五周年校庆结束以后，就继续自己未完成的江南行吧。梨落对自己如是说。 步伐轻快地走在街上，梨落想着，她要去吃记忆中的小吃，她要去走遍青桑中，带着所有回忆影子的地方，然后，彻底把曾经抛下，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汽笛声响起，而前方，刚好有一个小孩子蹦跳着向前跑着。梨落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在最后一刻把小孩子拉入自己怀里。 小朋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哇哇大哭。梨落很是头痛地盯着怀里哭得欢畅的小孩子，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落到自己的眼前。 “先生，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街道么？把车开那么快，您是赶着去干嘛呢？”梨落毫无客气地把气撒到来者身上。 “这位小姐，实在抱歉。我赶时间，所以比较地着急。小朋友没有什么大碍吧？”来者焦急而又不失礼貌地回答梨落。 这时候，小孩子突然停住了哭声，向着另一边招手。 梨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女子正匆匆往这个方向跑来。小孩子在梨落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依依呀呀说着梨落听不懂的语言。 女子跑到梨落面前，从梨落手里接过小孩，一个劲地道谢。“小姐谢谢你啊，这孩子好动，稍微没有看好，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的很谢谢你啊。” 梨落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不客气。” 目送这双母子走了之后，梨落轻捶着手臂，抱久了，都有点麻。视线转了转，似乎，那个人还没走。 梨落抬起头，男子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表。不经意地目光交错，男子抱歉地笑笑，“小姐，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今天的事情抱歉了。” “没事。反正没有人受伤，谁都有着急的时候，可以理解的。”梨落谅解地说，“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梨落走出几步后，男子突然喊住了她。“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 梨落回头，忍着笑意回答，“先生，不带你这么搭讪的。” 男子快步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梨落，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梨落吗？” 这下子该梨落惊讶了。虽然对于一般的人和事，她的记忆一向不怎么好，但没有记错的话，青桑她早就没有亲戚在了，认识她的人不外乎就是同学了，可是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同学的样子啊。 第59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二） 坐在陈逸车上的时候，梨落还在感叹这个世界缘分的奇妙。 时隔五年，再遇熟人。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青桑，面对熟悉而用陌生的人，真的是一种很难言的感觉。 说到陈逸，他们之间的交织是在简芷安的意外发生以后。 谁也不会想到，简芷安会用那么偏激的方式结束掉大好的年华。当梨落知道以后，难免自责。她想如果当时拉住了简芷安，会不会就不会出事了？ 幸好，发现及时，最终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陈逸小心地关上病房的门，接过梨落手里的鲜花，“柳同学，谢谢你来看安安。” “叫我梨落就好，”梨落扯着不知何时掉落的一瓣花瓣，“对不起啊，我昨天……” 陈逸眼底闪过痛楚，“没有的事，梨落你不用自责的，根本不关你的事。” 梨落抬起头，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说道，“陈逸，黎勒辰根本不知道芷安会这样做，所以……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 “梨落你的意思是黎勒辰什么错都没有么？”陈逸冷哼，“安安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黎勒辰的，要不是他说了什么，安安会突然就做出这些傻事吗？” “可是……”梨落想要争辩，陈逸打断了她，“梨落，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这件事，与你无关。” “我……黎勒辰……”梨落无措地张口，不知道要怎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突兀的，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梨落，确实不关你的事。乖，你先回家。” 转眼间，黎勒辰的身影出现走廊转角，走到梨落面前，他轻拍梨落的肩，再次重复，“你先回家。” 陈逸没有打任何招呼的，拳头直接向黎勒辰砸去，黎勒辰堪堪躲了过去，梨落跺着脚，小声地喊道，“这里是医院啊，陈逸你不要冲动。” 陈逸收回右手，不做声。黎勒辰冷冷地直视陈逸，“陈逸，别说我没有对简芷安说什么，即使我说了什么又怎样，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干嘛不检讨下自己？” “你没说什么？你要是没说什么，安安会这样？黎勒辰你不要以为这是医院我就不敢动手了。” 梨落在一旁打着圆场，把陈逸推回病房，拉走黎勒辰。轻声对陈逸告别，“陈逸，我明天再来看芷安了，再见。” 走出医院时，北风呼呼地刮着。梨落裹紧外套，到底是怎么样的寒冷和绝望，才会让简芷安义无反顾地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黎勒辰，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啊？”斟酌了好久，梨落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眼前的人，是她自懂得感情以来就开始喜欢上的人。这个人，是她不断追逐着的倾城色呵。别的女孩子，和自己喜欢的人，有着这些似乎连在一起的，把她剔除出他们世界的事情，真的，有点难过的。 “你也不相信我？”黎勒辰停下脚步，四目相对间，梨落直直地望进黎勒辰的眸子，可是那里面很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是的。”梨落摇着头，“我只是……” “只是不相信我？”黎勒辰重复道，梨落一味地摇头，不说话。 黎勒辰默然，大步向前走去。梨落小跑着跟上去，抓住黎勒辰的衣角，“黎勒辰你是不是在生气啊，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随便问问……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回事……” “黎勒辰，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梨落哀求地望着一直沉默的黎勒辰，“黎勒辰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黎勒辰叹息，把梨落的手从衣服上拂去，“梨落，你就回家吧。我没有生气，真的。” “黎勒辰……”梨落咬着下唇，只会喊他的名字。 简单地说，他们早就认识了。 原来，陈逸是纤云弄巧的幕后老板。然后，黎勒辰他们会高薪在纤云弄巧驻站，一方面是因为实力，一方面则是因为人情。 因为简芷安曾对陈逸说，“我喜欢黎勒辰，虽然，他好像不喜欢我。” 陈逸曾经在背后做过某些事情，逼着黎勒辰和简芷安在一起，所以，才会有在她和黎勒辰的正式认识的那一天，黎勒辰和简芷安的拥吻。 和金钱有关的东西，是最难理清关系的。再则，黎勒辰的乐队是和陈逸签过合同的，不得毁约。遑论，纤云弄巧的待遇比任何的酒吧都要好，他不能不为自己的朋友着想。 于是，和简芷安，就那么继续地，纠缠不清。 “安安，你这样，有意思么？我真的，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不止一次地，黎勒辰如是拒绝。 “你有你喜欢的人，我有我喜欢的人，这两者，没有存在任何关系吧？”简芷安眨眼，像是没有听出黎勒辰的拒绝那般。 “安安，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黎勒辰试着去说明，简芷安依旧睁大眼睛，一脸迷惘。 “我不知道你定义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我的喜欢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就是喜欢你。” 在梨落毕业晚会的那一次，在纤云弄巧黎勒辰和简芷安的亲密搭档表演结束后，舞台下的一个阴暗的角落，站着两个面对面的人，气氛迥异。 “黎勒辰，安安喜欢你。” “所以呢，你又来逼我了是不是？”黎勒辰嘲讽地望着他，“陈逸，类似的事情，不要有下一次。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给芷安难堪。” “你敢么？”陈逸冷笑。 黎勒辰亦用同样冷意的目光对视着陈逸，轻吐出几个字，“陈逸，你也不过是个懦夫。” 梨落托着腮帮盯着摊开的日记本，长久地发着呆。 她自嘲地笑笑，关于这些，不过是她拼凑事实进行的自我猜测罢了。更多的，可能是她自己的希翼吧。 黎勒辰、简芷安、陈逸。在本子上写着这三个名字，再划掉，再写上，再划掉。如此反复间，梨落扔下笔，趴在桌上，放任思绪自行乱七八糟地转着。 现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第60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三） 第二天下课以后，梨落怀抱着笔记再一次去了医院。轻轻地推开门以后，看到简芷安抱膝坐在病床上，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 简芷安听到声响后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看到是梨落的时候，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梨落，你怎么来了？” 梨落微笑，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我做好了笔记，又快要月考了，所以不可以偷懒哦。”她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那般俏皮地冲简芷安眨眨眼，把笔记本递上去。 “谢谢你，这么的用心。”简芷安接过，随手翻了几页，然后放在床头。 “芷安，你还好吧？”梨落拉过一张椅子坐到简芷安面前。 “没事。”简芷安扯了扯唇角，勾勒出一个弧度，“陈逸不放心，坚决要我留在医院而已。” “陈逸……”梨落试探性地开口问道，“芷安，你们是叔侄关系么？” 简芷安几不可见地皱眉，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的相处模式，总觉得怪怪的。” 简芷安垂着眼睑，没有回应。梨落急忙摆手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梨落岔开话题，开始说些学校里面的事情。 “地中海今天评讲试题，看到你不在直呼可惜了呢。”地中海是她们数学老师的别称，因为秃头于是有了这么一个称呼。难得的是，他一点都不介意的任班上的同学如此称呼。试题几乎是全班的硬伤。因为他讲得模式让人非常的昏昏欲睡，偏偏他依然乐此不疲。只要简芷安可以在座位上盯着板书和试卷不时点头。 地中海笑言，“芷安同学才是我的知己啊，你们这些人，一点都不懂得欣赏，可惜啊可惜。” 梨落捂着嘴偷笑，把地中海的原话复述得活灵活现。 简芷安想象着那个场景，也笑了。两人说着说着，笑成了一团。 陈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两个女生笑倒在一旁的欢脱模样。“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梨落稍微止住了笑意，“没有啦，就一些学校的事情。”梨落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芷安明天再来看你，陈逸再见。” 陈逸看了看天色，也不挽留，“路上小心，再见。” “再见。”走到门口的时候，梨落回过头对他们说，“芷安，忘了说，我帮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好好休息吧。” 毕竟，学校这种地方，传言是更加热烈且偏离事实的。以其让他们凭空捏造关于简芷安自杀的事情，还不如直接请假算了。 “谢谢。”简芷安跳下床，走到了梨落面前。“梨落，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我会迷路咩。”梨落拒绝道。 简芷安拉起梨落的手，靠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有些事想要跟你说，这里不方便。” 梨落疑惑地看着简芷安，简芷安一直维持着一样的笑容。犹豫了下，她挽着简芷安的胳膊，向陈逸告别。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回荡着。 “芷安，你想说什么？”梨落停下脚步问道。 简芷安随着梨落的步伐也停了下来，“没有，没什么想说的。只是不想待在那里。” 不想和陈逸单独相处。不想看到陈逸。 其实，简芷安很早就醒过来了。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逸，才一味的假装睡着。昨天，病房外的动静她是知道的。 “昨天，他们没有怎么样吧？”简芷安看着地板上拉长的影子，语气里带着梨落听不出来的情绪。 “都没事。”几乎是第一时间，梨落就知道了简芷安想要表达的意思。“芷安，为什么陈逸会这么的……” 梨落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简芷安轻拍着她的手背，“我是陈逸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啊，在我的事情上，他比较冲动吧。” 尽管简芷安的解释完美得无可挑剔，可是梨落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既然没事的话，我回家了。” “好的。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对她来说，陈逸真的是叔叔么？ 目送梨落的背影逐渐远去，简芷安一步步挪回病房。 内心深处，她隐隐是察觉到什么的。陈逸对她的宠爱，真的是无底限的。她想要的东西，往往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出现在她的手里。 妈妈，到了现在，简芷安终于可以平静地喊出这个称呼了。那一天的飞机失事，妈妈的下落不明，真的让她呆愣了很久。 那段时间，是浑浑噩噩地过来的。刚开始接受的人呵，就那么说消失就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得到过，就永远不会知道，当失去的时候是多么的难过，加倍的难过。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才和黎勒辰走进的。 黎勒辰似乎很喜欢在小公园弹吉他，而她，似乎只有在黎勒辰的旋律里面，才会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 “芷安，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的。今天不面对，明天一样是要面对。与其让明天叠加的痛苦，何不现在做个了结？” 简芷安沉默着，摸着青石台，食指转啊转，似乎在写着什么。 黎勒辰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你好好地自己想清楚，一味的缩在角落，逃避也解决不了什么。无能为力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不可能躲一辈子的。” “我……”简芷安拉住了准备离开的黎勒辰，“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她真的出现过我的生活里么？我总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睡上一觉，说不定起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个刚被陈逸捡回家的来历不明的小孩子……” 黎勒辰轻轻拍着简芷安的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我真的宁愿从来就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反正，从一开始，我就对她这个身份，一点点印象都没有……黎勒辰，你说，她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她还会这么做么……” 黎勒辰静静地站在一旁，让简芷安尽情宣泄情绪。 第61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四）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 梨落微醺地倚在藤椅上，双眼迷蒙。就好像灵魂还停留在今天的校庆中，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躯体。 青桑一中的周年校庆，很是热闹。期间，作为特邀学生的她们受到了很大的欢迎。学弟学妹很热情，或是认识或是不认识的老师们都和蔼可亲，梨落突然觉得陌生了。 站在台上致辞的时候，突然忆起仅有的一次和黎勒辰在纤云弄巧的表演。目光转向身旁的简芷安以后，带着一丝涩然。 那个时候，黎勒辰心里有一个夏素锦，她望而不及；那个时候，黎勒辰身边有一个配合默契的简芷安，她依旧只能仰望。 似乎，都没有她的位置。青桑，见证了她那没有结果的追逐。 “梨落，你怎么了？”麦克风传递到梨落的时候，她垂着眼睑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动作。简芷安在背后摇了摇梨落的手，悄声问道。 梨落回过神来，接过麦克风，望着满场的人，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话。台下的领导们疑惑地望着她们，站成一排的嘉宾学生们一致把视线投向梨落。 简芷安有些着急，扯着梨落的衣角。 这个时候，有一个男子走上前，递上另一个麦克风，把梨落手里的换了下来。 眼前熟悉的身影让梨落终于回神了，“许浩然……” 许浩然对她微笑，没有说话，然后拿着麦克风走下去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梨落向前站了一小步，开始说着千篇一律的致辞。“……谢谢。”鞠躬，再把麦克风传递到下一个人手里。 “梨落，你刚刚怎么了？”幕后，简芷安微微担忧地望着她。 梨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突然觉得好陌生啊。” 她们致辞过后，轮到现任学生代表致辞，再轮到主持人宣布校庆开始。一轮轮的节目下来，天色暗了。 梨落找了个空隙，偷偷溜了出去。 在操场上的随意找了个地方，环膝坐着，下巴抵着膝盖，依稀还能听到礼堂里面传来的音乐声。不多时，肩膀被人轻拍了下。 梨落没有回头，“你怎么会来？” 许浩然在梨落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闻言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会来？” 