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物质》 001.崔拓的食客 用两年的时光到底能做什么?庶民们会用这24个月赚到五位数或者六位数的钞票,精英们会用这七百余天完成一项研究或者创造某篇著作,天才们会用这一万七千多个小时创造一个商业帝国,伟人们会用这一百万分钟影响世界与历史的走向,而时间本身,会用这六千三百多万秒,将一座曾经繁华昌盛的都会变成一片荒芜的废墟。 作为历朝历代数得上号的古都,现在的临安城却早已没有了大都会应有的样子,原来人来人往异彩纷呈的市区业已荒芜,还活着的人多数躲到了西面余安市的郊区,在军队的护卫下建造了一座新城,算是苟延残喘的生存了下去。 但凡事总要有个例外,在这座被杂草和暗兽,尸鬼与扫荡者占领的废都,总有那么几处地方还维持着令人安心的秩序。位于苏湖区市郊金鳞寺便是这么一处地界。 金鳞山上金鳞寺,银临湖中银临亭。作为昔日的佛门圣地,金鳞寺的名声却不如临安城内的另外几处古刹大,到此来参拜还愿的善男信女从来不多,也就没什么必要多余建造些亭台楼阁来讨喜。正因如此,寺里还能保留着一些清修苦禅的韵味在。若是非要说一处能讨喜的地方,也就只能算银临亭哪边的芙蓉海了。 说是芙蓉海,也只不过是亭边的一处荷花池,盛夏时节连片开放,和莲叶下的锦鲤相映成趣,倒也有些江南的韵味。 此时正是夏初,月余之后才能胜放的荷花还只是小小的一粒花苞。一位身着袈裟的老头子正拿着鱼食投喂池中的锦鲤。他相貌普通,身材中等,颇为精神,行动上也并未有什么不便。乍一看倒是没什么特别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只是他并未像一般的老僧那般须长无发,他没留胡子,倒是头顶留了大约寸许的银白的短发。当然他也没有一般修佛者的慈眉善目,他的眉骨特别高而眼窝很深,这双标准的苍鹰目看人一眼便会让人莫名的心悸。 亭子里的石桌旁还坐着另外一个老者。他的身着倒是一套很正常的中山装,洗的有些发白,很简朴的样子。可能因为曾经患过中风之类的疾病,他的嘴有歪的厉害,在配上他脸上几处明显的老年斑,让他看起来更凶了。 “程兄,你来我小庙里也有两三个时辰了,该聊的都聊了,总该说说正事了,凭着咱哥俩的关系,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凶脸老者的歪嘴似乎并不影响他的语言表达,听到老僧的询问,开口就是字正腔圆的官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想冲老弟借两个人。” “我手上哪里还有什么人?老哥要是缺人手只管冲驯海那小子要,他还敢不给程兄面子?”老僧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回答的像是例行公事。 “哼,他敢,他有什么不敢的?现在这杜驯海已经数螃蟹了,到哪里他不是横着走?若是能和他谈生意,多掏点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怕他干完了事在回头咬我一口,黑吃黑的事情这两年他还干的少?把后事交给这么个东西,老弟你也是心够大的,要我说,趁早把这条疯狗做了,省的他在到处败你的名声。” “这两年旧城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虽说程兄暂居在新城,多少也该清楚些,驯海这么做怕也是迫不得已啊。” “总之我这次要办的可不是随便的事情,杜驯海的人我一个也信不过,我只认你,甭管原来还是现在,你崔拓是我程平山的撒手锏,这点没变。” “可是程兄,我确实是退下来了啊,外面的事我现在是管不了也不能管了,只想着在这小寺庙里青灯古佛的了此残生,那天坐化了,也算圆满了。” “老兄我可没想着让你管事去,就是冲你借几个人手,别跟我说,临安城的崔老大现在手里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别说我不信,谁都信不了。” “那就这样吧,一切照旧。你说要做掉谁,我再给你开个价钱。” 凶脸老者闻言笑了笑,轻声说了个名字,而僧袍老者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点触动。 “中正山哪边的韩渊?” 程平山点了点头。“若是好办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来麻烦你,现在这世道,出去带上一把钱撒了,等着卖命的人能排队排到嘉苑河里去。” “说老实话吧,这小子我恐怕对付不了,我这里没人有把握杀得了他。” “其实也没必要杀了他……”凶脸老者沉吟片刻,还是一咬牙如实相告。“是我外孙女,可能再他手上,只要救她回来,其余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秋后算账也不迟。” “是安然?她还活着?” “你算是知道我为什么不找杜驯海了吧?这等事情怎么能交给一个养不熟的狼?安然是你看着长大的,韩渊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你能眼看着孩子在哪里遭罪?” 一想到曾经绕着他跑的粘人小丫头现在可能身处于那样的魔窟,崔拓此时的脸越发的狠厉了起来,一双鹰眼深凹进眼窝,看起来像是莫名的投上了一层阴霾,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位曾经是临安市地下世界的泰斗的古稀老人真的发怒了。 一时间亭中的二人谁都没说话,四下蓦的静默的了下来,只能听到崔拓手中掐着的念珠悉悉索索的声响。 也不知老人用了什么通知的方式,不到半刻时间,亭外的湖边处就聚集了大约十余人,他们相貌各异,年龄不一,身上的穿着也不甚整齐,有的西装革履,有的赤膊袒胸,但多数人眉宇间都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他们只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外面,却丝毫没有进来攀谈的意思,只有一名二十岁左右,身材瘦小、面目清秀的少年缓步走到了亭子里。 “您找我?” 没有任何问候,只是在称呼上稍稍用了敬语,若是平时的熟人打招呼倒也算得上得体,但是面对崔拓这样的人,未免有些突兀和不礼貌。少年的声音也像是在普通的家常,并不像是黑道中小弟对掌门大哥的口气。 崔拓倒是丝毫没有动气,反而和颜悦色的冲少年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的身边来。少年在崔拓旁边的木质围栏边四仰八叉的坐着,随手把装满鱼食的钵盂抓了过来,颇为感兴趣的看着一池子小臂长短的锦鲤闹哄哄的抢着他撒出去的鱼食。 “这孩子叫陆轰,这两年一直跟着我,也算是我最靠得住的心腹了,臭小子,这是程老,我的把兄弟。” “哟,程老好。”少年的声音很随便,像极了跟着爷爷见长辈却颇为得宠的不良少年。 对面的程平山却有些惊诧莫名了,他和崔拓认识了三十多年,他手下的打手还真是见了不少,不管是“管事的”还是“办事的”,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崔拓讲话,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崔拓如此招待,连他亲生的儿孙都没有这般贴心的待遇。 “这位小友倒是面生的很,老弟又是从哪里招来的俊才?” 崔拓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一边掐着念珠一边介绍:“他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在我搬过来以前他就一直在这附近过活,这金鳞山附近这么安静,多半还是靠这孩子所赐,自打我定居在这金鳞寺里,就和这臭小子成了邻居,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起来,现在他是在我这里蹭吃蹭喝。” 少年听到“蹭吃蹭喝”这几个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别把我说的和要饭的一样好么?我不是帮你处理过不少事情么。” “如他所言,”崔拓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对程平山说:“这两年比较棘手的事情我都交给这孩子,要是他也拿韩渊没辙,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 “啧,就是说,只要从哪个叫韩渊的变态狂手里把人要回来就行对吧?看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臭小子别轻敌,姓韩的混球可不是三拳两脚就能对付的了的。”崔拓最看不得陆轰在正事上犯浑,虽然他比谁都清楚这小子就是在耍嘴皮子。 “好好好……”陆轰颇为不耐烦的把钵盂底下剩的一层鱼食一股脑全倒进了湖里,然后拍了拍手,翻身起来伸了个懒腰,才颇为愉快的说道“我心里有数。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下去准备了,大概两天后吧,我会和程老的人在苏湖那边回合的。” “这次多带几个人去,帮不上什么忙,给你打打下手还是行的。” “遵命——”陆轰拖着长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冲着二老挥了挥手,一摇三晃的走出了亭子。 “这小子真有这么厉害?把金鳞山附近的暗兽都杀掉了?”看着陆轰懒懒散散的背影和他略显瘦小的体格,程平山不由的怀疑。 “我还能在正事上和你打哈哈不成?”看着程平山仍旧怀疑,只是应付般的点了点头,崔拓倒也懒的再解释。“程兄,这事情定下了,你还是在我这里多盘桓两日吧?” “想想看来,从‘灰色情人节’之后,咱们哥俩倒是好久没这么聚过了。可惜我还得回去组织些人手,这次就不叨扰了,等这事办完,我一定带着安然登门道谢。” 听程平山如此说,崔拓也是不好再留人了,只是略微的感叹:“呵,‘灰色情人节’?这名字对我们这帮老人家多不友好啊,不就是场天灾么,叫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说老实话,那天之前,我还真就不知道情人节是个什么东西,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 程平山闻言却笑的很开心:“老弟又说笑了,哪个世道对咱们这样的老东西友好过?那么多人都没熬过来,咱却还活的不错,该知足了。反正我现在是活一天够本,活两天赚着一天。” …… 嗯,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加交流群和我讨论剧情哦,这是群号:312311737 彻彻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002.你不是还有我么 黑暗,永久的黑暗,仿佛能湮灭时间的黑暗。 陆轰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地方已经度过了多少个岁月,只知道现在的他已经被这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舒适与安逸吞没掉了。就好像回到了人类最本初的地方,像一个未出生的婴儿一般,静默在母亲的子宫中,沉沉的睡着。 然而令人厌烦的是,他的耳边总是想起一阵阵莫名其妙的嘈杂声,这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夏日午后正在小憩,却听见讨厌的邻居正拿着电钻装修。或许是因为这周遭是在是太安静了吧,明显是某些人的说话声,听起来确实要比建筑工地还要吵,更令人不知所措的是,陆轰渐渐的觉得自己眼前的黑暗竟然慢慢的褪色了,就好像是将一罐牛奶不断的倒进可可中,四下原本纯粹的黑暗变得稍许的浅薄,不断地闪动着莫名的光影,还透着一丝朦朦胧胧的淡红色……就像是,就像是自己正闭着眼睛。 这样想着,眼睛果然睁开了。在陆轰看到光的一刹那,就像是疯帽子的下午茶终于等到了爱丽丝一般,周围的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了时间永恒的流逝中。陆轰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而,随着四周的环境渐渐的在视线中明晰,他却越发的混乱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啊?” 陆轰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辆正在行驶的公交车。 他正站在靠近后门的位置,身前有两位学生模样的少年,乱七八糟的穿着校服,同样乱七八糟的背着书包,那个高个子脸上有不少雀斑的男生嘴正一张一合的说着些什么,引得他的同伴脸上洋溢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可是陆轰却听不清楚,明明离他们这么近,连他脸上的雀斑都看得到,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事实上,陆轰似乎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孤立了起来,明明这辆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公交车里嘈杂的要命,有人窃窃私语更有人高声喧哗,但是陆轰就是不能听到一句有意义的话,他们的声音仿佛约好了一般在他的耳边凝聚成一股洪流,再一股脑的钻进他的脑袋,变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嗡嗡声,更要命的是,陆轰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也不能动,身体手脚仿佛被灌了铅浇筑在了原地,但是他的视线却能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这简直成了一个人肉监控器!不是一般的诡异。 但是令陆轰稍显安心的是,这样的场景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过这并不能给他多少信心,毕竟,这种挤车的经历实在是太普通了,几乎所有人都会有这么一两段回忆。 冬季,凌晨,天还没亮,黑的恍如午夜,灯火通明的街道,有点堵,车开的不快,乘客多半是早赶读的学生……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早晨,唯一的不正常在于,陆轰在自己身后的位置,那排单座最后一个靠窗的座位边上,发现了另外一个自己。 另一个他也穿着一身别扭的校服,很轻松的扶着横栏,俯下身,和座位上的女生以一种接近耳语的距离说些什么。 那个女生很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她眼带笑意,像是好看的月牙。怀里抱着两个大书包,一个是她自己的,另外一个,毫无疑问,是陆轰的。清晨凛冽的风从关不牢的窗缝里钻了进来,却再也没有肆虐般的冷意,只是温柔的轻抚着在少女侧脸浮动的碎发,那种纯粹的美在某一个瞬间让陆轰的心漏跳了半拍。 她叫相思扣,陆轰还记得她的名字,也仅仅是只记得她的名字而已…… 相思扣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相反的,她虽然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但是却并没有在人群中出众的特点,只是个容貌姣好,却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罢了。然而她的身上确实有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吸引着陆轰,甚至让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再也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 就在他自顾自的欣赏着少女那令他惊艳的侧颜而怡然自得的时候,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决定接受他了似的,他与周遭间看不见的壁垒被毫无预兆的打破,他能听见车上每一个人的对话。然而,不论这里的嘈杂声多么大,眼前两个人的耳语却仍旧清晰无比的钻入陆轰的耳朵。 身穿校服,还是高中生的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着不该有的沧桑和落寞:“是啊,没关系,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啊。” 她却“噗”的笑出声:“说什么傻话,你不是还有我么?” 陆轰终于知道,那个名为相思扣的少女,对他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的原因了。 …… “啊!——” 陆轰猛然惊起,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宽敞的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上,正午的阳光温柔却炽热,让他本来发昏的脑袋更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做恶梦了吧,陆轰先生?” “啊,也算不上是噩梦吧……” 开车的是一名和陆轰年纪相仿的青年,带着一副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长相颇为帅气。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配着黑色的涤纶裤,如今的世道,陆轰很少能见到这么干净整洁的人了。 陆轰记得,他叫江城子,名字和他本人一样文气,他是程平山那边的人,今天早上被派来接陆轰去约定好的碰头地点。虽说自家的老爷子让他多带几个人手去,但是因为崔拓对陆轰另眼相看,导致他手下的人对陆轰颇有微词,总之就是各种不对付。对方那边又似乎有别的安排,让除了陆轰以外的人手先去会和,于是他倒也乐得如此,让那帮脾气不小的黑道老爷们先行一步,而这个江城子,是程家那边专门派过来接他的。 因为最近老是失眠,路程又远又无聊,他竟然就在颠簸的车上睡着了,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又做了那个同样的梦。 “是梦到以前的事情了吧?”江城子像是没话找话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个朋友,父母都在灰色情人节那天去世了,那之后她总是睡不安稳,总是会梦见许多年前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午饭的情景,醒来之后,和您一样,脸上都挂着藏都藏不住的落寞。”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过去。” “怎么会,能三番五次的出现在梦里的,一定是记忆犹新的事情,哪里会这么随便的就忘掉了?”江城子觉得陆轰在开玩笑。 陆轰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我啊……我确实忘了不少东西。不瞒你说,我只有这最近一年半的记忆,在遇见崔老爷子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谁……啊,我现在也不知道。只是随身带着的钱包里有一张原来的身份证,上面挂着我的照片,写着陆轰这个名字,所以我应该叫陆轰没错,至于身世、家庭、经历什么的,我一样也记不住……除了……” “除了什么?”江城子的好奇心完全被眼前这个没有回忆的人勾起来了,颇为感兴趣的追问。 “一个叫相思扣的女孩子……我记得她的相貌,还有她的名字,甚至记得她的声音,她和我说过话,不止一次。” “在梦里?刚才的那种?” “恩。” “她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吧?” “很重要……我想。” …… PS:新书上架,烦请各位多多支持啊 003.灰色情人节 车子在无人的街道上飞驰,江城子时不时的要看几眼被勾勾画画的乱七八糟的地图,然后决定是否要绕点远路。陆轰猜那些用红笔圈出来的地点八成不是某种难缠的暗兽的巢穴,就是某个扫荡者的老巢。 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原来是苏湖边上一幢名气颇大的酒店,一年半前因为暗兽和尸鬼的不断出现,伤亡日益严重的人们不得不放弃了千疮百孔的城区,躲到余安市的郊区另造了一座新城,这座昔日高朋满座的酒楼便彻底的荒废掉了,被一群扫荡者当成了基地,之后这批扫荡者被程平山的人清理掉了,于是便成了程家在旧城区的一处前哨站。 不得不说,江城子的小心使得万年船着实为陆轰的这次出行消减了不少麻烦,因为尽量避开了危险区,再加上一些不可揣摩的小幸运,二人一路上连一根暗兽的毛都没遇见,也没看见穷凶极恶的扫荡者,倒是碰见了好几只不讨厌阳光的尸鬼,然而这些活尸对一般人而言绝对是噩梦,却丝毫不能奈何一辆飞驰而过的越野车,也只好逆着车开过的风压示威性的吼两句,然后接着各顾各的。 “喂……我说。” 江城子转过脸来,等着陆轰的后话,却看到对方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定的看着窗外,显然是一副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样子。 “你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灰色情人节,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哎?你不知道灰色情人节?” 陆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应该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吧?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个时间段的记忆。” “这个你刚才说过的,我只是好奇,你没有问过其他人么?毕竟,在这个世道上,这些常识性的东西还是很容易问到的……” “嗯,我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老爷子的人也不怎么待见我。所以我身边还真没有一个人能聊聊天的。反正即便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还是能活的好好的,一来二去的,想知道些什么的心思也就淡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问我了?” “这个啊……总觉得能和你聊得来呢。” “这可真让人受宠若惊啊,陆轰先生。”江城子像是真的遇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笑的很开心。 “那,你对原来的世界还有印象么?” “也不能说是没有吧,脑子里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但总归是……”陆轰又看了看周围彻底变成废墟的城市,“但总归是比现在要美好的多。” “没错。就在两年前,这里还是一座繁华的大都会,人来人往,欣欣向荣。那个时候填饱肚子从来就不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也没有哪条暗巷里藏着一口能要掉人脑袋的怪物,首脑们讨论的永远是经济发展而不是见鬼的收集资源和东躲西藏。这一切在两年前——2014年2月14日,那个情人节——彻底的被毁灭了。 那天晚上十点左右吧,世界上大多数地区都进入了十四号了,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一股奇怪的灰雾,渐渐的整座城市都被笼罩了起来,当时华夏雾霾闹的正凶,所以大家都各回各家关门关窗,也都没当一回事。直到第二天新闻开始铺天盖地的报道,民众们才知道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灾难,所有国家,所有地区,所有城市,甚至是所有荒郊野岭无人区,都被这样的怪雾笼罩了,‘灰色情人节’的称号成了各种报道中最常见的字眼…… 然后,终于有人开始死亡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场全球性的大瘟疫在灰雾的掩映下肆虐人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造成了全球百分之八十的人口死亡,不管是男女老少,不管身体强壮与否,在大瘟疫面前一律平等,能活下来全靠运气。而灾难远不止于此,在灰雾散去后,那些没来得及掩埋或火化的尸体莫名其妙的有了自主行动能力,他们肌体活性恢复到了生前的水平,甚至比正常的人类更加强壮、更加敏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智,他们的行动被生物最基础的欲望所控制——捕食! 这种新出现的怪物被称为尸鬼,而作为他们的猎物,人类自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多数地区的幸存者组织的有效的反击,这时候科研机构也终于在灰雾中提炼出了某种物质,有证据表明,这种黑色的液态物质正是一切灾祸的元凶,他能重组生物的基因结构,在短时间内促使生物产生不可控的进化,我们把它称作‘黑暗物质’。 多数人对这种物质比较敏感,身体无法承受大幅度基因改造造成的排异反应,所以崩坏死亡。幸存下来的人有两部分,一种是像我这样的不敏感者,因为摄入量较少而免于灾难,另外一种是基因链的强度比较高,禁受的住进化重组的人,体内能自动分泌数量不一的‘黑暗物质’,通过消耗自身产生的这种物质,这些人类继而演化出了各种各样超人一般的异能力,进化成了异能者,而受灰雾影响的其他生物,也有一部分个体产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进化,变成了‘暗兽’。临安城当时几乎将市内的尸鬼清除一空,却无法抵御从各处冒出来的,能力千奇百怪的暗兽,不得已才放弃了城区的。” 江城子说道这里,意味深长的停顿的数秒钟,然后问道:“所以说,陆轰你应该是异能者吧?”虽说是在问,但是江城子却是用肯定句一般的语气在说话,在他看来,这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啊,这么说的话,我想我应该是呢。我之前可是为了身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困扰了很久了,毕竟周围没人像我一样,要掌握好这种东西并不太容易。” “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个人吃人的世道,有异能力的人总要比我这样的普通人要活的好。”江城子用几乎揶揄般的语气指责陆轰,然后又替他担心了起来。 “我猜你应该不了解这次程家请你来,要对付的那个家伙吧?” “是叫韩渊么?总之不少人都说他是个比较棘手的人物。” “何止是棘手?”江城子一脸苦笑,“看来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和那个韩渊正面对上,恐怕有几条命也不够撘的” “在异能者出现后,各地幸存的科研机构就将各种异能力的数据采集作为当务之急,以求能够对人类的进化方向进行系统化的了解,正因如此,各种异能力的分级也势在必行,许多城市相继研究出了各自的分级方式,但尤以塞拉维亚的某家研究所发明的多维测算法最为科学实用,所以各地的执政们也都认同了这种能力分级法则。 这种能力分级法则将异能者所具有的能力划分为S、A、B、C、D 五个等级,并根据异能者本身产生“黑暗物质”的多寡和对能力的使用效力分别冠以神王、领域者、大能力者和异能者四个称号,等级和称号两两组合,比如能力是D级,使用者达到了大能力者级别,就被称为D级大能力者。 不过虽说分是这么分了,可实际上能达到领域者这个级别的人简直少的可怜,更别说谁都没见过的神王级了,那只是理论上人类进化的上线而已。 你是什么等级的异能者,我不清楚,但是那个韩渊可是大名鼎鼎的很,他是这座临安城里唯为数不多的几个个A级的大能力者之一,而且是最强的那个。不然的话,光是凭着程家在新城里的滔天权势,也绝对不会如此的忌惮他。” “啊呀啊呀,听你这么说还真是有点渗人呢……不过,就像你说的,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级别,但我对别人的能力究竟如何也不感兴趣,哪会有人听到对方挂着一个比自己强的称号就萎缩不前的?对我而言,被一个名称吓住,过着那种老鼠般躲躲藏藏,野狗般恃强凌弱的人生,还不如死掉算了。感谢你对我说了这么多有用的常识,不过现在我只要认准了一件事就好了,谁是拦在我面前的敌人,我就把谁揍飞。” 陆轰捏着右拳,指节的脆响和眼睛里的火焰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最吓人的是,他的表情却一点也不狰狞,他在笑,很会心的的笑。 这家伙!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又瘦又小的少年,江城子的担心更加的深重了,这毕竟不是陆轰一个人的事,如果真到了要和韩渊那种怪物动手的时候,他无法抵御一个A级大能力者的暴虐,恐怕参与进来的人都要死,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心? 而此时却有一件事比陆轰的傲慢更值得操心,在路上飞驰的越野车却毫无征兆的慢了下来,江城子看了一眼油表,冷汗刷的一下出了一身。 没油了?怎么可能,明明出来之前,自己亲手给这辆车加满油的,他比谁都清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熄火意味着什么,他们将成为两只活靶子,闻风而来的扫荡者绝对不会放过这两块到嘴的肥肉,即便很少有异能者的扫荡者军团对陆轰而言并不算太大的威胁,但对付这样一帮亡命之徒总要费些手脚,而一旦在天黑之前赶不到据点,他们二人将面对数以百计的尸鬼和喜欢在夜间活动的暗兽,没有补给、没有支援、没有机动力,在旧城的夜里,基本上也就只能落下个死无全尸了。 江城子无比希望只是油表坏掉了,然而现实是,车只往前开了不到半公里,就彻底在路边熄火了。 004.鱼钩与鱼饵 “怎么了?”陆轰也是一脸发懵,显然的,就连他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失去了机动能力意味着什么。 “好像是……没油了。” 二人下车检查情况,只是看了一眼油箱便一切了然,在油箱的底部,有一个钢钉般粗细的孔洞,在往外渗着燃料。 “这下麻烦了啊。”陆轰颇有些无奈的感叹。而江城子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一个备用油桶,看了看坏掉的油箱,又摇了摇头。 “不够么?” “现在没办法堵住油箱,到苏湖是不够了,但应该能去文陵附近,哪里有一个还能用的加油站,话说,你带钱了么?” 陆轰在自己身上乱摸了一通,最后从上衣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样子普通的皮夹,打开一看,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我说,我这里有三百块钱……” “三百?现在的物价,够买一块面包了……”江城子无奈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把没什么用的零钱,琢磨着该怎么办。 “总之,我们先去文陵的那个加油站吧,去了在想对策。如果那里有电话的话,可以试着联系一下程家人或者老爷子,或者之后在找人来结账,实在不行……”陆轰的掌心传来一声清脆的爆响,像是在上面点燃了一节鞭炮,“只好抢了。” “也……只能这么办了。”江城子把备用的汽油倒进邮箱,然后和陆轰前后脚的上了车,在前面的路口转弯,开向去往文陵的路。 只是他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文陵位于临安市苏湖区的最北面,是昔日整个苏湖区最为繁华的市中心,离举世闻名的苏湖也仅有十几公里的路程。 虽然江城子用布将漏油口塞住了,但是仍然无法阻止燃料的泄露,一小桶油显然不够,越野车还是在离文陵两条街远的地方彻底抛锚了。 作为一个大都会的行政区的市中心,文陵附近的加油站还是随处可见,然而这些原本负责售卖燃料的公共设施早已经停用了,变成了和周围建筑物一般的遗址,江城子所说的“卖油场”可不是这些地方。 两个人拖着从废弃的加油站里找到的燃油桶七拐八拐的钻进一条两幢大厦中间的债缝里,这种地方从来都是肮脏的代名词,随着城市被废弃,这里更加变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 几年都没被清理的垃圾桶被塞的满满当当,散发着一股闻之欲呕的恶臭,有几个铁皮制的垃圾桶更是被腐蚀的严重,各种垃圾腐败而成的黑水顺着漏掉的桶底肆意横流,然而这些臭气和不远处横躺着的两具生蛆的猫尸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陆轰走进这条小巷不到两分钟,就已经经历过了被恶心的想吐到被鼻子被熏的麻木,然后又想吐又麻木的数次死循环。江城子显然也不太好受,他的脸都被臭气熏的发绿。 “喂,我说,你确定卖油场在这么个鬼地方?”江城子自己也有些怀疑,但他站定看了看四周,便无比肯定的回复到:“绝对没错,就是这里。” 说完又带着陆轰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顺着一截楼梯上去,便看到一道半掩着的铁门。 “这道安全门是西城大厦的侧门,正门哪里进不去,全是陷阱。城区被放弃后,一个异能者带着自己的手下将附近加油站的汽油全部搜刮了过来,堵住了正门,在这里做起了买卖。因为他本身是异能者,手下又有一批不要命的狠角色,所以这附近还真没有人敢到他的卖油场里捣蛋……只是,怎么搞的,平时这个入口防备再松懈,也该有一两个人放哨才对……啊!” 江城子吓的跳了起来,一具无头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了他们面前,估计它刚才是靠坐在半掩的门上,江城子顺手将门拉开,尸体就掉了出来。而被卸下来的头颅就在尸体的左手边,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充溢着惊吓与不信,扭曲成了一种近乎于无法言表的恐怖表情。 “……这……这……” 陆轰一开始着实被吓了一跳,但这种情况之前也确实遇见过,生活在这个世道的人有几个没见过死人的?他几乎一瞬间就恢复了冷静。 一击毙命,从尸首的表情上看,凶手的动作非常迅捷,几乎是在他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动的手,应该是偷袭。伤口比较平滑,不像是反复切割后造成的,也就是说,首级是当场砍下来的,凶器也不是重型的开山刀,应该像是剑或者武士刀之类的东西,能做到这种程度,除了极其锋利的武器外,还需要精湛的技巧,无论从哪方面看,对方都不像是善茬…… “这下子……麻烦了,喂,你还好么?” 江城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个呼吸后,他似乎调整好了自己,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已经恢复了起码的行动能力,也能和人正常的交谈了。这的确不能怪他,虽说身处末世的这两年,也见过不少死掉的人,死状比眼前更惨的大有人在,但是像这种情况——在毫无预兆的地方以这种毫无预兆的形式出现,还是第一次,这简直是恐怖片 “勉勉强强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嘁,倒霉死了,为什么偏偏碰巧在这个时候遇见火并寻仇这种破事啊。” “碰巧……吗?”江城子眼睛里的阴霾更加深重,“碰巧来接你人是个毫无战斗力的累赘,碰巧这个累赘开的车油箱坏了,碰巧车里有足够支撑到最近的加油点的备用燃料,碰巧这个加油点被仇家火并,你觉得这一系列的碰巧发生的概率有多少?” “你是说?” “我的猜测太多了,但关于现如今的情况,有用的只有三点:1.这一切的安排都是针对你的。2.程家带过来的人里有内奸,身份不低。3.你是我们的王牌,这件事对方应当很清楚了,所以这次被派来执行斩首任务的人应该很强。而且,即便我们已经知道这里摆明了是个鱼钩,也只能义无反顾的使劲咬住,因为他们手里面捏着我们无法拒绝的鱼饵。只有我们吃掉鱼饵,并且甩掉含住的鱼钩,我的其他推测才有用武之地。 ” “这样啊,那没办法咯,只好试试看了。这个卖油场的燃料都放在地下室对吧,我进去拿汽油,你先回车里等着。”说着陆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以后吧,那时候天也快黑了,我还没回来的话,你就用把车扔了,能躲多远躲多远。” “这样也好,我就算进去也没什么用处,反而让你分心。”江城子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陆轰的计划,他正打算原路返回,却被陆轰莫名其妙的叫住了。 “嗯?”江城子回头看了看陆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家伙此时却颇为拘谨,眼睛还不自觉的往上瞄,这个样子是,害羞? “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我觉得吧,你不是个累赘。”说着陆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时候智慧可是要比武力重要的多的东西,不得不说,这次设局的人的确是个天才,但如果非要说这个陷阱有什么漏洞的话,就是你了。他们以为派过来一个完全没有战力的人胜算就会大的多,却完全没有想到你已经将他们的布局看透了,如果有幸挨得过这次,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头一次遇见像你这么夸人的。我说,这样的口才不是应该用在对付女孩子的时候么?你该不会是要追我吧?” “你胡说些什么!”本来就颇为局促的陆轰那里还经得起这调戏般的玩笑,瞬间就恼羞成怒了。 “是是是。”江城子一边顺着来时的方向走着,一边像是敷衍一般的说道,“千万别死了啊,我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 安全门的后面是一条堆放了不少杂物的走廊,地板上染了一大片血迹,不远的地方还有两具尸体,一看便知,都是被某种利刃所斩杀的,凶手看来是同一人。尸体,血污,不知埋伏在何处的杀手,看起来像是某个恐怖游戏的开场场景。 陆轰一开始走的小心翼翼,每过一个转角都会神经紧张,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略微一想,他旋即明白了过来。 从对方的身手看,绝对是敏捷极高的速度型,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他在走廊这种促狭的环境里很难施展的开,换做是陆轰自己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环境和能力不明的敌人作战。 那么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最适合埋伏的地点,要同时具备几样条件,首先要有足够的隐蔽物,力求偷袭一击得手;其次还要有足够大的空间,以便在偷袭失利后和对方展开消耗战;最好还能是四通八达,出入口较多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决斗,如果形势不利,比较容易逃脱;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必须在陆轰去往地下室的必经之路上,否则埋伏毫无意义。 在这座大厦里,同时满足上述条件的地点只有一个——商场一层购物中心的大厅,不出所料的话,对方一定在那里等着自己。 005.螳螂 “喂,藏着的鼠辈,给我滚出来!” 陆轰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数息才渐渐隐去,然后又归于一片死一般的岑寂。 商场的大厅因为数年间的动乱已经残破不堪,天顶的采光玻璃被一大片一大片黑黢黢的油污弄得斑驳不堪,使得整座缺乏照明设备的大商场更加的昏暗。常年无人打扫的多数地方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到处都散落着展柜被摔碎后四下崩飞的残骸,有的碎玻璃上沾了早已干掉的黑色血污,陆轰甚至觉得,这里简直就是末日之后最标准的场景了。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出所料的没有动静,看来是认准了要玩一手阴的,陆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略微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片刻,然后毫无预兆的像着大厅的中央飞奔而去。 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陆轰就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在自己周身环绕,就在他暗自准备对方的突袭之时,杀意却像碰到了火焰的触角一样如潮水般的退去。 “觉得不到时候么?还真是小心啊。”对方觉得这样的环境利于自己,殊不知这里也是陆轰理想的决战场。 他有惊无险的跑到了商场中心那处立着精致的雕像的人工湖,站在大理石雕塑的侧面,将自己的后背贴紧雕塑平滑的侧壁,然后竟然闭着眼一动不动了,仿佛势要和这块石头融为一体。 大厅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岑寂,就像刚才一触即发的战斗根本不曾存在一般,一切又恢复到了混乱的秩序中。陆轰就站在那里,把自己当成诱饵,即便脚下发臭的池水中还飘着两具无头的尸首,也丝毫没有令他动容。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一般,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陆轰的额头上已经泛起了豆大的汗珠,长时间的保持专注于蓄势待发的力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现在不论是埋伏者还是被埋伏者都已经骑虎难下了,双方在比耐心,都在等着对方沉不住气时露出致命的破绽。 不知是长久的集中注意力造成的精神疲惫还是一只保持站姿所造成的肌肉僵硬,陆轰的左腿微微的向外倾斜了一点,造成他的身体也略微的歪向一边。 这或许并不算是个破绽,然而对方似乎觉得在这么干耗下去毫无意义,于是他动了。 一声很是细微的嗡鸣从左侧三层的走廊处传来,在这样空旷而静谧的场所内,即使是再小的声音也被放大了无数倍。 “在那里!” 陆轰靠着异于常人的腰腹力量将自己的身体一瞬间扭到了左面,他稳稳的跨立站好,向上举起右手摆成手枪状,左手自上而下的勾住右臂的肘关节,指尖直指对面的追踪者。 一阵劲风毫无预兆的惊起,四周的气流统统被搅动成漩涡一般像陆轰的指尖聚积,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在陆轰的指尖处已经压缩了数量惊人的空气,它们被聚集到玻璃弹珠大小的一个质点上,高强度的压缩甚至让本来无色的气体显露出晨雾般半透明的蓝色。 “虎锥!” 被压缩的空气瞬间像一个方向释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好像是一声略微低沉的枪响。 这就是,陆轰的狙击枪! 初起的嗡鸣戛然而止,三楼走廊上的一处钢化玻璃制成的围栏被彻底炸碎,而刚才杀手藏身的地方也被这一击堪比狙击枪的空气爆破洞穿。 就在陆轰以为一击得手之时,一阵微不可察的翅膀煽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抬头看去,一道黑影如闪电一般,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镰刀型的轨迹,竟一瞬间迂回到了右侧的位置——而那里正好正对着陆轰为了攻击而露出来的后背。 “糟了!”陆轰猛的矮下身去,就在那间不容发的瞬息,那倒黑影已经在他的身后一掠而过。 接着黑影在眼看要一头扎入腐臭的池水中时,一个颇为轻巧的转身,一脚踩在了一具尸体上,然后借力再次腾空而起,而那具被他当做垫脚石的尸体在他起飞的同时被一道狂暴的气流射穿,在它的胸口开了一个碗口粗的大洞,使得原本就凄惨的死相更加的猎奇恐怖。 陆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头顶的大理石雕像,那优美的身躯上,自上而下的被斩出了一道足有一米多长,数寸深的豁口,见识像是被电锯锯过一般,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在刀口相向的瞬息做出了规避的动作,恐怕现在免不了被那人一刀两断。 陆轰想对面看去,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正站在二层走廊的玻璃围栏上,表情凝重的看着自己。 那无疑就是险些要了他的命的杀手了。 这个中年人衣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中规中矩的留着平头,相貌也属于丢在大街上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群众脸,只是让他在意的是对方的身后有六只薄薄的、半透明的蝉翼一般的翅膀在微微的煽动,而他的双臂也变成了剃刀一般的东西,墨绿色的皮肤闪着类似于金属一般的光泽,看样子确实是一副锋利而坚硬的杀人利器。对方的这幅模样,和自己在一年前为崔拓办事时遇见的某个强敌简直异曲同工,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变成野兽的样子,同时也具备那种野兽的各种身体天赋,力量、速度、反应力,都要比一般的异能者强太多,对于陆轰而言,这样的敌人一直是最棘手的存在。 而陆轰不清楚的是,那个一脸凶相,看起来分分钟能把人碎尸万段的中年人,对自己也是头疼不已。 这个男人的名字已经不为人所知,但是无论是旧城还是新城,他的名号却是颇为响亮,知道他的人都叫他“螳螂”,这个称号倒是简单粗暴的将他自身的能力完完全全的体现了出来。他的能力叫做“利刃螳螂”,是异化形能力的一种,通过消耗自身的“黑暗物质”,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兽化,具有螳螂的体征,同时,螳螂这种生物的种族特性也被这个能力很好的继承了下来,比如他的皮肤就进化成了类似于昆虫外骨骼一般的东西,虽然颜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硬度堪比一般的角质层,相当于全身上下都长了类似于指甲般的硬质,虽说不能扛枪挡炮,但一般的刺伤划伤都能有效的避免。而他双臂兽化成的螳刀则是所有敌人的噩梦,电锯一般的锋利程度和超脱人体的斩击力量,是他一切攻击的基础。最为恐怖的是,当他将那六对虫翼展开,悄无声息的飞行之时,他的速度几乎已经超越了肉眼能见的极限,一般的人只能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接着便身首异处,而且转向极其的灵活,基本上杜绝了对方逃避的几率,防御力,攻击力,变态敏捷与速度同时集于一身,这让他像真正的螳螂那样,成为了这个世界上顶级的捕猎者,也成为了这个世界上,顶级的偷袭者与埋伏者。 按照螳螂本来的计划,在这种空间开放的领域,以他狩猎般的速度偷袭,十有八成会直接杀掉对方,即便陆轰有强于自己的实力,有心算无心的,被重伤是跑不了的,最关键的是出手时机,一定要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或者警惕心不强的时候出手才好。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竟好像事先就知道他的所在,并在进入大厅前直接冲自己挑衅,当然,他并没有傻到跳出去真的和这人光明正大的瞎折腾,但自己这边出其不意的计划确实是被弄的乱七八糟了,在对方知道自己就在这个大厅的情况下,注意力和警惕心应该都时刻保持着紧绷。早知道如此,自己应该将斩杀的尸体处理掉,然而这根本不现实,先不谈对方一路走来没见到一个活人会不会起疑心,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处理尸体的时间。 就在螳螂的心思千回百转之际,那边的少年竟然毫无预兆的全速奔跑了起来,他微微一愣神,第一反应就是直接跳出去给他一刀。因为能力的关系,他的视力也发生了变异,类似于昆虫的复眼一般,同时观察多个目标的同时,还能保证准确的清晰度,他的目光在瞬间变扫描了陆轰的全身以及他的表情,那人浑身的肌肉处于一种紧张而韧性十足的状态,换句话说,他时刻准备着接下这边的突袭。 不知道对方底牌的他放弃了第一时间的攻击,而是想着等到他全速奔跑过自己所在的位置,完全的背对自己时再出手,那时候不论他有什么手段,凭着自己的速度,不可能给他转身还击的时间。 然而让螳螂郁闷的是,对方没有就这么直接跑向地下室的入口,而是直接躲到了雕像侧面,将他最难防备的后背交给了岩石,而自己无论从哪里出手,都需要绕过碍眼的雕像,毫无疑问的,对那人而言,都是正面突击。 006.消耗战 不得不说,螳螂的算计虽然步步落空,自己这边的一切优势在陆轰靠着雕像的一瞬间便毫不存在,现在的目标看起来就像是一直把头缩进壳子里的乌龟,自己的刀斩不动,还要时刻防备着被他反咬一口,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但是最重要的先机还在他手里,敌明我暗,无论如何他还是最有优势的先攻方,而在最初的攻击结束前,没有侦查能力陆轰只能被动防御,而且,防守者必须时时刻刻保持专注,而这段时间里螳螂可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时间拖的越久,对螳螂而言,越有利。 猎物终究还是应当待在猎物的位置上,无论他有多么的精明多么的有力,终归还是被狩猎的一方。 于是双方陷入了暴风雨前的宁静,都在等对方露出破绽的一刹那,捕杀或者反击。 最终,十多分钟过去后,不知是真的因为体力不支,还是故意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的心理战,站着的陆轰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然而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螳螂心里都清楚,从陆轰在门口大声挑衅的那时候开始,这次的任务恐怕已经没那么简单了——这是一场,最为要命的消耗战! “初次见面,我叫螳螂,奉命在这留下你的性命。”螳螂站在围栏上,语气丝毫没有感情,仿佛眼前的陆轰已经是死人了。 “哟,你还真自信啊,难道你不知道么,一只老鼠出了洞还想着偷袭猫,是会没命的啊!” 一声爆响从陆轰的脚下传出,然后雕像的大理石基座像是被地雷炸过一般四分五裂,而陆轰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随着那一声爆响再也寻不见踪影。 螳螂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六只微微煽动的虫翼一下子大幅度的抖了起来,就在他的双脚刚刚离开钢化玻璃的围栏,陆轰的身影就突兀的在略微下面的地点显现,前趋的身体与伸出的右拳让他看起来仿佛一只扑向羚羊的猎豹。 “神威!” 陆轰一拳轰在了刚才螳螂站着的地方,光靠陆轰本身的力量根本打不动结实的钢化玻璃分毫,然而在他的拳头上有一层被压缩到肉眼可见的空气,在碰到围栏的一瞬间炸裂开来,又是一声仿佛手雷般的爆响,厚达四厘米的玻璃墙在接触到拳头的一刹寸寸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纹将原本透明的钢化玻璃变成了白色,然后在千分之一秒的瞬息被爆破所产生的冲击波震成了碎片,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螳螂凭借着六翼在半空低速盘旋着,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雷霆一击中缓过神来,陆轰从如此远的地方突击而来,自己却只能躲开半个脚尖的距离,这本身就意味着他视若性命的速度完败给了对方。 方才被陆轰一拳炸碎的玻璃护栏像是类似于炮弹伤人的破片,这让几乎正面承受了冲击的螳螂并不好受,虽然全身的皮肤已经进化成了外骨骼一般的角质,但这些玻璃碴简直像是被钉枪射出的图钉,狠狠的扎进了螳螂的身体,即便有些因为角度或力道的原因并没有刺破他的表皮,也足以将螳螂身上的衣服划出大小不一的口子。血,伤口,破碎的衣服,这一切都让这位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杀手显的颇为狼狈,事实上,要不是破片临身的一瞬间他将身后的六只虫翼收拢了起来,那这些轻薄易碎的组织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就被撕裂,到那时,完全失去了机动能力的螳螂与一只待宰的羔羊别无二致。这不得不让他投鼠忌器,再也不敢停留在某处过长的时间,而是选择一只在半空中徘徊,即便这样做非常的消耗体力。 看着螳螂在头顶来回的闪现,出乎意料的是,陆轰并没有选择再一次的进攻,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仅仅凭借着“响迅”,他根本无法靠速度追上对方。 “响迅”是陆轰最为得意的技能之一,通过压缩脚下的空气然后瞬间释放爆炸产生的推力,将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一个固定的方向推进,在配合瞬发的大威力攻击技能“神威”,这样的攻击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但关键问题是,“响迅”所产生的加速度并不是陆轰本身的力量,而是借助了爆炸的冲击波,换句话说,陆轰本身并没有驾驭“响迅”的能力,要往那个方向冲击是在爆炸之前事先设定好的,一旦能力发动,陆轰便再也没有调整的余地,只能朝着预定方向突进,就好像一枚少了制导的导弹一般,在位移过程中想要改变身形都不容易,更别说转向跟进后空翻之类的高难度动作了。 而螳螂的速度与“响迅”不同,完全依赖于身后的六只虫翼,虫翼的煽动方向和力道都是可控的,这让他有能力在须臾间做出方向的微调,即便微调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响迅”的冲击力,但陆轰的位置较远,只要像刚才那样,赶在对方到达之前稍作调整,只要陆轰的攻击没有转向能力,便难以建功,除非陆轰能在空中不蓄力的情况下用出第二次“响迅”,然而事实是,陆轰做不到,不然现在的螳螂应该已经是一具被炸碎的死尸了。 螳螂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生命收割机,在恢复冷静之后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己的“绝对速度”并不比陆轰快,但只要“相对速度”快过他,他就永远也别想碰自己一根汗毛,毕竟,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方式,恐怕也只有第一次能让人猝不及防的中招。 陆轰仿佛又陷入了无计可施的窘迫当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螳螂在头顶上闪来闪去,作为临安市顶级的掠食动物,这样的天赐良机螳螂绝对不会错过,即便陆轰仅仅是毫无作为的站在原处,也让螳螂莫名的觉察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 “哼,虚张声势!”六翼抖出一阵低沉而细微的嗡鸣,螳螂顿时化为一道黑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月牙形的轨迹宛如死神的镰刀一般,安静的像陆轰斩去。 下一刻螳螂的身形在陆轰的右边闪现,螳刀以分金断玉之势恶狠狠的冲着他的右肩砍来,而陆轰果然如同自暴自弃了一般再无半点反应,眼看螳刀已经触到了他的皮肤,下一刹那就会将他斜劈成两段之时,一股暴虐的气流从陆轰被斩到的皮肤处喷涌而出,螳螂暗叫不好,但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斩杀对手的良机,他打定主意不管不顾,拼着自己受个重伤,也要永除后患,却没想到那股喷射而出的气流就在他与陆轰之间爆炸开来,他只来得及将自己坚硬的螳刀挡在要害处,连六翼都来不及煽动,就被爆破的气流炸飞了出去,连续翻滚出十几米的距离才勉强稳住身形,接着虫翼一动又飞回的半空中。本来是自己主动发起的攻击,到头来反而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 “你该不会以为,我这个‘空气爆破’的能力,只能从手脚两处发动吧?”因为已经伤到了对方,陆轰也就不必再刻意压制能力的特性,完全放开之后,陆轰的皮肤表面竟凝聚着一层淡淡的蓝光,流光闪动间,宛如魔神一般。毫无疑问,那是被陆轰用异能力压缩空气而成防御甲,这样的铠甲虽说一点也不坚固,但是一旦触碰他的力量达到了临界值,这些被压缩的空气便会瞬间释放产生爆炸的效果。 “你应该知道蟾蜍这种生物吧?因为它的表皮下有一层分泌毒液的腺体,导致了多数掠食动物对它避之不及,无从下手,而这个技能,就像是给我穿上了一层让人同样无从下手的外套,所以它的名字就叫做——‘蟾衣’!” 陆轰说话的同时,刚才被螳刀斩到的右肩开始往外渗出了血,而半空中的螳螂看到这一幕却如同松了口气一般的大笑了起来:“说什么无从下手,我还以为真的是打不破的绝对防御呢,不过是一个防御力相对低下,恐怕连一般的拳头都挡不住的反击装甲罢了,棘手的也仅仅就是会反击而已,认真砍还是伤的到你的嘛。” 螳螂的眼睛里闪着杀戮般的火焰,如同杀人狂一般用舌头舔了舔沾了血的螳刀:“我就知道的,这一定是一场麻烦的消耗战啊,让我们试试看吧,在高强度的攻击下,是你的‘黑暗物质’先用完,还是我的螳刀先被炸断,话说回来,维持这种全方位的防御,应该是很费劲的吧?” 然后毫不忧郁的俯冲而下,然后有一次闪现在陆轰的身边,这一次是左肩的位置,又是毫不犹豫的一刀劈来,接着再一次被爆炸的气流冲飞,然后再来一次,就像是一只绕着大象攻击豺狗,在陆轰身边用扰乱一般的袭击逐渐消耗着他的力量,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的划痕。 007.进化的响迅 这样硬碰硬的超强度攻击,仅仅是半分钟左右的时间,已经让陆轰体内所剩的‘黑暗物质’几乎消耗殆尽,而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血人,不过被螳螂不断割裂的伤口看似恐怖,实际上都是皮外伤,伤口很浅,只是被锋利的螳刀擦中,伤到了皮肉而已,唯一要注意的是这些伤口可能导致失血过多,然而陆轰现在可没有精力去管身上的伤了。 因为消耗战消耗的并不只有陆轰,螳螂在不断的空气爆炸中也吃了不少苦头,这意味着,他也根本无法继续这种猫和老鼠的游戏,一决胜负的时机终于到了。 螳螂的现在的模样,比已经变成血人的陆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皮肤上的外骨骼上面密密麻麻的蛛网装的裂痕,已经能用肉眼看见,仿佛在一碰就要彻底崩裂的样子,只有两只小臂上的螳刀还毫发未损,看来螳螂的皮肤和螳刀并不是同一种类别的东西,尚不至于在不定向的爆破中被炸毁。 然而即便是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疼,每一处被玻璃破片击中的部位都在流血,但他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胜者般的冷笑:“赢了!” 没错,这场惊心动魄的消耗战,最后的胜者的确是螳螂。因为能力的关系,螳螂的攻击无非是煽动翅膀达到急速,然后瞬间靠近对方一刀劈到要害,从某些方面而言,这种战斗方式其实与街头混混的持刀互殴没什么两样,除了一开始需要消耗‘黑暗物质’进行兽化的变身,战斗方面全都是只靠身体就能作出的常规动作而已。这样的攻击方式只是单纯的消耗体力,而作为杀手的螳螂,经过了两三年末世的锻炼,这方面自然不会差,以至于虽然现在他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仍然保有余力。反观陆轰这边,他的能力“空气爆破”,并不是一种单靠肉体就能使用的力量,而作为防守方,他的“蟾衣”不得不全方位的施展,一旦有半分的破绽,就会被一只游走于身边寻找胜机的螳螂乘虚而入,无疑的,这种时刻防备聚精会神的状态无论是对陆轰的体能还是他的精神都是严峻的挑战,更要命的是,要使用能力就得不停的消耗“黑暗物质”,这几乎是在透支。事实上,这种全身被“蟾衣”包裹住的反击装甲状态,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陆轰就已经颇感吃不消了,以至于现在他连站起来都觉得有些脱力,只能半跪着撑住身体。 不得不说,用“蟾衣”来对付螳螂是比较失策的,如果是一般的对手,碰到“蟾衣”这样的反击装甲,恐怕刚一接触就被爆冲的空气炸成了飞灰,更别说透过“蟾衣”伤到陆轰了,而螳螂的存在简直就像是这种能力的克星一般,螳刀的锋利程度和斩击速度能在爆破前就砍到陆轰的肉体,而六翼所带来的灵活转向并极速敏捷的特性能在“蟾衣”反击的瞬间做出合理的规避动作,尽量减少自身的损伤。 “这下真的麻烦了。”迫不得已,陆轰只好打算解除“蟾衣”了,因为现在继续使用这种能力也毫无用处,一旦自身的能量被消耗殆尽,无法有效的反击,甚至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 必须想办法夺回主动权才行,一直被动挨打的话,那就真的是死定了。 陆轰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之后,身上魔神一般的蓝光渐渐散去,那种凌螳螂颇为在意的危机感也彻底的消除了,现在的陆轰简直就是一个受了伤的普通人,没有杀气,没有生机,这样的人在末世里随处可见。 “哎呀哎呀,这是自暴自弃了么?不,应该说,是打算再垂死挣扎一下吧……” 话音未落,陆轰的拳影已经瞬移到了眼前,但在更加开阔的半空中,螳螂有比刚才更大的腾挪余地,只是稍一闪身,就将陆轰让了过去,在突进中的陆轰根本避无可避,被螳螂结结实实的一刀斩在了后腰上,然而“响迅”的速度确实可怕,即便是刀口已然入肉,错身而过的瞬息也不可能切的太深,但真正要命的是陆轰这一拳“神威”彻底打空了,以至于整个人的重心都严重的偏移,以“响迅”的加速度一头栽到了地面上,本就年久失修的地砖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被“神威”炸出了一个数米宽的大坑,整个购物中心如同地震了一般剧烈的晃动,多年来累积的灰尘洋洋洒洒混着被炸飞的泥土和瓷砖碎屑,简直像是凭空升起咯一层沙尘暴一般。 即便螳螂的视线有复眼的加成,也无法只是靠观望就能看透这一层又厚又浓的土灰,被封住视线的他立刻觉得不妙,当即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六翼一挥,整个人又化成一道时隐时现的黑影在半空中不断闪现。这份小心谨慎着实救了他一命,因为就在他挥翅之后不到两秒钟的时间,灰尘里又是一声爆响,然后陆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刚才停留的位置,他拳头上淡淡的蓝光如同死神眼中的寒芒,只要稍微触碰一下,便是个追魂夺命的下场。 “闪避的速度大约比‘响迅’快了0.5秒左右,刨除一切不利因素,极限状态下还是有0.3秒的时间差没法抹平,只能试试看了……” “响迅!” 螳螂刚要做回避动作,却发现陆轰甚至连起跳都没做到,突然向右边歪了过去,然后失去重心的侧翻,摔了一个狗啃地,接着整个人被脚下爆炸的巨力推着,像是一架铲土机一般贴着地板犁地,歪歪斜斜的一头摔在了刚才炸出来的坑里,然后速度极快的前冲了出去,将本就千疮百孔的地板啃出了一条两寸深的地沟。 “妈的……疼死了!”陆轰灰头土脸的坐起身,吐了一口吃在嘴里 的土沫子,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摔散架了一般,从头疼到脚。 “直接将重心和平衡全部破坏掉了,是爆炸的力量太强么,看来二段加速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了,这样的话只能在转向上做手脚了,那么将爆炸的力量缩减百分之八十五,应该足够抵消前冲的惯性了……” “你这是……”螳螂瞠目结舌的看了这么一出滑稽表演,差点没笑出声,“喂,你还真是有精神啊,这么认真的犁地,是要在这种番薯么?” 四下飞扬的烟尘呛得陆轰嗓子直疼,他将嘴角的血和成的脏泥连同嵌在肉里的碎石子一并擦去,一边咳嗽一边冲着螳螂沉声说道:“想要嘲笑我尽管趁早吧,我已经找到,为你送葬的方式了。” “还真是一张厉害的嘴啊,肉都烂了舌头还会逞强,难怪能把地面啃成这幅德行。” 在螳螂看来,现在的陆轰整个人都没了刚才的那种对他精神上的压迫感,对于这样一个凡事都依靠直觉判断的杀手,失去了压迫感就意味着对方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威胁,换句话说,作为异能者的陆轰,应该已经不再具有连续发动‘空气爆破’的能力了,他体内赖以生存的“黑暗物质”所剩无几,即便是再作困兽犹斗的反击,也只不过是徒劳的挣扎而已。 “那,试试看吧,我们赌一局吧,就赌我这一拳,能不能打到你。”陆轰冷笑着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指向螳螂,“赌注嘛,彼此的性命如何?” “有意思!” “响迅!” 本以为陆轰如此自信的和自己下赌约,会用什么特殊的攻击方式,但看到他仍然像刚才那般横冲直撞的样子,螳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微微的失望。 “虚张声势么?” 六翼煽动间,螳螂又是一个很轻松的侧身便让过了陆轰,然而令他意向不到的是现身的陆轰竟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摆出一副拳拳到肉的模样,而是将两只手都放在了身侧的位置,尾翼一般的微微伸开,像一只俯冲而来的鹰隼一般将自己的翅膀收拢在身后。 “在右边么?” 陆轰看到了螳螂闪身的方向,收在身后当尾翼的左手猛的一用力,随即想起一声如同爆竹一般的炸响,然后他整个人前冲的势头一缓,在半空中顿了一刹那,接着又借助手心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以比“响迅”稍弱的速度向右方偏转,与此同时举起了右拳。 完美的转向!“响迅”的进化! “不可能!” 能在这种近乎于绝境的情况下,想到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技能进化提升,然后反击,陆轰的应变能力和计算能力着实惊人,然而问题在于,因为不知道螳螂的闪避方向,所以只能在双手同时准备转向的爆炸,这就意味着陆轰没有多余的拳头去发动“神威”,而凭着螳螂灵敏的移动能力,不在第一时间出拳,怎么可能打的到他。 然而在他刚准备再次闪身的同时,却发现了举起的拳头上并没有熟悉的蓝色光晕,事实上,如果螳螂的视角能看到被陆轰的身影遮挡的地方,就会发现,在陆轰右手的手肘处,一小团“空气爆破”形成的蓝光正闪动着摄人的寒芒。 “强袭!” 008.强袭 同样是一声类似于爆竹般的炸响,在肘部埋好的“空气爆破”向着陆轰身后的方向爆出一道明亮的尾椎,而爆炸所产生的恐怖的冲击波反作用于陆轰的右臂上,逆推着陆轰的拳头以一种超脱于肉眼极限的速度冲着螳螂倒飞的身体砸去。 螳螂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轰的拳影突然加速,将周围的空气都划出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黑线,然后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任凭他的复眼能同时锁定多个方向的视角,再那一瞬间也根本看不到这一拳的轨迹了。他只来得及本能的将自己的两只螳刀挡在胸口处,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打桩机狠狠的砸中,即便是螳刀如此的坚硬,也无法完全抵消这样强力的重击,拳头与刀刃的碰撞砸出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气浪,螳螂感觉自己胸口的外骨骼在被击中的瞬间便凹陷的进去,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然后整个人就如同流星一般摔向了地面。 这一拳的力道如此之强,以至于将螳螂狠狠的贯向地面砸出一个数寸深的大坑还不算,硬是将他倒推着滚出了十几米才勉强停下,同样将地面犁出了一道地沟,和刚才陆轰的那道歪歪斜斜的交叉成了一个大大的“X”。 陆轰的右拳毕竟也是肉身而非钢铁,这种丝毫没有防御措施的硬碰硬也让他的右臂无法承受超脱极限的压力,整个於肿了起来。他看到螳螂半晌没有爬起身,适时地反唇相讥:“喂,你还真是有精神啊,这么认真的犁地,是要在这里种番薯么?” “这家伙……”螳螂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只要一张嘴血就不停的往外冒。这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正面硬抗这样的冲击拳,让螳螂体内的情况简直乱七八糟,以他的经验判断,起码断掉的四根肋骨,内脏也受到了不轻的冲击,肺部已经开始大出血了,万幸的是自己刚才鬼使神差的将螳刀挡在了正确的位置,不然的话心脏都有可能被直接震碎。至于自己颇为得意,攻守兼备的两把螳刀,现在上面已经布满的蛛网状的裂纹,不少地方的硬甲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还不断的从裂纹处渗出鲜血,眼看是已经废掉了。最为要命的是,螳螂的六只虫翅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估计只能支撑他勉强飞起来而已。 这一次……真的是死定了啊。 “刚才的赌约是我赢了吧?那么赌资——你的性命我就好好的收下了。我之前说过了哦,我找到为你送葬的方式了。” “看什么玩笑啊,谁要死在这种地方啊!”螳螂的表情无比狰狞,刚才冷峻自信的想想已经被扭曲成了恶鬼一般的狠厉与仇恨,配合着不断从嘴里冒出的鲜血和满脸的泥污显得更有疯狂的说服力,自从得到这样好用的异能力之后,螳螂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真实的生命威胁,甚至在他不长的人生当中,也没有哪次如此接近死亡,虽说他是一个杀手,一个在临安城里很有名的成功杀手,但在这操蛋的末日之前,他也只是一个银行的小职员而已啊,一样的有喜怒哀乐,一样的过着朝九晚五的平淡日子,一样的去相亲,一样的打两份工去还房贷……即便是拥有这样的能力之后手刃了许多或者无辜或者死有余辜的人,但他本质上,还只是那个临安城里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啊,陆轰这一拳,不仅仅将他护身的外骨骼打的粉碎,还将他内心的层层伪装给砸烂了。 他极力的煽动自己的残破的翅膀硬是逼着自己再次飞到了半空,而陆轰此刻双膝已经微微的下蹲,正是在为接下来的瞬移做准备。 “响……” 预想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响起,同样的,陆轰的身体也没有乘着冲击波从原地消失,而是重重的跪倒在了地上。 半分钟的沉默,然后被一阵疯狂的笑声所打破。 “呃呵,哈……咳咳哈哈哈哈!” 这简直是劫后余生,螳螂一开始还有些诧异和不敢相信,但马上就变成了喜极而泣,甚至开始不顾形象的疯子一般的一边咳血一边狂笑了起来,眼泪和血污混在一起抹得满脸都是。 “见鬼,偏偏在这个时候……”陆轰现在已经完全的脱力了,因为一直在榨取体内剩余的“黑暗物质”,使得全身的细胞一直处于透支的状态,以至于他现在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或者说,完全脱力的他身体已经类似于瘫痪掉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谁来都能切一刀,当然,这也包括了那个和他受了一样重的伤,恨不得将他活剐了的狂笑着的疯子。 “我要宰了你!臭小子,老子要一刀一刀的把你削成肉丝!” 然而不知是因为翅膀受伤而无法太远的移动,还是扔对这个一拳将他打回原形的少年颇有畏惧,即便螳螂如此的叫嚣着,也不见他有丝毫向陆轰这边靠过来的意思,相持了大约半分钟的样子,他竟然摇摇晃晃朝着购物中心棚顶破碎的天窗飞了过去,即便速度慢的可怜,也还是在数息之后,飞出了大厅,从陆轰的视线里消失了。 “总算是……结束了么?”陆轰勉强的笑了笑,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再也睁不开了一般,就地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 等陆轰再一次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了。即便是从油污满满的棚顶天窗想外看去,这样优雅而略带悲悯的夕照仍是摄人心魄的美,红透了的天色仿佛少女羞赧的肌肤,显得格外诱人,尚未褪去的天光和被染了喜色的云彩交相辉映成一种静默的宣泄,如泣如诉…… 在“灰色情人节”之前,像临安城这样的大都会,总该是见不到这样的景色的,反而是末日之后,这座被遗弃的空城却平添了返璞归真的美感,这简直是讽刺啊…… 陆轰此时还是知道的,现在恐怕不是审美的时候。与江城子约定的一个小时的时限应该早已经过去了,他不能确定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能冒着被扫荡者发现的风险等在原地,他试了试自己的身体,发现手指已经可以动了,虽然全身上下的肌肉没有一处不酸疼无比,但总归是不像瘫痪那般毫无知觉了,他想要翻身起来,却发现仅仅是完成这样简单的动作要比想象的容易的多,他并不是很费力的坐起身,然后也能站起来了。 走路的话还不是很稳,脚下也颇有些虚浮无力,但总体来说,扶着墙的他走的也不算慢,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小跑起来的。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总算是走到的地下室,陆轰倒是觉得身体已经好多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很敏感的觉察出,自己的体内已经开始生产那种“黑暗物质”,这也说明他的肌体已经恢复完毕,能正常的运转了,而如影随形的酸痛感只不过是无氧反应过度之后的后遗症,以他这副被“黑暗物质”调整过的异能者的身体,应该也能很快的适应过来。 地下室的样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本该摆放各种商品的仓库此时也只剩下两种东西,一部分还能吃的食物的包装箱和大大小小的盛油的器皿杂乱的摆在一堆,期间还有一具身材颇为壮硕的尸体。 那是个光头大汉,身高该有一米九往上,仰面躺在一箱被压扁的方便面中,胸口有一道深可及骨的刀伤,他的肋骨和心脏一并被切成了两半,这应该是这个卖油场的头目了,据江城子所言,还是一个实力不俗的异能者。 陆轰找了一辆运货用的手拉板车,挑了两个大小适中的油桶,然后想了想,又翻出了一箱子矿泉水和半箱压缩饼干,全部放在了板车上,拉着它往大厦的外面走去。 …… 已经过了下午六点半,像临安城这样靠东边的都市,即便是夏天,离天黑也不过就只有半个小时了,约定汇合的时间早都到了,现在每多过一秒钟,江城子就越发的相信陆轰已经在哪个凶险无比的卖油场里遭遇了不测。他早应该弃车逃跑的,即便他知道一旦弃车在处处都是杀机的旧城区里只不过是多苟延残喘一阵子罢了,到头来也只能落得个凄惨身死的下场,但是蝼蚁尚且偷生的啊,即便是多生存一小会儿,依照原来的江城子的性格,恐怕也会这么做的。然而自从遇见陆轰之后,江城子也被他那种硬朗的性格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尤其是那句“哪会有人听到对方挂着一个比自己强的称号就萎缩不前的?对我而言,被一个名称吓住,过着那种老鼠般躲躲藏藏,野狗般恃强凌弱的人生,还不如死掉算了。”让江城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有着这样的信念,这家伙会以这样一种默默无闻的方式死在这种地方。 009.因为我现在变强了啊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某些人哭天抢地的愿望和无限渴望的理想而稍作改变,陆轰并没有因为他坚定不移的信念而按时归来,江城子也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勇敢而摆脱眼前的困境,相反的,因为天色将黑的关系,一向讨厌阳光的暗兽和尸鬼已经悠悠荡荡的在四周出现,一种嗅觉很是灵敏,小狗般大小,老鼠般相貌的暗兽已经隐隐的发现了江城子的存在,有意无意的将这辆小车的去路包围住了,一等天色完全转黑,就要像起罐头一般将这辆小车砸开,将江城子分而食之。现在这样的状况,怎么看都是死定了啊。 生活在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时代,即便是再不起眼的小人物,对于生死恐怕也已经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毕竟,当这样令人恐惧的事物就这么赤裸裸的绑在身边,挂在眼前,如此真实的能触碰到的时候,任谁都会想到,或许下一个就是我了吧。 本以为当这一刻终于突如其来的袭击毫无准备的他时,自己总要悲情的缅怀一下本就没什么缅怀的人生,流一流本就没怎么流过的眼泪,然后,会一直想着她吧,直到最后一秒钟,会一直想着她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刻的他却正以一种他从来都没经历过的平静虚度着人生最后的时光,他没有哭也没有伤感,没有笑也没有愤怒,只是冷静的点燃了一根烟却并不抽,只是看着它越燃越短,甚至,他甚至都没能好好的思念那个仍在等着自己平安归来的少女,因为他不敢想象,没了自己的她,该要怎么在这样的世道存活下去,自己又该以怎样的愧疚来面对被他一个人留在人世的她。 他抬眼看了看西边所剩无几的天光,那光几乎要与他的生命等长。或许在死前披着这样的霞衣,也算是一种浪漫了吧。或许,自己是个画家的话,趁着这点余晖,说不定还真能创作出什么稀世的名品——废弃的旧城与残落的夕阳,昏暗的光与明亮的影,路灯尽头模糊的人影——凄美的画面里充溢着某种更加悲凉的哲学…… 等等——人?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恐怕即便是厉鬼也无法将他吓一大跳了,然而江城子却被街道尽头那个人影吓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额头捧在车顶磕的生疼,但他却傻愣愣的不知不觉,只是惊愕的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影—— “卧槽,他还活着!”江城子一脚把车门踹开,就连路边对他虎视眈眈的一群食尸鼠看到猎物时兴奋的嚎叫都充耳不闻,直接跑向了不远处的陆轰。 跑到近处才看见,陆轰现在的样子确实不成人形了,他满脸的血污,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每一处裂口下面,都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衬衫右半边的袖子不翼而飞,而那条手臂如同被烫熟了一般又红又肿,他用另外一只手拉着装油的平板车,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的,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一般。 “呦,我还以为你早跑了呢,万一我真的回不来了,你不是也死定了?” 听着陆轰还有心跟自己开玩笑,至少证明他的精神状态倒是蛮好的,江城子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我说过的啊,我的命交在你手里了。” “那你老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长玫瑰花了还是怎么着?” “呃,那倒没有,只不过是觉得,你多少……有些变化了。” 乍一听这似乎是一句废话,只要是个明白人往陆轰身上一瞅,大大小小的伤明摆着,何止是有些变化,简直是变化大了。但是陆轰很明白江城子说的是哪方面:“怎么说呢,我算是变得更强了吧!” 陆轰的话很容易就得到了验证,刚才还对着江城子虎视眈眈的食尸鼠们,看见陆轰这个几乎已经一级伤残的重伤员,竟然毫无例外的偃旗息鼓,甚至有几只嘴里还发出了几声害怕的呜呜声,然后不约而同的一哄而散。好像刚才这里根本就没有这种生物存在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是生物的本能,在遇见明显比自己强大的生物时下意识的避退。作为这座城市中比较低级的暗兽种类之一,这种辨识强者的能力是他们的生存之本,也正因如此,即便是陆轰此时已经算是大半个残废,它们还是选择了逃跑。 二人回到车内,倒并没有急着加油跑路,而是把陆轰找来的食物和水分了分,先把肚子填饱。毕竟整个下午二人的消耗都特别大,在这样水米未进的话恐怕要吃不消。 “我说,接下来怎么办,虽然这里离苏湖大厦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但现在天已经黑了,晚上开车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汽车行驶动静太大,我们就这么上路简直就是活靶子。而且文陵公园那边的人工湖里有一只角蛙,到了晚上一定会跑出来觅食,遇见它我们可就完蛋了。” “角蛙啊……”陆轰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只是感叹一声便没了下文。 江城子倒是接着说了下去:“而且,现在就是找个能躲一晚上的地方都来不及了,这周围是人口密集区,尸鬼肯定少不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陆轰看着愁容满面的江城子很是轻松的挥了挥手,“你别看我弄得和凌迟处死似的一身的刀伤,实际上都是擦破了皮而已,现在呢,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已经能打了。” “这不是你能不能打的问题……陆轰先生,我再说哪里有一只角蛙,角蛙你知道么……呃,我忘了你基本没什么常识……” “那个,你说的角蛙是不是有那么大——”陆轰一边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手势一边说,“头上还有一只角,会吐泡泡的癞蛤蟆?” “那个不是泡泡,是强酸液……等等,你知道这东西?” “我在金鳞山那边杀过……两只。” 江城子愕然的盯着陆轰半晌,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星半点说谎的证据,然而他仍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腆着一张真诚的傻脸在硬吞压缩饼干,于是江城子觉得自己彻底被耍了。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大晚上的招摇过市,一路杀到苏湖大厦?” “因为我现在变强了啊!” 江城子一脸吞苍蝇的表情,然后把吃了一半的食物丢在了一边,既然陆轰要这么胡闹的话,最好还是趁早上路,说不定运气好没碰见那只角蛙,一路顺风的回去就再好不过了,这么想着,江城子便发动的汽车,一脚油门闯入了渐渐深沉的夜色中。 …… 程平山在“灰色情人节”之前,曾经担任临安市党委副书记一职,末日之后省部级的老家伙们死的死逃的逃,在经过了尸鬼战争和更为恐怖的暗兽潮之后,市级的高官都没活下了几个,不得已的,连他这种已经退休的老干部也被请出山来管理市政,因为他的儿子是临安市武警大队的政委,是整个省会里除了军队外最为善战的武装力量,所以程老也就顺理成章的负责整个临安新城的护卫与治安工作。而在末世之后,一个人有多少的发言权,手里就要掌握多少的武装力量,否则道理说破天去也没用,因此,程平山成了这座城市最有发言权的人——至少在新城里他说一不二。 这也并不意味着程老的名号在丛林一般血淋淋的旧城里不好用,除了少数几个不长眼还有点实力的硬茬子,即便是毫无人性的扫荡者也很少有人敢直接招惹程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即便是苏湖大厦孤悬于外,但就凭它硬顶着新城前哨站和程家这两个一公一私的名号,还是颇为安全的,甚至有些城外的扫荡者缺衣少食了,也会带些从废墟里翻到的好东西到这边来换些生活用品。 当然,唯一不能免俗的是,不论白天这里或那里的人如何嚣张,到了晚上,都是要规规矩矩的收拢起来,龟缩回自己的小据点里,再把防线暗哨布置的里三层外三层,祈祷着那些过路的凶魔们不要发现这样处地方,像是韩渊的“天上人间”,因为有着堪比战略武器般的存在,则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然而,这几天对于苏湖大厦据点里的守备官兵而言注定有些不正常,来来往往的车辆比平时多了数倍,一向很少亲身莅临这种险地的大大小小的领导,这两天就见到了数十位,而各界有头有脸的社会名流更是数不过来,仿佛一瞬间这个没人问津的前哨站有变成了末日前繁华的旅游景点。当然,这些场面上的人物能以身犯险绝对不是想要就近看看苏湖踏踏春什么的,单从他们的顶头上司,程平山程老的二儿子程俨亲自驻扎于此坐镇,就不难看出,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坊间传言。据苏湖大厦的坊间传言称:“程家似乎要对外语学院的韩渊动手了!”当然,既然是坊间传言,可信度自然一般,毕竟,那可是韩渊啊,那是能靠蛮力统治整座城市的韩渊啊! 010.苏湖大厦 然而即便是程家要和韩渊开战这种说法被广泛的认为是以讹传讹,但从这两天的动静看,程家要对付韩渊的言论似乎又有些靠谱了起来,程家光是往这小小的前哨站里就增调了数十队的武警官兵,这还不算近期驻扎进来的其他势力,甚至前两天还有一股十几人组成的扫荡者也客居了进来,这简直闻所未闻,然后,昨天下午,一个七八辆吉普组成的车队到来更是让人惊讶,有点眼力见的人不难认出,这一票人都曾是原来临安市河道大佬崔拓的心腹,连崔老爷子都被惊动了,除了韩渊这种战略武器级别的怪物,临安城内还有谁经得起这般兴师动众? 一时间整个苏湖大厦人人自危了起来,然后整个事件的高潮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到来了,竟然有人敢在暗兽横行,遍地尸鬼的旧城夜里玩飞车,还敢夜闯戒备森严的苏湖大厦! 当戒备在大厦外围的第一批暗哨发现从远处疾驰而来的越野车时,几乎都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集体傻眼了,然后当他们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幻觉时,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开枪,往死里打这种不要命的。 虽然作为一名防备暗兽的哨兵,开枪是不被允许的,即便是每把突击步枪都装有消声器,但火光和暗兽的哀嚎还是可能会吸引更多的暗兽前来,所以说,枪对于他们而言更多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然而现在恐怕谁也顾不了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因为——你看,有两个傻缺在开车哎! 然而他们的枪口在对准越野车后不到半秒,就立刻偏移了方向,因为在那辆越野车的前大灯的余光中,他们隐约看到了一些闪闪烁烁的黑影,还有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尖啸。 “卧槽!他们把暗兽引来了,这是找程家寻仇么,为了报仇连命都不要了,猛士啊!”一个躲在树丛里的年轻武警目瞪口呆的看着飞驰而来的越野车,不禁赞叹到。 “屁的猛士!”旁边一个和他一起执勤的老民警吐了一口吐沫,“你要是想在这里陪他们殉葬我老徐就祝你好运,要是不想死,赶紧跟我去那边躲躲!”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徐那般精明,大多数人举起了枪准备把那辆越野车打成筛子,却发现车的两边有更致命的东西存在,下意识的就将枪口偏转,冲着那些不知名的暗兽射击。 然后场面就更乱了。被子弹击中的暗兽哀嚎一声四下散开去袭击埋伏在暗处的哨兵,没被打中的接着围攻越野车,车里坐着的人自然也没闲着,一阵类似与枪响但更加低沉的爆炸声从来就没停过。 就这样这辆车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直直的冲向了苏湖大厦,不断地将大厦周围布置的暗哨坑的体无完肤。当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大厦里的高层自然不是瞎子,程俨立刻通知执勤的一小队异能者出去迎击。 这群异能者刚出了大门,就看到一辆破破烂烂的路虎从他们脑袋顶上飞窜了过去,因为晚上不能开灯的缘故,这些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厦里摸黑出来的异能者,几乎被越野车通明的前大灯晃瞎了眼睛,就像是迎面被谁扔了一枚闪光弹。 当然,只是被车灯晃了一下,还不至于完全失明,他们只是在一个瞬间眼前变得一片惨白,尤其在本来就看不太清深夜,眼睛更需要花一点时间去适应突变的光线。然而即便这种适应花不了几秒钟,也足够致命了。 一路跟来的蝙蝠状的暗兽并不会管这些刚冒出来的人是否招惹到了自己,对它们而言,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的食物,自然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了,于是那两个半夜开车的家伙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几只蝙蝠纷纷在半空中优雅的转向,然后一头撞进了异能者小队中间。 一时间怒骂和惨叫声配合着暗兽的嘶鸣,让本该死寂的夜晚变得更加热闹了。异能者小队刚出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当头棒喝”打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半的人手已经命丧于兽牙之下。这些形似蝙蝠的暗兽名为“影翼”,进化之前确实是一种在南方常见的蝙蝠,但并不嗜血,而是靠超声波和尖锐的牙齿捕食昆虫,虽说进化成暗兽之后,体型和习性都发生的较大的变化,但也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怪兽,战斗力并不像盘踞在文陵公园的那只角蛙一样让人望而生畏,虽说在黑暗的环境中暗兽的身体条件优势明显,但异能者们也并非是毫无还手之力,反应过来的异能者小队虽说被打的措手不及、伤亡惨重,但靠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异能力,剩下的一半人手还是能和它们纠缠的难解难分。 而这一切骚乱的罪魁祸首,那辆已经被蝙蝠型暗兽啃的不成样子的越野车,却丝毫不见减速,反而是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狠狠的撞开了地下停车场入口处的路障,钻入了苏湖大厦的腹地。 “完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越野车出现在最外围的暗哨的视野中,到它钻入地下车库,只有过几分钟的间隔,程俨只来得及将最近的异能者投入混乱之中,一旦这批人被暗兽缠住,他便再也没有时间用别的手段应付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企图得逞。按照程俨的想法,这批人竟敢用这种不要命的方式突袭,恐怕自杀性的袭击也不在话下,他甚至敢断定,那辆越野车里一定装满了炸药,对方冲入大厦底层的目的就是要玩一次“人肉炸弹”,与整个苏湖大厦的人同归于尽。 然而数分钟过去了,预想中的大爆炸并没有发生,随着正门口异能者暗兽的较量接近尾声,苏湖大厦四周反而安静了下来,若不是楼下广场上有些许的伤者正闷声闷气的呻吟声,程俨几乎就产生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轻微的敲门声将恍惚的程俨拉回现实,门口的人得到他允许后推门进来,是个体型发福的中年人,带着一副毫无特点的圆框眼镜,看起来像一只老土的大肚子花瓶。 他是程俨的办公室主任,也就是他的头号秘书,姓李,全名叫李埋,名字倒是有点阴森森的样子,让人不太舒服,所以就算在在末世之前,官场上也没什么人直呼其名,老一辈的领导张口闭口都叫他小李,而因为他为人随和的不像话,所以其他人——不管是同事还是下属,都叫他胖李,末日之后呢,当上了程俨办公室主任的他,又被大家李主任李主任的叫来叫去,一来二去的,他的名字倒也没多少人记得了。 李主任是来向程俨汇报情况的,他习惯性的用手指理了理油腻腻的中分头,不急不慢的说道:“底下的事情都已经安顿好了。开车的人是本应该下午就回来的江城子,那个叫陆轰的异能者也在车上,只是受了不轻的伤。据江城子所言,他开出去的越野车漏油,所以才耽误到这时候才回来。我们的人伤亡不小,派出去的六组暗哨只有一组幸存,值班的异能者共十五人,牺牲了七个,其余八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一组人基本废了。” “江城子……他是活的不耐烦了!”程俨听着李主任的汇报,整个人都快被气炸了,那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小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他要活剐了他! “人已经控制住了么?”程俨强压着怒气,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道:“应该算是控制住了吧。毕竟车上还有一名等级未知的异能者,我不敢莽撞行事,只是叫两个班的战士把他们包围了。” “再去找两队异能者,先把人抓住了再说!” 听到程俨的命令,李主任撇了撇嘴,欲言又止,似乎在纠结什么似得。这幅样子程俨再熟悉不过,一起共事了十几年,这位办公室主任但凡是对自己的命令有什么意见,都会摆出这样一副表情,而不是直接说出口。 “有什么话你说,毕竟我现在不了解情况。”想想对方可是自己老爹亲自请过来的援军,就这么直接抓人似乎不太好,所以他决定先听听李主任怎么说。 “江城子这小子,这两年一直跟着我干,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要说他有这种把半个城市都搅得天翻地覆的魄力,我第一个不信,我想,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隐情……而且,那个叫陆轰的家伙,指名道姓的要见政委您……不知道……” 惨淡的月光透过宽敞的落地窗照进屋子,主任的整个身体却完全格在了阴影中,只有那副旧模旧样的圆眼睛反射出惨白的亮色,他站在那里,嘴角似有似无的浮现出一丝诡笑,整个房间似乎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弥漫着阴谋的味道。 当然,这一切程俨并没有注意到,他怒极反笑,从容的从办公椅上站起身,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想见我,那好啊,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而李主任则仍一副旧不紧不慢的样子,他随手抽出一本文件夹,饶有兴趣的翻阅着某份机密文件,一点也不忌讳,就像是自己正在阅览一本无关紧要的娱乐杂志,仿佛身为一个下属去看上司的笔录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情,大约过了两分钟,他才合上了文件夹,把它放回原位,然后走出了程俨的办公室。 …… 011.角蛙的脑袋 程俨赶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他出门的时候正巧电梯在底层,一上一下花了不少时间,而李主任就跟在他身后,不管在哪里,这个胖胖的家伙总能在最后一刻赶上电梯,这种小幸运确实令人羡慕。 因为旧城已经被废弃,所谓的地下停车场也已经没有多少量车可以停放了,即便是最近苏湖大厦的人流量突然看涨,来往的车子也没法停满所有的车位,大片大片的地方空着,使得在这里走起路来都有令人发慌的回音。当然,也正因为空旷,所以程俨一下电梯,整个停车场内的状况就一目了然了。 那辆肇事的越野车侧着停在靠近出口的位置,车顶已经被掀开了,活像一瓶被开了密封盖的罐头,前窗的玻璃也不翼而飞,只是框上还些微的残留着一些玻璃碴,应该是被一股巨力给砸碎的。 不过越野车毕竟是越野车,即便是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但毫无疑问的是,它还能开。只是仅仅停留了这么一小会儿,车底下已经渗出了一滩油渍,着实令人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来个原地爆炸。 两个肇事者一点也没有大难临头的觉悟,个子稍微高一点的靠着车门,安静的抽着烟,而矮个子则蹲在车前盖上,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 这两个人明显画风不同,但是他们身上的血渍却丝毫骗不得人,那副血染衣衫,却安之若素的样子,只有从恶战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有,身为军人,程俨比谁都清楚,即便对面站着抽烟的男人曾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秘书江城子,也决不能再轻视了。 报废的越野车四周是李主任安排的警察,他们大多没穿制服,三三两两的或者靠在墙上,或者倚着柱子聊着天,眼睛却时不时的瞄着江城子和陆轰,看来这些被临时抓来控制局面的警察也是颇为紧张,这样子像极了末世前盯梢嫌疑犯的行动。 “江城子,你要给我一个解释。”程俨带着李主任,虎虎生风的走道江城子面前质问,久居上位的军人的气势足以压的一般人喘不过气。江城子还没开口,蹲在车前盖上的陆轰倒是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解释?该给解释的是你们吧?” “混账东西!”程俨怒不可遏,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指着陆轰的脑袋,“你知道因为你们两个人的胡闹,有多少人白白牺牲么?十个警察,七个异能者,都是和我程俨出生入死的弟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老子非要一枪崩了你!” “哦,你开枪吧。没关系,我不是崔拓的人,杀了我老爷子也不会和你动气。”陆轰被人用枪指着,却一点也不慌乱,反而轻巧的从车上跳下来,走到程俨面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伸手抓住了程俨的手腕,那一瞬间包围在四周的警察纷纷拔枪,似乎只要陆轰在动一下就要把他打成筛子。而出乎意料的是,制住程俨的陆轰没有夺抢,反而将手枪的枪口顶住了自己的前额。 “开枪吧。这样就打不偏了。” 空旷的停车场突然间静了下来,本来一根针掉地上都会有回音的地方如同被关掉了开关一般戛然而止,场面变得怪异无比。无论怎么看,陆轰都应该是受制的一方,前额被枪口顶住,四周又有十几名警察,然而奇怪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的觉得,这名又矮又瘦的少年才是掌控住局面的人。这种感觉尤以离陆轰最近的程俨感触最深,他甚至觉得,即便在这种子弹完全没有可能打偏的情况下,一旦自己扣动了扳机,死掉的人绝对是自己。 在他眼里,这个身高还不及自己的肩膀,浑身是血,显然已经受了重伤的的少年,变成了一只择人而噬的修罗。 “怎么了,不是要一枪崩了我么?”陆轰的语气很平淡,仿佛是在和程俨闲聊,“还是说,你也就只是如此而已的人物罢了?” “这小子……” 陆轰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烦和不耐,他轻轻的拨开了程俨的手,自顾自的转身朝着越野车的后备箱走去,一边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们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受伤,我管不了那么多,也顾不上管。这一切事故的起因在你们,责任不该我来负。漏油的车,计算精确的备用油,卖油场埋伏的杀手,你们总要给我个解释。我累了,现在想要休息,具体的事情呢,你们和江城子谈,别想耍花招,因为……” 江城子把后备箱塞着的东西提了出来,那东西足有轮胎般大小,被他随手甩到了程俨的脚下。 “因为就算把你们全杀光,对于我而言,也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话音未落,周围的人已经将陆轰扔来的东西看在眼里,即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干警,也都露出了一份惊惧的表情。 那是一只庞大的蟾蜍的脑袋,土黄色的皮肤,上面密密麻麻的长着浅黑色的肉瘤,脖子以下的碎肉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力硬生生的扯断了一般,它睁着眼睛,眼球如同是两个快被挤碎的气泡一般从眼睑处吐了出来,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当然,这个脑袋最引人瞩目的地方,就是在蟾蜍的两眼间,伸出了一只足有半米长的尖角。 一个略显年轻的警察沉不住气,指着那一滩红黄相见的烂肉,歇斯底里一般的说道:“那是……那是角蛙,那是角蛙的脑袋!” “陆轰先生,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不过是一只角蛙罢了,您该不会以为,要杀掉近千名战士,比弄死这么一只暗兽容易吧?”一直没说话的李主任阴桀桀怪笑着,似乎在证明自己刚才确实讲了一个好玩的笑话,但可惜的是,除了他以外,在场的所有警察,包括程俨都板着一张脸。 陆轰并没有搭理李主任看似蠢笨实则挑拨的发言,他转身走到一个老警察面前,平心静气的对他说:“您好,警官先生,我现在已经很累了,能帮我安排一间套房么?” 老警察一脸苦瓜相,他真不知道这个能将角蛙活撕了的杀神为什么找了自己,他转过脸看了看同样苦瓜脸的程俨,见对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只好换上了一张标准的笑脸,同样颇为客气的回话:“好说,好说,陆先生请跟我来。” “江城子,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啊,当然。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 陆轰被老警察带到了大厦的十二层,这里本来是好几家KTV的所在,自从大厦被程家占领,这些KTV的包间便改成了专门住人的客房。说是改动,实际上也几乎就是一成不变,原来坐人的沙发又大又软,再配一个枕头,刚好可以睡人。 老警察按着李主任的吩咐把陆轰带进了一间装修颇为豪华的贵宾包厢,宽敞不说,还有一间独立的卫生间,里面还安装了洗澡用的热水器,倒是让陆轰觉得颇为方便。老警察任务完成,也顾不上和陆轰寒暄,交代两句后转身就走,陆轰刚才的表现确实有够吓人的,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喜怒无常,又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疯子,和这样的人尽量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对于老警察刻意的躲避,陆轰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陆轰自家事自家知,他已经撑不住多久了。 老警察一走,陆轰赶忙将硕大的隔音门关紧锁好,然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软的滑倒在地,他靠着门框,意识若有若无的开始模糊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天来的几场恶战,确实已经将陆轰的身体抽空了。和螳螂的搏命暂且不提,在文陵公园附近遭遇到的角蛙也是极难对付的一种暗兽。 似乎是白天一路顺风的把好运气用光了,晚上的这一次夜车一波三折,从文陵到苏湖大厦短短二十几公里的路程,简直像是九九八十一难的西天取经。 先是在大路上正巧碰见外出觅食的角蛙,被这活像是一坨肉山的怪物拦住了去路,和它决斗的时候又被一群从住宅区里跑出来的尸鬼围住,江城子开着车一通乱撞,总算是撞出了一条出路,但整个车已经被尸鬼拆的不成样子,连车顶也被一直颇为强壮好斗的家伙给扯掉了半边,好在陆轰那边及早用强劲的空气爆破解决的角蛙,不然他们两个非得交代在那里。 按理说,强大的暗兽都是有领地意识的,本以为闯过文陵公园,方圆几公里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谁知道又好死不死的遇见一群“影翼”来回纠缠,这种夜行动物在没有灯光的废都里简直是如鱼得水,难缠的要命,为了保证自己这边不至于变成一个任人宰割的睁眼瞎,江城子只好开了大灯一路狂飙,这才造成了苏湖大厦的混乱。 至于在地下停车场里傲慢无比的表现,实际上是江城子的主意,凭着他们两个现在伤的伤弱的弱,跑到人家的大本营里,别说下手找出陷害他们的内奸了,说不准程家的人就把这两个大半夜开车的傻蛋当成一盘菜,就地处决了。 012.韩渊 自从旧城被临安人彻底的遗弃,每每入夜,本是灯火阑珊的东方不夜城再没有了一个大都会该有的夜生活的繁华,而是堕入了永久的黑暗中,死掉了一般。倒不是因为末日的到来让这座城市断了电,实际上,即便是“灰色情人节”确实消灭了大多数的人口,但它并没有彻底的摧毁工业文明的基础,无论是新城还是旧城,供电从来就没有断过,人们不敢在晚上开灯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对那些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暗兽和尸鬼的恐惧。 临安城与大多数幸存下来的城市并无二致,它们都被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所支配。但与别处不同的是,原本位于临安城西郊的中正山大学城里,却有这么一处地方灯火通明,颇为喧嚣。 这里本是临安外语大学的一处教学区,而这处书香门第此时已经被到处挂着的充满暗示意味的霓虹灯弄得面目全非,怎么看怎么想某种低端娱乐场所。而正门前立起来的一块足有广告牌那么大的招牌更是败坏斯文,上面什么花里胡哨的广告都没有,就是一张防水的大白纸贴的歪歪扭扭,上面一共写了四个字——“天上人间”。 然而这里并不是某些成功人士的销金窟,而是一个大魔头的私人禁地。 这处教学区最靠里的一幢建筑,是一个占地颇大的行政楼,在这座行政楼的一层,有一间全外语学院最气派的活动中心。原本是会客休息健身的大厅此时已经被鸠占鹊巢,豪华却不失高雅的装潢被贴的到处都是的三俗海报弄的不伦不类,就像整个外语学院一样,被某个斯文败类折腾的不轻。 而这个斯文败类此时正大马金刀的躺坐在一张足有十几个平方的大沙发上,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土皇帝。 这人的相貌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他身高足有三米还多,在“灰色情人节”之前,全世界最高的巨人也不曾有过这般的身高,更为要命的是,他的腰围可能比他的身高还要多出两三倍有余。是的,这人就是一个胖到没边的大肉坨,身上的肥肉一层摞一层,像一只快要融化的大冰淇淋一样。他的四肢、甚至是锅盖一般大的脑袋和他的肚子比起来,都有些不成比例的小,事实上,若不是屁股低下坐着东西的是用十几个样式不一的沙发拼凑成的,还真没有一处地方能摆的下这么一张大屁股。这样的体格肯定是不容易散热的,即便大厅里的空调已经开到最大,这个大胖子的身上还是布满了恶心的汗珠,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酸臭味。 当然,即便这个胖子再怎么恶心,在临安城里也没人敢对他抱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因为这个胖子并不是别人,他的名字叫韩渊。 在临安城,有关于韩渊的传说不胜枚举,有人说他一顿饭要吃二十斤人肉,睡觉要枕着带血的骷髅,有人说他每个月要活吞五对儿童男童女,有人说他荒淫无度,生冷不忌,老少通吃,男女皆可……不一而足。似乎将这个凌驾于整座城市所有生物之上的人描述的越可怕,自己便越有理由弱小下去,毕竟——强到那种程度的人,或者说凶残到那种程度的人,已经不是努努力就能推翻的恐怖了。 如此一来,韩渊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存在便是幸存于末世的庶民懒惰的借口,是维系着民众们继续浑浑噩噩的苟且偷生基石,是整座城市糜烂的新生秩序的出发点,他应当是,而且必须是这座城市不可战胜的恶魔,或者接受朝拜的天神。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种象征,至于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则变得无足轻重,进而的,更没人在意,在不久之前,那个被所有人缅怀的太平盛世里,韩渊不过是这座国际化都会中最不起眼的蝼蚁之一,是那种比他们还要低微的存在。 他来自一座北方的小城,父母都是在上世纪末被下岗狂潮卷进去的普通工人,失去了铁饭碗的他们为了维持生计在一家私有的小工厂打工,挣着最微薄的血汗钱。他从小就被传统的父母灌输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只有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有出路,才能过上好日子,他很听话,所以在大家都在攀比家境,打扮装酷的时候,他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校服在学习,当大家都抱着一本本网络小说日本动漫看的聚精会神的时候,他抱着一摞练习题在学习,当大家你侬我侬情窦初开的时候,他正沉浸在列夫·托尔斯泰和罗曼·罗兰中不能自拔,当他因为又胖又土而成为整个班级里被校园暴力的对象,被那些又酷又凶的同学欺负,被那些花枝招展的女生嫌弃看不起,他也没有放弃这苦行僧一般的人生。 他终究还是脱颖而出了。虽说他的天赋并不出众,但矢志不渝的努力总该是有回报的,当那些成天泡吧打架的学痞们辍学,变成城市里最为低下的无业游民时,他如愿以偿的考入了一所让父母颇有面子的大学,而当他收拾好行囊坐着火车来到这座梦寐以求的大都会,准备迎接命运为他应许的未来时,才发现自己之前的人生到底有多么的天真。 在这纸醉金迷临安城,他的学富五车比不上人家半句的花言巧语,他的勤能补拙抵不上人家半分的万贯家财,丑陋,肥胖,没见过世面,土里土气的他又变成了被人嘲笑的“土肥圆闲二”,他的人生又一次的坠入了之前那般窘迫的境地,原来那些关于未来的幻想如同漂浮于朔风中的泡沫一般,被狠狠的吹散戳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恐怕自始至终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了,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他永远都只能是最下层的,被嫌弃的多余的人。 总有那么一些善良的人值得被人温柔以待,然而当善良成为一个人唯一的优点时,这个世界总能将自己最为残酷的一面展示给你看。韩渊并不坚强,韩渊也不聪明,敏感而脆弱的灵魂太容易绝望了,而绝望之后呢?针对于他的残酷恐怕只能是有增无减,于是他也只能变得比这个世界更加残酷。 2014年2月14日,情人节。他省吃俭用攒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盒对他而言已经是极为奢侈的巧克力,送给那个之前还算对他不错的女孩子。然而事实证明,像他这样的人,果然是不值得任何人温柔以待的。 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子,他是万万不敢奢求对方会对他产生某种特别的感情,她是校花,她是女神,她自学了六门外语,会四种不同的乐器,她在各种晚会现场主持,还是风靡全校的KTV女王,听说,她的家世也好的令人羡慕,是众多公子哥梦寐以求的女孩子,这样的她是韩渊连想象都无法企及的存在,他只是想着,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对她表示自己卑微的仰慕和谢意,感谢她没有像别人那样嘲笑他。 然而他被拒绝了。很礼貌的拒绝。 “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哪方面的意思,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不过还是谢谢你,抱歉啦。” 这算是最糟糕的误会么,被误解成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然而事情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啊,他明明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安然明明就收下了很多男生送给她的小礼物啊,她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束比他的巧克力要贵的多的玫瑰花,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他不行呢? 原来,安然之前对他的温柔以待,一如她礼貌的拒绝那般,是良好的家教使然,在她眼里,韩渊恐怕仍旧是一直恶心的肥猪,连她的朋友——最普通的朋友都没资格做。 世界上的苦难有很多,但能摧毁一个人的往往只是其中一种。有人能不畏惧命运的挑战,在枪林弹雨中享受人生,却无法熬过年老时的病痛,有的人终生为疾病所折磨仍然乐观向上,却无法承受理想破碎时最为沉重的回音。有些人能于世界为敌,在理想被现实一步步击碎碾压过后,还能一如往常的站起来走下去,但唯独不能承受与自己所爱的人生死离别,将他孤身一人留在人世……不巧的是,韩渊遇见了那种,能击垮他的灾难。 当天晚上,他已经准备好了杀死安然和自己的方式,他要把汽油淋在他们的身上,然后死死的抱住她一起烧成灰烬,这样,谁都没办法再将他们分开了。 然而天不随人愿,或者说,上天终于还是对这样的人施于了怜悯,那天,正好是“灰色情人节”。 韩渊得到了某种令人钦羡的力量,然后,他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去报复那个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女神——不光是安然,他要让所有曾今给予他痛苦的人都加倍的偿还,因为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禁锢阻止他了,时代奉行的准则与他顿悟之后的结果出奇的一致——强权即是真理,即便为这个强权他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即便是变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在所不惜。 无论外面的传言有多么的夸张,至少有一条是准确的。现在的韩渊确实是荒淫无度了。就像现在,他正坐在那张丑陋的用沙发拼凑的“王座”上,两名一丝不挂身材高挑的少女正端着一大盘蛋糕,一人一口的喂着他。这个体型夸张的大胖子一边吃,一边用他那两只蒲扇大的猪蹄对少女们上下其手的揩油,而无论被捏的多疼,她们都不敢叫出声,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只能站直身子任其羞辱,喂蛋糕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013.你真的那么恨她么 “这么晚了,您还不去睡觉么?”一名一直躲在阴影中的女子冷不防的说,甚至她不开口,任谁都不能注意到那片阴影里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甜点没吃完,怎么能睡觉呢?” “可是,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啊,乖孩子一定要在十一点前睡觉的。”女生的声音有些粗,不是很好听,但她的语态却颇为妩媚,这种反差听起来倒也有一种意料之外的美感。 或许正因如此,韩渊才能纵容她如此不自量力的管束自己,不过他此时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螳螂呢?他怎么样了?” 女生回答的颇为详细:“半死不活。全身的皮肤被砸碎的百分之六十还多,断了至少五根肋骨,两只螳刀也彻底废掉了……” “那就算还好了,不是么?至少小命没丢。不过,还真令人惊讶啊,临安城还有人能把他打成这样,算是卧虎藏龙么?可惜的是,之后的计划还有挺重要的一环需要螳螂去做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胜任了。” “啊,你是说那件事?我想应该来得及,他现在已经开始准备蜕皮了,虽说每一次蜕皮之后他的实力都会损失一大截,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养不回来的,但只要不碰见那个叫陆轰的家伙,暗杀个把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要是没螳螂的话,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暗杀什么的简直太麻烦了……”韩渊一边抱怨一边吃了一大口蛋糕。 而女生又像管家婆一样开始唠叨了:“韩渊哥哥,不按时睡觉的话可是会瘦的,吃多少甜点也补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烦人了?”韩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身旁的两名少女很感激的看了一眼仍在暗处的女生,如蒙大赦一般匆匆收拾好餐具,跪爬着出去了。 倒是女生一点也没有觉得韩渊是在责备她,反而笑嘻嘻的谢到:“多谢夸奖哦……主人——” 最后两个字拖的老长,听起来像是讽刺。不过韩渊却丝毫没有在意,她对这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女生颇为纵容:“说了多少次了,不准这么叫我,这是那些贱货对我的称呼,不准你用。” 女生仍旧笑嘻嘻的,她从阴影里走出来,像一只粘人的小猫那样抱住韩渊粗壮的肥胳膊,也不见她如何用力,韩渊那足有数吨重的身体就轻飘飘的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刚才行动不便的样子。 “没有啊,我觉得叫主人好听嘛——对了,主人今天要谁侍寝呢?要不要我亲自伺候啊?” “你在这么调戏我,我真的会揍你的!” “略略略!哥哥一点都不好玩。”韩渊佯怒的样子丝毫吓唬不住女生,她反倒淘气的自怨自艾了起来:“就知道你挑食,看不上人家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的!说吧,今天晚上又要糟蹋谁?” “之前不是抓了一个异能者么,原来是个官二代来着,那小丫头长得不错,拽拽的性格我也挺喜欢的,今天就她了吧。” “嘁,死变态狂!什么叫今天?你昨天,前天,大前天也不是翻的她的牌子?你非要把人家玩死不成?” “放心,我有分寸。” “我就是不放心你的分寸啊!”女生气的跺了跺脚,恨不得咬掉韩渊的猪耳朵。 “对了,安然还好么?” 女生听到韩渊问道这个名字,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还……还是那样吧……” “什么叫还是那样?我不是说过了么,唯独她,绝对不能让她好过!”一股冲天的气势从韩渊硕大的身体中爆发了出来,此时的韩渊才终于有了点临安城恶魔的样子。 “最近程家不是在联系各方准备要人么,我想着是不是该给程平山一个面子……” “他程平山有个屁的面子?我给他他就有脸,我要是不给他,他的面子连他外孙女的屁股都不如,我在说一遍,不准让安然好过,这次你听明白了?” “是的,佳琳明白。” “哼。”韩渊甩掉了佳琳搀扶他的双手,自己一步一晃的往他的“寝宫”走去。不只是因为错觉还是确有其事,离开佳琳的韩渊动作好像迟缓了不少,整个人也终于能看出些身为超级大胖子的笨拙。 “你真的就……那么恨她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么?”佳琳看着韩渊山一样的背影,自顾自的说着。 …… 陆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江城子已经在房间里了。他坐在沙发远端,正拿着一罐黑啤酒慢慢的喝着,至于他是何时回来,怎么开的门,又如何把昏迷不醒的自己搬到了沙发上,则完全不知道。 “啊,你醒了?”江城子似乎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陆轰刚醒来他就发现了,“之前你一直在发烧,身子还一直抖,我挺担心的,还好这边是武警的驻防地,有不少药,我胡乱给你喂了些退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陆轰用手背摸了摸前额,似乎是他在睡着的时候出了不少汗,手感冰凉。也不知道是因为江城子胡乱喂的药,还是因为这次发烧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让陆轰有点纳闷的是,既然自己已经睡的如同昏迷不醒一般,江城子是怎么让他把药咽下肚子的? “你先换身衣服吧,你穿的这件衬衫已经成烂布条了。” 陆轰看到大理石的桌面上放着几件男士衬衣,上面的标签都没撕掉,显然是为他准备的。这让陆轰有些诧异,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新衣服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里可是苏湖大厦——呃,对了,你应该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这么和你说吧,在旧城被抛弃之前,这里可是全苏湖区最高档的购物中心,找几件衣服出来简直不能太容易。我是按着你的身材挑的尺码挑的,也不知道你的穿衣品味,所以就捡贵的拿了。” 陆轰瞄了一眼标签上的一串零,估摸着就算是在末日之前,恐怕他也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他翻身坐起来,觉得筋骨好像也没什么大碍,这与从卖油场那里恢复过来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了,那时候他是能感觉到自己受了不轻的伤,整个身体还处于病怏怏的状态下,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他迫不及待的将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的破布衬衫脱了下来,发现身上本来被螳螂砍的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上面附着的血痂一碰就掉,露出新生的嫩肉,只是有些深一点的伤口上的皮肉外翻,即便是结了痂,看起来也颇为狰狞。 “呃……已经愈合了?” “你的黑啤酒哪里来的?”陆轰没回答他,反而有些急切的问。 “呶,那边的壁橱里,里面有一台小冰箱,有不少的冷饮和酒。” “有吃的么?” “拜托,这里可是武警大队的贵宾房,除了找不到陪酒的小姐,还有什么没有的?” 陆轰随手抄起了一件紫色的衬衫套在了身上,觉得还颇为合身,于是急不可耐的转身走到壁橱前,没撕下来的标签在他腰后一跳一跳的打着他的屁股。 事实上,陆轰确实有些饿了。刚醒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感觉,随着身体和精神渐渐从死睡中苏醒过来,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已经恢复到不再影响到他的行动时,要人命的饥饿感瞬间就占领了他的整个身体。 陆轰觉得自己的肠胃里的炙热的烧灼感难以忍受,说实话,长这么大了,陆轰还是第一次把自己饿成这幅德行。 令人高兴的是,果然如同江城子所言,壁橱的半边是一个小巧的冰箱,而另外半边则是各种各样的零食,其中高热量的甜食居多,比如摞在一起的一板一板的巧克力。 “蛮不错的嘛!”陆轰像是一个找到糖果的小孩子,眼睛里闪着光,他把整个壁橱里的小零食全部掏了出来,铺在地毯上,自己盘腿坐下,毫无形象的咬开一袋袋包装,大吃特吃。 “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三个小时前刚吃过东西吧,压缩饼干什么的,我的肚子现在还沉的不行,你怎么就饿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回事,嘛,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每次打完架,我都要大吃特吃一顿才行,不然会很难受的。” “而且我刚才就一直在问,你之前受的伤都已经愈合了,才半个晚上!”江城子不依不饶的问,似乎这样就能将陆轰的秘密挖掘出来似得。 “怎么,这很奇怪么?只要不是特别重的伤,不是就应该‘呼’的一下子就痊愈了么?” “呼你个大头鬼!”虽然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只有一年半记忆的白痴,但这种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具备的发言还是让江城子觉得暗暗冒火,“一般来说,就算是再小的伤口,从止血到结痂再到痊愈,怎么也要个五六天的时间,哪有三两个小时就能好的七七八八的?” 014.李主任 哎呀哎呀,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对吧?恢复力超强的话,我就一直能保持战斗力了,对吧?”陆轰还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不停地吧脆心巧克力塞到嘴里,一般抱怨:“啊,可惜了,只有甜品的话,没有饱腹感啊。” “凭你那种不求甚解的态度,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对我没什么害处就对了。” “举个例子。如果你身上得了某种疾病,但它还处于一种隐性的状态,你敢肯定它发病之时不会影响到你的健康?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个身体上的反常百利而无一害,但你要是不清楚它的原理,那天某明奇妙的消失了,你还满不在乎的出去和人乱打,到时候受了伤哭都没处去!” 似乎江城子的危言耸听果然有了一点效果,陆轰停下了吃个不停的嘴,一脸诧异的盯着他看,似乎是打定主意非要看清他那张戴着眼镜的扑克脸上的花色到底是红桃A还是方片8. 这张不怀好意的凝视着实让江城子有点发慌:“看什么看,和你说正事呢!” “呃,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对某些事情,还是挺认真的嘛!不错的,小伙子,努力加油,或许那一天突然开窍了还能拿个诺贝尔奖……等等,诺贝尔奖是什么东西,我干嘛要提这个?” “你这家伙……”江城子倒是发现了,眼前这个没什么常识的少年身上有一种能把人气的原地爆炸的能力,不管是他也好,还是之前在地下停车场和程俨的针锋相对也好,陆轰总是两句话就把人气的跳脚。或许同样的话换另一个人去说——比如油光水滑的李主任,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但是陆轰就是不行,即便是很正常的对话,他也总有能把人惹生气的方法——换句话说,这个人的确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想到李主任,江城子便也顾不上和陆轰置气了:“你还是抓紧吃吧,姓李的一会要过来,说是要和你好好谈谈之前发生的事情,你要小心些。” “我说,真的是这个人么?我觉得不太可能啊,他没什么理由嘛,背叛程家,算计我,然后让我们家老爷子和程家的合作破裂,对他有什么好处?” “理由这种东西,在现在这个世道,已经一文不值了,你以为现在杀个人还需要问问动机么?不说别的,就是你手里的这一把巧克力,放到新城去随便找个人,别说让他背叛别人,就是让他杀个把人都没什么问题,信任,友谊,忠诚,爱情,亲情,这些东西已经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的东西,不可遇,更不可求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姓李的真的能设计出这种滴水不漏的死局?要知道,幕后的人几乎算准了我们的每一步行动,若不是我中途大爆发,收拾了螳螂之后,还不至于完全瘫掉,我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没命了,而那个李主任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败絮其内的官僚,他在地下停车场里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一副吹吹嘘嘘的样子,挑拨离间的手段简直不能再拙略,我甚至觉得程俨都比他像个人物,虽然有点冲动,一点就着,但看他霸气外露的样子,还是一个蛮酷的老家伙。” “你不了解李埋,那个家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野心家,你难道觉得武警大队是程俨控制的?这么和你说吧,李埋的话程俨十句里面听九句,这只武装力量的何去何从很大程度上是李埋决定的,但这个人愣是没让周围的人觉察出一丝奇怪,这种城府这种手段,我简直是平生仅见!”江城子的眼睛里不禁的蒙上了一层阴霾,这让他看起来颇有些诡谲的模样,像极了李埋的翻版。 “说老实话,要不是他这次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我,我甚至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一旦开始往这方面思考,将平时没有注意到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我才发现这两年我竟然一直在这样一只厉鬼身边工作。”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啊,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一定是李埋设的局?毕竟支武警大队编制健全,能把你这样微不足道的小职员玩弄于鼓掌中的人大有人在。” “因为,这次援军的安排与调度都是李埋亲自负责的,没有他的命令或者默许,这一系列的计划就完全没有了可执行的余地,你应该是和崔老爷子派出的大部队一起过来这边,而不是迟一天单独行动,而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不会成为你的司机,派出去的人八成是一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所以说,以李埋这样的身份,就算不是他设的局,起码是一名布局的知情人或者是支持者,而按照他老奸巨猾的程度,我觉得这种不露痕迹的暗算是由他亲自操刀的可能性反而大。” “嘁,这种麻烦的家伙还是交给你对付了,我才不要和他打交道。”陆轰咂了咂嘴,颇有些尥蹶子不干的想法。 “我倒是也想越俎代庖,和尊敬的李主任好好的下一盘棋,然而人家根本不想理我这么个废柴,只对能击退螳螂的你感兴趣。话说回来,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呢,那个螳螂竟然在你手下吃了大亏。” “切,这算什么,下次换他的主子,那个韩渊,我也一拳揍飞给你看!”陆轰习惯性的吹牛,然而这一次,江城子觉得或许他真的能将那个整座城市的恐惧消灭掉。 不过这种想法也仅仅是从江城子的脑袋里一闪而过罢了……毕竟那可是韩渊啊,是比螳螂这样的杀手强好几倍的怪物啊!甚至这次行动的发起人,程家本身也完全没有和韩渊硬拼的意思,召集这么多势力,敛聚这么多的人手,唯一的目的仅仅是用作威慑,没出息的想着让韩渊稍微的投鼠忌器一点,然后开些条件换回自家的外孙女罢了…… 江城子的思绪被一阵清脆悦耳的门铃声打断,这个时间可没什么人会来生撕角蛙的陆轰这里拜访,不用猜也知道,外面的人正是李埋。 江城子打开门,果然看到李埋站在那里,身后带着一众警察,他的脸上带着的圆框眼镜仍旧反射着白光,嘴角仍旧挂着鬼森森的微笑。 他看见江城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了,甚至让人觉得颇有些谄媚的模样,他拍了拍江城子的肩膀,因为身高相差太多,李埋做这样的动作并不容易,需要踮起脚来才办得到,而这种滑稽的举动也让他长辈一般语重心长的语气变得可笑起来。 他想领导鼓励下属一般,一边拍着他的肩,一边笑眯眯的说道:“小江啊,这次做的不错,没有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在一系列意外情况中临危不乱,成功的完成了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将陆轰先生平安的带回了苏湖大厦,程政委和我对你很满意,一定会给你记一个大功!” 江城子被李埋突如其来的热情和滔滔不绝的官腔弄的眼皮直跳,被这么一个阴人大大咧咧的夸着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而此时李埋也看到了站在江城子身后的陆轰,也就再也顾不得和他讲这些没营养的寒暄,他侧身走过江城子身边,到陆轰面前,他的笑容更加诚恳了,只是哪一张油光水滑的官僚脸让陆轰生不起一丝的好感。 “陆先生,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们这边安排不周,让敌人钻了空子,还请您见谅啊。希望您能不计前嫌,继续和我方精诚合作。”说着他伸出了右手,陆轰很清楚,要是和他握了手,那就代表自己接受了李埋的解释,对这件事情不在追究了。 虽然他和江城子在之前早有定计,要假意和对方和好如初,但陆轰就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眼前这个老滑头,虽说现在还没办法杀掉他,给他使使绊子,让他难受难受自己还是做的到的。 李埋的手在身前伸了半天,陆轰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不说话,更不看他一眼,场面变得异常的尴尬,但李埋确实是久经世故,被这么没面子的晾在一边,他倒是一点都不气恼,至少在他笑嘻嘻的脸上看不出来。 他没把手收回去,还颇有诚意的低声说:“请您谅解我们的难处,为了这次行动,程平山老爷子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了,这两天苏湖大厦人来人往的,难免百密一疏,这确实是我的责任,是我安排不周,在此我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一点点的不愉快就放弃了合作,这样只会让打伤您的螳螂,和螳螂身后的人感到高兴,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您一定不会做……” “呸,什么亲者仇者的,我什么时候和你们沾亲带故了?我来这里就是想要个解释,难不成我命都快丢了,你李主任回过神来告诉我一句工作失误纯属巧合,我就眼巴巴的给你们当枪使?” 015.李埋的怪异 陆轰一脸不屑,没礼貌的打断了李埋的长篇大论,这让后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紧张,额头上也冒出了些微的汗。他紧张的原因倒不是陆轰不客气的态度,而是他从陆轰的语气里,隐隐的听出了杀机。果然,陆轰不紧不慢的接着说的下一句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现在把李主任您炸成八瓣儿,回头也能跟程政委这么交代——工作失误,纯属巧合,请您谅解?” “陆轰先生,难不成您真的以为,这次意外是我方设计的陷阱吧?您是我们请来的援军,而螳螂是韩渊的手下,我们怎么可能作出这种敌我不分的事情来?” “啊,李主任,请您别激动,我和陆轰也觉得程家不可能这么做,陆轰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就在这苏湖大厦内,有某些人可能怀着不一样的目的……”江城子跑出来打圆场,实际说的每一句话都字字诛心。 而陆轰也颇有默契的为江城子的说法举例子:“比如说……掌管各项外联事宜的李主任您。” “小江,陆先生,你们这可就是说笑了,李主任怎么可能是内奸?他要是内奸,只要把我们这里的消息稍微的向韩渊透露一点,这个苏湖大厦里的人哪里还有半点活路?”李埋仍旧笑着没说话,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另外一位程俨的秘书却有些听不下去了,站出来为李主任仗义执言。 “嘛,谁知道呢。”陆轰轻轻的伸了伸腰,仿佛刚睡醒一般,眯着眼睛,然后和江城子异口同声的说道:“在这种人吃人的时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两位,我知道陆轰先生确实有气,”李埋似乎是因为紧张,嘴唇有点干,他用舌头快速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右嘴角,像一只毒蛇吐了吐信子:“谁碰到这种倒霉事都得发脾气,我们能理解,要是你们觉得责任在我,李某也愿意一力承担。只是大敌当前,我们确实需要陆先生的一臂之力,这样吧,你们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方能满足的一定满足。至于二位所说的内奸,我想应当是确有其事,毕竟,就像二位说的,人吃人的时代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谁也没法保证武警大队就是铁板一块。我们也一定会彻查此事,争取早日给陆先生一个交代,然而时间紧迫,我们也不好保证一个确定的时限给您,所以也请陆先生以大局为重。” 李埋的一席宣讲简直漏洞百出,和之前的理由也没什么两样,无非是乱放指标的空气话,但奇怪的是,江城子就是觉得自己无法反驳,似乎所有的话头全都被李埋封死了,他在某一瞬间觉得李埋所言简直是滴水不漏,自己除非真的是想撕破脸皮,闹翻一场,否则在揪住不放似乎都是自己理亏了。陆轰张了张嘴,却发现江城子暗暗示意他不要在牵扯了,想到自己这边也的确是要先和解的,既然江城子觉得已经可以了,他便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再去说道了。陆轰的表情也是微变接着他也笑了,特别阳光灿烂的那种。 “既然李主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陆轰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这事就这么翻篇吧。”说着他想要去握一下李埋在身前举了半天的胖手以示和解,然而手指刚触碰到都对方的掌心,一股电流突然从二人的皮肤间窜出,那感觉就像是被打火机里的电机打火器电了一下,不怎们疼,但冷不防的却的确能把人吓一跳。 “哎呀,这是抱歉,最近我的皮肤干燥,容易起静电。”李埋如是解释道,张口之前又习惯性的舔了右嘴角。 然而奇怪的是,临安城地处南方沿海,气候潮湿,现在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冬季,哪里来的静电?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李埋衣服油光水滑的模样,怎么可能皮肤干燥? 要知道,这可不是平时两拨人再聊家常,谁都清楚彼此各怀鬼胎,各种各样的异能者又让人防不胜防,在末世,各种千奇百怪的异能力层出不穷,这样的两方人谈话,一点点奇怪的地方都值得注意,江城子与陆轰又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榆木脑袋,这种明显被对方动了手脚的事情绝对不会事儿不见,然而奇怪的是,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对李埋产生任何怀疑,就连江城子也只是眼睛里稍稍产生了疑惑,却又旋即的释然了。 这次不仅仅是江城子表现奇怪,陆轰更是直接接受了对方解释,有将右手伸出来和李埋象征性的握了握,然后转身坐回了沙发上,一副不想再搭理别人的样子。谈判似乎变的简单无比,一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李埋这边变得轻松无比,而陆轰这边则显得有些白痴。 “那好。感谢您能理解我们的难处,一天恶战,想必陆先生也累了,李某就不再打扰了,告辞。”说着李埋带着几个警察和秘书转身往门外走去。 “李主任,今天晚上硬闯停车场的事情也请您多多包涵了,让这么多兄弟牺牲也不是我们的本意,只是当时性命危急,不得已才做出这种自保的举动……” “哎,小江你说的是哪里话,兄弟们是为了掩护陆先生平安到达而牺牲的,这是为了临安城的同胞们而撒的热血,他们的牺牲死得其所,重于泰山,还请你和陆先生不必自责。”李埋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江城子也想起了,这次行动虽然表面上是程家为了救外孙女而兴师动众,实际上呢,除了一些像陆轰这样的重要战斗力需要明确目标外,也就只有江城子这类当秘书的和各方领导这些场面人知道真正的目的,而参与行动的武警官兵,得到的任务通知却是要解救深陷魔窟的临安市市民,将韩渊非法拘禁的数百名平民接到新城区。 义理所在,出师有名。这也让参与这次行动的警察们士气高昂。然而不论程家这次本身的目的究竟为何,从发展的眼光去看,若是能在要回安然的同时捎带的将其他受尽折磨的人一并救出,也算是一份正义的功绩了。 江城子有理由相信,用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去隐藏真实目的手法绝对是出自眼前这位李主任之手,此人在政府机关混迹了数十年,这种通过扩大受众群体而达到本质目的手段简直再熟悉不过。 李主任刚出门没走了几步,房间里却又传来的陆轰的声音:“李主任,这里没什么吃的东西了,您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容易饿,还烦请您派人给我再送些零食过来。” “好说好说,我回去就马上安排!” …… 江城子一路将李埋一行人送到安全通道,确定他们在周围没有安排什么人之后,才回到贵宾套房,将门锁紧。 “感觉如何?那个李主任。”江城子饶有兴趣的问道。 陆轰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厌恶:“老滑头呗,看似什么都答应了,实际上有什么都没保证。我现在倒是有几分相信是他了。你说我要不要今天晚上摸出去把他做掉,反正让这种人盯着我也睡不好觉。” “你也感觉到了?”江城子的表情有点阴森。 “事后想想,确实挺不可思议的,当时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懵懵懂懂的,好像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怎么可能嘛,我们两个课时憋足了劲要刁难他的,难道他这人这是个谈判专家?有什么说服人的能力?”陆轰也是满脸问号,只是想想当时和李埋谈话时自己的状态,有点后怕。这要是赶着那个时候被人卖了,没准自己还要替人数钱呢。 “哪里有这么厉害的谈判专家,让对方轻易放弃立场?要有这样的人,‘灰色情人节’之前,世界早就乱了套了。如果说是异能力的话……” “你也觉得咱们被他动了什么手脚?” 江城子点了点头。 “我去杀了他,现在就去。”陆轰风风火火,一副真的要去杀人的样子。 “别发傻。我们说正事呢。我也觉得要找个时候弄掉他,不过不是今天晚上。第一,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如果贸然发难,恐怕会吃亏,怕的就是阴沟里翻船。第二,从他对你的态度来看,程俨还是很重视你的,他这边可找不出一个能和螳螂在不利环境中硬抗的异能者,所以他还指着你威慑韩渊呢,李埋就算对你有想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就像他们需要我们一样,我们也要通过他们牵制韩渊。毕竟,我们真正的敌人可不是李埋,你打废了螳螂,韩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的意思是,李埋不是韩渊的人?” “嗯。原来我以为李埋八成是投靠了韩渊,但是今天和他面对面,我才感觉到,像他这样的人,隐忍到如今,恐怕已经不是为哪个人或者哪个势力而效忠了。” 016.山雨欲来 “那不对啊,他要不是韩渊的人,干嘛处心积虑的要杀我?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难道是因为看我不顺眼?” 陆轰不太同意江城子的观点,但江城子却一副胸有成竹的肯定道:“恐怕还真是因为他看你不顺眼。他想要杀你的原因恐怕只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或许是你的出现挡了他的路。而韩渊,只不过是他借来的刀而已。” 陆轰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本以为一旦到了苏湖大厦,仗着自己蛮横的异能力和江城子缜密的思维,总该是拨开雨雾见月明,把幕后的人一个个揪出来,然后找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想到真的来了这里,一个李埋的出现就把一切搅的原来越复杂,一想到这些,陆轰眼前就跟搅了一团乱麻似得,毫无头绪,只是感觉四下里都暗藏着某种杀机,不禁感叹道:“那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的一阵门铃声打断了二人。 陆轰刚想起身,江城子却比他快一步先到了门口,这是他两年来做秘书培养出的职业病,即便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受雇于人,遇到这种事还是会有下意识的反应。他打开门,发现来人是一名长相非常清丽的少女,穿着一身制服,看样子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小警察。 “您是江先生吧?李主任交代我送些吃的过来。” 江城子这才注意到她身前推着一辆手推车,就是KTV里专门送酒用的那种,一共三层,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其中光是脆心巧克力就装了满满一层,看来是刚才李埋进来时看见了满地的包装袋,所以以为陆轰是喜欢这类的食物,他果然是有心人。 女孩进来后动作麻利的将车上的零食放进壁橱,因为壁橱的开口很低,女孩不得不蹲下来才够的到,窄窄的一步裙将女孩的后臀紧紧的裹住,在配上薄薄的一层丝袜,和威严的警服,简直是在诱人犯罪。 女孩将壁橱放满了零食,却并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去卫生间哪里一把扫帚,将陆轰吃了一地的包装袋清扫干净。 江城子是见过世面的,当女孩去卫生间拿清洁工具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李埋安排下去的果然不仅仅是零食而已,虽说他并不希望陆轰吃下这种“糖衣炮弹”,但是他自己也清楚,一般人在这种级别的诱惑下,能守得住心的人很少,如果强行劝住陆轰,会惹得大家都不开心,事情不是这样办的。 如此一想,他就决定不在这里碍事了,“该聊的都聊到了,时间也都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也好,如果有事去哪里找你?” “出门左转一直走,靠近前台的地方,有一间小包房,号码是206,李主任给我安排的,我晚上睡在哪里。” “行,你先过去吧。”陆轰好似一切正常似得,看来心智并不成熟,常识欠缺的他并没有发现李埋安排这名少女过来的深意,只是自顾自的吃着巧克力。 江城子走后不久,女孩也将一地狼藉的包装袋收拾干净了,陆轰以为她这就要走了,所以也没怎么管她,只是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或许一会就能睡着了。就在女孩推着小车走到卫生间跟前时,却突然停住了,他转过身来怯懦的问道:“那个,陆先生?” “嗯?”似乎是觉得躺着和女孩子说话不礼貌,陆轰翻身坐了起来。 “那个,我有个不情之请……”女孩的语气倒是很平常,但是一说到不情之请时脸却腾的一下红了。 “那个……是这样的,因为旧城不像新城,有自用的发电站,所以能源比较紧张……平时呢,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是洗不到热水澡的,每天之久几升的开水供应,喝都不够……所以要洗澡只好用冷水,不过在贵宾区住的客人可以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所以,我想,如光方便的话,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卫生间呢……” 女孩看起来很害羞的样子,说话有些小啰嗦,支支吾吾的,但听明白个大概绝对没问题。就算是陆轰人再傻,这下子也完全反应过来了,为了进一步降低陆轰对自己的警惕性,李埋竟然不惜派出这样一位相貌清丽,气质温婉的小警花对自己用美人计。 陆轰脑袋里一下子窜出了战争剧里的经典台词:“不好,有埋伏!”当即就像严词拒绝,然而眼看着那丫头站在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样,拒绝的话绕在牙齿边上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末了,陆轰和自己较了一分钟的劲,觉得把人家面皮薄的女孩子就这么晾在哪里也不好,索性口随心走,一口答应了人家的不情之请。 小警花高兴的一幅雀跃的模样,这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一般人很难洗热水澡恐怕是确有其事,让这么纤瘦的女生天天冲冷水,确实有些不地道。眼看着她从手推车的最下面的一层隔板上取下了毛巾香波等等一系列的洗漱用品,陆轰不禁感叹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是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洗洗澡。 小警花走到卫生间门口,半个身子已经进去,却露出一张比刚才更加红透的小脸,颇为羞涩的样子:“那,我说,好心的陆先生,你要不要和人家一起洗啊?” “哈?”陆轰的脑仁瞬间热的发烫,差点变成蒸汽机,就差从耳朵里冒出两声汽笛声了,仅存的一点矜持还是让他硬生生的压住了少男蠢蠢欲动的心思:“那个……你先洗你先洗……我不着急……等等。” 开玩笑!自己在那该死的“灰色情人节”之前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确实是记不清了,但凡是他有记性的这段时间,陆轰绝对算的上是未经人事,万一一会在浴室里人家小妖精要玩什么花样,自己啥都不懂,不得窘迫的死掉? 然而陆轰一脸处男的表情已经暴露了自己,小警花看穿一切似得,微微向小处男抛了个媚眼,一阵轻笑,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了流水声和轻轻的哼歌的声音。 这下陆轰再也坐不住了,那是——洗澡声哎,那是女孩子在洗澡的声音哎! 他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只觉得自己脑袋生疼,脸色红的不行,耳朵上烫的要命,可能是被蒸熟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法正常的思考了,就像刚才被李埋做了手脚一样——李埋! 一想到那张油光水滑带着鬼笑的胖脸,陆轰的性质一下子凉了一半。现在他连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都不知道,就这么急哄哄的接下了他使得美人计,真的好吗?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陆轰已经知道他和李埋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奸与盗可以形容的了,只要时机合适,他们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谁知道李埋是不是真的重视自己,万一他指示里面洗澡的小妖精一会做的时候动些歪脑筋,自己还真就没处哭去。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陆轰虽然没常识,但他不傻,这种事情不能干,“糖衣炮弹”再好吃也是炮弹。虽说极有可能的是李埋也就是仅仅想巴结一下自己这个目前最强的战斗力,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尤其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有几个得好死的? 于是陆轰终于在千回百转中下定了决心,然而问题是,这人都已经进去了,他怎么好在把人家往外面赶?而且他最害怕的是,一会她裹着一身浴巾出来,欲遮还露的,他未必还能坚持住。想来想去,既然不能赶人家走,那就只好自己躲出去了,于是他打开壁橱,顺手搂了一把天知道是什么的零食,看也不看就装进了口袋,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 而此时正在洗澡的小警花却一点也不知情,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患得患失。 她呢,名字叫景良辰,实际上也并不是一名真正的警察,应该说,她还是一名没毕业的准警察。景爸爸是一名刑警,在临安市任职期间还破获过好几起大案子,颇有些名气,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儿子,子承父业。然而天不遂人愿,景良辰是女孩子,又赶上了独生子女的政策,公职人员就更不能超生了。 即便如此,景爸爸还是把小良辰当成了男孩子来养,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女儿出落的身材纤瘦,亭亭玉立。 良辰自己也并不喜欢当一个警察,然而在父亲的期望下,这个本来就没有什么主见的女孩子最后还是如了他的愿,报考了本地的一所警校,本来平平静静的过了两年大学生活,就等着毕业考公职进警察局,不料“灰色情人节”蓦然降临,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砸的支离破碎,也把所有人的生活一股脑的都推向了地狱。 017.患得患失 景良辰的父母不幸的没有熬过最初的恐怖,身边的朋友也死掉了不少,有些人还变成了恐怖的尸鬼到处择人而噬。在这样一幅毁灭的启示录中,景良辰变成了最可怜的那种人——无依无靠、食不果腹,时常被身边的人不怀好意的盯着,即便是现在死掉,恐怕也没人顾得上为她掉一滴眼泪,因为谁也不比谁好,死亡只不过是迟早的事。 然而她还是幸运的,或许是父亲办案多年为民除害积累了福荫,就在她快要在饥饿与绝望中自甘堕落之时,一则通过广播通知的招聘引起了她的注意。 招聘大体就是警局因为“大瘟疫”的肆虐造成了人手不足,要维持整个城市的治安捉襟见肘,只好面向幸存者招募,要求是19岁到28岁之间身体健康,体质优秀的年轻人。为了一口饱饭和一个舒适的环境,落魄街头的景良辰参加了招聘,因为在警校就读过的经历给她加分不少,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警局工作,还因为自己年轻漂亮,被分到了一个待遇最好的部门工作——外务接待处。 什么是外务接待处呢?在末世之前,警务部门是没有这样的机关部门,然而在“灰色情人节”之后,政府的管制能力直线下降,面对择人而噬的尸鬼与暗兽,民众为了自保,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军队和警察不再是一座城市里唯一的暴力机构,一些有人有钱的世家大族和民营企业甚至能拉出一支力量不小的私兵。这样一来,警察机构的这一身制服也就威严大减,原来说一不二的执法职能在靠拳头说话的新世界里不在有用了,这种情况在程俨靠着武警大队的力量掌管了整个临安市的治安防务之后尤为明显了,迁到新城之后,大有各个势力谁都不卖谁的帐的架势。 为了协调各个组织与程家的关系,程俨就通过职权在新城的防务委员会下设立了这样一个部门,从各个阶层各个地区招募来年轻漂亮的少女,在程家需要外力帮助时做好公关工作。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披着警署外衣的公关部,而像景良辰这样被新招进来的女警,就是披着一身制服的公关小姐。 景良辰没多久就看清了这个部门的猫腻,陪酒、陪聊、让那些对程家有掣肘的人高兴,必要的时候再献出自己的身体,无非如此。 然而对无依无靠的景良辰而言,这样的生活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在新城里,一个人辛苦工作一天,代价可能也就仅仅是一顿饱饭,而对于大多数只能靠救济过活的人,饿肚子已经是习以为常的生活状态了。而她却还能吃到各种特供的食物,每天能过着与末日前几乎无二的生活。在新城里,普通的性工作者一次的酬劳也不过是两只红薯或者一个馒头,而她仅仅是陪陪客人喝喝酒,有时候都能拿到不少的小费,足够一个普通的家庭好好生活一个月。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事实上,即便是外务接待处,被要求从事性工作的概率还是非常小的,尤其是像景良辰这样的王牌警花,来这里足有一年半了,这只是她第二次明确的接到这样的指令。 比起夺走自己初夜的那个又胖又丑的糟老头子,门外的那个纯情少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听人说,那个又瘦又小的男孩竟然是一个超级厉害的异能者,能活生生的撕碎一直角蛙,所以李主任才对他那么客气,还把自己派来服侍她的生活起居。 角蛙那种怪物,景良辰在来这里的路上远远的瞥见过一次,他们的车队在文陵公园附近的高架桥上行驶,因为是白天,那只怪兽就躺在公园边上的一片草地上呼呼大睡,足有重型卡车那么大的身子又丑又脏,像是一滩烂掉的臭肉,从它身上的疣突里流出浓绿色的酸液冒着气泡,将四周的植物腐蚀成焦炭一般。当和自己同车的处长姐姐指着那东西给她们介绍的时候,和其他少女一脸嫌弃的样子不同,景良辰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恐惧,听处长说,这样的暗兽,可是能将他们这个车队完全毁掉的,不会费多少力气。——要知道,当时护送他们的武警战士足足有三十名啊 那种东西,这么叫做陆轰的少年也能杀的掉么?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自己能跟着他似乎也是很不错的选择,这样强大的异能者,不论到哪里都会被人好好的供起来,是万万不敢招惹半分的,自己要是把握住这次的机会,能真的做他的枕边人……想到这里,景良辰就越发的觉得似乎是自己时来运转了,陆轰看起来人畜无害,应该是个特别随和的人,又会宠女孩子,除了身高上欠妥,还是一个蛮帅气的小男生,最重要的是,对方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处男,凭着自己的条件,一会若不是把他生吞活剥掉,那以后真就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里,景良辰的心情从最初接到任务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无奈早已变成了被命运眷顾的喜悦,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起来。 她匆匆用浴巾擦了擦身子,用浴巾将自己包裹好,迈着两只小巧嫩白的玉足走出了浴室,若不是怕直接吓到陆轰,她甚至就像连浴巾都省了,直奔主题才好。 然而真出了浴室她却傻眼了,偌大的vip包房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纯情小处男?猥琐老变态都逮不着一只! 或许是因为太害羞了,所以躲出去了吧,一定是这样。景良辰自慰安慰着,坐在了沙发上等陆轰回来。可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她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她隐约记得,那个叫江城子的秘书出门前报了一个房间号,让陆轰有事去找他。难道是陆轰要处理意见突发状况所以去找他了? 景良辰约想约坐不住,索性起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仍旧裹着一层单薄的浴巾,风风火火的朝那件房号207的普通包房跑去。叫开门一看,陆轰果然在这里。 “那个……陆先生,我洗完澡发现你不在……所以才过来找你的,没有打扰你们吧?” 明明是她自己穿着一身浴袍来勾引陆轰的,但她似乎是天生如此,即便心理上没什么负担,身体却仍旧表现出羞怯的体征。她全身通红,声音细如蚊讷,一双眯起的眼睛里水汪汪的,陆轰食指大动,少女这幅羞赧的模样简直能把他吃的死死的,然而可惜的他比谁都清楚今天只能看看,绝对不能真的和她去春宵一刻。 江城子看着陆轰欲迎还拒的吃瘪模样忍不住的偷笑,这让陆轰觉得很没有面子,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对,不能让这个死扑克脸白看笑话,怎么着也要把他拉下水。 “呦,这么快就洗好啦?你其实不用介意的,住在那边也可以的。”陆轰一脸真诚,再配合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不由地让人很亲切。 “那怎么好……” 景良辰一句话没说完,陆轰却把她的尾字打断了,接住了他的话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反正那边的包间我不用,空着也是空着,今天晚上我要睡在这边的。” “睡在……这边?”景良辰一脸懵逼,这是一间比自己的宿舍还要小的小包间,沙发又窄,两个大男人怎么睡得下?然后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难怪江城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突然被当成了值得重视的人物,原来…… “难道……你是……” “对啊,我是。”陆轰本来想搭上江城子的肩膀让自己更有说服力,然而江城子比他高太多,搭肩膀这样的动作很费劲,还要垫脚尖,简直是搞笑,但伸出去的手又不好在收回来,索性就从江城子的后背撩了一把。 本来在一边偷笑的江城子在明白了陆轰的意图之后,一脸的偷笑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张便秘一般的苦瓜脸,陆轰又冷不防的摸了自己一下,着实将毫无防备的江城子吓的汗毛倒竖,差点就跳将起来,让陆轰露陷。 而此时的景良辰已经万念俱灰,她脑子里已经快要没法思考了,就像一个被心爱的男友甩掉的可怜女孩一般,只能强忍着情绪匆匆说了声晚安,落魄的走回了放着自己衣服的VIP贵宾包房。 她关上门,一件一件的把脱掉的 衣服穿回去,而一瞬间的患得患失与戏剧般的大起大落还是让这个已经学会了坚强的女孩子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本以为是一次土鸡变凤凰的机遇,而实际上呢,不过又是生活给她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哭过一会,景良辰还是强打起精神,不论怎样,自己还是要活下去的,不论生活怎么戏耍她,她总归还是要活下去的,而现在她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这样想着,她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干练的小警花,推着手推车想电梯走去。 PS:因为急性病突发住了几天院,没能更新,还望大家海涵 018.蜕皮的螳螂 “你怎么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207包房里,江城子正冲着陆轰大发雷霆。 “我说什么了,就污你清白了,话说回来,我又没睡你,怎么扯到清白上了。”陆轰一脸玩笑的样子,他发现将这张扑克脸气的浑身发抖表情狰狞似乎是一件蛮有趣的事情。 “你还要点脸不?你要当基佬没人拦着,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哦,你出柜的事情你女朋友知道么?” “你……” “哎呀,我是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反正呢,从明天开始,苏湖大厦里恐怕有不少人知道的,像李埋啦程俨啦之类的。那个丫头是李埋的人,他不可能不去打小报告。”陆轰笑的越发开心了,丝毫不在意将被传为基佬的人除了江城子,还有他陆轰本人。 江城子感觉自己完全被打败了,他颓然的坐回去,一言不发。 陆轰觉得玩的差不多了,于是打算回去。 “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房间啊,那丫头又不会赖着不走,她还要赶着去汇报情况呢,那么大一间VIP贵宾包房,闲着多可惜?还是说,你真是想让我和你在这里挤沙发?” “滚滚滚!” 似乎是生怕陆轰这个专门讨人嫌的混蛋滚的不够快,江城子一路连推带搡。 “真是的,这么暴躁干什么?我还想着让你享受一下特权阶级才能洗的热水澡呢,要不我们一起洗?” 江城子在陆轰面前狠狠的把门摔上,以此来表示对陆轰的态度。 回到房间的陆轰看着水汽弥漫的浴室,心里又不禁的怅然了了起来,这毕竟是他尚有记忆的两年来,第一个对他示好的女孩子呢,而且,她羞怯的模样也确实能让陆轰怦然心动,或许他们不能成为厮守的情侣,但如果不是她身上沾染了李埋的阴谋,他们也许能成为普通的朋友……毕竟,能坐下来和他好好聊聊的人,太少了。可惜,这就叫有缘无分吧。 每到此时,陆轰总能越发的感受到孤独的重量,也越发的不能承受自己逐渐变的轻薄的生命,更重要的是,陆轰越发的想念那个名为相思扣的女生了——她身在何处;过的好么;有没有甘愿为她献出生命的骑士守护;知不知道在某个地方,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曾记得的人在寂寞的牵挂着她? 长夜漫漫,即便是旧城已经堕入了最深重的黑暗,也有许多未曾睡下的人,他们各自的心思在城市茫茫的夜空中彼此胶着,混沌成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暗流,在人心里涌动。 …… 中正山,外语学院教学区。 已是深夜,按照佳琳的要求,此时的韩渊应当早已入睡,而事实上,这个已经没了人形,恍如妖魔一般的大胖子还没有丝毫的睡意,他虽然眯着眼睛,却格外的精神。 在他如同象腿一般粗细的脚踝边上,一个全身一丝不挂,身材消瘦的少女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看她的样子最多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却被惨无人道的折磨成这般模样。 此时的韩渊也没穿衣服,夏日的炎热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实在是不友好,屋子里空调开得很低,恍如冰窖,然而这个大胖子身上还是不停的往外冒着豆粒大小的汗珠,随着这些汗液的蒸发,房间里也开始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按理说,这是韩渊的卧室,是他最为私人的地方,尤其是他浑身唯一一处算是衣物的东西仅仅是一条勉强能遮住他下身的毛巾被。对于一般人而言,男士确实没有那么多衣着考究的要求,但是挂着空档光着膀子在自己的卧室见人,总归多少有些忌讳。 然而韩渊似乎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这间房间本来就是一个占地颇大的语音教室,即便被改成了韩渊这种庞然大物的卧室,仍然富裕着不少不尴不尬的空地,韩渊本人也是个乱七八糟的人,并不在意自己的私人空间有多少脏乱差。这些斑秃一般的大大小小的空地现如今倒是被充分利用了起来,就像今天这样,如果韩渊有兴致在自己的卧室会见手下,不至于让这些人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卧室里除了韩渊自己和那个被他玩的半死的小女生,还有四个人,这些人或坐或站或靠,看起来倒是毫无规矩。 站在韩渊面前回话的人是一个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的男人,如果单论相貌,这人倒是和下午在西城大厦恶战逃跑的螳螂有九成九的相似,或者说这人和螳螂几乎是同一张脸,只是眉宇间显得更加年轻一些,一点也没有白天的时候三十多岁的样子。 “你这么快就脱皮结束了,倒是让我有点惊讶,我记得上次脱皮,你足足花了三天。”韩渊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之一通过自身的能力将要命的重伤恢复的七七八八,颇有些高兴。 “那不一样。韩渊先生,上次脱皮是我刚见到您,自不量力对您挑衅,硬接了您的一击,能活着还要感谢您的手下留情,身上的伤自然是严重的多,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碎了,所以蜕一次皮要花那么长时间,毕竟是把要死的人从阎王殿里往回拽。这次不同,我的伤都在表面上,皮肤受损比较严重,内脏则比较周全,没什么要命的伤,所以恢复的快一点。毕竟,就算那个叫陆轰的臭小子再厉害,也只不过和我打了个平分秋色而已。”螳螂一提起陆轰,脸上罩着的煞气简直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晦暗,有这种险些丧命敌手的经历任谁都不会好受,更让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是,在最后一刻,面对已经无力再战的陆轰,他竟然被吓的不敢再去做任何的攻击,而是如同落败一般转身而逃,这简直是耻辱。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好好的感谢一下这个名叫陆轰的少年,螳螂,你看看你现在,简直年轻了十几岁!如果能像你这样返老还童的话,我也宁愿被他揍一顿!”说话的人阴阳怪气,好多字的读音跑调的厉害,一听就不是中国人。这人正盘腿坐在地上,身材精瘦,皮肤黝黑,显然是个非洲人。 即便是按照黑人的标准来看,这人的长相也绝对算不上英俊,与一般的非洲黑汉相比,他显然太瘦了,麻杆一样的身材顶着一个搞笑的椭圆形的脑袋,头发一坨一坨的卷着,看起来就脏的要命。一双瞪的大大的眼睛瞳孔小的可怜,大片的眼白在那张黑脸上显示出额外的滑稽感。 这个黑人名叫迪拉孔波·杜马尤,不过更多人称呼他时习惯用“那个黑鬼”,他显然不会喜欢这个有一定侮辱性质的称号,所以比他地位低的人不敢在他面前这么叫,然而这间屋子里的人自然不算在此列。 螳螂自然是知道黑鬼的意思。每次蜕皮完成,自己的相貌都要年轻不少,比如说他现今的年纪已经是四十多了,第一次蜕皮之后他足足年轻了十岁,当然,这只是从相貌上看而已,实际上呢,他用“蜕皮”这个能力年轻多少岁,就代表着他损失了多少年的性命。这当然很好理解,修复这么严重的伤害,不付出些什么代价怎么行?让螳螂生气的是,这个肯尼亚来的流氓竟然拿这种事情讽刺他,他刚想发作,却听到韩渊开了口,只好忍了下来。 “听你刚才所说,你能和他刚好打个平手,不过是你的异能力刚好克制他。如果是一个速度不快的人和这人对上,他应该能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总之,他已经算是一个很棘手的对头了,之后不论谁和他打,都要加倍小心。”韩渊只是听了螳螂丢三落四的战报,就已经看出来陆轰的些许端倪,觉得自己的手下恐怕还真不是此人的对手,才出言提醒道。 然而虽说是老大发话,真正听进去的确实没几个人。在座的各位都是临安城内数得上号的异能力者,除了韩渊这个大魔王,谁又比谁强到哪里去?最为典型的恐怕就是那个靠着墙边站着的壮汉了,他身材魁梧,声音却一点也没有豪爽意气的样子,反而显得阴森森鬼桀桀的,活像一只毒蛇成了精。 这人干笑了两声,说道:“韩渊先生,您也不要太在意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毕竟,他的能力也将是我的能力不是么?我说螳螂哟,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异能力,你不会没给我带回什么礼物吧?” 阴森大汉的名字叫昆亿夫,本来是临安市一所有名的高中里教的体育老师,专长是篮球,在任职期间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所以保守治疗后,一直被关在自己家里,直到“灰色情人节”之后,他亲手锤杀了和他患难多年不离不弃,却不幸变成了丧尸的妻子,才得以重新获得自由,却也变得更加的疯癫和乖张,不犯病的时候还勉强像个人,一旦发起疯来,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来。 019.美食家与门卫 肖亿夫和许多教体育的人一样,生的五大三粗,足有一米九几的个头配上接近二尺的肩宽,简直是一座肉塔。他的长相也的确对得起“塔”这个称呼,从腰部往上,下宽上窄,尤其是和肩膀不成比例的小脑袋,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他也是末世之后最早跟随韩渊的人之一,和韩渊的其他手下不同,外界的人对他知之甚少。他一向是被当做秘密武器隐蔽起来的,几乎和韩渊本人一样深居简出,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他拥有一项颇为罕有的异能力。当然,和螳螂一样,这人的本名也几乎没人提起,少数几个知道他存在的人,都把他成为美食家。 他的能力的确和吃有关,名字叫做“基因吞噬者”,可以通过将其他异能力者身上的一部分组织吃进自己的肚子,进而完全消化复制对方的能力,通过后期的锻炼,甚至能得到比原能力者更为恐怖的力量。不过可惜的是,这个能力并非是百分之百的触发几率,摄入的对方基因越多越完整,成功的几率才越大。而且一旦他决定消化掉另外一个能力,前一个能力便会遗失,否则他完全可以吸收掉上百个异能力,然后横行天下。虽说这个异能力的使用限制满满,但总归是一种极其阴险的能力了。 现在他拥有的能力是“石像鬼”,原能力者就坐在这间屋子里,是哪个离韩渊最远的,坐在一张躺椅上的老头子,这家伙被称作门卫,也是韩渊手下最强的战力之一,只不过比起他这种一发动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能力,美食家还是对陆轰的“空气爆破”更感兴趣。 “你真的拿到了陆轰的身体组织?”这个阴森壮汉的提议也让韩渊大为心动,要知道,光是听螳螂的复述,韩渊就对这个人的能力极为感兴趣了,要是果然能让美食家消化掉的话,简直是跟这个人为自己效力一样。 螳螂也确实没有让韩渊失望,他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子,有小指般长短,看起来像是一只抗生素的包装瓶,里面装着一管红红的液体,不难猜出,那是一小瓶血。 “这是我用螳刀从他身上刮下来的,当时战斗很激烈,我没有机会收集更多的东西了。”螳螂如是解释道。 “什么啊,只有血而已么,这样的话成功的几率太低了啊。”