梨落撇嘴，语气里带着丝丝委屈，“你不是一声不响地走掉了么？” 一觉醒来许浩然连个影子都没有，属于他的东西也全都不在了，徒留下一张写着“再见”的纸条。 许浩然干笑，“很久没回过家了，想着青桑市离我家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所以就……” 其实，车票已经买好了，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但是，给夏素锦打完电话，车站提示该检票的时候，突然就不想走了。 “那怎么又回来了？”梨落转过头，一副不想看见许浩然的样子。 “想赖着你呗。”半开玩笑地，许浩然说。 梨落站起身，睥睨着他，明显不相信。 许浩然陪着梨落一圈圈走着操场，梨落望着闪烁的夜空，“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在这个时间一圈圈地走，然后每次都是被教官赶回寝室的。教官总是说，都熄灯了，你还在这干嘛，想当幽魂吓人么？” “那你吓过人没？”许浩然饶有兴味地问。 “有啊，吓到的人还是最讨厌我的教导主任。”想起那一次，微醉的教导主任开车回来，然后她把头发披散下来，慢慢走到路中间，在刺眼的车灯下冲车里的教导主任咧嘴直笑。 那个模样，简芷安曾说，“梨落，你不去当女鬼真可惜。” 那时候真的把教导主任吓得半死，简芷安是在那个时候跑过来，拉起她狂奔的。贸贸然多出一个身影，教导主任就更加不敢下车了。 想起这些，梨落笑得眉眼弯弯。 “梨落，你没有发现么，好像你和简芷安，还经历过蛮多事情的。” 许浩然不认识简芷安，只是从梨落的口中听过不少关于简芷安的事情。曾一度以为，她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但她们却有过携手去做任何好的坏的事情的经历。 “好像是这样吧。”梨落眯着眼，把过去的事情回想过一遍。“如果不是因为曾经共同喜欢过同一个人，或许我们的关系会更加好吧。” 梨落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在许浩然面前提起黎勒辰，四目相对间，梨落不是很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许浩然，你能和我说说夏素锦是怎么样的人么？”梨落轻声问，她真的想知道，她是怎么输给夏素锦的。 当时与夏素锦见过几面，对方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是梨落自认，她也不差啊。 “素素么。小时候很活泼，大家都很喜欢逗她玩。长大以后安静了不少，只是还是依旧调皮。我们都帮她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梨落想说自己问的不是这个，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青梅竹马吗？” “准确地说，我和素素是青梅竹马。阿辰，是十五岁才来到我家的，然后他们才认识的。”许浩然说着，微微带着惆怅。 关系什么的，真的很复杂吧。以前的时候，许浩然知道自己喜欢夏素锦，夏素锦却觉得，两个太过于相熟的人身上，找不到爱情。 十七岁的年龄，哪里懂得什么是爱情呢？许浩然简单地就觉得，想看着那个人就叫做喜欢了。双方家长对他们之间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果他们这两个小孩在一起，都是乐见其成的。 听久了针对他们两个人的玩笑以后，夏素锦就跑到许浩然面前说，“浩然，你觉得太过熟悉的两个人之间，会有爱情吗？” 彼时的夏素锦心里，对于爱情的定义依旧懵懂，却固执地觉得，她和许浩然不可能有爱情。 许浩然沉默着不回答，他总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迷茫的女孩说，我已经喜欢上了你了吧？ 再然后，黎勒辰来到了他家。再然后，夏素锦向自己宣布，“浩然，我喜欢上了黎勒辰。” 第62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五） 许浩然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夏素锦以后就开始保持沉默，梨落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两个人就那么一圈圈地在操场上走着。走累了，梨落拉着许浩然去凉亭。 “青桑一中的环境很好啊。”凉亭位于青桑一中地势最高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俯视这个校园。虽然是晚上，看不真切，可是看着星星点点散落的灯光，还是很有意思的。 “那当然。”梨落带着些许骄傲地说。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梨落和许浩然同时安静了下来。彼此对望时，许浩然用眼神示意，“这地方没有飘飘吧？” “飘你个大头鬼。”梨落咽了咽口水，她还真没有试过这么晚来这边。听说，曾经有个学姐在这里留下血书自杀了…… 梨落有些紧张地拉着许浩然的衣角，躲在他身后。许浩然好笑地看着她，小声说，“刚刚不是还很骄傲地说你自己吓过教导主任么，怎么现在怕成这样？” “这是两回事好不好。”梨落小声辩解，“这不一样的。” 依稀看见两个影子停在凉亭前方，一动不动站定。梨落摇着许浩然的胳膊，“要不要上去看看是人是鬼？” 许浩然这一回连眼神都不给她了，几乎在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照到对面的时候的同一时间，对面的人也做着一样的动作。 梨落想要尖叫的动作顿时收了回来，能玩手机的，不可能是那个阿飘学姐吧？似乎是很熟悉的身影，梨落拉着许浩然走上前端详。 “黎勒辰、简芷安，原来是你们。”梨落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 许浩然有点无奈，而后对他们笑笑。 “简小姐，你好。”说起来，这似乎是许浩然第一次见到简芷安。许浩然伸出手，很友好地打招呼。 简芷安握住他许浩然的手，微笑着道，“你好，叫我芷安吧。” 黎勒辰轻笑，“芷安，他就是我表哥，许浩然。” 梨落看着很正式介绍着的三个人，走到他们面前，“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叙旧了，感觉，怪怪的。” 黎勒辰环视着四周，了然地笑，“梨落，你还是那么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吗？” 梨落逞强道，“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觉得这里光线不好而已。” 许浩然不客气地拆梨落的台，“刚刚是谁扯着我死活不肯松手的？” “反正不是我。” 都不想回去礼堂的几个人去了校外的小吃街。梨落不客气地点了一堆吃的，像主人般招呼道，“你们随意啊，这家的烧烤是最好的了。” 简芷安看着摆在梨落面前的，几乎霸着半个桌子的东西，不是很确定地问，“梨落，这些，是你一个人吃的？” 梨落理所当然道，“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许浩然习以为常地瞟了她一眼，淡定地自己去点东西了。 四个人安静地吃着手里的食物，像是一种默契般，谁都没有说话。梨落眼睛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来回转着，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而后，两瓶橙汁同时拧开，递到梨落眼前。 梨落咳嗽着，不知道该接哪一瓶。黎勒辰的手，悄然收了回去。梨落接过许浩然递过来的橙汁，咕噜咕噜地喝下半瓶。很杯具地，再次被呛到。 “梨落，你就不能慢点么？”许浩然拍着梨落的背，语气里有着丝丝宠溺。 黎勒辰的眼眸闪烁着，止住咳嗽的梨落提议道，“我们玩个游戏吧。” 以前的周末下课后，很多学生都很喜欢三五好友地聚在这里，玩真心话大冒险。梨落和简芷安也玩过好几次，故地重游间来了兴致。 跟老板拿了一个啤酒瓶，简单地说了下规则以后，梨落兴致勃勃地宣布开始。 剪刀石头布的结果是第一个转酒瓶的人是黎勒辰。刚开始的几轮里面，瓶口都是对着简芷安，许浩然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过了。 “许浩然。”梨落微微抗议，“有没有考过不及格这些问题很幼稚好么，我们都毕业多少年了。” “那你说，要问什么？”许浩然好以整暇地望着梨落问道。 梨落嘿嘿地笑着，“唔，问到你你就会知道了。” 下一回合，刚好就是梨落问许浩然。“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梨落的眼底闪过一抹觉得称不上好意的笑，许浩然防备地望着她，想了想答到，“大冒险。” 梨落得逞地笑，拍手道，“看到刚走过的那对情侣了么？许浩然你上去对那个女生说，我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有了孩子，可以请你嫁给我吗？” 许浩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喊着她的名字，“梨落！” 梨落笑得眉眼弯弯，那么明媚的笑容直直地印在心里，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去吧去吧~另外，不要忘记最后跟人家道歉哦。” 许浩然扶额，见另外两个人一样期待地看着自己，叹息。反正，都是陌生人，丢脸，就丢着吧。慢悠悠挪到那对情侣后面，许浩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 仿佛预见了许浩然的无措那般，梨落单手卷成喇叭状，冲那对情侣的背影喊道，“前面的那位小姐，可以请你稍等一下吗？” 女生回过头，疑惑地望向刚刚说话的方向。一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她后面的许浩然。 许浩然当机立断地话不停顿把梨落要求的话复述出来，“小姐我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有了孩子可以请你嫁给我吗？” “浩然，你说的是什么话啊？”夏素锦不明情况地眨眼，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线，许浩然这才望过去，宛如石化般僵在当场。 梨落蹦跳着上前，拍着许浩然的肩膀，“怎么样怎么样？……陈逸？” 带着夏素锦和陈逸回去的时候，黎勒辰和简芷安还在兴致勃勃地猜着结局，看到多出来的两个人不免诧异。 梨落干笑着，努力把背后许浩然那仿佛要杀人的视线忽略，“那个，今天的天气挺好的。” …… 全场沉默。 许浩然加快步伐，用行动表示：我不认识这个人。 六个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气氛诡异。 青春不是平行线，这六个人，互相交错着彼此的青春，卷成了各种形状，多年后，依旧地彼此纠结。 第63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六） 凌晨四点三十分，依旧没有破晓的天明。 下意识地拨通许浩然的电话，在对方“喂”了一声以后，不发一言。 “梨落？”许浩然担忧的声音自手机传出，似乎传达到了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梨落睁着眼，手机不知道怎么地摔了下去。 听到异样的声响，许浩然在电话那段问道，“梨落，你怎么……” 许浩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屏幕黑掉了，然后，手机被五马分尸了。梨落蹲下身子，研究着分家得很干脆的手机和电池，不时伸出手拨弄着。 不多时，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再然后，她的房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许浩然，背后跟着一个服务员。 “许浩然。”梨落痴痴地笑着，“我起不来了，拉我起来。” 许浩然上前，握住她的皓腕，拉起她。“果然不该让你喝酒的。” 服务员悄声退去，梨落踉跄着坐回藤椅上，“手机摔坏了。” 所以，不是不跟你说话，是手机坏了没办法应你。 许浩然把手机和电池捡起来，放到桌上，然后上前，轻轻地把梨落拥入怀中。 “坏了，就买新的。旧的东西，早就该扔了。梨落，没有什么是不能重新开始的。” 梨落凝眸，指着心口说，“这里很难受。” “我知道，梨落，我知道，我懂。”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许浩然接着道，“梨落，还记得么，你曾经说过，想找一个人，无关风月，无关爱情，执手相伴，不离不弃。” 梨落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浩然。 “我也想找这样的人，梨落，我们，在一起吧。” 终究，这句话还是说出了口。或许，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他才会从汽车站再次兜回来？ 梨落迷惑地望着许浩然，似乎是听不懂他的话的样子。 加入了夏素锦和陈逸以后，短暂的沉默后，简芷安拿起啤酒瓶问道，“还有继续玩吗？” 梨落喝着橙汁，偏着头望向许浩然，示意是看他要不要继续。许浩然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继续吃东西。黎勒辰一直望着窗外，没有说话。陈逸盯着手腕上的手表，也沉默。唯有夏素锦兴致勃勃地问，“玩什么？” 而后，她望向许浩然，“浩然，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我听不懂？” 许浩然说的那段话，没有丝毫停顿，所以，夏素锦听不真切，依稀只听到喜欢这几个字。 许浩然动作停了下来，瞪了梨落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然后回答道，“没什么，素素，一个游戏而已。” 梨落这回很乖地小口缀着橙汁，一个字都没有说。 加入了夏素锦和陈逸以后的真心话大冒险，再次重新开始了。 又是梨落提问许浩然。许浩然皱着眉，“真心话，梨落你要问什么赶紧问。” 梨落有点无奈地看着一副防备姿态的许浩然，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不至于这么防备她吧。 “我想想，许浩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塘？”梨落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但是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我想去西藏的，想去感受那离天最近的地方。西塘，只是偶然间的停留。” 慢慢地，几乎所有人都是选择真心话。似乎所有人都想把年少时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在这个时候，要到一个或完美或残忍的答案。 夏素锦问黎勒辰，“你现在懂爱了吗？” 黎勒辰答非所问，“有一种陪伴不叫做爱，那只是两个因为各种原因而走到一起的结果。” 黎勒辰想表达的意思是，那个时候的夏素锦，那一份并不是喜欢，只是因为抗拒。抗拒所有人认定的她要和许浩然在一起。刚好的，他出现了。刚好以一种符合夏素锦希冀的方式出现。 于是，夏素锦以为这就是喜欢了。 于是，黎勒辰以为温暖就是喜欢了。 于是，他们都错了。 夏素锦听明白了，眼眶微微湿润。 简芷安问陈逸，“你理解的一辈子是什么？” 陈逸斟酌了好久才回答，“一辈子，可能是一个眨眼间。” 一辈子很短的，承诺亦是虚幻的。能把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 黎勒辰问许浩然，“你，有讨厌过我吗？” “你是我的弟弟，一直都是。”许浩然坚定地告诉黎勒辰。 纵使当初的自己喜欢的女生和自己疼爱着的弟弟在一起，对他的打击是多么的大；纵使他为此离开了家里，去了很远的南方上大学；纵使他真的有想过，为什么要有黎勒辰的出现，但是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否认过黎勒辰是自己弟弟的事实。 黎勒辰，一直都是他想要好好照顾的人。 梨落很是直白地问黎勒辰，“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黎勒辰避开梨落的目光，“没有。” 其他人都仿佛当做没看到般，纷纷拿起面前的食物塞进嘴巴，“这个很好吃”“那个也不错”此类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梨落走到黎勒辰面前，一字一句地再次问道，“黎勒辰，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黎勒辰闭上眼睛，不去看梨落，再次重复，“没有。” 梨落指尖抵着手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要笑，要保持完美的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即使，心底是早就决定要放弃了；即使，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可是当真切的听到‘没有’的时候，那种难受，在心底的缺口，无限放大。 怎么，就是没有呢？ 那么全心全意的喜欢，那么心无旁骛地追逐，真的什么都换不回来吗？ 后来，梨落就没有注意这个游戏的进展了。手中的橙汁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酒，一杯一杯地，无意识地喝下去。 不多时，夜色加深，各回各家了。 梨落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双眼无神茫然地蜷缩着，环抱着自己。许浩然的眉眼，似乎带着一丝凄楚。 “梨落，我们在一起了吧。” 第64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七） 第二天，头痛欲裂地醒来，坐起来的时候有点异样地望向自己的右手边。那里，紧抓着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许浩然靠在床沿很不舒服地睡着了，眉头在睡梦中依然紧皱着。梨落小心翼翼地挣开许浩然的手，再帮他垫好枕头，盖上被子之后，悄悄离去。 站在阳台上，在清晨的凉意中，似乎清醒了不少。脑海中残存着的意识告诉梨落，昨晚她做了什么。 从青桑一中和其他人分别以后，她拎着几罐啤酒回到了酒店。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梨落慵懒地躺在藤椅上，看着月色和手边的啤酒，以及身后自己的影子。她在想，自己是发了什么疯。 梨落的酒量很不好的，只是梨落不知道，她的酒品也那么不好。 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地拨通了许浩然的电话，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却一个晃神间，手机摔了下去。许浩然过来以后，拉着许浩然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至于说了什么，她也没什么印象了。 后来，趴在阳台上，一遍一遍地唱着《no games》。 要安置好那样的她，许浩然也费了不少心思吧。想着想着，心底有一点柔软的疼痛升起。按着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它的跳动，梨落无声地告诉自己：我还活着。 明明该是两个人的世界，却剩下她一个人欣赏孤寂。梨落苦涩地勾起唇角，如果，是她自己先放弃的，是不是这痛，就会不药而愈？ 肚子饿了。 还沉浸在感伤的时候，异样的声音响起了。等梨落意识到了以后，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爱情什么的，还是面包现实对吧。 踏出房门的时候，再回望一眼安睡的许浩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眼底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团雾气，梨落使劲眨眼，快步走出房门。 伴随着门轻轻关上以后，许浩然睁开了眼睛。 梨落…… 尽管真的很饿，可是面对眼前的食物，却食不下咽。拿着勺子不停地在冒着热气的粥里转啊转，就是不想吃。 梨落叹气，放下勺子去埋单了。走出早餐店，茫然地不知道要去哪里。慢悠悠地挪到了公交站，看也不看地上了刚停下来的公交。 直到公车到了终点站停下来的时候，梨落才知道她上的是到郊外的公车。有点无奈地看着远去的公车，梨落叹了一口气。 郊外的公车，半个小时才一班啊。在站牌站了一会儿，梨落决定到处走走。 大早上，人迹稀少，郊外的空气还是很新鲜的。只是呐，为什么无意间做的事情，最后的结果，还是和黎勒辰有关系呢？ 梨落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走到这个曾经和黎勒辰一起待过地花圃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走到了这里。 黎勒辰，真的就成了下意识么？梨落有些无措地蹲在花圃边缘，试图去寻找曾经被自己摧残过的花苗。转了半圈以后，才反应过来，现在，早已不是那一年了好么。过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找得到曾经的痕迹呢？ 她蹲下身，轻抚着冒出头的仅有几片叶子的随风摆动的不知名花苗，脑海中闪过，时间，距离，以及那些不可抗拒力。 见证花开花落也需要运气吧，春天会在哪里？当花儿凋谢的时候，谁会知道它们曾经怒放地盛开过？ “我们在一起吧。”许浩然的声音蓦然响起。即使她醉得不省人事，但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许浩然的温柔和耐心？梨落吸吸鼻子站了起来，在一起么？ 不经意地回眸一眼，却发现，随风摇曳的花苗，是照着一个形状种下的。 ——梨——落—— 眼泪就那么迅速地掉了下来。 黎勒辰，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爱过吗？那么，我的名字，算什么？当你种下这些的时候，念着的人，如果不是我，为什么它们写着我的名字？如果你念着的人，是我，那你为什么要说从来没有爱过我？ 黎勒辰，梨落不懂你，从来就没有懂过。不管怎么试着靠近，总是被你毫不怜惜地推开。爱上一个人，从来就不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心跳。 你没有办法制止自己，面对那个人心跳的频率。你没有控制自己，忍不住想要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的心情。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铃声响起，梨落的声音微微嘶哑地接起电话。“喂？” “梨落，你在哪里？” 是许浩然。 梨落轻咬着下唇，“我在，我在外面。” “外面哪里？” “一个地方，许浩然，没有别的事情我挂了。”不等许浩然回答，梨落挂断。 另一端，许浩然听着转为忙音的手机，思绪不明。 曾经她说过，想找一个人，无关风月，无关爱情，执手相伴，不离不弃。 昨晚，许浩然说，让他来做那个人。 梨落是真的想答应的，只是那一刻的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半是模糊的意识让她再度沉沉入睡。 此时，她不敢听到许浩然的声音，她怕自己会动摇。是的，她就是那么不争气地放不下，她就是因为这一个名字，重新燃起了对黎勒辰的决心。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梨落没有想到会在此刻见到黎勒辰，她还没有想好要对黎勒辰说什么的时候，黎勒辰出现到了自己面前。 明明是昨晚刚见过，于她而言，是仿佛隔了一个世纪般久远。 “梨落。”黎勒辰有些不自在地唤着她的名字。 “嗯。”垂着头，梨落磨蹭着十指。然后，是安静下来无话可说的两个人。 仿佛有一种默契般，各自避开了视线。拔草的，浇水的，两个人自己给自己找了事情。只是，再怎么忙碌的事情也会有做完的时候。 梨落突然捧了一把水泼向黎勒辰，黎勒辰反应迅速地避开了。梨落这回直接拿起水管，朝着黎勒辰的方向射过去。 “这下子你要怎么避开？”梨落娇笑着，不客气地向黎勒辰扫射。 黎勒辰躲得很是狼狈，苦笑连连。 第65章 海棠花未眠夜未央（八） 背靠背坐在草坪上，黎勒辰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只毛毛虫面包，梨落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 “唔，是蓝莓的。”梨落掰成两半，把另一半递给黎勒辰。“黎勒辰，你不是不喜欢蓝莓的么？” 黎勒辰静静地接过，没有回答。 他不可能承认说，是因为突然想起梨落，才买下来的吧。来的路上路过面包店时，莫名地就是挑了从来不吃的蓝莓，莫名地就是想起了曾经那个非蓝莓不可的小女生，莫名地就是想起红着眼眶却笑容璀璨地告诉他“好的，我知道了”的长大以后的梨落。 “唉。”梨落叹息，“黎勒辰，我怎么觉得我在做梦啊？” 黎勒辰反手拍着拍她的肩膀，“是的，你在梦游。” “黎勒辰！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梨落嘟着嘴，欲言又止。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黎勒辰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的话飘飘然落到梨落耳边。 梨落撑着下巴，赌气地不说话了。 纠结了很久，才用这样半开玩笑的方式对黎勒辰说出口，却被他那么轻易地就挡了回来。 不多时，薄雾散去，太阳出来了，为大地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梨落微眯着眼睛，看似不经意地问起。“你是不是要对我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黎勒辰反问。 梨落挫败地再次说不出话了。 身后的人儿久久没有发出声音，黎勒辰轻笑，“梨落，你还是这么傻。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花圃上，会种着你的名字？” 梨落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黎勒辰没有回头，却对她的动作了如指掌。“别点头了，我知道你想问。” “那你还不快点说。”梨落闷闷地开口，掉在半空中的感觉，非常的没有安全感。 “不知道。”黎勒辰的回答永远是这样，明明就是他说出来的答案，还是要她不断地去猜，数年如一日般没有变过。 “黎勒辰，有些事情，如果你不说出来，我要怎么去猜？你昨晚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没有喜欢过我。现在你回答我说，你不知道为什么要种下我的名字。黎勒辰，你把我当什么了？” “梨落，曾经我喜欢过你的。”黎勒辰加重了曾经两个字的音，“但那已经是过去了，我只是不想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 “你已经影响了！你一直在影响着我的生活！”梨落站起身子，朝黎勒辰吼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你呢？昨晚说不喜欢，今天却说，曾经喜欢过。要是我没有刚好地来到这里，是不是这一辈子，我都以为，我的年少真的是在自作多情？” “黎勒辰，是我自作多情了，还是真的就是你给我的错觉？” 黎勒辰按住梨落的肩膀，“对不起。” “我不听，我听不见。”梨落捂着耳朵退后一步。“总是说对不起，你对不起什么了？从始至终，一直是我在死皮赖脸地跟在你身边吧。” 黎勒辰把她捂着耳朵的手拿下来，“傻瓜。梨落，你很好，你真的是很好的女孩。” 我亲爱的女孩，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就够了。你还是把黎勒辰忘了吧，你值得更好的对待，你拥有的东西很多，何必执着呢？ 童话，会被现实搁浅的。活在回忆中的人，早就该醒来了。 曾经的岁月无法重演，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回到从前，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如果可以回到选择，梨落还会愿意遇见那一抹倾城色，然后心无旁骛地追逐么？ 梨落的回答是，她愿意，她不悔。 那么，知道了自己的追逐，曾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换回过黎勒辰的停留和驻足，是不是就够了？ 此时，相对的那一瞬间，彼此微笑的脸，仿佛再次回到了从前。 那一刻，很难过，但是，更多的是释然。 黎勒辰，我难过的，是只能陪你到这里。跟喜欢，跟爱，没有关系。 黎勒辰，你是那一个孤寂的少年，梨落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给你带来这个世界上，自己能给的所有。 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些为爱痴迷执着的孩子。 这一路很漫长，我们会遇上很多很多的人。我们陪着对方一段路，最后，对方也成了我们的路。 然，终究，只能陪你到这里。 与黎勒辰分别以后，很巧地在公车上见到了许浩然。 用力向他挥手，喊着他的名字，在喧闹的公车上，明明就是满车的人，却感觉，只有他。许浩然看到了她，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到梨落面前。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只有眼前人的笑意，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得。 那一刻，黎勒辰的身影就此远去。 “你怎么会在这？”梨落坐在位置上仰头望着许浩然，问道。 “我没有地方去啊，随便上的公交车，怎么知道你也在。”许浩然一边躲着不时靠过来的人，一边回答她。 梨落掩嘴偷笑，在一个刹车的时候，悄然握住了许浩然的手。 流浪，是为了寻找。寻找可以停下来的地方，寻找不停流浪的意义。在寂静的路上，即使没有终点，亦不想返航。 不过，还好，她总算是找到了是不是。“许浩然，我们在一起吧。” 梨落的声音很轻很轻，许浩然或许听见了，或许没有听见。他只是站在梨落身边，为她挡去拥挤的人群。 “许浩然。”加大声音喊着许浩然的名字，用力拉紧他的手，梨落站了起来，“我们去玩吧。” 许浩然闻言，认真地注视着她，“好。” 许浩然陪着梨落去了很多的地方。她的旧家，她的小学，中学…… 回忆里的地方一点点地用新的回忆覆盖，紧握的手心微有汗迹，但谁也没有放手。梨落试着挣开，许浩然却握得更紧了。注意到她的目光时，冲她微笑。 那个笑容，很亮，很阳光，直直地印在了梨落心里，成了永不褪色的风景。 第66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一） 生命中，真的不是只有感情就够的。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去守护，需要去珍藏。放在心底的角落，一点点地靠近，或者远离。 总有些人，就真的是过客，就真的是回忆而已。 回不到的过去，回不去的身边人。 对夏素锦来说，可能黎勒辰就是那个过客。只能曾经拥有，然后去收藏，去感动，仅此而已。 日子久了，有些事就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譬如说，和黎勒辰那根本谈不上恋爱的在一起；譬如说，越来越多的人告诉她，许浩然有多喜欢她。 “浩然当然喜欢我，我是他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啊。”每次，夏素锦不厌其烦地对每一个说的人重复，那么坚定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 “素锦，你真的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让夏素锦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坚定，是不是错的。 “感情不是冷暖自知的事情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来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我就是喜欢黎勒辰。”退后一步，拒绝听对方继续说话的动作。 来人微微叹息，“算了，我不说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吧。素锦，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才是。” 自己的心，难道不是自己更加清楚么？为什么这么多的局外人来说这么多似是而非，结论却指向同一个结果的话？ 教室空荡荡的，夏素锦伏在桌面上，眼角的余光瞄到后门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浩然走向她，声音很轻地对她说，“素素，你喜欢就好，我一直都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他们都在和我开玩笑对吧。”心底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就说嘛，浩然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素素，做你自己想做的。”顾着放松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许浩然并没有给她一个答案。 如果说牵手回家就是在一起的话，那么，似乎她和黎勒辰在一起了。可是和想象中的恋爱相比，她和黎勒辰似乎没有一点情侣的感觉。而且总觉得，这个和朋友们说的心跳加速，会期待喜欢和对方的独处，喜欢每天都赖在对方身边的感觉，他们没有。 和许浩然说了以后，他只是叹息着，然后告诉她，“感情是冷暖自知的，别人的相处模式，毕竟不是你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爱情了。”夏素锦皱着眉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秋千。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还有什么比，喜欢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谈及另一个她喜欢的人，谈及他们之间的事情更加悲哀？都说，只要她幸福，你就可以感到幸福。如果这个说法是正确的，那为什么，他的心底只有浓得泛滥的苦涩？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忽略掉的。”夏素锦从秋千上一跃而下，站定在许浩然面前。 许浩然收敛了心神，用眼神示意夏素锦有什么想说的。 “辰，我看不懂他。明明他离我那么近，一伸手就是握住，可是我看不懂他。我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偏着头思索了下，夏素锦轻轻拍着许浩然的肩膀。“浩然，我要回家了，谢谢你抽出时间来陪我。” “没事。”抬手把夏素锦停在他肩膀上的右手拿下来，许浩然说道，“我也该回去了，一起走吧。”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许浩然掏出mp3，摘下一个耳机递给夏素锦。夏素锦甜甜冲他笑，轻音乐萦绕于耳边，夕阳把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这段路，似乎走了很久。 家里空荡荡的，许浩然走到黎勒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哥，你回来了啊。”黎勒辰背着手，有些不自然地对刚敲开他房间门的许浩然打招呼。 “你手里拿着什么？”许浩然狐疑地看着黎勒辰躲躲闪闪的姿态，上前问道。 “没什么。”黎勒辰后退着，“就一些，个人隐私的东西。” “好吧，你也是有秘密的。”许浩然笑着，呈大字型地躺在黎勒辰床上，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瞄到黎勒辰的手边隐隐是本子的影子。 有风吹来，页角轻轻翻动，好像是有点眼熟的字迹。 “阿辰。”许浩然微微思索着，在斟酌着要如何地开口。 “嗯？”说话间，黎勒辰已经悄然收好了手里的本子。 “算了，没事。”轻声叹气，想了想，许浩然问道，“阿辰，你和素素……你们？” “我们，我们什么就是普通朋友啊。”黎勒辰的神色，就好像是许浩然问的是今天天气怎么样那般自然。 许浩然脚步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黎勒辰叫住了他，“哥，我知道你喜欢素锦。” 黎勒辰似乎是在说明什么般坚定。 “嗯。” 桌上的本子摊开着，似乎在证明，他刚刚说的话，是多么的无力。我喜欢你四个字，何其讽刺。 想起今天，夏素锦那么欢快地拉着自己说，“辰，我们写交换日记好不好。” 那洋溢着满满幸福的笑颜，让他怎么都无法把拒绝说出口。 即使小姨一家人对自己多好，但是，始终是有一份隔阂存在着。他没有办法像许浩然一样，肆无忌惮地要求些什么。 “小姨，小姨夫，我出门了。” “小姨，小姨夫，我回来了。”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 每天，都是诸如此类的对话，客气而疏离。夏素锦无疑是一抹阳光，可是，这抹阳光，同时也是许浩然想要抓住的。 素素，我喜欢你吗？ 不忍拒绝，不想拒绝，不愿拒绝。 黎勒辰自问，或许，他可以给夏素锦类似爱情的回忆。但是，他要怎么说出，我也喜欢你？ 浩然表哥对他很好，没有隔阂般地对他，像平常的兄弟一样，会和他因为小事争吵，会和他因为两个人都喜欢的东西争论上半天。 这种感觉，亦是他从来没有的温暖。 夏素锦，许浩然，都是他生命中，收获的不能承受之轻。 第67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二） “黎勒辰。”夏素锦不满地扯着他的衣袖，嘟囔着，“你到底有没有写过的啊。” “呃？”有些恍惚地看着夏素锦，“你说什么？” “黎勒辰！”夏素锦不满地瞪着他，“我们说好的交换日记呢？你写了没啊？” “交换日记……”黎勒辰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没写对不对？”夏素锦双手叉着腰，“我们说好了的！” 黎勒辰有些无奈地笑了，“最近在忙着考试，所以没有什么时间。素素，你知道的，辩论会需要时间准备的。” “可是，写个日记又不用多少时间。”夏素锦有些委屈地望着黎勒辰，“好啦好啦，你去好好找你的资料去，我去找浩然了。” “素素，”黎勒辰叫住了她，“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对你来说，我哥他……” 夏素锦不解地回头，“黎勒辰，你是在介意什么吗？你也知道的，我和浩然从小就一起长大，我们，我们只是好朋友啊。” “不是的。素素，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不是想象中那么喜欢我，或许，浩然表哥在你心里的分量会更加重。” 夏素锦很是迷惑，“黎勒辰，你又在拒绝我了么？喜欢不喜欢，没有人比我更加有资格批判吧。还是说，你很介意我和浩然之间的关系？” 黎勒辰习惯性地皱眉，“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素素你应该想清楚才对。” “我想得够清楚的了。”夏素锦负气地说道，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看着夏素锦渐渐消散的身影，黎勒辰心底隐隐有些不安，素素是要证明什么，要怎么去证明？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黎勒辰同学，韩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身旁的同学好心地拍着黎勒辰的肩膀，传达老师的话。 “好的，谢谢。”黎勒辰礼貌地道谢，然后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诶，等下啊。”男生想叫住黎勒辰，奈何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韩老师的办公室不是在另一边吗？”男生微微困惑地对身旁的人说。