美食家失望的连肩膀都瘫了下去,张着大嘴抱怨着,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吃人似得。 一直没说话的门卫都忍不住嘲笑他:“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以老夫看来,你怕是注定和此能力无缘,不如乖乖的研习老夫这‘石像鬼’的能力,以后镇宅护院的,还能和老夫做个伴。” 黑鬼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体现他毒舌的机会,用他那五音不全南腔北调油嘴滑舌的肯尼亚方言版中文磕磕绊绊的说道:“肖,我觉得你应该感谢螳螂,万幸他没给你带回来一根头发什么的,那种东西的成功率不是更低?” “不只是血。”等着他们两个人笑够了,螳螂才不急不缓的说道:“这里面有指尖大小的一块碎肉,当时为了收集它,我故意放弃了一次攻击机会,用螳刀尖上的倒钩刮下来的,连皮带肉,不知道够用不够用。” 一听到有皮有肉,美食家的眼睛都直了,这简直是,一顿完美的大餐啊!此时他的眼睛好像是多少天没睡一般,一瞬间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白,大嘴几乎咧到了后耳根,露出两拍整齐却发黄的牙齿,也正因为嘴咧开的太大,他脸颊处的肌肉几乎在用一种颇为怪异的节奏抽动着,更为诡异的是,从牙齿中间伸出了一条像蛇信子一般的长舌头,舔着自己的鼻子。 “给我吃……嘿嘿……快给我吃,不然的话我就吃你,把你们全吃掉,一个都不剩!”美食家佝偻这身体,对螳螂伸着手,像一只尸鬼一般一步一颤的走过去。 “嘁,这混蛋的疯劲儿又上来了,螳螂快把东西给他,别让他在撒泼了。”黑鬼厌恶的站起身躲到了一旁,即便是他,也对发了疯了美食家头痛不已。 螳螂闻言将那个小瓶子扔给了疯癫的美食家,这家伙竟然是用舌头接住的,他用猩红色的长舌头缠住玻璃瓶,直接将它吞入了口中,随着一阵噼里啪啦让人牙酸的咀嚼声,那个小瓶子被美食家在嘴里咬碎了,碎掉的玻璃碴在他的口腔里肆虐,有的插在上颚上,有的扎在牙齿缝里,有的把舌头割破,有的直接被他合着自己的血肉吞进肚子,他一张嘴,满口的碎肉和玻璃碴看的人只觉得心悸。他一边津津有味的嚼着,一边满足的哼哼着:“好吃……呵呵……真好吃!” 这场面就连韩渊都觉得碍眼,于是命令门卫赶紧将他弄走。 门卫对这种事情似乎是驾轻就熟,对韩渊的钦点一点也不惊讶,他不紧不慢的从伸了伸腰,然后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起来,原本是一名干瘪枯瘦的糟老头的门卫只花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长成了一直足有两米高的怪物。 这只怪物全身死灰色,乍一看简直就是一大块岩石,鬼脸羊角,眼窝里没有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两团深蓝色的鬼火,他还长着一双羊蹄子,两只蒲扇大的手掌里还隐约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似乎暗藏着什么玄机。 门卫变成石像鬼形态后,不由分说的一把将疯疯癫癫的美食家按倒在地,发了狂的美食家自然不会束手就擒,抱着那只掐着他脖子的胳膊又锤又咬,然而他因为要消化掉刚刚得到的新能量,原来吸收的能力已经被放弃掉了,完全没有办法使出异能力的他仅仅是靠着自身的肉体根本无法伤及变身后的门卫分毫,他的皮肤简直和石头一样硬,美食家只照着打了三拳,手上就已经渗出血来。 看着他被卡住了脖子还是一副不肯老实的样子,石像鬼有点发怒了。石像鬼这类的附身型能力,是通过类似于“降灵”一般的过程,以自身的身体作为祭品,从而得到未知的神鬼之力。这样的异能力虽然多数都很强力,但是要命的是一旦附身完成,就真的如同鬼上身一般,自身的意识将会变得模糊无比,真正操控身体的是另外一个意识,就如同双重人格间的切换一般,如果保持变身状态过久,自身的意识甚至可能被同化消灭,所以说每一次使用这样的异能力都是意见及其危险的事情,而且最要命的是能力的发动也就基本等同于进入了半失控的状态,自身的意识只能够通过最简单的命令来影响操控身体的人格,比如“杀了他”或者“挡住别人”之类的,而身体具体的行为则没办法控制,更加不能影响石像鬼形态的意识的喜怒哀乐。故而,石像鬼一旦发怒,失去了异能力的美食家就要倒大霉了,毕竟,他接受到的命令也仅仅是把这个人带走,至于具体带走的方法,别人就管不着了。 石像鬼抡起海碗大的拳头照着奋力挣扎的疯子一顿捶,只打了十来下,壮如蛮牛的的美食家便已经是满脸鲜血,眼看就要有出气没进气了。石像鬼还要再打,却听见那个坐在一旁的大胖子对自己指手画脚:“差不多就行了,把他扔回去。” 石像鬼愤恨的转过脸来盯着韩渊,但是下一秒他那凶神恶煞的气势不由的一敛,接着就再也不敢和韩渊对视,灰溜溜的抓着美食家的一条腿把他拖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病怏怏的坐回了躺椅上。 “好了,令人不快的娱乐节目结束了。接下来我要说的可是重中之重。明天下午,我打算攻打苏湖大厦,你们带上各自的副手,具体计划明天佳琳会通知你们。还有有一晚上的时间,做好准备。” “什么?您没有开玩笑么?直接攻击那种地方?这个时间点,苏湖大厦里的武装人员足有数千人!”黑鬼听到韩渊的话,以为他疯了,他们三个人带上各自的副手,一共六人,这人数对比也差太多了吧?黑鬼再怎么没脑子,数数还是会数的,这简直和自杀没有两样,然而他没有考虑的是,即便己方不去招惹他们,情况仍然是数千人人对付他们几人,这样的人数对比从来都不会变。 “你觉得一座大厦装的下数千人么?又不是蚂蚁窝,那么多武装人员的生活起居都要在哪里,依我看,作为程家的本部的苏湖大厦最多有一千人,这还是包括了各类文职人员,不过异能者大概都会集中在哪里,这才是我们应当担心的。”门卫有气无力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嘲笑黑鬼没有脑子,然而这个黑人的心似乎很大,或者说是没皮没脸,竟然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020.这可是战争啊 螳螂略有所思,半晌,他才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失败让韩渊过分的担心陆轰这个人了,才会不惜动用全部人手力求击杀他,于是试探性的提出意见:“所以说,韩渊大人是要暗杀掉谁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只需要我一个人去就好,即便是那个陆轰,我也不会在让您失望了……” 他当然还是估计错了韩渊的心思,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了:“你当然要去,不光是你,你的暗杀组要去,门卫的特工组要去,黑鬼的强袭组也要去,我甚至会让美食家和佳琳的支援组对这次的攻击提供必要的支持,没错,这不是一次暗杀或是一次示威,这是一场战争啊,一场真正的战争!” “可是,有必要一定要这么做么?据我所知,对方纠集人手仅仅是为了向我们施加压力,他们这次的目的应该是要和我们和谈的……” “喂,黑鬼,我说过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你也是上了大学本科的人,多少也该知道些历史,你倒是说说看,从古至今,有哪一场战争是一枪未打就先上谈判桌的?” …… “请大家不要妄想着一根手指头都不要动,就上谈判桌解决问题了,诸位,这可是战争啊,货真价实的战争……” 程俨敲着桌子对一屋子的异能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临近正午的时候了,陆轰此时正坐在这间由电影院最大的放映室改造而成的会议厅的最后一排最靠边的座位上,百无聊赖。 对于他这种睡惯了懒觉的家伙而言,程俨一大清早的就派人把他从VIP包房最舒服的沙发床上拎起来,到这里开什么狗屁动员大会简直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要不是江城子非要拖着他过来,陆轰说什么也要再睡一场回笼觉才好。 而以一己之力摧毁了陆轰安详的早晨的罪魁祸首——江城子就坐在他的旁边。这间会议厅里少有非异能者的存在,正在讲台上作动员的程俨算一个,坐在第一排中间,保持着油腻腻的微笑的李埋算一个,这两个苏湖大厦里实际的决策者无疑是会议的中心,而作为唯一一个既没有异能力又没有令人尊重的权势的唯一一人,江城子却没有一点作为弱者的自觉,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他讲的话可一点也不比程俨少。 当然,他的听众也只有陆轰一人而已。 “喂,我说你啊,别一脸不高兴了好么?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情!”江城子眼看着陆轰又要原地睡着,忍不住的啰嗦起来。 “哈?性命攸关?难道我一会儿不听程大政委的官腔就要上吊自杀么?在你眼里我有那么犯贱吗?”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个……”江城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不是和你说过么?这次会议最重要的内容,在李埋那里。他手上有一批侦查员冒死打入韩渊内部得到的第一手资料,而韩渊手下那一拨干部则是重点调查的对象,这些人以后没准都要和你对上,提前对他们的异能力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在战斗中就不至于处处受制,毕竟你已经和螳螂打过一场了,不巧的是他又是你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也就是说,你的能力对方已经摸清楚了,他们很容易针对你的弱项设置陷阱,敌暗我明,这种情况下知己知彼才尤为重要。” “我还就真不明白了,程俨和李埋绝对不想和韩渊正面冲突,别说韩渊本人,就是再多来几个螳螂这样的人物,也能让这一屋子的人损失惨重,现在的世道,谁手里的枪杆子多,谁说话就硬,程家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外孙女去血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才纠集了这么一大票人手,要的就是个示威的效果。而韩渊那边,他只要不是疯子,再怎么自负也不会正面对抗上千人的庞大组织,得不偿失嘛,这笔账傻子也会算。这种情况,怎么看最后都是两方坐在一起扯扯皮,程家应该好好考虑拿什么代价换回那个可怜的大小姐,如果可能的话再顾忌一下自家的颜面,‘解放’几个被恶徒关押的市民才算最好,干嘛非要兴师动众的做出一副一绝死战的模样?” “所以说你现在的情商,和没长大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了……我问你,两个拳击手在擂台上,你要怎么判断谁更强?” “当然是让他们打一场了,还能怎么办?”陆轰不假思索的说道,接着他自己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眼睛突然瞪的老大盯着江城子:“我好像懂了!” “对吧。如果不直接交手过一次,谁强谁弱根本无从判别,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韩渊的赫赫凶名还是程家上千人的武装力量,都是一种绝对的威慑力,然而要让对方乖乖就范,光有威慑力是不够的,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双方进行一次并不伤筋动骨的友谊赛,先支撑不住的一方主动撤退保存实力,然后双方再寻求交涉走上谈判桌。当然,就像我说的,这只是一般情况下。” 江城子谈到这里,眼睛里深深的布上了一层阴霾,这让他原本帅气的脸显得颇有些吓人,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江城子这副表情陆轰也确实是见识过了,在西城大厦的侧门,知道自己被某人算计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鬼样子。 “也就是说,还有特殊的情况,对吧?” “你刚才提到了,只要韩渊不疯……而事实是,他就是个疯子,我怕他连撤退的机会都不会给程家留。” 听江城子这么说,陆轰反而显得更加安心的样子。“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干嘛还要和韩渊的人拼命?我不是程家的忠犬,我也不傻,事情办不成拍拍屁股回去崔老爷子哪里不就成了,难道这个疯子还能逮谁咬谁,闹到崔老爷子那里去?” “话是这么没错。但是我想啊,一旦你亲眼看见韩渊的所作所为,恐怕就不那么容易置身事外了,到时候你恐怕是这一屋子人里面,最想杀掉他的人。” “这是什么道理?你又不了解我,怎么能这么肯定我一定会为那些被韩渊凌辱的人出头?” “就因为你现在还保持着自己的本心和最起码的人性。” 陆轰更加听不懂江城子的话了,不过他似乎也没什么心情故弄玄虚,反而像刚才那样很耐心的冲眼前这个假“小朋友”解释。 “这两年来,你都是在崔拓身边生活的吧?” 陆轰点了点头,却弄不懂这又和老爷子有什么关系。 “你在车上就和我说过,这两年来,除了老爷子,你和其他人都不怎么打交道,甚至连一些最常识的问题都没人跟你交代,除了有几次被带出去办一些棘手的事情,也无非就是和暗兽异能者之类的搏斗一番而已,如果不是人为造成的话,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在这样的的末世中无知到这种程度,换句话说,崔老爷子有意让你尽量少的接触这些东西,他在用这样一种特别的办法保护你。” “保护?是我一直护着他好不好,他都七老八十了,还能护着我什么?” “他在护着你的赤子之心。你没有之前的记忆,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你和在座的所有人,甚至整个临安城所有活着的人都不一样,你对一件事情的判断依据仅仅是出自本心,喜欢或讨厌,应该与不应该,你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去考虑背后的目的、生存的挣扎、利益的权衡,所以我敢肯定,当你真正接触到韩渊这个怪我的时候,一定会不惜代价的要杀掉他,这无关于程家也无关于崔拓老爷子,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出的决定。” “说什么……好像没有记忆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完全不考虑那个没有过去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太狡猾了吧?你说的赤子之心也好,残存的人性也好,如果可以话,我情愿用这些东西换回我的记忆,我的奢求,仅仅是像你们一样活着啊。 在江城子的映象中,这是陆轰第一次反驳自己。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一个之前一直被忽略的问题——没有情商的陆轰虽然常识欠缺,但他很聪明,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却不代表着他从来没有思考,相反的,在我无数个孤独的夜晚,这个长相青涩的少年,已经将他如此之短的人生和周遭的世界审视了无数遍,他有自己的答案。 “我并没有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是一种幸福,只是对我不曾拥有的东西表现出本能的羡慕罢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你真的做出了这种本能的选择,你将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韩渊本人,还有他手下所有的干部,所以任何一点情报都不能放过,这也就是我非要你参加这场会议最重要的原因。” 021.最基础的能力 “好吧,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也没必要让我什么话都听吧?比如现在讲的这些没营养的废话,什么团结一致啦,什么为国为民啦……”陆轰颇为鄙视的冲着讲台上的程俨努了努嘴,“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把整个城市闹的乌烟瘴气。听他鬼扯简直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我休息一会儿,等说道正题了你在叫我。”陆轰一副真的要小睡一觉的样子,丝毫不考虑在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原本就睡不踏实的自己是否真能如愿。 “是啊,这些鬼话不听也罢,所以我才要好好跟你讲讲别的事情嘛,比如这件会议室里的人啊,没准他们中有谁能成为你的强援呢,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刚才说到哪里了?”江城子翻开一只拿在手头的那本薄薄的笔记本,里面都是他花了一晚上时间收集整理来的情报,比起陆轰,江城子可是货真价实的一整晚没睡,然而他看起来精神满满,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样子,或许正向他说的那样,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是绝对不会有陆轰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惬意的,性命攸关的紧迫感会逼着他们习惯任何一件再陆轰看来不能再操蛋的事情,比如失眠与饥饿。 江城子很高兴自己又能把话题扯回来,他在本子上找到了刚才说到的位置,正拿着一张照片比对这什么,他们两个人正好坐在最靠边的后排位置,只要伸长脖子就能看到多数人的半张脸。 江城子上蹿下跳的找了半天,终于发现照片上那个脸面瘦长,目光却特别柔和的老干部所在的位置,然后兴致勃勃的跟昏昏欲睡的陆轰介绍着:“这个人……我看看,啊,在哪里,第三排第四个位置上,那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头,他是新城里比较有名的异能者呢,也是这座城里为数不多的好人了,如果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需要人手,可以信任他的。不过比起老爷子的为人,他的能力可不算友好,名字叫做“黑死云雾”,一种范围性的攻击,从他身体里排出的褐色气体里含有变异的黑死病毒,是货真价实的瘟疫毒云,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光头穿警服的壮汉是他的儿子,能力是最基本的‘肌肉强化’……” “刚才听你说,好像不少人都有这个能力,很厉害吗?”异能力千奇百怪,在陆轰的印象里,他还从来都没见过两个能力相同的异能者,这让他不禁的有些好奇。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烂大街的东西能有多强?一般而言,每一个异能者的身体都经过‘黑暗物质’改造,无论是肌肉组织的强度,还是神经的反应速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不然你这幅又瘦又小的模样,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不说别的,地下车库那会儿,光是把角蛙的大脑袋从后备箱里提出来就够你的呛。可以说,这种最为基础的肉体进化是每一个异能者使用异能力的根本保障。试想一下,如果按照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承受的住你用‘响迅’时产生的冲击波?别说掌握平衡借助它瞬间移动了,不被当场掀翻在地都算好的。当然如果异能者本身还有威力强劲的技能,比如你的‘空气爆破’或者螳螂的‘利刃螳螂’,这样的强化就根本不值一提了。但是对于大多数异能者而言,他们的能力大多是D级的,没那么好用,甚至还是本身的累赘,这样的情况下,多出来的力量和敏捷就简直成了救命的东西。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可以得到特殊的异变能力,还有些人,不,应该是异能者中的80%,除了这些身体上的强化,根本没有衍生出什么别的能力,只不过这些强化要比其他的异能者更多罢了,实际上而言,除了力气大一点或者行动更敏捷一点,和普通人几乎没有区别,而他们又是货真价实的异能者,所以我们把他们的能力称作‘肌肉强化’有的像那个光头大汉就是最常见的‘蛮力强型’,其他的还有‘速度强化型’和‘敏捷强化型’。这些人虽然比普通人要强不少,但是也就仅仅是这样的水平了,甚至来一个退伍的特种兵都有很大的可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杀掉他们。”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这样的能力很弱?” “不光是我这么认为,这几乎成了共识,就像考试一样,普通人没及格,这些人则是刚到60分,比起那些拿八九十分的学霸而言,六十分和没及格有两样么?” “我倒是不这么想呢。我觉得啊,能力没有强弱之分,只有异能者才有强弱之别,比如说,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拳击手得到这种异能力,即便是身体上的强化仅仅比别人多那么一丝一毫,也足够他将其发挥出要人命的威力,你之前不是跟我提到过么?除了异能力的分级之外,对异能者也有一套分级对吧?异能者和大能力者,领域者和神王,他们的区别应该就在这种地方了吧?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一个S级的异能者和一个D级的大能力者碰到,死掉的八成是前者。” 江城子无法判断陆轰的话是否正确,末世以前养成的良好的学习习惯,让他即便身处灾厄之中,也不忘收集知识充实自身,但无论他怎么了解异能者,自身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隔行如隔山,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基因上的巨大差别?江城子没见过异能者之间的战斗,甚至连听说过的都很少,唯一一次感同身受的经历恐怕也只有在西城大厦陆轰和螳螂之间的生死对决了,然而他只能等在外面,看都看不到一眼,就像一个死刑犯在监狱里等着一场审判。然而他本能的觉得陆轰是对的,就像陆轰本能的相信自己一样。 之后的数分钟里,江城子又将会场里几个值得注意的人物一一介绍给心不在焉的陆轰,比如坐在李埋身边那个人高马大的警察,能力是“黑铁武装”,还有那个存在感很低的谢顶的便装大叔,能力是“销声匿迹”,最令陆轰在意的是坐在前排的两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伙。他们衣着颇为破旧,甚至可以说是衣衫褴褛,光是这一点就让这两个人和一屋子来自新城的家伙格格不入。据江城子所言,这两个人确实不是新城的人,而是程家请来了一批扫荡者的首领,年纪大一点的能力是“鱼叉力场”,而那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瘦瘦的少年只是个“肌肉强化”的能力者,不过不是“蛮力强化型”而是较为少见的“敏捷强化型”。 当然,让陆轰在意的并非是这两个人的能力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他们身上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煞气,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一般,让陆轰觉得,他看到的并非是两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是两只披着人皮的角蛙!当然,这也是因为陆轰平时与外界不经常接触罢了,要是他像其他往返于新旧城之间的三教九流那般,经常和这种刀头舔血的扫荡者们打交道,也自然而然的见怪不怪了,要知道,这些亡命之徒里随便拿出一个人来,不管是不是首领有没有异能力,全都是一般无二的煞气冲天。 也就在这个档口,程俨总算是结束了他那冗长的毫无意义的动员讲话,动员的成果恐怕是收效甚微,甚至在陆轰看来,这样的讲话多来两次,士气战斗力什么的绝对是不升反降,原因无他,光是坐在这里就能无聊死一大批人。 不过在场的多数人都是在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一半以上的人都来自原来的政府机关和程家直接控制的警察系统,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经习以为常,纵观全场,恐怕也只有那两个扫荡者和陆轰是一个反应,此时这两个人早就坐没坐相,年轻的那个甚至还直接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睡着了,让陆轰不禁纳闷,两个男人这么亲密真的没问题? 或许是深知程俨又臭又长的讲话着实讨厌,李埋上台后并没有习惯性的摆官腔,反而单刀直入的进入主题,直接讲起了韩渊的几个重要部下和各种注意事项,这倒是让陆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像江城子强调的那样,这的确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要知道,如果在打螳螂之前就能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能力,那自己在西城大厦就不至于那么被动了。 “那么,我们先来看几张照片。”李埋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打开了投影仪,屏幕上缓慢的闪过几张照片,只是清晰度堪忧,好几张甚至都是在夜晚抓拍的,要从这样的照片里看出什么门道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李埋在这种时候把这些照片放出来,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没人会有闲心在这个时候开玩笑,所以本能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从上面寻找些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然而最多也只是勉强能看出一个像广告气球一般硕大的圆滚滚的东西,似乎还是一个活物。 022.敌人们 大屏幕上一系列不明所以的幻灯片走过场似得放完,直到最后一张照片才勉为其难的显示出一个标准的人形,那是一个体型微胖的青年的证件照,这人目光呆滞不修边幅,脸色发黑,衣着陈旧老土,长相中规中矩但却和好看沾不上边,倒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即便李埋还没做什么介绍,陆轰已经隐约觉察到了这个人的身份,那个临安城恐惧的化身,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霾——恶魔韩渊。 果然,李埋一开口就倒出了这名青年的身份:“他就是韩渊,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 按照正常人的脑回路,恐怕绝对不会讲照片上这个人畜无害的土包子和以虐杀,强暴,泯灭人性而闻名的韩渊联系到一起,所以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里顿时引起了一片细碎的声浪,嗡嗡嗡的,像是一群被捅了巢的蜜蜂。 等大家的惊叹声略微平息,李埋才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了下去:“刚才给大家看到的证件照是‘灰色情人节’之前韩渊的相貌,然而现在他到底变成了什么鬼样子我们没办法做出具体的推断。相信大家对刚才那些抓拍照片中的大圆球印象颇深,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直径在两米以上的东西就是韩渊本人,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东西,还有他的具体能力都无从得知,因为见过他使用异能力的人无一例外,都已经尸骨无存了。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他的能力是一种用爆炸的方式达到目的凶暴异能,所以我在这里提醒诸位,如果谁与他碰上了,请尽量把他当成一颗威力无法估量,而且会自行行走的炸药包。我的意思是,能跑多远跑多远。” 在正式开战前,自己一方的动员会议上,身为主将之一的李埋竟然要求手下见到敌酋转身就跑,这场面未免也太有些诡异了,更加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整个会场小两百号的异能者,竟然没有一个对此表示出意义,要知道,作为超越正常人类战力的终极存在,这些异能者里最不缺的就是争强好胜的主,现在却都服服帖帖的表示走为上这种战略非常好、好的得体、好的大快人心,简直能莫名的生出一种荒诞感。看来,长久以来对于这个名字的恐惧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每一个临安城幸存者的心里,可以预想的是,只要韩渊稍稍的显示出一点与名声相符的实力和凶狠,这一票乌合之众恐怕会当场不攻自散。直到此时陆轰才完全明白了当初在地下停车场眼看着陆轰将角蛙的首级摔倒自己面前,程俨既恼羞成怒又欣喜万分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现在太需要一个既有相当的实力又傻傻的不知为畏惧的家伙,帮他来趟韩渊这颗大地雷。 当然,这种浮世绘一般的情景陆轰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在意,让人怀疑这个人的脑袋构造是否和人类属于同一种。反而的,他对李埋所言,肯定韩渊的能力是一种爆炸性的异能比较感兴趣,要知道,自己的异能力也是通过爆炸来伤敌的,不知道和韩渊的爆炸相比,“空气爆破”到底够不够看。 作为“天上人间”最强的战斗力,关于韩渊的介绍却颇为简单,李埋只是稍微的提及了一下,放了几张模棱两可的照片就草草的结束了。一方面恐怕是因为资料真的不足,没人能在一个A级的大能力者的攻击下存活,具体的战斗细节自然无从得知。其次呢,恐怕李埋自己也觉得,在多说两句关于韩渊的话题,恐怕就有人要想着树倒猢狲散的具体事宜了。 “那么,在座的各位也有消息较为灵通的,对‘天上人间’的实力也有一定的了解,现在比较清楚的是,除了韩渊以外,我们的敌人中至少还有六个异能者,这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分别从事不同的工作,名称分别是强攻组、特工组和暗杀组,每一个小组有一名组长和一个副手,根据情报显示,根据情报显示,至少每一组的组长,都是一个大能力者。” 相比于之前韩渊的旧照引起的低声的相互讨论,李埋这次的发言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要知道每一个大能力者对于现在的临安城而言,都是战略武器级别的威胁,何况对方在明面上就摆着四个,这感觉就像是敌军拿着火箭炮在狂轰滥炸,自己则举着一把毛瑟步枪躲在战壕里瑟瑟发抖。 屏幕上韩渊的土鳖证件照被换上了一张黑人的全身照,这人腿长手长,活像是一直成了精的黑蜘蛛,脸瘦的不像样子,脑袋几乎和脖子一般细,颧骨突出,眼睛不成比例的大,眼珠像死掉不久的臭鱼一样从眼睑里明显的突出来,头发扎成了无数条脏兮兮毛乎乎的小辫子,猩红的长舌头不安分的舔在嘴边,两只手上摆出摇滚的手势。 为了压住台下的嘤嘤切切的讨论喧哗声,李埋不得不提高了音量,这让本就劣质的话筒不堪重负,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音,却反而让成眠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这个人叫埃迪拉孔波·杜马尤,埃塞俄比亚人,外号‘黑鬼’,四年前来到中国留学,期间不务正业,酗酒打架,后因骚扰女同学被临安外语学院开除,靠打黑拳谋生,之后又因在学校附近贩卖毒品被捕,‘灰色情人节’之后得到D级能力‘肌肉延展’,被招致韩渊麾下,担任强攻组的组长,大能力者。此人身形敏捷,体力极好,近身攻击能力在整个临安城里首屈一指,自学过泰拳的套路,所以也有不错的缠斗能力,遇见此人建议通过远程武器就地击杀,否则他可以造成相当大的伤亡。” 随着李埋的介绍,屏幕上的照片又换了一组,这次倒是陆轰的熟人,螳螂的几张照片一一展示过,李埋才又一次开口:“照片上的这位是暗杀组的组长螳螂,C级大能力者,‘灰色情人节’之前身份不明,真实姓名不明。能力是兽化形的异能力‘利刃螳螂’,因为有人曾经和此人交手过,并重创了他,所以关于螳螂的情报我们收集的最充分。” 说到这里,李埋颇有深意的看来一眼正在后排懒懒散散坐着的陆轰,许多位置比较靠前的异能者都不难发现李埋的小动作,狐疑的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却发现那里只坐着一个又瘦又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正一脸愕然的看着一百来号人纷纷转头盯着自己,颇为窘迫的样子。然后就好像谁下了指令一般,众人齐齐转过脸来,又齐齐转回脸去,整个过程也就是两三秒钟的样子,除了仍是一脸愕然的陆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多数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李主任在这种节骨眼上非要看一眼这个毫无特点的少年做什么。然而有几个有心人揣摩着前言后语,一下子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难道说,这个弱不禁风的瘦小子,就是那个重创了B级大能力者的强人? 当然,李埋不会亲自证明他们心中的疑问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说在一般情况下,‘螳螂’身上的重伤不可能恢复的如此之快,我们有很大的几率不会遇到他甚至是他的暗杀组,但是众位都清楚异能力千奇百怪,这个包票谁都不敢打,所以针对此人异能力的特点,我将作出如下安排……” 就在李埋千方百计的算计韩渊手下每一个异能者的同时,离苏湖大厦数公里远的一座写字楼上,三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密切的注视着苏湖大厦周围的动静。 这座写字楼是附近的制高点,故而被理所应当的纳入了苏湖大厦的警戒范围,通常情况下,都会有两名携带高倍望远镜的哨兵在天台执勤,而如今正是紧张的备战时期,所以程俨更是往这个要紧的制高点派遣了一个班的特警,在末世异常珍贵的高倍望远镜也从两具增加到了三具,力求保证程俨能第一时间知晓周围的情况。 与平时一样,除了三名朝着不同方向观望的武警,其余六个人都闲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某些极其危险的人盯住了。 正在插科打诨的一名武警突然发现正前方的半空中飘上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停在了半空中,他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台摄像机……会飞的摄像机! 在最开始0.1秒的愕然后,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对劲,而执勤的哨兵们却只顾着侦查地面,丝毫没有注意半空中的诡异。 “有情况!”他刚想喊出声,却返现自己只能张嘴,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在他的喉结处,一枚泛着蓝光的钢针正插在哪里,甚至没流出一滴血。 几乎是与此同时,每一个哨兵的要害部位都被形状相同的钢针刺穿,有的刺在喉咙上,有的刺在心窝处,有的从耳后贯入脑袋,有的从眼角刺穿而出,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就横死在当场。 023.注意防空 苏湖大厦一共有三座楼盘,A座是整个大厦的主体部分,也是临安人最为耳熟能详的综合购物中心,因为这里的人流量是附近最多的地方,‘灰色情人节’之后,一度被变异的尸鬼占领,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军队清缴这里的时候发生了极其惨烈的战斗,导致大楼几乎被枪弹打成了筛子,眼看就成为了废墟,不能在使用了,故而这里现在仅仅是被当成存放物资的仓库,基本上已经完全废弃掉了。 现在程家管理的新城前哨站的指挥所,就建在主楼右边的B座上,这里原来以娱乐设施为主,包括游戏厅、KTV、旅馆室内游乐场之类的,房间的空间较大,也比较容易改造。平时足有一百人的警察驻守在这里,而现在这座大楼的常住武装力量已经超过了五百人,这就显得颇为拥挤了。当然,所谓的拥挤也是相对的,在七层以下,普通人所在的区域确实如此,但再往上走情况则要好的多,因为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的生活起居都要集中在这里,太过寒酸显然是不行的,其中也包括了正集中在会议室的两百余名异能者。而主楼左边的C座和周边各种的次要建筑物在之前都是处于未被启用的状态,因为突然涌入大量的武装力量而临时启用,混乱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远远望去,这个旧城区里最大的武装前哨站人来人往,异常的繁忙,简直像是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然而让这只匍匐在苏湖边上,脏兮兮的庞然大物意想不到的是,一股足以毁灭它的恐怖阴影正在悄无声息的接近着,并且已经开始有所行动。 数公里外,写字楼顶上的哨兵被诡异的悄无声息的杀死,不过半分钟后,两个人影脚下无物,背后无翅,却如同坐着观光电梯一般从地面升起,落在了一片并无血迹的死尸中间,而那个画面感十分违和的摄像机仍然漂浮于离二人头顶数十厘米高的地方,缓慢的自转着,似乎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一般。 这两个人都属于在人群中十分扎眼的存在,其中之一就是强攻组的组长被戏称为‘黑鬼’的非洲人杜马尤,另外一个则应该是黑鬼的副手,他留着一个十分滑稽的发型,让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成了精的金针菇。 杜马尤像一只断了腰的大马猴一般蹲在第一个被杀死的哨兵面前,饶有兴趣的检查着警察喉结处的伤口,而那一根致命的细针却不见了踪迹,不知是没入了尸体内部,还是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消失掉了。 “这简直是艺术啊!”黑鬼啧啧称奇:“每一次看见山羊杀人我都忍不住羡慕,这种精妙的手法太令人惊艳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学学他呢?至少不要每次都弄的血浆四溅残肢乱飞,你这样不环保。” 搭腔的并不是站在黑鬼身后留着西瓜头发型的瘦高少年,而是被他随便插在裤腰上的对讲机。 这东西足有一块砖头那么大,又笨又重,活像是三十年前风靡全球的‘大哥大’移动电话,尤其被黑鬼别在腰上,显得更加邋遢。 可能他自己也发现这么装这东西果然还是太难看了,于是伸手把它摘了下来,学着西瓜头少年的样子,用对讲机后面的绑带将它缠在了左臂上。然后才接着询问到:“所以说,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对讲机那一边又传来了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她的嗓音有些粗,算不上多么好听,语气却颇为欢快的样子,好像这次他们计划的事情不是要屠杀数以百计的人,而是像末世之前一样,去苏湖大厦约会。 “首先呢,你们要把摄像机按到东面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然后把焦距尽量往远调,你们应该没有忘带卷尺吧?” 黑鬼看了看西瓜头少年,见他从喇叭裤的口袋里翻出了一把卷尺,然后点点头,示意他按照佳琳的吩咐去做。 少年跳起来把半空上的摄像机抱在怀里,然后从护栏上向着西面量了半天,最后确定了一个位置,把它卡好,接着开始调焦距。 “如果没问题的话,这个角度应该刚好看得到C座楼的位置,视角调高一点,务必保证我看的到顶层的情况,这事关你自身的性命,别马虎。”佳琳很是谨慎的询问着西瓜头少年,不只是最后一句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还是她的态度影响到了后者,西瓜头将眼睛贴住摄像机,看了半晌,才回了一句肯定的答复。 “接下来你们两个要分开行动,黑鬼,你要去异能者集中的B座,我会用‘浮空托举’的能力把你送到大厦的楼顶,一旦阿阵开始行动,不管有谁挡你的路,你都要用最快的速度从顶楼一路杀到第十二层,之后盯紧程俨,如果可能的话,杀掉他。阿阵,我会把你送到C座,你到达后注意B坐十二层的动向,一旦发现那边出现骚乱或者冒出黑烟,立刻对C座楼盘零距离使用三级地震。对,要用最快的速度将整座大楼搞塌。” “等等等等,要是楼真的被我震塌了,我不是就一起被埋进废墟里了么?” “这就是刚才你安装好的摄像机的作用了。你完全不用担心你自身的安全,我会时刻注意你的动向,保证你的退路。你也不用担心在使用能力的过程中被什么人打扰,只要是摄像机看的到的地方,都在山羊的射程范围之内,必要的时候他也会给你支援的。之后我会送你去B座,你沿着黑鬼清理出来的通路去和主力部队会和,之后你随机行动。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样的安排太好了。有你在还真是方便啊,佳琳小姐,我想程俨他们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会想到,在螳螂被重伤的情况下,我们还能从空中发动袭击。” “有一个问题啊,”这次换到黑鬼发问了,“要我说,反正他们最精锐的战斗力都集中在B座楼里,我们干嘛不利用阿阵的能力直接把B座楼弄塌呢?这样的话那将近两百个异能者和程俨不就彻底没戏唱了?” 佳琳想不到这个平时嘴贱人傻的讨厌鬼竟然并不蠢笨,也难怪他仅仅靠着一个D级的能力就能如此的凶悍了。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没脑子的人不肯能活的好。 “想想看,比起数千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用半自动步枪扫射形成的弹幕,区区二百个能力不一、散沙一盘的异能者是不是更好对付?要是你选的话,你会选哪一边?” “可是,即便是B座楼里也不是还有三百个士兵么?”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们强攻组只需要负责10层以上的清剿工作,其他人特工组的两位自然会对付的,至于那个打伤螳螂的家伙,美食家已经盯上他了。” …… “这个人名字叫做司空淼,特攻组的副手,具体的等级未知,然而在我看来,他甚至要比特攻组的组长更难对付。他的能力是‘暴雨之躯’,可以将自己的身体水元素化,变成类似于水的流体,初步认为他还有一定的水流操纵的能力,是一个极其复杂棘手的对手……” 此时大屏幕上的照片换成了一个相貌清秀可人的少年,准确的说,这个名叫司空淼的家伙长着一张特别可爱的娃娃脸,以至于有些男女莫辨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皮肤如此嫩白,眼睛如此清澈的他会和‘天上人间’那群妖魔鬼怪混为一谈。不禁让人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得知某个清纯少女被一群暴徒侵犯的惋惜。 这其中就包括了坐在第三排的那个中山装老头。 “真是可惜了啊。多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被糟蹋了?还是应该想想主意把他救出来才好。” 坐在他傍边的儿子看见自己的老爹又犯了同情心泛滥的老毛病,忍不住插嘴道:“老头子我跟你说,最好还是别发你的慈悲了,天上人间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要是遇见这小子,您得直接下杀手,不然我就要给您老送终了。” “去!兔崽子你说的什么话……”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本来就瘦长的脸拉的更长了,刚想要出口教训,却发现在走廊处,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小伙子正频频向他观望,看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讲。 那个服务生也正好发现了老爷子看向了他,四目相对不过一秒钟,他便摆上了一个很是灿烂的笑脸,朝着老爷子那边走了过去。 因为这间会议厅是由电影院的一间3Dmax放映室改造的,为了考虑顾客们的舒适程度,座位间的间隔都比较大,故而即便是老爷子坐的位置比较靠里,服务生还是能比较自如的走到他词身边。 那青年俯下身,在老头耳边轻轻说到:“您好,请问您是卢靖功老先生么?” “正是老朽,这位小友找我有事?”卢老先生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好像除了自己的儿子,他不会对任何人发火。 025.坏人的底线 如果世界原本的秩序崩坏了,人类从文明与辉煌中重新走向弱肉强食的丛林与野蛮,那么所谓的人性能维系多久呢?或者说,在文明的末日中,到底有多少人,还能称之为人? 或许临安城的卢靖功先生就是这为数不多的,残存的‘人’中的一员吧。在末日以前,卢靖功老爷子和程平山一样,是一个省部级的高官。当然,他算不上一个好官,以权谋私,卖官鬻爵的事情他也没少干,然而他虽然贪污,却不是一个腐败的人。作为一个从红色年代里扛过枪拼过命的老革命,他有着自己的底线。而一个有底线的人,坏也不会坏到骨子里去。 赚该赚的钱,不该赚的钱不能不碰,这就是他的底线,简单却实际。比如说,他收了某个开发商的钱,把某个项目拨给他,但却容不得对方在工程里偷工减料。对他而言,这个工程谁做都是做,在这里出卖一些优先选择权,无可厚非。前提条件是,工程的质量要过关,否则就是对不起良心。 所以呢,他在任的期间,还是做了不少让人称道的实事,虽然他也在中饱私囊,但他的确是政绩卓著,比如任临安市长时疏通了谁都不想管的下水道,让城市不至于一下雨就变成泽国。比如任水利厅长时维护河提,消除洪灾决口的隐患。比如调任交通厅长时,建成了全省的直达高铁。然后他就被一场反贪污的政治运动抓进了监狱。 他该抓么?该。问题是还有一批更该消灭的腐败官员还在逍遥法外,比如程平山。然而讽刺的是,亲手签下批捕令的人,正是程老爷子。 然而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黄土埋半截的老贪官还没在监狱里待两年,“灰色情人节”就爆发了。万幸的是作为一个政治犯,卢靖功在牢房里的待遇还算不错的,起码是单人单间,这就保证了瘟疫爆发的时候,那些被感染的尸鬼们无论如何也咬不到他,当然,他也出不去。 等到程俨带着武警部队收复监狱的时候,卢靖功已经快要饿死了,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恐怕帮了大忙,这让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有着高于常人的耐受力。 因为这次措手不及的灭世灾难,临安城的情况与世界上其他大城市并无二致,人口锐减,道德崩坏,新成立的政府根本没有足够的,有着管理经验的官员来重新恢复有约束力的秩序,故而即便是卢靖功这种身上带着污点的前官员,也成了可遇不可求的稀罕物,故而,无论是在旧城与暗兽尸鬼投机者的斗争,还是在新城维持幸存者的生计,都有这位老人的一份功绩。 自己的才能又有了用武之地,这让老人如获新生,更为重要的是,他偶然间发现了自己竟然和那些新奇百怪的“异能者”一样,也有了一种令人畏惧的超能力。然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没有改变他坚持了一辈子的原则,只不过比起以前张口闭口就谈钱的庸俗,现在老头子坚持的原则无疑又高了一个档次——“做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永远不碰。” 对他而言,这是一场针对自己,也针对整个世道的革命。这种事情他想了一辈子了,没想到到了快要入土为安的年纪,反而是有机会实现了。 一个有信念的人是可敬并且可怕的。尤其是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卢靖功做成了许多在末世里苟延残喘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他带领着一波残军收复了郊区的兵工厂,并且召集了一批机床厂的工人恢复了子弹的供应,让临安城剿灭尸鬼的计划没有了后顾之忧,也是他在旧城全面陷落的败坏局势下,从临安大学的图书馆里抢到了一大批的书籍,保存了文明的火种,也是他在新城建立了唯一一所福利幼儿园,不至于让那些失去父母的幼儿吃不上饭活活而死。就连常年徘徊在秩序之外的扫荡者,都对他尊敬有加,甚至于,有些人还甘愿为他驱使,成为卢靖功野心的助力。比如说那个在会议室里让陆轰颇感兴趣的唐敖。 他不是个好人,确实如此,但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像他这样有底线的坏人反而是最善良的了。甚至于,这次参加程家浩浩荡荡的讨伐行动,也仅仅是因为他们口号里喊着的“解放同胞”。谁都知道程平山只是想救回自己的外孙女,而在这件屋子里开会的人,真正在为韩渊那里受尽折磨的女孩子们着想的,恐怕也只有卢靖功一个人了,他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多救一些人出来,所以为了这次行动,他不仅仅将自己掌握的全部武装力量拿出来,还到处奔走呼吁,让更多的人不惧韩渊的淫威,加入到讨伐的队伍中来。 所以当那个服务生一本正经的找到自己说有要事相商的时候,卢靖功本能的以为又是新城里哪家势力派来的联系人,尤其是对方那张年轻的脸让他感觉颇为熟悉,好像从哪里见过的样子,这就更让他放下了戒心。毕竟,这里可是联合军的大本营啊,在整个临安城,还有哪里比苏湖大厦更安全呢?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怀疑,甚至没有让自己的儿子跟随,一个人跟着那名服务生走出了会议室。 两个人经过陆轰和江城子身边的时候,正在东张西望的陆轰突然死死的顶住了服务生的脸,后者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有一个人正用惊异并且杀气腾腾的目光看着自己,依旧安静并且迅速的走在卢老爷子身前带路,看样子的确是个训练有素的侍者。 陆轰颇为奇怪的“咦”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并不确定,但又很是忧心忡忡。 “怎么了?”坐在一边的江城子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同伴的异样,于是出声询问他。 “啊,没什么。”被江城子的声音惊醒,陆轰才从自己的疑神疑鬼中跳回现实中来,只是他深锁的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开,反而是越发的皱成一团了,“只是看到刚才那个人很面熟,但又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人……他太年轻了……可是,怎么可能这么像呢?” “是你以前认识的人?失去记忆前?” 陆轰摇了摇头。 “嘛,有时候人就会这样的,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却莫名的熟悉,没去过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梦到过,这个好像是叫什么什么综合症,听起来挺唬人的,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江城子倒是不以为意,或许他和卢靖功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放下警惕吧。 “也许吧。”陆轰勉强的应付了一句,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像江城子所言,那个人的相貌自己怎么会认错呢?他可是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的男人啊,刚才的侍者和他简直有七八成的相似……可是,太年轻了……年轻到完全不可能是一个人,这种差距绝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靠着化妆整容之类的手段可以做到的,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吧。 然而陆轰和江城子都未曾注意到的是,侍者走到大门附近,给卢靖功老先生开门的时候转过了身来,在他那件笔挺的白衬衫上,浸渍满了渗出的冷汗。 …… “臭小子!有什么事非要偷偷摸摸的和老头子我谈?非要把我拽倒这么远的地方?” 卢靖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十二层最东面的一处小天台上,这里原本是一家星巴克咖啡厅的门面,当时的经理正是看上了这个孤悬于半空中的小阳台最适合享受阳光与咖啡,才不惜代价盘下这里的。末世之后这里成了一处武装据点,很多房间都像陆轰暂居的KTV包房一样,被粗制滥造的改装了一番别作他用,而这家别具一格的小咖啡馆倒是被保留了下来,作为一处末世里不可多得的休息场所。平日里倒是有不少人要来,这里喝点什么,咖啡或者茶,当然,这里也有只能提供白水的困难时候,不过总也有人愿意来这里。毕竟可以稍微的享受一下末日前平静的生活,哪怕只有一会儿,也足够令人安心了。 然而在这一阵,有资格来这里消遣一番的人基本都被集中在了楼下开会,剩下的也都在布防或者工作,所以这间咖啡厅倒是颇有一些冷清了,阳光照在色泽温柔的沙发和古典讨巧的藤椅上,又从茶色的玻璃桌上倾注而下,在木地板上映照出一块一块的、形状各异的小光斑,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某种让人安逸的气息。 事实上,这里除了桌椅,就只有侍者和卢靖功两个人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因为无论是生意再怎么冷清,吧台那边总要有一个人看店才是,这让活成人精的卢靖功顿时起了疑心,也让他稍微带着审视的眼光重新考量了一下正坐在对面的青年,谁知这一瞧还真被他看出了些不寻常! 025.这个世界不需要好人了 首先,侍者的衣服非常不和身,胖瘦倒是合适,但肩宽感觉像是小了不只一号,这说明这个青年远比他现在的样子壮实的多,才会把衣服撑成这个德行,也同时说明,这个人的上肢力量绝对异于常人!这样的人可以是一名警察,可以是一名军人,可以是一名运动员,甚至可以是一名建筑工人,但绝对不会是一个端茶送水的服务生,茶盘和咖啡杯可练不出这种块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从刚才进门的时候卢靖功就隐约闻到了一丝活在末世的人最为熟悉的味道,那种锈铁般的,代表着极其危险的血腥味。 “ 我是来杀你的。” 刚想出口责问的卢靖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还没发难,对方却先摊牌了。坐在对面的侍者表情平静,好像是在跟卢靖功探讨喝咖啡要配什么点心一般,而事实上,虽然他们两个面前都放着杯子,但里面却空空如也,一如此时二人间微妙的气氛,好像谁都能插进来,却也容不下别的东西了。 而此时,卢靖功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张脸感到熟悉了,在十几分钟前,他才刚刚见过他的,在李埋的大屏幕上!只是那张照片上的脸要比眼前的人成熟不少,但的确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样啊,看来我真是老了,竟然毫不防备的就被你带到四下无人、方便动手的地方。你还能再怎么短的时间里改变自己的相貌么?不愧是临安城的暗杀之王啊。” 螳螂并没有觉得对方是在奉承他,所以还是不痛不痒的回答道:“卢先生您不必介怀的,实不相瞒,我也是最近两天才变成这样一幅模样的,之前我的面相是要老的多,您没认出来,也是应该的。” “那我倒是很荣幸啊,没想到老头子我也能让韩渊觉得头疼啊,还专门派你来给我送终。也好,能给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禽兽弄点不自在,老头子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在费些心思,多拉几杆枪过来,给你们上上眼药。”此时的 卢靖功笑的很开心,就像是一个得了便宜的老小孩一般,一点也没有赴死般的决绝与怒恨。 “老先生,恐怕您真的误会了。相信我,您就算再扩充人员,也绝不是韩渊先生的对手,也谈不上给他添什么麻烦。对于他而言,敌人的人数不代表什么,也就仅仅是个数字而已。你们没见过他的恐怖,自然不信,但我可是句句属实绝无虚言。甚至于这次行动的目标都不是你一个人,整个苏湖大厦的武装力量今天都要死,而韩渊先生之所以专门派我过来找您,不是因为害怕您,而是因为尊敬您。”螳螂年轻的脸上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卢靖功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诚恳,本能的,这个活过了古稀之年的老头子觉得,螳螂没说一个字的假话。 然而对方尊敬不尊敬自己,对卢靖功而言从来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韩渊和螳螂这种人的尊敬他不屑于要,问题的关键是,螳螂刚才那句“苏湖大厦里的人都得死”! 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也许还制定了非常严密的计划,如果被打个措手不及,后果一定会非常严重,至少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即便是豁出去这条老命。 “我知道您老在想什么。您放心,我既然敢叫您来这里,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您可以大喊大叫,但我会在您声音发出来前割断您的喉咙,您也可以选择逃跑,但我想您一定跑不出多远。”说着螳螂上身穿的白衬衫应声而破,从背后的破洞里伸出了三对薄薄的虫翼,随着半空中轻柔的威风微微的煽动着。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一瞬间杀掉我?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小伙子?”卢靖功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岔开话题,希望用聊天的办法分散螳螂的注意力。 “您不必激我。我该动手的时候自然会动。虽然就这样直接将您杀掉也未尝不可,甚至还能省下些工夫,少费些口舌。但韩渊大人还是觉得有些话要跟您讲讲才是。我也觉得应该如此。毕竟,您真的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至少应该让您明白为什么而死。” “哼,无非是碍了你们的事,要搬开老头子我这块又老又硬的绊脚石罢了,你们还能有什么值得尊重的目的?” “我真的不知道,您对韩渊大人的偏见是从哪里来的。韩渊大人所思考的,比您老想象中的要远的多,他可不是一个只会用傻力气吓唬人的小角色。我这样问您吧,您觉得,现在的世道,算是什么呢?”虽然开口发问了,但螳螂的样子却不像是虚心请教,反而像是一个要教学生的老师。 “这有什么好觉得的?不过是蛀虫横行,豺狼当道罢了,若是将你们这些蛀虫豺狼一个个抽筋扒皮,火烤油烹的收拾干净了,天下自然就安定了。” “若是杀了我们,临安城就能恢复往日的繁荣么?死掉的人还能活过来么?变成尸鬼的人能好起来么?暗兽们能就此消亡么?还是说,天底下所有的异能者都能恢复成常人,已经重新划分开的阶级还能倒退回原来的样子?不能,一样都不能。即便是我们都被您消灭了,韩渊大人被您抽筋扒皮,您还能保证临安城不会再出现一个王渊或者赵渊?同样也不能。请您看清楚现在的世界啊,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螳螂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简直像是在喊,一点也不怕惊动其他人的样子。 他稳了稳自己的声音,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再次心平气和起来,这当然是有效的,等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时候,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似乎刚才叫出声的人并不是他。 “时代已经变了,所以不管这个新的时代有多么的操蛋,活在当下的人只能按着规矩来,弱肉强食的时代就是要人吃人的法则,您想要逆流而上,想要出风头,想要当英雄,我们都理解,然而那是不对的,您看看您一心想保护的人都成了什么样子?您活着的时给予他们安全,一旦您死了,谁又去为他们遮风挡雨?到头来还不是被这个世道生生的吃进肚子去了?所以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优胜略汰,起码最强的、最努力的几个人不会被一时的养尊处优惯坏,无论是什么环境里,这些人才都能活下去,成为人类的希望……” “简直一派胡言!数十万的人命,又不是你们蛊盅里的虫子!这就是你们草菅人命的理由?一群疯子!” “您看,我可没有自负到凭着自己这张并不伶俐的嘴就能说服您,您有您的坚持,我们一直都知道,也正因如此,韩渊大人、还有我对您特别的尊重。只是在我们看来,您和这间咖啡屋一样,都是一种毒药。容易让人回忆起旧时代的安逸与幸福,既然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那这种回忆简直就成了一种妄想,您看,是不是和吸毒是一个概念?让人产生可望不可即的幻觉。所以,我们觉得您应该成为一种仪式,在这间旧时代的残留物里,杀掉旧时代剩下的最后一个人,这有着不可估量的象征意义。” “所以说,你们的小算盘就是拿老夫的人头祭旗,然后好对所谓的旧时代宣战?我倒是明白了,想不到你们‘天上人间’还挺会故弄玄虚的。” “仪式感创造神圣,神圣感创造信仰,如果要让世人明白这个道理,这种故弄玄虚也是极其必要的一步了,我想,从政多年的您,一定非常能理解这一点。” “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你们的歪理我大概是知道了,也没兴趣接着和你扯皮了,要取我的性命,现在就动手吧,不过,你可千万别误会了,老头子我啊,可是一点束手就擒的意思都没有。” 卢靖功说话的时候,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反而是摆弄着空咖啡杯的手指突然的用起力来,以至于他那形如枯槁的干瘦的手背筋骨暴起,只一下便将被子捏的粉碎,然后,从他用力的右手的毛孔里,开始渗出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拢聚在他的身体周围,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并且向四下里散开而去。 这一切的动都发生在不经意间,以至于螳螂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只好用六翼的迅捷一下子闪出了阳台之外,因为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卢靖功的“黑死云雾”是万万碰不得的东西,除非螳螂想要以命换命,否则在这层怪雾出现的同时,他就已经不能奈何卢老先生分毫,只有躲开的份了。 在黑雾出现的一瞬间,老头子自己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的毒雾有怎样的威力,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对付螳螂这种靠近战搏杀取人性命的家伙简直是再凶险没有的杀器,现在只需要将自己的能力尽全力的发挥出来,就算是将这位临安城的暗杀王者留在这里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026.伏兵尽起 阿阵被空运到C座楼顶的时候,差点要尿裤子了。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恐高。平时和黑鬼一同行动时,遇见这种非要借助佳琳的能力不可的情况,他是可以选择闭起眼睛的,因为就算是落脚点有什么突发情况,擅长近战缠斗的黑鬼都会第一时间解决掉,换句话说,用不着他。 可是这次就不一样了。他和黑鬼分开执行任务,落脚点的情况又不知道,万一哪里有十来个哨岗,自己闭着眼睛大摇大摆的飞了上去,还不一瞬间被打成筛子了?而且为了不被偶尔抬头看天的人发现,佳琳把他举的很高,都可以摸到云彩的高度。两脚悬空,离地好几百尺,身边有没有能抓能扶的东西,这让他觉得与其受这种酷刑,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 也正是因为被吓的不轻,阿阵落地的时候两条腿都是软的,像烂面条一样,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原地,凭着他豆芽菜一般的身材再配上标准的鸭子坐,要多娘炮有多娘炮。 万幸的是C座楼顶并没有什么人在,要不然被看到这种丢人的样子事小,被人拿着半自动步枪突突了才叫事大!他刚撑起身体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听见不远处的门锁一阵响动,这显然是有人上来了。 “妈的,老子今天有点太背了吧!”他小声的咒骂了一句,顾不得看来人的情况,便一闪身躲到了一处通风口的后面。 那个通风口的石栏虽说并不高大,但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来人根本没有发现此时的屋顶上已经多了一个人,或许他们所有人都不相信对方有能力从上面攻下来,更没有可能预料到这个人的能力可以将整幢楼弄塌。 阿阵的能力名称是“震级控制”,能够利用自身产生的黑暗物质释放出一定能量的地震波,以他现在的实力,足以爆发出相当于三级地震的振波,听起来似乎没有多少破坏力,但是如果与目标零距离接触,将振波的力量完全传导出去,弄塌个把建筑物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恐怖的是,可以预料到,随着他自身实力与阅历的增长,以后能够控制更强的振波简直是水到渠成的问题。他可是天上人间里,唯一两个拥有S级异能力的异能者之一啊。 只是这份对于自身能力的骄傲在眼下的环境中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他只能像一只老鼠一般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这求生的机会。 说是求生一点都不过分,阿阵的能力虽然很强,但却是一个大范围的攻击能力,并没有什么针对某一个人的特殊手段,要想把地震波传导到对方的身体里造成杀伤,就必须接触到他,而以阿阵糟糕的身体素质,恐怕没进身,就被那两个大大咧咧在围栏边抽烟的大兵用枪打成了筛子,毕竟像黑鬼那般能躲子弹的身体不是人人都有的。 就在阿阵头痛怎么办才好时,聊天的两个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探出头来看看情况,就发现那两个人已经躺倒在地,眼看是死透了的模样。阿阵知道这是山羊给他的支援了,看来佳琳并没有诳他,自己要负责的事情,也仅仅就是把这座大楼弄塌而已。 这下阿阵的信心又膨胀了起来,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接着把手放在了楼顶的地面上,嘴角又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那么,什么时候开始呢?十二层的黑烟啊,快点冒出来吧!” 卢靖功的“黑死云雾”是一种蛮特殊的异能力,他不能直接对人产生伤害,但黑烟里弥漫的黑死病病毒却极容易感染人类,这种在中世纪席卷整个人类社会,造成了数亿人死亡的疾病,在现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时代里,威力可想而知。万幸的是,这种由他的异能力产生出的病毒并不具备自然中的黑死病毒那般的环境适宜能力,一旦从他的右手被释放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不过数小时就会消弭掉。即便如此,一心坚持人性的卢靖功始终觉得这种异能力有伤天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是绝对不会使用的。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了,谁都清楚,要是把这个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大能力者放走,会产生多么大的伤亡。为了保证黑死云雾中的病毒活性,卢靖功一直是拼着老命在释放异能力,体内的黑暗物质消耗量持续增长,而螳螂只是从容的越躲越远,也不离开,就好像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引诱着卢靖功不断的使用更大功率的异能输出。 “他这是想拖到我力尽的时候再动手。打的好算盘!”卢靖功察觉到螳螂的险恶用心,于是想稍微收敛一点,然而却发现对自己至关重要的,唯一能发动能力的右手却不听使唤了!准确的说,是右臂的肘部以下恍若无物,如同瘫痪了一般失去了知觉。 他惊异的看向自己的手臂,黑死云雾仍然在不断的从他的毛孔里溢出,在他的身边汇聚成更大更厚的气团,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控制不住云雾的量了,现在他的右臂活像是一只大烟囱,突突的往外冒着黑烟,这样下去,或许螳螂真的就不用动手杀他了,力尽而亡应该是他的最后归宿。 当然,让他右手瘫痪的罪魁祸首也被他一眼就发现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他的手腕往上两寸的地方,插着一根泛着蓝光的钢针! 那针细如毫毛,阳光一照,就泛出一丝诡异的蓝色,它足有十厘米长短,直接将卢靖功枯瘦的手臂刺了个对穿,却没有流出一滴血,即便伤口已经被发现,也没让老头子觉察出分毫的痛感。 意识都不妙的老爷子转身想跑,他觉得或许躲进在室内就不会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攻击,可惜他刚侧过身,四周就像变了魔术一般的,凭空浮现出数十枚一模一样的钢针,一刹那卢靖功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反应是两个字——“完了”! 下一个瞬间,几十枚钢针如同被下了命令一般,一一刺中了他的身体,有的刺入脚筋,有的直接没入身体难寻踪迹,而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精神烁熠的的流光,死气沉沉的,一如他毫无预兆就直挺挺的倒下的身体。 …… 苏湖大厦B座12层的会议室里,李埋正在给异能者们安排任务,针对两个能力特殊的特工组成员,李埋的安排简直是事无巨细。而就在此时,他的挂在腰带上的对讲机却不合时宜的震动了起来。 一般来说,在这种关键会议期间,程俨和李埋的对讲机是不予许呼叫的,换句话说,一旦有人要汇报情况,一定是出现了谁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正因如此,李埋不敢怠慢,像大家说了声抱歉,就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李主任,有什么事?” 对讲机那边传来的是负责警戒的队长的声音:“李主任,这边出了一点状况,有一个送货员打扮的人推着一辆平底车,上面放着一座很难看的雕像,非说是我们这边定做的,一定要我签收,您看……” 李埋听完那边的汇报,第一反应是谁的脑子秀逗了和自己开玩笑呢,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年头了,还有人送快递?刚想爆粗口骂人,但他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尤其是这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情况,由不得他不谨慎。 “你把大厅的监控接到会议室。”李埋吩咐下去不久大屏幕上的投影就变成了一片雪花点,等到再次出现图像的时候已经是此时一层大厅的情况了。 在门口处果然有一个身材很瘦,一身快递员打扮的小哥,看来楼下的警备人员还不至于昏了头,让这种不明不白的人带着不明不白的东西走进大厅。 这个人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所以具体长什么样的确看不清。他的身前是一辆平底手推车,这种东西各个仓库里倒是多得是,问题是车上面放着的东西的确有点不同寻常,那是一个长相颇为丑陋的石雕,足有两米多高,羊角鬼脸,还闭着眼睛,谁会预定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李埋刚想吩咐警备人员赶人,却似乎又觉得那个雕像的样子自己好像从哪里见过…… 等他再仔细的看了两眼,浑身的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那个东西,不就是韩渊手下特工组的组长——那个叫门卫的老头变身之后的模样么? “快开枪!”李埋吓的大吼一声,然而他的命令却被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完完全全的盖了过去,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成吨成吨的钢筋被弯折所发出的哀嚎,接着就是仿佛地震一般的震颤和更加恐怖的巨响。 因为这间会议室是由影院的放映厅改造而成的,所以并没有窗户,多数人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灾难才能造成这样的动静,但那些和李埋一起盯着大屏幕看的人却多少有些明白了。 他们亲眼看见对面的C座楼突然的如同一个艳舞女郎般左右摇摆了起来,然后层层断裂开来,整座大楼在一瞬间塌成了废墟! 坍塌造成的风压和尘暴瞬间将一楼的购物大厅淹没,结实的钢化玻璃门甚至没有抵挡分毫,便被飞来的一块足有数平米大小的,插着钢筋的混凝土砸成了碎片。而之前在门口的那个快递小哥和它的雕像却不见了踪迹,只有烟尘弥漫的大厅里闪烁的两道如同核桃大小的鬼火和不断传来的惨叫声才能让会议室里的人明白,那飞扬的灰尘里,有着什么恶魔一样的东西。 2016年7月9日,韩渊势力与新城的联合军第一次交手的第一秒钟,苏湖大厦C座楼内驻军两千三百人全灭,B座楼大厅警戒部队损失惨重,异能者卢靖功阵亡。 027.十面埋伏 苏湖大厦B座楼的顶层的面积并不大,原来是一些部门的办公室,被玻璃墙隔成了一间一间的办公区,彼此并不相连,与其他楼层一样,这里也是有执勤人员的,因为可能要应对少数尸鬼或暗兽的骚扰,这里甚至还有两名装备了消声高精度步枪狙击手随时待命。 为了照顾到狙击手们的射击死角,原本窗户就多的顶层还专门多开了两扇窗,这让这一层楼的视线比起其他地方显然宽敞了不少,也正因如此,这里的执勤人员最完整也最真切的看清楚了对面C座楼的毁灭。 心有余悸的哨兵们立刻意识到这样一座庞然大物是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就倒塌了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敌袭。负责巡逻任务的班长是个有经验的老警察,第一时间就召集全部人手去天台,直觉告诉他敌人极有可能从他们防备最薄弱的地方发动进攻。 然而警察们刚跑到安全楼梯的门口,通往天台的安全门却被一股巨力撞开了,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手长脚长的黑人,他看到楼下一群急吼吼的警察,竟然露出两排白牙,笑了。 巡逻班长只是在黑鬼出现的一瞬间愣了神,接着他完全是凭借着长久以来与犯罪分子斗争的经验做出的判断,一个字都没说,抬手就是一枪,9毫米的子弹从手枪枪管里射出,然而在他抬手的一瞬间黑鬼的身体就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整个身体向后仰倒,做了一个类似中国功夫里铁马桥的动作,子弹擦着他的肚脐飞射而过,黑鬼起身的一瞬间,用一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将整个人扭转了过来,变成了侧身对着持枪的众人,左拳向前伸出,右拳护在一侧,摆出了一个格斗时最常见的姿势,一副非要拿命装逼的架势,而此时其他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子弹一时间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小脑袋黑人一看形式不妙,这逼也装不下去了,赶紧一个横跳又跳回了天台。 子弹打在混凝土的墙面上噼啪作响,一行人感觉自己被这个非洲来的大马猴玩弄了,气势汹汹的冲上楼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不料刚从安全门处露头,一个海碗大的拳头就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脑袋就像一个被木槌砸烂的番茄,碎的惨目忍睹。 这一幕在其他人眼里则要诡异的多,这个人当时站的位置离安全门的门口尚有两米远的距离,那个黑人并没有显出身影,也就是说,他的拳头打到了两米之外的位置,并且威力惊人! 就在这些人因为死掉一个同伴而有些投鼠忌器时,原本躲出去的黑鬼一个矮身又从天台外钻了出来,他手长脚长,身体却出奇的细短,这样的人一旦做出矮身的动作,整个人就缩小了一倍不止,靠着异于常人的小腿力量,黑鬼硬是用蹲着的姿势跑出了小跑般的速度,一个瞬间就闪身到了最前面几个人的腰腹处,接着双拳齐出,只是几下就把两个虎背熊腰的巡警轰成了肉酱,甚至被他的拳头砸成的血沫还未落下,他便已经站起了身,靠着起立是小腿提供的弹跳力,一拳打在了另外一个位置稍后的警察的下巴上,这一拳的力量显然要更恐怖,不但把那名巡警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还将他的身体整个掀飞了出去,砸在跟在他后面的人的头顶上。 被尸体砸到一片的人毫无反抗能力,黑鬼先是一击侧踢把一个快要站起身的人钉在了墙上,接着跳起一击鞭腿将班长拦腰抽成两段,拳打脚踢,只是两秒钟便将八九个巡警全部杀死,而跟在大部队后方的两名狙击手亲眼目睹了己方从气势汹汹的追捕者到全部阵亡的全过程,自然没有信心和眼前这个仿佛是厉鬼一般的异能者战斗,等黑鬼杀完人的时候,两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好远,眼看就要跑过转角逃出生天,黑鬼却丝毫不着急,他只是又摆出了格斗的架势,对着空气踹出一击蹬腿,按常理将,这样的攻击根本不可能击中数米之外的狙击手,然而在他出腿的一瞬间,那条本就长的不成比例的腿竟然如同被拉扯的橡皮筋一般,凭空又长出了好几米长,直直的一脚踢中更靠前的昂人的后脑勺,另外一个人只看见一道水管粗的黑影从身侧抹过,然后那条被拉长的黑腿就横在了面前,而那个跑在自己前面的同伴却已经横尸当场了。 黑鬼将伸长的腿收了回去,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常年打黑拳的经历告诫着他面对任何一个对手都不能轻敌,全力以赴才是赢下去,活下来的基本保证。 “我杀了你!”哨兵们剩下的最后一个人明白自己已经逃不了了,绝望让他爆发出了原本就积蓄在灵魂深处的血勇,他举起狙击步枪,希望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开一枪,然而他只是从瞄准镜里看见了一个朝着自己袭来的膝盖,接着连人带抢都被怼飞了出去。 “真是的,谁让你们乱开枪的!打着我怎么办?我就是借个路而已有那么难么?放我过去不久好了?亏我还给你们摆了个微笑,呸,现在死了吧,都怪你们!” 黑鬼冲着一地的尸体哇哇大叫,一通埋怨,又突然想起了佳琳交代的任务:“以最快的速度打通从顶层到十二层的路”,这才收住嘴,迈开蜘蛛一样的细腿一路小跑着向楼下赶去。 于此同时,原本已经乱成一锅粥的会议室也在程俨和李埋的呼喝下快速的恢复了秩序,面对这种大厦倾颓的危局,见过大世面的二人明显是临危不乱,沉稳的对眼下的情况一一作出了安排。 “基本就是这样了,请各位异能者按照刚才的命令前去增员各个地方,如果遇见对方的异能者,就地格杀,诸位,临安城的安慰就拜托给你们了!”程俨话音刚落,一屋子的异能者开始向门外涌去,原本是一盘散沙的二百余人现在已经拧到一起了,倒不是因为程俨的话有多么凝聚人心鼓舞士气,而是因为谁都是知道,这个时候要是不拼命,韩渊的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会来要命的。 江城子和陆轰因为坐在后排,所以很容易被人潮拥挤到了前面,尤其是陆轰,甚至处于所有人最前端的位置上,他们刚打开会议室的门,还没走出几步路,毫无预兆的,众人面前突然凭空浮现出数十枚泛着蓝光的钢针,放映厅的走廊里光线本就不好,这些钢针的角度有很刁钻,多数人甚至丝毫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中了招,一瞬间走在前面的异能者们倒下了一片。 陆轰刚好被人流推到了一盏吊灯的下面,江城子则跟在他的身后,他突然发现一道细若游丝的蓝光在陆轰的而后徘徊须臾,然后直直的刺向陆轰的后脑。 他甚至都来不及细想就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那根钢针正好刺中他的小臂,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倒是有一阵微不可察的酥麻感过电一般的闪过全身。而此时陆轰身边的异能者已经摔的摔倒的倒,再傻的人也能意识到绝对出了大问题,陆轰一把抓住江城子的后腰,双脚用力间已经用出了响迅,随着一声爆破声,陆轰拽着江城子腾空而起,两个人倒飞了出去,一头撞进了刚走出来的会议室,而就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十几枚钢针倾泻而下,横七竖八的扎在了木地板上。 跟在后面的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谁还敢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于是连门外生死不知的同伴都不顾,逃命一般的又窜回了会议室,几个呼吸的功夫,那些没有刺中人的钢针就好像原地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跑在最后的两个人把大门一关,二百余人的异能者部队竟然被困守在了原地,龟缩着不敢出去。 “喂,我说,你们几个快点把门打开,我老爹还在外面呢,要是他老人家出了什么意外,我要把你们这帮窝囊废的脑袋全拧下来!” 被逃难一般的人流又推回来的卢警官带着卢家旗下的十几名异能者在门口闹事,其中还包括了那两个一看就很危险的扫荡者。这也由不得他们不急,外面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老头子一个人在外面确实令人担心。 “姓卢的,你别在这里跟我哼哼,我他妈的是为了你们好,刚才的情况你们又不是没看见,二十来号人说倒就倒,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凭你们几个小鱼小虾,跑出去还不是送死?我们要是把门打开了,万一那种钢针射到会议室里造成大面积伤亡怎么办?你们负的起这个责任么?” 两伙人在门口处争吵不休,甚至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已经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起来,开始后悔为什么上了这条贼船,非要去招惹韩渊不可。 确实,C座楼的倒塌,大厅警戒部队全灭,一瞬间让二十多个异能者失去战斗能力,天上人间的第一波进攻,已经凌厉到能摧毁人的信心的程度了。 028.唯心之物 比起四周乱糟糟的吵成一团的异能者们,陆轰此时有更值得他关心的事情,要不是江城子眼疾手快帮他挡住了致命的一针,现在的他也应该躺在门外生死未卜了。毫无预兆的中招,毫无预兆的死去,这种阴狠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异能力陆轰还是第一次见到。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好像不像是能要命的样子,”江城子看了看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那根细细的钢针,现在他的左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像是一个不受控制徒有其表的义肢。 “看来这只手以后是不能用了吧,一个在末世挣扎求生的残疾人,想想都觉得励志呢!”江城子事到临头还在拿自己开玩笑,不知是本来就这么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还是怕那个被自己救了一命的家伙有什么心理负担。 “请别这么说,小江同志。”不用转身,陆轰就知道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李埋,这种油腻腻的声音别人可模仿不来。 “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不是么?只不过是一枚头发丝一样细的钢针而已……” “你说的倒是轻松,要不换你来试试?” 陆轰觉得这家伙现在是没事找事,转过头想要大发脾气,却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不仅仅只有李埋一人,还有程俨和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陆轰记得江城子给他介绍过这个人,他是程俨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名字叫裘骆桓,能力是“黑铁武装”,据说一旦他发动了异能力,手枪子弹都不能伤他分毫。 “哎呀我说,你们两位不去管管这沸沸扬扬的场面,跑到这里来拿我开涮么?” “庸人自扰罢了,管什么管?” 程俨依旧是一副霸气外露的样子,而李埋则是唱红脸的,笑呵呵的对陆轰说道:“我能看看小江么?”然后他不等陆轰回答,肉球一般的身体竟然颇为灵活的从椅子缝中间挤了过去,然后抓起江城子受伤的手仔细的看了片刻。 “针很细,强度应该不高,但是很锐利。这样的粗细程度即便是再坚硬的材料也很容易弯折,何况这东西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钢针而已。骆桓,这样的东西能伤到你么?” 那个铁塔一般的大汉说话似乎很谨慎,略微思考了片刻才回复李埋:“我想应该不能,这东西能刺穿皮肤肌肉,恐怕靠的是一股寸劲,一旦角度不对或方向偏移,以这种强度的东西,刺到我的黑铁武装上只能弯掉,当然,前提条件是它的力道不够大,如果这东西的初速度和子弹类似,这样的横截面积贯穿能力应该很强,我的皮肤恐怕抵挡不住。” “这一点你放心,”这次是程俨颇为肯定的说道:“你没看到么,这针连小江的手背都刺不穿,怎么可能像子弹一样快?” “我说,你们几个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陆轰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东西是完美的,我们所惧怕的,正是我们不了解的。