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也说过了，去打球吧。” 放课后的校园很安静，夏素锦坐在草坪上看夕阳。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夕阳，在人们的记忆里，似乎一直都是弥漫着淡淡的感伤。 “素素。”许浩然轻轻地喊着夏素锦的名字，在她身边坐下。 “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回家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许浩然叫她的名字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许浩然的到来了。 许浩然轻笑着，没有预兆地，夏素锦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说：“浩然，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短暂的愕然以后，许浩然看似平静地问，“是因为听说了什么吗，和阿辰有关系对吧。” 夏素锦默默点头，“浩然，好像很多人都误会我们了。照这样下去，也会对你喜欢的女生带来不好的影响的。” 我喜欢的女生？ 我喜欢的女生，就是你啊…… 许浩然的笑容越发苦涩，“素素，你是不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夏素锦垂着头，声音很轻很轻，却很奇怪的，许浩然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浩然，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彼此远一点？” 远一点？都把你推到另一个人的身边了，还不够远么？这是怎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何其辛酸。 “……我知道了……” “浩然，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夏素锦小心翼翼地凝望着许浩然，眼底除了许浩然的倒影以外，那一抹关心和担忧了然无疑。 其实，你的眼里，还是有过我的，对吧？ 许浩然像平时一样笑着揉乱夏素锦额前的碎发，“没有的事，只是觉得我们家小女生长大了呢。” “你取笑我！”夏素锦嘟着唇，气鼓鼓地说。 “怎么会叻，谁敢欺负我们家素素。”轻弹着夏素锦的额头，许浩然一如既往地笑。 夏素锦轻捶着许浩然的肩膀，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教学楼上，长久地伫立着一个少年孤寂的身影，在夕阳下更显落寞。远处笑闹的两个人，似乎和他身处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素素，不管你说你有多喜欢黎勒辰，可是终究，你低估了许浩然在你心底的分量。 这是谁的错，还是谁的悲哀。 这一场末路繁华，倾其所有。 后来，许浩然真的遵从夏素锦的意思，远离了彼此。他以高中学业繁忙的理由开始住校，每周待在家里的时间变得少之又少。 又一次的看着许浩然匆匆收拾完东西离家后，黎勒辰叫住了他。“哥，你突然这样，是不是因为我？” 许浩然抽空抬头直视他，“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因为学业繁忙，突然想要认真学习了而已。” “你说谎。是因为我对吧，是因为我和素锦在一起的原因对么。”黎勒辰苦涩一笑，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句的口吻。 “别想太多。”许浩然拍了拍黎勒辰的肩膀，温和地说道。 真的是想太多么？ 小姨和小姨夫，还有素锦的父母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起孩子问题时，素锦妈妈总是不免惆怅地加了一句，“我曾经以为我们家素素一定会和浩然在一起的呢。浩然这孩子啊，从小看着长大，我放心。” 素锦爸爸就在一边打圆场，“阿辰也是个好孩子，你说些什么呢。” 小姨和小姨夫就在旁边笑着不说话。 只有他尴尬地站在一旁，乖巧地打招呼以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般走回房间。 心口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就好像是自己突兀地闯入了别人的世界，破坏了那个世界的和谐。 好像，自己是不应该存在的。 黎勒辰拉开窗帘，刚好看见楼下站立着的一双人儿，明明就不是亲密的动作，但是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他们之间，容不下别人。 心底的涩意加深，浓浓的苦涩蔓延开来。黎勒辰‘刷’地一声拉上窗帘，颓然地靠在墙上。 第68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三） 真正促使黎勒辰想要离开的念头发生在初夏。 越多的相处之下，说不喜欢夏素锦是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夏素锦的笑容越发地闪现在脑海，是他记忆长河深处永不褪色的灿烂笑颜。 夏素锦生日的前一晚，他精心准备了礼物，想要给提前给夏素锦惊喜。想要她在零点来临的时候，收获到他送出的最为用心的祝福。 想要轻轻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黎勒辰的手莫名地放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站在门外，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素素，还记得当初说过的么，十七岁生日才是最应该庆祝的，因为十八岁以后，就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记得啊。”夏素锦欢快地说，“你十七岁的时候，我还给了你好大的惊喜呢。那个惊喜有没有变成惊吓啊？” 许浩然轻弹她的额头，“你说呢。” 夏素锦躲开了许浩然的手，“我准备了好久的哇。” “是哦。”许浩然拉长了声音，睥睨着她，明摆着不相信。 黎勒辰站在门外，手中抱着的礼物盒成自由落体状，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青梅竹马的他们，没有他容身之地的世界。 爱情，这个被人类永恒歌颂的话题，到底是什么东西？黎勒辰越来越迷惘。 从莎士比亚到曹雪芹，从罗密欧到贾宝玉，他们为之疯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感觉？ 爱了之后，天空到底会蓝到什么程度？星星到底会灿烂成什么样子？心情究竟会愉快到什么地步？眼泪到底会怎样畅快地流？ 黎勒辰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已经是在自己房间了。而手里，空无一物。 他焦急地冲出房门，想要去找回遗落在夏素锦家里的礼物。 刚踏出门口的时候，许浩然拎着他遗落的礼物出现在他面前。 “谢谢。”黎勒辰接过，声音听不出情绪。 “阿辰，”许浩然涩然，打开门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夏素锦门口的礼物盒，他就知道黎勒辰来过了。这样交流着的两个人，越发怪异。 “哥，我知道的，毕竟，我才是局外人。”黎勒辰抬头冲许浩然温和一笑。“我回房间了。” 许浩然看着黎勒辰抱着礼物回了房间，背影消失在转角时，许浩然心底闪过不安。 夏素锦生日的这天，大人们纷纷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夏素锦和许浩然有很多的共同朋友，大家聚在一起的各种欢乐，不时说出彼此曾经的糗事，感叹时间的流逝。 “素素，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跟在浩然后面使坏了。你们好坏的，就那么把我家的果子全部摘完了。” 他们相视一笑，夏素锦瞟了说话的女生一眼，“后来我爸妈还把我们压上门负荆请罪了，当时叔叔的脸黑得，我一直觉得，包公都没他黑。” 女生佯怒，追着夏素锦满场地跑。 黎勒辰站在一旁很不是滋味，他越发的觉得，他们之间，实在是有太多的跨不过的距离。 像是发觉了黎勒辰的异样那般，许浩然把他拉到大家面前。 有人好奇地问，“浩然，他是谁？” 许浩然笑道，“他是我弟，黎勒辰，也是今天的寿星公的男朋友。”说出夏素锦男朋友六个字的时候，没有看到许浩然眼眸闪过的那么深切的痛楚。 “啊？”有个男生大叫起来，“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素素的男朋友，怎么会是别人？”话一出口，全场静了下来，那个男生尴尬地笑笑，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夏素锦上前挽着黎勒辰的胳膊，言笑晏晏，“怎么，你们有意见啊？” 全场起哄道，“谁敢啊？” 交换礼物的时间到了，夏素锦拆得乐不思蜀。眯着眼数了数，感觉还是少了一份。她转头问身边的黎勒辰，微微撒娇道：“辰，你的礼物呢？” 黎勒辰拿出一个小盒子，不少调皮的男生在一旁拍手，“是不是戒指啊？快点戴上戴上。” 夏素锦红了脸，黎勒辰笑着打开盒子，拿出一条精巧的项链，手指穿过夏素锦的长发，温柔地替她戴上。 另一波欢闹响起的时候，黎勒辰悄悄离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许浩然的声音。 不知道他身边的朋友问的是什么，黎勒辰听到的是许浩然的回答。 许浩然说，“如果有一个人送了你一车的苹果，可你想要的不过是一根香蕉而已。那么那车苹果，就算感动了全世界又怎么样，你想要的，不过是香蕉。” “我不想素素为难。” 他们的关系，到底要怎么去解释呢？ 许浩然喜欢夏素锦，黎勒辰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当事人的夏素锦不知道。所以，许浩然不说，静静地看着她和黎勒辰在一起的幸福。 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地想要坦白，多么地想告诉他亲爱的女孩，我真的很喜欢你。 夏素锦和黎勒辰在一起，依旧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都觉得，是黎勒辰插足了夏素锦和许浩然之间的感情。 越多的示例摆在面前，生生摧毁了黎勒辰想要去爱的决心。 黎勒辰喜欢夏素锦，真的是喜欢的。可是这份喜欢，太淡太淡，抵不过时间，抵不过夏素锦和许浩然之间旁若无人的默契。 那时候，所有人都是不懂爱的孩子。 许浩然以为，既然夏素锦喜欢黎勒辰，同时的，黎勒辰又是他的表弟。那么，他在一旁守候他们的幸福就好。 夏素锦对许浩然，是一种超过友情，越过爱情的存在。那时候，喜欢一个人的理由真的很多。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男生，就是她对于许浩然和黎勒辰的定义。 黎勒辰心底是矛盾的。他喜欢夏素锦，不是没有想过去争取什么。而是太多的事实摆在眼前，夏素锦和许浩然之间的那种微妙，不停不停地闪过。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去爱。所以，他觉得，自己消失，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以，才会有了后面那么多的事情。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把他们所有人卷了进去。 第69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四） “这就是你的全部故事吗？”简芷安托腮好奇地问道。 黎勒辰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至于后面的事情，你知道的。” 现在的黎勒辰和简芷安的感情很奇怪，那是一种无关友情和爱情的感情，他们彼此相互依偎着，相互给予对方温暖，不自觉间，对方已经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了。 “怎么今天突然愿意告诉我这些呢？”简芷安很是好奇地望着黎勒辰。 黎勒辰移开目光，望向远方，“只是想说，谁的曾经没有那么无望地爱过。于你，于我，于梨落，于，陈逸。” “你也是来当说客的么？”简芷安收起了笑意，语气里有着丝丝冷意。 黎勒辰笑了，“芷安你心里，已经是有感觉的吧。不然，你不会这么排斥。” “所以呢？干卿何事？”不知道为什么，一牵扯到陈逸，简芷安就无法像平时一样平和安静。 黎勒辰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微笑，和她道声晚安以后离开了。 简芷安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手中的日记，无意识地写写划划，不经意地低头看自己写下来的东西，泪意瞬间涌了上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离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陈逸。 时隔多久，她终于可以喊出‘妈妈’这个称呼了。当初，飞机失事的时候，满心的绝望扑面而来。 她想，如果不是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如果没有她，蓝筱婉就不会回来，如果没有她，蓝筱婉就不会出事。 简芷安捂着嘴巴，无神地望着窗外。 原来，真正难过的时候，反而更加流不出眼泪。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蓝筱婉温婉的笑容，细心地照顾，用近乎溺爱的方式弥补她失去的母爱的场景如走马灯般，一幕接一幕地闪过。 “安安。”陈逸拉开车门，把她接下车，“难过就哭出来吧。” 简芷安靠着陈逸的肩膀，眼睛酸涩，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陈逸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把她搂得更紧。 “陈逸……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简芷安茫然地望着陈逸，依旧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当成现实。 她本来就是个没有爸妈的孩子对不对，她根本没有妈妈对不对，蓝筱婉只是她的想象对不对？ 简芷安抓紧了陈逸的肩膀，用力地摇着他，试图让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陈逸叹气，声音有着微微的沙哑，“安安，别这样，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简芷安颤抖着，挣开陈逸的怀抱，拔腿跑回房间，反锁房门。 简芷安有一个习惯，一旦遇到了什么事情，首先就是躲进房间，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在满室的黑暗中，自虐般一直回想那些事情。 如此反复循环，直到接受为止。 陈逸很是心疼站在床沿，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她，无法言语。所有的语言自动转换成一声声无声的叹息。 只能说，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的仁慈。无能为力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以什么方式，用什么方法，逃避也好，漠视也罢，那总归是不能避免的现实。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对于蜷缩在被窝的简芷安来说，天早就是黑的。入眼全部的黑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闭眼和睁眼，似乎并没有差别。 蓝筱婉的音容一直地环绕循环，不休不止。 张口，‘妈妈’二字梗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像鱼刺一样……眼眶渐渐湿润了。 从来没有想过，那短短的半个月相处，竟然可以在心底泛起那么大的涟漪。蓝筱婉，念着这个名字，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一直蔓延着，化成丝丝梗咽。 猛然间，光亮袭来。下意识地眯起眼，眼角滑落一串泪珠，简芷安悄然抹去，慢慢适应光亮。 “安安，吃点东西吧。”陈逸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五香牛肉面出现在她面前，热气冉冉上升，扑鼻而来的香味。绿色的葱花均匀地撒落在面条上面，牛肉切得薄薄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我吃不下。”简芷安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陈逸放下面条，温柔地哄道，“尽量吃一点，好不好？” 简芷安直直地望着陈逸，无声地拒绝。陈逸抚着她的发，“乖，吃一点。” 陈逸递上碗筷，简芷安没有移开目光，陈逸的眼眸深处，藏着那么深的痛楚，异常地显眼。她吸吸鼻子，有一种更加难过的感觉了。 陈逸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简芷安接过为止。 捧着碗，喝了口面汤，鲜甜的味道滑过喉道，温暖传递于心。苦涩稍稍被冲淡，汤汁刺激味蕾，简芷安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很捧场地连最后一口汤都喝完了，亮了亮空空的碗底，简芷安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淡淡的笑。 “安安，明天我们去楠城。”陈逸收起碗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决定。 简芷安刚升起的笑意散了，“去那里做什么？” 陈逸艰难地开口，“去见见你唯一的弟弟。” 飞机失事的消息确定下来以后，他就立刻去了解了情况。与此同时，筱婉的丈夫张思怀打来了电话。 “筱婉……我真的没想到。那孩子，到底也是银凌的姐姐，让他们见见吧。”张思怀的话透过手机传来，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我，会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的。” “我会带着安安过去的。照顾一说，先替安安谢谢你了。不过，这个可能不是很需要。”陈逸望着远方，远处的云朵幻化成蓝筱婉温柔的笑颜浮现。 “那么，就这样了，我会在楠城等待着你们的。” 就这么答应了下来，陈逸告诉简芷安，“安安，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一个孩子在遥远的楠城等着他唯一的姐姐。” “安安，不是只有你，才失去了母亲。” 第70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五） 携着简芷安站在楠城的土地上，陈逸试图找到一丝故乡的味道。 “楠城，曾经是我的家。”陈逸如是说道，简芷安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陈逸微笑，揉着她的长发，“现在不是和你说了么。” “好吧。”简芷安默然。 陈逸拉着简芷安的手，穿过人潮，“不过在楠城，我已经是一个家人都不在了，所以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差别对吧。” 简芷安握紧陈逸的手，给了他一个很温暖的笑容，“你有我啊。” “安安，你不只有我。”陈逸意有所指，沉思道。 简芷安的笑意微微褪去，“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尽量。” 劝说简芷安来楠城，比想象中的简单。可是要她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和张银凌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简芷安说，“我可以见他，可是我不想和他相处。” 张银凌确实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名义上，血缘上，是亲密的人没错。可是，要她去怎么接受，这么一个莫名出现的人？ “毕竟，这也是筱婉的愿望。” 可是，不是我的愿望啊。简芷安想要反驳的，想起蓝筱婉在登机前笑着告诉她，她有一个弟弟的时候，心底蓦然一沉，沉入谷底。 弟弟啊…… “走吧。”简芷安尽量步伐轻快地走在前头，向陈逸招手。陈逸微笑，加快步伐走向她。 一路上，简芷安兴致勃勃地跟问陈逸关于楠城的事情。关于好吃的好玩的，陈逸难得有耐心地告诉一一告诉她。 “楠城是个好城市哦。”简芷安发表了最后总结。 陈逸脚步微停，回眸看着简芷安，“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待久一点的。把想玩的、想吃的，全部走一遍。” 简芷安的双眸立刻亮了，闪闪地盯着陈逸，摇着他的胳膊，“那我们说定了。” 陈逸一味地笑着，点头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她的长发。 “你好，请问是简芷安小姐和陈逸先生么？”转角处，突兀地出现一个男子拦住了他们。 简芷安皱着眉回望陈逸，陈逸上前，直视眼前的男子。“张思怀张先生么？” “是的，欢迎两位来到楠城。” 张思怀微笑，向陈逸伸出手。 简芷安在一旁瞪大眼睛不说话，放慢步伐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他们的话不清晰地断断续续传来，简芷安试着去听清然后发觉似乎没有什么意思以后戴上了耳机。 发现身旁没有简芷安的身影以后，陈逸转身，看着那么低着头双手缠绕着耳机线的女生不自觉地勾勒出一抹弧度。 “张先生，谢谢你的盛情，但是我想我们应该不需要。”婉转地拒绝掉了张思怀说请他们吃饭住他家的邀请，陈逸不好意思对张思怀笑笑，而后停在原地等着简芷安走上前。 伸手把简芷安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陈逸的气息似乎就在耳边，那么地近，简芷安的呼吸微微絮乱了。 “安安，有什么地方想去的么？” 简芷安摇头，“你知道的，我对这里不熟。” 虽然听陈逸的介绍时很多地方都很有兴趣，恨不得所有地方都待上一次。只是当要自己决定时，简芷安反而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张思怀有些尴尬地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不死心地再次开口，“要不我做东带两位去游玩？毕竟有本地人当导游还是很好的嘛。” 陈逸淡淡地瞥了张思怀一眼，“我也是在楠城长大的。” 张思怀挠挠头，越发不好意思。把求助般的目光投向简芷安以后，简芷安歪头想了想，扯住了陈逸的袖子。 “陈逸，我们和张先生一起不好么？” 张思怀感激一笑，讨好似地对简芷安说，“叫我叔叔就可以了。” 陈逸无奈，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反正他就是觉得张思怀明显的讨好背后，藏着些什么。但是简芷安都这么说了，再拒绝也不是那么回事。 “随你。” 陈逸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吧。简芷安摇着陈逸的胳膊，带着撒娇的意味。 其实，简芷安更多的是想着，去看看她同母异父的弟弟的模样。只是当真的见到的时候，更多的是无措。 张银凌长得很像蓝筱婉，开门的时候，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简芷安。之后扑进简芷安怀里，很响亮地喊了一声：“姐姐！” 简芷安的手尴尬地垂在半空中，半响才放到张银凌的背上，回抱着他。 血缘，可能真的是很奇妙的存在吧。 即使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相见的那一刻，当你望着他的时候，你会诧异于那份下意识的怜惜和疼爱。 那个人，是你血脉相连的弟弟。 抱着张银凌的那一刻，这个是简芷安内心闪过的不断盘旋着挥之不去的念头。 张思怀看着这两个相拥着的孩子欣慰地笑了。他拍了拍陈逸的肩膀，示意他随自己进屋，不要打扰着两姐弟的相处。 “你一定是我的姐姐。”张银凌从简芷安怀里钻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说。 简芷安好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确定的？” “不知道啊，就是有一种感觉。”十三岁的张银凌已经是到简芷安肩脖子的高度了，他稍微抬头直视着简芷安，笑得很阳光。 简芷安心底有一股暖流涌上来，她后退一步，抵在门上仔细地端详张银凌。张银凌眨巴着大眼睛，任简芷安的目光流连。 蓝筱婉，这个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遗留下来给我的第一份，抑或是最后一份礼物么？我，会好好守护着他脸上纯真而灿烂的笑容。 我好像，突然不恨你了。 妈…妈… 张银凌并不知道简芷安内心的纠葛，亦不知道简芷安许下要一直守护他成长的诺言。他蹭着简芷安，享受着唯一的姐姐给予的温暖。 陌生的两姐弟，用不陌生的热情的拥抱，给了彼此第一份温暖。原来，当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姐姐/弟弟，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71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六） 张思怀把陈逸带进了书房，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后就一直沉默着不发一语。几次张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陈逸不明所以，接过茶以后用眼神示意张思怀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不需要如此忐忑。 张思怀闭了闭眼，“其实，小凌有白血病，主治医生说，再没有合适的骨髓的话，就……” 陈逸深邃地望了痛苦的张思怀一眼，一言不发。 怪不得。 难怪蓝筱婉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难怪她会坚持来看安安，难怪在她出事以后张思怀依然不定时地打扰他们只为了让安安过来楠城。原来，他们打着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陈逸不忍，他要怎么告诉他亲爱的女孩，这一切的背后，原来是这么的自私。 先不说蓝筱婉的当场死亡的意外给予她的冲击，如果她知道原来蓝筱婉来认自己这个女儿的背后藏着这样的心思，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刚刚的匆匆一瞥之下，似乎，简芷安已经对这个叫做张银凌的少年，产生了感情。 张思怀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芷安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没想到筱婉在回程路上会遭遇到这样的意外。我没有办法，小凌，小凌还那么小……” 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简芷安，想必蓝筱婉内心也是亏欠良多的。所以即使在上机前，她仅仅也只是提及了张银凌而已。 而他，间接地劝说了简芷安来到楠城。 “我知道，这对芷安不公平。但是，小凌没有错啊。小凌是无辜的，他只有十三岁……”张思怀重重地叹气，烦躁地抽着烟在书房踱步。 陈逸的眸子暗了暗，安安不喜欢烟味，所以他从来不抽烟的。安安，这个他精心呵护了那么久的孩子，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如果让他来告诉安安，是不是比让张思怀去说还要残忍？ 另一边，简芷安和张银凌的相处很是愉快。 张银凌把简芷安拉到他的房间，向她分享自己的生活。从满分试卷到成长相册，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小九九，但简芷安听得比什么都认真。 无意间看到成绩单上体育分为零，简芷安随口指着那个零问道，“小凌要是不好好锻炼会长不高的噢。” 不想，张银凌听完后垂着头，完全没有之前兴奋的样子，模样带着丝丝委屈。 “怎么了？”简芷安不解。 张银凌勉强地解释，“那个啊，我身体不是很好，不适合运动。所以就……” 简芷安看着张银凌苍白的小脸，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于是摸着张银凌的头安慰道，“没关系的，生命其实在于静止。你想啊，同学们在太阳下暴晒着，而你舒舒服服地在教室看小人书，多好是不是。” 张银凌用力点头，“姐姐你真好。” 简芷安笑着轻轻地捏了捏张银凌的脸颊，把话题扯开。“小学毕业照拍得真帅，小凌长得这么正太，是不是很多小女生喜欢啊？” 张银凌气鼓鼓地瞪着简芷安，“姐姐，你既然说人家帅，怎么可以把正太这种词牵扯上小凌。爸爸说，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简芷安失笑，“好好好，小凌最棒了。” 张银凌拉着简芷安说了好多，说着说着，慢慢睡着了。简芷安温柔地帮张银凌掖好被角，悄悄关上灯出去了。 小心翼翼地关门，不让它发出声音打扰到睡着的小朋友。简芷安轻轻地离开，迎面撞上了陈逸。 “安安。”陈逸的声音很是嘶哑。 “嘘。”摆了个安静的手势，简芷安小声地说，“小凌刚睡着呢。”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电视剧又一次插播广告以后，陈逸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安安，你好像和张银凌那孩子相处得很好的样子。” 简芷安微笑，“当然啊，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没有见面之前，简芷安也想不到自己会对这么一个同母异父的孩子如此上心。 陈逸斟酌了良久，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需要你做些什么的时候，安安你会为张银凌做到什么地步？” 简芷安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就是……算了，没什么。”突然又说不出口了，陈逸习惯性地揉着简芷安的头发，“不早了，洗洗睡吧，晚安。” 疑惑地看着陈逸，只是陈逸不说下去，简芷安也就不问了。“晚安。” 接连几天，张思怀带着简芷安和张银凌到处去玩。 在郊区烧烤的时候，由于各种不熟练，姐弟两个烤出来的鸡翅几乎都是失败品。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鸡翅的模样。 张银凌还洋洋自得道，“这是史上最失败的鸡翅，但也是史上最合作的鸡翅！” 简芷安笑骂道，“臭小子，你这是在调侃姐姐么。” 张银凌对大家办了个鬼脸，对着黑乎乎的鸡翅吹了吹，然后塞进嘴巴。简芷安连忙拦住，“小凌等等啊，这鸡翅……” 张银凌口齿不清地回答简芷安，“姐姐，虽然它卖相不好，但是还是很美味的，不信你试试嘛。” 陈逸很自然地递给简芷安一个烤好的玉米棒，嫌弃地看了一眼严重没有卖相的鸡翅，皱眉道：“吃这个。” 张银凌顿时就抗议了，哇哇大叫道，“美人哥哥你偏心。” 美人，哥哥？简芷安看一眼挽起袖子即使做着这些事情，依旧好像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陈逸，嘴角抽了抽。 陈逸这回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了，趁着张银凌吐出鸡翅骨头的时候把另一个他刚烤得恰到好处的鸡翅塞进张银凌的嘴巴。 “烫！美人哥哥你谋杀我！姐姐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好容易把鸡翅啃完以后，张银凌嘟着嘴巴对简芷安撒娇。 陈逸直接无视，简芷安在发现陈逸微红的耳根以后，彻底笑倒在一旁。 “姐姐！”张银凌不依，死死地抓着简芷安的衣角。 买完饮料回来的张思怀看到这欢乐的一幕，眸光暗了下去。这样的快乐，还可以持续多久？ 第72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七） 简芷安没有想到，和陈逸出去一趟回来以后，得到的是张银凌住院的消息。匆匆赶到医院，看到闭上眼安静睡着的张银凌，即使睡梦中依然紧皱着眉头的苍白的小脸，简芷安不可抑制的泛起了心疼。 “刚化疗完，小凌是累了吧。”张思怀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小凌怎么了？”简芷安伸手想要抚平张银凌紧皱的眉头，听到张思怀的话回头问道。 张思怀望着窗外，假装镇定地回答她，“白血病。” 恍如晴天霹雳般，简芷安的手还没收回来已经僵住了。心思细腻的她，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难怪……所以……于是…… 很多不明白的事情瞬间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蓝筱婉才会莫名其妙地来找自己。所以，张思怀才会盛情邀请他们来到楠城。所以，最近陈逸才会说那些似是而非的，希望能尽早回去青桑的话。 她到底被瞒了多少事情？在这里，陈逸又是以什么样的角色？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蓝筱婉……原来，她真的不是单纯地想要弥补自己啊……到底，在她心里，这个自出生起就丢给别人照顾的女儿真的是一点位置都没有么……如果不是还需要她的话，是不是，蓝筱婉就不会出现了？还以为…… 这一切，这个上帝，真特么混蛋…… 眼睛酸酸涩涩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银凌的睡颜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张银凌这个可爱的弟弟，尽管只是短短一个星期的相处，他俨然是简芷安很重要的人了。她还记得自己曾经暗暗说过，好好守护住张银凌纯真而灿烂的笑容。 可是现在，连健康都是问题的现在，她，还能守护么？ 张思怀说了什么简芷安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她心里很乱，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陈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把失魂落魄的简芷安拥进怀里，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简芷安挣扎，但是抵不过陈逸的力气。在陈逸怀里无声地落泪。 张银凌被这些动静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理解地为什么姐姐会和美人哥哥抱起一起，爸爸为什么站在一旁黯然神伤。 “你们怎么了吗？”张银凌呐呐地开口问道。 简芷安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擦干了眼泪，而后推开了陈逸。“没什么，小凌不再睡会么？” “姐姐，你哭了，谁欺负你了？”简芷安的眼眶红红的，一眼就看出她哭过的痕迹，张银凌凑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担心地问。 简芷安听着张银凌的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小凌，是她唯一的弟弟啊…… “姐姐？”张银凌想要追问，张思怀走到他面前挡住了简芷安的身影。 张思怀说，“你芷安姐姐只是担心你而已。” 张银凌做出大力水手的模样，展示着自己根本就没有肌肉的胳膊，“姐姐你看，我很健康的，护士姐姐说我可以活到九十岁的。” 听着张银凌安慰的话，简芷安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巴逃离似的跑开了病房。陈逸站起身沉稳地说道：“我会看好你芷安姐姐的，小凌你好好休息。” 顺着铃声寻去，陈逸是在楼梯口找到简芷安的。 简芷安抽泣着的模样让陈逸倍感心疼，陈逸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让蓝筱婉和简芷安相见。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安安就可以好好地在青桑生活了。 安安，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上帝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舍得这么对她？ 简芷安知道陈逸在她身后，陈逸的气息让她安心了不少。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扬起一个弧度。简芷安回头道，“陈逸，陪我去……” 话还没说完，陈逸就打断了她，“不行。” “为什么？”简芷安咬着下唇，倔强地与陈逸对视。 “安安，我不会允许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陈逸坚定地说道，一点反驳余力都不给简芷安。 “他是我弟弟，唯一的。”简芷安低低地说。 陈逸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子一派澄澈坚定。“你以为，地中海贫血是开玩笑么？安安，我纵容了你那么久，但是事关你的生命，我不能不重视。” “哐当”。 异样的声音响起，陈逸和简芷安同时回头，就看到苍白着脸以墙壁为支撑着的张思怀。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气氛环绕着，谁也没有在开口说话。 张思怀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他们都听不到，“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么……筱婉……那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张思怀已经是频临奔溃的边缘了。为了儿子，妻子去找了自己的女儿，回程发生意外的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为了儿子才振作起来的。好不容易找来了，结果……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个男子终究还是垮了。 上帝还是公平的吧。幸运，到底还是来临了。 第二天，张银凌的主治医师兴冲冲地告诉他们，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不日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主治医师告诉他们，这是一位叫做黎勒辰的少年捐献的，其他情况对方不愿意透露太多。 “陈逸，你听见了么，你听见了么，还是我听错了？”简芷安一遍遍地问着陈逸，不敢置信在绝望之时真的出现了希望。 陈逸亦不嫌烦地一遍遍回答简芷安，“是真的，你没有听错。” 看，人间还是有爱的，希望，在下一个转角。简芷安默默地在心里念着黎勒辰这个名字。是同名么？还是，黎勒辰，为小凌捐献骨髓的人，真的就是你？ 黎勒辰，不管你是不是简芷安认识的那个黎勒辰，还是要对你说谢谢。 真的，谢谢。 “陈逸，你说，这个黎勒辰，是我认识的那个黎勒辰么？”简芷安的话随风飘荡在风里，遗落在流年里。 在后来，即使有机会了，她依旧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黎勒辰这个名字，伴随那个人，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同样的，因为这个名字的人，做到了他无能为力的事情。所以，陈逸从来没有阻止过简芷安为这个名字的人做过的任何事情。 第73章 许卿结缡两声叹息（八） 生活，终不过是一场随遇而安。没有什么比好好的活着更加重要。绕着太阳转是向日葵的信仰，对于爱情，以我心换你心就是它的信仰吧。 梨落搅拌着焦糖玛奇朵，端详着许浩然低头玩手机的脸庞，偷偷笑了。 