异能力也是如此,我们想从江城子的伤口里,找出攻破这个异能力的方法。” 李埋的脸上挂着令人极不舒服发笑容,仿佛整个嘴角都要咧开到耳根后面,两拍整齐的牙齿似乎是想要择人而噬一般,那副圆圆的眼镜也在放映室的大荧幕反射出的微光下亮起了白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诡谲无比,简直像是从那部电影里直接走出来的阴谋家。 然而即便是再会掩藏情绪的人,也不能完全摆脱七情六欲对心境的影响,至少在陆轰看来,李埋与程俨,这两个看似镇定无比的人,内心的焦急恐怕不亚于在座的每一个异能者,因为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如果可能的话,韩渊的手下会杀掉这里的每一个人,谁都不是例外,所有人面临的危机是相同的,也正因如此,李埋才会如此细致的检查江城子的伤口,来判断对方异能力的情况,而程俨也毫不犹豫的派出了自己的王牌,准备必要时突围而出。 而李埋此刻这样的态度,似乎也间接证明了江城子的推测,他不是韩渊的人,李埋要杀掉他另有原因。 无论如何,出不了这扇门的话,一切恩怨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况且,现在的陆轰正在怒火中烧,他真的非常想杀人,杀掉螳螂,杀掉偷袭自己的不知名的异能者,杀掉韩渊……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各种的小别扭,但似乎和李埋合作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他妥协了。 “针上面似乎有某种毒素,看样子并不致命,只是被刺中之后会使得伤口附近的肢体完全失去知觉,比如我现在就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左手。”江城子似乎要比陆轰更早的看清形势,很配合的对李埋和裘骆桓叙述自己的症状。 “介意我把它拔出来么?”李埋很礼貌的问道,见江城子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好介意的,他也就不再客气,带上了一副警用手套将插在手背上的细针拔了出来。 然后他颇为不正经的又一次开口询问:“我说,小江,你的血液没什么问题吧?比如有艾滋病什么的?” “当然没有了……你不会是想……” 江城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埋将那根细针稳准狠的插进了自己的手背上,看似很疼的一下,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不只是针上的麻醉毒素起了作用,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把小伤小痛放在心上。 “老李,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了?”裘骆桓急的大叫,就差原地跺脚了。 “死不了,江城子不是没事么?我就是试试看这东西的力道如何。”李埋颇为感兴趣的盯着自己已然不能自如行动的右手,眯着眼睛说道:“几乎是刺中的一瞬间就产生了效果,而且我只是用它刺破了一点皮肉而已,据我所知,再厉害的毒素都不会有这样的作用效果,因为它发作的速度超过了人血液循环的速度。我觉得这种失去知觉的状态应该不是由某种毒液造成的……等等,这是?” 不光是李埋,在场的数人都颇为惊讶,那根原本好好的攥在李埋指尖的钢针在刺中李埋之后,竟然渐渐的变的模糊了,就好像是玻璃上倒映出的虚影一般,从实体变成了虚体,然后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众人正面面相觑,就连脑袋一向聪明的江城子也有些纳闷,但李埋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他推了推眼镜,眼角里竟然透出了某些兴奋的光芒:“没有手却能把握未来,没有脚却能远行千里,无形无质却能被看到,伴随着出生和死亡,这简直是……” “是思想。”江城子冷冷的说出了谜题的答案,然后自己也眉头紧锁了起来,“你是说,这种恐怖的钢针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物质,而是一种唯心的东西?” “虽说我见过的异能力成百上千,但这种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东西,已经超出了我对物质的理解范畴了,排除所有错误之后,剩下的无论再怎么离谱,也只能是正确答案了。刺中我们的并不是涂了毒药的毒针,而是某个异能者思维具象出来的东西。” “如果这么说的话,也刚好解释了这东西为什么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了。如果这东西是思维所产生的攻击,那么通过针的刺入将某个思想传播到受害者的体内应当是很容易的事情了,通过思想的污染来达到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目的,毕竟如果你自己都觉得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那可就真的是无法可医的瘫痪了。” “问题是,现在我们怎么应对这个奇怪能力的封锁?即便以我的速度,也没信心完全避开铺天盖地的密集攻击的。”陆轰的确有理由这么担心,因为这种被困于一地的感觉简直是太糟糕了,因为主动权完全在敌人的手中,这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只待宰的猪。 “任何一种异能力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问题在于,我们是不是有足够的智慧找到它的破绽。我绝对不相信,那个藏在背后的杀手能在完全看不到的情况下,就将自己意念化成的钢针随随便便的丢过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眼睛’,然后戳瞎它!” “可是,现在我们门都出不去,怎么去戳他的眼睛啊。”裘骆桓一副傻大憨粗的模样,不懂就问。 “我不但要戳瞎他的眼睛,还要踢他的屁股呢。”李埋好像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般,一边笑一边说:“骆桓,既然你判断到这种东西没办法破除黑铁武装的话,侦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李埋一边给大汉交代具体事宜,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站了起来,因为腰围的关系,让他做这样的动作颇为吃力,尤其是在一只手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情况下,让他起身的动作看起来更加的狼狈。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的说话,更不影响他正在跳跃的思维。第一次的,陆轰对江城子的猜测一点都不怀疑了,那个在背后暗算自己,将他与江城子的行动路线吐露给韩渊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极其聪明的官僚,只是他仍然不知道的是,李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又和临安城的魔鬼有着什么样子的关系;他们到底,是如何凑在一起合作的? 陆轰觉得要让他去想明白这些问题太要命了,乱成一团线的情况让他的脑仁都隐隐的发疼,他转过头看了看昏昏欲睡的江城子——看来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对于没有任何异能力的他而言,还是太严重了。这样的江城子无疑是没办法再去想些什么了。不过万幸的是,陆轰很清楚,一旦走出了这个大门,一方暗算也好,另一方破局也罢,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换句话说,他可以完全不用再担心自己被谁卖掉还替人家数钱。因为智斗的的过程应该都发生在战斗之前,一旦开始真刀真枪的搏斗,聪明人的方法就上不了台面了,接下来,就是真真正正的以力破巧了。 而这,正是陆轰最擅长的东西。 029.困兽出笼 裘骆桓的“黑铁武装”是一个很实用的技能,顾名思义,发动能力时他皮肤会变成黑灰的颜色,硬度堪比一层抛了光的钨铁皮,子弹都很难打穿。 靠着这种高强度的防御力,他才敢在别人不敢走的枪林弹雨中横行无阻,而相较于铺天盖地的冲锋枪子弹,现在会议室门外埋伏的钢针对他而言似乎又有点不够看了。 他走的很小心,倒不是真的害怕什么东西伤的了他,而是每一步都仔细的检查着周围的情况。无数的钢针从他的周围凭空浮现出来,而裘骆桓却丝毫不作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那些针每每都是刚刚从虚空之中显形,便毫不犹豫的扎向昏暗的走廊里唯一的目标,有的直插向裘骆桓的关节处,有的则对准了他身上类似于太阳穴之类的死穴,然而除了少数刺向眼睛的细针被裘骆桓不耐烦的挥手打掉,这些纤细的东西根本就对他造不成一丝一毫的麻烦。它们无法扎破铁塔一般的大汉灰黑色的皮肤,真的就像是牛毛一般,琐碎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之后便纷纷的弯折掉了,随即弹落在地上,接着便如同跌落温水中的盐粒一般消融在空气中了。 “没有。除了正对着大门的天花板上多了一个摄像头很显眼,其他地方并没有找到隐藏的监控设备。”裘骆桓绕着走廊转了一圈,很是肯定的冲着对讲机回复道。 对讲机那边传来的是程俨浑厚而沙哑的声音,却并不是在跟裘骆桓说话,反而问起就在他身边的李埋:“李主任,我记得再会议室的走廊上我们没装摄像头对吧?”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不排除那东西是原来电影院使用的旧设备。” “这个你们倒是放一百二十个心。”裘骆桓很轻松的说道:“那玩意绝对是刚装上去的,没有哪家电影院的监控设备是拿胶带固定的。” “那么就没问题了,我们先打瞎他的眼睛,然后再去踢他们的屁股!” 随着程俨一声怒火中烧的低吼,会议室的大门被“砰”的一脚踹开,四下的钢针反应迅速的向着门口飞刺而去,却被猛的撞向一边的两扇木门尽数拍飞,门口处才刚刚显露出程俨雄伟的身躯,接着便是一声枪响,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啪的一声被打成了稀巴烂,于此同时,那些游曳在走廊各处的细针全都失控了,仿佛是老电影中的某个镜头卡带了一般,所有钢针存在的画面都变得扭曲了起来,有的空间直接产生了错位,有的则是画面跳动不已,好像是整个走廊都变成了一个全息投影,然而因为信号不好而使得图像乱成了一锅粥。 这样的异像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是一秒钟后,昏暗的走廊又恢复了正常,这次是真的正常了,那种要人命的鬼针已经不复存在了。 程俨潇洒的收起了手枪,豪杰一般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他刚才赢得了一场战争一般:“狗崽子们!反攻开始了!” …… 距离事件的中心苏湖大厦好几公里远的一处废弃的住宅区,似乎与往常并不不同。作为尸鬼最为集中的地区,旧城里的住宅区几乎是所有还在这边讨生活的人的禁地,故而,在尸鬼并不出来活动的白天,这里就是一片萧条版的死寂了。 然而让所有人,甚至是常年徘徊在这里的尸鬼也不曾留意的是,在这片小区的某幢公寓的某个房间内,还存在着某个活人。 这间小居室显然已经被改造过了。其实说是改造,也只不过是把一应的日用家居全都一股脑的摞在一间屋子里而已,然后将面积最大的客厅整个空出来。在尸鬼围城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点也应该是颇为不易的。 然而被腾出来的客厅并没有因此而显得空荡多少,反而是显得比之前更加的不宽敞了。主要原因是内墙的一侧,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十二英寸的显示器,让这间小屋子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监控中心。这个由黑白画面所构成的电视墙莫名的让人不舒服,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这些画面所显示的地方正是这附近的地标建筑之一的苏湖大厦内部。 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人正坐在电视墙对面仅存的一件小沙发上,这人乍一看似乎是一个中年大叔,但实际的年龄极有可能比他看起来要小一点,毕竟一下巴的土黄色的胡子和那副歪在一边的过时的墨镜,总能给他凭空多加上几圈年轮。这人穿着一身帆布的登山装,把套着皮靴的脚搭在前面的那张铁皮桌子上,用一副颇为惬意的模样冲着几个画面不停的指指点点,然而那个他关照最多的显示器上的画面突然一抖,然后就变成了一片雪花点。 在一个电视墙里出现某一块雪花点,无疑使极其显眼的存在,很容易就能让强迫症患者尴尬无比,虽然山羊胡子男似乎并额米有这方面的毛病,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和谐还是让他轻轻的“咦”一声。 “看来螳螂潜入进去安装的摄像头已经被发现了啊,这么说来也已经有人推测出我的能力只要看不到就没办法起作用了么?还真是不得了的智商啊。接下来估计会有更多的摄像头被毁掉,我能给他们的支援恐怕要变得很少了……”然而他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了,毕竟他作为狙击手,只要躲在千米之外的地方安心待着就好,冲锋陷阵的人又不是他,死了谁也轮不到自己。 “真是的……好无聊啊,能找个人聊一会天多好。” …… “卢鸿泉,你不能过去!” 苏湖大厦十二层最东面的一处走廊里,那名一身戾气扫荡者正将同样是一身戾气的光头大汉拦在身前,而那个瘦小的多的扫荡者少年则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同样一言不发的还有一批跟随卢家的异能者们,他们一边看着眼前一言不合就要刀剑相向的两位大佬,一边看着不远处翻腾着的黑雾,愁容满色。 进过数分钟的释放,黑死云雾的浓度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这让原本挺宽敞的大走廊彻底隐没在了翻滚的黑气中,这黑气还在缓慢的扩散中,可以预料的是,如果还没人制止的话,整个十二层都将会被这种致命的毒烟覆盖掉。 之前和卢鸿泉他们一起向东面跑的人大有人在,然而当他们看到楼梯口都被黑死云雾占领后,都很识趣的转身回去从西面的楼梯口撤离了。而卢家这一批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转身就走了,因为他们的主心骨肯定在这片黑雾之中。 “姓唐的,你难道眼睛瞎么?这是我爹的‘黑死云雾’,他老人家一口气放出这么多来,肯定是遇见了不小的麻烦,你不去帮忙就算了,还在这边添什么乱?”卢鸿泉冲着扫荡者大吼,然而后者却异常的冷静。他用一种不快不慢,却十分坚定的口气说道:“正因为认出了老爷子的异能力,才不能让你过去,你是想死么?想死的话麻烦你从窗户那边跳下去,别在这边耍你的大少爷脾气,现在可不是时候,你要带着这一票人活着,不是和你一块去自杀!”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跑路了?你们觉得命值钱,不想去救他,我管不着,想要自己走的我也不拦着,反正我是要过去,那可是我亲爹!” “他也是我爹。”扫荡者很认真的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是他亲儿子。但我和我妹妹的命是他老人家给的,什么时候还给他都行,我愿意。但是最起码要死的值,你现在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冲进去了,万一老爷子已经不在里面了呢?万一老爷子是在给大家断后呢?万一……”他本来想说万一老爷子已经撒手人寰了,可是不知是怕再一次刺激到冲动的大汉,还是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话到了嘴边就硬是给咽了回去,没说出口。虽然他也很清楚,这也许是当前的情况下,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万一……总之,你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对得起谁?” 卢鸿泉死死的瞪着唐姓的扫荡者,他的脸憋的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身材矮他一个头的对方生吞进肚子,然而几秒钟后,他魁梧的肩膀却垮了下去,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低着头,如果有人能从下面看上他一眼,就会发现这个大汉的双眼里也再没有了刚才精光四射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在眼角里打转的泪水和仿佛心死一般的悲伤。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唐敖,你以为我傻啊?我爹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可能释放出如此多的黑死云雾?即便是事出有因,他能不给我留一点信息?我知道,他老人家多半是出了事了。我就想着,即便是把他的遗体抢回来也是好的啊,即便是……” “卢大哥,你别说了。你带着弟兄们从西面先走,我进去把找老爷子找回来。” “唐敖……你……” “哥……你疯了!”卢鸿泉的话才说了一半,却被唐敖身后的一声尖叫给打断了,声音的主人抓着唐敖的衣角,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并且恐惧的看着他,正是一直跟在唐敖身边的那根扫荡者少年,只是他的声音很是清秀,即便是失声般的惊呼,也给人一种悦耳的感觉,这个穿着一身旧男装的瘦弱的少年,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猫猫,听话。我们的命是老爷子给的,现在他老人家八成是驾鹤西去了,我琢磨着,怎么着也要还给他一条才行,不能让他老人家走的尸骨无存。” “唐敖你跟着瞎参合什么个劲儿?我爹的儿子还没死绝呢,用不着你来尽孝!” “卢大哥,你总要给卢家留个后。” “我……”又一次的,卢鸿泉说不出什么来反驳唐敖了。 “帮我照顾好猫猫。”唐敖只是简单的冲着众人交代了一句,就毫不在意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快急哭了的样子,转身就要往黑雾里走。 “哎哎,我说,不就是一片黑雾么,干嘛弄得这么生离死别的?”众人身后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的声音,他只用了一句话,便将这里诀别般的气氛弄得不尴不尬,颇为的气人。 030.逆空 “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胡话?想要找死么!” 面对群情激奋的数十名异能者,即便是陆轰这个胆子大过天的粗神经,也不禁的心里直突突,好像他又一次的,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众怒。 程俨一枪打爆了封锁出路的摄像头后,一屋子的异能者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仿佛要把暗算他们的那群“天上人间”的小人们撕成白切鸡,一股脑的向着楼下涌去,然而其中有多少人真的抱着以牙还牙的决心,又有多少人想要乘机溜之大吉,就不为人知了。 本来陆轰所在的位置正处于门口附近,应该是第一批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人,无奈被奇怪的钢针刺中的江城子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以至于搀着他的陆轰根本跟不上人潮拥挤的速度,瘦小的他好险被那些人高马大的家伙踩死,好不容易挤到人群的最后面,才好喘了几口气,刚走出电影院的昏暗回廊,就发现将近二百来号人全都不约而同的从西面的走廊撤离,明明是东面更近不是么? 于是他拖着晕成死猪一般的江城子走到楼梯口附近,刚巧看见这么一群人在为了眼前这么一片黑色的毒雾争论不休,好像是有点人要进去而另外的人不同意,甚至到后来还演变成了慷慨就义一般的模样。 然而他们吵吵嚷嚷的说什么都听不清楚,不了解情况的他看的尴尬症都要犯了,这才忍不住开口……然后他就被十几个彪形大汉围住了,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命的架势……或许陆轰丢掉的可能不只是性命。 “这位小哥,你要是觉得能拿这个事情开玩笑,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哥几个就在这里把你废了,省的你那张烂嘴再到处招人烦,要么你到那个黑雾里去,找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背出来,咱们的事情就算两清,怎么样,你自己选吧。” 围住陆轰的几个人里好多都是老油皮,甚至还有两个人是警察局刑讯科警混子,有小聪明的大有人在。一听为首的大汉这么说了,都暗自赞叹这家伙果然脑子好用。如果让这小子去黑死云雾里找老爷子的下落,那他们这群人不就都不用死了?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 陆轰是没常识,但他可不傻。一看到周围的这帮老爷们对着怪雾视如毒蝎,就八成判断出了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再加上争论的双方有一个人可是江城子给他着重介绍过的,那个称得上是好人的老人家的儿子,那这黑色的雾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也就呼之欲出了。 卢靖功的异能力“黑死云雾”么,他可不想没过两天就得上那种基本治不好的绝症“黑死病”! 看来江城子所说的唯一可以作为自己的援军的老人家已经遭遇了不测,陆轰又想起老人出去时给他带路的那个侍者的脸,脸色不禁的更加阴沉了。 “卢靖功老先生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我觉得你们至少有权利知道是谁下的毒手。”陆轰嘴角上挂着笑,却莫名的让周围的许多异能者感受到了猛兽傍身的窒息感——或许他们的感觉一点也没错,已经生气的陆轰确实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了。 “这么说你知道谁是凶手?”唐敖眯着眼睛,有些怀疑的问道。 “凶手什么的现在还不好说,毕竟我们现在还没看见尸身,多少还有点希望。”陆轰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卢鸿泉:“还记得叫老先生出去的那个服务生么?” “你是说他?别逗了。那个小杂种把我爹叫出去,多半是有问题的,但你说他是对我爹下手的人,我一百个不信,你以为卢靖功是什么人?他是随便找一个小喽啰就能暗算的了的?” “卢警官,你可不要被他普普通通的脸给误导了,人不可貌相,这家伙才不是什么小喽啰……他叫螳螂,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很熟悉——临安城的暗杀王者,韩渊手下的队长,C级大能力者。” “什么!不可能,螳螂明明是一个中年人,那个侍者比他年轻的多……”然而下意识的反驳陆轰的卢靖功话说一半,自己也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那个把父亲叫出去的年轻人——那张脸!还真的与照片上的螳螂有六七分的相似! “看来你也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是吧?”陆轰的声音反而更低沉了,虽说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判断会出错,但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得到了这样的证实,还是让他觉得很是不舒服。 毕竟,他可是眼睁睁的,让这名大敌从己方有二百多人的大本营里进来出去好几趟,如果他能在感觉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向着伪装好的螳螂发难,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换句话说,陆轰觉得C座楼的坍塌,大厅的突袭,埋伏的钢针,还有数千人的阵亡,恐怕都和他有关,他对此要付一定的责任,这种背负了如此多人命的感觉,陆轰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然而,并不好受。 “事到如今,虽然我已经有八成要相信你了,但也不差我再多问一句,你到底是如何在所有人都被蒙蔽过去的时候,判断出那个人可能是螳螂的?你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他?还有,你告诉我们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唐敖稍微思量了片刻,又有些担心似的问道,而站在他身后的黑皮肤的比陆轰还要矮还要瘦的少年只是死死的抓住唐敖的衣角,一副生怕他一不留神就飞走了的表情,好像除了唐敖之外,周围发生的一切变故都和他毫无关系。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叫陆轰,崔拓老爷子雇来的人,之前李埋说的那个和螳螂交过手的人正是我,虽说我几乎把他打成了残废,但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差点把命都丢了,所以那张脸我绝对不会记错的……只不过他好像会用一种改造样貌的能力,这次的他明显比和我交手的时候年轻的多,所以当时我只是略有怀疑,却没有当场动手……至于我帮你们的目的——你们也看到了,我朋友受伤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要全力战斗,根本没办法顾忌他,所以想摆脱你们帮我照顾他一阵子。” 唐敖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而卢鸿泉却有些疑惑的问道:“从那间屋子跑出来的团伙少说也有十几个,凭你这种能将螳螂都击退的能力,谁还不是抢着拉你入伙?再说,你们崔家派的那十几个异能者也在,为什么非要找到我们?” “我和崔老爷子的手下不太对付,他们的死活我才不管。至于为什么找到你们的原因——是这家伙。”说着陆轰耸了耸肩,晕成一滩烂泥的江城子不自觉的跟着动了动,然后就又恢复了死掉一般的样子接着躺尸。 “他告诉我说,那件房间里,能算得上是好人的,也就只有你们了。其他的人——包括李埋和程俨,我一个都信不过。那样还不如我亲自带着他更安全。换句话说,不是我非要找你们不可,是我只相信这个家伙的判断。” 卢鸿泉一本正经的走道了陆轰面前,他严肃的仿佛是要签下一份两国相交的条约。 “既然如此,陆轰先生,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我家老爷子,我们就是豁出性命不要,也一定保护江先生的周全。” “好,那我现在就把这片‘黑死云雾’驱逐干净,不过手段肯定有点暴力,你们能肯定老爷子所在的方位么?若是误伤了他老人家可就不好了。” “在左边,那里有一间小咖啡馆,我从窗户边看了一眼,那边的黑死云雾颜色是最重的。”这次卢鸿泉回答的很果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而陆轰则是走到卢鸿泉所指的大窗跟前,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他所指的地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特别之处,于是有些疑惑的问:“你能确定么?这可是人命观天的大事!” “能。我跟在我爹身边这么多年了,寸步不离。只有我最能了解他的能力。” 陆轰耸了耸肩,既然对方作出了这样的判断,自己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把江城子从肩膀上放了下来,交给刚才耍小聪明出主意的大汉让他搀好,然后走到人群的最前面,离那致命的黑雾也不过仅有数米的距离。 他双腿开立,仿佛搏击一般扎了一个扎实的弓步,两只手放在右腰的边上,虎爪一般上下相对,随着他的双膝逐渐向下沉,他的掌心中间开始泛起了一圈圈肉眼可查的波纹,但并不是像一般的螺纹一般向外散开,而是想着两只手最中间的那处空隙内聚。 不过数秒钟的时间,被压缩到掌心的空气就因为密度过大而变得有型有质了起来,仿佛是一滴淡蓝色的水珠在完全失重的情况下悬浮于虚空之中,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明亮了起来,不过短短数秒钟的时间,这一粒小水珠已经能发出仿佛霓虹灯一般闪烁,却更加晃眼的光亮,让人须臾间不敢直视。 “逆空!” 炽蓝色的光点被陆轰推向了不远处的黑雾,然后在它就要被黑雾的边缘吞噬之时,陆轰又伸出了一根指头,将右手摆成了手枪状,枪口直指着,流光闪烁的光点,然后一股穿透性的气流命中了它,就像是一束激光集中了多面反射的棱镜一般,虎锥的穿透性气流命中光点的一瞬间,它的内部所集聚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形成一股股更加狂暴的乱流,纷纷朝着虎锥的方向扇面一般的展开,激射而去,最终由点射成线,线聚成面,陆轰面前的整个走廊都被这一股仿佛灭世一般的气浪淹没了,伴随着嘈杂无比的轰响,仿佛要整个融化在着淡蓝色的乱流之中——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在场的众人被强光晃了一下眼睛,等到再能视物之时,整个走廊的右侧墙壁已经不翼而飞,不光如此,楼下楼上方圆数十米的地方都已经消失掉了,就仿佛是被什么巨力给撕扯成了碎片,让整座B座办公楼看起来就像是被能吞天的大狗咬掉了一整块,再也没有了四平八稳的感觉,仿佛一阵风都能在破口处将它吹成两截。而十二层东面主走廊的左侧墙壁,因为虎锥射入角度的问题,则受到的打击小的可以基本不计。 031.仇人相见 山羊的“念动力磁光针”将卢靖功完全控制住之后,螳螂此行的任务也算是基本上完成了。本来作为大伤初愈的重伤员,这种硬碰硬的战斗应当是轮不到他出场的。只是因为他自身能力的关系,蜕皮之后就能立刻恢复往日七八成的实力,而论潜入敌后这方面的经验,韩渊又没有什么人手可以替代这位暗杀组的组长,所以要他借着这次相貌大变的机会,去执行这么一项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刺杀行动,作为这次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的开幕式。 正因如此,如果完全按照计划来看,螳螂这次实在是不需要再去和谁硬碰硬了,事实上他要做的工作基本上都是需要偷偷摸摸进行的,无论是将这次最主要的行动目标卢靖功从会议厅引出来,还是讲每层楼的各个重点地方安装上小型的监控器,全都是一些幕后的,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故而,他此行唯一还需完成的事情,也就仅仅是等着这片“黑死云雾”完全散尽之后,将老人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在交给特工组的二人而已。相信凭借卢靖功的声望,他的首级一定会在守卫苏湖大厦的士兵中产生轰动,就像冷兵器时代一刀斩了对方的主将一般,会极有力的打击守军的士气,如果强攻组的人再侥幸拿到了程俨的脑袋,那这次和韩渊叫板的程家可就真的是要彻底完蛋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干瘦的老头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从他开始释放“黑死云雾”到现在,足足有十分钟了,那团要人命的黑雾还是丝毫没有散尽的意思,仍然是越来越浓,并开始向着四周不挺的扩张。为了躲开这股毒云,螳螂已经觉得自己飞得够远的了,在往外面飞,会飞出大楼隔出的阴影,直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于这种堪比战争的场面,过于显眼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要是那几个不长眼的乱放暗枪,他一个没躲开,虽说是要不了小命,受伤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他皮肤上的硬质还没有能硬抗下枪炮的能力。 于是他索性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左边的那处小阳台直接飞到了B座楼最东侧的位置,那边是没有窗户的,这样既保证了自己的隐蔽性,又可以时刻观察黑雾的情况,还不至于被仍在不停扩张的黑雾所波及,可谓一举三得。 至于卢靖功本人的情况,他则一点也不担心,山羊作为他的副手,其能力的恐怖螳螂自认是十分了解的。慢说是卢靖功已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家,即便是二十七八的壮汉,一口气中了如此多的“念动力磁光针”,即便是没伤到要害死不了,一时半会的,也绝对是醒不过来了。 正当螳螂发现那篇黑雾不在增加,反而是有所收敛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了心头,那感觉就好像是身处于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边上,下一刻就能把自己炸个粉身碎骨,他本能的抖动六只虫翼,一个闪身间就瞬移到了十米开外的半空中,同时也不自觉的将所在的高度提高了两层,再也不担心将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大楼的阴影外会造成什么风险——毕竟和那种中彩票一般的几率事件相比,眼前的危机感似乎才是如有实质,确实的危急到这位暗杀王者的性命了。即便如此,那种要命的紧张仍然丝毫没有减弱,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在往远里躲一躲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阵震耳欲聋的风啸声突然从大楼十二层的内部响起,随后变成海啸一般的轰鸣,螳螂还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大楼就像是被谁插了一节鞭炮的菠萝包一般,从内部炸裂了开来,一股仿若飓风一般的气流从B座大楼十二层被炸开的口子里呼啸而出,四下冲撞的乱流将被炸开的混凝土块扫成一片残渣,仿佛是将数百年的风化过程凝缩在了这短短的一秒钟内,原本是坚固无比的墙体须臾之间便化成了齑粉,螳螂凭借着背后单薄的六只虫翼,甚至都不能在这样一股乱流的余威中稳住身形,被吹飞了好一段距离,差一点就彻底失去平衡一头栽像地面的他好不容易重新控制住了身体,再往苏湖大厦那边看时,这座挺拔的写字楼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这是…… 隐隐的,一种更加不好预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按理说拥有这么强悍的异能力,这个人不可能是个碌碌无名的人,然而事实是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在这座城市里,除了韩渊和阿阵之外,螳螂竟无法再找出一个人来对号入座。如果对方的阵营果然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异能者,这一次他们的行动恐怕要遇到不可估量的危机了。 此时螳螂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材消瘦,外表清秀的少年模样。然而螳螂并不愿意相信刚才出手的人是这家伙……毕竟自己在数天前刚刚和他交手过,如果那个少年当时有这种实力,恐怕也不会被自己打到身负重伤甚至站不起来,要说他只是在短短的两天的时间内就成长到这种地步,螳螂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可是,这种形式的攻击……简直像极了那小子的‘空气爆破’!” 无论如何,自己这边出现了如此重大的情况,就这么躲在远处不管不问似乎怎么看都不太合适。于是螳螂略一思量,便几个闪身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这里的气流因为大爆炸的原因,仍然很是不稳定,也正因为如此,加速的空气流动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将淤积在原来的走廊里的黑死云雾驱散开来,再加上被炸开的三层楼的外墙形成了一片大的夸张的通风口,原本就轻若无物的黑云很容易就被驱散干净了,甚至是尚未被“逆空”波及多少的左边的小咖啡店里,也在同一瞬间变得明朗了起来。 于是乎等到螳螂再次闪身出现在破口处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咖啡店的外阳台,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卢靖功搀扶了起来,此时的卢靖功面如金纸,脸上的皱纹仿佛凭空又多出了一层,眼看是一副气若游丝,时日无多的模样,而且,他的那只极度危险的右手也已经不再释放那些黑黢黢的毒烟了,显然的,如此长久的超负荷使用异能力,已经将老人所剩不多的元气消耗了个干净,即便是还他活着,也绝对撑不了多久了。 如此说来,这也和直接杀了他没什么两样了,就这么放着不管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然而这显然是不行的!螳螂此行的目标之一,便是那个老人的项上人头,怎么能让这些人随随便便的当着自己的面就救走了? 他刚想又有什么动作,那种熟悉的心悸感又一次袭上心头,不同的是这一次可比刚才莫名其妙的爆炸前来的清晰的多,不可否认的是,有一个强大的家伙正以一种如有实质一般的恶意在打量着他,这让他如坐针毡一般,这个背上都溢出了细若牛毛的冷汗,一时间他竟然都来不及用自己复眼的多重视角好好的侦查现场的状况,只能如同避难一般的将自己的身体稍微的向右边偏转了半尺。这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又一次的救了螳螂的命,就在他躲开的一瞬间,随着一声类似于枪响但要更低沉的爆破声,一道穿透力极强的气流从他的耳边穿过,仿佛是狙击枪的子弹一般,甚至是这股气流带起的风压都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将螳螂脸上硬质的皮肤都刮的生疼。 “虎锥!” 毫无疑问,这样的攻击螳螂简直是再熟悉不过,然而这同时证明了,刚才讲整座B楼都炸成这幅德行的异能者,正是这股前两天刚刚被自己以伤换伤的重创的陆轰,然而奇怪的是,凭着自己完全优于常人的视觉系统,螳螂几乎一下子就锁定了十二层被炸出来的缺口处那十几个异能者的相貌,但没有一个是那个名叫陆轰的少年,难道是…… 螳螂刚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楼下,又有一道虎锥直奔面门射来,靠着六翼出色的转向能力,堪堪避过这一击的螳螂终于找准了敌人的 方位。 那人站在楼下十一层,被捎带着炸开的外墙处,冷冷的盯着他,右手伸出的食指端还冒着一丝青白色的细烟,看那样子,第三发虎锥似乎也随时准备就绪了。 原来在使用“逆空”之后,陆轰就直接从十二层跳到了十一层。他能感觉到那个螳螂并没有走远,一旦黑死云雾完全散尽,他一定会回来看个究竟,这才是埋伏他的最好的机会了,于是和卢鸿泉几人略一商量,就定下了这个简单却很有效的埋伏策略——他事先去十一层待命,而卢鸿泉带着其他人仍然在十二层活动,寻找老爷子的同时,作为诱饵迷惑螳螂,在他想要发动攻击,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一击毙命。然而似乎是变身为半兽形态的螳螂果然继承了虫类超乎寻常的警觉和反应速度,陆轰的两次突然袭击都扑了空,自然的,他所在的位置也同时被暴露了出来,看来他们两个人注定都不是靠着突然袭击就能杀掉的路人甲,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恐怕这一次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了。 “果然是你啊,螳螂先生。”陆轰笑着和螳螂打招呼,看他的样子似乎面对的并不是生死仇敌,而是一位熟识故友。 “我可不想在这里和你对上啊,豆芽菜,这次韩渊先生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哦。”螳螂上次被陆轰打的有点怵,那种能在绝境中进化的能力给了他非常深的印象,虽说在这里杀掉他便能一雪前耻,然而事实是,如果螳螂能有选择的话,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和这种怪物再打一场了。故而他也在小声的嘀咕:“真是的……美食家那个混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的这家伙交给他负责么……” 032.分兵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话有点晚了么?凭着我和你的交情,既然碰了面,你说说看,我还会再放你走么?”陆轰说这话,双膝已经开始微微的向下弯曲了起来,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模样,“至于韩渊的大礼,还是等着我把你招待完,再去好好的消受了。” 陆轰的话音未落,却从楼上又跳下来四个人影,以螳螂的复眼视觉自然很容易就看清楚了四人的相貌,分别是两个衣着破烂的扫荡者和一个一个瘦高的眼睛男,正是卢鸿泉和唐家兄弟二人和另外一名卢家的支持者。 眼见着对方又来的援军,螳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跑,然而这种念头还是在稍微思量过后就完全的打消掉了。任务的完成与否还不好说,问题是以陆轰上次表现出的速度来看,自己有没有逃走的机会还难说的很。不过他倒是并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心,在离地好几十米的半空当中,有翅膀能飞行这样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何况在这种开阔的地方,自己暗处布置的摄像头有好几个都能监控到,山羊的支援隐秘并且精准,这种难以预料的突袭在奋力决战之时绝对是很致命的。最关键的是,按照佳琳制定的计划,强攻组此时正在从顶层向下进攻,顺利的话数分钟之内就能赶到十一层,要知道,黑鬼和阿阵可不像美食家那般不靠谱,有了这两个人的助力,眼前的几名异能者——包括陆轰在内,或许都不成威胁了。 只要自己能顶得住这数分钟的时间…… 就在他打算先发制人抢的先机的同时,他对面的四个人却开始相互的交头接耳了起来,好像是在商量着什么。面对一个兽化形异能力的大能力者,这样的表现未免也有些太托大了,而螳螂也很清楚对方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是因为陆轰这个人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谁都不相信这种情况中自己还能主动挑衅发动袭击,若是在平时,螳螂可没少做这种出其不意然后大占便宜的事情,但现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拖延时间等待着强攻组的支援,所以与其贸然行事,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干等着,最好他们能一口气聊上个十几分钟,那样打话,即便强攻组的人是两个蠢猪木驴,也该能赶到十一层了。 “老爷子怎么样了?” “不太好。老人家年纪本来就够呛了,还勉强的放出了这么一大片黑云,元气已经大损,能不能撑过来还很难说。卢鸿泉正带着老爷子和江城子向楼下撤离。”唐敖皱着眉头稍微向陆轰解释了两句。 “也就是说,那边基本上没我们什么事情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合力把这只大虫子干掉如何?”眼睛男接下了唐敖的话头,在他看来,在四个异能者的围堵中,螳螂是丝毫没有生还的余地了,人为鱼肉我为刀俎,这可是在混乱的战场中最舒心的情况了,谁都不会不喜欢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陆轰在这一点上的确和眼睛男的看法相似,只不过他抱着的可不是欺凌一般的态度。他现在的心情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复仇总是快乐的。 然而唐敖却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想法:“陆轰,我之前听你说,把这家伙打成重伤的人是你对吧?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要了他的命?是跟不上他逃跑的速度么?” “那倒也不是。怎么说呢,我当时也已经身负重伤,而且黑暗物质也已经完全用光了。几乎是一个透支掉的状态。” “也就是说,你能力和这家伙相比较的话,并没有什么优势对么?” “何止是没有优势……我的能力几乎全方位的被他克制住了。所以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陆轰有点被唐敖搞晕了,不知道他葫芦了卖的什么药,干嘛在这种能动手的时候非要说话? “现在的情况是整座楼到处都在打,从外面刚才出来时的情况看,对方的封锁应该在一二层最集中,在这个高度,卢鸿泉他们即便无法突围,找到一个应急窗口跳窗出去应该还是能办到的,所以下边的事情确实不用我们考虑,问题在于上面……” “上面?上面怎么了?” “这个还是让吴警官跟你解释吧。” 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的中年男人正是唐敖口中的吴警官,他是早就知道对方会让他说话,还没等唐敖的话音落下去,他便已经开口了:“我的能力是‘热成像感知’,在技能范围内,所有的生物反应都能通过红外线成像来感知,而一旦生物死亡,则其身体的温度会急速下降,这就会导致热成像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直至消失。许多蛇类动物都有这方面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蛇类不吃死物的原因。从B座楼塌方开始我就已经能力全开,试图了解到敌人的动向,令人奇怪的是,除了楼下战斗最激烈的一二层大厅不断有人死亡,就连我们的顶层也有人遭到了袭击,最快的一次甚至一口气就消失了十几个人的成像,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韩渊他们想要上下夹击,彻底让整座楼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看来,从上往下进攻的人一定也是大能力者之一——也就是说,那个至今没有露面的强攻组组长‘黑鬼’现在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所以你们是想要我去对付那个家伙对么?” “正是如此。绝对不能让大厅的守备部队腹背受敌,要不然绝对会一触即溃的。这已经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事关数百人生死的大问题,所以我们要让最有把握的人去负责。你既然能把螳螂打成重伤,那么黑鬼也一定不成问题,这边的话,就交给我们了。” “只有你们的话……可以么?”陆轰颇为担心的看了看悬停在大楼侧面虎视眈眈的螳螂,颇为担心的问唐敖。 后者却冷冷的笑了起来:“看来你在李埋安排战术的时候,一定是开小差了吧?” “啊,我根本就没听啊,怎么了?难道他给我布置什么任务了?” “那倒没有。只是在说道螳螂这个家伙的时候,干掉他的任务落到了我和猫猫的头上了而已。” 陆轰像是重新认识了一边眼前的这两个衣着破烂的扫荡者,虽说在之前陆轰就觉得这些从刀口上滚过来的强盗们总该是比那些新城里来的大老爷要能打的多,只是他根本想不到的是,李埋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竟然觉得这两个人要比自己还强,至少在面对螳螂的时候确实如此。 即便陆轰对李埋这个人嗤之以鼻,但他不信的是这个人的人品而非他的判断,也就是说,正如同螳螂这种变向迅速的异能力能很好的克制“空气爆破”一样,唐敖兄弟二人的能力,也一定是在某种程度上能克制螳螂。如此想来,自己不再这边似乎也并不会出什么大纰漏,捕虫子之类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好了。 只是,让陆轰颇为在意的是那个唐敖的小兄弟,自始至终这个比自己还要纤瘦的少年一句话都没说。这个少年和他的哥哥一样穿着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劫难的登山装,让人觉得颇为秃废的样子,活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嬉皮。但是如果凑近瞅瞅,不难看出的是他的脸虽然有点黑,但五官却十分清秀,再加上他的名字好像叫什么‘毛毛’,还有跟在哥哥身后的小模样,整个人都显得gay里gay气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轰玩味的目光,唐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像一只受到挑衅的小猞猁。 “死变态,没见过美女嘛!”心里这么想着,唐猫的眼神就越发的锋利了起来…… 033.暴雨之躯 和早已经废弃的A座楼相比,被完全震塌的C座楼要细长瘦高的多,至于现今程家在旧城区里最大的外围据点,B座楼的形状倒是中规中矩,看起来就像是一幢装修不错的写字楼,而并非是某种娱乐设施。也正因如此,除了KTV或者电影院之类的——无需太大空间就能施展开的店面,在末世之前,B座楼还是更多的用于某些商业公司的行政楼来用。 既然布局如此要求,自然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除了一楼的大厅颇为宽敞之外,一旦上了二层,空间却陡然间变得狭窄局促了。二层以上的布局基本上也就是如此的大同小异,东西向各有一个安全通道,由一条向阳的走廊贯穿始末,目之所及便是一间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隔间。在这些隔间里,有的全是一个挨一个的电脑桌,要么是堆放一些杂务,末日以前,趁着一股自主创业的热潮,这些新概念的公司大量的催生,他们标榜着特立独行的企业文化,把一个个办公用品的空间装修成各式各样,即便是荒废许久,也能从这些物是人非的境况里,看出些许当日的繁荣。然而这些落了灰的办公区此时的作用却不是供人凭吊了,这样的地形条件,能展开的人手着实有限,但是更利于埋伏起来打游击。 诚然,如果是正常的军队想要一层一层的攻占这这样一座大楼,恐怕每一层遭受到的伏击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临安城附近的军队,在收复地形条件远没有B座楼复杂的A座楼时,不惜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将好好的购物天堂炸成蚂蜂窝了。 不得不说,比起偌大的购物商城里四下游荡的尸鬼,藏在千奇百怪的装修房里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的致命性,不知要高出了多少倍。在所有人看来,正面突破这样的武装据点,简直是痴人说梦,当然这也包括了布置防守任务的程俨。 苏湖大厦B座二层安全通道。原本狭窄的走廊已经被各种杂物赌的严严实实,无论是东面还是西面的楼梯都被封死了,诚然,这种乱堆一气的障碍物自然不能完全阻碍什么人的,若是诚心想往楼上跑,顶多也就是多花点时间清理一番就是了,而安全门后的掩体下,埋伏着的数名武警战士,正是处理这种情况的行家,可以想象,若是敌人被堵在这种狭小的梯间内,只消战士们拿着半自动步枪一轮齐射,铁打的人也能射成筛子。 “程政委,二层阻击小组已经就位,请您指示!” “注意警戒,一旦发现有人从一层上来,无需确定身份,第一时间进行无差别攻击!” “是……”带头的武警队长话音未落,就觉得对讲机似乎是不好使了,贴近耳朵一听,才发现果然是突然坏掉了,从听筒附近发出的细微却密集的嗡嗡声让人心烦意乱,看这情况,明显是短路了。 “什么破玩意?”队长刚要咒骂两句,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他们目前使用的无线电对讲机都是末日之前武警部队的军需装备,可不是外面民用的地摊货,就算是年久失修不好用了,突然间短路这种问题也不会出现的……除非是大量的进水了。 水?刚刚想到这个,队长就感觉自己的脖颈子后面被谁滴了一滴水,他伸手往后颈出一抹,果然是湿哒哒的。 “漏水了?”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天花板上的某处在往外渗着水——那是一个铜制的水嘴,身为特警的他自然认得,这东西是放置火灾的利器,消防用的高压花洒。一般而言,这种东西都是和烟雾警报器配合使用的,一旦发现大量的浓烟,或者室温急剧升高,都会触发警报,这些花洒会第一时间喷射出大量的水幕,达到灭火止烟的效果。按要求来说,凡是二三十层往上的高层建筑物都应该安装这种设备,不过在末日之前的华夏,它们还并不算普及,只有一些高档宾馆和类似于苏湖大厦这样的地标型建筑物里会偶尔安装。只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玩意,因为没有哪个建筑物会隔三差五的发生火灾,故而这些消防设备在发明之初就是朝着结实耐用放不坏的指标设计的,损坏漏水这种情况绝对是极其少见的,更何况,这位队长冲着四下抬眼一瞅,竟然发现漏水的花洒不止一处——而是,全楼道消防花洒无一例外的都在渗水,更恐怖的是,这些渗出来的水珠大多数都没有落下来,而是像胶水一般,附着在了天花板上! 这种异常情况就算是傻子也看的明白,绝对是出事了!再联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可是异能者,临安城最恐怖的几个异能者!队长霎时间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上面!射击!敌人在天花板上!”他并不知道那些黏在头顶的水到底是什么玩意,当然更不知道手里的枪对这鬼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只是他下意识的对这种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产生了恐惧感,于是又下意识的传达了开枪的命令。毕竟,身为一个从“灰色情人节”活到现在的幸存者,能给予他们莫大的勇气与信心,去面对各种未知的、威胁性命的灾难的东西,无疑就是各自手中握紧的武器了。 如同他自己一样,这次参加二层阻击作战的战士们也都并非是那些刚从安定的年代走出来的,连尸鬼都没杀过的菜鸟警察了,他们的反应相当迅速,更恐怖的是,他们仍未忘记身为一名军警而烙在骨子里的服从命令。所以当他们第一时间接到队长的向天花板开枪的命令,虽然都是一头雾水,但是几乎都是一瞬间就举起了枪口,然后连瞄准都省略了,照着头顶就是一通扫射——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战斗经验丰富的队长都如此惊慌失措,敌人恐怕绝不是一个点射就能解决的,对付这样的东西,没有什么比密密麻麻的弹幕更有效果了。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对手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面对这种无差别的攻击,恐怕连丝毫躲开的余地都没有,只是一瞬间就会被射成马蜂窝。这种令行禁止却又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部队,不愧是程俨手下的王牌了。 然而可惜的是他们这次面对的东西,并不是靠着枪弹就能完美解决的。7.62mm口径的步枪子弹打在悬挂于天花板上的一层水幕中,却好似是被人随手抛到湖面上的小石子一般,柔弱无力的,除了能激起一圈圈波纹外,在没有一丝的效果。要知道,这种口径的步枪弹足以洞穿砖墙,现在却连天花板的墙皮都没碰到,甚至是击中水幕所产生的那些波纹,也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常态,除了空气中仍在弥漫的硝烟,人们甚至都能产生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 所有人都懵了。 这些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士,带着些许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还有更深层次的疑惑,纷纷放下了高举的枪口,甚至多数人在愣神的同时,竟然连换掉空弹夹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没做。 然后,在二十多个特警战士反应过来之前,那层水幕里却突然传出了某个声音。 “春霏·梨花雨!” 水幕陡然间爆炸开来,却并没有“哗啦”的一声碎的满地都是,那些爆开的水滴在半空中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拉的细长,仿佛是开春时节的第一场小雨一般,细密而轻盈。 然后这些雨丝在成型的一瞬间猛然下坠,仿佛流星一般在空气中划过一条条闪烁的银线,看似轻柔无比的水丝线此时却变得锋利无比,像是成千上万把刀片一般将周遭的一切都切割开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下方数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战士。 在刀刃一般的雨丝落下来之前,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应,仍旧保持着前一秒的动作迎接着临头的大难。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雨丝临身,制式防弹似乎成了最没有用的摆设,连同人的皮肉一起被割开切碎。就好像是在初春的细雨连绵中,绽放开了数十朵艳红色的花。 034.特攻组的强袭 时间稍稍往前数分钟。在司空淼用暴雨之躯摧毁第二层的伏兵之前,在黑鬼一路嚣张无比的进击之前,甚至是在李埋与裘骆桓破解掉山羊的能力之前,苏湖大厦B座的大厅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C座楼在被阿阵毁掉之时,四下飞溅的混凝土块就将正门前漂亮的旋转门和落地窗砸的稀巴烂,然后又有一块带着钢筋的砖墙陨石一般的砸了进来,直接撞倒了大厅里的两个立柱,所幸这座大厦并非是一幢柱石结构的建筑物,大厅里的立柱多半是用来稍作支撑的,甚至装饰作用要远大于实际用途,不然的话,恐怕阿阵的这次惊天动地的攻击,会直接把B座楼也一同毁掉了。 毫无疑问的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仿佛天灾一般的毁灭性打击下,驻守在一层的岗哨损失惨重,本来是为了加强警戒而增加的巡逻队反而让大厅的人数过于密集,一块巨石砸来,好多人连躲开的余地都没有,被硬生生的砸成了肉酱,飞溅的土石和防不胜防的塌陷几乎是一瞬间就造成了近三十名战士的死亡,剩下的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 然而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很快,大厅里的幸存者们就发现,在四下蔓延的尚未落定的尘埃之中,有着什么东西……比天灾还要恐怖的东西。 在大厅的警卫看来,这一切事件的起因似乎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化妆成一个莫名其妙的快递员送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石像,而等到漫天的土灰稍微落定之后,众人看到的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石像竟然莫名其妙的动了起来。 它……或者说是他吧,正半蹲在一个倒掉的立柱之上,双脚上那反长的羊蹄似乎在像周围的所有人宣告恶魔的身份,他很壮,即便是按照石雕的要求来看,他也仍然很壮。他的肩宽大体有身高的一半,上肢甚至要比诡异的羊蹄状的下肢粗壮的多,两只手掌足有炒锅那般大,从指尖衍生出去的,三寸长短的鹰勾状的利爪闪着黑黢黢的乌光,与他全身上下灰石头般的颜色对比鲜明。当然,如果光是这么看起来,这个东西也无非就是一个雕塑的栩栩如生,但题材颇为诡异的艺术品。真正让人们觉得他一定是一个活物的原因,是他那个羊首一般的脑袋上,鬼火一般燃烧着的眼睛。 门卫变成石像鬼形态之后,这幅被“降灵”的身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就完全不是靠他的意念便能控制的。唯一的使用方法就是在变身之前给自己的潜意识进行一次催眠,把要完成的任务通过这种方法直接烙印在脑海之中,如此一来,即便是石像鬼形态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也不至于完全的迷乱,至少可以将明确的目标完成,当然,完成目标的方式就不能受谁的意识所左右了。就像上次在韩渊的卧室里上演的那一场闹剧一般——任务是带走闹事的美食家,至于是一把把他提起来扛走,还是把他揍个半死再拖走,则完全取决于降灵之后,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喜好了。 对于自身的能力,淫浸许久的门卫自然是了解无比。要知道,他在末世之前,可是临安城最好的高等学府之一——临安外语学院心理学的教授。正因为如此,一般情况下,他对自己的催眠效果都是不错的,靠着自己准确而有力的自我暗示,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先生总是能将这种不可控的能力控制到最好。 然而这一次的强袭任务对门卫而言有点困难,比起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可爱小脸的司空淼,自己这个干瘦阴鸠的老人家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送快递的,所以呢,只好装成一个货物。因为要变成石像鬼形态才能很好的瞒过层层的守卫接近苏湖大厦,变身之前他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则是一动不动。毕竟,这幅相貌在不睁开眼睛的情况下,毫无疑问的,会被当成一个死物,一个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雕塑而成的石像。 而事实上,因为缺乏和高等级的异能者对战的经验,任凭这些警卫们再小心翼翼,也绝对不能想象到一个人可以用异能力变身成这么一副鬼样子。这当然不能怪罪他们,一座城市能有几个大能力者?拥有这样的力量的人,恐怕也绝对不是这些通常的武装力量能接触到的人物,换成他们的长官——程俨李埋这样的还差不多。一般人所接触到的异能者无非就是类似于“肌肉强化”这样的D级能力,除了比正常人快一点、力气大一点、身体灵活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再有一些稍微高级一些的,会放个电点个火之类的,像“石像鬼”这样的能力是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的。毕竟,会怀疑一个石像的人恐怕就不是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了,而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艺术家。 正因如此,虽说司空淼的快递员身份值得怀疑,然而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的他和一个石头雕塑成的玩意实在不像是有威胁的存在,所以直到他们到达苏湖大厦的楼下,虽然经过了几波颇为严厉的盘查,却毫无悬念的快速通过了。毕竟最近这一片的人物可是鱼龙混砸,谁知道有没有那个大佬偏偏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让人先运送到这边呢? 按照佳琳的计划,这次身为特攻组的门卫和司空淼二人要做的事情,却是强攻组该去干的。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异能力——“石像鬼”和“暴雨之躯”都是不惧怕普通枪弹的能力,“暴雨之躯”自不必说,门卫一旦变成石像鬼的形态,凭借着堪比花岗岩的硬度的皮肤,寻常子弹打在身上,最多也就是擦破一点皮而已。 所以比起仍是血肉之躯的强攻组二人,特攻组的司空淼和门卫反而更适合去对付成队成队的武装警察,然而本来是要在深入大厦内部才出其不意的动手的二人却遇到了不小的变故。 首先,虽然在接近苏湖大厦之前他们顺利的通过了数个岗哨的检查,但到了大厅之外的楼梯台前,却说什么也过不去了。大厅的负责人如此的谨慎确实让司空淼颇为头疼,要知道,从前门一路强攻并不是明智之举,这样做当然要比深入内部突然发难困难的多,而更让司空淼出乎意料的是,一路上都比较安静的石像鬼突然就动了,还睁开了他那摄人心魄的鬼眼,这也无疑直接将他们的身份完全的暴露了。 每一次“石像鬼”发动的时限都是不确定的,有时候非要到体内的“黑暗物质”消耗一空才能解除这种“降灵”,而有时候则是一旦任务完成,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期间的行动准则则是“石像鬼”的生物本能。通俗点说,就是身为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最基础的反应:“趋利避害”。 所以即便是有着“一动不动”的心理暗示,在面对威胁自身性命的东西时,这个所谓的任务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而当他感受到了来自身后那种致命的威胁时,这个诡异的雕塑在数十人的众目睽睽之下睁开了他猩红的火焰一般的眼睛。 事实上,如果不是石像鬼那野兽一般的直觉,在C座楼倒塌的之前就察觉到了不妥,那么哪一块飞射而来的巨大的混凝土块足够将他和司空淼砸成肉泥——这一点是制定计划的佳琳还有韩渊二人,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突发事件。 035.石像鬼的恐怖威慑 巨石飞来的一刹那,司空淼和门卫同时做出了反应,前者的身体在一瞬间变的晶莹剔透,像是被摔烂的水晶一般碎成指甲大小的碎块,然后下一个瞬间,这些碎块竟然连固体的形态都无法保持住了,融化成豆粒大小的水珠,四散落下,然后又聚成一滩水渍在平滑的地板砖上四处游走,接着便再也寻不着踪迹了。而与司空淼并不招惹眼球的动作相比,石像鬼的行为显然要引人瞩目的多,一双如同鬼火一般的瞳仁在睁开的一瞬间便有了一种莫名的让人觉得恐怖的力量,他羊蹄一般的脚在地砖上重重的一踏,身后足有两丈宽的巨大的翅膀陡然张开,忽闪之间便将他似有数顿重的身体带离到了半空中,而此时砸断了数根装饰性立柱的混凝土块正好横冲直撞的飞了过来,恶魔般的石像鬼就像是找到了一匹最适合自己的坐骑一般,双脚轻轻的点在了钢筋纵横的石块背面,然后就直接蹲在了上面,任凭这块足有十几平米见方的大家伙撞它了隔墙或者压死了多少警卫,仿佛一开始这个诡异的雕塑就长在了这块C座楼的残骸之上! 然而等到尘埃落定,蹲在石块上的石像鬼又一动不动了,仿佛刚才那一连串牛逼哄哄的动作不是这幅身体做出来的一般,又恢复了一个正规的雕塑该有的样子,只是他睁开的眼睛确实不对劲儿,提醒着还活着的人们这个东西恐怕是一个灾难。看来淫浸自身能力许久的门卫不愧为心理学的教授,只要在不受到致命威胁的情况下,心理暗示还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的。正因为如此,在佳琳安排的计划中,一层的守卫是交给司空淼来对付的,他的暴雨之躯能无视子弹的攻击,用来杀死这一层数量庞大的警戒力量再合适也不过,再加上化妆潜入突然发难,绝对会造成成片成片的杀伤,而门卫则在这个时间段内尽量解除掉“石像鬼”的能力,再次发动后借着他能飞行的特性一路往上截断程俨他们的退路。 不过突如其来的意外不仅仅对警察们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还暴露了两个大能力者的身份,之前的计划已经赶不上变化了,所以司空淼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这时候让石像鬼飞到楼上去显然是不现实的,那么只好把一层的守卫力量交给他牵制了,也就是说,二层以上的战斗力,都需要自己亲自出面解决了。 当然,如果以现在石像鬼的状态,能够牵制着百十号人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毕竟他现在是能不动就不动,换句话说,即便是大厅里的警察们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也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只要他们不作出有威胁性的举动,石像鬼绝对不会主动发起攻击,但是坏就坏在刚才石像鬼的一连串动作太过显眼,而他那鬼火一般的瞳仁又太过吓人,几乎是众人与他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劈头盖脸的子弹便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出,数十把半自动冲锋枪在如此近距离的扫射中,威力可想而知,即便石像鬼的身体比花岗岩还要坚硬,也在子弹临身的同时被强劲的力道掀翻在地,子弹当然没办法像对付常人一般将他彻底击穿,然而却在他灰黑色的身体上打出了一个个绿豆大小的白痕有的地方甚至被射出了蛛丝般细小的裂纹,感受到疼痛的石像鬼甚至还没爬起身来,便发出了一声鬼怪般的怒吼。 虽然子弹对变身成石像鬼门卫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在他的身体上连一个指尖般深浅的小坑都没凿出来,碰到比砖墙还坚硬的东西,弹头的力道无处宣泄,于是纷纷被弹射开来,变成了一颗颗毫无轨迹可寻的跳弹,顿时整个空间里都充溢着这种弹射的金属块,有两三个警察躲避不及被击中了,弹头被挤压变形之后变成了完全不规则的形状,这样的东西被强大的动能带着射入肉体,造成的疮口也极其的不规则,很容易就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大出血,被击中的数人当时便到地不起,眼看就是不能活过来了。然而对于其他人而言,噩梦似乎才刚刚开始,被打的哀声嚎叫的石像鬼终于觉得眼前的某些东西似乎能威胁到自己了,身为一只完全凭借着自身的直觉而行动的野兽而言,这样的情况是不被容许的,于是他决定要开始反击了。 巨型的翅膀只是轻轻一挥,被掀翻在地的身体便很容易的保持住了平衡,接着一个翻身便又站了起来,看来普通人的武器对这个等级的异能者造成的伤害的确不够看,难怪一旦成为了大能力者,不管走到哪里去,都会被人当成战略武器一般的存在。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石像鬼又是挥动了翅膀,接着就仿佛是瞬间移动一般闪到了两个躲在立柱后的警察的侧面,然后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用爪子将两个人撕成了数片,血肉飞溅在四周,无论是碎玻璃还是石块,被染上了这么一层尚有余温的残骸,都一下子变得如同石像鬼本身一般的狰狞了起来,那恶鬼一般的东西将手里抓着的残尸送进口中,尖牙研磨间将血淋淋的骨头嚼成了碎渣。 在五秒……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里,上百双眼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石像鬼表演着杀人分尸,然后吞而食之的戏码,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动,甚至……或许他们连呼吸都忘记了,在某一个恍惚的瞬间,人们真的以为自己正身处于地狱之中。 当然,在场的众人里不乏身经百战的老警察,他们随然也因为石像鬼变身之后所产生的“恐怖威慑”的能力而在猝不及防间失去了心神,然而在最初的惊诧之后,他们理所当然的最先恢复了过来,毕竟已经在这人吃人的年代里活了这么久了,就连最懦弱的人手上恐怕也都沾满的鲜血,怎么会被区区一副分尸的场景彻底的吓傻掉?可以想象,如果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歌舞升平的旧时代里,再被石像鬼本身的“恐怖威慑”放大无数倍,恐怕在场的人有不少会被直接吓昏过去。 036.屠杀与密室 在失神中渐渐恢复的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然而再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却发现目标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调换了位置,一口深蓝色的火焰从鲜血淋漓的魔口中喷射而出,身前的十几名警察根本没有躲藏的余地,毫无反抗能力的被直接卷入了火海之中,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叫喊,不过是眨眼之间,便被化成了黑黢黢的灰烬。 这种比刚才更加恐怖的画面终于让一部分人彻底崩溃了,谁要和这种弹指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的怪物战斗啊,于是吓破胆的溃军成潮,他们纷纷从自己的掩体中跑了出来,四下寻找能逃出去的出路,索幸的是这个大厅早已经被子弹和碎石砸的千穿百孔,想找出一处通往外界的出口简直轻而易举。 然而已经被激怒的石像鬼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任眼前这些早已经被判定为危险的人类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的眼前逃走,他抬起一只沾满了鲜血和碎肉的爪子,利钩一般的食指向着半空中伸出,爪尖处的指甲突然绽放出一道比血色更加暗红的邪光,然后他用这跟手指在头顶上画了一个圈,那道红光似有实质一般,竟在晃动的过程中被逐渐的拉长了,接着石像鬼冲着自己最左边的那个逃跑分子一挥手,妖冶的红光就仿佛一道套马的鞭子,悄无声息却极其迅捷的将那个警察从背后贯穿。看似柔软无力的红线却名副其实的变成了一把数十米长,锋利无比的屠宰刀,随着石像鬼爪子的挥动,最先被贯穿的警察好似一块水豆腐一般被轻易的切成了两段,然后同样的事情在下一个瞬间发生在他右边的那根人身上,然后是更右边的…… 仅仅是手指挥动的瞬息,被红光切中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半响的痛呼,便在红色的血鞭消失的一刹那齐齐的定格在了原处,整个场面在这一秒钟里变得安静而诡异,恶魔一般的石像鬼没有动,逃跑的众人也没有动,仿佛一切都变成了一幅和谐而稳定的插画,栩栩如生的描述着某一种关于生死的哲学。 然而这种平静也仅仅维持了一个瞬息而已,因为切割的刀口极其的锋利,这让那些被切成两段的人始终没感觉到被腰斩的剧痛,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上半身从腰或者胸口的某处血线上向下滑落,然后便再也人事不知了。 这样的场景在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起身逃跑、或者想着拼命而战绝不退缩的人的眼里,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了,他们还都没有从同伴们意志不坚定的逃跑中缓过神来,就立马看见了数十人被一瞬间分尸的恐怖场面,那些刚才还和自己躲在掩体里倾泻子弹的战友一转眼就被切成了两半,内脏和暗红的血稀里哗啦的流了一地,每一个死不瞑目的脸上都是一副吃惊的、不甘的、疑惑的诡异表情…… 于是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幸存下来的人不会在逃跑了,因为他们已经忘了怎么去逃了,他们也一定不会在恐惧了,因为他们已经忘了恐惧是什么样的滋味了,除了少数几个,真真正正接触过大场面的人,那些和最凶恶的罪犯战斗过,和恐怖的尸鬼战斗过,和暗兽战斗过,和那些扫荡者战斗过的人还能保持住自己的意志,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能够思考的人和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完全被恐惧所控制住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也终于再也分不出一个彼此了,他们能做的只有将自己埋在掩体里,然后朝着那个恶魔的方向不停的射出7.62mm的子弹。 于是整个支离破碎的大厅里又刮起了一阵金属风暴,从枪口射出的子弹,打在石头上或者石像鬼身体上弹飞的跳弹充溢在整个空间内,机械般的扣动扳机,机械般的换上弹夹,机械般的跟着飘忽不定的鬼影来回射击,直到自己被乱飞的流弹集中倒地,或者被那个到处散播死亡的鬼影盯住,然后被撕成碎片……总之,苏湖大厦B座楼——临安人在旧城最大的一处武装据点的大厅内——已经一片狼藉了。 …… 就在“天上人间”的特工组对苏湖大厦据点的武装力量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的同时,上百名能力各异的人组成的异能者军团正浩浩荡荡的朝着楼下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杀去,而奇怪的是,作为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程家的负责人程俨和他的好搭档李埋并没有出现在这一批异能者当中。然而这一群群情激奋的异能者们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相反的,似乎每个人都理所应当的以为,这两个主事之人不在这里反而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而此时的李埋和程俨,当然,还有包括裘骆桓在内的,程俨最为信任的一批骨干力量,正集中在苏湖大厦第八层的某处房间之中。 这里原本是一家大型外贸公司租下的一处办公场所,因为最它处于整个大厦的中层,靠近东面,占地面积又大,故而被在此经营许久的李埋看中,将整个房间格在了一堵结实的水泥墙之后,只有通过九层的暗道才能下到这里,可以说,这间办公室就是为当下这种情况而订制的地下战略指挥所。 当然,作为一个据点最为重要的一间密室,里面的设备应当是一应俱全并且仅仅有条的,然而现如今的情况就连一向冷静临危不乱的程俨都觉得颇为焦头烂额,剩下的人状态自然也不必说,有义愤填膺的、有胆怯害怕的,更多的人则是不知所措的。无论那一种情绪在这间房间里蔓延,想必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影响。 实在是……那个“天上人间”的反击,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承受范围了啊。 裘骆桓作为整个苏湖大厦里,警察系统中战力最高的异能者,自然也是少数能保持冷静的人之一,然而他面对这些在众人洗头挥散不去的负面情绪,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去找那个所有人里唯一没被这种负面情绪影响的家伙聊聊天了。 037.退路截断 “我说,李主任啊,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着也得和兄弟说说,也让我踏实一点啊。”裘骆桓一路绕开挨挨挤挤的警察们,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李埋面前,有一种近乎耳语的声调问他。 “我的葫芦里没什么药能管用了。我本以为已经充分的估计了对手的厉害,现在看来,那种程度的准备哪里叫什么充分,简直就是轻敌啊,大能力者,果然都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怪物啊。”李埋此时坐在一把转椅上,挺着的大肚皮本来就鼓起来好大一块,在被他用这么个姿势撑起来,白色衬衫的纽扣瞬间就绷不住了,看那样子,随时都有崩飞的可能。 若是旁人看着他这么一副颓唐的模样,八成都会以为这人已经自暴自弃了。然而裘骆桓却是明白的,无论这个膘肥体壮的家伙看起来有多么的恶心多么的不靠谱,在李埋的脑袋里,一定有着什么想法,要比其余众人深远的多。 “我也就不跟你卖关子了,你倒是和我说说,让一大半人去趟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你所见啊,我觉得对方一定会有一批人在楼下堵住咱们的去路,与其让我们的嫡系部队和对方战斗消耗,还不如让那些其他势力的人给我们开路,他们能杀掉特工组的人自然皆大欢喜,不行的话,我们再出面解决,这样能最大程度上保全我们的自己人,之后面对韩渊,我们也好再纠结一批即战力。” “所以说啊,既然是趟雷的侦察部队,为什么要直接动用我们一多半的人手啊?如果他们都死光了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再去招募这么多的异能者?这根本和你保全即战力的方针背道而驰啊。” 李埋咋了咋舌头,似乎是觉得如果不和裘骆桓说清楚,他可能会一直这么唠叨下去,索性坐起身来,用左手的中指推了推眼镜,颇为认真的和对方解释道:“你还记得我刚才的自责么?是啊,我们这次真的是轻敌了,我们以为两千人镇守的据点应当是铁桶一块,疯子才会主动进攻过来,然而他们就真的攻过来了。我们以为即便是大能力者在如此悬殊的人数优势下,也会被击败甚至是杀死,但事实上就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一条陈宫击杀对方的报告,甚至连对方有多少人都没弄清楚。我们本以为他们已经有了如此恐怖战斗力,自然不屑于偷袭设计之类的小把戏,然而他们的确是在步步为营的算计我们,这次战争一开始就没有了悬念,从驻军的C座楼倒塌开始,从我们数百个异能者被困在会议室开始,我们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你倒是告诉,我已经一口气犯了如此多的错误,是要有多傻才能接着想当然的轻敌?如果不是将大部分异能者派过去送死,恐怕不仅仅是退路没有打通,就连我们自己也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李埋虽然在平时以啰嗦著称,但在关键的时候却是一个惜字如金的男人,他更习惯于把这些不能放在场面上的东西吞进自己便便的大腹,然后在内心里默默的推演过程,以至于这次他突然这么认真的长篇大论的给裘骆桓解释,后者竟然一时半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如果连李埋都开始变得反常的话,那么这次的事态似乎要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了。 “而且……”李埋似乎也并不需要裘骆桓搭话,他只是停顿的半刻,好像是咽了一口口水,又或者是组织了一下语言:“你难道真的觉得,经历了这样恐怖的袭击之后,那些人即便幸存了下来,还会是我们的战斗力么?” 裘骆桓不愿意相信,但是他很清楚,李埋的考虑是对的。除了程俨真正的嫡系——就像他们两人一样的存在——之外,那些异能者逃出生天之后,多数人唯一的想法恐怕不会是为死掉的人报仇雪恨,而是逃之夭夭,能躲多远躲多远——因为,韩渊这个名字,恐怕在今天之后,会变得比之前的任何一段时期,都更加恐怖。既然这批人左右都不能在用了,还不如趁着他们们还能同仇敌忾的时候,拉出去拼命。 “可是,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说服那群人的?他们又不是傻子,我都能看的出来你是要拿他们趟雷,那些人怎么会就这么乖乖就范?” “我是怎么做的,你不是都看在眼睛里么?你当时应该离我不远吧?”李埋的脸上又挂起了招牌式的,油腻的微笑,圆镜片的反光彻底将他的眼睛照成了亮白色,以至于任何人都不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分毫的情绪来。 裘骆桓对李埋给出的答案简直嗤之以鼻,是的,他当时就在李埋旁边,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完全看不穿李埋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把戏。当时一群人从会议室中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李埋却让大家在11层西侧的一个保龄球馆集合,说什么需要有人断后,应当兵分两路,于是让其他势力的异能者先走,而把程俨的心腹全都集中在了一起,到九层的时候更是大摇大摆的带着警察们钻进了密道。这么明目张胆的动作,就算是个瞎子也都能瞧出来李埋绝对是在算计他们,然而那一帮人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在李埋讲了两句鼓舞士气的屁话之后,全都群情激奋的往坑里跳。 裘骆桓还要开口在问,却发现对面的李埋正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接着他指了指坐在最前头的程俨,裘骆桓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发现程俨正在拿着对讲机,听着里面传来的报告。 原本三三两两聊着天的警察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多嘴让长官少听了一个情报,虽然谁都知道那个对讲机的声音很大,这么近的距离,信号也应当很清晰。秘密指挥室里的噪音像是被谁砍断了一般,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是能听到程俨偶尔对对讲机那边做出的些许回应和指示。 没过多久,程俨便放下了对讲机,他一脸怒火的转过身来,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士气低落的手下们,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开口。 “同志们,坏消息。大厅的守卫力量已经被全灭了,而二层楼梯口埋伏的部队也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也就是说我们的退路已经彻底被截断了,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先下去的一批异能者,能获悉情况,并打开通路了。” 038.貌合神离 程俨的话又让在场的诸位异能者一片哗然,从事发到现在,这才几分钟的时间?自己这边就几乎阵亡了一半的武装力量,无论怎么说都太过夸张了吧。 对于手下们担惊受怕的窃窃私语,程俨根本就没有心情搭理。甚至,刚才那种能严重影响士气的情报,他也能毫不加掩饰的说出口来。