真的，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加重要了。梨落如此告诉自己，试图忽略掉心底不知为何涌上的一直不散的不安。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许浩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对梨落说。 梨落撇嘴，伶牙俐齿地驳回，“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 “我是因为你看着我才会看你的好吧。”许浩然瞥了梨落一眼，轻抿一口黑咖啡。 “你搞笑叻。”梨落死鸭子嘴硬道，“我是注意到你的视线才看你的好不。” 很无聊的两个人，开始了类似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是你在看我还是我先看你的话题。所谓的爱情的模样，浓浓的温馨，寂然的陪伴，比什么都真实，都温暖。这个，是梨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许浩然，何其荣幸的，就认识了你呢？ “好吧，是我在看你，满意了没。”许浩然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擦去梨落嘴角残留的蛋糕屑，再若无其事地做回自己的位置。 梨落笑得眉眼弯弯，跑到对面趴在许浩然肩上，“你在做什么？都玩了一个下午的手机了。” 在梨落靠近以后许浩然就合上了手机，“没什么啊，就和一个朋友联系一下而已。” 朋友？那为什么要这么神神秘秘地避着她？ 许浩然的眼神有些闪烁，一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梨落有些不安，“许浩然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许浩然收好手机以后就拉着梨落站起身，“没有，你想太多了。走吧，还想去哪里？” “真的没有？”梨落狐疑地打量着他，越发觉得许浩然的态度很微妙。 “我骗你做什么，对吧。”推着梨落走出咖啡店，此时的阳光有些刺眼，让人无法直视。 梨落嘟囔着，呐呐地回头看了许浩然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要骗我做什么。” 许浩然对青桑市并不熟悉，梨落也无意带路，两个人就在小巷子里面转啊转。梨落时不时停下在小吃摊买串鱼蛋豆腐串，在她又一次停在炒板栗的小摊贩面前时，许浩然终于无奈了。 “梨落你怎么那么能吃啊？” 梨落嘴巴里还叼着根热狗，口齿不清地回答许浩然，“你不懂吃货的幸福。” 是啊，吃货是真的很幸福。把胃填满了，是不是心也就满了？ 梨落不知道，于是她拼命地去吃。尽管真的很难受，但是和自咖啡店出来看到的那一幕相比，似乎这个难受还比不上。 是啊，已经认定了许浩然了，已经喜欢上许浩然了，但是阻止不了自己还是会想起黎勒辰。特别是，看着挽着他胳膊巧笑嫣然的简芷安，似乎就更加难过了。 走到空无一人的街道时，许浩然终于看不下去地夺过了梨落紧抓在手里的板栗。“梨落，你就那么喜欢辰么，在你心底，他就这么重要？” 梨落不想哭的，可是眼泪不听话，那么欢畅地就流了下来。许浩然深深地凝望着她，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梨落指着胸口说，“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这里，我不知道要拿它怎么办。” 许浩然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梨落的模样，他害怕自己一看到就会心软。“梨落，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是，谁没有那么追逐过，谁没有无望过，但是那些已经是过去了。有些东西，真的就是历史了。” 梨落冲动地话就脱口而出，“是，你放下了，你最洒脱。但是许浩然，你这样不怕我有前车之鉴的悲哀么？” 许浩然突然明白过来了，脸色非常不好看地对梨落说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其实梨落说完就后悔了。但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她把脸转到另一边，不去看许浩然。 好像回到了刚在西塘认识的时候，两个人像受伤的小兽，血淋淋地把彼此深埋着的伤口撕开。都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制止不了自己那些逞一时之快的话。 “要是我现在飞到素素面前你就满意了？要是我去找素素你就没有前车之鉴的悲哀了？嗯？”许浩然怒极反笑，一步步逼近梨落。 “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的许浩然，让梨落开始觉得害怕。 许浩然把梨落逼到墙角，噙着一抹撒旦般的微笑，“那是什么意思？你说说看啊，看下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 梨落哑口无言，闭着嘴巴选择了沉默。 许浩然展颜，那个笑容，宛如罂粟。明知不应该，还是沉沦了。他低下头，带着毁灭般的绝望吻向梨落。 许浩然身上有着淡淡的古龙香，让人心安的味道。许浩然的唇很软，许浩然的睫毛很长，许浩然…… 这一刻，满满的都是许浩然。 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 像惩罚性般，许浩然突然狠狠地咬着梨落的唇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梨落瞪大眼睛，想要推开许浩然。 然而下一刻，许浩然却怜惜地吮吸着她刚被咬破的一个小小伤口。淡淡的血腥味在嘴巴晕染开，唇舌交织。 明明是那么旖旎的画面，梨落想着的居然是，她快不能呼吸了，急需要氧气啊…… 许浩然终于放开了梨落，她立刻大口地呼吸空气的小模样，在许浩然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看，他这个有着小矫情的可爱女子，似乎还不会吻呐。梨落，依然还是那个不懂爱的孩子。他们，都需要时间。 一直走下去的两个人，蹒跚漫步，夕阳西下，白头到老，相濡以沫。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去经营。 爱久自然见人心，梨落终会明白的。不管是夏素锦，还是黎勒辰，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错过的人，逝去的风景，都是回不到的过去。 第74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一） 同样的街道上，只是这一回，换成了黎勒辰和简芷安在远处看着他们的热吻。 简芷安捅了捅黎勒辰的胳膊，“辰，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生在别人怀里双颊通红，面若桃花，那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吧？简芷安偷偷笑着，她可没有忘记黎勒辰对她的坦白。 黎勒辰说：“梨落是不一样的，和素素不一样的。我，爱她。” 那个时候的黎勒辰卸下了所有的面具，将真正的自己解剖到了简芷安面前。这个男子在黄昏下独自站立的那一份孤寂，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 简芷安心疼于这样的黎勒辰，可是她不能去说。有些事情，只能黎勒辰自己对梨落坦白。 黎勒辰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依然是那个说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男子，可是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真实的心境。 特别是，连简芷安偷偷拿过他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他都不知道。 如果我说爱你，你还会在原地等我吗？——成功发送至梨落。 发送成功以后，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放回去了。简芷安想要和黎勒辰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阵眩晕来袭，抓着黎勒辰的胳膊软软地倒了下去。 于此同时，许浩然发现了不远处简芷安的异状。看到黎勒辰焦急地喊着简芷安名字的模样。许浩然在心底叹息，然后示意梨落看过去。 …… 救护车的笛声由远而近地袭来，许浩然轻拍黎勒辰的肩表示安慰，梨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黎勒辰痛苦地呢喃，“我不应该把她带出来的，我明知道芷安身体不好，我明明就知道的……” “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的……”梨落呐呐地开口，不想黎勒辰会突然回过头，黎勒辰眼底的深意吓到了她。她下意识地扯着许浩然的衣角，躲到了他的身后。 看到梨落下意识的动作，一股涩意就此蔓延开来，黎勒辰低头凝望着简芷安像是睡着般的纯净美好的睡颜，在那一个瞬间，似乎有些什么遗失了。 最后，我们都错过。爱过，不一定会有结果。 最后，走不到最后。爱你，却又必须放手。 发现黎勒辰的短信的时候，是在医院病房门口看着昏迷着的简芷安，依然紧紧地抓着黎勒辰的手的时候。她那一刻突然恍然，原来时光真的是那么奇妙的存在。她和黎勒辰之间隔着的哪里是一星半点的距离？那分明，已经是跨过时光和感情，再也无法追回。 明明下定决心了，明明决定和许浩然在一起，去走遍烟雨江南的所有风景。所有的计划，到头来却比不上黎勒辰的一句“等我”。 这句话的可信度，梨落不想考究。即使是飞蛾扑火，她还是想来到黎勒辰的身边。 这个贯穿了她整个年少的少年，比她想象中的分量还要重。不是没有想象到许浩然受伤的模样，不是没有感受到许浩然寂静无声的陪伴和安慰。但是黎勒辰的这句话，像耳虫般一直地重复着，在平静的心湖泛起不止一丝的涟漪。 黎勒辰，梨落愿意等你。以，永远为期。 可是，你真的需要么…… 此刻痛苦的人，并非只有梨落。接到简芷安又一次晕倒在街上的消息以后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陈逸，看到病房里面的那么温馨和谐的一幕后，就再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了。他躲在阴暗处闭上了眼睛，心痛，早已麻木。 缘，兜兜转转，永无休止。 玩笑么？ 陈逸只知道，他快要永远的失去简芷安了。失去那个他一手带大看着成长的小女孩，失去那个会摇着他胳膊撒娇的小女孩，永远地，失去。 可是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有什么立场去插足？退一万步来说，只要安安喜欢黎勒辰，只要想起黎勒辰就是那个给小凌捐献骨髓的黎勒辰，他就更加不能去插足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他已经开始有了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衰老了。这样的他，怎么去给安安一个未来？而安安，真的有未来么？ 医生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患有地中海贫血的人，一般活不过成年”。陈逸站在空旷的走廊，眼神空洞而绝望。 身着护士服的夏素锦悄然出现在陈逸身边，为他递上了一杯温开水。在陈逸抬头的同时送上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而后推开了简芷安的病房。 “素素，芷安的情况怎么样？”黎勒辰压低声音问道。 夏素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简芷安蜷缩在病床上，婴儿般防备的姿势。黎勒辰轻轻地帮她掖好被角，安静地走了出去。 而梨落浑浑噩噩地走出病房，在转角的楼梯口坐下。茫然地抱膝而坐，眼神定定地停在某一个点上，久久没有移动。 她突然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优柔寡断，那么容易地就被动摇，为什么自己就是这么的不争气？为什么就是不会好好珍惜眼前人？ 柳梨落，你就是一个傻瓜，全世界最大最笨的傻瓜！ 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然后发送了出去。 以永远为期的等待，需要么？——by梨落。 黎勒辰的回复是一个问号：？ 梨落不去思考后果，拇指飞快地按着键盘。在心里不断自我催眠，不断地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在乎了，对你，早就是没有姿态的。对你，早就学会了无尽的妥协。黎勒辰，我只想知道，你需要梨落等你吗？ 忐忑地等待着黎勒辰的回复，紧紧地抓着手机，害怕会错过黎勒辰的回答。忐忑着，不安着，期待着。 而黎勒辰的回复，这一次多了一个问号：？？ 梨落惨然一笑，眼眶微红，声音梗在喉咙，一个字都发不来。然而动作比心思转得还快，拇指按着关机键，愣愣地看着屏幕变成黑色。然后抽出sim卡，掰成两半以后准确不误地扔向垃圾桶。 过期的东西，扔了吧…… 第75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二） 简芷安梦到了一个很美很宁静的世界。那里没有四季，一直是春暖花开。没有争吵，安静祥和。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到一个城门前有人拦住了她。 拦着她的女子，有着很温暖的笑容，雪白的翅膀左右挥动着。 咦？翅膀？ 简芷安瞪大了眼睛，“请问……” 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指着另一个方向向她挥了挥手。 一个耀眼的光芒袭来，简芷安只能闭上眼睛，只来得及喊出最后两个字：“妈妈！” 简芷安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正在削苹果的黎勒辰一跳。 “安安梦到妈妈了么？”黎勒辰递上刚刚削好的苹果，关切地问道。 简芷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黎勒辰失笑，“那到底是梦到了还是没有？” 接过黎勒辰递过来的苹果，简芷安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定定地看着苹果，只为了让眼神有一个寄托。 她涩然一笑，有泪从眼眶凝聚着。使劲地眨眼，想要把眼泪逼回去。然而，却控制不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辰，你说，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黎勒辰轻轻地弹着她的额头，“乱想什么呢，刚刚素素过来了，她还说你没事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你就别对我撒谎了……”把目光转向窗户，又一个深秋，落叶滴溜溜地转啊转，降落，消散。 门口站着的陈逸颓然地靠在墙上，检查完了另一个病房的夏素锦示意他和自己过去一个地方。 “陈逸，你也知道的，中型地中海贫血……”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上，夏素锦字字句句说得很是艰难。 “我知道了。”陈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久久无言。 夏素锦轻轻地拍着他的肩，无声地安慰。 由于夏素锦还在工作中，和陈逸说完这件事她便离开了，剩下陈逸一个人在萧瑟的秋风中黯然。 深深地感受着那一份无能为力，陈逸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从此生活里面没有简芷安的话，他要怎么活。 简芷安，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 一阵风吹来，有一滴泪迅速从陈逸眼眶滑落，很快的消失不见。 梨落走出了医院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黎勒辰。 心神都不在的她完全没有留意到，低着头从黎勒辰身边擦肩而过。黎勒辰叫住了她，“梨落，你怎么了？” 但是梨落没有听到。她现在满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好像连灵魂都失去了一般。她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没有目的地走着。穿过了一条条街道，直到又一次在红灯亮了的时候还直直地想走过去的那一刻，黎勒辰拉住了她。 “梨落，你到底怎么了？”一路跟着梨落，越发觉得她不对劲。本来黎勒辰想问短信是怎么回事的，可是这样的梨落让他什么都问不出口。 “……”茫然地抬起头顺着拉着她的手往上看。“你是黎勒辰么？不对啊，黎勒辰明明在医院陪着简芷安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顶着黎勒辰的脸出来呢……” “梨落！”看着这样的梨落，黎勒辰心底有股不安晕染开来，散播到了各个角落。“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梨落呵呵地傻笑着，“我很好啊，没有谁比我更好了……” 陷入了自己心神的黎勒辰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力度，拉着梨落的手很快地多了一圈红色。 “痛……”梨落使劲地想要甩掉黎勒辰紧抓着的手，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黎勒辰这才惊觉，伸手想为梨落拭去眼泪。只是梨落躲开了他，可能是疼痛让她清醒了过来，也或许是，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黎勒辰。”喊着黎勒辰的名字，梨落深深地凝望着他。似乎是想要把他永远地刻进自己的心里那般认真。眼泪依然不受控制地落下，但是她迷蒙的眼神，却奇异的坚定。 黎勒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梨落制止了他，然后直直地转身，离开。 那个眼神，那个背影，像是永远地走出了黎勒辰的世界。 黎勒辰第一次对她做出了挽留，“梨落，我爱你。” 梨落果然停下了脚步，对黎勒辰展露了一个笑容，绝望而残缺。 何其荣幸，她柳梨落这辈子，能等到黎勒辰的这句话。可是，黎勒辰你知道么？ 什么叫做多余？那是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以及心冷后你给的爱情…… 在逐爱的路上，梨落等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终于听到黎勒辰说爱的时候，她是满心的疲惫，再也承担不了黎勒辰的爱了。 “梨落，”黎勒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再一次地重复道，“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梨落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纪最好的笑话那般，大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疯狂地涌了出来。 黎勒辰深邃地凝望着梨落，这一刻，他把自己的心捧了出来，任梨落践踏。 “黎勒辰，只是我要告诉你，我不爱你了。”梨落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梨落不敢睁开眼，她害怕只要看到这样把姿态低微到尘埃的黎勒辰会动摇，会不顾一切地到他的身边。 黎勒辰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那般小心翼翼和珍惜。梨落死死地闭着眼睛，任由眼泪欢畅地流着。 “梨落，”听到黎勒辰呼唤的她，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初遇那一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一如曾经那般，黎勒辰揉乱她的长发，会在过马路的时候牵住她的手，会在小巷里面突然看到车的时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仿佛有心电感应般会在她不开心的时候第一个给她电话…… 黎勒辰，都已经不爱你……为什么心还那么难受，难受地仿佛快要死掉一样。你到底，种下了什么毒…… 黎勒辰，曾经的世界满满都是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说爱呢？你在这一条路上设置了太多关卡，走到终点的梨落，早已千疮百孔，再也承担不起爱你的重量了。 “梨落，谢谢你……” 谢谢你曾爱过，谢谢你，教会爱…… 第76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三） 试着放下往事，才可以开始更好的生活。这一路的奔忙，留下了太多太多颠沛流离的伤。而前方的明媚，是否还可以照亮那满是尘埃的心灵？ 简芷安在教堂里诚心地祈祷，没有她的日子，陈逸一定要过得更好。她已经为陈逸带了太多的负担了，或许她就是一个早就应该不存在的人。她像寄生虫一样，吸食着陈逸所有的幸福。 陈逸，你可知，简芷安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 是你，免我四处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可是，遇上简芷安，或许就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吧。简芷安根本不是你的责任，和你更是半分关系都没有。 在那个只有她自己待在病房的下午，张思怀特意从楠城过来看她了。张思怀告诉她，小凌很好，很想她。 拆着张银凌给的礼物，一层层的包装不断拆着，床边散落了一圈又一圈的包装纸。简芷安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好奇地问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张思怀呵呵地笑，“你看了就知道了。” 简芷安捏了捏剩下的重量，估计很快就见底了。她呼出一口气，继续拆了下去。当打开的那一刻，她有点难以置信。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几张照片而已。有他们烧烤时被抓拍下来的，有她凝望着陈逸的……但是就是这几张照片，那么明显地可以看出，她有多喜欢陈逸的事实。 旁边空白的地方画着一个笑脸，上面写着：姐姐，我也喜欢美人哥哥，但是我更加喜欢你。下一次，和美人哥哥一起再来看我好不好？我还想去烧烤，还想去好多好多的地方…… 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结果却连一个小孩子都能看出她的喜欢…… 张思怀说：“可能芷安你不知道吧，其实你和陈逸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你的父亲和陈逸不过是两个重新组合的家庭中衍生的兄弟……” 后面的话简芷安根本没有听清楚，张思怀说的话里面，没有关系四个字像是耳虫一般，不断地在耳边回响。 陈逸欺骗了她。明明，她的父亲就跟陈逸半分关系都没有。偏偏，陈逸还扯出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 陈逸，要怎么说你才好？你费尽心思只为让简芷安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给的所有。可是当真实如冰雪消融般摊在面前时，简芷安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站在这里，为你祷告。 主啊，请一定要让陈逸幸福……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手机突然震动着，简芷安回过神来，悄悄走到外面接电话。 “安安你在哪里？”陈逸焦急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在教堂……” “那你就在那等着，我过去找你。”说完，陈逸不等简芷安的回答会挂上了。听着已经传来忙音的手机，简芷安唯有乖乖坐在草坪的长椅上。 教堂离医院并不远，大约十分钟后，陈逸气喘吁吁地出现到了她的面前。 “安安……”拉住了她的手，陈逸的声音带着分压抑和难以掩盖的痛楚，“以后去哪里留张纸条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看到简芷安的身影，黎勒辰也说简芷安没有和他在一起，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好。”简芷安不多说，仅仅回了一个字。微微仰头看着陈逸，简芷安说道，“陈逸，我们放风筝好不好？” 风筝有风，海豚有海。 可是，我们却没有彼此。 小时候，简芷安很喜欢放风筝。风筝高高地飞着半空中，带着她小小的梦想，展翅翱翔。可是越长大了，陈逸陪着她的时间就更少了。别说像曾经一样做风筝给她，就连陪她吃一个晚餐都成了奢侈。 “我想放你做的风筝。”简芷安一字一句地重复，紧紧地抓着陈逸的袖子。 陈逸笑了，“安安，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这天下午，他们就真的开始自己做风筝了。 纸张，颜料，风筝线是在文具店买的。然后陈逸带着简芷安去了竹林，瞅着没有人的时候砍下了一根竹子，被发现的时候拉着她一路狂奔。 “那边的那两个人，你们在做什么？”保安大声冲着他们的方向喊着。 “陈逸！”简芷安催促道，“我们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逸加快了削竹子的动作，“再等等就好了，我快弄完了。等等我喊三二一，我们一起跑。” 简芷安一边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保安，跺脚却不忍在催促陈逸。纵使非常不想被发现，但是更加不想看到的事情是陈逸为此而弄伤手。明晃晃的刀在反射下，很是心惊。 “好了，”陈逸快速地收好了削成一根根的竹子，“三二一，我们跑！” 迎着风，拉着陈逸的手，简芷安真的想就这么跑过这一个世纪。 似乎看不到保安的身影了，简芷安停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好累，我跑不动了。” 陈逸这一次却依然像没事人一样，“看吧，所以说你要好好锻炼嘛。”轻轻地拭去了简芷安额角因为运动布上的一层细密的汗珠，陈逸取笑道，“我还记得你曾经中考成绩上的体育十分。那时候你班主任怎么说来着？” 陈逸捏着嗓子模仿简芷安初中班主任那尖细的声音，“陈逸，你家的芷安同学体育成绩打破了我们创校以来的最高纪录，唯一一个十分学生。” 陈逸的模仿惟妙惟肖，简芷安嘟着唇不满地捶着陈逸，“你够了，那时候都取笑了我一个暑假，干嘛还旧事从提吖。” 陈逸忍着笑，敷衍道：“好，不提不提。” 可是那副强忍着笑的样子，根本不是这么说的。简芷安气结，愤愤地喊着他的名字：“要笑就笑个够吧。” 陈逸真的就不客气地大笑出声，那么欢乐的笑声，简芷安有些恍惚，他们有多久没有这么相处过了？ 简芷安的神色很细微地变了，陈逸渐渐收住了笑声。他按住了简芷安被风吹散的长发，“想做什么样的风筝？” “就，就是你以前经常做的那个蝴蝶的就好了。”简芷安收回其他心思，向着陈逸展颜一笑。 太久没有做过手工了，半蹲在青石台上，陈逸有点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该不会是不会做了吧？”简芷安俯身靠近陈逸，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环绕在身旁，那是属于简芷安的味道，让他安心的味道。 陈逸挑眉，“怎么可能不会？” 简芷安跑到对面，撑着胳膊看着陈逸的动作，意思是：我看着你做，要是不会做我也不会取笑你的。 陈逸胸有成竹地看着她，比了一个等着瞧的动作：小样，敢瞧不起我？ 她笑得眉眼弯弯：就是瞧不起你了怎么样。 陈逸低头，利落地把纸张剪成蝴蝶的形状，再均匀地抹上胶水，仔细粘好……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而迅速。 简芷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人，刚刚不是还不会做么？ 等到一个成型的蝴蝶风筝出现在简芷安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置信。小心地伸出左手戳了下，似乎是想看看它是不是真实的。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陈逸忍俊不禁，揉着她的秀发道，“看吧，没有欺骗你对吧。” 简芷安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般在还未干透的风筝上用力戳了一个小洞，理直气壮地说：“质量不过关，你看，还有一个洞！” 陈逸无奈了，轻弹她的脑门说道，“这个不是你自己戳的么？” 简芷安若无其事地左看看右看看，“谁看见了，我才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呢。我，我以我的人格发誓~” “我的简大小姐，你的人格，有多少起誓价值呢？”陈逸摇着头，质疑。 简芷安撇嘴道，“它可有价值了。”拿起风筝仔细端详着，试图再找出别的瑕疵，“这个还能飞起来不？” 陈逸这一回直接敲了下她的脑门，“不能飞的还叫风筝么？” 简芷安揉着被陈逸敲到的地方，皱着一张脸，“怎么可以敲别人头啊，据说会变笨的。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亲手制作的风筝是不是稀有的不能飞的品种。” 陈逸拿起线牵到简芷安面前，“那你自己试试看吧。” 这一天，天空很给力的晴朗一片。简芷安拉着风筝奔跑着，远远地冲陈逸喊：“真的可以飞起来诶。” 陈逸靠着树干，静静地看着蹦跳着的简芷安，唇角勾起一抹很温柔的笑。 安安，若你安好，才是晴天。 你一定要好好的。 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简芷安大声对他喊道：“陈逸，你一定要好好的。” “陈逸，我好快乐。你知道么？” “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你是我最大的幸福。陈逸，就当是为了我，你一定要幸福。” 可是，‘幸福’两个字还没有说完，简芷安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如同折翼的蝴蝶，直直地坠落…… “安安！” 第77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四） 很想要一个未来，很想未来有一个你。 敲下这句话的时候，梨落是在一家网吧里面。莫名地，她哪里都不想去。可能每个人这个时候，越孤独就越想要待在人群中，让自己淹没在满满的人潮里。 只是为什么要来网吧，梨落只能解释说，自己脑抽了吧。 身旁的几乎都是初中生模样的孩子，专注在屏幕的游戏中，鼠标操作很漂亮。梨落撑着下巴想着自己要做什么，还是干脆地走人算了？ 随意地浏览间，看到了曾经非常熟悉的一个轻日记网站。试着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居然成功登陆了。 一页一页地往下翻，随意地点开某一篇日记后，不时颦眉，不时轻笑。 翻看以前的生活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些回忆起来似乎就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在脑海播放着。 梨落笑了，是啊，看这些记录着没有黎勒辰的生活，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她现在还有死死地揪着曾经不放手呢？ 忘记，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它是在一朝一夕间，一点点地消失，直到有一天，你会突然惊觉，你发现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东西，就这么忘记了。 时间，经历，真的是好东西。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泰尔戈的这句诗，当时其实是不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了上去。可是现在想想，却觉得在现实不过了。 痛吻，是生活强行赠与你的狰狞礼物。要也得要，不要还是必须要。 或许，你曾经深爱过的他，就是世界赠与你的痛吻。现在的你，还是无歌可唱么？ 梨落眼眶微微湿润，却还是让自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颜。 不是的，现在的自己早就学会了清唱代言自己的生活。 所以，亲爱的黎勒辰，就让时间停在这里吧。我们，再见，不见。 心底的一角空落落的，但更多的却是放下和解脱。原来说再见也不是那么难呐，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亲爱的少年，再见了。 回不去的时光，那些知道我深爱过你的时光，再见了。 有透明的液体从眼眶滑落，滴落在手背，凉凉的。右手轻移鼠标，点击删除。 【一经删除将无法恢复，是/否】 是。 记忆席卷而来，曾经以为自己忘掉的东西那么真切的浮现。循着记忆的那一端，顺着藤蔓一一打开记在网络上的文字，再一一删除。 十指在键盘上飞舞着，不停地回退，删除。最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是：此间少年，终将远去。 看啊，梨落比想象中的还要勇敢对不对？ 曾经以为，用文字记录下的永恒，是无论世间世事如何变换，它们依然存在。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曾以为的永恒全部删除。 梨落深知，把这些删完以后，黎勒辰存在过的痕迹，就只剩下回忆了。回忆又如何呢？指缝太宽，时间太窄。 闭上眼睛，按下回车键，确定删除。在心底默念，即使删除了所有，即使忘记了所有，梨落依然会记得，曾有一个少年，让她最难过的事情，是不能陪他走到最后。 第78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五） 等待明天继续放晴，等待几乎忘记下过了雨。爱在心底留下的签名，总会慢慢退去。 黎勒辰独自一人站在天台，黑压压的乌云，像急了他此刻压抑的心情。 刚刚开始的我们不懂爱，当我们懂得的时候，爱早已远去。 童话的背后，藏着你的影子。可是在最后的剧场，却只能留下一句：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是的，只要你安好，就够了。 或许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深深地爱过，或深深地被爱过。那个你爱过，爱过你的人，最后能给的，或许就仅仅是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让我如此坚定而执着地爱过；对不起，让你这么无望地爱过。 他被遗忘在，梨落遗忘的角落。其实知道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可是最后想说声抱歉。梨落，黎勒辰欠你的对不起，也能永远都还不完吧。再也回不去了，你，我，我们。 梨落，如果可以重来，你会后悔么？ 远方，幻化成了熟悉的笑颜。朱唇微启，传入耳际的声音熟悉而陌生：是的，我一定会遗憾，痛心疾首，但是，我必不悔。 亲爱的女孩，如果你在，你一定是这么说的吧？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有些人不需要特意了解，不知觉，渗透人心。感情，真的是很微妙的存在。 爱情无法预料，即使知道了结局，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只要自己不悔，就够了吧？ 梨落离去的那一刻，他不是没有想要挽留。他把最真的自己摊开在梨落面前，梨落回眸之时，黎勒辰便知道如果他继续这般姿态，梨落会回来的。 可是不想让她动摇了，不想让她那么累了。所以若无其事地说，“再见了。” 梨落听出来了吧，他话里的再见潜藏着的意思。 梨落，你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也爱着你。只是在交错的时间里面，错过了。 这，到底是错还是悲哀？ 起风了，一场暴雨将要降临。伸出手心，想要接住些什么。自己开始笑自己，怎么可能可以接住什么？ 谁的笑，谁的温暖的手心？当全剧终，看见满场的空座椅，真的会质疑这个这故事是真实还是虚幻。 淅沥沥的雨声落下时，黎勒辰站在屋檐下望着模糊不清的街道，闪过的却是一个慵懒的女子在秋日的午后懒懒地窝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雨，身旁的男子站在落地窗前回眸对她说话的面画。 “你是有多矫情？”许浩然一副真心连眼神都懒得给梨落的样子。 梨落把头撇向另一边，“你管我啊。我乐意你怎么着？” 这个时候才深切地体会到了失去。时间早已在他们之间划上分水岭，只是他今天才惊觉。 画面再度转了转，有一个少女捧着一捧书站定在书吧前，看到少年出校门以后紧跟在少年身后，踩着少年影子的画面。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么？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知道今天这个结局，还会是同样的选择，还会是现在的样子么？ 没有如果的如果，就此下落不明…… 第79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六） 仿佛是一种默契般，接二连三的人开始出现在简芷安面前。 简芷安的视线在梨落、许浩然、黎勒辰之间来回转换，“你们约好的是不是？” 梨落扯着怀里要送给简芷安的鲜花，不时拔除一两瓣花瓣，“才没有。”其实吧，她觉得自己甚至是在避着他们。 很微妙的感觉啊…… 许浩然很简洁地回答，“路过。” 黎勒辰的回答亦有异曲同工之处，“看你。” 默…… 简芷安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而后这三个人很自觉地找了位置坐下。梨落把花插好以后坐到床边，兴致勃勃地拉起简芷安的手，“我给你看手相吧。” 简芷安随着她去，只是表情有那么一点无奈，“老实说不是很相信这个。” “感情线比较细的人代表心思细腻，是个会多考虑对方的立场，体贴温柔的人。”这个小小的病房围绕着一种很微妙的气息，梨落不得已，只能开始装神弄鬼一次了。这种气压，真心受不了。 简芷安抽回手，“还是别看了。” 黎勒辰递上了一个削好的苹果给简芷安，简芷安笑着接过，“谢谢。” 此时，许浩然也走到梨落面前，“梨落啊，那你相信么？” “……古人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听到的人很配合地呵呵笑着，终于的，病房这才开始有了一丝丝温暖。梨落呼出一口气，好歹她的忽悠还是有用的。 门把扭动的声音吸引了四个人，齐齐地盯向门口。穿着便装的夏素锦先进来了，后面跟着陈逸。 “下班了？”许浩然轻声问道。 夏素锦点了点头，看着站成一排的他们几个，扑哧地笑出声，“刚好大家都在，我跟陈医生打过招呼了，安安今晚可以出去。怎么样，我们要不找个地方聚下好好聊聊？” 沿江路在放着烟火，绚烂地接连在天空中绽放。璀璨烟火，尽是繁华。可是盛放后的凋零，一丝痕迹都不得以残留。 梨落悄然收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这一刻，她想到的是简芷安。此刻的芷安，和这璀璨的烟火有什么区别呢。 站在梨落身旁的许浩然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在梨落看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话，仅仅是对着她安慰地笑笑，然后摇了摇她的右手。 许浩然这是在说：命不由你，人力，无能为力。 纵使知道许浩然说的时候事实，还是忍不住有点难过。简芷安，毕竟也是她认识了那么久的朋友。梨落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对于简芷安曾经的敌意早就消散了。