的确,对于这样一个老狮子一般人物,很多事情已经不值得他左右关心了,就像他自己所说:“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毫无纪律性的交头接耳,唱衰己方的言论,动摇军心的举止,对于眼前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这些最低级的错误都应当是不被容许的,他看着他们,却并没有出言制止,眼睛里流露出的也并不是失望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就好像这个年过半百的老警察正在观赏一出并不怎么精彩的猴戏,沐猴而冠的小丑们甚至不能让他稍微的笑一笑。 当然,在这间屋子里,他还是有所在意的。 程俨用两只紧握的拳头撑在不锈钢制成的笨重而结实的军略桌上,高大的身体尽量向前倾斜着,似乎这样就能拉近自己和李埋之间的距离,当然,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并不是很远,事实上,李埋就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 程俨死死的盯着李埋,后者也看着他,四目相对之时两者间的空气都能在一瞬间擦出一团火花……这哪里像是一个上司和一个下属之间的眼神交流,自由不折不扣的死敌之间,才会有如此这般的气氛。 秘密指挥所里的人在此时都是各忙各的,一时间除了离二人最近的裘骆桓之外,竟没有第二个人发现这边有什么不妥之处,而裘骆桓本人的眼光也在两个人的身上乱扫,一副拿不定主义的样子。 “终于要开始了么?貌合神离的两个人,终于要撕破脸皮了么?”事实上,或许是他们彼此的城府太深,又或者是隐藏的太久,即便是知道些蛛丝马迹的裘骆桓,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性的忽略掉事情的本来面目,知道此事,他才恍然大悟般的想起来了——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裘骆桓这么想着,终于还是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是把自己完全瘫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事情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你到底在打算着什么,还不准备告诉为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东西!”最先开口的是程俨,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因为他本身是一个中气十足人,即便是低声说话,音量也不见得能小到哪里去,至少,围在这张桌子的一角三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而似乎是他正在压着自己的火气,所以嗓子倒是沙哑的不行,听起来极其的怪异,如果离他们远一点,这声音简直就像极了尸鬼见到猎物是,已经变成肉干的嗓子发出的不明意义的“咯咯”声。 “你多少应该知道一点,程政委,我的老伙计。”李埋阴鸠的胖脸上洋溢着的微笑似乎从来就没有收起来过,只是配合着二者之前的诡异气氛和不知所云的对话内容,这个笑容看起来越发的令人恐怖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厉鬼肯定比一个哭哭啼啼的厉鬼凶恶的多,人也是如此。 “某种程度上说,我和韩渊那个家伙,在谋划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我们两个人的目的不太一样,我是为了自己,他则是要高尚一些,说是为了全临安城的幸存者……或者全人类什么的。”他用几乎是嘲笑的般的语气说完了刚才的话,而对他怒目而视的程俨此时却已经说不出什么东西了,他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让人不禁担心他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把那一口整齐的牙都给咬碎掉。 “怪物……”良久,裘骆桓才从舌头尖上迸出这么一句话,然而换来的只是李埋像是嘲讽一般的冷哼声。 然后这个二百多斤的胖男人便在程俨的怒目而视下站起了身,接着走到一群交头接耳的异能者中间,然后用他那种特有的,油腻腻的声音说道:“诸位!同志们!静一静……静一静啊!”他一便嚷嚷一边用他那又短又圆的胳膊在身前奋力的挥来挥去,似乎周遭的噪音像是一团就摆在他面前的一块大海绵,只要他用力往下压一压,就能减小到一个让他能接受的程度。 不得不说,作为幸存的武警部队唯二的主心骨之一,李埋的话还是蛮有分量的。毕竟这些部队出身的异能者本身就有极强的纪律性,只不过这次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巨大,才失态成这幅模样,但一旦有人站出来,尤其是这个人的威信仅仅次于程俨,那情况就另有不同了,至少,他们还能按照李埋的要求,占时 的静一静。当然,现在的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个和蔼可亲的李主任和程政委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龌蹉……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李埋清了清嗓子,用平时最擅长的,油腔滑调的语气说道:“无非就是担心在室内,还是九层楼高的地方,一旦对方使用了刚才弄塌B座楼的能力,我们根本就无处可逃,对不对?” 虽然让大部分人焦虑的事情不只是这么一件,但是李埋说的并没有错,也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有的人还配合的出声应和着。无形之间,李埋便将所面对的无数问题抽丝剥茧般的全部抛开了,可以想象的是,他只要完美的解决了这个被单独拿出来的典型问题,所有人都不会再如此的害怕了。 “在我看来,你们这完全是瞎操心。要是我是韩渊,这么好用的能力,直接把B座楼一起弄翻不就完了?一了百了,保证一个人都逃不了,还大费周章的派人截断我们的退路干什么?要是他们之中的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一座二十层的大厦毁掉,我们现在已经去阎王爷那边报道了。所以说,我赶肯定,那种能力在短时间内他们只能使用一次,要不然没道理发动之后的进攻。所以说,刚才程政委给大家带来的消息,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这证明了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已经和敌人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他们已经开始用常规的方法对抗我们了,那我们还怕什么?踢他们的屁股不就完了?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去前线支援了,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穿过来。” PS:咳咳,最近过年,要赶着回家啦之类的,应该会很忙,更新不定期,这个月欠下的下个月我会加倍补上的 039.不能反驳 李埋一通鞭辟入里的分析,一如既往的让在场的人心服口服,即便是明知道有鬼的程俨和裘骆桓二人,也不由的打心底里开始相信李埋的主张,这种感觉极其的奇怪,就像是一只将要跳崖的旅鼠一般,不同的是,旅鼠或许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走向覆灭,程俨和裘骆桓则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只要李埋油腻腻的声音开始在整个空间内回响,所有人的意识即便都保持着清醒与冷静,却丝毫不能兴起半点反驳,或者质疑李埋的想法,甚至在多数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己的思维便被李埋的主张给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了。 看着包括程俨在内的所有人的反应,李埋不出所料般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一二层我们夺不回来,还可以从第三层撤退嘛,在座的各位都是身体强健的异能者,从三楼跳下去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像我就不行了,就我这少说二百斤的体重,别说是三楼,二楼跳下去都够我的呛,到时候我也就只能英勇就义了啊。” 李埋为了调节气氛缓解紧张,拿自己的身材开了一个小玩笑,虽然这个笑话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好笑,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被逗乐了,一如他之前高谈论阔的主张一般,在某些时候,李埋的话似乎成了恒定的真理,无法反驳! …… 陆轰和吴企警官从苏湖大厦B座十二层一路往上,与楼下吵吵嚷嚷乱作一团的形势完全不同,从第十三层楼开始,每一层楼都像是鬼屋一般一片死寂。连个人影都没有,当然,也找不出丝毫的战斗的痕迹。这并不是说明这附近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实际上,在吴企的能力“热能扫描”下,每一个躲藏起来的人都会被他们发现,但问题是,从陆轰他们开始搜寻的时候起,就再没有一个人的热能成像消失掉了,也就是说,对方好像突然就获悉了他们的意图,然后就想那些幸存者一样,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不在大量的杀人了,这样一来,原本好用的“热能扫描”再也没办法区别出入侵者和幸存者的差别了。没办法,陆轰和吴企只好从十三层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上搜查,把每一个有幸存者的地方都看一遍。 然而问题是他们完全不知道哪朵云彩有雨,每一个藏着人的房间里都有可能埋伏着一只要人命的野兽,这就不得不让两个人小心小心再小心,这样步步为营的找了一阵,陆轰便有些不耐烦了。觉得这样搜索下去太过缓慢,和吴警官一商量,决定直接从楼梯间入手。 在“灰色情人节”之前,吴企警官是在临安市公安局搜查科任职的,对于痕迹学懂的不少,果然,在他的细细检查下,发现在十六层的拐角处有一小滴血迹,从形状上看,留下这滴血迹的人应该是在下楼。那么这就证明,他们要找的那根大能力者应当已经到了16层以下的位置,很有可能他就再十五层楼。 “那就奇怪了,我之前听江城子跟我说过,十三层往上的区域并没有太多的警卫,一般都是文职人员或者异能者占居的地方,你的能力扫描到的大多数没有撤离的人也都各自躲了起来,事发时异能者都在会议室里,也就是说这个从上面来的家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如果从楼梯口向下,在我们从会议室出来之前他就已经能到十二层的位置发动攻击了,那么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配合那些无处不在的钢针,无论他执行的是将程俨杀掉的斩首任务,还是尽可能造成异能者的伤亡,都是很容易做到的,可是他竟然在这片区域止步不前了,难道这几层里还有什么让韩感兴趣的东西?或者说他还有别的目标?” 其实在确定了入侵者很有可能滞留在十五层的时候,吴企警官就已经隐隐的觉察到了一丝不好。因为毕竟苏湖大厦B座第十五层对于魅影熟知这个据点的人而言都是一个很特别的名词……如果将这个名词和韩渊那个变态狂的手下联系到一起,那只能得出一种吴企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然而事到如今他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也只能祈祷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然而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在意一个渺小的人类最真诚的的愿望,人们最担心的事情总会最及时的发生,当他们刚刚走到十五层靠西的位置,在电梯间附近的一处大房间里传来的细微的哭泣声和哀嚎声让吴企的头皮都阵阵的发麻,他甚至不用打开这间房间的大门,里面的情况他都能想象出一二。 陆轰记得这间大厅是一个练舞房,原本这里有一家市内著名的芭蕾舞团,整层楼都被他们包了下来,以供平时的排练和办公。然而当他推开练功房厚重的大门之后,整个人都被他看到的景象惊成了木鸡。 偌大的房间里一片狼藉,那些原本是压腿用的栏杆上横七竖八的绑着十几个女孩,即便是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粉碎,即便是痛苦惨叫之后扭曲了表情,即便是她们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淤青和伤痕,即便是……即便是她们已经失去了鲜艳的生命,只要是没有瞎了眼睛人,都还是能在一瞬间就判断的出来,她们衣着光鲜之时,会有多么的闪耀和动人。 苏湖大厦B座楼第十五层,是临安市警察局外务接待部门的常驻办事处!吴企心底里最为担心,也最觉得可能的情况正是如此——组织一直野兽杀戮欲望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释放出淫欲。而外务接待部的十几名正值妙龄的少女因为没有来得及第一时间逃出去,尽数落入了万劫不复的魔爪,成为了某个恶魔发泄淫欲之后虐杀掉的玩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最前面的落地窗前享受着另外一具美妙的身体,身材娇小的少女已经被折磨的失去了意识,赤身裸体的瘦长的猥琐男正在她的身上肆意驰骋,似乎突然闯进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包变了形的大粽子。 040.杂种 这个名字叫做埃迪拉孔波·杜马尤的男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幸运过。 他出生在肯尼亚山区中,一个外人甚至都没办法叫出名字的小部落里,从出生的第一天起他就注定了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混蛋,因为他没有父亲。 说的更直接一点,在九个月前的某一天,他年仅17岁的母亲去二十公里外的一处集市上去用粮食换一些生存必须的盐巴,然后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来历不明的男人掳走,等她活着回到自己的部落的时候,肚子已经有点显孕了。 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曾记得那些一遍遍强暴她的人中,任何一个的脸,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都不知道,更可悲的是,她已经不再认得自己的父母老迈的脸庞,和数个兄弟姐妹的面容了。如果非要给这个可怜的少女下一个医学范畴的定义,那么毫无疑问的,她疯了。 即便如此,按照这个古老的部落的传统,这名可怜的少女以及她可怜的家人仍然无法对她腹内的生命作出判决,因为从多少千年的祖辈开始,杀死未出生的胎儿就被认为是对神明最不敬的亵渎,即便它的存在仅仅意味着伤害与灾难,折磨与噩梦。最关键的是,在如此落后的地区,没有现代医疗条件保障的情况下,私自打掉已在母亲腹腔里茁壮成长了数个月的胎儿,简直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好吧,也许作恶的人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和他邪恶的同伙,与这个尚未呱呱坠地的婴儿无关,然而少女的家人们不这么想,部落里的村民不这么想,甚至已经疯掉的女孩自己,也不这么想。 故意的杀死还未出生的孩子,是一项十恶不赦的罪名,无论人们多没不情愿,这个犯罪的种子必须降临到人世。 当然,这一点也不妨碍别人对杜马尤的憎恶,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用有色眼镜看待这样的一个孩子。他是罪犯种下的恶种,只会带来灾难与不幸。 于是从一出生开始,这个孩子就注定了要遭受世界的唾弃。疯掉的女孩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去养他,憎恶他的家庭只提供给他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没有饱饭(虽然这样一个家庭,普通成员的饥饱都是问题),没有衣服(他的第一条从穿烂的布头里摘出来的遮羞布,那是他十三岁的时候才得到的。)他甚至不能继承一个正常的姓氏,所有人都叫他杜马尤,在他们的语言里,这个词类似于杂种。 幼小的他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谁都要欺辱他,无论自己怎么使劲浑身解数的讨好,得到的永远是一副厌弃的表情和污秽不堪的话语,当然,还有同龄人甚至是一些长辈毫不留情的羞辱和殴打,万幸的是,在一个贫穷到这个程度的村落,大家都是营养不良的人,下手自然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区别只是更加瘦弱的他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罢了。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长成了一个半大少年的时候,一队衣着光鲜的慈善者来到了这个位于上去深处的贫瘠部落。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美好,就如同神话中的天神一般,高大,强壮,时刻洋溢着富有感染力,又那么自信的微笑,他们施舍给每一个家庭食物,然后在这些家庭的感激中获得自我满足。第一次的,杜马尤意识到感激竟然如此的值钱,然而这并没有促使他学会感激,一种更加奇怪的念头在他饱经摧残的身体里逐渐的生根发芽,然后结出一个扭曲的果子——同样是人啊,他们怎么可以那么美好,那么富有,又那么幸福? 于是他觉得外面的世界都应当是这个样子的。于是在之后的某一天里,这个被称为杂种的孩子终于还是做了一件杂种该干的事情,他用他羸弱的身体杀了七个人,其中包括他疯掉的名义上的母亲,垂垂老矣的爷爷奶奶,还有别的什么人。 从那一天起,那个小村落就再也没有一个令人恶心的杂种到处徘徊摇尾乞怜了,每一个担心他邪恶血脉的人学业中央能安心放下成见与憎恶,继续过着并不舒服的生活了,只是那个家庭的覆灭会令不少人觉得惋惜,不过那只是一时的悲悯,无论多么悲惨的故事,也终于变成了多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又被编排成了某种睡前故事,吓唬每一个不可安睡的孩童,教育他们不能晚归,也不能独自出行。或许,在他们看来,早在十几年前,少女外出未归,被掳走之后又带着孽种逃回部落的那是时候起,这个家庭就已经注定了要走上覆灭的深渊,万劫不复了。那个孩子——不,那个罪恶的种子恐怕是神明给这个家庭的惩罚。至于他老人家为什么给这个勤劳的、恭谦的家庭降下惩罚原因,呵,天知道! 当然,向来不尊神佛的杜马尤没有这个考虑,他只是偶尔会这么想:他的身体里果然有着什么东西,在将他指引向罪恶的深渊吧,或许那种名为基因遗传的东西,真的能控制他的宿命吧。 时至今日,杜马尤身处于毁灭的世界中另一个并不熟悉却也不陌生的国度之中,即便时常这样责问自己,也并没有觉得丝毫的悔恨和自责。或许一切都如同那句话一般: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他几年前刚刚从一个黄皮肤的本土毒贩子的说过这么一句话时,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这简直是他的人生写照啊! 在哪个让他受尽磨难的小村落也好,在之后混迹的肮脏码头也好,在偷渡船最狭小的货仓里也好,在遥远的大都会最卑贱的下水道里也好,甚至在泰国的擂台上面对快要把自己打死的对手也好,在中国的某家小酒馆里用冒牌的大学生身份去约学生妹也好,他始终都没有走出这两个词——可恨,并且可悲的可恨着。 一如他即便给自己起了一个颇为上档次的名字,却把杜马尤当成了自己的姓,他自己知道,没有人能将自己的过去完全的抛下,即便那个过去是如此的耻辱和罪恶,却也已经变成了他身上看不见的烙印,一辈子也没办法割去。 是的,他——埃迪拉孔波·杜马尤,一如他不曾放弃的姓氏一般,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决定他的不是他的现在也不是他的未来,而是他杂种一般的过去。他必定,也应当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瘟疫,自己腐坏的同时,又毒害着身边每一个可以毒害的对象。 041.看似正确的决定 当C座楼轰然倒塌,山崩地裂般的呼啸声将景良辰惊醒之时,睡的懵懵懂懂的她还以为是天塌了! 漫天的烟尘随着砖石和钢筋混凝土落地激起的巨大震动蔓延开来,即便是身处于高达十五层的房间内,仍然不能阻止暗黄色的土灰从开缝的换气窗中溢进来,仿佛外面巨大的空间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承载如此多的细小的粉尘,它们非要削尖脑袋钻进一个新的空荡的区域一般。 震惊之余,睡眼惺忪的景良辰竟然连咳嗽都忘了,这对于灰尘敏感的她而言绝对是不可思议了。不过,即便是自己的身体再有什么不妥,似乎也没有眼睁睁的看见一座足有30层高,占地面积颇大的建筑物从自己的眼前倒塌来的更加震撼。 “哎呦!小辰!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啊!快跟姐姐走!”一时恍惚的景良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睡衣换下,也没来得及穿一双鞋,就被同一个部门的姑娘一把从冰凉的地板上拽里起来,慌慌张张的跟着跑了起来。 对于这个平日里战战兢兢,但笑起来很可爱的小丫头,部门里的前辈们都很是照顾的,因为她们毫无例外的都能从这个姑娘的身上,多少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身为一名外务接待处的成员,每一个么还都很知道自己当下的生活于之后的命运。说好听一点,她们是穿着警服的社交名媛,帮助警署和警署背后的程家谋取和平的契机,说不好听的呢?谁都明白她们不过是一群有着体面身份的官妓。 然而这又是谁想要的结果呢?要知道,即便是工作性质似乎没有多少区别,但这些姑娘和新城里数量众多的性工作者根本是两码事,这样恐怖的世界里,一个女孩子,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曾经优越的家庭条件,没有优雅的举止和镜子的容貌,甚至没有一两项拿得出手的才艺,又怎么配得上外务接待处如此丰厚的酬劳和如此优渥的生存条件?在一切的一切发生之前,深陷于此的女孩们,又有哪个不是被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堕落于此的唯一原因,就是她们仍然保佑着一份应当属于少女的懦弱与胆怯,不敢用死亡来面对血淋淋的事实罢了。 这当然是那些本该站在他们身前,去保护她们的男人们的责任,然而事实是末日中的男人远比她们过得糟糕,朝不保夕,浑浑噩噩。至少,他们连用身体去换生活的机会都没有。既然死不了,那么为什么不舒服一点的活着呢?至少她们还是幸运的,凭借着一切优秀的外部条件,她们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被抛弃,哪怕仅仅是做一个好看的花瓶,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把玩。 这便是如此而已的生活,如此而已罢了。然而即便她们已经弄脏了自己的心,或者同时也弄脏了自己的手,对于美好的东西那发自内心的向往仍然不能熄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记忆逐渐的模糊,这种向往的火焰只会越烧越旺,永不熄灭,直至死亡,一如菡萏开的越无瑕,它足下的淤泥便约肮脏。 于是天真的景良辰便成了这一片生活的淤泥中,众人心里想要去守护住的菡萏花。这也正是为什么小姑娘已经在接待处里做了一年多的时间,真正被要求献身的次数如此离谱的少,接待处的处长姐姐、还有十几个一同生活在这里的女孩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求这不切实际的火焰,即便他们谁都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一如油光满面的李埋点名道姓要让景良辰接客的时候,谁都无能为力…… 这个房间离景良辰最近的姑娘当然很容易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因为这里谁都没有见过低沉失落的她,即便景良辰刚来的时候,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夺去了第一次,她也不曾如此的消沉过。 “莫非是遇见那种变态狂了?”这个猜测一度在这名娃娃脸的少女心里生根发芽,这也让她更加的注意小姑娘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有什么想不开,然而她倒是没等到景良辰出什么事,C座楼却先出事了。 她急急忙忙的跑出房间,发现平时闹闹哄哄的姐妹们全都炸了锅,在处长姐姐的连番呼喊下才结伴往下层撤离,处长看见她也跑出来,就远远的喊话问她:“良辰和你在一起么?” “她没出来?” 处长摇了摇头,她便转身又跑了回去,一边跑一边对处长喊:“你们先走,我去叫她!” 正统警校出身的处长姐姐看了看自己身边还有十几个姐妹慌慌张张的表情,于是下决心带着她们先走,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长官的她不能意气用事,要为更多的人的性命负责。然而,谁也想不到情况竟然比她们所预料到的要凶险百倍。 就在她拉着还没缓过神的小女孩一路往下跑的时候,却又被早先跑下去的处长姐姐和一队巡逻人员在十二层楼堵了回去。 “前面的楼梯被一种毒雾覆盖了,这边走不了。”一个看起来是巡逻队长的中年警察如是说道。 “那难道不能从西面的楼梯走么?”女孩还是觉得早点离开这大楼才好,万一它也根C座楼一样耍了老太爷的脾气就地一倒,身处高层的她们根本就没处可躲。 这一次倒是处长姐姐代替巡逻队长回答了:“你没听见枪声么,一二层在交火,我们根本撤离不出去。” “那怎么办啊?” “我们可以先送你们回去15层楼避难,西侧的练舞房两侧都是承重墙,空间很大,结构结实,应该不会出问题的。”看的出来,巡逻队长对于这一众莺莺燕燕很是关照,毕竟他们可是整个警署公认的明珠嘛,当然,即便不是如此,美女优先的原则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适用的,何况这里的美女不只是一个,而是一群。 处长姐姐略微一考虑,也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何况还能有这一队巡逻队的保护,应当不会出大问题才对,于是很干脆的答应了队长的要求,带领着她的姑娘们又原路折返。 然而她怎么也不能预料到的是,正是她的这一个看似正确的决定,却把她和十几名少女一同,送入了无尽的地狱…… 042.我要你死 “小辰,昨天的事情……是不是遇见那种很变态的人了?姐姐劝你啊,你可千万别往心里面去,我们做这个的免不了要和这种人渣打交道的,自己想开一点,忍一忍就过去了啊……” 上楼避难和下楼逃难自然是不同的两种状况了,至少目前看来,B座楼暂时还没有倒塌的风险,而所谓的下层的敌人又是遥不可及,况且现在女孩子们可是有一整个巡逻队保护,大家于是乎也都安下心来,虽说在巡逻队长和处长姐姐的敦促下走的倒也不慢,但总归是少了一些慌乱紧张。 因为之前景良辰一直都在睡觉,事发突然又来不及说什么,直到现在才有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娃娃脸女孩才找了个空档开导一下也就趁着这个机会,然而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让景良辰如此失落的原因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有一个变态睡了她,而是……虽然他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人家,但那个叫陆轰的死基佬因为性取向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根本就没有理她! 不过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呢?况且现在又是这么一副情况。既然别人都这么想,那索性景良辰就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她本来就解释不清楚这件破事。 一群人速度并不慢,到舞房的时候也没耽误几分钟,于是大家都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谈天,一点也没有大厦将倾的危机感……她们当然不懂,被那个名为“天上人间”的异能者组织偷袭的后果是什么,也绝对猜不到她们年轻而美丽的生命将以这种悲惨的形式走到尽头…… “灰色情人节”至今,已有两年多的时日,陆轰本以为他已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惨剧,也见识过无数枉死的生命——甚至他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收割了不少在末日里最不值钱的性命,他自然不了解之前的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但他从未怀疑过,从失去记忆之后,他已经被磨炼的铁石心肠了,一如在卖油场的大门前,江城子被突如其来的尸体吓的够呛,而他不会,他甚至能踩着毫不相干的人的血肉一路奔行,然后在和那个毫不相干却想要自己性命的家伙决一死战。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这样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推开一扇并不特殊的门,竟然能让他看到真正的地狱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骇人的场景。 那些应当被成群的男人捧在手心的少女们,鲜血淋漓、一丝不挂,然而毫无例外的是死相都极其的凄惨,有的被扭断了脖子,有的在喉管出被抓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口,有的甚至想一个坏掉的洋娃娃一般,被撕裂开来,最恐怖的是施暴者一时找不到捆绑她们的绳子,竟让活生生的将她们手臂上的每一寸骨头都掰断,用软掉的手臂在练舞房的栏杆上打结捆好,然后才开始真正的折磨……而那些在大能力者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巡警们,却幸运的多,最起码,他们的死亡不用经历如此凄惨的痛苦。 显然的,凶手对她们漂亮的身体没有过多的兴趣,以至于他开始在少女们的身上找些破坏欲望的发泄口。 当然,破坏欲需要满足,淫欲也是要释放的,杜马尤自然有更好的目标——那个被整个外务接待处,甚至是末日之后整个警务系统宠在手心的景良辰,毫无疑问的成为了黑鬼最满意的目标。 因为她是最好看的嘛,所以她的命运似乎要比平时一起照顾她的姐姐们要好那么一点,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黑鬼如同野兽一般的凌辱着一息尚存的景良辰,在这个美丽的东方少女身上释放自己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下流与罪恶,然而令人讨厌的是偏偏在他最尽兴的时候厚重的木门被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推开了……简直是扫兴! 他如此想着,在那两个杂碎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的时候,狠命的耸动下身,在自己心满意足的同时拗断了景良辰的脖子。 陆轰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和自己有一面之交的少女凄惨的死去,在她失去生命的一瞬间,陆轰觉得她看向了自己,四目相交的那一刻陆轰看见了埋怨与憎恨,看见了痛苦与哀求,甚至看到了解脱,却唯独不曾从她好看的眸子里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眷恋…… 是啊,这个人吃人的世界,想必她已经彻底的绝望了吧。她是有理由怨恨陆轰的,如果不是昨天夜里陆轰自己的扭捏和顾虑,或许她就能一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了,或许他们真的就能像陆轰希望的那样相知相识,然后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个少女用她最动人的身影在陆轰已经毁掉的、只有两年的、浑浑噩噩的人生中画上了明媚的一笔悸动,而陆轰却对她的死亡无能为力……太迟了,他总是太迟了。 那个黑人像丢垃圾一般的,将景良辰的尸体扔在了一旁,他并不穿裤子,如同炫耀一般的向两个闯进来的冒失鬼展示着自己的作案工具,然后恬不知耻的笑了,很灿烂的笑着。在他眼里,这两个敢坏他好事的人已经死了,不过他并不介意在送他们上路之前羞辱他们一番,看看他们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样子,那简直是一种享受。 “畜生!”吴企狠狠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没来得及剪掉的指甲甚至扣进了掌心的肉里,他咆哮着要冲向黑鬼那边,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陆轰却伸出了一只手将他拦了下来,他面无表情,清秀的脸上沾着些许的尘土,却再也看不出悲喜。 “吴警官,能摆脱你一件事么?”他的语气一如他的表情,恍如是一粒灰尘掉进了如镜子一般的湖面,甚至没有激起一丝的涟漪。 然而就是这毫无感情也没有特别意味的言语,竟然让盛怒的吴企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一时间竟让他忘记了几乎要冲冠而出的盛怒,反而冷汗直冒汗毛炸起,仿佛拦住自己的不是一条瘦削的手臂,而是一只沾之毙命的毒蛇。 “我想请你安顿一下这边,至少不要让她们再这里暴尸,至于这个渣滓,交给我来处理。” “哈哈哈,处理我?就凭你?小猴子,老子给你点脸,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孙悟空了?”黑鬼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无比猖狂的放声大笑,然而他嘲笑的对象却仍然是那么一副毫无表情的表情,就那么看着他,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那种发自内心一般的悲悯,他看着他,好像是得道的高人正注视着一只刚刚逞凶的蝼蚁。 于是黑鬼的笑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终于笑不出来了。此时的他似乎和吴企颇有些心灵相通,也感觉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毛骨悚然,以至于刚刚还在目空一切的嘲笑陆轰的他很没出息的问出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死。” 043.肌肉延展 陆轰的语气仍旧是轻描淡写的,仿佛他所说的话并非是要对方性命的威胁之言,而是如同论文一般阐述事实而不带感情的说明之语。而无论是身边的吴企警官还是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的黑鬼,遍体生寒的感觉却不减反增,甚至连黑鬼自己都有种不妙的感觉——这家伙,怕是要说道做到。 或许但凡不是痴傻之人,都能觉察的出,这个身材消瘦的少年此时的内心恐怕并非是毫无波动的,恰恰相反,他表现的愈发平静,就愈是证明在他毫无波澜的表象之下压抑着多么恐怖的怒火,也正是因为如此,黑鬼甚至不自觉的双腿前后岔开,身体微微弯曲,将左拳向前伸出,右拳却挡在了脸策的太阳穴附近,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格斗姿势,虽然没穿裤子的他下体横陈,摆出这么个姿势很是滑稽,然而他确实是顾不了这许多了,在他看来,面前的少年不带任何语气的宣判了他的死刑,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态了,平静的表象下往往隐藏着最险恶的暴风雨,一如沉默的火山一旦爆发,便是毁天灭地一般的灾难。 少年并没有即刻动手的意思,他就那么看着黑鬼,然后一言不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两秒钟左右的四目相对,黑鬼的额头上就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少年的眼睛里已经不在平静如水,而是渐渐的卷起了末日一般的火焰。 “你准备好了?”陆轰这样问着。 杜马尤还没来得及张口回答,就听见一声仿佛手枪开火一般的爆响,然后那个纤瘦的少年便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接着便觉得右臂传来一股仿佛卡车一般的巨力,整只手臂伴随着钻肉透骨的疼痛,被硬生生的打到了脸上,而那股巨力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那一瞬间黑鬼觉得自己的思维仿佛都被对方这一拳打出了脑袋,他整个脸都被打的变了形,颇为时尚的墨镜也被砸成了黑色的碎块四下崩飞,露出了杜马尤略带恐惧的眼神。 陆轰的左肘挂着一道漂亮的蓝色尾焰,“强袭”利用空气定向爆破所产生的冲击力让他的拳头在挥出的一瞬间获得了恐怖的加速度,以至于让它像使用过“响迅”的陆轰的身体一般,完全的脱离了一个异能者经过强化后的动态视力,而这个加速度所产生的杀伤力也同样惊人,竟然能一击将黑鬼这样的纯粹的肉体强化的大能力者,直接打的倒飞了出去。 杜马尤站的地方本来就离着窗口近,又被陆轰突如其来的拳头打的失去平衡,脑袋发懵,也完全没办法控制住悬在半空的身体,只能一头砸在了玻璃窗上,随着“哗啦”一声,碎掉的玻璃渣和他一同从将近五十米高的地方摔了出去。 不知道是陆轰觉得让这个真正该死的砸碎就这么摔死简直是太便宜他了,还是根本就觉得这样的打击还不足以杀死一个以肉体强悍著称的大能力者,亦或者被愤怒冲昏了头,陆轰竟然在打飞黑鬼后的一瞬间,用在另外一只手上事先准备好的一团“空气爆破”发动了二次响迅,改变了自己前冲的方向,直接冲向被黑鬼的身体砸碎的落地窗,随着他一同跳了下去。 半空中做自由落体的黑鬼终于在半秒钟之后恢复了意识,他对于那险些将他打成休克的一拳必杀仍然心有余悸,也正是那诡异的直线加速度和根本看不清出拳轨迹的拳头让他意识到这个瘦弱的少年完全不像是他之前认为的那般,是个随便就能解决的小角色,相反的,他是那个韩渊在制定计划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应对的唯一变数——陆轰! “真他妈见鬼,计划里根本没说这个家伙也要交给我解决啊!美食家那个混蛋到底去哪里了!” 然而杜马尤自己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毕竟自己还在蹦极呢,从五十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即便是他这样的强者也要摔成肉馅了。 不过相比于和陆轰这样的怪物战斗,杜马尤宁愿选择接着蹦极,因为仅仅是一次交手,他就非常清楚自己绝对不是那个少年的对手,就像是螳螂的异能力克制陆轰一样,自己的异能力“肌肉延展”在陆轰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因为格斗就是建立在距离的基础上,肌肉延展固然能将他与别人之间的战斗距离拉长,从而让他惊人的拳术和爆发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但拥有响迅这一技能的陆轰却可以无视任何距离直接发动进攻,从这一点上讲,陆轰的异能力直接从根本上克制着杜马尤。 万幸的是,自己纵然挨了一记拳头,却总算不用和他再打了,那家伙即便是怒火中烧,也不至于疯狂到从十五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追击自己吧? 这样想着,杜马尤不禁的放下心来,随即肌肉延展的能力发动,他的胳膊如同神奇先生一般凭空伸长,抓住了某一层楼的雨顶,杜马尤整个人下落的势头猛的一挺,然后靠着自己强劲的臂力硬生生的将身体拽了上去。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世道从来都是“天不遂人愿”。在他急速上升的同时,另外一道身影却在急速下坠,二人错身的一瞬间,一个人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而另一个人却是杀意凛然。 “糟了,他还真追过来了啊!” 手枪般的爆响再次响起,陆轰又一次从杜马尤的视线里消失,而此时的杜马尤并没有因为陆轰从天而降的“惊喜”而失去反应,因为一个好的格斗家应当深知面对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时,保持冷静才是唯一保命的办法。 现在的他无疑是半空中的活靶子,这在他看见陆轰身影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除非自己长出像螳螂那样能够长时间飞行的翅膀,不然的话和陆轰这样的异能者空战绝对会死的很惨。 几乎是陆轰的响迅发动的同时,杜马尤就做出了应急反应,他将本来已经扣住雨顶的手完全放开,接着这一撑的力量猛地转身保证自己的身型,然后右腿瞬间伸长到十米左右的长度,在自身再次下落的同时,扫出一击力道强劲的鞭腿。 044.缠斗 杜马尤的反应速度出乎了陆轰的预料,在使用响迅之时他根本没有想到杜马尤竟然能在这种毫无借力的情况下仅仅靠着一只手瞬间的撑力,就将身体如此迅捷的转换到可以攻击的姿势,糟糕的是他根本来不及制造二次响迅所需要的“空气爆破”,直线加速的他根本没可能在半空中再做一次转向,故而即便是杜马尤并没有看见陆轰瞬移时的身影,那一记扇面扫出的鞭腿还是狠狠的踢中了撞过来的陆轰。 当然,这样普通的攻击不可能一击致命,杜马尤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本就是希望将来去无踪的陆轰逼出身形,毫无疑问,这个目标达到了。 陆轰简直是自己往黑鬼的脚上撞,然而他虽然无法改变自己的方向,却至少能调节挨揍的姿势,他在近身的一瞬间将自己的手肘顶在了腰侧的位置,杜马尤的鞭腿无比精准的击中了哪里,却如同扫到了一块花岗岩,坚硬的触感造成的疼痛让他一度以为小腿的胫骨都被撞断了,要知道,作为一个以肉体为主要进攻武器的大能力者,能让他钢筋一般的骨头不堪重负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进攻方都受到了如此严重的折损,作为防守方的陆轰自然不会更好受,何况他经受的可不仅仅是杜马尤的格斗术与异能力直接命中造成的损伤,还有“响迅”没有消耗殆尽的前冲力带来的反噬。 他的手肘如同撞在了一辆卡车上,即便是最不受力的姿势,也足以撞碎人的骨头,恐怖的力量之间将他的右臂踢折,反而从肘部向内弯曲,看样子绝对是从关节处直接错位了。 然后像是一个皮球一般,被杜马尤直接踹到了另一侧苏湖大厦的外墙上,然后滚落在十三层向外延伸出的一个小阳台上。 一连串的追杀让黑鬼也凶性大起,肃然他不想螳螂那般,觉得逃跑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却也不喜欢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喊打喊杀,这让他不由地回想起末日之前被警察抓来抓去的龌龊日子。 而且自己已经踢断了他一只手,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干掉他呢?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是谁都不愿意错过的。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陆轰的能力克制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这个疏忽差点就断送他并不值钱的性命。 他的手臂瞬间伸长抓出小阳台的围栏,整个人又再一次的腾空而起,落地的同时看准正要站起身的陆轰,弹开长腿就是一击下劈。 刚落地的陆轰并没有直接站起身,反而是抓住自己被踢折的右臂一通乱拧,总算是把已经错位的骨头放回了原处,只是手臂上的肌肉拉伤经过这么一折腾也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估计经脉和各种软组织也都被拧的乱七八糟,整个胳膊紫红紫红的,像是一只长的畸形的大紫薯。 痛感已经麻木了,对陆轰来说,这不算什么。就在他准备接着追击的同时,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杜马尤的下劈就如同遮天蔽日的黑云一般狠狠的压了下来。 异能上的全面克制让陆轰在进攻杜马尤时事半功倍,但力量上的纯粹差距让陆轰处于防守位置上的时候却极为被动,两只手呈十字交叉往上顶,靠着强于普通人数倍的核心力量,才勉强顶住了黑鬼的这一次攻击,然后“蟾衣”瞬间发动。 在顶住下劈之后,陆轰并没有选择和黑鬼以这样的姿势僵持,身在低处的他总该是不利的,所以靠着这一股从脊柱爆发出来的力量,直接将黑鬼下压的腿抬高,杜马尤本来就处在招式用老,旧力已散新力未生的时候,无处借力的他竟然被直接顶的的失去了平衡,然而格斗经验丰富的他并没有慌神,而是在自身已经平躺在半空中的状态下发动了肌肉延展,将另外一只脚打桩机一般的踢向了陆轰的胸口。 然而本应该是将陆轰踢到胸骨尽碎的一脚却并没有建功,他的飞腿在踢中陆轰之前的一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阻碍,好像是踢在了一团浑不受力的棉花上一般,然后在不足0.1秒的时间内,这团被压挤到极限的“棉花”突然爆炸,仿佛是一颗手雷在近距离被引爆一般,杜马尤踢向陆轰的左腿被空气爆破的冲击波撕的血肉模糊,整个人也被掀翻了过去,本来就是横躺在半空中的身体有被炸的翻滚了起来,小阳台的空间自然没有余地让黑鬼做出这种动作,于是乎刚刚跳上来的他又被毫不留情的炸了出去。 就在他将要下落的同时,陆轰受伤的右手一指伸出,一击虎锥毫不留情的射向了杜马尤,这次换成黑鬼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右肩被淡蓝色的气流射出了一个三寸宽的孔洞,要不是陆轰根本没有时间瞄准,这一击虎锥刺穿的将是他的心脏。 接着他脚下一声爆响,身体又一次脱离了正常人的动态视觉,就像之前黑鬼的想法一般,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都不会错过,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卑鄙无耻的小人有,光明正大的君子有,但不会补刀的傻子绝不会有。 当陆轰的身体再一次出现在杜马尤视线的上方的时候,这个纯粹的人渣第一反应是——完了。 人在空中,被炸飞的余力还未曾抵消,无处借力发力,异能力肌肉延展根本来不及用,更加用不出自己精通的格斗术,而对方明显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当然,他也决没有理由放过自己,就像任何一个仍然自诩为人的异能者一样,谁都不会放过他这种由阴暗肮脏的渣滓。 同样是受伤的右手,这次陆轰要使用的不是穿透力强而杀伤力不足的“虎锥”,也不是速度和力量兼具,却并不能一击致命的“强袭”,而是他在正面战斗真正的必杀技——神威! 右拳上淡蓝色的微光闪烁着致命的美感,如同真神正义的裁决一般要从天而降,可以预料的是,神威一旦命中目标,即便是 身体结构异于常人,肌肉坚韧程度远高于一般异能者的杜马尤,也绝对不可能经受住正面零距离的爆炸。 045.误打误撞 眼看着审判的重锤须臾之间就要落下,快要命丧黄泉的杜马尤却没来由的笑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被死亡的脚步声吓的痴傻掉了,而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一些只想着杀人偿命的陆轰看不到的东西——那是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监控器,被很粗鲁的安置在苏湖大厦的外壁上,似乎能很有效的监视到十七层以下的外部情况,从固定的胶带到乱七八糟的粘贴方法,无一不在向杜马尤这样的知情者传达着这样的信息——这个东西可不是苏湖大厦的原装货,而是螳螂的杰作。 最让人高兴的是,这个摄像头现在正偏过脑袋,视角正好盯住了半空中的两个人,惊喜异常的杜马尤竟然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诡异的笑了出来,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不会再一个人面对这个战斗力惊人的怪物了,他将获得山羊的支援。 果然,在“神威”落下之前的一瞬间,数十枚钢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陆轰的侧后方,然后一个闪动间纷纷命中了毫无防备的陆轰的右臂,陆轰只觉得突然间自己的右臂如同消失了一般,竟然再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然,拳头上集聚的空气爆破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根之萍,立刻散逸掉了。 不明就里的陆轰以为是杜马尤又拿出了什么诡异的能力,本能的双脚用力发动了“响迅”,不过他只是稍微探查了一眼右臂的情况便一目了然,知道自己竟然是中了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钢针的着。 杜马尤一时得脱,自然更不想在和陆轰多做纠缠,一沉气借着重力加速度猛坠了好几层楼的高度,接着肌肉延展的能力发动,伸长的双腿冲着半空中现出身形的陆轰狠狠的踹去,然后他的胳膊也同时伸的老长,一通乱拳打在苏湖大厦的外壁上,竟然将数十厘米厚的混凝土外墙硬生生的凿出了一个一人宽的孔洞,然后借着双手攀住洞口的翻力,将自己大马猴一般的身体反着拽进了洞内。 不巧的是,这位大能力者开洞逃窜的地方正是苏湖大厦的九层楼,李埋李主任机关算尽的想要建立一个谁也找不到的秘密指挥所,却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从背后的外墙处开洞突入。 躲在里面的异能者们只觉得大楼又是一阵晃动,都以为是那个把C座楼弄塌的异能者又要发威,纷纷找地方躲避,有的人甚至钻到了桌子底下,丑态百出。然而当他们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想要从外而入的杜马尤了。 黑鬼几乎是撞着进来的,为了尽快躲开陆轰这个缠人的追杀者,他几乎就是将自己整个人都扔了出去,当他撞到钢制的会议桌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原地弹起,扫视四周的状况时,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也是油然而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以黑鬼一路杀过来的速度,实际上他早应该下到了十二层以下,只是越往下层走,他所面临的阻击越强烈,尤其是在第十层附近的时候,他追近了异能者的大部队,措手不及间被各种千奇百怪的异能力打的惊慌不已,好不容易摆脱纠缠的他却浪费了不少时间,这让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行动目标程俨已经被李埋带着进到了伪装精密的九层密室之中,遍寻无果的他只当是跟丢了目标,下又下不去,索性就在往高层搜索一遍,正因如此,他才在十六层遇见了外务接待处的景良辰等人,本就因为任务没完成的原因一肚子邪火,又遇见这么多标志的姑娘,这牲口一般的人渣又哪里能忍得住,几个拳脚下去便将巡哨的警察们挨个杀死,接着就着练舞房的宽敞场地大发兽欲。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全盛时期奋力寻找目标却不得其踪,现在被人揪住痛揍,好不容易挣命逃脱,却莫名其妙的找到了他们的大本营,看着本以为失之交臂的目标任务离自己还不足半间屋子的距离,他竟然莫名的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讽刺。 当然,即便是讽刺也应当是值得高兴的,黑鬼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洋溢了,只是他那张消瘦到塌陷,又长的有些畸形的小脑袋上的黑脸真的笑出来,反而更加的难看。 哦,杜马尤的长相难看与否,对他现在而言当然不是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他一口气玩弄了十几个美貌动人的少女,又摆脱了愤怒的陆轰要命的追杀,现在,竟然还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行动的目标,这简直是——太幸运了啊! 半间屋子的距离对杜马尤的异能力而言简直就像不存在一般,只要使用肌肉延展,这样的间距就如同是脸贴脸,这位从非洲远道而来的人渣自认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自然想着直接动手,但周围的异能者们毕竟都是程俨手下的精英,最初的诧异过后便纷纷的反应了过来——敌袭!这是敌袭! 杜马尤一拳将接住他的钢桌打成两截,被拳头劈开的桌子像两遍翘起,将他护在了中间,四下打来的子弹全都叮叮当当的敲在钢桌上,在这种促狭的空间里开枪简直如同找死一般,本想着一弹夹手枪弹下去将闯进来的杜马尤打成筛子的年轻人立马被老警察们喝止,黑鬼却趁着这个空档右腿一伸,一脚踹向了站在最前方,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的程俨,然而预料之中的脑浆迸裂的情景并没有出现,一只黑度更甚于杜马尤的粗壮的手臂横在了他出脚的轨迹上。 杜马尤感觉自己踢中了一把捆起来的钢筋。这一脚他可不是仓促出手,用了十乘十的力量,目的就是一击建功,先将目标人物确保解决掉再说,所以刚才出手阻拦的人硬生生的挨了这样的一脚,肯定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已经发动“黑铁武装”的裘骆桓一脸凝重,这家伙的攻击力太恐怖了,能力发动后裘骆桓就是一个刀砍不进水泼不进的铁疙瘩,能让他在这样的状态下感觉到疼痛,这可就不能算成一般的攻击了,更令人担心的是这只是这个腿脚能伸长的异能者最为普通的一脚而已。 046.程家的大能力者 电光火石之间,黑鬼与率先反应过来的诸位异能者,还有在场的另外一位评的上大能力者的裘骆桓交手数次,却谁都没能将对方伤到分毫,这种结果对于人数方面占据绝对优势的程家势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只能证明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 几乎所有的警察,当然也包括程俨在内,都将自己的配枪拔出了枪套,在没有异能力或者异能力并不是很强力的情况下,这种末日之前最普遍的伤人凶器还是能给予人一定的勇气。被数十把枪指着脑袋的黑鬼却一点也没有“瓮中之鳖”的觉悟,在他看来,这些手枪一轮齐射,固然能将身体没有多硬的他打成筛子,但他却未必会给这些人开枪的机会,在他眼里,只要背后那一尊叫陆轰的杀神不追着他的屁股咬过来,这些人无疑都已经是死人了。 在场的诸位警察都是程俨的嫡系,所享受到的情报供给绝对是最优先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之中的 任何人都很清楚现在面对的这个黑人到底是何来历,或许正是因为杜马尤脑袋顶上标着大能力者的称号,才让警察们投鼠忌器,不敢莽撞开枪,换句话说,他们是在等一个能下命令的人来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或许现在只要有一个人大喊一声“开枪!”,下一秒就会有几十颗子弹不分先后的射向黑鬼杜马尤。然而此时能号令三军的程俨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狠狠的在李埋和杜马尤之间不停的打量,而能算无遗策的李埋同样也不说话,只是把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藏在更深的阴影中,如不是圆框眼镜在昏暗的环境中如此夸张的反光,甚至会让某些不仔细的人忽略了他的存在。至于其他人更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面面相觑,不能吱声。 裘骆桓束手无策般的叹了一口气,本来就有些剑拔弩张的二人,恐怕会因为这个该死的黑鬼的突然闯入而变得更加难以收拾,换句话说,程俨已经开始怀疑李埋把他和程家卖给了韩渊。开国际玩笑,如果不是有内奸存在,这个脑容量还不如一条野狗,只会凭着感觉行事的黑鬼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找到秘密指挥室的位置,大摇大摆的冲杀进来?而在程俨看来,最大的嫌疑人无非就是这个和自己貌合心不合的李埋李主任了。 临阵而主将不合,相互猜忌,这简直是兵家大忌,恐怕这场围绕着旧城区展开战争,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必要在进行下去了,他裘骆桓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尽量让更多的人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中活下来而已了。 “对方是大能力者,不是你们能插得上手的战斗,所有人听我指挥,保护程政委和李主任先撤离,我给你们断后!” “可是……” “快走!”裘骆桓又大喊一声,持枪的警察们相互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将手枪收了起来,然后拥着程俨和李埋从密室的出口向外奔逃。 黑鬼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一是因为在十几个有武装的异能者面前,就算他对自己的身手绝对自信,也不敢说能多少的把握全身而退,要是一个不留神,为此受伤或者是丧命,那才是得不偿失的糟糕选择,更加关键的是,他也应当很清楚,不管刚才自己出的什么招,眼前这个身高远超一米八五的彪形大汉一定会照单全收,全部挡下来。如果非要踩着裘骆桓的尸体去完成任务,那杜马尤宁愿选择在他的尸体旁边不再有任何人的尸体了,因为那意味着本来就没有什么优势的自己还要面临几面夹击,那简直是最糟糕的状况。 当秘密指挥室的人员一股脑的撤离干净,杜马尤也终于再次直起身子,摆出了他招牌的格斗动作,这才让裘骆桓猛然注意到,这个臭不要脸的烂货竟然连裤子都不穿! …… 右臂彻底失去知觉,倒是对陆轰没有什么更糟糕的影响,因为这条手臂本来就在之前的战斗中被黑鬼一脚踢折,然后又在自己糟糕的接骨手法下保守摧残,以至于这种完全失去控制,仿佛整条手臂都不存在的状况反而能让陆轰高兴,起码不用在忍受筋肉里传来的,延绵不绝的剧痛了。 只是心神惊惧之下,他竟然下意识的使用了响迅将自己的身体又一次在半空中弹射了出去,这个没受控制的举动所导致的直接后果是,陆轰暂时跟丢了他一心想要杀死的杜马尤。 刚刚现出身形的他,面对扑面而来,而且不断伸长又挂着风响声的大黑脚,避无可避的又一次使用了闪讯,撞碎了第十层的大落地窗,直接闪进了大楼内部。 也就是趁着这么一点空隙,滑不留手的杜马尤仿佛一只混在烂泥塘里久了的黑鲶鱼一般,又一次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逃出生天。当然,他打洞钻进去的是第九层楼,和陆轰所在的楼层也就是一墙之隔,如果陆轰肯追,也就是一击“逆空”的事情,然而这时的陆轰却并没有立马动身接着去追杀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渣,有另外一种声音引起了警觉的他的注意。 当然,在到处都在枪林弹雨的苏湖大厦里,要在各种噪音中分辨出某种声音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个声音不一样的,那是一种类似于手枪声,却要比手枪声第一些的爆响,于从一二层不断传来的真正的枪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分明。 最重要的是,这个声音发出的地方离他不远,而他绝对不会听错,因为那听起来就像是——“空气爆破”! 怎么可能,难道这座城市里还有第二个人会使用“空气爆破”这个异能力,然后也开发出了这种将空气压缩到一个质点然后瞬间向一个方向释放,如同子弹一般的攻击方式? 陆轰越想越不对劲,索性暂时放弃了追杀杜马尤的事情,而是朝着这个诡异声音的声源迈步跑去。 也没跑出多远,便在一个类似于spa中心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在那间房间的天花板上,他发现了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洞,而这个洞的上面正是通向十一层的保龄球馆,要命的是,陆轰清楚的记得,当时和唐敖分头行动的时候,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家伙不知用什么诡异的异能力将飞在半空中的螳螂拉进了这个废弃的保龄球球馆! 047.强攻与固守 “黑铁武装”后的裘骆桓看起来甚至比他的对手还要黑,只不过他黝黑的皮肤上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金属一般的光泽,确是黑鬼并不具备的特性,而最关键的是——他的皮肤恐怕真的有黑铁那么硬。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样的高强度的防御力使得裘骆桓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不可击败的先决条件下,甚至面对陆轰这样强大的异能者都束手无策的“念动力磁针”,他都能游刃有余,全身而退。 当然,裘骆桓毕竟并非是电子游戏中所设定的人物,一味的追求平衡而脱离实际,高效的、毫无死角般的防御力并不代表着他丧失了攻击的能力,事实上,即便是“黑铁武装”并没有给他在攻击方面带来多大的提成,然而仅仅就凭着他身为武警的出色身体素质,和经过硬化,堪比铁疙瘩一般的拳头,就绝非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黑鬼并不是一般的人,这谁都知道。 异能力发动的裘骆桓看起来活生生的就像是一个从电影里爬出来的“终结者”,整块整块的肌肉在黑色的金属反光下似乎要比平时膨胀了一圈,让他整个人更加的威猛,身高也凭空拔高了一圈,他每一次出拳或者踢腿,都要气沉丹田的虎吼一声,拳头和鞭腿上挂着呼啸的刚风,将他身边的一切东西都砸的粉碎,好像分分钟就要把对手撕成碎片一般,虽说如此,但在这里决斗的两个人都清楚,黑鬼才是那个游刃有余的人。 硬顶着杜马尤欺近身前的一击下勾拳,裘骆桓趁势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接机蓄力,左手直拳打来直奔杜马尤的门面,倒不是他不想做出更加复杂的攻击,实在是因为“黑铁武装”后的身体太过笨重,本来机动性就远不如杜马尤的他在交手时显得更加费劲,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还好,如果想要做出更高难度的动作,光是速率方面的差距就足以让裘骆桓郁闷的自杀,往往自己一招都没打出来,就已经被黑鬼势大力沉的连打数下。 然而直来直去的招式却没有这些麻烦,尤其是自身的防御力已经能无视杜马尤大多数攻击的时候,这样的打法反而是尤其的占便宜,因为他可以高枕无忧的不做防御,但杜马尤可没有铜墙铁壁一般的身体,一旦裘骆桓劈头盖脸的打过来,黑鬼要么远远躲开,要么手忙脚乱的应付,别无他法。 当然,这种打法虽然好用,弊端也是十分明显的,最为要命的是,如果对方有所准备成心算计,很容易就会被摁住命门反击。眼看这一拳来势汹汹,杜马尤却毫不避让,眼里反而精光四射,一副“你中招了”的表情。 只见他身体稍向左闪.避开裘骆桓的来拳,并迅速以右手架开对方左拳,以自己的右脚为轴,身体猛的转过,向内侧身,左腿横扫而来,狠狠地踢中了裘骆桓下颌,一阵金铁交加般的翁响,趁着裘骆桓被这一脚踢中还没反应过来的瞬息,杜马尤放开架空了对方铁拳的右手,挤身逼近对方.使左肩靠近对方胸部,以左勾拳猛击裘骆桓的下颌相同的位置,此时的他身体以一种类似于扭腰拉伸一般的姿势,那一记勾拳的威势稍减,腰上的扭转力却仍有剩余,借着这一股力量,原本慢下来的左手又一次加速,这次攻击的终点却不是他的拳头了,而是化拳为肘,又借着自己大臂肱二头肌的力量将手肘往前一递,铁肘还是命中了裘骆桓下巴上的相同位置。 “三首象挑牙!” 最后一肘子的力量极大,加上前面两击的合力,直接将“黑铁武装”后体重倍增的裘骆桓打的凌空飞起,打着转儿撞向了一旁。 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超重的身体被击飞所产生的惯性,而这一招连击也让裘骆桓着实的吃不消。要知道,“黑铁武装”这个异能力顾名思义,就是在自身的身体上加装一层黑铁般坚硬的铠甲,也就是说,在他使用异能力的时候,只有自己的皮肤会异变成黑铁的状态,而里面的肌肉和更加脆弱的软组织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化的,仍旧与一般的人类毫无二致,即便这三下的力道被黑铁皮肤消减了大半,但是其冲击力却能穿过层层的皮肤,对裘骆桓的内质造成伤害。要知道,即便是正常人躲在一口洪钟大吕里面,如果有人不断地敲击这口大钟,虽然不能将他撞的头破血流,但是次数多了,却能将这个人活活震死。 现在裘骆桓就像是这个躲在钟里的人,刚才三下要命的撞击已经让他脑袋里一片嗡鸣声,甚至在最后一肘子击中的同时,冲击力几乎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的视觉感应,脑袋里一片空白,眼前却是一片发黑,以这样的装态被打飞出去的他,即便是滚落在地好一会,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恢复到清醒的装态。 他不停摇晃脑袋,试图站起身来,然而身后的黑鬼却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他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刚要起身的裘骆桓面前,照着他弓起的后腰就是一击下劈,这样的攻击虽说不像是“三首象挑牙”那般的致命,却足以将裘骆桓踢的再次趴到在地。 接着便是一顿狂风骤雨一般的连踢,黑鬼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抽搐着手脚,丝毫不给裘骆桓一丝机会,就像是施行水刑的刽子手一般,一旦目标稍有冒头,毫不犹豫的就将他再次摁在水里。 一连串的踢打却并没有造成裘骆桓身上多了什么损伤,却也的确激起了他的凶性,又是一声大吼,猛的直起来上半身,冲着杜马尤的腹部一头撞去,却不料撞在了一个更加坚硬的东西上,原来对方的反应比自己快的多,眼看着他起身撞了过来,便瞬间将膝盖抬了起来,作势踢向裘骆桓。 这一下两个人都没讨到好处,“黑铁武装”毕竟硬,杜马尤觉得膝盖传来一声不堪重负般的裂响,接着一阵彻骨的疼痛如同过电一般漫过全身,格斗经验丰富的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被撞的骨裂了。 但裘骆桓被踢中的毕竟是脑袋,刚才那种几乎让他失明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更要命的是,原本严丝合缝的“黑铁武装”,竟然在脑门处出现了裂隙,哪里,被杜马尤的膝盖硬生生的顶的凹陷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半个拳头大小,只有几毫米深的小坑。 048.鱼叉力场 苏湖大厦,十一层,废弃的保龄球场内部。 根据李埋针对“天上人间”各个异能者制定的作战攻略,对付类似于螳螂这样的敏捷型的,又具有飞行能力的异能者,最为关键的就是将他困在一个较为封闭的空间内,尽量不让他发挥出弄空半空作战的绝对优势。而毫无疑问的是,执行这样的战术,最为合适的人就是唐敖了,这也正是李埋之前将螳螂这个不确定会否出战的关键大能力者交由他牵制的原因。唐敖之前也对这些小情报有所了解,自认为这种战术绝对是合理的,所以才在螳螂出现后接下了这个棘手的对手,让陆轰和吴企能够腾出手来迎战从上面下来的敌人。 正如唐敖所算计的一般,一开始毫无防备的螳螂很容易就中了招,被“鱼叉力场”命中,然后被唐敖拉扯进保龄球馆。 “鱼叉力场”是一个颇为有趣的异能力,一旦发动,会在使用者附近形成一个奇怪的力场,顾名思义,它的作用就是将力场范围内的所有生物死死的约束住,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个范围,就像是被鱼叉插中的鱼一般。而且在力场笼罩的范围内的某处产生一种类似于大气压强一般的作用力,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中一般,每一个动作都会耗尽莫大的力气。这种压强的大小和力场笼罩的范围取决于异能者自身的需求,力场范围越大,压力越沉重,消耗越大,所维持的时间越短,反之亦然。 毫无疑问,这种消耗性质的能力过分的依赖使用者身体里“黑暗物质”的多寡。相较于多数的异能力而言,这个“鱼叉力场”既不能用作攻击,也不能被视为防守,却能让异能者变成一个狠狠的吸引仇恨的活靶子。 如此苛刻的条件,让这种能力在大多数的情况都会给使用者打来成倍的危险,然而于此相对应的是,如果将这种全面控制性能力使用的炉火纯青,那么在多人配合的群战乱战时,绝对是一手恐怖的杀手锏事实上,凭借着“鱼叉力场”出其不意的效果,唐敖在几个手下的配合中,击杀了好几只令大读书异能者都束手无策的暗兽。 螳螂就是吃了这个能力的暗亏。 当时他正看着陆轰和吴企朝着更高的楼层跑去,怕他影响其他人的行动,于是想要去追,刚煽动了六翼,却某明奇妙的撞在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上面,就好像是被蜘蛛网困住的昆虫一般,即便自己能飞出一段距离,但一旦到了某个距离之后,却发现自己飞的越远所承受的拉扯的力道便越强,最后毫无例外的被拽会了原地,好几次失去平衡险象环生,就在他没头苍蝇般的到处乱撞的时候,突然一股推力从背后猛的传来,凭着他的体质竟然无法抵挡分毫,被一路推着掉进了十一层的废弃保龄球馆里面。 之前释放如此大的力场范围,为的就是将螳螂万无一失的框进来,现在已经得手,就没有必要继续消耗更多的“黑暗物质”,于是唐敖自然要把“鱼叉力场”的范围缩小到一个最有利的程度,这样不仅仅可以节约体力,更重要的是,让螳螂的活动空间更加的狭窄,而后便可以通过唐猫的能力对这个大能力者进行有效的压制了。 情况如此,即便是在傻的人也该明白是有人在捣鬼了,何况螳螂作为临安城的噩梦之一,并不是美食家那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当他又一次冲突“鱼叉力场”,试图突围失败被弹飞摔倒在地后,也总算是明白了凭借着自己现如今的力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对方能力的封锁了。 可恶的是,他实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上,他还有成堆成堆的事情需要去亲力亲为。 “扫荡者么?呸!”螳螂看着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破衣褴褛的身影,眼睛里越发的阴寒了起来。 扫荡者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是威风无比的存在,但实际情况呢?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把他们当成蟑螂一般的存在,当然,他们自己也很认同蟑螂这个身份。 “灰色情人节”将数以亿计的人类变成了只按照捕食本能而行动的恶鬼,而这些人类曾经创造的财富与占有的社会资源却随着一座座城市的沦陷而被丢弃在一片片废墟之中。 相反的是,在更加险要、更加安全的地方建立起新了居住地的幸存者,却因为无法恢复末日之前的生产力而陷入了生活资料不足的麻烦,再加上传统道德与法律的彻底崩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成了每一个新居住地奉行的唯一原则,这更加导致了有很大一部分人根本没有余地去保证自己的生活。 一方面是大量的生活资料被遗弃荒野,另一方面却是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几乎要活活饿死的见鬼生活,有那么一部分并不安于现状的人选择了进入危机四伏的旧城区里讨生活。 他们常年游离于新居民地的制度之外,为了一口吃的和无数的尸鬼或者强大的暗兽明争暗斗,这些被称为“扫荡者”的人在炼狱一般的环境中艰难的蹒跚前行,如同大浪淘沙一般,没有能力的人根本活不下来,有能力的人也未必见到明天的太阳,这样的生活造就了这一群人们眼中的人形野兽。 可以说,不管是有没有异能力,只要是活着的扫荡者,都会给大多数人造成很棘手的麻烦,一旦和这种人对上,往往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果,更令人郁闷的是,这些家伙多半是穷光蛋——毕竟但凡还有一丝活路,谁又愿意过这种鬼一样的日子?——也就是说,杀掉这样的人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他们就像是草丛里趴着的一只只大马蜂,被蛰一下要命的疼,杀了他们又捞不到半块蜂蜜,又或者是讨人厌的臭虫,只会吸人的血,摁死了又弄的一手的臭气。 毫无疑问的是,螳螂对这两只企图吸他的血的臭虫起了杀心,在他看来,即便是对方的异能力颇有些古怪,自己现在的状态还不如全盛时期的七成,但是总归自己是个大能力者,对付这种捡破烂的家伙恐怕是绰绰有余,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脑子不好使,还有些自不量力。 看看那个瘦小的家伙在干什么?他竟然拿出一把武士刀来,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砍的中身背六翼,双臂化刀的螳螂? 049.猫斗螳螂 正如螳螂所见,发动了“鱼叉力场”的唐敖一副并不打算出手的模样,反倒是体型瘦小的唐猫抽出了两把武士刀,小脸崩的紧紧的,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两把刀一长一短,唐猫右手的长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像是末日之前,国内哪个小作坊仿制的东西,看起来还是蛮漂亮的,但能不能顶用还是两说的事情。倒是左手拿着的短刀要精致的多,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花纹,倒是刃口的寒光咄咄逼人,不只是做工的时候出了什么样的纰漏还是打刀的匠人故意为之,刀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片状的突起物,活像是人脸上被烧焦后愈合成的疤痕,颜色也有些暗红,十分的显眼,也让这把刀的样子能把一个密集恐惧症的患者活活逼疯。 变身成螳螂形态的临安城的杀戮之王从来就不觉得这种东西能够伤及自己的性命,先不谈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羸弱的少年能否凭借肉身就能追上六翼的速度,即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靠着这两根开了刃的铁条就能切开自己角质层化的虫甲皮肤?开什么天大的国际玩笑,就算他能有那种恐怖的力量足可以分金断玉,但刀刃本身呢?哪里有那么高的强度承受这样的力道? 然而那边的两位似乎早有打算,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唐猫竟然率先发动了攻击,只见她前脚只是微微的向前探了一步,然后整个人便如同疯兔一般,瞬间加速到不可思议的状态,螳螂此时早已经从地上爬起,六只薄薄的蝉翼只是轻轻煽动了半刻,便又将他带离到了半空之中,随即两把硕大的螳刀斩开,发出一声仿佛将空气都切断的锐利的声响,拥有复眼视觉的瞳孔四下转动,只是一个瞬息就将周围的环境完全的刻录在了螳螂自己的脑袋中,这项能力正是他身为暗杀的王者最重要的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将所有陌生的环境摸的一清二楚,对于埋伏或者是反击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就像是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唐猫闪转腾挪的速度确实很快,但她的身影却丝毫不能逃离螳螂的眼睛。 已经近身的唐猫根本无从得知,自己的行动轨迹已经全部为敌人所侦知,即便是知道了也没办法再改变什么了,现在两个人离的如此的近,就算是当场跳一个贴面舞也不算是难事,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高速运动中收起手来,然后全身而退? 长刀如同匹练一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圆弧,却并没有斩中目标,反而是一把更加厚重的刀挂着凛冽的风声自上而下的挑来,狠狠的和武士刀劈在了一起,同样的风啸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螳螂的另外一把螳刀却是照着唐猫劈头盖脸的砍了下来,似乎只要这么一下,纤瘦的女孩就可以被活生生的砍成两扇,然而不知道是目标太过小巧,还是女孩碰巧就向着另一边闪身了半寸,螳刀几乎是蹭着唐猫的鼻子尖砍下去的,刀锋切过的一瞬间,几根青丝零落,竟是唐猫额前那几根颇不听话,总是要翘起来的刘海。 螳螂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诧异,刚刚架住武士刀的右手螳刀猛的一用力,将唐猫连人带刀一同架飞。唐猫的力气哪里比得过螳螂?刚才又险之又险的避过一劫,根本没料到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的迅速,前招未落后招又起,一时间没有防备,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螳螂架开唐猫之后,右手的螳刀并没有在身前稍作停留,而是反着在左侧划出一道半圆,势大力沉的斩向唐猫的腰间。然而诡异的情况再次发生,失去平衡的唐猫在空中翻转,竟然莫名其妙的转成了一个平躺的姿势,刚巧避过螳螂在腰间处斩来的大刀,然后几乎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小巧的她如同是被秋风扫落的枯叶一般打着转儿,几个腾挪间便双脚着陆,这一套动作恐怕连体操冠军都够呛做得出来,所以螳螂的眼睛里那一丝诧异竟然又平添了几分,一时间竟然连追击都放弃了,只是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少年一般的少女。 这个家伙!和之前他交手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然而令螳螂无比难受的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自己竟然也说不好。他甚至都不能确定,对方两次经典一般的闪避动作,究竟是运气使然还是有意为之,因为虽然看起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本能的,螳螂还是觉得真正的情况八成是后者。 作为一个拥有“兽化”型异能力的大能力者,螳螂继承的不仅仅是野兽般强悍的身体与各种有别于人类的天赋,还继承了一个真正的掠食者所必须具备的嗜血与直觉。 换句话说,比起发动“复眼视觉”,拥有无数个视角的眼睛,螳螂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臭小子,告诉我你的异能力是什么?”有趣的是,即便是螳螂的眼睛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多角度集中监控器,他还是没能准确的判断出唐猫的性别,或许她只要保持现状一句话都不说,除了唐敖,恐怕谁也不会把她看成一个还不到16岁的姑娘。 这个十六岁不到的小丫头听见螳螂的问话,忍不住使劲翻了翻白眼,凭什么告诉你啊?查户口的都管不着那么多。这个动作倒是有一点像女孩子了,可惜……或者说万幸没人注意到。 唐猫不答话,却偷眼看了看站在远处,一副气定神闲的哥哥,见他很难察觉的点了点头,唐猫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竟然有人敢在变了形的螳螂面前走神!这是嫌弃自己活的太长了么?六翼煽动间,螳螂刚想要一个加速就将唐猫的项尚人头取下来,却莫名的觉得周身的空气突然一下子变得粘重了起来,好像自己被毫无预兆的丢进了一缸子胶水里面,轻薄的虫翼哪里还能挥的动,失去了动力螳螂如同一只被喷了除虫剂的苍蝇,直挺挺的往下掉,然后那个小巧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 武士刀狠狠的砍在了螳螂的脖子上,后者仍然被唐敖的“鱼叉力场”所控制,甚至连举起螳刀格挡一下都做不到,两只螳刀在这力场形成的“胶水”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迅捷,慢的像是得了关节炎的老爷爷,只抬起了一半,刀却已经斩在了身上,万幸的是,这刀本来就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刚才又和螳刀狠狠的对拼了一下,即便运气好没被直接砍碎,也已经裂开了数道肉眼难见的裂纹,又被唐猫狠狠的砍在了角质层虫甲上,只是入甲七分便到了极限,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便碎成了好几片。 050.殒命的大能力者 如果说刚一接触的时候,面对裘骆桓这个缩在铁壳子里的大能力者,杜马尤还颇有点束手无策,那么双方交手了这么长的时间,黑鬼竟然越打越觉得,他实在是太他妈的喜欢这个又高又壮的家伙了! 防御力变态的提高造成的后果并不是攻击力不充足,而是敏捷几乎降到了最低点,就好像是是中世纪钢盔铁甲的西方骑士,一副岿然不动,不可一世的模样,却被轻骑短弓的草原游牧民族打的找不着北。 没有其他攻击手段,也同时没有任何人支援的裘骆桓,唯一的伤害输出来自于永远也打不中杜马尤的直拳直腿,而后者却能抓住他的每一个动作进行反击。 本来想裘骆桓这样的能力者,从来就不是用来发挥在一对一的格斗作战中的,要是大规模的枪战或者械斗,这样一个如同碉堡一样的异能者,绝对会成为敌对方最头疼的噩梦。 而在人挤着人的情况下,就更不必在乎能不能命中目标,反正随便挥一胳臂都打得到人,这样他的攻击力也能得到发挥。可以想象,如果当时杜马尤闯进来的时候众人齐心合力,裘骆桓顶住攻击,其他人朝着一个方向开枪,那么此时的黑鬼早就真的变鬼了。 但问题是自己这边的主将不和、人心惶惶,对手又是悍不畏死凶名赫赫的暴徒,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需要的并不是一副盾牌、或者一个主攻手,而是一个断后的,好让更多的人不必为胆怯何勾心斗角付出沉重的代价。 很不幸,有且只有裘骆桓能担此重任,以自身之所短,攻恶徒之所长,面对当下的劣势,他早有觉悟。 又是一击直拳轰出,左拳上硬弓硬马的力量带出一阵破风声,这次出拳的时候裘骆桓也已经做好的了防御,他弓着身子,右拳仅仅的贴着下颚,不让杜马尤有机会再使用哪个叫做“三首象挑牙”的连击,即便以他“黑铁武装”的异能力发动的身体,那样的攻击绝对不能在承受一次了。 然而末世之前就在地下黑拳场里面混迹的老油条,杜马尤又怎么会只有一招KO的绝技?他在裘骆桓出拳之前就,抢先向左侧跨出左脚,眼看这一拳又打不中,裘骆桓索性放弃了稳扎稳打的马步出左脚踢向杜马尤的下身,而黑鬼早有防备,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毫无悬念的闪开了对方左脚,杜马尤以右前臂把对方左臂向外推开,迅速逼近对方,双臂拦腰抱起重愈千斤的裘骆桓,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用力将裘骆桓往地上猛的倒摔出去。 裘骆桓的头部搕碰地面,后颈着地,颈椎骨甚至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于是眼前一黑,那种能让人瞬间失明的眩晕又一次袭来,而这一次却是致命的。 在根本无法做出反应的这两秒钟间,杜马尤已经用竹竿般又瘦又长,肌肉却棱角分明的双腿缠住了裘骆桓的脖子,用双膝顶住裘骆桓的双颊,杜马尤如同跪坐一般压住他的肩头,然后自身腰部的肌肉猛的绷紧,接着带动起下身向一侧扭了过去。 裘骆桓脖颈处的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般的怪响,竟然从“黑铁武装”的皮肤层下深处了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水,本来就受到重击的后颈椎再一次受到致命的打击,数节椎骨直接被倒转了过来,彻底的错位。 裘骆桓还没从眩晕之中完全的恢复过来,就觉得自己从颈椎处传来一阵要命的剧痛,然后脖子以下的身体便再也感觉不到了,就好像是被人斩首了一般,瘫痪的身体也彻底软了下来,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大汉,竟然如同少女一般,鸭子坐在地面上,双目渐渐的无神。 杜马尤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本来想着赶紧去追任务目标,但是不知是怎么的,他觉得自己善心大发,竟然一时间不忍心看着这个和自己缠斗许久的汉子这么窝囊的死去,索性将小腿伸的老长,用一招标准无比的侧踢一脚踢中裘骆桓的太阳穴,本就已经油尽灯枯的他,被这一脚和“黑铁武装”的皮肤冲撞所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脑袋,身体也侧翻了过去,总算是好好的躺在了地上。 觉得自己仁至义尽的杜马尤满意的哼哼着,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到墙角的阴影中,传来一阵奚落般的掌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却让人莫名的觉得阴鸠。 …… 断掉的钢刃清脆的折响,仿佛是轰鸣一般,几乎将螳螂自身的优越感与自信一并震了个粉碎——这个小鬼头,还真有这么大的力气啊!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眼见着唐猫左手握着的短刀往前一递,直直的刺向螳螂的心口。 刚刚为了拯救要被砍中的脖子,螳螂在“鱼叉力场”的阻力中奋力的抬起沉重的螳刀,然而还是赶不及,以至于现在他的两只手臂还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徘徊着,于是他索性也就不挡了,要知道心口的角质层相比于脖子,可是厚了不只两倍有余,这样的厚度是能硬抗的住手枪子弹的,量变产生质变,作为全身上下最为关键的一处要害,那里的防御力已经不是光靠着超人的力气就能突破的了。 丑陋无比的短刀在你刺中螳螂身体的同时,那些恍如烧伤一般的疤痕突然亮起了并不刺眼的红光,没来由的四下里猛地浮现出一股血腥一般的味道,而螳螂却实在无心在意着些许的诡异变化,因为他正经历着对他而言更加诡异的事情——角质层的虫甲,仿佛毫不存在一般,那把刀就像是剔排骨似的,就那么直接了当的插进了螳螂的心口。 入肉七分,螳螂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唐猫那与脸色毫不相称的白皙的小手,被自己心口的黑血染上颜色。 他想要收回手来捂住出血的伤口,却发现已经变成螳刀的双臂恐怕只能讲伤口弄的更加糟糕,于是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两把宽厚的大刀砍向唐猫握住刀柄的左臂。 唐敖似乎是觉得,这时候在用“鱼叉力场”的特殊能力有点太过浪费,便随即解开了螳螂周身的束缚,而唐猫也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的,用最快的速度将握住的刀柄转了个圈,让本来就已经很致命的伤口又大了好一圈,然后很是轻松的拔出短刀,避过螳螂垂死挣扎的一击,也同时避过了拔出刀时螳螂身体里喷涌而出的血泉,几个闪身间回到了哥哥的身边。 051.搅局者 废弃的保龄球馆,地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这在气候潮湿的南方地区倒也难得,看样子的确实是少有人在这边往来了。而现在这一地的灰迹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三个异能者在这里打的尘土飞扬,而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一方的鲜血已经喷的到处都是了。 用血来洗刷灰尘,这像是最邪恶的故事里,那种吃人的恶魔才能做出来的残忍之事。 螳螂半靠在残垣断壁般的隔板墙边,双腿弯曲着,无力的撑着身体,看样子随时都会倒下,然后就再也没办法起来的了。 生命随着血液从心口左边半寸的位置流逝而出,他已经再也没有办法去维持“利刃螳螂”的状态了,硕大的螳刀早已经变回了普通人类的手掌,这到是极好的,至少他总算是可以用双手堵住不停的往外流血的刀伤了,虽然这并不顶什么用。 “黑、黑器……你们竟然有黑器……”本来是惊讶至极的感叹,现在的螳螂却已经没有办法再用语气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事实上,他能够这么完整的说出一句有意义的话,已经算是值得称道的事情了。 这要多亏了“异形”化的异能力对他的身体潜移默化的改造。螳螂这种生物,虽说远不及蟑螂那般生命力顽强,即便是把脑袋摘了也未必会猝死,但它终究还是昆虫,相较于人类而言,这种生物对“要害”这个词应当是没什么概念的。 通常对于人类而言已经足够致命的伤害,置于昆虫却恰好还能算作“苟延残喘”的范畴,比如说腹部开裂啦,胸口穿刺啦。就像螳螂现在这般,即便是心脏被那把猩红色的丑陋的短刀彻底削去了六分之一,即便是冠血管和肺动脉已经严重的大出血,这样的伤势仍然没有立刻要了螳螂的命。 当然,时间一久,恐怕该死的还是要死。但是这种不能立刻死亡,却要忍受更长时间的痛苦煎熬,对螳螂这样的人而言,倒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不过要忍受这种受刑一般的痛苦,却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毕竟只要活得够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见到,最极端的表现就是——螳螂只不过多活了几分钟,就见到了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竟然等来了自己的援军。 螳螂自身的状况自然的要比表现出来的糟糕的多。随着能力的解除,角质层的虫甲和螳刀自然变回了普通的皮肤和手掌,然而“复眼视觉”的消失却没有换回正常人该有的视力,由于失血过多造成的大脑供氧量不足,致使他已经不能够轻易的视物了,眼前尽是血色和暗影的他,却极力的睁着瞳孔都要涣散的眼睛,试图看清楚那个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材高大的背影。 这种事情对于唐敖和唐猫而言,也是特别令人讨厌的情况。在螳螂倒下的一瞬间,唐敖就想要过去再捅他十几二十个透明窟窿,这种随时能要人性命的异能力者,还是让他死的透彻,才能令人感到安心,然而他人还没动,却被唐猫死死的揪住了胳膊。 “别过去!有危险!” 唐猫用和她狠辣的身手极为不符合的声音大声说道,即便她是全力喝止的语气,但是听起来还是奶声奶气的,那样子就像是正在撒娇的小女孩,拉扯着比自己年长好多的欧尼酱要抱抱似的。如果不是这小丫头的腰里还别着一把渗着血的钢刀的话,这样的一幕还颇有点日常与温馨的既视感。 开什么玩笑!唐敖可没傻到把这当成自家妹子的发嗲缠人,这丫头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比自己这个专职辅助的异能者多多了,她那种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直觉,已经救过两人无数次的性命,这让身为哥哥的唐敖反而本能的对妹妹产生了依赖感。这种场合里,听她的准没错。 唐敖在妹妹表示反对的第一时间就收住了往前迈的脚,然而后者却没停,唐猫瘦小的身影只是一个转身就晃过了唐敖,在他面前高高跃起,用自己的后腰和小屁股狠狠的撞在了哥哥的腹部,将他撞的倒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就在二人之前所站的位置,稍往前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声爆炸如同平地惊雷一般,毫无预兆的响起,腾起的烟尘在高度足够的保龄球馆里,硬生生的吞吐出一朵蘑菇云,砖石与木地板的碎屑如同手雷炸出的破片一般,四下崩飞、乱成一团。而在爆炸的中心处的地面上,直接开出了一个井盖大小的窟窿,直通下一层。 唐敖靠坐在外墙的一侧,怀里面还抱着将自己撞过来的唐猫,一脸茫然:“猫猫,我让你埋的炸药爆了?” 唐猫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哥哥,她虽然能莫名其妙的感知危险,却不能神机妙算的推论出发生了什么,她又不是跳大神的占卜师! 她冲着唐敖努了努嘴,同时指向保龄球馆球道的不远处,那里有一堆脏兮兮的包裹,示意唐敖自己把炸药放在了哪里,刚才爆炸的事情可不是自己的责任。 当然,也不用再去过多的猜测什么了,因为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已经粉末登场了,唐家兄妹二人,继续保持着茫然的表情,就这么看着那个被炸出的井盖大小的窟窿里,钻出了一个光头! “真是的!又不是那个小子啊,老子找了这么久,每一处打斗的地方我都找了,怎么就是找不着他呢?” 这个光头的造型还是很不客气的,他的发型明显是刚剃的,动手的人要么是不专业,要么就是和他有仇,把光头这么标准的发型剃得如同狗啃过的一般,也确实难为这位大哥还有勇气出来到处乱跑。 他刚伸出一个脑袋来,就左看右看的四处打量,显然是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目标,于是就像一个抑郁症的患者一般,也不出来也不进去,就那么扒在窟窿里不上不下的,自顾自的嘟嘟囔囔了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把刚才消灭了一个大能力者的唐家兄妹放在眼里。 当他的眼睛打量来打量去,最后终于锁定在受了重伤,还兀自强撑着的螳螂身上时,先是满脸的震惊,之后又换上了不知是欣喜还是嘲弄的表情,竟然大大咧咧的哈哈狂笑了起来。 “哎呦哎呦,瞧瞧我瞅见谁了?这他妈不是螳螂兄么,怎么弄成这幅德行了?哎,你说话啊,你这不是还没死透么,在这里装什么尸首啊?” 说着话他两手一撑,从洞里面彻底钻了出来,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只有稍远的地方唐家二人正冲着自己怒目而视,这个家伙竟然咧开嘴,摆出了一个特别和善的笑容。 “哎,我说。”他指了指一边的螳螂:“这是你们俩干的不?老厉害了啊!” 052.第四组 眼前这个油腔滑调的大汉身高在一米九左右,膀大腰圆的,狗啃似的光头上有一道七八厘米长的的伤口,上面粗鲁的针脚,左歪右扭的,让这个刚被缝合的裂口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像是一只爬在头顶大蜈蚣。 然而这条新缝合上的口子也并不是这张横肉纵生的脸上唯一的伤口,事实上,这个大汉活像是被什么黑社会狠狠的群殴了一顿似得,鼻梁被打歪了,一只眼睛也很明显的浮肿了起来,整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有一处好肉。 唐敖在旧城区里当扫荡者有一段时日了,自己也有一小股武装力量,作为一群基本上靠天吃饭,老鼠一般的、打地洞挖存粮过活的人,情报这类的事情,唐敖向来十分看重的,之前李埋开会的时候所用的情报,多数还是从他们这类的人手中花高价买来的。 然而唐敖搜肠刮肚,把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人想了一个边,却对眼前这个似乎有点痴傻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看着他似乎又对垂死的螳螂没什么好话,一时间竟然无从判断是敌是友,也就不好先下手为强了。 但是让唐敖格外在意的是妹妹唐猫的反应,这个小丫头一点也没有对阵螳螂时那种英姿飒爽、巾帼不让的风范,反而真像是一个遇见坏叔叔的小萝莉,一个劲的往唐敖身后躲。 “猫猫……你怎么了?” “别和他打,我们快点走!”唐猫的声音有点发颤,却莫名的还是很好听。 “他很厉害么?”唐敖眯起眼睛,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很可怕!” 这是唐敖第二次见到唐猫这个样子。第一次的时候,他们死掉了整整二十七个同伴。 “哎,你们先别害怕嘛,我们老大很少把我放出来的,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我看你们挺好玩的,要不咱们认识认识?”那个光头大汉笑的更加憨厚了,与唐猫瑟瑟发抖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敖当然愿意相信唐猫的感觉,然而如果她的感觉完全属实,那么他们逃不逃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阁下到底是谁?” “我是天上人间的人啊,你不认识我?”大汉没头没脑的回答着,似乎并不觉得“天上人间”在苏湖大厦这里可是违禁词汇,或者说,他甚至连双方正在决一死战的常识都没有。 听到大汉的言语,唐敖的心咯噔的一声落到了谷底,这家伙,莫不是在装疯卖傻么?这样拙略的玩笑也拿的出来骗人?要是这样,那他也太看不起自己这个接下来的对手了吧?又或者是他在拖延时间? 毫无疑问,唐敖的阵脚已经完全乱套了。这样一个不知名不知底的人物,竟然让唐猫的精神受到如此严重的压力,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反常的表现,这一系列的情况已经让他很难再保持冷静了。 不过要是让他知道,这个大汉做出这种表现并非是有意为之,而是他真是个十足的神经病,那才会被气的跳脚吧? 是的,这家伙是肖亿夫,那个被称作“美食家”的异能者,也是韩渊一直以来珍藏的秘密武器,这次为了对付陆轰这个未知因素,索性也下了血本让他出击。用陆轰的异能力杀死陆轰,韩渊觉得这简直是行为艺术。 是的,在这一点上唐敖还真的是冤枉了美食家,毕竟他在末世之前就是个疯子,做出一些疯疯癫癫的举动也绝对能算作是分内之事,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被变身后的门卫揍成这幅德行,还得拜托佳琳帮他把头发头发剃掉,好把脑袋上开的口子缝起来;也不至于进了苏湖大厦后,到处乱跑找不着目标,让本来交由他对付的陆轰到处乱跑,先是救出了卢靖功老爷子,逼得螳螂现身,被拖在这里受了重伤,又是追的黑鬼杜马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以说,“天上人间”这场战斗先声夺人,一锤定音,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对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而之后的形式却有点虎头蛇尾,出现了几处败局,这一切都和这个疯子的失职有关。 任凭韩渊和佳琳再怎么机关算尽,也完全没有预料到,更新了复制能力,得到了“空气爆破”的美食家,竟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然而这个家伙倒是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还在这里和唐家兄妹卖疯耍混,他见唐敖竟然没有答话,还以为对方不相信他自报家门,就好像是身为一个“天上人间”的异能者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喂,你不会是不相信吧?我可跟你说,我不仅仅是‘天上人间’的人,我还是个组长呢!”美食家嘿嘿的傻笑,觉得这个身份一定能吓到对方。 看着美食家这么一副表现,唐敖多多少少有点明白了,对方可能是那种能力很强,却没什么脑子——或者说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这就同时能解释为什么他名声不显赫(谁敢随便放他出来?)又能把唐猫吓到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情况就不是那么的不可控制了,为了确定这件事,唐敖还要和眼前的家伙多聊一聊。 “特攻组的组长在一层和守军交战,从枪声判断下边的战斗还没结束,暗杀组的组长已经在这里了,就是没死透,如果没猜错的话,我的朋友应该已经在上面和强攻组的黑鬼杜马尤碰面了,那么你又是哪门子的组长?” “支援组的组长肖亿夫啊!组员是徐佳琳,你不知道?”美食家一脸愕然的看着唐敖,好像对方不知道自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支援组……见他妈的鬼!什么时候,“天上人间”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小组来?原本三个作战小组的实力已经恐怖到凌驾于整个临安城之上,这个新出现的第四个小组再来火上浇油,这场仗是没法打了。 难怪这次袭击让人如此的措手不及,这些怪物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如此轻松地就攻入了苏湖大厦的内部,现在想来,这恐怕是跟那个还没露面的,叫徐佳琳的异能者有关系。 PS:还账的一章,参上 053.智取神经病 虽说唐敖被新出现的“第四组”吓的不轻,但总算还是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支援组”嘛,就是以支援其他作战小组为目的存在的吧?人员配备应该是一个没什么攻击能力,类似于自己这样的拥有“控制型异能力”的能力者,而这个声称是组长的强攻手却因为脑子有问题,又显得不是那么难对付了。 看来韩渊还是习惯顾名思义的命名方式,要是让他唐敖来分组,他绝对要把那个杜马尤的强攻组叫成暗杀组,把螳螂的暗杀组叫成支援组,怎么乱来怎么叫,保准要让那些企图对症下药的敌人们哭都没处哭去。 他微微矮下身,偏过头和唐猫耳语了几句,唐猫犹豫了片刻,虽然还是有些害怕的样子,却也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于是唐敖也装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就像他恨不得与眼前这个神经病臭味相投、引为知己似的。 “哎,我说大块头,听你的意思你是来这里找人的呗?” “是啊,我跟你说啊大兄弟,这找人的事情可算是天底下顶难的了,你说这楼里的人多说两千少说八百的,全都打成了一锅粥,要从里面找一个能到处乱跑的大活人,你说这不是难为我么我就是把地皮儿掀了,也不一定找的着那小子,我可是从地下的停车场一路扫听过来的,你说我容易么?就这样有的人还不爱和你说实话呢,你要是多问他一句,人家还要拿枪打你,你说这世道上哪说理去……” 美食家可算是找到一个能听他发发牢骚的人了,一时间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话头,一讲起来也就压根没想收回来,有意思的是,这位大能力者不光是脑子里的想法没一个准性,就连口音也变化多端,前一天晚上开会的时候还说着一口捎带南方音的普通话,刚才露面的时候就换成东北腔了,而现在开始发牢骚,又操起了一口的京片子,让人不经怀疑,这家伙末日之前在大学里教的恐怕不是体育,而是语言学。 “您说的是啊,这兵荒马乱的,找个人还真是个费劲的事情,我看啊你也别在这里耽误了,要是坏了大事可就交不成差了。您看我和我家的猫猫是您要找的人不?” 唐敖一句话就把喋喋不休的牢骚给顶了回去。美食家心里想着:这家伙说的对啊,要是事情没办成,那个叫陆轰瘦小子没杀掉,韩渊估计是要生大气的!韩渊生气了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他颇为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唐敖和唐猫一眼,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二人一遍。 “确实不是啊!真可惜,那个小个子的脸再白一点就好了,要不然就能去交差了……”他这样想着,却也不自觉的自言自语的说了出来。 此时的唐猫也终于克服了那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恐惧感,又恢复成了那个面露冷酷的少年模样,站在唐敖半个身位之后,手里握紧了那把丑陋的短刀刀柄。 “既然不是的话,你该赶紧再去找找啊,正事要紧,回头在找我聊天也不迟嘛!” “嗯,你说的对,我弄死那个小子,完事我就来找你,咱们回头再聊啊,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说着话美食家就风风火火的要往外走,自始至终竟然都没有再看一眼躺在断墙边生死不知的螳螂。 “你个……混蛋……肖亿夫,你他妈的就是个混球!”螳螂忍着死亡渐渐袭来的痛苦,用尽最后的力气叫出了声。 “哎呦,螳螂你还没死啊,你要是不叫唤,我险些把你给忘了。你看看我这记性……跟你介绍介绍啊,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叫……” 美食家看了一眼唐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名字,索性也就不管了,“他叫……管他叫什么玩意,反正是我朋友,你先让他们帮着照看你一会儿啊,等我完成任务就回来找你,可别死了啊,你死了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这个混人竟然想着让唐敖替他照顾螳螂,那还不是把这位临安城的暗杀王者往死路上送? 连那边唐敖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对对对,大家都是朋友,照顾你一下是我们应该做的,这位肖大哥你只管放心的忙你的事情,我们两个人一定把这位兄弟‘伺候’妥帖了。” “你他妈……肖亿夫你他妈通敌是不是?”螳螂已经被美食家气的回光返照了,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刚才还气若游丝的半死之人现在竟然能吼出声了。 “通敌?你别血口喷人啊,你才通敌呢!”美食家吓的一哆嗦,这个罪过要是扣实在了,韩渊不得把他炸成脆皮鸡? “我跟你讲清楚,老子的伤势那边两个人弄的。这两个人也是苏湖大厦的异能者,是韩渊先生这次的既定目标之一,而且他们现在的能力已经可以将我置于死地了,清除优先度应当是高于陆轰的,你要是现在放跑了他们,就是他妈的通敌!……真他妈见鬼,我连这个都要跟你解释,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个蠢猪!……” 半条命都不剩下的人是不应当又动气又吼叫的,除非是嫌自己的命长,或者说,美食家恐怕真是嫌弃螳螂的命长。相较于他的能力,这个基本智商都不稳定的人本身,才是对身边的任何人最严重的威胁,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到底是要坑队友,还是要杀对手。 螳螂辛苦的一阵咳嗽,这让他本就失了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如同草纸一般,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不过万幸的是,优秀的大能力者的体质又一次暂时救了他一命,至少伤口已经不再大股大鼓的流血了。当然,这种情况或许是身体里的血已经基本流干了也说不定。 至于他能不能活过这一劫,还要看肖亿夫的智商到底什么时候上线了。 真见鬼,自己竟然要仰仗着美食家的智商过活,就算是一般人到底是沦落到何等地步才会依靠这种完全不靠谱的事情啊,何况是他螳螂,这简直是耻辱,与一天前面对奄奄一息的陆轰感到胆怯而逃避相比,这次的屈辱更是要高出十倍! 螳螂出口大骂的时候,唐敖就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要糟糕,还想着在多说两句话,就算影响一下这个笨蛋的思考,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好的啊。 但他刚要出声却发现这个神经病竟然真的陷入了沉思,就像他真的要做出一个“生存还是毁灭”一般的决定似的,还特意冲着唐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说话。 一时间就连唐敖也开始忍不住的好奇心大起,话说这种程度的脑残加神经病,思考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脑回路呢? 054.复制版的蟾衣 美食家的考虑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毕竟韩渊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严重的阴影,当他这位自认为新交的朋友和那个两年以来威压着自己的恶魔开始相互比较,前者就一下子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本来就还没完成任务呢,可不想被这个没死干净的螳螂胡乱的按再上一个通敌的名头,然后去韩渊那里触霉头! 这么想着,他看向唐敖的眼神里一下子多了些许凶光,虽不至于图穷匕见,也算的上恶意昭彰了。 “那个……大兄弟,哥们今天对不住啊,得借你一样东西赌这个混球的嘴,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说着他指了指螳螂,表示自己是被逼的,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做作的感觉,确实像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该有的样子。 “你想借什么?”唐敖问出话的同时,轻轻的捏了捏唐猫的拇指,然后就放开了兄妹二人一直牵着的手。 而唐猫则看似向唐敖的身后又退了一步,却是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挡在了哥哥的背影里,然后,用哪只被遮住的手,抽出了那把血红色的短刀。 空气中再一次弥漫起那种让人闻之略有郁结的,淡淡的血腥气,然而受了重伤的螳螂已经喷了一屋子的血,多余这么一点味道,慢说是神经本就不正常的美食家,就算来一个嗅觉强化过的异能者,恐怕也未必分辨的出来,以至于美食家仍然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殊不知对方已经抽出了差点就将螳螂秒杀掉的凶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听螳螂说了么,你们两个人头能拿回去交差,我就想着借来用用,交完差我立马还给你们,你看好不好?”美食家一脸真诚,就像是真的再借一百二百块钱似的,他可能觉得人头也估计就值这个价,更何况他还能马上还回来呢。 唐敖一下子气乐了,这人还真是个十足的混球啊。“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好,好你妈的鬼啊!” 话音未落,唐猫的身影便从唐敖的身后消失,唐敖恼羞成怒的大骂声成功的吸引了美食家的注意,至于那个已经躲在哥哥身后,怯生生的少年一下子没了踪迹,他到真的是没有反应过来。 美食家可以把唐猫不当成一回事,但螳螂可不敢,自己被伤成这样八成就是拜这个少年所赐,所以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唐猫半秒,这一下字没了踪迹,哪里还有不着急的道理? 当然,他到不是真的好心,担忧美食家的安危,他倒是巴不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球就地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为韩渊清理门户了,可惜的是现在自己的性命,可是要仰仗这个混球的,他死了不要紧,没人挡着唐家二人,自己的命恐怕也活不长了。 然而没有了“复眼视觉”、完全丢了战斗力的他终归还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一个受了重伤、将死未死的普通人。他既不能够用数十个视角跟踪唐猫的运动轨迹,做出准确的预判,也不能挥动六翼跟上加速后的少年,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大声的发喊,希望自己的提醒能让这个混球稍微有些准备。 “小心!”他这样喊着,声音未必比唐猫快多少。 但对于螳螂而言,万幸的是肖亿夫这个神经病会在任何时候犯浑,神经病发起来也就只好揍他一顿才能学乖,但唯一一点的好处是,末日之前就专门从事体育事业的他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非常不错的,换句话说,他有着超越常人的战斗直觉,这也是他顶着这么一个有还不如没有的脑袋,却能坚强的存活至今的最主要的原因,更是他能够驾驭各种通过消化基因而得到的新能力的最不可或缺的保障。 他当然不理解螳螂突然的大叫,是要让自己小心什么东西,他甚至都不怎么信任这个平时就阴森森的家伙(他的不信任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喜欢这个人),但是身体却在脑子前做出了反应,只见他因为常年做户外活动而被晒的黝黑的皮肤上一瞬间闪烁起了一层淡蓝色的光,如果不是仔细看,甚至都不能发现他身上这一点点的变化。 螳螂看到蓝光出现的一瞬间,也就放下心来,这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光晕,和陆轰交过手的他再熟悉也不过,正是那小子的拿手绝技之一——“蟾衣”。 对于这个能够爆炸伤敌的反击装甲,螳螂可谓是记忆犹新,在和韩渊汇报的时候也提及过,而美食家竟然只从这些删头去尾的言辞中找出了门道,硬是在一天内的时间里将这个能力复刻了出来,这种战斗上的天赋,和对异能力的创造力,螳螂自认为他拍马难及。 一时间他竟然回想起当初韩渊要招募美食家时,佳琳和自己言辞凿凿的反对,也许那个时候,韩渊就已经看透了这个神经病的本质——他可能再任何时候犯浑,拖累整个团队的计划,也能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顶上前去,和最棘手的对手一较高下。 电光火石之间,螳螂的脑袋里思绪如飞,而在场战斗的两个人的动作同样也不慢,按照螳螂的设想,两个人的第一次交手可能会像是自己和陆轰的那次攻守对决的复刻版一样,速度快的攻击者通过强劲的力量伤到防御者,而防御者的反击装甲会在攻击者的刀致命前发动爆炸,将攻击者炸飞出去。 有所不同的是,当初螳螂一身的角质层铠甲提供了有效的防护,而现在的唐猫,除了一身破破烂烂的登山装,还哪里有一件像样子的东西护身? 不出意外的话,美食家被唐猫砍中一刀,充其量在身上留下一个不到一寸深的伤口,而唐猫,要毫无防备的承受在如此近距离的爆炸,肯定会被“蟾衣”炸的血肉模糊,生死难料。 然而就像唐猫刺伤自己的时候一样,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少女现身于美食家腰后的一侧的一刹那,空气中再次的突然涌起那一股令人闻到就心烦意乱的血腥味,丑陋的短刀红光大放,并不刺眼,然而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心悸。 美食家没来由的觉得危险,但是无奈唐猫的速度要比他快的多,还来不及做什么,刀刃已经刺到了他的后腰上,当然,如若不是两个人的身高差太多,唐猫只能够得着美食家的后腰,这一刀应当是从他的背后直接刺入胸腔,割伤心脏的,就像解决螳螂的那一刀一样。 055.血的疯狂 即便是刀锋就向着后腰的要害处刺来,按理来说,美食家也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被刺中了命门又能如何?那把刀能刺进肉里几分几寸?“蟾衣” 瞬发的爆炸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没来由的心悸感却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像左边挪了半个身位,就像是他发动“蟾衣”的时候一样,全凭的是本能,换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同样的环境下,都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因为但凡是有脑子的,都会觉得毫无必要,也根本没有时间来做出反应。 不过事实是,野兽般的直觉在很多情况下,甚至要比思考过的结果可靠的多,就像这次,就是这半个身位的躲闪,让美食家避免了步螳螂后尘的可悲命运。 被螳螂和美食家都寄予厚望的“蟾衣”并没有发动,在闪着红光的刀刃接近的一刹那,蓝色的神晕却如同白雪正遇见阳春一般,迅速的消融,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竟然为短刀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刀子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像切进黄油的热刀子一般,刺进了美食家的熊腰,但因为他躲开了将近七八厘米的距离,这一刀并没有像唐猫预期的那样,刺入美食家的肾脏,以求一击重创对手,而是正巧插在了肾脏与腰椎之间的地方。 一击不成,唐猫比谁都清楚对方的反击一定会接踵而至,蜻蜓点水一般的抽刀,跳步,闪身,然后迅速躲开了美食家的攻击范围。 果然,在唐猫的身影刚一消失的瞬间,一个势大力沉的拳头,就向着他刚才还站着的位置砸了过来。那拳头上还泛着如同“蟾衣”般蓝色的光晕,看起来危险无比。 然而这一拳却落在了空处,惯性的力量将美食家海碗一般的拳头掼向地面,一声仿佛是手雷爆炸般的巨响,让已经千疮百孔的保龄球馆里又升腾起了一股烟尘。 就连在远处的唐敖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震的耳膜生疼,在惊讶于这个大汉如此恐怖的攻击力的同时,却也莫名其妙的觉得,这家伙的能力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想是这般的在想,唐敖的异能力可丝毫没有停滞,在唐猫闪身躲开的同时,“鱼叉力场”的束缚效果一并发动,从这一刻开始,美食家也和螳螂一样,除非将唐敖格杀在此处,否则他们谁也离不开这座保龄球馆了。 唐敖冲着还没收回拳头的美食家遥遥一指,后者竟感觉到四下的空气变得如此的凝重,这种黏滞的感觉极大的影响了他动作的连贯性,速度也明显的变的慢了好多。 却恰恰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唐猫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这次她有了哥哥的支援,一下子变得有恃无恐,直接把自己瞬移到美食家的正面。 接着她往美食家身上一靠,迅速将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到肌肤相亲的程度,当然,她这么做可不是要和这个肌肉大叔谈情说爱,实在是刀太短了,离目标越近,越能发挥出它的威力。 被“鱼叉力场”的另一个效果——禁锢暗算的美食家眼睁睁的看着那把腥红的短刀又在自己整齐的腹肌上开出两道一指深的孔洞,凶暴的反击铠甲此时更像是某种比较炫的装饰品,除了增加一点华丽程度,竟然半分用处都没有了。 “见鬼!他的那把黑器到底是什么来头?硬质的装甲可以刺穿也就算了,连反击装甲也能无视掉!”螳螂看见美食家再次受伤,也终于明白了那把短刀甚至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厉害。 禁锢的效果能控制的时间有限的很,唐猫不敢在这人怀里待的太久,毕竟这家伙刚才那一招“爆裂拳”谁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他挣扎过猛,哥哥一时间没有拽的住,那她可就要倒大霉了! 唐猫身影又一次从美食家的面前消失,而身影消失的同时,美食家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那种压的人骨头都要断掉的黏重感一下子消失掉了,唐敖几乎在唐猫撤离的同时解除了禁锢的效果,没有让唐猫受到一点危险,也决没有浪费自身一分的黑暗物质,二人的配合如此的天衣无缝,让每一个对上他们的异能者都会觉得倍感威胁。 唐猫回到唐敖的身边,突然觉得自己每每能感觉到危机,也并不是一件百利无害的事情。就像刚才,她对美食家产生了几乎不可抗拒的恐惧感,诚然,这家伙的能力简直可怕到不行,举手投足都能产生手雷一般的爆炸,但实际交过手嘛,还不是被自己捅了三个窟窿却毫无作为,他甚至还不如螳螂呢。 她现在可是有了信心,下一次近身,绝对能将这个神经病就地正法。只要有哥哥在身边,似乎什么样的敌人也都不足以让她再感到恐惧了。 倒是美食家的反应多少让兄妹二人出乎意料,如果是个正常人,即便不是能力者也一样,被突袭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要么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然后冲上来和伤了自己的人拼命,要么心生胆怯,想方设法罢战逃跑,最难对付的也不过是冷静处置,寻找针对他们的办法,或者是变个身爆个大招之类的。 这种情况唐家兄妹可是见多了,无论上述的哪一种人,他们都有相应的解决办法,但是美食家这个神经病怎么可能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圈定自己的行动? 只见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点表示也没有,活像是一只呆头鹅一般,过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才想起来用手摸了摸被刀刃刺伤的腹部。 唐猫自己动的手,轻重她自然分的清,那两刀虽然不是奔着要害去的,但是她可是捅的很深,肯定伤到了美食家的肠子,这种疼痛可不亚于开膛破肚了,然而他却像一个没事人一般,只是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用手心沾着血,然后看着一手的暗红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哈哈,真好玩,你们看,这是血哎,真好玩。” 他的口音再次变了,东北话和京片子的味道一点都没有了,变成了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但他的行为却一点都不普通,他将自己没沾血的手指插进了腹部的伤口里,然后用力一扯,竟然把本身不宽的刺穿伤硬生生的扯成了撕裂伤,然后他敞开怀抱,看着远处的唐猫,一脸得意洋洋的鬼笑。 “来啊,在来啊,多捅我几下啊,让我流更多的血啊!” 与此同时,唐猫再次感受到了,刚刚看到美食家时,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 PS:还账的章节参上!还请看文的各位客官多多吐槽多多讨论啊,人气到底还是有点低的嘛。 056.天才与疯子 “怎么了,小丫头,刚才不是很凶么?像只发情的小猫一样,再来咬我的手指头啊!”美食家不顾唐猫一脸震惊之色的盯着自己,反而伸出血淋淋的手指头,对着她做出了一个十分挑逗的动作。 “啊,没有错,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嘛,你能把脸抹花,但少女身上的清香味可是遮盖不住的嘛。你多大了?看样子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样子嘛,真好啊,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这么残忍的 对待了呢!嘻嘻……哈哈哈哈!” 美食家说着话,身体却像是没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一般,上蹿下跳的他伸着舌头,口水从嘴角和舌苔上不挺的滴下来,又被他夸张的肢体语言甩的到处都是。即便他已经这样的疯癫,但他似乎还是觉得很不过瘾,一时间竟然又把主意打在了自己的伤口上,裂开嘴大笑出声的同时,又是将两根手指插进了腹部的伤口里,将那道撕裂伤扯的皮开肉绽。 “来啊,小丫头,我们不妨比一比好了,谁身上的洞更大呢?” 如此明显的性暗示,确实是极其侮辱人的下流话,唐猫再怎么冷酷,却终究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对方一个劲的在言语上羞辱她,让她觉得恶心的同时,愤怒的情绪竟然在某一个瞬间内战胜了恐惧 “猫猫,别过去!” 身为哥哥的唐敖对自己的妹妹自然是了解的,别看她平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绝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长年累月的在只以实力为尊的扫荡者的社会生活,更是放大了这种脾气,平时谁要是冲她吐一个脏字,恐怕唐猫都要拔刀相向,哪里又受得了美食家这样的侮辱? 对方出言调戏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要糟,急忙伸出手去抓唐猫的胳膊,让她千万别冲动,不曾想唐猫的速度哪里是他抓的到的,手还没伸出去,人就连影子都找不着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试图用禁锢的能力先将这个变得更加疯魔的壮汉压制住,却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唐猫虽然怒急攻心,却不是个傻丫头,闪身出现的位置正好是美食家的正前方,刚好在他的拳头攻击范围之内,引诱他出拳,却暗地里做好了闪避的准备。 果然,发现唐猫竟然在这么适合攻击的位置上,美食家自然是不会放过机会了,同样是一拳砸下来,一声爆炸轰然响起,然而身轻如燕的唐猫却早已经不再原来的位置上了。 她一个闪身间,便让过了来势汹汹的拳头,同时短刀又一次习惯性的从肋下伸出,不料这次她却跟那个头脑混账四肢发达的流氓一样,这一刀也刺空了。 如果有谁在远端能够定睛观察,不难发现,刚刚美食家挥出的拳头上并没有泛起“空气爆破”发动时,因为压缩空气所产生的特有的淡蓝色光晕,自然的,这一拳砸在了地上,充其量也就是在已经千疮百孔的木地板上多添一个拳头印而已。至于那声爆炸,却是从他脚底下发出来的。 那是——陆轰的“响迅”! “小丫头,你往哪里看呢?” 美食家的声音在唐猫的头顶响起,她惊恐的抬起头,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一个硕大的黑影一下子遮蔽了她的视线。 那是从天而降的美食家硕大的身躯,刚想要依靠自己的速度闪开,她就觉得自己向右侧的通路已经被美食家锁死,只好像左边移开,但脚刚迈出一半,却发现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如同胶水一样粘稠。 糟糕,这是唐敖的“鱼叉力场”产生的禁锢力! 远在一边的唐敖本来是想要像之前那般,利用自己的制约效果为唐猫再创造出一次机会,甚至如果赶不及在唐猫进攻之前发动能力,那禁锢的效果正好可以用在唐猫第三次伤到美食家之后,这样可以充分的保证唐猫能在被疯狂的美食家手下全身而退。 这种配合兄妹二人已经演练的无数遍,也用它杀掉了不少比他们更强的存在,即便对手明知道他们两个人要这么干,多数情况下,也只是束手无策罢了。 然而谁又能预料到,刚才还傻兮兮的中招的美食家,竟然在发了一通疯之后变成了战斗的天才,正是他预料到了默契的二人会有此行动,所以才设计了这样的战术。 先是用言语刺激唐猫,尽量让她在和唐敖达成共识之前,让唐猫发起攻击,接着明面上抢攻,实际上却是将分散唐猫的注意力,让他好在抢攻的同时又发动“响迅”,瞬移开禁锢的大概范围,然后发动攻击,将唐猫逼到自己刚才站的位置上。 两个人的交手速度都已经超过了肉眼感知的极限,远处的唐敖禁锢的能力准备妥当,只是看见美食家一击不中,唐猫却抢占了有利的攻击位置,于是想也不想的冲着美食家释放了禁锢,然而下一秒他却惊愕的发现,被禁锢住的不是美食家,而是自己的妹妹。 唐猫虽然避过了美食家的泰山压顶,却不料陷入了自己的哥哥为敌人设计的陷阱之中,这种情况他们之前谁都没遇到过,默契帮助他们度过了无数次难关,这次却害了他们,两个人一下子都慌了神,唐敖手忙脚乱的要解除能力,而唐猫也试图挣脱这讨人厌的压力,然而美食家的攻击来的比两个人都快。 美食家的拳头此时却毫不留情的打了过来,他的右肘上泛起了蓝光,爆炸声响起,反作用力推动着他的拳头以超过音速的速度轰向几乎不能动的唐猫,直接砸在了她的肚子上。 “强袭”——又是陆轰的招式 这一击勾拳将她瘦小的身子打的弓了起来,即便是被“鱼叉力场”禁锢着,她的身体也已极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撞在了外墙的墙壁上,直接昏迷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所想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哥哥。他如果看到自己被打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很生气吧?他一定是想要动用最后的手段了吧……那可真是……千万不要啊! “猫猫!” 唐敖的吼声,似要把自己的灵魂呕出来,“鱼叉力场”一瞬间释放到最大功率,一时间美食家都觉得自己带上了镣铐一般,竟然连挪动一步都显的极其的费劲,而更远处的螳螂则更加的不堪,本来他就是身负重伤,虚弱无比,这突如其来的压强让他根本就难以承受,竟然白眼一翻,失去了意识,就地昏了过去。 057.值得的幸福 美食家即便是将陆轰的能力研究的很透彻了,却拿力场产生的压力毫无办法,在唐敖全力压制下,他竟然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然而这种感觉来的快也去的快,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这股子足以把一个大能力者完全冻结住的压力,便消失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一瞬间身体感受到的重量,不过是一种蹩脚的幻觉而已。 唐敖全力施为后,禁锢的力量自然大的恐怖,然而他还没有达到大能力者的地步,体内的黑暗物质还不足以支撑如此大功率的消耗,所以这种恐怖的压制力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这点时间,尤其是对于本身就没什么有效的杀伤手段的唐敖而言,根本来不及对美食家做出什么像样子的攻击,但却足以让这个已经疯癫到极致,却变得更加谨慎冷静的大能力者一下子躲出了好远。 那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美食家的直感告诉他该躲远点,因为不管是什么状况下,身体本身就决不能接受全面的失控的状态。于是解除掉“禁锢”的一瞬间,爆响声再词响起,不消眨眼的功夫,美食家已经用“响迅”瞬移到了靠近排气窗的位置,与刚才的地方相隔甚远,他甚至都不在意躺在唐敖和他中间位置的螳螂,即便这个名义上的同伴已经生死不知。 唐敖的目的却根本不是美食家,对他的闪躲反而不甚在意,他几乎用冲刺一般的速度在满是残垣断壁的障碍物中奔跑,一刻不停的跑到了外墙边,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唐猫轻轻的扶了起来。 他先是用手指探了探唐猫的鼻息,所幸还好,她的呼吸虽然有点缓慢,有点紊乱,但万幸的是还算比较有力,完全不至于到螳螂那种气若游丝的程度。 只是唐敖觉得自己扶住唐猫后脑的那只手,有点黏糊糊的感觉,于是伸出来一看,发现上面全是黑红色的血块,轻轻拨开唐猫脑后的短发,才发现在她后脑的地方,被磕出了一道一指长短的口子,虽说是皮外伤,但可想而知的是唐猫当时撞的有多重。 这下子,连她昏迷不醒的原因也找到了。 只不过确定了唐猫并无大碍之后,除了松了一口气之外,还有点欣喜现在的状况。 其实在唐猫看见美食家的那一刻害怕成那样子,唐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动用最后一招的心理准备。毕竟,如果敌人真的是难以企及的存在,那么牺牲自己一条性命,总归是要比两个人都陷在这里要好的多。 只不过,如果唐猫还保持着清醒,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动用那一招最后的准备了吧?现在猫猫昏迷了过去,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敢弄伤猫猫的人,唐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唐敖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唐猫,她那么乖,又那么的瘦小,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怜惜她。与此同时,一个很是不切实际的浪漫的想法也不禁的钻出了他的意识:如果不是这个操蛋一般的世道,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当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她会为每天每天写不完的作业发愁,而不是面对随时能要人性命的尸鬼暗兽,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别人。 她应当享受一个大城市的夜生活,可以玩到很晚回家,还会因为被大人训骂而生闷气,却不是一到了夜里,就如同老鼠一般钻进各种掩体里面,在黑暗和阴冷中瑟瑟发抖。 她应当在学校里学习文化知识,而不是在破败不堪的街道里学习怎么去杀人。 她应当对每天丰盛的晚餐挑挑拣拣,爱吃和不爱吃的,然后为了减肥而只吃半饱,而不是每找到一份过期的罐头或者方便面都要高兴半天,然后觉得总算是能打一回牙祭了。 她应当像一个被万千宠爱的公主一般,被父母宠着,被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宠着,被他身边所有人宠着,然后她会喜欢一个长相干净精致的少年,却被学校家里各种禁止早恋的方针弄的愤世嫉俗。 她应当……应当如此。唐猫是一个值得拥有这些幸福的女孩子,可惜这个世道不容许,他唐敖的能力做不到。 开什么玩笑啊!唐敖在父亲母亲即将被“黑色情人节”夺去生命之前,当着二老的面发过誓要保护唐猫的,但实际上呢?每次最危险的情况,都是唐猫一个人冲在最前面,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却只能在她身后看着她,担心着她,然后尽力去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仅此而已。 现在,终于啊,他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了,当一个奋不顾身的骑士,将自己心爱的公主,从不可战胜的恶魔手中解救出来……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结局,他应该会觉得很满意吧? 嗯。应该的。 废弃的保龄球场里,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是虚无了。就连凶残的美食家也呆呆的站在远处,看着唐敖温柔似水的怀抱着唐猫,用手指将她因为战斗而乱掉的头发一根根整理整齐,然后俯下身子,在她的前额上轻轻的、久久的吻着,像是一件雕塑,——像是一种艺术。 一种温柔而诀别的感情如同溢出酒瓶的醇香,在空气中蔓延着、纠缠着,一时间竟然连疯狂的美食家也被感染到了,一颗豆大的泪水从他横肉纵生的脸上划过——是啊,在好久以前,他也是有亲人的啊,他也是有爱人的啊——可悲的是,现在的肖亿夫,虽然流了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流,为谁而流…… 唐敖长情的吻别之后,将唐猫抱了起来,然后一步步的走向了美食家上来时炸开的那个大洞,他很想在和他的猫猫温存一会儿,但是远处虎视眈眈的美食家让他很是担心,生怕他一个闪身就打了过来。 他已经很感谢了,很感谢这个名叫肖亿夫的疯子,给了他这么长的时间用来道别,他已经很满足了。 走到洞口的时候,唐敖眼睛里的温情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赴死般的凛冽与决然。 058.终结的爆炸 陆轰顺着“空气爆破”的声音一路寻来,最后在一家spa里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天花板上的孔洞足可以让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随意进出,如果陆轰没有记错的话,上面那一间废弃的保龄球场馆,正是螳螂和唐敖两个战斗的地方。 无论是从那种角度判断,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有一个,有什么人侵入了这场战斗,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发出类似“空气爆破”般的响动的人,最让陆轰担心的是,在他一路找过来的中途,那种熟悉的爆响却突然的停止了,这意味着,上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或者说,有人已经死掉了。 陆轰当然不希望是唐敖兄弟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他是必须上去看一眼的。就在他准备纵身越过孔洞,跳进凶险未知的保龄球场上的同时,一个人影却在他动身之前从洞里面掉了出来。 那个身影不像是有自主意识的样子,应当是被人扔下来的,如同尸体一般,直挺挺的摔在了碎砖石头堆起来的废墟里面。可能是砖石突起的地方顶在了某处嫩肉上,昏迷的人影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醒过来的样子,这倒是让陆轰确定了来者总算是还有一口气。 那人摔下来的时候又将满屋子的烟尘砸的飞扬起来,陆轰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在被烟尘影响视线之前,早就已经看清了掉下来的人正是唐猫,他赶忙上前去扶助她,心脏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怖甚至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弹,他本能的看向这种恐怖感觉的来源——正是那个通向上层的大洞。 突然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将唐猫的身体拖出了大洞的范围,接着将她抗在肩膀上,朝着窗户猛地飞奔,想要撞碎了玻璃,然后从四十多米高的阳台一跃而下,然而让他如此心悸的危险,却根本没有给他跳楼的时间,在他离窗户还有好几步距离要跑的时候,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毫无预兆的轰然响起。 陆轰就觉得自己的耳膜几乎被这恐怖的爆炸声震的穿孔了,虽然自己平时也没少搞爆炸,但是和这种程度的破坏性燃爆相比,他用“空气爆破”在手上脚上弄出来的动静根本就像是蛐蛐叫一样细碎。 正所谓“大音希声”,好处就是,一旦声音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承受范围,那么也就不必再让耳膜接受这种程度的摧残了,因为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下剧痛,之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当然,要命的东西远远就不只是声浪,火焰卷起的风暴几乎在一瞬间就淹没了陆轰,他死死的将唐猫抱在了怀里,仗着自己总算是比唐猫稍微高一点,他弓着身子,将昏迷的少年死死的包裹在他的怀里,让自己的背部承受住冲击波和烈焰的推搡与侵蚀。 陆轰的身上蓝光一阵晃动,正是他的拿手技能“蟾衣”,反击装甲的存在简直就是两个人的救命稻草,空气的凝缩正好隔绝了傍身的烈焰,而被挤压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反向爆炸的反击效果,也正好抵消了冲击波带来的那种能将人撕成碎片的推力。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陆轰能在这场爆炸中全身而退,虽然从自己发现死亡威胁的一瞬间就预料到了性命堪忧的可能,但是当一块块十几米见方的大石头混合着烧焦的木头、还有各种杂物垃圾劈头盖脸的压了下来前,他也绝没有呀料到事情会严重到如此的地步。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从数公里以外的地方看向这边,远远的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一定会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到,没错,十几分钟前上演的一幕灾难片再度重播,不同的是,这次倒塌的是苏湖大厦的B座楼。 与C座楼扭腰之后整个碎成废墟的倒塌方式有所区别,B座楼是被拦腰截断的。一股翻滚着的火云突然从十层左右的地方喷涌而出,然后大厦就如同腰斩一般向侧面倒去,只有低下的数层还不至于坍塌,却也是处处开裂,分崩离析,岌岌可危。 …… 唐猫转醒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竟是一块蓝的仿佛能拧出水来的天空,不过,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小块罢了。 她躺着的地方是一间不大的卫生间,或许也只有这种小型结构的地方才足够的结实,不至于在大爆炸的时候完全塌掉吧。 天花板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撕开的牛轧糖,钢筋犬牙交错的扭着,将本来就不够宽广的视野切割的支离破碎,莫名的,让唐猫觉得自己仿佛是坐井观天的青蛙。 可是啊,天怎么就这么蓝呢? 她想要坐起身来,本以为那应当是做不到的,却发现这个动作不是那么的困难,只是腰上疼的要命,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于是也就坐起来了。 “嗯……你醒了?” 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这间卫生间里唯一的人,在她躺着的地方,不远的对面,盘腿坐着一个瘦小的少年,应该就是他救了自己吧。 她记得他叫陆轰,原因是他这种矮小的个头在强人如林的异能者们面前,真的是太特殊了,即便是按照一个普通男人的标准来衡量他,多半还是不过关的——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这简直就像自己一样。 至于对这个人的感觉么……怎么说呢,挺讨厌的吧。 她莫名的觉得对方似乎有一点尴尬,于是鬼使神差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果然,已经不是那一件破烂的,厚重的,根本不适合在夏天里穿的登山装了,而是一件暗红色的格子体恤,男款的,她穿起来并不合身——有些大,或许正适合哥哥的身材…… “你都知道了?”唐猫不冷不淡的问着,没有语气的声音却意外的好听。 “你身上的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所以我就想着给你换一件,没想到你是女孩子。”陆轰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情况,在他不足两年的人生中根本没有遇见过类似的情形,也只好有样学样的,照着对面唐猫的语气表情说话,却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好笑。 但是唐猫没有笑。 059.想要保护你 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陆轰是有话讲不出口,而唐猫,则是无话可说。 沉默大概保持了半分钟吧,然后唐猫径自站起了身,走到她身后的盥洗池边上,拧开水阀,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果然流出了清水,看来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并没有完全损坏苏湖大厦的自来水系统,至少在这一间洗手间内正是如此。 水流的声音多少缓解了一些尴尬的成分,陆轰斟酌再三,还是犹豫着试着说道:“你是叫唐猫……对么?” 唐猫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用小巧的、修长细致的手捧起了一捧清水,将自己的脸盖住,旁若无人。 “那个……你哥哥……” “我知道,他已经死掉了吧?”唐猫的语气还是面无表情,就像是再说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你……你不难过么……他是你哥哥……”不知道为什么,陆轰在面对这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女孩子时,竟然会莫名的觉得紧张,甚至他的手心都开始微微的冒汗了,以至于他竟然连话都说不完整。 这种情况甚至在他面对角蛙这种凶兽之时都我没有遇见过,换句话说,少女给她带来的压力,要超过那种体重数顿的怪兽。 “难过啊,但是难过又有什么用呢?我哥哥可以因为我的难过而复活么?杀掉我哥哥的罪魁祸首会因为我难过而束手就擒么?你这么希望我表现的难过的话,你倒是告诉我啊!” 唐猫的语气越来越重,说道最后一句质问的时候,她竟然猛的转过脸来,冲着陆轰怒吼,她声嘶力竭一般的,以至于清冷而好听的声音竟然出现了撕裂一般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片精致的铜镜被摔成了碎片一般,一字一句都扎在了陆轰心里面。 唐猫似乎就是发泄一下而已,吼过之后,便又是恢复了清冷的表情,刚刚涌出无尽的愤怒的瞳孔里,竟在一瞬间再次失去的光辉,昏暗的仿佛是飓风都搅不开的夜色。 唐猫把脸洗的很干净,这让她肤色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原来她是故意将脸图成褐色的肤色,洗掉那些脏东西后,她那股假小子一般的样子,便再也不见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若冰霜的清丽少女,素面朝天,却精致的如同玉雕一样,在夏初午后的阳光中,折射出动人的光彩。 她的短发被手梳拢到了额后,细碎的青丝上还沾着些许的水珠,或许是因为银牙咬的太紧,在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薄薄的嘴唇外面,还露出了半截小虎牙。 “说说吧,你是怎么救了我?” “呃……”陆轰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但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将自己打过黑鬼杜马尤之后的行动,一五一十的和唐猫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和那个杀死我哥哥的人,有着相近的能力对吧?也是了,毕竟你会用那么厉害的招式,一下子炸开了一层楼。” 陆轰知道,她说的是那招“逆空”。 “可是你明明那么厉害,明明已经到了那个大洞附近,为什么不早一点上来?为什么不早一点和那个疯子交手?如果你能早半分钟赶来的话,哥哥也不会引爆最后的手段了吧?” 陆轰一时无言。 半晌,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你所言,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赶过来的话,或许这一切真的就不会发生了。我把唐敖真的是当朋友来看的,我对你哥哥的死亡确实负有责任,因为我来的迟,让友人战死,这也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你怨我,也是应该的。但是……你现在只身一人……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找我的,我义不容辞。就当是我为了这次最不应该的迟到,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忏悔吧。” 说着话,陆轰就颇为艰难的站起了身,他觉得如果唐猫要怪罪自己的话,那他确实不好在这样坐在她的面前了,那样只会让这个刚刚失去挚亲,却又故作坚强的女孩更加的痛苦。 陆轰起身的那样子就像是久卧在床的病人,肌肉仿佛都抽光了力气一样,他扶着墙,缓缓的直起腰。唐猫一直冷眼看着他,直到陆轰转身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的后背,表情里终于多出了一丝动容。 那哪里还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后背呢?上面的皮肤已经完全的被烧成了焦炭,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被什么东西插进去造成的宽窄不一的伤口,多数插进他后背的东西应该是已经被他拔了出来,但最上面他够不到的地方,还是镶嵌不少着碎木块和石子。可以想象,他到底是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在这里坐着等自己醒过来,然后再试着安慰自己。 是了,那些炸药是她亲手准备的,她不知道这些东西爆炸之后会有多么大的威力,哥哥唐敖也不知道,但是从效果上看,显然的,他们的最后手段的威力还是超过了预期。 至少,唐敖是觉得不会威胁到唐猫的性命,才使用炸药的,可是爆炸并不受他们的控制,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爆破专业素养的普通人,他们又哪里能算的清楚,炸掉一栋楼的用量和炸掉一间房间的用量的区别,事实就是,这次的爆炸不但可以要了被扔下去的唐猫的性命,还将整个B座楼毁成了废墟。 在这种爆炸下,自己却能安然无恙,而陆轰则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谁都难以想象,陆轰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决心,鼓起多大的勇气,用了多少手段,才做到这一点的,他为自己拼了命,虽然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 “你……为什么?” “啊?”陆轰被唐猫没头没尾的问话弄的有点愣神,但是聪明的他还是在下一秒反应了过来,她问的是自己的伤,还有保护她的原因。 “也不为什么吧,照理来说,是个人都会选择这么做的。如果你非要问个所以然来,那么我只能说,在看见你从洞口摔下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我就是想要保护你……” “是因为我是女孩子?”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的……我是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的。” 嗯,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加交流群和我讨论剧情哦,这是群号:312311737 彻彻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060.接受与背叛 “那还真是要多谢你了呢,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唐猫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的表情里却没有多少厌恶之情,当然,或许她只是说说看而已,又或者是她根本不屑于在这个人面前表露太多的情绪,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唐猫自己清楚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唐猫转过脸来,死死的盯住陆轰的眼睛,逼着他把“我知道”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两个人大概对视了两秒钟吧,同样是黑的仿佛是空洞一般的眸子,同样是空的仿佛是废墟一般的心,不同的是,一个人已经将自己毁掉了好久,而另一个,才刚刚开始而已。 唐猫却“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然而她的笑容里又有着太多的东西,嘲讽一般的,她用了一个介乎于哭与笑之间的表情:“没用的吧?不管我是不是讨厌你,这种事情本来就很无所谓,对吧?” 陆轰根本就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或者说,陆轰很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所谓的情感,在这样的世界中,恐怕是一无是处的存在——但是他根本猜不到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我猜你已经做好的什么打算,对么?盘算着我会像一个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小姑娘那样,扑进你这个救命恩人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你在给我一个你根本就不能做到的承诺,我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变成你的附庸,变成你穿在身上的一件体面的衣服,因为啊,你可是大能力者呢!或许比大能力者还要厉害呢!找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依靠,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唐猫笑着,像是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编排着眼前这个为了救他几乎把命都丢了的男人,越说到后面,语气和字眼就越难听,清丽的声线此时夹带着越来越浓的癫狂,依然好听,但再也没有了沁人心脾的美感,反而让人觉得很刺耳。 陆轰觉得很刺耳,但他并没有打断她的发疯,他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垂手而立,眼睛里的温柔与怜惜随着唐猫声调的高低起伏,越发的深刻了。 陆轰的态度让唐猫更加的窝火,毕竟,她就是想要激怒这个男人,把他惹生气,这能让她觉得就像在陆轰那张充溢着廉价的怜惜的脸上踩一脚那么痛快,或者让他破口大骂,又或者对她大打出手,只要别在摆出那样一副假惺惺的面孔就谢天谢地了…… 即便她比谁都清楚,陆轰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假过一星半点。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如此的讨厌他的啊!她讨厌他那么奋不顾身的救了她,又在她因为哥哥的死而乱发脾气的时候包容她,他几乎是在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但是凭什么啊,唐猫又不是陆轰的谁! 或许,她也就是想找一个宣泄口吧,让她愤怒,让她疼痛的宣泄口。虽然她现在也很愤怒,她也很疼痛,但是那不够啊,远远不够啊——要是有一种愤怒能够让她彻底的迷失自我就好了,这样她或许就不必在去忍受唐敖的离去在她心里挖出的那一片空白,如果有一种疼痛能够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就好了,这样她或许就不必再去承担日后本就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然而,他又是什么意思?摆出那副讨人厌的嘴脸,他以为我是什么?他养的宠物么!——这么想着,唐猫越发的想要撕掉陆轰那施舍一般的同情,她迫不及待的、甚至有些愚不可及的要去证明,陆轰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她不容许,至少是现在她不容许,这么一个人就这么凭空的出现,然后填补了哥哥留下的空白。对她而言,如果自己在哥哥刚刚离开的同时,就接受了陆轰对她的好,那无疑是一种最可耻的背叛! “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你才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的对自己好的人,陆轰这个家伙,不过是舍身救了自己而已,仅此而已——他一定是有目的的,一定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她只是想要证明给自己看而已。 “喂,我说,你都看到了吧?我的身体?” “我很抱歉……” “好看么?” “呃……这怎么说呢……很漂亮……我无意冒犯,但如果你真的非要问的话——很漂亮!” 唐猫真的如同一只优雅的猫咪一般,只是轻轻的颠了颠脚尖就经两个人之前刻意保持的距离瞬间消弭掉了,她几乎贴在他的胸前,微微踮起脚,在陆轰的耳后呵气如兰:“那……还想要再看么?” 唐猫修长的玉颈横陈在陆轰的眼前,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即便是刚才他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心如止水一般,这样的诱惑对他而言还是太过凶狠了,以至于在她吐气的同时,陆轰的身体就迫不及待的有了反应。 离得如此之近,唐猫很容易就能感触到对方的身体变化,她一副得逞了的表情,微微离开了一点距离。 媚眼如丝,唐猫这样一个清冽冷丽的女孩子,突然间做出情欲的体态,这种强烈的反差带来的美感,几乎让陆轰饱经摧残的大脑里一阵轰鸣。 “那——你一开始就想要这个吧?没关系哦,反正我也找不到别人可以依靠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啊。” 唐猫的咬字很慢很酥软,一边说着,一边将暗红色格子衬衫的纽扣从上到下一个个的解开,修长而纤细的玉颈,诱人的锁骨,还有尚未发育成熟,将露未露的酥胸。 格子衬衫是陆轰给唐猫穿上的,他很清楚,这件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都能当连衣裙穿的男士衬衣下面再无一物,如果就让她这么一个一个的解下去,那么半个小时之前,那副让他差一点就安奈不住的身体…… 就在唐猫伸手要解开第三个纽扣的时候,陆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闹够了吧?” 嗯,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加交流群和我讨论剧情哦,这是群号:312311737 彻彻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061.替我杀了他 “你……闹够了吧?”陆轰抓住了唐猫解开纽扣的手,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唐猫就是觉得挣脱不开。 被人这么随随便便的擒拿着,当然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唐猫本能的想要甩开陆轰的手,但是她很用力的试过几次,却发现这根本是徒劳无功后,终于也就不再为难自己了。 唐猫就像是一只被揪住了耳朵的兔子,只是任命般的,虽然摆出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但眼睛里还是闪动着倔强的光,仿佛正在用那种差点惹毛了陆轰的嘲讽般的语气说:“有本事你就上了我啊!” 当然,陆轰有没有读出她眼神里的挑衅不得而知,但他的动作的确更加的过分了。扯着她的手臂,将唐猫整个人按在了墙上,碎掉的瓷砖墙又冷又硬,很不舒服,然而让唐猫更加不舒服的还是那个贴近的身体。 一股血腥的味道,混合着纤维与皮肉被烧灼后的焦糊味,一下子就钻进了唐猫的鼻腔,提醒着她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是有多么的近。 陆轰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唐猫的额顶,他轻轻的摩挲着,像是某种生物求爱时示好般的举动,呼出的热气扫在唐猫修长的睫毛上,让这种痒痒的氛围更加的抓心。 “你真的希望这样子么?我们两个?”陆轰轻轻的问,语气像是在和一个小婴儿耳语。 唐猫一动不动的,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 陆轰没睁开眼睛,但是他灵敏的触觉还是感觉到了唐猫的动作,于是也就放开了抓住唐猫的手,然后又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回到了一个对两个人而言,都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闹够了吧……这次?” 唐猫知道他在问什么,从一开始,她就表现的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或许在陆轰看来,她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很傻很幼稚吧?即便真的按着年龄来算,刚刚满十六岁的她本就应该是一个孩子啊,可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就算她曾有一个处处宠着她的哥哥,就算她的相貌出众,就算她的能力很强,但是她是没资格任性的啊……唐猫早就已经学会长大,学会用成熟的想法来适应这个世界了不是么? 可是……她又该怎么做呢? 唐猫不说话了,陆轰也不再做声,两个人又恢复了开始的时候,那种并不默契的沉默。不同的是,此时的两个人,或许都没有了刚面对彼此时,自说自话的尴尬了。 陆轰不必在纠结于唐猫的原谅与自己的歉意,唐猫也不必彷徨于陆轰的好意与哥哥的逝去,两个成年人……两个被末日洗礼过的成年人,终于开始用最应该、也是最冷酷的方式思考着当下的情况,与面对的问题了。 “喂,能帮我杀了他么?” “谁?” “那个人……那个疯子。” “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我是说,唐敖引爆的炸药能把一座大厦都炸塌掉,不可能有人从爆炸的中心存活下来的。” “我们不是活下来了么?我跟你能做到的事情,那个混蛋恐怕也能做的啊。” “那不一样……是我的异能力……”陆轰特别想让唐猫相信,那个逼着唐敖动用炸药的大能力者,已经和她的哥哥同归于尽了,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样或许能让唐猫好受一点,但唐猫似乎却不怎么领这个人情,她连话都没让陆轰说完,便用一种几乎是争吵一般的语气打断了他。 “你别管!”唐猫语气坚定,试图告诉陆轰自己绝不是像刚才那样再任性,她说的是实情:“我就是知道他没死,那个混蛋一定没有死……我知道的。” 然后,她终于又抬起了眼睛,第一次的,她主动和陆轰四目相对,然后,唐猫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能帮我杀了他么?” 似乎是唐猫的坚持终于还是影响到了陆轰,这一次他没有质疑,也没有疑惑,而是掷地有声的承诺着。 “那是当然的!” “好,那我听你的。” 一瞬间,那个身轻如风,沉默干练的少年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面如黑枣、瘦如干柴,她变得玲珑剔透,眼睛里还燃烧着仇恨的硝烟。 “所以,我们现在做什么?”唐猫问着陆轰,一如她之前总是站在唐敖的身后一般。 “呃……我想我们应该先去再找一套男式的衣服,你看,刚才为了照顾你,我可是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了……” 唐猫“噗”的笑出了声,要不是他说,她还真就没注意到陆轰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之所以陆轰现在在唐猫眼里,还有一个比较良好的形象,完全是因为他在多数的时候都是正面对着唐猫的,换句话说,他如果像刚才那样转过身去,那样子确实是有一点惨不忍睹了。 被爆炸和破片伤的乱七八糟的皮肉暂且不提,事实上,哪件由江城子挑选的,价格不菲的衬衫也已经破坏的不成样子了。 陆轰的脊背已经烂成了这幅德行,后背的布料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难,自然一丝不剩的灰飞烟灭了,这就让陆轰现在穿着的上衣变成了带着两个袖子的露背装;当然,虽说牛仔裤的布料要更结实一点,但也完全没有完好无损的道理,虽然还不至于让陆轰暴露些什么不该暴露的东西,但整体看上去也已经很是破烂了。 就是这身穿着,让陆轰颇有些非主流的样子,当然,还可以说的更凶狠一点,如此风骚的穿着在配上他略显苍白又颇为好看的脸,简直就是男妓的标配嘛——如果不考虑他被炸烂的后背可能无法勾起任何人的性欲的话。 唐猫倒是很恶趣味的想着,如果陆轰穿着这么一套衣服去跟别的大能力者对打的话,一定很有趣吧!如果对方是个欧巴桑,没准还可以用用什么色诱术之类的!但她只是会心的一笑,有些话说出来可是要挨打的,她很知道这一点。 “好吧,那我们先去给你找一件衣服……可是,你确定在这里能找的到么?”唐猫从残檐断壁里略微环视了一番,觉得这有可能是一件完不成的任务。 “这个你倒可以放心了。这里是大商场,即便是塌掉了,这种东西应该还是不缺的吧,仔细找找的话可定会有的,我又不嫌脏,只要合身就行了。” 唐猫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发现它还是颇为干净的,虽说上面也沾了不少的灰,但这种程度的干净在废墟里也可遇不可求的,也就是说,陆轰可能花了不少时间去为她找来这么一件衣服。 她突然意识了什么! “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情人节写出这么一章来,真的不是我的本意嘛,因为剧情到这里了啊,我真的不是来虐狗的啊观众老爷们! 那么,就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单身狗早日脱单成仙吧! 062.战争的尾音 陆轰和唐猫找到江城子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傍晚了。 临安城可算得上是华夏最东面的城市之一了,虽说夏季白昼的时长要比其他时候多那么一两个小时,但在初夏时节,六点左右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渡上了一层金红色,宣告着危险的夜晚即将来临。天边稀疏的云彩像是翻卷着的火舌,似乎随时准备着舔舐晴空下的任何一名芸芸众生,将他焚烧殆尽,将他灰飞烟灭。 人大抵都是如此的,不管是不是生存在末日之中,总会有些“伤春悲秋”的意味。风景本无喜怒哀乐,但观赏它的人有,就像现在,本来绮丽的风景,在众人压抑的目光中,也恍若地狱一般。 B座楼的倒塌并没有造成C座楼那般几乎全灭的严重后果。究其原因,多半还是B座楼只是从九层十层的位置拦腰截断,而并非是如同C座楼那样,被阿阵的异能力整体破坏掉了。 万幸的是,因为黑鬼杜马尤从上而下的突袭,还有阿阵迟来的扫尾工作,在十六层以上的地方,基本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更多数的人力都集中在三层到六层着片区域,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毫无疑问的,这些人大部分都会死于强攻组与特攻组的两面夹击。 鲜有人能突围出去的,也会将自己暴露在大楼下开阔的广场上,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山羊的“念动力磁针”会将他们当成活靶子一一射杀。之前有几个异能者仗着自己的能力从窗户里跳出来,还没等着落地,身上就已经被无声无息的刺成了筛子。 可以说“天上人间”大获全胜,全歼敌人,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不是唐敖用命来搅局的话。 唐敖的最后手段让在楼内肆虐的大能力者们感到了害怕,同时也让指挥这次作战的徐佳琳目瞪口呆,那时的她正在不远处的一幢建筑中监视着整个战局的情况,却突然听见一声计划之外的巨大的爆炸声,然后电脑屏幕上两个代表己方战力的红点不再一闪一闪的跳动着,而是彻底的熄灭了。 每一个“天上人间”的成员身上都装着的传感器让她很容易就能掌握任何一个人的具体位置,并提供相应的支援,而代表着组长的红色光点从电脑上消失,还是一次性的消失了两个,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保持冷静了——这意味着刚才的哪一个瞬间,有两个大能力者殒命。 此时作战的胜利与否似乎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了,这种大规模的打击已经让“天上人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沉重代价,并且凌徐佳琳更加不安的是,对方既然已经用出了这种鱼死网破的办法,难免不会再用一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然而这不对啊,凭着她对程俨这个人的了解,他看起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指挥官,实际上却是一个只顾着自己的利己主义者,这种威胁到他性命的笨办法,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手笔。 然而谁的手笔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上人间”的战斗力不能再有任何损失了。否则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会很麻烦,他的韩渊哥哥再厉害,毕竟也是一个人,很多事情他是没办法去做的。 于是她果断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能力者们的撤退轻松无比,本来就是压着对方在打,又有佳琳这么方便的异能力的支援,想要撤离比打进来要容易的多。而程俨则根本就没有追击的心思,他立刻组织人手抢救被埋在两座楼废墟中的人,交战的双方一触即退,然后各自回去舔舐伤口。恐怕参战的人一个人都想不到,到头来,战争结束的尾音,响的如此慌慌张张。 因为唐猫的昏迷和陆轰找衣服花去的时间,他们出现在广场上的众人面前时,救援工作基本已经到了尾声。有着各种各样的异能者的存在,扒开废墟寻找生还者变成了一件挺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有吴企这样的“热成像感应”能力者,简直让搜救工作事半功倍。 “总之,现在大概是这样的情况了。”江城子盘腿坐在刚刚陆轰和唐猫的藏身之所,那间颇为结实的小型卫生间里,旁边站着的是卢鸿泉和吴企。 “这次战斗造成的伤亡数字挺吓人的,大概有一千余人丧命,其中还包括七十多个异能者——这几乎是程家这次召集来的一半的战斗力了。剩下的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算上还活着的异能者,能动的人恐怕也只有五百个上下。”江城子不带语气的像陆轰报告伤亡情况,但眼睛却飘忽不定的,似乎在想着别的事情,“最有意思的是,李埋生死不知。” 陆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江城子在看着楼下不远处的程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警官,即便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惨败,也未曾露出一丝的慌乱和不安,仿佛一切都像是他那一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庸人自扰罢了”。 他能逃出生天最关键的原因,当然是裘骆桓拼死断后,但本该和他一同撤退的李埋却不见了踪迹。不明就里的人肯定以为他会为副手的生死不知而担心,但少数几个像裘骆桓这样的知情者,恐怕会觉得,程俨在为这件事而窃喜,窃喜到眼前这满目疮痍的伤亡都不足以影响他的愉悦了。 程俨到底如何想法,旁人不得而知,同样的,陆轰此时也是喜忧参半。 这次来苏湖大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除掉这个暗算过自己的幕后黑手,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成想情况确实要复杂的多,他没有下手,反倒是这一场结束战争的爆炸,将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弄失踪了。 生死不知——他死了倒好,要是没死,陆轰就觉得那还不如就让他在明面上活着呢,毕竟看得见摸得着,出了什么幺蛾子,自己也好第一时间出手解决他。躲在暗处的敌人,简直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了。 “鸿泉叔叔……卢爷爷他……”几个人都在各想心事的时候,习惯了一言不发的唐猫却开口问道。 她已经失去了一位至亲,所以她不想听到另外一位亲人的噩耗,所以一路走来她不敢问任何一个人,但终究是关心之情大过了对失去的恐惧——总该还是要面对的,她想。 “父亲他……”卢鸿泉刚一开口,眼圈就一下子红了。接下来的话他却有点说不出来,还是站在一旁我吴企替他回答的。 “老爷子的状况很不好,被逼着释放了那么大一块‘黑死云雾’,几乎榨干了老爷子的精血,虽然在撤离的时候他已经醒过来了,但恐怕时日无多,鸿泉已经差人开车将老人家送回新城,那边的医院总归是像一点样子,只能祈祷他老人家福大命大吧。” 063.有何贵干 苏湖大厦向东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家名为神仙渡的酒楼。 作为曾经临安城内最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之一,其建筑风格还是颇有些特点的,对于一些喜欢古风古韵的游客来说,选择入住这里,也算的上是来临安城游玩,比较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当然,现在的神仙渡酒楼和它身后的住宿部,与成千上万座被遗弃在旧城区的建筑物一样,也只是这座城市里无数废墟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如果是平时,这里也应当是属于苏湖大厦的势力范围之内的。通常每天还会有几岗巡哨从这边经过,然而经历了如此一场浩劫,所有被分配在外的岗哨和驻军都被程俨紧急召回,参加搜救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再去搭理神仙渡酒店。 有意思的是,指挥这次突袭战的“天上人间”的指挥官,就藏身在这座酒楼内。 酒楼里有两层地下室,第一层是原来的停车场,占地面积颇大,而再往下面一层却鲜有人知,事实上,酒店的电梯都不会通向着神秘的第二层地下室,只有一扇平时都锁的结实的铁门后的楼梯可供需要的人上下往来。 当然,这底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面积也小的可怜,只有一条走廊和六七间房间,无非是配电室之类的设施,酒楼里自带的水泵和发电机也被安排在了这一层。 即便是末日之前,除了一些维修或者值班的人员,大抵也不会有什么人会想起这么个地方,更何况是城市被整个废弃掉的现在。可以想象,就是苏湖大厦里的人得到了情报,明知道这里是“天上人间”的前线指挥部,把这座大酒店里三层外三层的翻了个遍,也少有人能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这也正是徐佳琳选择这里安身的原因。在神仙渡还是一家高朋满座的酒店之时,身为大学生的徐佳琳为了换一部好一点的手机,自食其力的从这里干过兼职,多少对这座建筑有些了解,因为要进行突击作战,她才临时起意选择了这里。事实上,她在前一天的凌晨,和韩渊沟通好各种细节之后,就在支援组的队长——美食家肖亿夫的护送下事先到达了地下配电室,同行的还有精通电子配件与监控设备的阿阵。 一阵脚步声从上方的楼梯口想起,听起来很噼里啪啦的很凌乱,似乎有好几个人,但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走路的。 徐佳琳一点也不担心,从脚步声听的出来,下来的人肯定是“天上人间”的诸位怪咖。果然,不一会儿,这间稍微宽敞一点的配电室里就稀稀落落的站了好几个人。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并非是“天上人间”中的任何一个大能力者,而是从一开始进来,就大大咧咧的,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李埋。 他就靠着废弃掉的发电机站着,胖胖的肚子挺的老高,似乎这种阴暗杂乱的环境也能让他觉得舒服似的,看他的样子,可是一点俘虏的自觉都没有——或者说,他不是以一个俘虏的身份来到这里的。 这一点从其他人的对他的态度也能略知一二,这些异能者们对这个不速之客说不上热情,却也没有过分关注的样子,似乎是把他当成了空气,就像是他们平时对待彼此的态度一样。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本能的,徐佳琳对这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很浓的戒备,虽然从资料上看,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异能力的官僚主义者罢了,但她还是觉得,能让“天上人间”的诸位对他像“自己人”一般,这里面恐怕有着大问题! 徐佳琳倒是想立马揪住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问问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忍住了。她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这件紧急的事情就是她名义上的组长——美食家了。这个能力颇为诡异的大能力者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成人形,原来被门卫揍出来的伤口,甚至是被唐猫在后腰处捅的那一刀,和他现在的伤势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右半边的身体在爆炸的时候完全被火焰吞噬,表皮已经被焚烧干净,露出底下还掺着血丝的肌肉,有一部分的肌肉已经被烧焦,但更多的地方还是被火燎出了指甲盖大小的燎泡,看起来像是一只站立行走的癞蛤蟆。那些燎泡里还在向外不停的渗着浓水,这让门卫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老学究都有点受不了,尽量的对这个家伙敬而远之。 要是一般人,被烧成了这般模样,就算是侥幸不死,事后由感染造成的并发症,也会用最痛苦的方式送他去见阎王爷。就算是接受了最及时最高效的治疗,能否活命还是个两说之事,然而这个疯子现在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他的行动很是自若,或走或站的,竟然也看不出他表情里流露出什么痛苦的神色,反而躲在一边嘿嘿嘿的笑个不停,即便是这里坐着的都是一群临安城顶尖的异能力者,也被美食家这样子的表现弄得心里发瘆,徐佳琳更是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对另外三个人说:“谁帮帮忙把他先送回去?要是不治疗的话,这个混蛋是要死的。” “谁要管他?让他死了算了,要不是这家伙到处乱窜,这次的行动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几个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黑鬼更是跳脚般的恶语相向,大加指责。徐佳琳不禁的叹了一口气,靠着韩渊的威压才集合起来的队伍,每个人也都不是什么好鸟,这种事情,才真的都是懒的管呢,尤其是救助的对象还是这么一个家伙。 “闻老,这件事还要拜托您……” 门卫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徐佳琳的安排很不满意,但人家毕竟是是韩渊名义上的“妹妹”,而且又全权负责这次的行动,安排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特别不正常的任务,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随即他发动了变身,有样学样的抓住怪笑的美食家又是一顿揍,海碗大的拳头可不管对方是不是一个重伤员,劈头盖脸的砸,期间夹杂着美食家痛快一般的高呼,场面看起来凶残的很,阿阵这样的胆子不大的家伙甚至把脸别过去不看,倒是李埋仍旧挂着笑,饶有兴趣、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个大能力者的奇怪表演。 几分钟后,美食家的高呼已经听不到了,眼看着是有进气没出气,一副要死的样子,石像鬼才觉得大概是揍老实了,于是倒拖着美食家,运尸体一样的走出门去。 徐佳琳冷眼旁观,直到石像鬼恶魔一般的身体彻底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才转过脸来,很严肃的问到:“那么,李先生找到这里来,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064.第二次突袭 “陆轰兄弟,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吴企看着不远处,倒成一片的上层建筑,语气颇有些苍凉。 “那些遇害的姑娘们……我没办法把他们带出来。” “这不怪你。应当道歉的是我,我没杀的了那个人渣。”陆轰顺着吴企的目光看向西边的一片碎砖烂瓦,却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些东西在数个小时之前,还是两座气派的办公大楼。 已经倒塌的B座、C座,和东侧早已经破败不堪的购物中心一起,在夕阳的掩映下,构筑成了一幅现代画,意境伤感,却没人知道,这样的景象,会不会成为在多少个岁月之后,荒废的临安城的缩影。 “我们不能为死去的人做的更多了。”陆轰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这片废墟,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安葬之地了。”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眼前或坐或站的诸位,正色说道:“残害了十几名姑娘的埃迪拉孔波·杜马尤,把卢靖功老爷子打成重伤不治的螳螂和山羊,逼着唐敖用同归于尽的方式了断的、那根突然冒出来的支援组组长肖亿夫……还有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韩渊,‘天上人间’欠我们太多的人命了,要让他们一条一条的还回来。” “这次他们打上门来,下回换我们去他们的地盘找事了。” 卢鸿泉将钵盂大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一如他咬紧的牙关发出的声音,配合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狠话,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身穿警服的特警警官,而是一个打杀街头的地痞混混,他最尊敬的老父亲现在被折磨成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种大仇他没有理由不去报复。 “诸位,如果要寻仇的话,恐怕轮不到我们上门找麻烦了,他们又来了……”江城子眉头紧锁,应该是糜乱的形势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当然,他不早不晚的说出的这句话,给了在场所有的人,更大的压力。 这间小卫生间内的人,几乎都是身经百战的异能者,他们的反应也不会比江城子慢到哪里去。最关键的是,本来集结在不远处的幸存者们又传来一阵慌乱的嘈杂声,直接为这一小批离群的人指明了需要关注的方向。 那边,原本在各级长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救治伤员的人们已经乱成一团,他们都惊呼着,看着三个人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废弃的A座购物中心第三层,向外突出的一处露天平台上。 三人之中那个蘑菇头瘦高的男青年和带着铜质面具的黑衣少女谁也没见过,但那个把运动衫都穿的一丝不苟、脸色白的不像样子的美少年,在场的人有不少能认的出来。 那个动辄把自己的身体化成一滩死水,用利刃一般的水剑杀人的异能者,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每一个和他交过手的人的噩梦。 程俨皱着眉头,随身带着的小型战术望远镜让他比别人更早的发现,这几个人带来的异常,以至于他赶紧组织了十几个还带着枪械的警察朝着他们下落的方向不停的射击,而司空淼只是将自己的右手再次化成了水幕,射过来的子弹,无论是射正的还是射偏的,都像是一只只掉进陷坑里的狼,能伤人,却再也动弹不得。 当然,这个举措几乎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购物中心上空的情况,当更多的人看见司空淼那张惨白的脸时,本来就已经几近于无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几乎在三个异能者落在平台上的同时,骚乱的人群一下子轰然散去,四下奔逃,就连被程俨集中在身边放枪的心腹人员也一同溃散逃走了。 毕竟,谁都看的出来,这几个人恐怕都是“天上人间”的异能者,人家只靠着两三个人就把一个数千人的武装据点搞成了这幅德行,现在援军来了,谁再要和他们作对,谁就是不要命的傻瓜。 既然“天上人间”的异能者们去而复返,哪里又会给敌人们逃跑的余地?只见徐佳琳微微的抬起双手,平举在齐胸的位置,然后一股怪力凭空产生,空旷地区的四周围突然升起了数十个黑黢黢的方块物,将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包围住了。 浮在四周的黑色物体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当然,也不是定时炸弹之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是,摄像机,不,更准确的说,是和那些被随便放置在B座楼内,给警察们造成了很大麻烦的无线摄像头。 能够确定突然飞起来的东西不是炸弹,幸存者们倒是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也猜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竟然对这些实际上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东西敬而远之,因为四面八方都有这玩意,阴森森的漂浮在半空中,人群四散奔逃的盛况也为之停滞了下来。 如果他们这次真的有这种规模数量的引信炸弹,徐佳琳当然不介意让它们飞起来,如果唐敖他们准备的炸药给到徐佳琳手里,她保证能发挥出一百二十威力来。 不过这些“如果”当然是不成立的,而且比起直接夺去人们的性命,徐佳琳还是更愿意当一个辅助者的角色,就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程俨在看到摄像机的一瞬间就知道要糟,他还巴不得那些浮起来的东西是炸弹呢,起码炸弹爆炸的时候会产生火光和烟尘,这些东西可以辅助他逃出生天。但是无线摄像头——或者说它们接下来会带来的攻击,会是没有死角,无法躲开的!他讨厌这样的攻击。 “有枪的赶紧开枪,把那些摄像头打下来!没枪的全都分散开,尽量找掩体……” 程俨下命令的声音毫不意外的被四周乱成一团的叫嚷声给盖下去了,以至于第一批“念动力磁针”突兀的出现在人群中间时,跟被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防备。 在这些苏湖大厦的幸存者中,也有不少和“天上人间”交过手的人,在他们普遍的会以为,这些自恃能力的恶魔们会像第一次的突袭那样强攻过来,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平台上的三个人身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边的好多队友,像割韭菜一般的,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065.无路可逃 惨叫声如同是无月之夜的猿啼一般,不只是此起彼伏,反而是连城了一片。仿佛在着一片促狭的区域里,有数十个死囚被凌迟处死一般,让人不觉间听得恍如身临处刑场一般的音效。 现实的情况却并非凄惨到了如此的地步,甚至单从表面上看,残忍度和血腥度还远远达不到少儿不宜的程度,甚至相较于近代较为流行的处决方式——枪决都有所不如,毕竟枪决还是要流血的。 而山羊借助着摄像头,对苏湖大厦里幸存的人进行的屠杀,人死了不少,却连一滴血都没见着。 至于那几乎要凄厉的拧出血来的惨叫声,多半都不是濒死的人发出来的!大多数哀嚎的人甚至连一点擦伤都没有,毕竟,被“念动力磁针”命中的人,即便是侥幸躲开了要害,不至于当场身死,却也会因为这个异能力的“思维污染”而导致瘫痪或者直接昏迷。 但就是这种无声无息的杀戮才最让人觉得恐惧,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恐怖的,在多数没有见识过“念动力磁针”的幸存者而言,这种莫名其妙、甚至毫无规律可言的杀戮正契合了这个道理,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也不知道是什么将要杀死自己,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特警部队,面对这样的——几乎是灵异事件的状况时,也不禁的觉得精神崩溃,惨叫哀嚎了。 相比较而言,在会议室前的走廊里见识过“念动力磁针”的异能者们表现的要好的多,毕竟该有的慌乱已经在会议室里完全发泄掉了,至少在第二次面对这个能力的时候,他们不再是一无所知的恐惧者了。 在无线摄像头出现的同时,就有一部分反应较快的异能者意识到了对方的战术,在程俨下达那个根本谁都没听到的命令之前,他们就已经在慌忙的找寻可以躲开这些摄像头视线的掩体了。 于此同时,一部分手上还有枪的异能者纷纷开火,只是本来他们就被分散在人群中的各处,又没有统一的指挥,有的人想要把摄像头打下来,有的则直接瞄准了平台上的徐佳琳三人,“噼啪”的枪响如同是谁家过年时图便宜买到手的劣质鞭炮,断了线一般,有一响没一响的散射,无论是对异能者还是摄像机都造不成像样子的威胁。 射向徐佳琳三人的子弹,不管有没有可能打中,都还是毫无意外的被司空淼的水幕拦截了下来,而打向摄像头的子弹却少有的能建功,毕竟有不少人是受过警校射击训练的科班出身,虽说不至于百步穿杨,但在不考虑命中率的情况下,能在近百米的距离用手枪打中拳头大小的摄像头,这样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一轮乱射打坏了四五个摄像头,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天上还飘着十几个呢,那边徐佳琳看到这种情况,竟然控制着剩下的摄像头在空中做起了不规律的运动,从固定靶到移动靶,这无疑是大大加强了射击的难度。更为重要的是,徐佳琳只需要让两个摄像头不被击中,并且让它们分别处于对方的对角线上,那么山羊的攻击视角就能得到最好的保障。 就此看来,这群丧家之犬般的幸存者想要逃出生天,光靠打摄像头是没有用的。有几个异能者意识到了这一点,它们趁着第二波“念动力磁针”发飙般的射倒了几十个人之后、山羊的第三次攻击准备之前,发动突袭,直接冲向徐佳琳三人,企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在对方反击之前打开逃生的出口。 这几个异能者几乎都是有跑跳能力的家伙,机动性极强,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依仗,然而他们还没冲到三人所站的平台之下,一直没有动作的蘑菇头瘦高青年却开始行动了。 阿阵从平台上跳下,以一个超级英雄登场一般的动作一拳砸在了水泥地面上。 “二级·大震撼!” 一时间天崩地裂。 对阿阵能力一无所知的幸存者们只觉得脚下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震感,甚至好多以身体见长的警察们都无法在震动中保持平衡,纷纷摔倒在地,然后结实的水泥地面仿佛是老龟死后风化了的背甲一般寸寸龟裂,周围的停车牌、幸存的行道树,还有保安亭之类的小型设施纷纷倒塌。 大震撼阻止了好多人企图从各个方向突围的想法,他们被地震震倒的一瞬间,钢针就会从任何一个刁钻的角度扎进他们的身体,要了他们的命。 最先开始朝着三人组突击的数个异能者却侥幸的逃过了大震撼和念动力磁针的配合截杀,毕竟敢于向大能力者挑战的家伙,多少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然而他们最多也只能冲到这里了。 阿阵这种人畜无害,甚至弱不禁风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的危险,这和司空淼的能力被低估的状况很不一样,毕竟他那张惨白的小脸确实够好看的,想要吸引注意也是分分钟的事情。阿阵不同,他是那种真的会被忽略掉的角色。 即便他刚才的一击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破坏力,但是凭他那根本没有什么特点的小体格,怎么可能再一群大汉全力奔逃的情况下追到任何一个人,使出他的手段?毕竟能力再强,打不中就没了意义,敌人破坏力惊人,不惹他不就完了? 这些仗着跑跳能力和身体素质的异能者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问题在于,这个瘦高的蘑菇头青年虽然恐高,虽然胆小怕事,让他正面去和哪个声名在外的暴徒对战,恐怕十有八九是不行,但是他毕竟是“天上人间”强攻组的副手,杀个把个对他没有实质性威胁的人,对他这种拥有“S”级异能力的人而言,确实是比吃花生米还要简单。 “一级·碎肉波!” 阿阵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企图从他右侧跑进A座购物中心,进而找路逃走的异能者。然后一股不同寻常的波动从他的指尖传出,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震成了碎片,变成了毛玻璃一般的质感,不再透明了。 那个异能者根本无从躲避,眼看着那股波动如同扇面一般冲自己辐射而来,然后,他就在这无声的震动中,和周围的不少杂物一同被撕成了碎末。 嗯,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加交流群和我讨论剧情哦,这是群号:312311737 彻彻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066.待价而沽 “直接去挑战三个疑似大能力者的存在,果然是不现实的么?”身在高处的数人看着这十几秒中的时间里,一边倒的屠杀,纷纷皱起了眉头。 万幸的是卢鸿泉的人都因为自家头领在这边密谈,所以藏身在大楼内,一时间还没遭受什么人力上的损失——当然,这场浩劫之后,无论是苏湖大厦内的哪一方势力,恐怕都没有多少人手可以动用了。 江城子看着急的仿佛要跳楼一般的陆轰,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简直!你还在笑!为什么不让我下去?”陆轰冲他大吼,换回来的则是江城子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仿佛他这回能吃定陆轰似的。 “你觉得你是这里唯一能阻止那三个人的异能者?” “不然呢?你还能指望谁?楼下那群人都快被杀光了好么?”陆轰很不理解,江城子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便他们和程俨有多少不对付的恩怨在,也不是大敌当前见死不救的理由啊。 “你是唯一一个能阻止‘天上人间’反攻的人,还因为某种原因,我们现在处在这个杀局之外,所以说,更要待价而沽了啊,蠢材。” 江城子的话音未落,吴企和卢鸿泉就很会心的笑了出来,那样子和刚才江城子一模一样的猥琐。甚至连唐猫也很理解似得点了点头,只有陆轰还是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盯着江城子逗猫一般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被玩弄了,被自己目前最信任的一批人给玩弄了,这让他很生气! “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现在!马上!立刻!跳出去和那三个家伙拼命,然后回来在找你算账!” “好好好——”江城子的声调拉的很长,语气更像是逗猫了,“你现在自己看看吧,那边的情况。” 陆轰很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面具女孩摆出来的杀阵,在他的想象中,恐怕自己这边每拖延一秒钟,就会有十几个——甚至是几十个各方势力的战斗人员失去性命。 然而这种想法毕竟还是有些想当然了。等他真正的静下心来观察下面的状况时,却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一次攻击,保守估计,那些类似于‘唯心之物’的针造成了至少三十个人丧命,多人受伤,但是第二次攻击的时候,这个伤亡率就已经减半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反击,只不过这些反击是无效的。” 江城子站在陆轰身后,像一个专业的录像分析师一般解析着事态的发展,再配合着他一身虽然灰头土脸但尽量保证整齐的穿着,不经意间给周围的人一种——这家伙不是在谈论一场随时会丧命的战斗的阴谋家,而是在一次公司例会中胸有成竹的发言的小白领。 “之所以他们最开始的攻击会如此的奏效,是因为当时所有人的反应都比他们的出手慢半拍,再加上人群过于密集,这种情况下,群体性隐秘的攻击一定会造成大规模的伤亡。但随着人群众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组织有效或者无效的反击,甚至是带头做出有效的规避手段,都会使这样的攻击形式威力骤降。要知道,这些幸存者可不是一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他们可是临安城里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之一。” 江城子说的没错,在陆轰看来,下面的那一群幸存者,活着的人虽然惨叫声依旧气韵悠长、很是洪亮,但实际情况要比他们叫出来的好的多,因为人群充分的散开,面具女的摄像机已经应接不暇了,这也导致了很多“念动力磁针”的失准。 虽然这批人仍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攻击手段,但相对的是,陆轰觉得就是把那个藏在暗处放针的人累死,恐怕也无法对这支队伍造成更加严重的减员了。 “可以预测的是,接下来每一波钢针的出现,造成的伤亡会逐次递减,也就是说,如果没赶上第一次第二次的攻击出手阻止的话,你现在出现和在晚一分钟出现,所造成的差别已经很小了。” “可是这和我出不出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如果对方仍然能够像割韭菜一般的杀人,我当然会放你出去,越早越好,死的人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但是现在,出击的酬劳只有十几条人命的话,我就要多考虑一会儿了。拜托,你以为这是什么世道?为了十几个和我毫不相关的人命就放弃自己的利益,我可做不到。” “可是,我还是不懂啊,我们到底有什么利益要从这些幸存者身上压榨?”陆轰觉得自己的智商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否则怎么大家都很容易理解的问题,他却一点也听不懂。 似乎是猜透了陆轰乱七八糟的迷茫,江城子反而好言安慰了起来:“放心,你不理解只是因为你与我们的力场不太相同,这不是你太蠢造成的——虽然你的确没什么智商。” “你这混蛋……” “你先告诉我,”江城子狡黠的把陆轰的骂街堵在了他的肚子里,“我们为什么要单独跑出来,而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聊呢?” “还不是因为……”陆轰话没说完,眼睛里就仿佛是顿悟一般,满是震惊的颜色,他好像懂了,江城子险恶的打算……不过,他喜欢这个方法! 这一切还得从唐敖玉石俱焚的爆炸开始说,这场爆炸波及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免不了造成己方人员的大面积伤亡,有的人被废墟埋住,就再也没机会重见天日了。 虽然这场爆炸最终导致的后果是“天上人间”的大能力者们纷纷慌忙撤军,让更多的人从这场战争中幸存了下来,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从这方面考虑问题,他们只会在意,这场爆炸造成的直接后果——自己的亲人朋友或者手下,有多少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他们根本没有勇气去讨伐真正的仇敌,因为“天上人间”的战争目的已经达到了,向这些妄图纠集起来和自己作对的人们龇一龇獠牙,秀一秀肌肉,顺便再狠狠的揍他们一顿,把他们敢于反抗的胆子吓破。 一旦让他们知道制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唐敖,感谢的话自然是不会有的,多半还会因为换来大批人幸存的小部分牺牲,而迁怒于唐猫,迁怒于卢鸿泉和他的老父亲,迁怒于和他们关系很近的陆轰和江城子。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就如江城子的考虑一般,他们确实有必要,在救人这件事上有所考量了。 067.黄雀 “我倒是有个小问题。”说话的是卢鸿泉,“我们正是为了保证唐敖的事情不被外人得知,才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商量的,既然我们谁也不说,他们有如何得知这场爆炸的原委,进而怪罪到我等头上呢?” “纸嘛,原本就是包不住火的,与其到被人算计的时候再匆忙应付,不如早一点布好局。”江城子回答了卢鸿泉,却稍微想了想,又说道 :“最关键的是,我们要树立起一个形象,一个英雄的形象。” “如果陆轰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击退三个疑似大能力者的家伙,这些被他救下的人,恐怕会再次燃起挑战‘天上人间’的决心——他们可是和我们一样,是有人命官司要算在这帮恶徒的头顶上的,给他们一点信心,也许就能换回来一批盟友。” 江城子顿了顿,似乎稍稍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要知道,现在的形式可是大变样了呢!原来是程俨为了外甥女要和韩渊虚与委蛇,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或者其他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捎带着卷了进来;而现在,是我们要为了死去或受到伤害的亲近之人,找韩渊讨要代价,从这一点上说,现在是换我们登场拉拢别的势力的时候了。” “而拉拢他们的第一份大礼,就是救下他们最为宝贵的命。”吴企很适时的总结了一句,颇为到位。他自己也有些得意的笑了出来。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呢?”唐猫还是一副很不关系的样子,似乎对于江城子的复仇大业没什么认同感。 或许他只是关心“美食家”吧。 “其实呢,事情不算太复杂,只是个时机问题罢了,在陆轰又绝对的自信击退敌人的情况下,早点出手和晚点出手,对于我们而言都没有任何的损失,下面的人多少都要承我们的人情。区别在于,这个人情是否能够大到让这些在末日之中生存了这么久的利己主义者们,感激的五体投地。”江城子如是说。 “也就是说,要在他们完全撑不住的时候在动手咯?”卢鸿泉看似在发问,却已经说到了点子上。 江城子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轻轻推了推眼镜梁,露出了一丝仿佛是李埋一般的怪笑:“我说,如果你们是那边的三人组,既然计划好了做第二次攻击,会没有后招么?我们要做的就是,等螳螂捕到了蝉,再去当黄雀。” …… 制定计划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陆轰觉得,至少江城子在身边的时候正是这样。而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计划就会变的更简单,无非就是直接冲上去揍人嘛! 主攻手自然是陆轰和唐猫,吴企负责带几个枪法好一点的人狙击掉无线摄像头,废掉山羊的眼睛。他的异能力“热成像感知”不仅可以当成生命搜寻装置,还能通过热成像测算距离和轨迹,这样的异能力去打到处乱飞的摄像头再好也不过了。 而卢鸿泉则带着大部分人去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去发动汽车,在陆轰和唐猫缠住徐佳琳等人的时候,将被围困住的人统统装车带走,直接去新城修整,同时也负责陆轰和江城子的接应工作。 半分钟后,吴企和卢鸿泉已经下去准备了,江城子正靠着断掉的瓷砖墙谨慎的观察着场上的局势,而唐猫则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那把未出鞘的短刀,躲在角落里发呆。 陆轰觉得她有什么心事未曾言明,却也不太好开口询问,于是索性在她旁边找了一处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有样学样的席地而坐,陪着她一起发呆。 “陆轰,你来一下。” 陆轰觉得自己刚坐下屁股都没焐热,就听见江城子的呼叫,却也没抱怨什么,起身凑了过去。 原来徐佳琳也很快的发现了山羊的招式已经不足以再造成大规模的伤亡了,于是很狡诈的让阿阵和司空淼突然出手,在一大片区域里不停的扑杀他们能看到的一切活人。 本来这些人在废墟的残垣断壁里被神出鬼没的钢针压的不敢抬头,冷不丁的闯进来这么两号杀神,简直避无可避,这些还靠着手枪才勉强做出攻击的普通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碰上不消一个照面,就是一个死字。偶尔有侥幸躲过一两招的,被赶出了藏身之所,也会在毫无掩体的情况下被“念动力磁针”刺杀掉。 形式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可以预见的是,不超过五分钟,程俨精心组织起来了这一批人,恐怕没几个能活着了。 “就是现在了!”江城子发号施令。 “喵喵,快到我背上来!”陆轰冲着还在发呆的唐猫叫到。 “哈?你叫我什么?喵喵?” “哎呦我的大小姐,这种节骨眼上,你就别在乎称呼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了好不好?” “你才叫喵喵,你们全家都叫喵喵!”唐猫骂人的同时,身体到也没闲着,赌气一般的狠狠的把自己扔了出去,砸在陆轰的背上。 “接不住你就死定了!”她龇着小虎牙,这么想着。 万幸的是陆轰虽然看起来消瘦的很,但力气却并不比一般的异能者小到哪里去,即便是唐猫像是一个炮弹一样砸在他身上,他还是能稳稳的接住。 只是——她真的好轻啊。 一声爆响从陆轰的脚下传出,那是“响迅”声音。 因为到处都有开枪的声音,这一声爆响倒不是那么的引人瞩目,以至于很多人都未曾注意到半空中,正有一道人影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着仍然站在对面平台上的徐佳琳。 于此同时,B座楼倒塌的废墟东面,突然传出了一阵密集的枪声,一时间没有防备的徐佳琳竟然来不及操控无线摄像头,更诡异的是,开枪的人似乎算准了高速移动中,各个摄像头的运行轨迹,看起来就像是徐佳琳操纵这些拳头大的小东西往子弹上撞一般。一轮齐射下来,竟有半数以上的摄像头彻底报废,这数量比交战近十分钟的损失还多。 突起的惊变让徐佳琳意识到了不好,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那道代表着死亡的身影正挂着讯风向她疾驰而来! 068.浮空托举 “水鬼振波你们两个快点回来,陆轰出现了,他正要攻击我!” 即便是徐佳琳这样的运筹帷幄者,在面对陆轰的袭击时也根本没有办法再保持冷静了。事实上,陆轰的威慑力之于徐佳琳而言,比别人要更大。 作为美食家名义上的副手,肖亿夫在得到陆轰的能力后,有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以至于当徐佳琳面对“空气爆破”的正主之时,还没交手,先怕了三分。 在呼叫司空淼和阿阵赶紧退回支援的同时,她利用自己的异能力,在更短的时间里将所剩不多的摄像头都对准了陆轰。 远在数公里之外的山羊根本不了解情况,在他看来,只是画面原本清晰的几个显示器突然就变成了雪花点,然后其他所有有图像的,也瞬间切换到了同一个视角。即便是他并不能确定在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攻击。 毕竟,长久以来他都是这么和其他人合作的,前线的人负责给他视角,而他负责清除掉视角里看到的所有敌人。 于是乎几乎是下意识的,新一轮刚刚准备好的“念动力磁针”全都一股脑的倾泻到了画面中那个高速运动的残影上。 但是要跟得上陆轰使用“响迅”时的速度又谈何容易,即便是山羊已经尽全力的把磁针出现的位置变得很刁钻,但对于全速移动的陆轰而言,也仅仅是稍有威胁罢了。 徐佳琳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可没把山羊远在数公里之外的支援当成救命稻草。 只见他深吸了一大口气,接着全面发动了“浮空托举”的异能力,竟然将脚下踩着的足有数十平方米的大平台,从购物中心第三层地板上硬生生的掰了下来! 即便是年久失修风化严重,即便是它只属于购物中心的附属装饰物,但这块平台可是通体钢筋混凝土材质的东西,足有百吨重,光是要把这样的大家伙举起来都不是任何一个力量型的异能者可以办到的事情,而徐佳琳不但用“浮空托举”将这么一个东西举起来了,还将它与整座楼连接的钢筋尽数掰断! 这样恐怖的力量简直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也就难怪因为体型巨变而造成行动不便的韩渊,如此依赖徐佳琳的原因了,毕竟在这种托举力量的面前,韩渊那简直不是人类的体重还真就不比一个大号的气球沉手多少。 飞驰而来的陆轰接连躲过了数根想要刺中他的钢针,却目瞪口呆的看见徐佳琳在短短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做出了这么大的动作。 她将这个大平台斜着立在了自己与陆轰之间,就像是古人打仗时必备的大盾一般,横亘在阵前,时刻准备着经受骑士的冲击。 陆轰在看到这块大石头立起来的时候,心里是想要破口大骂的。他已经在半空中又使出了一次“响迅”,而且怕速度不足以甩开紧随不放的“念动力磁针”,双手上聚集的、准备转向用的空气爆破也一并发动,速度已经达到了他现今的极致,,根本不可能在做出任何转向的动作。 既然避不开,那就只好一头撞上去了。 他的拳头上再次浮现出淡蓝色的光晕,在身体临近巨石的一瞬间,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平台的底部。 爆炸声轰然响起,足有二十厘米厚的混凝土石块,竟然根本抵挡不了陆轰全力的一击,竟然在爆炸响起的同时就寸寸碎裂掉了,陆轰从平台上炸出的大洞里一穿而过,却看到了斜立的平台后,女孩未被面具遮住的嘴角上浮现的,诡异的笑容。 托举的力量,可不仅仅是只能用在队友身上的。 被巨型平台所阻隔的一刹那,陆轰高速移动的身形不由地停滞了下来,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让徐佳琳找到了可乘之机。 毕竟,在只看到一丝残影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确定陆轰的具体身位,而一旦他的身形被徐佳琳准确的捕捉到,她的异能力就有了用武之地。 陆轰只是觉得,脚下突然莫名其妙的传来一股不可抗拒般的上升力,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和他背上紧紧搂住他脖子的唐猫一起,如同被扎漏的氢气球一般“嗖”的一声从徐佳琳的视线里消失了。 做出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举动,徐佳琳并非是那么轻松的,眼看着陆轰被她的异能力送上了天,没了心理压力的她再也压制不住过分使用能力的副作用,一团血雾猛的喷出了口,整个人就要就地摔倒。 要知道失去了落脚之地的她,现在完全是靠着异能力将自己托在半空中,要是真这么倒下去,三层楼的高度即便以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还不至于摔个半死,多少还是要承受不小的损伤的。 还好这时一道清泉一般的水练从下方及时赶来,紧紧的缠住徐佳琳的腰身,将她带到了购物中心的里面。 水练将徐佳琳放置在地板上,然后凝成了一个水球,又渐渐的恢复了人的形状,正是被称作水鬼的特攻组副手司空淼,经历了一场大战,他似乎 还是那般的模样,一尘不染,苍白异常。 而能力并不比司空淼方便的阿阵则稍微晚了一会儿,等他到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十几秒钟。 这十几秒钟,已经足够被送上天的陆轰,用十几个响迅再次赶回来了。 “小心!” 阿阵刚刚跑上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躺倒的徐佳琳声断喝吓了一跳,只见他身后的窗户被“嗖”的一声仿佛炸弹一般的怪啸震的寸寸碎裂,一个稍显矮小却有很清瘦的少年正伴随着这一声怪啸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糟糕! “一级·震动幕!” 阿阵只来得及将自己最为迅捷的一招布置在毫无防备的身后,陆轰挂着尾焰的拳影已经如同死神拘魂的锁链一般,从他的背后袭来。 那个由振波组成的隔墙,哪里有如此高的防御能力,直接被“强袭”的冲击力一触而溃,但被砸碎的振波还是在空气中造成了一股不小的拉扯力,这让“强袭”的拳速无可避免的慢了下来,威力也减弱了不少。 069.逼退 即便是被削弱了不少的“强袭”,以阿阵那豆芽菜一般的身子骨,硬抗下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是背对着陆轰的拳风。 阿阵的贫瘠的肌肉组织几乎没起到任何的保护作用,“强袭”的冲击力几乎刚透过了皮肤,就毫无间隔的传导到了骨骼,随着一声肉耳可闻的断响声,阿阵直面拳锋的胸椎骨,从第三节和第四节的中间位严重的错位了。 一口血剑喷出,因为惯性的作用,阿阵还踉踉跄跄的往前面迈了两步,接着才仿佛是死了一般,拍在了地上。 这一拳的力量被完全的释放在阿阵的身上,造成的当然不只是打断他的脊梁骨那么简单的伤害,虽然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人是专业的医生,但凡是久经恶斗的人,这种事情恐怕不用检查,打眼一看大概就能猜出个所以然了,阿阵的内脏绝对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保守的估计,这位拥有最强的“S”级异能力的异能者,胸腔里的软组织十有八九都受到了伤害,别的不说,就是拳头打断异能者坚硬的骨头所造成的震颤,都会让这些脆弱的脏器受伤。 可笑的是,阿阵本身就是一个靠着地震波杀人的家伙,他每一次用高频率的震动将敌人摧毁,恐怕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被这种由他异能力所控制的力量反噬。 这简直是笑话啊! 这是阿阵在失去意识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了。此时的他面如金纸,气息几乎都被打散了,已经完全晕了过去,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他的命够不够硬。 可以说,陆轰只用了一击,就几乎秒杀了一个“S”级的能力者,这简直是压倒性的战斗力! 司空淼在陆轰显形的一瞬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他化成了一滩流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陆轰的方向席卷而来,在他的算计中,凭借着“元素化”的形态,即便自己伤不了这个疑似能和韩渊一较高下的家伙,也不至于被他打伤,如果能拖住陆轰一秒甚至更长的时间,那么徐佳琳就有办法把重伤的阿阵抢回来,然后从容布置撤退。 可是让这个面无血色的少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连陆轰的身都近不了! 异能者对危险野兽般的直觉,让司空淼化成的水流在半空高速前进中突然的转向,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司空淼只觉得眼前一条红线一闪而过,然后本来在元素化的情况下完全不会受伤、连火箭炮都能彻底无视的身体,突然传来了一丝久违的痛楚。 惊慌之下,那团半空中飞翔的水流急速的退去,直到退回到徐佳琳所在的位置才还原成人类的模样。 少年的脸依旧惨白,唯一不同的是,那张本来没有表情的冷脸,此时却写满了差异和惊怒! 毕竟,在得到“暴雨之躯”这样的异能力之后,他就从来没受过伤。而现在的他,胸口整洁的运动服,从左袖到有袖已经被斜着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而里面白的发亮的嫩肉之间,也凭空出现了一道鲜红色的血线,正从身体里面不断的渗出米粒大小的血珠,只是两秒钟的时间,就将他破掉的 衣服染的完全变了色。 而在陆轰的身后,此时正站着一名玉雕一样的少女。 即便她的衣着完全不合身,即便她男孩子气还不打点的短发要给她的相貌减分,即便她一点也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柔妩媚,即便她的身材都和男生没什么区别,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很好看啊。 单是少女几乎和司空淼一样白,却比他更加光润,更加生机勃勃的肌肤,她就完全当的起,一个诗人能对一个女孩子所用的所有溢美之词。 她和陆轰背靠背站着,红的几乎耀眼的短刀熠熠生辉,却似乎没办法掩盖住主人的闪亮。两个人一样的面无表情,一想的瘦小,却一样的,在司空淼和徐佳琳的心里留下的巨大的震撼。 因为他们都知道,正是眼前这个少女,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司空淼化成的那滩水里狠狠的划了一刀,然后——这团水竟然流血了。 “走!” 徐佳琳根本没有时间在做多少权衡了,她几乎是凭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下达的命令。 自己不是陆轰的对手,她知道。但如果司空淼连牵制陆轰都做不到,还会被他的帮手击伤的话,这次战斗就根本没法打了。 两个常年配合的异能者之间似乎有着不可理解的默契,甚至就在徐佳琳说出撤退命令之前,司空淼便有了动作。 他的一只手化成了水鞭,却不是抽向两个大敌,而是死死地缠绕住徐佳琳的腰,然后整个人再次变成一团腾空的水流,朝着陆轰所在的反方向激射而去。 于此同时,被拉着的徐佳琳两手微抬,刚要动身追捕的陆轰和唐猫脚下又生出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向上的托力,陆轰赶紧将唐猫揽在怀里,然后冲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拳轰去。 不知是徐佳琳的体力不支,还是根本没想要靠这招在阴陆轰一次,这次的托举力虽然向上次一样迅猛,但持续的时间却短的可怜,只来的急将陆轰和唐猫送到高一层的位置,然后这两个人便觉得脚下一沉。显然的,这是向上的力量已经消弭,重力再次影响到二人才会出现的情况。 在陆轰敏捷的反应下,徐佳琳的最后一击并没有造成两个人哪怕一点轻微的伤害,或许面具女根本没想着伤人,她之所以最后出手的原因,恐怕还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确实得逞了,如果陆轰现在再去追击的话,已经失去了先机,恐怕多半会是无功而返了。 他看见唐猫还是阴沉着脸,于是故作豁达的说道:“哎呀,反正也不是毫无收获的对嘛?” 说着陆轰用脚尖点了点死掉了一般的阿阵,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确定了他果然没死,但他却不想再给他补上一刀了。 有时候活人要比死人有用,尤其是接下来,他可能要直接面对韩渊的怒火,多一个筹码在手里,总是好的。 070.你会帮我么 唐猫没有看着陆轰的动作,她微微抬着头凝视着斜上方破旧的天花板,似乎那里有什么妙趣横生的东西值得她关注。 甚至,她也许根本就没有听陆轰说的话。 “那……”她的声音细弱蚊蚋,简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但又确实是在和身边的陆轰说话。 “我不回去了。”她说着。 “什么?你不回去哪里?” “新城啊,我不想回去。”她咬着下嘴唇,略微思考了一下,又说道:“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合适,哪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家,何谈回去一说——嗯,我的意思是,我不去新城了。” “别闹了好不好,卢鸿泉马上就派车过来接我们了……” “不要。如果和他们一起去新城的话,我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为哥哥报仇了……” “这话怎么说?” “我问你啊,你有把握打败韩渊么?” 陆轰没想到唐猫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然而他不想随口说出一个答案来蒙混唐猫,虽然她看起来还在任性。于是陆轰用力想了片刻,才颇为谨慎的开口。 “如果你在一天前问我这个问题,凭着我的性格十有八九要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经历了这一整天的战斗,我才算是认清了‘天上人间’这一群人,和以往我遇见的任何一个敌人都是不同的。如果真的像传言的那般,韩渊的实力要凌驾于他的属下们,我的确不敢大言不惭的再去说,我一定能把他揍飞了。” “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叫肖亿夫的混蛋一直待在韩渊身边的话,想要杀掉他根本就是难上加难不是么?那么回去新城的话,说是修整一下然后从长计议,实际上呢?我觉得那是在浪费唯一的机会。” “我不明白。即便是我们不回去,直接去中正山那边,不还是要在韩渊的眼皮子地下去杀掉他的手下么?着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陆轰发问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向这边飞速的靠近着,毫无疑问,卢鸿泉安排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如果错过了这一辆车,在两个人完全不懂机械的情况下,他们就注定回不去新城,而要在旧城区尸鬼与暗兽的狂欢中过夜了。 “我知道的。这两天肖亿夫肯定要离开一趟中正山,他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那是我们唯一在半路截杀他的机会!” 楼下传来了江城子的声音,他在叫陆轰的名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已经快要到晚上了,我们两个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甚至没有代步的交通工具,要在这种情况下在旧城至少生活三天……” “所以……所以我才需要你啊!” 唐猫知道陆轰说的都对,可是,没办法了啊,没有陆轰在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啊。她想要在说两句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证明她的话是有可信度的……什么都好。 可是,又该怎么解释呢,她才突然意识到,对于陆轰而言,就连那个叫肖亿夫的家伙,是不是活着都是一件不能确定的事情。毕竟他在那种爆炸的中心,被炸的灰飞烟灭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现在,她却在要求陆轰为了这种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可能性,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可是,没办法了啊! “你……会帮我的对吧?” 看着她快要急出眼泪的表情,陆轰心里某一处温柔的东西被触动了,那些原本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所必要的谨慎与理智统统都被抛弃到了九霄云外,一种无比强烈的感觉左右着他——无论怎样,他想要帮她,他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即便是豁出去这一条本就不怎么值钱的性命。 “我答应过你的。”他轻轻的说,然后拉着唐猫纤弱的手,走到了购物中心三层最边缘的一处落地窗前。 江城子正靠在一辆越野车边上,看不出他的表情,而驾驶位上的卢鸿泉显然等的有点着急,不断用食指敲击着方向盘。 “喂,江城子,我们不去新城了!”陆轰如是说。 “你在发什么神经病?不去新城去哪里,难道你们两个要在废墟里过夜啊!” 江城子的话里有话,陆轰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去接。 而唐猫在这方面的胆子绝对要比陆轰大的多,同样用话里有话的方式回击着:“嗯啊,你不觉得在荒废的城市里过夜很刺激么?要不要一起呀,我不介意的!” “咦,算了。我怕闹鬼。”江城子简直像是在开玩笑。 但他随后又很是郑重的问了一遍:“我说,你们真的是认真的么?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和陆轰另有打算。” “那,祝你们好运吧。” 江城子没多问,直接回到了他的副驾驶座位上。 “开车吧”他说。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卢鸿泉没有立刻发动,而是很生气似的问到。 江城子苦笑着说,“你不是都听见了么,他们说的话。” “所以我才会问你,这两个人到底是发什么疯了?” “我哪里知道,要不我再替你问问去?” “嗯……算了,没兴趣。”卢鸿泉略微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又不至于把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绑回去。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想的什么东西——唐猫好像还没到十六岁吧? “我们还有什么补给么,能给他们留下点,毕竟要在旧城区里生活一段时间,我不太放心。”卢鸿泉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他显然已经说服自己不再为两个人的安危操心,但是不代表着他不清楚两个人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问题。吃的用的,想要在旧城区里过活,生活必需品是一件绕不过去的坎。 “没有。全压在废墟里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清理物资,事实上,如果你现在不开车的话,我们也很有可能被困在夜里。” “见鬼!”卢鸿泉大骂一声,他可不是陆轰这种怪物,要是被困在夜里,那简直有一万种死法在向他招手。于是他甚至连招呼都来不及和陆轰二人打了,一脚油门踩到底,开着越野车扬长而去。 “放心吧。陆轰既然决定了,他总有办法的。”汽车发动后,江城子如是说。 071.夜幕 临安市苏湖区,一条早已没人记得叫什么名字的小巷里,几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正在惨淡的月光的掩映下,一瘸一拐、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在末日之前,这种大都会里肮脏阴暗的小巷从来都是罪恶最好的衍生地,是一座城市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而这种情况到了现如今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这条小巷里,尸鬼捕食落单的食尸鼠果腹,成群结队的食尸鼠则围杀尸鬼来大快朵颐,这简直成了每个夜里必然上演的固定节目,无论有没有灯光舞台,无论月亮是阴是晴。 只是这几只游荡的尸鬼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迅捷的如同夜猫一般的身影,正小心的迈着优雅的步伐,从他们头顶几厘米宽的砖墙上,悄悄的缓步而行。 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远比她要笨手笨脚的身影,他平举着双臂以求保持平衡,但这个姿势似乎也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他还是摇摇晃晃的,每走一步都让人捏一把汗,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样子。 陆轰小丑耍宝一般的姿势让唐猫的眼皮直跳,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是用愤怒还是嘲笑的态度来面对这样的陆轰。 开始的时候唐猫还很担心他,但走了不短的一段路程,对于他的有惊无险,唐猫甚至感觉到了审美疲劳感,索性也就只顾着自己走不在管他,反正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应该。 事实证明,凡事还是不能太过想当然。 陆轰这个人呢,虽然算不上是毫无平衡感的运动废柴,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训练到完全可控的变态武道家,他是对自己进行过严苛的训练,但绝非是在训练肉体的强横,而是把精力花费在了异能力的开发。 换句话说,他的平衡感不可能比其他人更好了,尤其是在这种高好几米,却窄的不行的墙顶行走,还被要求不能发出声音。他不可能在完全失去平衡时,将自己失控的重心重新调整回来。 通常而言,一个异能者经过了身体的强化,走这样的一段路应当不成问题,但陆轰是那种除了战斗之外根本没有可能专注于一件事情上的人,一旦他开始思维不集中,开始不注意脚下他根本就不熟悉的路,绝对是很容易阴沟里翻船的。 刚开始还好,但是走的时间越长,当然也越容易出事情。 年久失修的墙顶日晒雨淋的,难免会有些开裂,有些斑驳的地方,里面的红砖甚至已经开始脱落了,以至于在墙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落差,并不平坦。 这些小坑小坎对于身形灵巧,人如其名的唐猫来说简直算不的什么,但是对于陆轰而言就未必,尤其是在他并没有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在他眼看着快要到目的地了,陆轰却正好踩在了这么一处位置上,一脚踏空,本来就摇摇晃晃的他再也稳不住身形,一头摔了下去。 人体从三米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所产生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要命的是,在这么一个万籁俱寂的晚上,即便是一床棉被被扔到了地上,响动也是足够激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了——当然,被引起注意的肯定不是人。 “这下糟糕了。”唐猫捂着脸,她绝对没想到,陆轰会在这种小事上,完全的不靠谱。 路口的四只尸鬼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他们用感光度比正常人类更加适合夜晚生存的眼睛四下搜寻声音的来源,却发现原来这个破旧简陋的小巷子里,竟然有两个大活人! 除了一个傻愣愣的坐在地面上,还有一个竟然站在墙顶上,妄图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它们的头顶上走过去,这简直是对尸鬼这种生物,最大的侮辱! 最左边的那一只尸鬼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那声音简直就是一个老烟鬼在咯痰发出的动静,接着包括它在内的四只尸鬼一下子没有了那种摇摇晃晃,漫无目的的劲头,全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四肢并用的朝着陆轰飞奔而来。 “喂,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唐猫在墙上警告陆轰,但因为自己不能先犯同样的错误,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像是一阵不明所以的“斯斯”声。 也亏的陆轰听的明白。不就是不动用异能力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轰的身体从地面上弹起来,他可不想用这么悠闲的姿势面对四只想要用他来果腹的饿鬼。于此同时,第一只——也就是那个吼出声的尸鬼已经跑到了离他只有三米远的地方,只见这个家伙并没有就这么势如破竹的冲向猎物,而是在哪个位置突然的一个急停,让后腿发力,猛的跳了起来。 陆轰的身材本来就不高大,在稍微的矮身一闪,将尸鬼的扑杀让了过去,然后竟再也不理那个一击扑空的家伙,反而迎上了后面两只尸鬼。 两只跑的比最先一只稍慢的家伙看见猎物竟然主动的送让门来挨咬,简直兴奋的不行,如果他们能有表情的话,现在这一刻应当是笑的和花儿一样了。 两只尸鬼几乎同时向奔来的陆轰伸出了利爪,企图一下子扣住猎物,然后再近身过去一口咬杀,却不料陆轰很是灵活的避开了爪尖,接着飞起一脚,将右边一点的尸鬼踹的倒飞了出去。 飞起的尸鬼如同陆轰打出的炮弹一般,准确的砸在最后一只尸鬼的身上,然后余力不减,两个尸鬼滚成一团,朝着巷口的方向远远地撞去。 陆轰的动作当然没停,好不容易在群战的过程中抓住了落单人员,不马上落井下石的话简直就是浪费机会。 左边的尸鬼一爪没有抓中,还想直接换牙咬,陆轰借着惨淡的月光看准了位置,一击勾拳直中尸鬼的下巴。 通常的人骨哪里经受的主陆轰的全力一击,即便是他没动用“空气爆破”,但单是普普通通的拳头的力量也不是一只尸鬼可以承受的。 这一拳直接打碎了尸鬼的下颌骨,让这只尸鬼的嘴巴以一种夸张的程度大大的张开,下面的半张嘴像是某种附属物一般挂在脸上。 072.家 尸鬼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器,无外乎长满了尖牙的血口,它们的咬合肌要比一个正常人类发达的多,与鬣狗类似,一旦被咬中要害,恐怖的咬合力会直接致人死地。更不要说,作为一具货真价实的腐尸,嘴里面储存的各种各样致命的脏东西会让任何一个被咬的人伤口感染,这是最致命的。 然而这只被陆轰打断下巴的丧尸,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咬人了。陆轰根本没有给他再多做挣扎的机会,腰腹发力,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转,一击飞廉脚再次踢中它刚才被重拳打碎的下巴,锐利的脚风挂着呼啸声一闪而过,真的像是一把镰刀一般,硬生生的将尸鬼勃颈处踢的骨肉分离,那颗丑陋的脑袋凌空飞起,然后失去了首级尸体就地跪倒,接着便成了一滩烂肉。 “嘁,不用异能力,真的好不顺手啊。” 虽然他在嘴上不满意的抱怨,但行动上却一点也不慢,最先扑出去的那只丧尸此时已经回过身来,大叫一声又要扑向陆轰,却发现陆轰竟然从它的视线里消失了。 尸鬼的眼睛比起人类,确实进化成了更加适应黑暗世界的形态,但是僵硬的脖子和没多少水分的身体直接导致了他们的视角并不会像人类一般,拥有可以看见左右一百二十度,上下九十度的广角。 脖子上僵硬的肌肉让它们无法上下活动头颅,而身体缺失水分让干涩的眼球不太能够从眼睑里面转动。换句话说,即便尸鬼在夜晚里看的比人类清楚的多,但却也只能局限于视线正前方的狭窄区域。 这也正是陆轰与唐猫从它们头顶经过,而完全不会被发现的根本原因,如果不是陆轰自己大意,这场不准使用异能力的战斗,或许根本就不用发生。 陆轰的侧移很迅速,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脱离了尸鬼狭窄的视线,以尸鬼甚至低于野兽的智商,一时半会的自然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在它还在发呆的时候,两只手从它的耳后悄无声息的伸出来,攀上它的脑袋的瞬息间发力,向左侧一扭,这只最强壮的尸鬼立刻和它正后方的陆轰来了个面面相觑。 尸体被扔到了一边,软踏踏的尸鬼倒下去后,总算是露出了身后陆轰的身影,而此时另外两只被他大力一脚踹出去的尸鬼才勉强的站起身来。 两秒钟后,这两只尸鬼也毫无意外的被杀掉了,一只的胸口被开出了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洞,虽然两肋处还有少许的肉让尸体的上下半身还能相连,但也就是差一那么点,就像它的伙伴那样,被陆轰活活撕成了两截。 即便是不使用异能力,陆轰的战斗力也绝非是四只普通的尸鬼可以比的了的。 “真是……臭死了!” 不远处的唐猫冲着陆轰树了树拇指,然后颇为揶揄的说:“干的不错哦!”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把他们都杀掉好了,省的费这么大力气。” 唐猫冲着他吐了吐舌头:“那,在前面一点,那幢楼房,看到了么?” 那是一幢在城市路边很容易见到的那种比较老旧的住宅楼,确实很旧了,旧到原来的居民随处乱搭乱建,也没有什么人有心思来管,每一户的阳台上都延伸出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的是雨顶,有的是花架,有的是晾衣杆,有的间或有之,还有的装上了防盗网和玻璃窗,乍一看去,颇有一些香港老城区筒子楼那样的味道,某些功夫电影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场景。 “嗯,就是那里?” “对,你在楼道口那边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开门。” 说着唐猫快步走过高墙,在靠近住宅楼的地方纵身一跃,轻灵的仿佛是一只在雨林里跳跃的小雀。 她翻身踩在一根晾衣杆上,然后如同走钢丝一般,几步走到二层的一户阳台上,然后轻车熟路的开门进屋。 陆轰走到唐猫说的楼道口前,发现这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过道已经被一扇看起来就很重的铁门封住了,严丝合缝,一般的尸鬼,或者像是食尸鼠这样的暗兽,根本不可能拿这种铁家伙有什么办法,即便是陆轰要靠蛮力突破,恐怕也要造成很大的动静。 他在门口没等多久,就从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搬弄一条锁链,却不愿意弄出太大的动静。像是登堂入室的梁上君子一样。 陆轰当然知道对面的人肯定不是小偷,那是唐猫在给他开门呢。 里面的锁看来挺复杂的,即便是唐猫这个主人,也折腾了足足两分钟才让这道铁门开了窄窄的一条缝。 倒也不是不能开的更大了,只不过铁门和所有旧城里年久失修的东西一样,并不是那么好用,她的门轴似乎生了不轻的锈,稍一惊动就会发出很刺耳的响动,这种声音在四下俱寂的夜晚足能传出去很远,吓的唐猫赶紧停手,不再推门了。 要知道,在晚上,旧城区里总有一些东西,远比吃人的 尸鬼更加恐怖。 不过似乎是陆轰刚才的摔跤把两个人这一晚上的坏运气都用光了,这种程度的声响都没能吸引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过来凑热闹。 陆轰仗着自己的身材很瘦很窄,硬是从那道缝隙里挤了进去,然后两个人合力把铁门关严,当然,免不了再一次弄出了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接着陆轰就看着唐猫用很快的速度,把一些铁链啦、木棍啦之类的东西往门上装,最后又挂上了好几把很是复古的弹簧锁,这才万事俱备般的,靠着墙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两个人看着彼此,一起压着声音,“嗤嗤”的笑了起来。 “我说,这扇门……” “嗯,是之前哥哥弄的,为的就是不要让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乱闯进来,不过我们每次都是走上面的路,所以呢,很少开这道铁门,没想到它锈的这么厉害——我刚才推它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差点把我吓死……” “临安城嘛,空气这么潮,经常不动的东西生锈很正常。那,所以说,这里就是……” “嗯,就是这里!欢迎来到,我真正的家……” 073.死亡医生 幽暗的走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原来每一幢住宅楼里随处可见的声控照明灯,早已经因为供电的原因不能使用。如果说外面小巷子里的夜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那么一旦进入了四下不透风的幽闭楼道内,恐怕气氛也就只剩下恐怖了。 即便异能力已经开发的这种程度,某种意义上说,陆轰如果不在战斗的状态中,视觉的有无已经并不是那么主要了,其他的感官会在视觉封闭的状态下,帮助他感知周围的环境,但实际上呢,即便明知道这个被唐敖生前好好经营过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足以威胁性命的危险,但在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果然还是很不舒服的体验。 唐猫在这一点上不能和陆轰感同身受。比起外面的任何一处地方,她在这里反而从容的多,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快了不少。 是了,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即便是闭着眼睛,她恐怕也能走的很安稳,毕竟,每一处台阶的高低,每一个楼层的转角,已经深切的刻在了她的记忆中了。 两个人走的不快,到了四楼的时候,唐猫总算是停了下来,她在靠左边的一扇老旧的木门前摸索了一阵,随着一声轻微的锁响,木门打开,一道银色的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户直直的照在了门前,唐猫精致的小脸上。 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像是一个中世纪的淑女在邀请舞伴。 屋子没有多大,毕竟是一幢如此老的公寓楼。玄关的鞋架上摞着好几双规格不同的鞋,毕竟曾今是一户四口之家,满满的鞋架让人莫名的觉的很温馨。 客厅里也是如此,沙发和餐桌占据了半壁江山,电视柜挤在靠墙的位置,很拥挤,却也很踏实。或许在失去记忆之前,陆轰也有这样的一个家,可惜现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先随便座,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回到家里的唐猫似乎多少扫去了一些失去至亲的阴霾,稍许的活泼了半分。 陆轰刚想说不用麻烦了,但看着她愉悦的、几乎是跳着的脚步和自己肚子里的咕噜声,还是很识趣的接受了她的提议。 他坐在沙发上,想着这家伙恐怕也有些上年头了。老旧的款式做起来却意外的舒服,而且上面未曾粘上一点灰尘,这在末日之后已经是很难得了,说明这间屋子的主人很重视这里,在为生存不停挣扎的同时,还会抽出少许的时间来打扫一番。即便是陆轰在金鳞寺里自己的房间都没这么干净,要知道,和这个偶尔才有人回的家不同,那间屋子可是陆轰的常驻地。 茶几——同时也是餐桌上面没有那么多的摆件,倒是那个伸手就能够到的相框让陆轰很感兴趣,接着并不清楚的月光,陆轰看到里面是一张很温馨的全家福。 幼年时的唐猫果然就已经是个美人痞子了,但是唐敖却看起来凶巴巴的,男主人笑的很和善,是个没什么特点的普通人,看上去诚实本分,女主人的眉宇间倒是有唐猫的影子,看得出来,唐猫精灵一样的容貌,多半继承了她的母亲。 “真是的,家里什么都没有,倒是压缩饼干哥哥准备了不少,你吃的惯么?”唐猫手里提着一袋锡纸包转的压缩饼干和一杯冷水,似乎觉得用这种东西招待客人果然有些失礼。 “什么都好,分我一些吧,简直快要饿死了。” 压缩饼干的味道并不怎么好,然而在末世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可口的食物供人选择,两个人多少吃了写东西下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要靠这种可靠的食物保持生存,至于这段时间的长短,取决于唐猫的判断是否准确。 “补给的问题解决了,下一步,我们要去哪里?” 两个人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唐敖生前留下的这一箱压缩饼干,原本就是用来给他们兄妹应急用的准备,现在则成了复仇行动中后勤的唯一保障。 既然吃的问题解决了,陆轰觉得有必要了解他们下一步要进行的行动。 “你知道蒋禄愈么?” “那个‘死亡医生’?不太了解。”陆轰实话实说,与很多所谓的大佬一样,在陆轰这边只是听说过而已,一般和任务无关的东西陆轰可不会费心打听。 “据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唐猫不确定的说。 “一个尸鬼?” “谁知道……” “这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陆轰不知道,明明他们要讨论的是杀掉肖亿夫的事情,怎么扯上了这个听起来就很麻烦的家伙。 “江城子说,你有着很不同寻常的自愈能力对么?也就是说,在以往的战斗中受的伤,你都是自己痊愈的对吧?” 陆轰同样不知道唐猫干嘛问这个,不过这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他照实回答道:“理论上讲,多严重的伤,只要我好好的睡一觉,都应该有所好转了,就是醒了之后要吃很多东西。” 唐猫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要点提示一般向陆轰解释着:“那就对了,你不知道死亡医生的名号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根本不需要他为你治疗伤病,而其他人可不行。” “你是说,肖亿夫会找他治伤?” “没错。我想,即便是你的话,在爆炸的中心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 “侥幸不死的话——”陆轰估量着爆炸的威力,很肯定的回答:“重伤是肯定的,甚至会受足以威胁性命的伤。” “据我所知,那种程度的伤害,以旧城区医疗水平,不想死的话只有找死亡医生蒋禄愈了,即便要付出很严重的代价。”唐猫轻轻换了一口气,似乎下面要说的东西很重要:“韩渊不会因为手下受伤就亲自护送,死亡医生的势力盘踞的昌德综合医院离中正山很远,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肖亿夫离开韩渊的机会,在肖亿夫去或回来的中途伏击他,然后消灭他。” 074.监视 中正山下,临安外语学院的第二教学区内,被“天上人间”占领的几处地方灯火通明。作为临安城内最具威慑力的异能者组织,即便是在旧城夜里称王称霸的各种怪兽,也不会轻易的跑到这里撒野。灯光对于暗兽确实很有吸引力,但那些蠢笨的暗兽已经在两年的优胜略汰中销声匿迹了,稍微有些脑子的家伙,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因为有韩渊的常年坐镇,方圆百里内已经成了夜色中的旧城最为安全的地方。当然,得到庇护的前提条件是花的起钱。 然而经常混迹于此的金主们对于花钱这种事情毫不在意,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安全保障只是附带的一项“服务”,天知道,这个听名字就很淫霏的地方,能给花的起钱的老爷们提供很多别处找不到的“服务”。 原来作为主教学楼的知行园是一幢占地数百公顷的建筑群,坐落在赫赫有名的中正山的山脚下。然而它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座高等学府该有的相貌,它已经被改动的面目全非了。 从正门进来,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嘈杂而恶俗的音乐,每一座建筑上都挂满了重粉色的霓虹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荡笑和哀嚎声,就连末世以前最为低俗的乡间会所,也要比这里正规许多。 韩渊仍然在那间行政楼一层的会议室,坐在用无数个废弃的沙发东拼西凑的“王座”之上,周围环绕着一群身上不着片缕的少女,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各式各样的食物。 然而现在的韩渊没什么心情享用能让他继续变胖的美食,更没心情享用捧着美食的少女们,他正在生气,发很大的火。 “也就是说,你和司空淼就那么放着阿阵不管,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徐佳琳站在离韩渊大概五米远的位置,虽然韩渊的语气不像是责备,但她还是觉得很揪心,毕竟,当时的她确实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那个选择显然不是最好的。 这是她的失误,因为恐惧而放弃昏迷不醒的同伴——这简直和螳螂因为恐惧,而将已经半死、毫无战斗力的陆轰放虎归山一样,简直是不可饶恕。 即便韩渊没有吼她。 “对不起……” 她想再解释两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韩渊皱了皱眉头,这个表情让他本就横肉纵生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了,身边久被他的淫威笼罩的少女们,仅仅是以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被吓的两腿发软。 毕竟眼前戴面具的女孩子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即便韩渊再生气,恐怕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然而相对的,作为玩物的她们,恐怕免不了被当做出气筒…… 韩渊看着不说话的徐佳琳,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末了还是放松了下来,对她说:“事已至此,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最主要的,是你没事就好。” 徐佳琳松了一口气。即便知道韩渊八成不会怪罪自己,但她更害怕他迁怒别人。她就属于那种人,可以毫无负罪感的制定某一个灭绝人性的计划,但她却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昔日临安外语大学的校友们因为她受苦——因为她们已经够可怜了。 犹豫的片刻,徐佳琳又问到:“那后续的计划……”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毕竟只有这件事我不想耽”韩渊的语气里大有自暴自弃放任不管的意思在,毕竟十拿九稳的战斗打成了这幅德行,他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可是螳螂……” 韩渊不耐烦的打断她:“他死了么?你觉得。” “不确定,毕竟连美食家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没死。”韩渊不知道那里来的自信:“只要他没死,一定会把任务完成的。” …… “喂,你说。”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唐猫一直紧绷绷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她将自己舒服的窝在沙发里,手里的马克杯冒着热气,里面不知道冲泡了什么液体,闻起来的香味很诱人。 “我们为什么把俘虏交给程俨呢?让卢大叔他们直接运回去不就好了?或者当场杀掉也行的。” “你可别问我。”坐在一边的陆轰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似乎他也好久没有这么安逸过了。 “动脑子的事情我可不想参与。你要去问江城子。” “你那么信任他啊?” “因为他信任我啊,他把命押在我身上了。” “这样啊……挺羡慕你们的。”唐猫的语气莫名的消沉了下来。 “我曾经也是想要把命交给哥哥的,平时躲在他身后,危险时挡在他身前,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适合我的归宿了。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原来我只是一味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被保护着,一直如此。即便他从来不是冲在最前面,像你一样用拳头揍人家伙。” “虽然这么说有点冒昧。”陆轰思考了片刻,似乎在用他贫瘠的语言表达能力寻找出一种合适的说法:“但如果我是唐敖的话,能保护这样的你,肯定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那个傻瓜啊……临走之前拼命的让我往旅行包里塞炸药,也不好好算一算爆炸的强度,结果不光把自己炸的尸骨全无,还差点活埋了他要救的我……粗心大意的家伙,要是真搞出了这种乌龙……要是真搞出了这种乌龙,就太好了啊……” “你……” “没事。就是有点想他了……明明才只有半天而已……”唐猫说着,还是那种听起来像是在嘲笑的语气。 或许她真的在嘲笑死去的哥哥,顺便也嘲笑一下仍然苟活着的自己。 然而令陆轰更加在意的是,即便是这个小女孩对亲人的思念像是潮水般的席卷了她本就已经很脆弱的情绪,但她纯黑纯黑的瞳孔里,仍然是那深的可怕的冷漠与抗拒。 陆轰才猛然想起,这个丫头,自从得到至亲去世后到现在,虽然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有转变,但她好像从来没哭过,没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在安逸的、名为家的地方,等着夜色过去,黎明到来的二人不曾注意到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危险已经笼罩在他们的头顶,随时都会降下审判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在之前的小巷中,某一具已经死亡的丧尸身上,一个微缩摄像头正在悄然的工作着。在它背后,隐藏着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075.地下实验室 汹涌的越江自西向东横穿了整个临安市城区,苏湖区赫赫有名的嘉苑河,就是这条以江潮闻名的大河的支流。因为流量大、汛期长,越江的漕运非常的发达,便利的交通便成了市区想周围辐射式扩张的条件,从某种程度上说,越江的流向,正是曾经这座国际化都会的发展方向。 在越江最下游的城区是临江区,因为城市化的脚步才刚刚涉猎江边的滩涂荒地,临江区比起临安市的其他城区,要地广人稀的多。大片的土地被各式各样的工业园科技园占据着,故而“灰色情人节”之后,这里反而成了临安城内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丧尸和暗兽的围追堵截下,幸存的人们依托着各种园区高大的办公建筑,将新城建在了这里。当然,即便是几乎汇集了一整座省会城市的幸存者,新城的占地面积仍旧不是很大,于是临江区更多的地方竟然保持了末日前原有的模样,继续荒芜着。 只是在浩劫之后,这些本应该荒芜的地方,或多或少的,总要暗藏着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或者是一群漫无目的,却张牙舞爪的丧尸,或者是一只凶恶的暗兽,又或者…… 在靠近越江一处名为肖良桥的地方,是一片未曾好好开发的地区,马路边上尽是末日之前留下的各种杂乱的棚户,这些至多两三层的违章建筑虽然被遗弃了,罕有人知,但是更脏更乱了。 这个地方堪称标志性建筑的东西,不过是一座只有六七层高的小学,陈旧的建筑样式和肮脏的外墙让它看起来和它的邻居们相差无几,但事实上,这里可是附近好几十公里内,唯一有人居住的建筑物了。 如果仅仅是“有人”还不足以彰显“肖良桥小学”的特殊的话,知道这里的人大可以再换一个更加有趣的词语——戒备森严。 是的,戒备森严。可以说,即便是容纳数十万人生存的新城,在安保方面也没有如此的过分。这样反常的状态也能充分的说明,这所老掉牙的小学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幸存者聚居地,在它的内部,藏着一条通向不为人知的地下世界的密道。 在那里,有一座隐秘的实验室,在这里供职的人员通常自称为MLC,是这座实验室正式名称的缩写,全名叫做——摩菲娅组织驻华夏前线实验室。 在小巷里被陆轰杀死的丧尸,身上装载的微型摄像头,通讯的彼端正是连接到了这里。 在偌大的地下实验室的某处房间内,一个男人正惬意的坐在一个皮质转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足有一面墙大小的屏幕。他的发色偏黄,头发毛糙的像是一堆没人修理的杂草,身材瘦高,高度近视眼镜被他做成了风镜的形状,戴在他的鼻梁上,却并没有让他整个人都酷起来,反倒和他一身的白大褂格格不入,不伦不类的。 他手里面捧着一杯咖啡,两只脚舒服的搭在某种铝合金制成的办公桌上,很有兴趣的看着屏幕上定格不懂的画面,还有右下角不断重复显示的一系列数据。 “力量在500-700之前,不排除没使用全力的状况,瞬间启动速度在每小时65公里左右……样本太少造成的数据不准确么……还有,没有使用特殊的作战技巧,仅仅是肌肉强化么,不太像啊……” 他自言自语的念着一些数值,然后皱起了眉头,好像颇为纠结的思考了一下,才拿起手边的一部通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那边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却毫无疑问的听的出来是个男性。 “头儿,093号测算体被破坏掉了。”黄发男如实汇报。 “我知道,这边的监控设备已经给我发出了通知,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觉得数据有问题。”黄发男有些不确定,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不确定的?数据上看应该是一个普通的肌肉强化型异能力者吧?” “一个普通的D级异能者就敢大半夜的在苏湖区人口最密集的住宅区里乱逛,我总觉得不对劲。” 尖声尖气的声音没有给他什么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说,他在面对三只尸鬼,其中还有一个速度力量明显优于一般的尸鬼,被我们改造过的测算体,还能游刃有余的不使用真正的能力?” 通话机那边的主事者似乎并不怎么认同黄发男的观点:“那起码是大能力者级别的异能者才能做到的吧?可是全景电子眼传过来的画面你也看到了啊,尸鬼很陌生的少年,临安城的大能力者,恐怕没有这么一号人吧?” “我知道,传回来的录像我看了三四遍,可以肯定的是,动手的少年应对轻松,全程也看不出他面对尸鬼时有什么压力,我想,即便他不是一个大能力者,凭着这份战斗力,也能成为很好的研究素材不是么?” “你是想……” “毕竟很久没有合适的试验品了,您说……” 尖声尖气的人没了动静,像是很认真的考虑了片刻,才开口询问:“出事地点附近有肉坦克么?” “并没有,最近的肉坦克在二十公里之外的地方。” “那也不是很远啊。” “主要是肉坦克的行为模式没法控制,如果在赶路的过程中弄出了太大动静,惹上了某处的暗兽,可能就无法完成这次的检测了。”