反而，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双十年华，明明是还在怒放的生命，转眼间却…… 夏素锦逐一轻点着许浩然、梨落、黎勒辰的肩，在他们注意到自己回过头的时候无声地说：“走。” 不明所以的他们用眼神询问，夏素锦笑而不语，只是示意他们跟自己走。 梨落回过头时正好看见陈逸似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小盒子，顿时了然了。 真的有爱情是不怕时间的，十年如一日的守候着的人，终于鼓起勇气了么？只是，这个勇气，能支撑到结局吗？ 如果结局，是花落满地的忧伤…… 不经意和夏素锦眼神交错间，夏素锦微微一笑，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总有些事情，即使是没有结果，但是不去做，却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个人曾以为，默默守护就是最好的爱。 他依然会守护到最后，无怨无悔。只是在那之前，想要贪心地拥有多一点。 “后悔，一辈子么……”梨落有些迷惘，再回头看了一眼简芷安，慢吞吞地迈着小步落在最后面。 烟花放完了，人群也渐渐散了。沿江路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简芷安还趴在扶栏看水中的倒影，单薄的身影在风中越发显得消瘦。 陈逸走到简芷安身后，轻抚着她的柔软的发丝，“安安，你的生日又快到了。” 简芷安把扶栏当钢琴键一般在上面用指尖敲击着，“都那么大了，我不好意思再要礼物了。” 最近很经常的想起从前，想起了那个不懂事的自己，然后总是会想陈逸为了那么不懂事的自己操心了多久。 想着想着，回忆远了，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苦涩。 “礼物还是要送的。”陈逸凝视着简芷安，看着她从一个小小孩童出落成现在的模样，数十年的时间就在眨眼间。光阴荏苒，万幸的是，身边人还在。 打开握在手心的盒子，陈逸取出一条精美的项链亲自帮简芷安戴上。 因为了解，所以他知道这一辈子都可能没有机会为简芷安戴上独属于她的戒指。只是没关系啊，他很知足的，换一个方式就好。 简芷安食指轻触项链里挂着的戒指，神色恍然。 和陈逸了解一样，她同样的了解陈逸。只是这个人呵，直到最后一刻，还是不会逼她一分一毫。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陈逸怜她如斯。 直到现在，依然不忍心把爱说出来，只为了不让难以负荷的心再承担一丝重量。 陈逸，简芷安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对待？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声无息地落下，咸咸的味道。 陈逸的十指很修长很好看，他怜惜地拭去简芷安的泪水，却不点破，“安安，生日快乐。” 简芷安含着泪笑了，“生日快乐。” 缘分真的很奇妙的，他们的生日是在同一天。只是当时她并不懂事，吵着闹着要庆祝，却从来不知道他的生日居然也是那一天。 后来知道了，两人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她切好蛋糕以后调皮地问陈逸，“我给你补过生日好不好？” 陈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简芷安手里的那块奶油蛋糕就直直地飞向他。就算躲避及时，还是粘上了不少奶油。简芷安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直拍手大笑。 至那以后，每年这一天他们都像没有长大一般向对方互砸蛋糕。不过事后的收拾，可就让两个人叫苦不迭了。 陈逸问，“要不要去砸蛋糕？” “要！” 沿江路附近并没有蛋糕店，事实上这一路上能找到一家便利店就不错了。两个人都不急，牵着手慢悠悠地沿着江走下去。 “这么晚了蛋糕店都关门了吧？”路灯下他们的影子长长的，不时重叠在一起。 “关门了就买材料自己做怎么样？”陈逸建议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估计走到市区，早就关门了。 简芷安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揉了揉简芷安的长发，陈逸带着笑意地说，“虽然我是不会做，可是有食谱的话，照着食谱做还是蛮简单的。” 有点怀疑地停下脚步，这个那么久没进过厨房的人可以照着食谱做蛋糕？ 陈逸好笑地看着一脸不信的简芷安，“不要小看我啊，你忘了我刚给你做过的风筝么？” 想起那个最终还是没有好好地放过的风筝，心情有点低落，还是扬起一个笑不想，只为不想让陈逸担心。“当然记得啊~” 拉长了声音回答，陈逸只当简芷安还是不愿意相信。 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堆材料，两个人拎着大包小袋回家了。打开家门之后，简芷安扔下手里的东西，撒开脚丫子像是没骨头一样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陈逸戳了戳简芷安经过运动以后红扑扑的脸颊，笑眯眯道，“不要想着偷懒，进来帮忙吧。” 简芷安哀嚎，“不要叻，很累啊……” 说真的，陈逸对于简芷安这句话的真实性严重打了一个折扣。一路上重的东西都是他在拎着，简芷安之所以觉得累，不就是因为电梯坏了，他们爬了十六楼么。 “不要什么？”陈逸推了推镜框，越发温柔。 简芷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很没骨气地讨好，“不要不给我帮忙……” 陈逸所谓的帮忙就是让简芷安给他念食谱。 “巧克力饼碎块110克，黄油55克，白糖25克，肉桂粉0。6克，奶油干酪681克，白糖200克，鸡蛋3个，半甜巧克力224克，鲜奶油30毫升，酸奶油230克，盐2克，” 念到一半简芷安停了下来，“咦，这个蛋糕不是很适合用来砸吧。” 陈逸连眼神都懒得给她，“这是用来吃的。” “哦……”倚在门边的简芷安缩缩脖子，乖乖地继续念下去。“……将巧克力饼碎块、软化的黄油、25克白糖和肉桂粉搅拌均匀后，扣到抹过黄油的弹簧扣模锅里，备用……” 等到终于吃上这个蛋糕的时候，是在凌晨三点了。昏昏欲睡的陈逸被简芷安从被窝挖了起来，坐在餐桌上看着简芷安折腾。 “安安，这个要冷藏12小时的……” 简芷安依旧很有精神地眨巴着眼睛，“数据什么的没关系哒，我相信你做的东西是绝对能吃的。” 不得不说陈逸的技术很好，这个巧克力卡布奇诺奶酪蛋糕既有卖相味道又好，轻咬一口，如丝绒般柔滑。 陈逸实在是没食欲，加上这个蛋糕是为简芷安特意做的，他根本就不爱。推开椅子，他叹息。走到简芷安面前的时候，把她的头发揉乱后才回了房间。 陈逸没有注意到，在他关上门以后，简芷安立刻一涌而下的泪水。蛋糕的美味还在舌尖环绕，可是如黄连般的苦涩却在蔓延，食不下咽。 简芷安趴在餐桌上无声地大哭。 陈逸，我好想和你在一起……真的好想…… 灯光下，摆在正中央的蛋糕里面，有一个疑似项链的不明物体微微闪光。 第80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七） 简芷安从青桑市消失了。 第二天陈逸起来的时候，简芷安的房间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没有睡过的痕迹。眼睛转向客厅的挂钟，九点零三分。 喊简芷安的名字没人应，打电话电话那端却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逸心底有些许不安，坐在沙发上告诉自己简芷安只是出门买早餐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逸呆坐到十二点。心底的不安越发加重了。 门铃突然响起，陈逸猛然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安安，你去了……” 话还没说完就停了，因为站在门口的人不是简芷安。 夏素锦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看着陈逸，“芷安在家么？” 陈逸摇了摇头，“怎么了？” 夏素锦皱眉，没有回答。站在她身后的黎勒辰沉声道，“我们都收到了芷安的信。” 这天早晨，黎勒辰打开信箱就看了一封简芷安的信。还没有拆开时，夏素锦的电话就来了。然后夏素锦也带着简芷安给她的信件过来找黎勒辰。 两个人的信件内容差不多，不外乎就是保重。 他们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来到了陈逸家。没有想到的是，陈逸也不知道。 陈逸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的那一刻，手在颤抖。“喂？” “陈逸吗？我是梨落，芷安在家么？”梨落甜美的声音响起，陈逸涩然，不是安安…… “她不在。梨落你是不是也收到了安安的信？” 那端的梨落顿了顿，应道：“嗯。所以有点担心了，你们是要去哪里么？” “……”陈逸握紧手机，没有说话。夏素锦担心地望着他，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梨落，我是素锦，你过来一下吧。”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陈逸冲到厨房拉开冰箱门取出那个蛋糕，拿着刀的手在颤抖。切到中心的时候，果然有东西卡在那里切不下去了。 拿出来时，看着熟悉的项链，陈逸倚在门边失了所有的语言。 项链正是他送给简芷安的，只是戒指却不在了。这是说明了什么？ 陈逸的笑，绝望而灿烂奇异的组合在了一起。 许浩然陪着梨落双双赶到时，目光交错，四目相对间大家都明白过来了。 简芷安出走了，并且恐怕不是那么能容易找到了。 梨落突然叫了一声，拿起放在茶几上被层层报纸埋着的隐约可见的“陈逸亲启”四个字的信封。“陈逸，芷安也留了信给你。” 陈逸脸色苍白，拆着信封的手并不是那么利索。许浩然示意他们几个人出去一下，留给陈逸一个中间。 …… “陈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是在不知名的城市了吧。我独爱小镇的安宁和温馨，放心吧，我会过得好好的。只是抱歉啦，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陈逸，你那么好，肯定会有很多很好的女子喜欢你的，没有一个像我这个大的女儿当挡箭牌，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呢？没关系哒，陈逸，你总会喜欢上一个人的。我可不想，走了以后还当你的借口哦。” “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所以为了我幸福，你一定要努力幸福啊。我知道的，你不会舍得让我不幸福。” “不要来找我好不好。陈逸，我们就到这里吧” …… 喜欢的人，那个人叫做简芷安，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怎么可能会幸福，没有了你，要怎么去幸福？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么，陈逸的唯一，就是你，满满的全是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梨落匆匆地过来了，“陈逸，我们查到芷安最后一次是在火车站出现的，据说她上的好像是到上海的火车……” 陈逸摇了摇头，示意梨落不用说了，“不用了，安安既然会走，就是不想让我们找到。” “只是，万一……”梨落还想说些什么，许浩然拉住了她，“梨落，不用再说了。” 此时的简芷安，还在青桑市。 确实，她是买了去上海的火车，只是她没有上车罢了。她在郊区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买够了生活用品以后就那里都没有去，安心侍弄着门前的花草。 简芷安多了一个生活习惯，总是在做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不时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然后就开始不断地想着那个叫做陈逸的男子。 租房子的时候，简芷安说和男朋友吵架了，来郊区换心情的。没有人怀疑她，隔壁的老婆婆经常过来找她聊天，又一次看她对着戒指发呆时，总是劝她说，“孩子，走到一起是一件多么需要缘分的事情，你们年轻人怎么就动不动吵架分开呢？当初我们啊……” 说起老一辈的事情时，老婆婆显得那么精神奕奕。简芷安收回思绪，含笑地听着老婆婆讲他们的故事。 即使老婆婆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是简芷安每次都会耐心地听完。 最后，老婆婆语重心长地总结道：“孩子，喜欢不是用来挥霍的，喜欢是慢慢沉淀下来，沉淀成为习惯，成为必不可少的全部。你们总是嚷嚷着爱不爱，可是真的爱，是不需要说出来的。不要让自己后悔，更不要让自己不敢爱。” 不敢爱么…… 简芷安轻轻笑了，她确实是不敢爱。她就一个将死的人了，何必去拖垮陈逸的未来呢？陈逸以后会遇到一个很好很爱她的女子，然后他们会一起，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会像老婆婆和她的老伴一样的幸福…… 就像老婆婆说的，真的爱，不需要说出来的。她自己知道，有一个叫做陈逸有多好，对她有多好，她有多爱，就够了。 一个月以后，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走到老婆婆家告别，“婆婆，我要回家了，你好好保重。” 老婆婆慈祥地笑了，“回家啊，回家好啊。年轻人以后不要随便吵架了，以后有时间要回来看看老婆子。” 简芷安上前简单地抱了抱老婆婆，“婆婆，谢谢你。” “真是个傻孩子，好了，你回去吧。家里人都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婆婆又开始了她簌簌叨叨的习惯，简芷安连忙打住，“婆婆，再见。” 阳光洒满大地，微风轻拂树丫，发出飒飒的声响。简芷安眯了眯眼看着蓝天，下一站，何去何从？ 第81章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八） 陈逸辞去了在青桑市的工作，在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向他们一一告别。 “陈逸，你要去哪里？”夏素锦问道。 陈逸微微笑了，摇了摇头，“没有确切的地点，我想我会去把所有的小城走完吧。说不定有一天，就这么巧遇了安安。” 很快的，陈逸自嘲地笑笑，“开玩笑的。” 只是，这个笑话不好笑，没有人笑。 气氛有些沉重，陈逸举起酒杯，“你们也别想太多了。来，我们喝最后一杯酒吧。下一次见面就真的不知道何时了。” 梨落率先和陈逸碰杯，“安好。” 余下几人对视，同声道：“安好。” 不说幸福，不说快乐，只要活着，只要平安，就好。 这个世界上，要为了谁去死，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年少的我们，甚至希望发生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真的愿意为了那个他去死的决心。 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自己有多么的喜欢那个人。 可是，真正的爱，却是为了那个人活下去。即使活得多么的艰难。 陈逸买的车票马上就到点了，他们目送陈逸匆匆离开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四个人坐在餐桌上，目光来回交错。 夏素锦摇了摇酒杯，“我在青桑的实习也即将结束了。我要回家了，回青城。你们呢？辰，浩然，梨落？” 被点到名的三个人愣了愣，梨落绞着餐巾纸，许浩然继续望着窗外，只有黎勒辰回答了夏素锦。 “我和你一起吧，回去看看小姨。”黎勒辰的目光有丝丝迷离，“然后，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那辰，你要去哪里？”夏素锦关切地问道。 “乌镇。”不知道是不是许浩然的错觉，在听到乌镇两个字的时候梨落绞着餐巾纸的手僵了僵。 黎勒辰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继续说道：“曾经有人说，这一段余生想要在水墨人家中度过。我想去实现她的这个梦。” 梨落木然地放下餐巾纸，仓促间碰到了杯子都没发觉，“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哪有什么事情，纯粹就是没有想到她那一年在乌镇说过的话，黎勒辰居然还记得。黎勒辰的话和曾经自己说过的话不停地交错，像耳虫般一直地回响。 另一边，许浩然的脸色有点阴沉。“辰，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勒辰轻笑，是许浩然熟悉的弧度，“哥，我只是，想帮你快点让那个越发会逃避的人找回来而已。” 可是黎勒辰没有说的是，这个，真的是他想实现的愿望。明知道错过了，可是还是想抓紧手中剩下的东西。他并不是死心眼的人，只是想要好好地去感受，去实现曾经那个爱过他，他爱过的女孩一个很简单的梦想罢了。 手中温热的触感让黎勒辰抬头，夏素锦拉紧了黎勒辰的手，对他嫣然一笑。 走在街上的梨落居然边走边数着步子，虽然明知这样很傻，但是又不会有人知道是不是，继续傻着吧。 数到两百五十八的时候，步子慢了很多，手心是满是汗。 两百七十三…… 梨落咬着下唇，好几分钟才迈出一步。 两百八十九…… 还差十一步就三百步了。梨落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直直向前走去。不停地拖下去，和作弊有什么区别？她现在就是在赌，如果赌输了…… 三、二…… 果然还是没有希望么，最后一步还没有踏出去的时候，梨落被拉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梨落……”许浩然哑声看着她，双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梨落展开了一个很亮很亮的笑颜，“许浩然，我告诉自己，如果在三百步以内你还是没有出现的话，我就自己走了……” “我不准。”许浩然收紧了环在梨落腰上的手臂，眸子暗了暗，“这么草率的方法，就可以让你坚定离开我么？我就那么容易让你离开么？” 梨落踮起脚尖，在许浩然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 据说，秋天掌上的三寸日光，能许三个愿望。 我的愿望是，这条路，只和你走下去…… 不离，不弃…… 第82章 全文完 到今天为止，《我难过的是只能陪你到这里》终于挂上了一个落幕。 不知道多少人会喜欢这个结局，不知道多少人会讨厌这个结局，但是，这个是我认为的最好的结局了。 这篇文，可能有很多地方写得不够好，没有交代清楚。可是，这里有桑桑努力给大家一个美好的故事的最诚挚的心。 我难过的是只能陪你到这里，而你难过的又是只能陪谁到这里？ 对于初恋，对于第一次喜欢上的那个人，对于那段迷惘青春里不断追逐着的人，桑桑觉得最难过的，就是在一个分岔路上彼此分手，就此再见。 再见，再不见。 真的是很难过只能陪对方走到这一段路的。那种感觉，比什么都难受。 所以就有这样的故事。 梨落、安安、素素，她们都是最可爱的女孩子，她们和万千人海中的女孩一样，为自己的所爱愿倾尽所有。 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们一样勇敢。 最好的幸福，就是刚刚好的在乎。 本身就很喜欢这句话。甚至可以说，因为这个句话，才展开了这样的故事。 青葱岁月，多了一个人，然后开始了无尽然的追逐。那个人，就是让你着迷的魔力。那个人，或许不是和你一起走完全程的人。 他是生命力里最特殊的人。 可是，我们也还会遇到其他的人，会遇到刚好的人。然后一不小心，说不定，这就是一辈子了。 蹒跚漫步，夕阳西下，白头到老，相濡以沫。 亲爱的女孩们，你们希翼着的爱情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感谢念初君一路上的支持。 感谢陪着桑桑走下来的人。 希望阅读本书的你们，能在此找到温暖和感动。那，会是桑桑最大的荣幸。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亲爱的大家，谢谢你们，祝大家安好。 ——青桑君兮记于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四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