黄发男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自从新城建立以来,旧城区里已经很少有人活动了,尤其是在夜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实验素材,他可不想平白放弃。 “那你的意思是?”尖音男平时似乎并不负责这方面的事情,虽然知道黄发男在 向他征求特殊尸鬼的使用权,但他并不清楚这个手下到底希望用哪种尸鬼发起实验。 “最近的死囚离出事地点只有五公里,我想……” “直接动用死囚么?这种东西可不是肉坦克那样的半失败的试验品,你这么看好那个干瘦的少年么?” 尖音男看似在提问,但黄发男很清楚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自己来回答,果然,几秒钟后,尖音男接着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觉得的话,激活那个死囚吧,希望这次的试验品不会让我们太失望。” 说着他发出了一阵桀桀的笑声,像是一只来自地狱的蝙蝠。 076.死囚 距离陆轰与唐猫二人藏身的旧楼数公里远的地方,一家名为“阿明修车行”的路边机修店,已经封闭了数年之久的卷闸门突然发出了一阵响动。 在道路两旁悠悠荡荡的尸鬼对这种刺耳的噪音很是感兴趣,它们僵硬而干瘪的肌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半开的卷闸门前就聚集了数十只讨食吃的恶鬼,冲着黑洞洞的房间嘶声嚎叫。 然而这一次的猎食终究会让这些饿鬼们失望的,它们不顾一切的冲进机修店内,然后被老旧的各种机器绊倒,然而房间里除了这些铁疙瘩之外,就只剩下胶皮包裹的手指头般粗细的线路,根本没有一个可供扑杀的活物。 或者说,这间不起眼的小店里,还有一个和它们很类似的死物。 那无疑是一只尸鬼。木乃伊一般干燥,又散发着尸臭的皮肤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只不过和一般的尸鬼相比,他简直是太高大了。 无论是两米五以上的身高,还是将近一米的肩宽,都让它看上去有正常的尸鬼三倍那么大,更与众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褐色的,用一种类似皮革的不知名材料制成的战斗服,露肩风衣、内衬弹性短袖、手套、皮裤、高靴一应俱全。这样一身明显精心设计的套装,只是看起来就要比其他尸鬼身上各式各样的、已经被磨损的破破烂烂的生前便装要帅气很多。 修长的款型在它身上箍的很紧,却很好的衬托出这只尸鬼恐怖的肌肉组织,天知道,这家伙简直和末日之前的美式健美冠军一个样,硕大的肱二头肌甚至在内衬的健身弹性短袖上蹦出了线条,这让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一众普通尸鬼们身上干瘪的肌肉显的很不够看。 比起闹哄哄的同类,这个大块头显得安静的多,从它的胸口处交叉捆绑的两根大铁链几乎缠满了他的腰腹间,最后跨过双肩缠绕在手臂上,但这种不经过关节的捆绑显然没有影响到它的行动,它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卷闸门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 脚步很沉重,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脚步声。 尸鬼之间是不会相互撕咬的,于是乎外面的尸鬼们进来搜寻了半天,摔了好几跤,却只发现了一个稍微有些不同的同类,于是也都没了凶性,恢复了那种游街式的傻愣状态。 大块头走过去,沿途推开撞到了不少尸鬼,这些家伙摔倒在地,却也只是示威性的冲着大块头嘶吼两声,并不敢直接攻击这样的存在。 角落里放着的是一柄落了积灰的巨大钢锤,像是厨师做牛排用的松肉锤的无限放大版,锤柄足有一米五,锤头更是大的夸张,锤面上是带棱角的突起,毫无疑问,要是被这种东西一下子砸结实了,再硬的人也会变成一堆烂西瓜。 大块头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盯着钢锤看了半晌,喉咙里发出了一种野兽警告敌人时弄出的“咯咯咯”的声响,如果它僵硬的脸上能有什么表情的话,一定是迷茫无比的。 是的这家伙和通常的尸鬼一点都不一样,在他和皮肤同样干枯的大脑里,或许还保留着一丝不得了的意识。 它看着那把足以杀人,却连大力士都够呛举得起来的东西,总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然而这一种感觉却随着它右眼里一道不自然的 红光闪烁而彻底的消失了,然后它的动作变得雷厉风行了起来,就是这么一个将近一吨重的东西,它竟然只靠着一只手将它提了起来,然后煞有介事的扛在了缠着铁链的肩膀上。 眼睛里的红光仍在不停的闪动,而它的喉咙里却再次发出了声响,与那种不明意义的“咯咯”声完全不同的是,这次这个家伙竟然真的在说话! 是的,一只尸鬼竟然在说话!即便它连嘴都没怎么张,即便它的声音很嘶哑,像是用坏了的收音机一样听不清楚,但是它的确是在念着一些明显是有意义的音节。 “死囚7号试验台启动完成,战斗部件准备完毕,任务目标定位中……任务目标锁定……攻击模式确定为无限制,任务完成条件——击杀。” …… “那,我说。”陆轰在某件事上有点拿不定主意:“不趁夜赶路的话真的好么?本来从外语学院到昌德综合医院就不算远,万一我们耽误了行程,赶到哪里的时候肖亿夫已经治好了伤走掉了,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你以为那个混蛋受的是什么样的伤?死亡医生即便再厉害,又怎么可能一晚上的时间就把他弄好了?”唐猫对陆轰的疑问嗤之以鼻,“你就算再没有常识,在末世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不会连伤都没受过吧?别说肖亿夫那么严重的伤了,就算是你背后的烧伤,你倒是一晚上给我愈合了看看啊?” “呃,真是抱歉。”陆轰现在才觉得前一天晚上江城子对他说的话是正确的,自己这种超过常识的痊愈能力还真不是谁都具备的。 或者说,就只有他拥有这种不在异能力范围之内,却又超出了正常生物范畴的奇怪特性。 “我背上的伤,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就应该完全恢复了。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比这个更严重的创伤,也几乎都是睡一觉就没事了,只不过醒来之后要吃很多的东西才行。” “真的?”唐猫颇为不信,但是看陆轰很正式的样子,又不像是再故意逗她寻开心。“你的异能力是‘生命恢复’?不,就算是‘生命恢复’也没有这么强的自愈能力啊。” “不,我的异能力是‘空气爆破’。所以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嘛。” “嗯,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去睡吧。我来守夜好了。至于吃的东西,压缩饼干行么?这里只有这种东西管够了。”唐猫如是说。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女孩子守夜呢?这样太不绅士了吧?还是我在这边盯着,你去睡一会吧。” “不要。”唐猫语气坚定,却莫名其妙的脸红了起来:“我睡觉会有动静的,被外人听到很难为情的……” 陆轰像是在观看动物园中的某种神奇动物一般,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然而他说话的语气里却憋着笑意:“你睡觉会打呼噜?” 077.不速之客 “你……你睡觉才打呼噜!”唐猫尖声抗议着陆轰毫无根据的猜想,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花猫。 “那你说的‘声音’是指——”陆轰讪笑着问道,他倒不是特别感兴趣这只猫在睡觉的时候到底会弄出什么动静,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逗弄她很好玩。 “是梦话啦,梦话!”唐猫着急的解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一睡着就会讲梦话……还有偶尔会磨牙。” 她停了停,才又补充到:“所以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睡着,绝对不行!” 她把“外人”一词咬的很重,还示威性的瞪了陆轰一眼,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在乎她的挑衅,而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东西。 “唔,磨牙的话估计是消化不好,而且你这么瘦,肯定是经常不按时吃饭弄出的毛病。说梦话的话……就说明你的睡眠质量不过关,这是长期处于压力过大,或者缺乏安全感状态的人,才会有的症状……你,过的很辛苦吧?” “要你管!”唐猫毫无被关心者的自觉,反倒是凶巴巴的回敬陆轰:“说的那么专业,你是医生啊?” “我不是……”陆轰话说的一半,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一直在聊声音的问题,你不觉得,从刚才开始,外面就一直很吵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是啊,从刚才开始,外面就不停的传来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动静,而且似乎是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问题是,现在可是晚上,旧城区的晚上,敢于如此发出噪音的东西,恐怕只能是某种灾难级别的暗兽了! 要命的是,陆轰有种不妙的预感,这家伙是冲着他来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但毕竟都是在末日里挣扎了这么久的人,几乎在下一个瞬间便都反应了过来,几乎同时跑向唐猫家里拥挤逼仄的小阳台上。 从侧面看去,这里正好能看见他们来时走的小巷。 借着惨白的月光,陆轰勉强能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从巷口一路走来。毫无疑问,噪音就是这个家伙发出来的,但他却几乎没发出什么脚步声,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是他倒拖着的一柄硕大的铁锤,与并不平整的地面摩擦之后产生的怪响。 “那是……什么东西……”唐猫颇为担心的问。 “天知道……反正来者不善。” 当然是来者不善。死囚凭借着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脚步移动着,很快就走到了刚才让陆轰和唐猫颇为为难的大铁门前,与四楼阳台的二人真真正正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陆轰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衣着整洁的尸鬼?”这是陆轰看清楚它的尊荣后,脑袋里闪过的第一反应。 “肉坦克?”这是唐猫粗略的瞄了对方一眼,脱口而出的词。 “你认识这东西?”陆轰诧异的问道。 “不,不是。仔细看起来,跟我见过的那种东西完全不一样,只是……光从感觉上讲,这东西和我之前遇见的一种特殊的尸鬼很类似。”唐猫如是说。 陆轰一句也没听懂,但不妨碍他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判断——这家伙的铁锤上沾着血和肉糜,看样子在来到这里之前它已经和别的生物战斗过了。 这也是很容易理解的,毕竟旧城区的夜晚是暗兽的天下,这么招摇过市的玩意儿走在路上,不被沿途的霸王们劫道,那才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也就是说,这东西至少在这个月色惨白的夜晚,至少已经杀死了一只凶暴的暗兽,而它本身却没受一点像样的伤害,连衣服都没破! 说话间,死囚木然的抬起了头,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头顶观察着它的两个人。 右眼闪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红光,像是某种小电器充电时跳动的指示灯。 “目标确认。”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死囚挥舞着将近一吨的巨锤,狠狠的砸在了唐敖生前精心焊死的铁门上,这道在刚才还让陆轰和唐猫颇为尴尬的门被一下子砸成了烂铁,像个破纸团一样皱皱巴巴的。 铁门是装在楼道口的外侧,门的大小正好要比楼道口略宽略高,才好封闭的严实,要是那种内嵌式的门,恐怕刚才的一击就能把它砸的倒飞出去。 当然,无论这道堵在死囚与目标之间的障碍物是内嵌的还是外封的,对于它而言并没有多少值得在意的事情,无非是砸一锤子和砸两锤子的区别罢了。 “这样不行,它会把整座楼都拆掉的!”唐猫像是被触及了某种极其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都在发抖,如果是平时,这个瘦小的丫头恐怕不会多说一句话——对付敌人的话,只需要拔出刀来,狠狠的在它心脏上刺一下就好了。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除非……那种东西…… 陆轰似乎并没有她那么多的顾虑,一声爆响,他的背影便从唐猫的面前消失,所幸这种类似于筒子楼的旧房子,阳台都是半露天的,要是高层公寓那种全封闭式的阳台,他才不可能就这么一个“响迅”就冲出去。 再次显出身形的陆轰已经瞬移到了死囚的背后,而他的右拳上则闪烁着淡蓝色的光晕。 “去死吧,怪物!” 预料之中的“神威”,并没有发出那富有特点的爆破声,或者说,陆轰的这一拳“神威”根本就没打出来。 在他的身影出现在死囚身后之前,它那具硕大的身躯竟然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原本在身前的钢锤在一瞬间突兀的被他从半空中转了过来,然后冲着身后还没有人的地方狠狠的捣了过去。 而那个位置,正好是陆轰预定好要瞬移到的地方! 如同未卜先知一般的动作狠狠的吓了陆轰一跳,刚准备用“神威”直捣黄龙,偷袭死囚后腰的他,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磨盘般大小铁疙瘩,如同卡车一般冲着自己撞了过来。 “见鬼!” 右手上蓝色光晕被陆轰一挥而散,放弃了直接攻击的他就地一滚,千钧一发之际堪堪的躲过了他从发梢上擦过去的庞然大物。 而远在临江区地下实验室的黄毛男,看到显示器上出现的一系列数据和图像后,竟然开心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漂亮的闪避!”他挥着拳头,狠狠的砸在空气中,仿佛一个狂热的球迷,在为自己的主队加油。 PS: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群 312311737,和作者君一起聊一聊剧情吧! 078.杀戮机器 然而这一次被黄毛男夸奖的闪避并没有带给陆轰多少安全,打滚的前冲之势稍缓,耳后便又响起了恐怖的呼啸声。 “响迅!” 陆轰甚至看都没看,在身体还处于半蹲的姿势时就发动了响迅。爆破带来的超过肉眼的极限速度还是非常可靠的,再次依靠这个很管用的加速技能,陆轰堪堪躲过了脑后的重锤。 带着棱角的钢锤虽然没有击中目标,但是万钧之力轰然砸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固材料制成的路面登时就被砸成了碎块,水泥、甚至是路面下压着的泥土全都崩飞了起来,钢锤甚至被死囚的巨力,硬生生的砸进了夯实的路基里。 恐怖的地震。 重击之后产生的震颤甚至让前方的旧楼瑟瑟发抖,而那一堵他们来时经过的高墙,甚至被直接震塌了一个将近五米宽的缺口。 “这家伙……简直是个杀人机器……”陆轰顾不得自己身上被吓出的冷汗,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他当然不是指死囚这灾难一般的力量等级。一个空有力量的家伙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忌惮,让陆轰担心的是,死囚并不是那种只会用蛮力的对手。 相反的,这只特殊的尸鬼,对自身力量的应用简直精确的仿佛是一台超级计算机。 它拖着如此庞大的身躯,走路的时候竟然可以不发出脚步声,一吨重的武器被它使用的得心应手,而却最关键的是,它并不是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拿着手里的大玩具只知道乱挥,它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极有章法,并且精妙异常的。 简直是个武林高手! 陆轰用“响迅”将自己瞬移到了旧楼三层高的一户人家,他一只手抓着窗台,像一只呼啸山林的山魈,正盯着树梢下虎视眈眈的狗熊。 说实话,陆轰有点不想和这种家伙再纠缠下去了,因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它当成目标,所以在陆轰看来,现在的一切战斗都是毫无意义的。不明就里的赌上性命和这种怪物交手,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然而让“山魈”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这边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和狗熊好好的干一架,躲在一边掠阵的那只“猞猁”却再也等不住了。 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死囚身上的陆轰根本没注意到,刚才还在阳台上,有些害怕的唐猫已经不见了踪影,直到他突然的发现,死囚的肩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小巧的身影。 她那把鬼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血红色的短刀早已出窍,在昏暗而惨白的夜色中闪烁着妖异的光。 这几乎把陆轰吓了个半死,天啊,这丫头疯了么,即便是看到自己兴冲冲的打过去,还被人弄的灰头土脸,她也要出手么?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凭着那怪物几乎恐怖的反应速度,也许下一秒唐猫就会被它拧在手心里! 陆轰想要出手已然来不及,不过万幸的是,似乎被耳边突然出现的亮光晃到了眼睛,死囚竟然在唐猫落在它肩头的一瞬间没做出任何反应。 要知道即便是凭借着“响迅”带来的极限速度,出现在死囚身后的陆轰,也被钢锤的尖头差点迎接了个正着。 闪着诡异红光的怪刀在唐猫手中仿佛是一片轻盈的叶子,被秋风扫落之时,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这把可以无视美食家“反击装甲”,并且能伤害到“元素化”的司空淼、无往不利的妖刀,竟然只是划破了死囚脖子上的青黑色的肌肉,仅此而已。 因为尸鬼的体内并没有保存多少人类生存必须的体液,唐猫瞄准要害的一记割喉,仿佛就只是切开了一个重型卡车的轮胎一般,死囚的伤口外翻,却没流出一滴像样子的血,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受到了重创。 或许是对自己手中的武器很了解,唐猫对于刚才的攻击不怎么奏效,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刀口翻转之际,就打算照着伤口反着在切一次,来来回回的多砍几刀,即便死囚的脖子是个硬木桩,也能削成两段了。 但明显受到伤害的死囚并不是一截毫无反应的木头,或许在唐猫没有选择马上抽身离开的瞬间,生死的天平已经在这一人一尸中发生了微妙的转换。 唐猫倒着切割的刀还没挥出去,死囚就松开了原本死死攥着锤柄的右手,然后像挥苍蝇一般向着肩膀一把抓去。 即便没有了重锤,死囚几乎超脱了肉体极限的力量还是挂起了呼啸的风声,可以预见的是,无论这一抓是否能抓到灵活的唐猫,即便试试碰着或者擦着她瘦小的身体,恐怕也足够致命了。 “糟了!”唐猫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刚才在见到死囚发威的一瞬间,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原本以为那种在她还很弱小的时候,刻在记忆深处的梦靥,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还有自己对末日的适应而渐渐消散,直到眼前再次出现一个感觉上和那种名为“肉坦克”的鬼东西相似的尸鬼时,这种骨子里了恐惧又一次的撬开了她原本无懈可击的心防。 以至于,被恐惧完全支配的她,在之后的数秒钟里,意识都有些浑浑噩噩的,甚至连冲出去和死囚恶斗的陆轰都没注意到。 等她被死囚惊人的重锤震颤的回过神来,一股油然而生的羞耻感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她居然在害怕!在害怕一只见了鬼的尸鬼! 这样的自己,又凭什么去挑战那个凌驾于整个城市之上的恶魔?又靠什么去挑战他赫赫凶名的组织,又怎么能够杀的了把哥哥逼上绝路的凶手? 于是她再也不能保持一个扫荡者应有的冷静了,她伸手抽出短刀,打算亲手抹了这个令她羞耻的心病的脖子。 然而因为她刚才被恐惧侵袭,根本就没关注陆轰和死囚仅仅维持了一秒钟的交手,她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家伙到底有多么棘手,想当然的,她就只是以为,这个大块头不过是一个力量强到离谱的混账——就像当年那个肉坦克一样。 如果现在的她再去面对那个给她留下严重心理创伤的“肉坦克”,应该很容易能取胜吧?但可惜的是,她面对的是一个比肉坦克更加恐怖的杀戮机器。 这份想当然的判断,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PS: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群 312311737,和作者君一起聊一聊剧情吧! 079.有意思的游戏 唐猫真的是命悬一线了。在同一天里,这是她第二次,离死亡如此的近。 死囚挂着刚风的巨手仿佛撕裂了空气,而没有提前反应的唐猫已经避之不及了,她的脑袋在这突如其来的危险中完全的变成了一整片的空白, 她甚至都来不及害怕,只能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一声仿佛枪响般的声音贯穿了耳膜,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鬓角飞射而过。但对于完全失去了反应力的唐猫而言,这种程度的响动还不足以将她从意志状态里惊醒,或者说,对于一个本能上已经接受死亡的人而言,现实里的一切刺激应当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然而预计而来的冲撞与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反而是耳边传来了死囚极其愤怒的大吼声。她本来就落在死囚的肩膀上,如此近距离的吼叫声终于让这个一时间不知自己是死是活的丫头清醒了过来。 刚才因为轻敌才把自己逼入了必死的绝境,原本就未曾克服恐惧的她真的被死亡逼近,一时间失去了意识绝非偶然。但唐猫终归是一个以反应速度见长的异能者,一旦恢复了意识对身体的控制,甚至都不需要更多的反应时间,几乎是耳边响起吼叫的一瞬间,唐猫就像是一片轻灵的薄雾一般从死囚的肩头升腾而起,借着腰腹部柔韧并且很有力量的肌肉,让她清瘦的身体落叶似的在半空中打着旋飞远。 直到落地之后,那种命悬一线的后怕才让这个小女孩出了一身的冷汗,如同触电一般,剧增的恐惧感甚至让她小腿部的肌肉产生了某种生理上的麻痹,一时间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只能靠着半蹲的姿势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万幸的是,死囚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完全不在她的身上了,否则的话,凭借着它怪物级别的战斗意识,恐怕刚才那一个站不稳的趔趄,就足以让唐猫重回险境。 显然有更让它愤怒的事情牵扯了它的注意。 唐猫很清楚的看见,刚才抓向她的那只手的中指,从第二指节处狠狠的断成了两截。虽然从生理学上而言,作为一只标准的尸鬼,它不会流血也不会觉得疼痛,因为体液这种东西已经在腐朽成干尸的过程中被蒸馏干净了,而痛觉神经也都坏死萎缩掉了。故而死囚断指的手掌看起来倒是没有多么血腥,像是一个被扯坏的布娃娃……这不过这个布娃娃做工有些奇葩罢了。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特别的家伙竟然有着愤怒的感情,它竟然在断指之后,朝着罪魁祸首大声的怒吼。 陆轰的一只手臂仍然吊在旧楼三层高的一处阳台上,而另外一只手却早已摆成了手枪的形状,食指上残留的些微青烟,则是宣告了刚才那一声枪响的来源。 千钧一发之际,“虎锥”一枪打断了死囚的手指。 而完成这一击的陆轰之后却没了更多的行动,因为他好像发现了死囚的弱点了。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生物,即便是那种没有脑子,只凭着本能行事的虫豸,凶性大发的情况下,就算是被来自远处的攻击打断了手脚,也绝对不会放弃掉已经在嘴边的猎物。 换句话说,如果死囚是一个生物的话,别说被打断一根手指,就算是脑袋被射穿,抓向唐猫的手绝对不会停滞,仅仅凭借着惯性,也足够把身形瘦小的唐猫撞成重伤,也正因为在出手的瞬间考虑到了这一点,陆轰才没有直接瞄准这个大块头尸鬼的脑袋 ,而是打算用虎锥射穿它手,看看能不能减缓它的力量。 当然,昏暗的环境和救人时紧张的情绪左右了陆轰的准星,这一枪并没有准确的命中,但从结果上看,唐猫还是得救了。这无疑说明,死囚的行为模式跟一般的生物时完全不一样的,它更像是一个精确的机器,选定目标后不会擅自更改,但中途有人打扰的话,它也不介意出手消灭。 半路上遇见的倒霉暗兽,还有突然窜出来割伤它脖子的唐猫都属于这种“捎带消灭”的存在,如果真正的目标在追踪之外,它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但一旦陆轰出现在它的视野,或者发动了足以伤害到死囚的攻击,那么作为主要目标的他一定会被当做优先消灭的猎物。 摒弃了生物应有的本能与反应力,战斗时完全按照优先级和预判来作出行动,这样的东西,或许称之为一个机器更为确切。对,就像陆轰一开始就觉察到的那般,这家伙是一台专职杀戮的机器。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斗中,很难给予死囚致命伤害的唐猫已经不能发挥什么作用了,即便有她在一边掠阵,也分毫不能吸引死囚的注意力,所有的攻击,都会朝着陆轰的身上招架。 “这样么……正合我意!” 死囚的怒号和陆轰的挑衅几乎同时响起,前者用残破的手掌抄起了砸在地面上的锤子,而后者的右手上再次泛起的淡蓝色的光晕,从天而降。 死囚将硕大的铁锤轮开了一个扇面,凭着陆轰下落的速度,毫无因为的会撞在上面,然而陆轰跳下来的姿势如同高台跳水一般,双脚在上而头朝下,“响迅”的发动让他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到死囚的反应极限,陆轰几乎是以一个倒吊着的姿势和死囚诡异的丑脸四目相对,然后摆成手枪装的左手食指又发出了一声枪响,穿透力极强的虎锥如同一发锥形的狙击子弹一般,一枪射穿了死囚闪着微弱红光的右眼。 死囚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脑袋被枪击的惯性打的向后仰去,于此同时陆轰的身体则下落到了更下方的位置,肩膀处正好靠近了大块头心脏的位置。 “神威!” …… “见鬼!”数公里之外的黄毛男大骂了一声,从办公椅上跳将起来,那样子简直是气急败坏。 他面前的屏幕显示的最后一张画面,正是从死囚的右眼里看到的,陆轰那张倒着的面容,还有从他的食指射出的狂暴的气流。 大屏幕右下角的各种数据还在噼里啪啦的跳动着,然而前方死囚战斗的画面却再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烦躁的雪花点。 黄毛男站在转椅上,嘴角却挂上了不明意义的微笑,与一秒前气愤道要掀桌子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倒不是他又犯了什么魔怔,而是当真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随即他在转椅上蹲了下来,以便双手能够得到显示器前面的键盘,却丝毫没意识到如果从椅子上下来应该会方便一些。 他的手上下翻飞,用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显示屏上输入了一组数据,随即狞笑着说道:“这样的游戏——才有意思嘛!” 080.解放 苏湖区,某条阴暗的小巷内。 死囚重锤砸烂了地面,崩飞的尘土才刚刚落定,又被“神威”的冲击波激起,四下弥漫,如同水汽凝结的雾霭一般,暂时遮蔽了窄小逼仄的巷子。 陆轰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飞尘掩盖下的某一处角落,直觉告诉他,刚才在死囚心脏处的重击,并没有结果这怪物的性命。 一阵风声从头顶响起,陆轰知道那是灵巧的唐猫越过了他,接着就看见她小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某一层的露天阳台上,万幸,她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接下来交给我吧,你保护好自己。”陆轰冲她挥了挥手,故作轻松的笑着说。 他又不瞎,谁都看得出来,唐猫在面对死囚时,已经没有了战斗时所必须的冷静与勇气,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毕竟在陆轰的眼里,这只身姿动人的小猫,却像狮子一般的高傲,想野犬一般的坚强。 不能让她再面对这种怪物了……这是陆轰失去记忆之后的一年半的时间里,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应当承担的责任,虽然,事实情况并没有他表现的那般轻松——或者,换句话说,只有危险到了一定程度,才会有人选择这种故作的表演方式,以图让别人安心吧。 是的,陆轰无比清楚的感觉到,灰尘中潜伏着的野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它比之前更危险、更难缠、更恐怖——最关键的是,自己最为得意的必杀技“神威”已经在它的要害处用过了,从效果上看,似乎并不理想。 或许是因为之前被陆轰射瞎了一只眼睛,知道尘埃落定之前,死囚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危险性的动作,它只是从碎掉的砖墙废墟里怕了起来,然后站在那里。 陆轰绝不会妄自菲薄的以为,穿心的“神威”会突然变成小女孩的粉拳,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自己的拳头自己心里有数,死囚没有完全被击败,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果然,当陆轰从昏暗的夜色中再次清楚的看到怪物的身形时,那个“别的原因”再明显不过的摆在他的眼前。 之前死死缠绕着死囚腰腹、肩膀和大臂的铁链已经完全的解开了,松松散散的耷拉在地面上,两根三指粗的钢钉从死囚的肩侧穿过,铁链的尾巴就紧紧的焊死在钢钉上。 无论是链子还是钢钉,材质自然都不是一般的钢铁,这种质地和硬度都不是很强的铅铁合金钢,除了给予死囚关键部位一点若有若无的保护,还有另外一种作用——抑制各种生物的代谢率。 当它死死的缠在死囚的身上时,力大无穷的特殊尸鬼真的就和囚犯一般,自身的力量和新陈代谢都被压制到了很低的水平,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死囚的实验者会放开层层锁紧的铅合金链条,继而让这个生化武器获得一部分本该有的战斗力。 这种状态被试验所的人戏称为解放——解放一个怪物,让它变成更纯粹的怪物。 死囚被“神威”轰炸过的胸口处,一个锅盖大的黑洞清晰可见,青灰色的肌肉已经翻在了外面,隐约都能看它见轻微跳动的心脏,如果是一般的人——不,甚至是一般的尸鬼,这样严重的伤害已经足够让它动弹不得,甚至直接死掉,但死囚伤口处外翻的肌肉竟然在一点一点的蠕动,那样子看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但是却出奇的管用,蠕动的肌肉相互连接重合,然后向里内翻了回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深可及骨的伤口竟然被彻底的抹平了,只是在皮肤和肌肉的表面还残留着大约一厘米深的凹槽,那大概是被轰炸过后损失掉的肉量。 最让陆轰无奈的是,被“虎锥”弄断的手指,也重新的长了回来。 “吼”死囚的怒号中夹杂着某种兴奋的意味,似乎得到了解放的它在这苏湖区的夜色中再也没有了能与之匹敌的对手,它抡起锤子,企图将刚刚还将它打成重伤的目标任务砸成肉泥,却出乎意料的迎上了一片蓝光。 一个瓶盖大小的蓝球突兀的出现在陆轰与死囚之间,这是陆轰放弃了在死囚恢复时趁机补刀的机会,而准备出来的必杀技。既然“神威”造成的伤害可以被解放的新陈代谢所弥合,那么就只好试试更加乱来的方法了。 “逆空” 一击虎锥穿透了蓝色的小球,就像是一束激光集中了多面反射的棱镜一般,虎锥的穿透性气流命中小球的一瞬间,稳定的压缩结构被完全破坏了,它的内部所集聚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形成一股股更加狂暴的乱流,纷纷朝着死囚的方向扇面一般的展开,激射而去,最终由点射成线,线聚成面,已经被毁坏的差不多的小巷被这仿佛重机枪扫射而形成的弹幕完全淹没了。 死囚宣战一般的呼号声刚吼出一般,便被着突如其来漫天都是的激流给逆推了回去,剩下的一半吼声也被它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它慌忙的举起钢锤挡在身前,然而即便是硕大的锤头也根本无法完全遮挡住它五大三粗的身材,即便是重点部位被当做要害给保护了起来,但四肢和部分躯干还是完全暴露在了“逆空”之中。 直到蓝光退去,死囚没有被遮挡物掩护的双腿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双腿上上百个穿透性的窟窿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每一片肌肉与其他肌肉碎块的联系几乎都是细碎的肉丝,而肌肉下的腿骨,毫无疑问的,也被穿透成了骨渣。 陆轰丝毫没有大招命中敌方后,该有的兴奋,他反倒是眉头紧皱,就像是之前打出的“神威”一般,当然,让陆轰忌惮的只有一样,死囚简直诡异的恢复能力。 是的,即便被打成了蚂蜂窝,肌肉与肌肉之间但凡有一点联系,经过很短时间的蠕动之后,竟然又有要愈合的倾向,他倒是明白了江城子与唐猫这些知道他恢复能力的人,为什么要各自惊讶了,现在他简直是遇见了这种能力最极端的放大版本…… 果然还是,太难缠了! 081.钢钉 陆轰当然不会平白放过死囚重伤的机会,刚准备趁热打铁的跳过去在炸断它一条手臂,或者再戳瞎它一只眼睛,却听到身后的唐猫冲他大喊了起来。 “喂,打掉那两根钉子,它的弱点在哪里!” 钉子?陆轰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死囚一遍,它身上唯一能称为“钉子”的地方,也就是插在肩胛骨上了那两根竹筒粗的铁柱了。虽说看起来似乎是被用成了“钉子”,但它们的粗壮感还是很难让陆轰接受这个设定。 总之,打架的时候有个明确的目标,确实要比自己冲上去瞎打要有效的多,然而有效并不意味的容易,只是两个人说了一句话的片刻,死囚竟然拖着两条被射成筛子的伤腿,先下手为强了。 陆轰的虎锥虽然锋利无比,但若是针对合金钢材这种硬度的东西,就算是真的子弹也射不穿,何况是空气凝聚而成,没有金属密度的气枪弹。故而即便是死囚的大钢锤承受六七成的“逆空”打击,无非也就是噼里啪啦的冒了不少火花,表面被打的坑坑洼洼。 但外表的丑陋并不代表着这东西的杀伤力下降,相反的,不规则的表面更容易造成恐怖的风压,也更容易刮伤已经做出规避动作的目标。当然,这些小修小补的变化并不是重点,当一个将近一吨重的铁家伙劈头盖脸的砸过来,一切精妙的算计和战术都没有意义了。 重量——恐怖的重量与支撑它的力量,会把所有的技巧都压的粉碎。 陆轰当然不会理解连骨头都被打断的死囚,到底是如何在新陈代谢没有完全完成,伤口甚至都没能愈合的情况下,靠着腿部发力一下子跳将过来的——尸鬼的身体构造,普通人能理解么,何况还是一个很不正常的尸鬼! 又是一击重锤砸地,与刚才初来试探时几乎摧毁了整个小巷的猛击不同的是,这一次死囚的力量要更猛烈,地面上所有的东西,包括周围各式各样陈旧的建筑,都好像随着重锤跳了一下似的,而离着打击中心如此近的陆轰,更是被要人命的振波砸的脑袋里一片嗡鸣。 万幸的是作为异能者的体质给予了他很好的抵抗能力,不至于在动作快如闪电的死囚第二击砸来的时候,恍然失神束手待毙。 在脑袋里懵懵的时候闪避是一件很讲运气的事情,索性的是陆轰的运气不差,还不至于变成非但躲不开还要往攻击上撞的倒霉鬼。而且说实话,就凭死囚这力量,现在要是稍微沾着一点钢锤的皮,恐怕都是伤筋动骨的程度了。 当然,重锤的攻击力强是很强,但用这种东西当武器,弱点还是很明显的,随便抡起来到处砸一下,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拔不出来,而且速度可是要比别人慢上半拍,只要躲得开,攻击力再强又有什么用呢? 死囚的锤子没从地面上抬起来,陆轰的拳头就已经狠狠的轰在了它的后腰上,“神威”的爆炸有在死囚的身体上撕开了一个贯穿性的大洞。 依靠程序一般的行为模式的死囚果断放弃了近身作战颇为不利的钢锤,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用右手挥舞着在钢钉尾部穿起来的合金链条,狠狠的向自己的左后方抽去。 挂着刚风的铁链呼啸而来,陆轰不敢硬接,矮身躲开的同时右手比成手枪装,食指蓝光闪烁间又是三道“虎锥”射进了死囚的背部。 然而穿透肌肉乃至内脏、手指般粗细的伤口对解放后的死囚而言竟然就跟被蚊子咬了一口一般。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腿上蚂蜂窝一般的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眼看着腰眼上的贯穿伤也要恢复如初,陆轰的头都快大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自不量力的蚂蚁,妄图用在昆虫界还算锋利的虫颚咬死一只大象。这样打下去,就算体内的“黑暗物质”还能撑过三五十回合,结局也只有被这一团打不死的烂肉活活耗死。 “弱点么……” 陆轰接下来的攻击重点都放在了唐猫所说的“钢钉”上,然而在预判能力简直逆天的死囚面前,想要做出对固定位置的攻击简直难比登天——尤其是在死囚本人重点的看护下,好几次凭借着速度而跑出来的机会,陆轰都没有建功。 这也让陆轰更加确定了唐猫的想法,或许这两根钢钉真的就是死囚的弱点,创造它的人恐怕把这一点都写在了死囚的基因密码里,它才会不顾身上又新添了很多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也不让陆轰的企图得手。 然而人毕竟是是人,尸鬼毕竟是是尸鬼,即便有某些“有心人”在这只特殊的大尸鬼的脑袋里,装载了一条了不起的杀戮程序,但它并不具备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思考能力。 陆轰决定兵行险招。 在死囚左手挥舞着铁链抽过来的时候,陆轰并没有选择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尽量躲避,而是悄无声息的发动了“蟾衣”,死囚左手端的铁链要比右手的短的多,在它解放以前吃到的陆轰的必杀技将胸口的一条铁链打断了,这也成为陆轰反击的契机。 链条越短,则挥舞起来的力道就越轻,即便死囚的力量水平远高于通常的异能力者,但他并不足以凭借于此而改变普世的物理学定义。 “铁链”抽到“蟾衣”的一瞬间就诱导了反击装甲的爆炸,如此强劲的推动力竟然让短铁链的动能急剧下降,趁着这个机会,陆轰一把就抱住了短铁链。 抱上去的一瞬间陆轰的感觉很不好,就好像身体里凭空的多出了一把锁头,狠狠的将“黑暗物质”锁在了里面,本来如指臂使的异能力突然就变得非常困难,陆轰甚至觉得,这种状况下他甚至连耗能最小的“虎锥”都用不出来。 换句话说,这条铁链有着某种,封印“黑暗物质”的诡异功能,继而让陆轰习以为常的异能力彻底的抓瞎了。 难怪死囚的解放先决条件是解开这些倒霉的束缚,要是被这种东西缠了一身,再怎么强大的力量也很难用出全力吧…… 082.拔钉子 被奇怪的铁链封印了“黑暗物质”,不仅仅让陆轰的异能力处于沉默状态,就连异能者本身就具有的身体增幅都被严重的削弱了,这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神秘的“黑暗物质”是一切异能力者力量的本源,这种东西的存在,简直是所有异能力者的克星。 故而,即便铁链抽过来的力量被“反击装甲”的爆炸给抵消了大半,但毫无抵抗力的陆轰却用肉身去抱住了它,残余的动能透过本来就没多少的肌肉直达内脏,剧烈的疼痛甚至在某个瞬间,然陆轰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抽打成了两截。 受一些内伤是免不了的,万幸的是没伤到内脏。陆轰咬牙忍住剧痛,一个翻身顺着铁链朝着发狂的死囚肩膀上跳了过去。离开铁链的一瞬间那种可怕的禁锢突然就烟消雨散了,又能调动自身的力量,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陆轰很是畅快。 死囚的预判仍然很准,在陆轰尚未落到它肩膀上之前,另外一只大手已经捏向了半空,哪里正是陆轰运动轨迹的必经之地。 “少挡道!” 陆轰大喝一声,肘关节瞬间冒起了一道淡蓝色的漂亮尾焰,如同预示着灾厄的彗星一般,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接着空气中响起如同坏皮革崩断了一般的沉闷声响,陆轰的“强袭”狠狠的撞在了死囚抓过来的手掌心上。 就如同死囚的重锤靠绝对的重量而获得的破坏力一样,绝对的速度也能产生类似的效果,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推动着陆轰的拳头,相向而行的两股巨力撞在了一起,死囚巨兽一般的手掌瞬间就被打出了一个螺旋形的穿孔,接着整个手掌的上半部分、连同着四根粗如立柱般的手指,一道被这恐怖的力量撕成了碎片。 “嚎——” 死囚用它已经完全退化掉的声带大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断掌这样的剧痛能让这只已经屏蔽了痛感的尸鬼也能感应到,还是纯粹是因为被目标削减了战斗力而愤怒。 陆轰才不管它为什么大吼出声,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死囚左肩肩胛骨里订着的钢钉上。 失去了手掌的死囚一时间竟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阻止陆轰的靠近,在它的计算里,陆轰是不具备突破它神鬼莫测的力量的能力的,显然,之前百用百灵的战斗预判程序出现了致命的失误——轻视了它的敌人。 陆轰跳起的力道还是很大的,他一把搂住钢钉,整个人竟然靠着惯性的力量围着钢钉转了一个大圈,双脚正好指着死囚的脑袋,然后——“响迅”发动!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当陆轰抱住钢钉的一瞬间,又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束缚力,全身的“黑暗物质”就像堵车了一般难以调动,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的都随之慢了下来,并且弱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从另外一方面讲,这个现象从根本上证明了这跟钢钉和刚才甩过来的铁链明显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束缚力显得更加难以抗拒。陆轰几乎是将钢牙咬碎,才从身体里勉强的榨出了一丝足够发动能力的“黑暗物质”。 他甚至在动手之前产生了莫大的怀疑,在这种东西的束缚之下,死囚仍然能够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力量,那么一旦他把钢钉拔除,那么几乎就意味着更多的力量将被解放。如果这个意见不是唐猫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提出来的,陆轰甚至都会怀疑——这简直是陷害! 思维急转,可是陆轰是那种但凡认定一件事情,身体会比脑子走的更快的人,他脑袋里甚至还在犹豫要不要听唐猫的,潜意识却已经跟身体下达了作战命令。 “响迅”原本是要踩在地上借力的辅助技能,但是一旦把借力的地点换成了对方的脑袋,那么它就能直接演变成一个恐怖的攻击技能了。 毕竟,能把一个正常体重的人类突然加速到肉眼难见的瞬移程度,爆炸的力道不可谓不大。 一声仿佛是扣在钢盔里的手雷一般的闷响,被陆轰踩住的死囚左边的太阳穴就好像烂西瓜一般碎成了无数块,恐怖的冲击波硬是推动着死囚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向一边摔去,而与此同时,借助“响迅”提供的瞬间加速度,陆轰几乎是一头撞向了原来高墙的另外一边。 陆轰与死囚相反的运动轨迹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被陆轰抱紧的钢钉上,任凭死囚的肩胛骨再怎么结实,也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了这种级别的力量。 于是柱子一般粗细的钢钉掺杂着碎肉和骨头渣,被硬生生的从死囚的体内拔了出来。 陆轰眼看着顺利达成战术目标,毫不犹豫的松手,任凭这跟不明材质的钢钉在惯性的作用下向着斜上方的位置飞远,在离开钢钉的同时,异能力的调动再次恢复了正常,于是陆轰在半空中调整好自己的身位,又是一记“响迅”发动,半空中做了一个优雅的转向,如法炮制的又抱住了另一边的钢钉。 死囚已经被炸掉一半的脑袋这次更加不能幸免,另外一半也被陆轰用同样的方法炸碎,然而它并没有变成无头骑士,左边的半个头颅在陆轰拔出钢钉之后,几乎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要知道,一般而言,脑袋可是尸鬼的要害,别说被炸掉了一半,就是被一粒7毫米的子弹打穿,也足够了结这些生命力顽强的东西了。 陆轰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尸鬼的新陈代谢的速度再次加强,已经超出了生物所能达到的极限——换句话说,他已经完全拿这样的怪兽没有办法了。 不知是心态的波动造成能力并没有发挥完全,还是经过一次压榨后,陆轰的身体在封印的状态下已经不能提供足够的“黑暗物质”,总之这次的“响迅”并没有打成目标,钢钉并没有完全的拔出来,而是在死囚的肌肉中间卡住了! 083.肉质增生 没有顺利的拔出钢钉的后果很严重,直接导致的是陆轰抱紧钢钉的双臂被严重的拉伤了,原本是要由钉子和死囚肩胛骨承受的力道很大一部分反作用于陆轰的身上,而他有没有“黑暗物质”的保护,身体的强度或许并没有比正常人好到哪里去。 狠狠的摔倒在地,陆轰就觉得情况可能要遭,虽然离开钢钉让他恢复了异能力的操控,但是胳膊上的伤势确实存在了,大臂最上端的位置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肿起了一大圈,剧烈的疼痛甚至让坚强的他在第一时间没能从地面上爬起来。 “见鬼!”他小声的咒骂了一句。 死囚这次被踩爆的是右半边的脑袋,也几乎是在被“响迅”踩烂的瞬间就彻底愈合了伤口,即便那个伤口已经大到能让死囚硕大的身体被称为残尸的程度。 虽然刚才战斗过的伤都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完毕,但不知怎么的,死囚的状态却并不是那么的好,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恐怖的杀戮机器,反而更像是一个垂死挣扎的病人。 它嘴里发出一阵不明意义的咕噜声,硕大的身体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活像是在酒桶里泡了三天三夜的醉鬼一般,东倒西歪的撞翻了本就不充裕的空间里,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一段不足三米的路,死囚的步子只要两步就能跨过来,然而它足足花了五秒钟才接近了陆轰摔倒的位置,而后毫无准头的挥起了拳头。 陆轰靠着死囚莫名其妙短路的几秒钟时间,忍着胳膊上的剧痛爬起身来,然后迎接他的竟然是死囚铁锅一般大的拳头,只不过它这一拳似乎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倒成一片的违章建筑留下的废墟。 即便陆轰站着不躲,似乎喝醉了的死囚也无法攻击他了,然而为了保险起见,陆轰还是准备动用所剩不多的“黑暗物质”,以求一口气将只剩半截的钢钉彻底拔出来。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陆轰还对唐猫的建议有些将信将疑,那么现在看到死囚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严重失常的状态,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唐猫的判断,虽然他并不知道原因。之后一定要好好的问问唐猫了,不然下次遇见这种怪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陆轰准备亲手结束战斗之时,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先他一步对混乱状态下的死囚发动了攻击。 枪声如同闷雷,不远处半蹲在煤棚顶上的娇小身影,在国产97式霰弹枪粗犷的口径的反衬下,竟然显得如此英姿飒爽。 夏夜带着热气的细风掀起了唐猫衬衣的一角,也掀起了她额前没有归拢好的碎发,在微凉的月光下映照出质一般的美感,她单膝跪地,肩膀压着枪托,身后是一个牛仔布制成的大旅行包,装的满满当当,让人不禁联想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一如她清秀的样貌,美的令人遐想连篇。 陆轰透过夜色的朦胧和弥漫的烟尘,一眼看去,竟然在某一个瞬间忘记了自己尚在死囚的身下,身临险境。 不过万幸的是,97式霰弹枪的威力颇大,甚至也不需要什么准头,因为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无数的霰弹像暴雨一样狠狠的打在死囚身上,多数凶暴的钢珠并没有造成多少的杀伤,好像是雨点落进了一滩死水,除了泛出一丝恶臭的涟漪,什么作用都没有。 这一枪多半也就是看着凶残一点。被霰弹击中的死囚侧面几乎被打成了筛子,可是没用。钢珠钻出的伤口几乎在一瞬间就愈合完毕了,那些打进身体里的金属球似乎就这样和死囚的肌肉长在了一处,并无大碍。 然而关键的是,本来就几乎被拔出来的钢钉,被外号“喷子”的防爆枪正面击中,强大的推力还是将它连根拔起了。 陆轰失神的一秒钟里,他见识到了这两年来——不,应该是这辈子最为诡异的一幕。 死囚的身体愈合如初,就像之前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可是他身上的肌肉并没有因为伤口的消弭而停止增生,奇怪的是,它们以一种更加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不停的生长。 死囚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似乎它的身体正经历着某种足以要命的异变——或者说的更加准确一点,死囚庞大而结实的身体正在以某种不可逆转的方式崩坏着。 它甚至顾不得眼前几次几乎重伤它的陆轰,一味的疯了一般的破坏着身边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陆轰甚至连“响迅”都没有使用,只是两个后跳步就躲开了疯狗一般的死囚挥舞着的胳膊。 只是那两条胳膊已经不再像陆轰刚看见它,扛着重锤时那般的强壮了。增生的肉质开始破坏死囚几乎完美的健美身材,让它变的臃肿并且严重的走形,让这个怪物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怪物。 陆轰跳到煤棚顶上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肉球——看起来几乎就是从早上开会时,李埋在照片上展示的玩意儿,难道韩渊也是这种东西? 陆轰摇了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在了脑后。即便韩渊真的和这种东西有所关联,身为临安城恶魔的他,也应该要比这东西更加强大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瓦雷利亚钢。”唐猫的声音很轻,也不像是在跟陆轰解释的样子。“那东西是瓦雷利亚钢。” “什么东西?那个像柱子一样的钢钉?” “我的刀。”唐猫说道,“映血,你见过吧?”她轻轻的动了动盈盈一握的细腰,好让陆轰注意到她腰间的凶器,却不料陆轰盯紧的只是她诱人的身材。 唐猫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强调。那把很轻,红的像血一样的短刃,陆轰自然是记忆犹新的,最令他惊叹的是,元素化的司空淼子弹都打不中,却被唐猫轻描淡写的划伤了。原本以为那是唐猫至今没说出口的异能力所为,但听她的口气,这把名叫“映血”的刀,才是她能击退一个S级异能力者的关键。 PS:今天的第一章,晚上会再更一章的。书中出现的瓦雷利亚钢你没有看错——致敬《冰火》 084.瓦雷利亚钢 唐猫放下枪,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倒插在碎砖块里的黑铁色钢钉,说道:“这种东西,名字叫瓦雷利亚钢,鬼知道是谁给起的这样一个名字。总之,它是一种合金,很难弄到。” 唐猫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主要成分是铅和铁。还有其他的元素在,但是具体配方根本弄不到,没人知道这个。所以很稀有。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瓦雷利亚钢。” “你的刀就是用这种东西制成的?”陆轰问道。 唐猫点了点头,然后他将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映血的刀身虽然不像是她战斗时那样的透红,但隐隐的血色在漆黑的夜晚更觉显眼,给人一种颇为可怖的感觉。 “瓦雷利亚钢的融合性很好,可以和许多材料融合到一起锻造成武器或者防具。用一些暗兽身上的材料,融合着瓦雷利亚钢制成的东西,一般被称作‘黑器’。这种东西会因为加入的材料不同,作用也大相径庭,比如你前几天杀掉的那只角蛙的皮肤就是很好的材料,可以让武器渗出强酸液。我见过江龙会的人用过这种东西。”唐猫怕没常识的陆轰听不懂,颇为贴心的多解释了几句。 “我这把映血,能力是消弭能量,是一种很特殊的能力,所以可以伤到已经变成能量体的司空淼,也能将任何异能力化成的铠甲无视掉。” “我接触钢钉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异能力被完全封印死了,很难调动出足够使用技能的‘黑暗物质’,那感觉很糟糕,就像被人脱光了盔甲,没收了武器,再被丢到战场上。跟等死可没有区别!”陆轰显然颇为记怀刚才战斗时的异常,心有余悸的说道。 “瓦雷利亚钢最本质的作用是抑制生物反应。”唐猫似乎也不是很了解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打算把她知道的都告诉陆轰,毕竟,他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呢。 “从某种意义上讲,异能者的身体产生‘黑暗物质’,就如同出汗一般,是类似于内分泌一样的生物反应,所以一旦接触,就能被它这种奇怪的抑制作用所影响,进而使不出相应的异能力。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我可不知道,你要去抓一个末世之前的科学家问问才行。” 这种纯粹的黑科技,一般的科学家也够呛能知道吧?陆轰这样想着。 “那么,你为什么可以拿着映血不受影响呢?”陆轰问道。 “只要不接触皮肤的话,实际上是没事的。刀鞘和道刀柄为我提供了保护。如果你有一双靠谱的手套,刚才或许就没那么艰难了。” “啊,那可真是……要不明天我们去附近的超市转转,找一双好手套来,我可不想再被封印住异能力了,那感觉真是糟糕。” “我们不会总遇见这东西的。相信我,我在旧城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了。”唐猫打消了陆轰很是认真的念头,“比起这个,我们更应关心一下,刚才和我们玩的非常高兴的小伙伴了。” 陆轰闻声看向不远处的死囚,几句话的工夫,这家伙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来乍到时重锤震山的嚣张——不,甚至连最后阶段,发疯似的胡乱攻击的精神头都没有了。 它已经膨胀成了一个大肉球,四肢和脑袋几乎都被塞进了不断膨胀的肌肉里,再也难觅踪迹,更关键的是,它已经一动不能动了,死气沉沉的滚在哪里,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的沦为一滩烂肉。 “它怎么……会变成这样……”即便是陆轰的胆子已经很大了,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做起来恐怕也不会眨眼,但是这种诡异的死法还是让他觉得脊背一阵一阵的发凉。他必须承认的是,如果自己死后也被做成这种东西,那简直是恶心到不能自己了。 “生物抑制啊,瓦雷利亚钢。”唐猫说:“这个玩意一定是 某种实验的产物,让肉体的新陈代谢率达到超脱正常生物的水平,然而这种不加抑制的机体生长不但不能为其提供战斗力,还会因为疯狂的增生而导致生物能量枯竭,最后死亡,而瓦雷利亚钢刚好可以克制这种要命的增生,但是如果将它体内和体外的瓦雷利亚钢通通拔出,那么……” “它就会被生生的肥胖致死,我说的对么?”陆轰回答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逃命啊!” 陆轰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大肉球,这时它身上的肉已经没有了之前僵尸一般的青黑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像是枯树枝一样的枯黄色。这无疑证明,不受限制的新陈代谢造成的肌肉增生,已经将这头暗夜中的凶兽彻底的杀死了。同时也说明,死囚强者的气息已经消失,用不了多久,那些被战斗的声音吸引而来,却不敢上前的东西会占领这里,甚至,远处一些更难对付的暗兽,被这样惊天动地的声音惊扰,难免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过来一瞧究竟。 即便陆轰和唐猫并不惧怕这些临安市夜里真正的主人,但是他们完全没有精力去对付杀都杀不完的尸鬼和暗兽。 就像唐猫所说,既然已经确定了死囚的灭亡,再待在这里的意义就完全没有了。虽然走夜路同样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总比留在原地抵挡将要如潮水般涌来的尸鬼要明智的多。 而唐猫,在陆轰之前战斗的时候,发现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转身会屋子里收拾起可用的物资,为了接下来的跑路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样陆轰也不用担心,因为饿肚子而忍受与死囚相同的痛苦——过快的新陈代谢产生的副作用。 这才是真正的好队友嘛。陆轰这样想着,脑海里还浮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戴眼镜的洁癖青年。 陆轰抢过唐猫身后的牛仔布旅行包,这种东西不能让女孩子来抗,更何况唐猫这么瘦小——虽然他本人也没有高大到哪里去。 就在她伸手要拿过唐猫手上的97式散弹枪的时候,唐猫却给了他 一把很是秀气的勃朗宁手枪。 “你用这个。”她用不可拒绝的语气说道。随后很是男人的把97式扛在肩膀上,而陆轰却拿着那把精致的女士手枪欲哭无泪。 PS:今天的第二章哦,任务完成么么哒 085.平克斯 “见鬼!”黄发男从椅子上跳将了起来,因为这次他是半蹲在转椅上的,跳起来的动作要方便的多,以至于他一蹦老高,险些撞在了天花板中间垂下来的吊灯上。 他右拳虚握,冲着掌心里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把这团口水在手心里擦韵,权当这东西是质地优良的发胶,一左一右的往他扫帚型的黄发上抹。 这一系列恶心的动作恐怕连嘴粗俗的酒鬼也未必做的出来,然而他却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这和他身着的科学家一般的装扮大相径庭,一如他糟糕的发型品味和自制的风镜,不伦不类的。 他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收拾头发,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面前硕大的屏幕。而此时的屏幕上什么画面都没有,平常更新极快的一行行数据也彻底的定格,进而完全黑屏了。 只有从屏幕两侧的对角延伸而出的、两根指头粗细的红条格外显眼,组成的大大的红叉似乎是在对黄发男最无情的嘲讽。 他一遍一遍的用沾着口水的手涂抹着扫帚头,眼睛紧紧的盯着红叉,似乎只要他多盯一会儿,就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出现一样。 特别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放在手边大哥大形状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了一阵嘈杂的电流声,然后尖声尖气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来。 “平克斯,我需要一个解释!” 英文名叫平克斯黄发男打了一个哆嗦,从呆滞而机械的梳理动作中解放了出来,他略微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拿起了对讲机,准备如实回答。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准备给尖音怪一个他要的解释,却出乎意料的被对方打断了。 “算了……发生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你的责任,你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你把数据盘给我送过来吧,你亲自送,我想你一定很乐意和我分享一下某些有趣的事情。” 本来听到尖音怪不追究自己的责任了,平克斯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他要求自己亲自去送数据盘,这让平克斯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每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人都很清楚一件事,从某种程度上说,和那个尖音怪见面的危险程度,似乎远大于被追究所谓的责任。 平克斯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了,原本遇见一个合适的实验素材,他还开心的不行,现在看来,那个异能者哪里是供他玩耍的开心果,分明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丧门星。 他从主机箱上取下了梳妆盒大小的圆形数据盘,一边在心里咒骂不停,一边朝着狄达罗·奥斯卡博士的办公室走去。 这座地下实验室构造,与其说是一个专业的科研机构,倒不如把它看成一个避难所来的确切——而且它也并不像是是某些国家为权贵专门建设的核战争设施,非要确切的下一个定义,也就只能算作一个临时的地下难民集散地。 故而,除了类似平克斯这样的实验人员专门的办公室外,其他地方就显的非常简陋,尤其是一出门就要踏上的幽深灰暗的回廊,让平克斯打心底里觉得不舒服。 毕竟是在地下,毕竟是条件简陋,有没有别的公用的走廊,宽敞的解构倒是保证了各种实验用品进进出出的通过性,却也让类似平克斯这样的——半夜里一个人赶路的人觉得备受凄凉。 大概走了好几十米,平克斯终于是走到了一闪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封闭式掩门前,在类似于计算机一样的小挂件上输入了一串不明意义的数字之后,合金制成的大门很是不情愿一般的发出“咯吱” 的响声,然后开启了一条仅供一人初入的窄缝。 平克斯的身材不算高大,如果长成死囚那样的身材,恐怕只能硬生生的挤进去了。这样的大门平克斯还要通过两扇,才能最终到达整座基地防备最为严密的地方。 又走了大概数分钟的时间,平克斯穿过了两扇封闭门,最后一扇门后没有路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座颇为气派的电梯,大一点的两个显然是运货的,而小一点的则是载人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够晚了,几座电梯明显都处于停工状态,平克斯随便走进了一个最近的电梯,也不管它到底是货运还是客运的,里面的操作面上并没有多余的键位,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启动键闪着讨人厌的蓝光。 他讨厌蓝色。 平克斯没好气的一拳怼在了按钮上,随着一声很刺耳的电钻一般的声音,电梯门关了起来,然后轰隆隆的向下运行。 平克斯的耳边还传来了一句冷冰冰的女声:“欢迎来到蚁巢” 平克斯知道,电梯下面的那个被称作蚁巢的实验室,才是这个摩菲娅亚洲区前哨实验室最为核心的要害,而像他这样在外部担任观测者的实验员,实在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这么不想见那个个名叫狄达罗·奥斯卡的男人的原因。 谁都知道,这头从曾经的美国进口的生猪,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当然,也是这个在末日里,仍能够完全运转的试验机构真正的领导者。 或者说——他,是整座临安市,最为隐秘的地下王者,是藏在所有木偶身后,真正的操线人。 电梯运行的很快,似乎从设计之初就为了达到最快的上下速度,而牺牲了乘坐人员的舒适感。在末世里最为要不得的就是人性化设计,这里也毫不例外。 平克斯再次踩在光滑的合金地板上时,四周糟糕而荒凉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整洁、高效而科技感十足的各种设备,还有十分自律的室内装修。 他从电梯上下来,正面对的是一个停放着许多类似于展柜一般的东西的广场,平克斯很是知道,那些东西才不是一般的博物馆里放置文物的带锁玻璃展柜,而是用强度极高的有机材料制成的冰棺。 被他刚刚玩坏的大玩具——死囚,在被投放在临安市区之前,也是被封在这样一口棺材里的。 虽然很想去看看广场上到底放置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但是平克斯还是压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他在这里工作了许久,很明白一些道理。有些东西最好不要去好奇的打探,那真的是会出人命的。 更何况——那个狄达罗·奥斯卡还在等他的数据盘呢。 086.奥斯卡的助手 平克斯推开狄达罗·奥斯卡博士的办公室时,这位年近六旬、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正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培养皿,兴致勃勃的观察着什么东西。 “平克斯!我的孩子,快点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小老头甚至连眼睛都没抬起来,更别说会做出什么欢迎平克斯的动作,但是他的语气却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好邻居,正准备着一桌大餐等着客人来访。 但是谁都知道奥斯卡博士是从来不会准备晚餐给什么人的。他准备的东西通常都是死亡,或者是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某些方法。 “您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平克斯发现这间办公室乱的很,垃圾与一些试验器具混乱在一起,随便的摆放在任何一个不应出现的位置。他觉得这块优质的橡木地板上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为了在这个性命攸关的人面前尽量少犯得罪他的错误,平克斯很是识趣的没有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动那张专门为访客准备的椅子,甚至他都不去坐在近在咫尺的沙发,正如奥斯卡博士所言,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入座了,门口的鞋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样似乎连鞋都不用换。 开玩笑,要是去座位的路上不小心踩坏了什么东西,他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活着从这间装修精良的房间里活着出去。 平克斯的话说完,老头子数分钟都没有反应,只是兀自看着手里的培养皿,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嘴里面还念叨着些什么东西,与平日与下属的对话不同,老头子自顾自的念叨,用的自然是他的母语。 平克斯是末日之前华夏一所知名学府的高材生,英语水平自然是过关的,可是他仍然听不清楚老人的言语,这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因为他分明看见,那个培养皿里装着的是一副淡蓝色的,瑰丽异常的眼球。 鲜红的血丝还在眼球的表面上蔓延着,像一根根钢叉一般,扎向了晶莹透亮的眸子。让人不经联想,这双美丽的眼睛的上一个拥有者——或者说它们真正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来自东欧的婀娜少女,有着白嫩的肌肤和令人沉醉的芬芳。 平克斯可不敢这么想。因为他确实知道这双眼睛的来历。整个摩菲娅亚洲前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里,只有一个人有——曾经有这样一双眼睛。 她是随奥斯卡博士一同派遣到这边的私人秘书。 “黛丽丝的眼睛很漂亮,不是么?”奥斯卡似乎是总算想起了房间里还有平克斯这么一号存在,礼貌性的征求着他的意见。 平克斯不敢答话。奥斯卡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平克斯的拘谨。仍旧是自顾自的说着:“可是啊,美丽有什么用呢?一点都没有。我本以为,既然她做不好工作的话,那么作为一个实验材料也许是合适的。但事实证明她连一个实验材料都做不成。我就只好把她切成了六千多片,作为收藏品保存了……你看,这样的黛丽丝很艺术对不对?但是就是没有用,什么用都没有,保存她还要占用我的冷藏室的空间,你看,越是艺术的东西越是没用!” 疯老头的声音尖声尖气,中文却说的很流畅,一大段骇人听闻的独白,听得平克斯觉得遍体生寒,这家伙,真的把那个一直照顾他起居的助手给…… “啊,你不用介意,不用介意……”糟老头摆了摆手,但他越是强调不要介意,平克斯越是在意这间恐怖片级别的事情——正常人的话,怎么可能不在意嘛! “你的名字是?”老头似乎是老糊涂了,竟然问起了下属的姓名,这些代号一般的英文名,不就是他为了方便记忆才给每一个华人工作人员起的么?而且平克斯刚才进门的时候,他还假心假意的叫着什么“平克斯我的孩子”呢。 “平克斯。”他心里这么想,回答却很干净利落,他只想早点从这间地狱一般的房间里走出去,如果不能的话,等待他的结果或许是被一群身穿生化服的实验者用手术床抬出去…… “我没问你这个名字。真名,你的中国名字是?”老头还是没有正眼看他而是插着手,眼睛盯着地板,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成中平。我中文名叫成中平。” “很好,成中平先生,你现在被任命为我的私人助理了,你要做的和之前黛丽丝所做的一样,不过我希望你能够聪明一点。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不是么?” 奥斯卡博士的话让平时也有些疯疯癫癫的成中平彻底懵了,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推么? 他死死的盯着实木办公桌后脸色苍白,肉皮耷拉成一团的糟老头,想要从他某些举动里看出些许杀机,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的话,他宁可用自己的异能力自尽也不要落在这位奥斯卡博士手里活受罪。至于反抗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老头的样子看着快要睡着了,对于他这种年纪的人,还能有好的睡眠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奥斯卡博士的样子看起来也的确比他的实际年龄老的多,这也足够让许多人在第一次见到这个说话声音很奇怪的小老头时,放松警惕。 然而让平克斯失望——或者说欣喜的是,即便他从来不曾对这个垂垂老矣的混蛋放松警惕,甚至是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去打量他,仍然没有从老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对自己的恶意,要知道,作为一个异能者,对于杀意这种东西的感觉,有时候比视觉或者听觉更为灵敏,这种野兽般的直觉被当成是异能者的“第六感”而广泛应用。 平克斯相信这种第六感,换句话说,奥斯卡博士是真的想要让他担任私人助理,才将他从上面的观察室叫下来的。可以说,送数据盘甚至是附带的任务,他这次进入“蚁巢”,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接受这项人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平克斯打心眼里知道,这个类似于古代大内总管的职务虽然风光,但真的是比独行在旧城区的夜晚还要危险,毕竟他的前任已经被切成了生肉刺身,在这间房子里的某处保存着 。 087.因为我们是神经病 奥斯卡博士死气沉沉的坐在他的办工桌前,干瘪的皮肤让他显得越发的老迈,他一声不吭的,任凭平克斯上下打量着自己。他觉得应该给这个新助手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让他平步青云的消息。 的确,对于成中平而言,接下这份工作就意味着可以从上方的观察员直接晋升为一个在“蚁巢”工作的核心人员,这件事是一份一步登天的工作,除了时刻要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无论是权利还是待遇都是最好的——如此想来,他真的不该怀有任何的不满了,尤其是,在奥斯卡博士对他还没有杀心的情况下,如果拒绝了他的任命,保不齐自己就会因为这一点点的谨慎而得罪他,那简直是平克斯能想出来的,最恐怖的事情了。 “奥斯卡博士,可以多问一句话么?”平克斯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你问吧,只要不是什么太要紧的机密。”奥斯卡仍旧没抬眼,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把平克斯放在眼里。 “实验室里有很多优秀的年轻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选我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责呢?要知道,我不能胜任工作丢掉性命事小,但是要是影响了您的研究,那才是事关重大了……” 平克斯的话还没说完,奥斯卡博士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收起你那一套吧,成中平先生,我不是要和这样的你谈话。你在掩藏你的灵魂,因为惧怕。” 这么说着,奥斯卡博士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就像平克斯在监控室里那样的姿势,蹲在了办公椅上。 这时的他总算是在看着成中平了,从后者进门开始,这时两个人第一次四目相对。 “告诉我,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年轻人?” 平克斯的眼睛里开始是呆滞和恐慌,但是随着和那个老头子昏黄色的、毫无精气神的眼睛对上,一种更加激烈的东西正从他的瞳孔深处不断的向上翻涌。 从呆滞到恐慌,再从恐慌到犹疑,最后则是从犹疑变得坚定而锐利。 狄达罗·奥斯卡看着这个对他而言过于年轻的未来助手,对他眼神的变换很是满意。 平克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观察室里的一亩三分地——那个真正意义上,完全的受他支配的方寸之地。 他这次用没有口水手 稍微蹭了蹭定了型的扫帚头发,有一种不咸不淡的表情,和同样没有呀感情的语气,陈述着一股他本来打算死也不说出口的事实。 “我想要你脚底下的位置。” “我果然没看错人!”奥斯卡开心的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把家长奖励的糖果兴致勃勃的扔到天上,然后在稳稳的接住——当然,他扔起来欢呼的东西并不是一个糖果或者彩蛋,而是装着黛丽丝眼睛的培养皿。 “你和我一样啊,是个如假包换的神经病!”奥斯卡说道,“那么,小伙子,你要接下这份工作么,要是有什么失职的话,你就以死谢罪吧。” “当然。奥斯卡博士,很乐意为您效劳。”平克斯疯疯癫癫的微微欠了欠身,像是鞠躬又像是再点头。 “那么,你还真等什么?等明天的早餐么?快去收拾东西啊,从现在开始,你要在‘蚁巢’住下了。” “可是,您要的东西……”平克斯就是要送数据盘拿才下来的,虽然这件事已经沦为次要,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不做。他想要走过去递给办公桌后的奥斯卡,但是却在次发现他根本就没处下脚。 “你看看,黛丽丝不在了就是这一点不方便,我这人还真容易乱七八的。那么你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出现了,你要把我办公室里的东西重新归拢整齐。” 几乎是边说话边走路,奥斯卡甚至连看都没看地板,但是他的脚步却毫无差错,并且难度极大的避开了所有沿途的物件,无论是垃圾还是实验器材,无论是还沾着血的小肉块还是一只蟑螂的尸体,他一样也没有踩着。 这让一旁看在眼里的平克斯震惊不已,即便是末日之前最为成功的瑜伽师恐怕都不能如此完美的避开所有细小而散乱的杂务,而奥斯卡这个看起来黄土都埋到脖子上的老头子竟然仅仅就是靠走路的姿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走过了好几米的距离出现在平克斯眼前。 “东西呢?”奥斯卡伸手讨要,平克斯慌忙从腰间的皮包里取出了数据盘交到了奥斯卡博士手上,后者拿到硬盘后,就再也不搭理平克斯,依旧是用哪种诡异的方式毫不费力的回到办公桌前,然后连接上电脑,津津有味的审查起了死囚一站提供的数据。然后像是顺便一提似的,交代给平克斯另外一件事。 “那个死囚已经完全不行了,回收的必要等于零,但是那些瓦雷利亚钢不能不管,你在搬下来工作之前,先将这些贵的吓人的铁疙瘩弄回来。” “死囚身上的抑制装置被解除的同时,我就已经调动了附近的三个观测者向事发地点移动,因为之前弄出了太大的动静,现在哪里应该已经被尸鬼完全的占领了,说不准还有一些最为可怕的暗兽, 即便那附近有打瓦雷利亚钢主意的人,恐怕还没有胆子硬闯这么一个尸鬼窝,所以,钢材应该是很安全的,不会被拾荒的‘扫荡者’捡到。也就是说,一旦观测者到位,我们随时可以回收这些稀有的金属。” “很好,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这样我们的损失可以降到最低。毕竟生产一个死囚的肉体只需要一个身体健壮的人类,而生产一套生物代谢抑制装备,要花费的成本才是高的吓人 。” 看起来这边已经没有什么要紧事了,于是奥斯卡挥了挥手,示意平克斯可以离开了。而他自己则继续研究着每一页死囚和陆轰战斗的各种数据。 平克斯很安静的退出了办公室,关上门之后,站在门口的黄发男长抒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他这样想着,却毫不知道门的另一侧,奥斯卡博士已经气翻了天! “这不可能!”他大吼大叫,却因为整间办公室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四周的墙壁与门隔音的效果都非常好,以至于谁都没有听见他疯了一般的、尖声尖气的嚎叫。 088.尸鬼之王 奥斯卡博士的大叫并没有引起门外平克斯的注意,不过他即便是听到了什么,也不会傻乎乎的再推门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见鬼,那个老不死的在大叫,肯定不是好事情,他躲都躲不及呢,在这种地方工作,好奇心真的会杀死任何一个没有抵制它的人,不管这个人到底有多优秀。 然而或许是接到了平步青云的任命让平克斯有些飘飘然了,亦或者是身为一个生物学研究者对知识的渴求一时间战胜了生存的恐惧感,这家伙竟然在回去收拾之前,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个刚出电梯口,就能看到的,陈列各种试验品的广场上。 这片地区倒是完全开放的,并不惧怕会有什么疏漏,设计者和之后的执行人都很乐观的认为,之前的重重防护已经足够抵御外来的侵略者,能够到达这里的人,应当是被证明了身份可靠的、绝对的自己人。 对自己人似乎就没多少必要严密的设防了。 身为自己人的平克斯一路上走走看看,时不时的对陈列在培养槽中,各种千奇百怪的尸体啧啧称奇,他们有的长着人的上身,却凭空嫁接在了巨型蜈蚣的身体上,有的则完全我没有头部,感官的代替品被移植到了胸腔或者下腹,像是山海经里的刑天一般,他甚至还看见了一条美人鱼,真的是童话里的美人鱼,漂亮的女性身体和一条代替了双腿的鱼尾巴——只不过这东西是人工合成的罢了。 虽说这些东西看着猎奇,并且让人浮想联翩,但是平克斯身为此地的工作人员,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内幕的,能陈列在这边的试验品,多半都是些没有用的失败产物,但凡是能被归类于“有用”的,或者封存在更加隐秘的“蚁巢下层”或者已经如同死囚和肉坦克一般,被投入到整个临安市区作实战实验。后者他也能亲手控制一些,而前者,已经近在眼前了。 不知不觉的,平克斯已经深入此地很远了,就在他发现周围的照明越来越暗,陈列品也越来越恐怖的时候,他甚至已经走下了两层的悬浮梯,深入到生化仓库的最下层了。 也就是说,他身边的每一个尸体都未必是失败品了,而有可能是一些奥斯卡博士都不能完全控制的凶暴的危险品。 意识到这一点的平克斯也不敢再发疯下去了,要是被“蚁巢”的工作人员发现,和可能会导致自己被莫名其妙的原因抹杀掉。 正当他准备掉头跑回去,再也不来这种鬼地方时,一个培养槽中的景象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裸身的女孩子。 这倒不是关键,一路走来,各种裸身的女人他也看见的不少,漂亮的,丑陋的,雌雄同体的……各种各样猎奇的都有,而唯独这个少女,她就真真正正的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样子,没有从屁股后长出一条多长的尾巴,上肢下肢也没有病变成某种恶心的相貌。 她就蜷缩在培养槽里,干干净净,一动不动的,美的像是一件希腊荒岛上硕果仅存的大理石雕塑。 平克斯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之前所有展览品对他造成的影响,就像是一瞬间坠入了爱河一般,他甚至都不再顾虑他自己是否会因为保密的需要而被悄无声息的清洗掉。 他迫切的想要看清,少女低着的头,隐藏的是怎样一副好看的面容,或者想要找到一点关于她的信息,什么都好。 他走到培养槽的正前方,哪里有一个用于操作的小型平台,平台的右上角的平面上,有一张落了灰尘的标签,隐约看得见上面的字迹——“尸王”。 这么说,她也是一只尸鬼了?平克斯从名字上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一事实的他反而有些失落。 标签的长度应当不只有两个字而已,只是后面的字被灰尘掩盖,而看不清晰。平克斯伸手将灰尘擦去,总算是看到了尸王两个字后的一些信息。 “姓名:相思扣……” …… 翌日清晨,骚乱了一整天的苏湖区也总算是平静了下来,通往唐猫家旧楼的小巷子里,已经看不到一只游荡的尸鬼了,被战斗造成的巨响吸引而来的尸鬼们聚集的很快,也散去的很快,当讨厌的太阳雾蒙蒙的从天边升起,这些避光性极强的活死人纷纷辱潮水一般退去,好寻找一块没有阳光直射的阴凉,痛苦的熬过整个白昼。 又两只狗一样的暗兽正在啃食死囚留下的,那一大团枯萎掉的肌肉,相比于尸鬼,暗兽对阳光的厌恶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只是它们更加倾向于在夜晚活动,在白天休息,当然,这种习惯在充足而数量庞大的食物面前变得毫无作用力,即便是被阳光照了很久了,两只即便是趴着也有一人高的野狗还是孜孜不倦的咬食着肉块。 只是没人注意到的是,尸鬼们一来一去的同时,有一些东西也被少数几只不太一样的家伙给带走了,包括死囚身上碎掉的铁链和肩胛骨里拔出来的柱子一般粗细的钢钉,只剩下它孤独的尸体被恶犬啃食着,陪伴着尸体的只有硕大的钢锤,它立在离死囚不算太远的地方,像是一个墓碑。 这条原本不足三人宽,勉强才够两辆电动车并排而行的肮脏小巷已经大变了模样。 原本盖在周围的各种院落和煤棚,还有砖制的二层小楼全部被推到成一片废墟,连格在马路边的高墙也一并倒塌,宽敞倒是宽敞了不少,但那时建立在完全毁坏的基础上,才得以扩张的空间。这里像是被一枚航空炸弹劈头盖脸的命中了一般。 事实上,就死囚力量和它手上那柄近吨重的钢锤而言,一般的航空炸弹恐怕都不足以匹敌这样的破坏力。只是这种足以毁掉一座堡垒的破坏力还没完全的发挥出来,就被贴身缠斗的陆轰逼的放弃使用,转而依赖其先人一步的战斗预判来进行攻击和防御。 或许这样一场战斗之后,得到了宝贵数据的奥斯卡等人,会对死囚这种超级兵器的进化方向产生修改的念头,谁知道呢。但是肯定的是,不久的将来,会有一种更加强大的杀戮兵器代替尚有不足的死囚,出现在旧城的某个角落,伺机杀死过路的强大异能力者。 089.你到底想要什么 距离唐猫家旧楼十几公里远的一处大型超市内,因为常年无人走动,地板上都积起了薄灰,这些灰尘最大的用处,就是能够提醒任何一个注意到的人,这里有了不速之客。 地板上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位置,穿过一排排的空货架。超市的照明设备已经完全损坏了,越往里面越黑,这简直是尸鬼和暗兽们在讨厌的白天里最为喜欢的藏身之地,通常而言,这样的环境中,如果不藏着十几只择人而噬的怪物,是非常没天理的事情。 然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因为那两个在黎明时分就披着夜色而来的异能力者,已经将这个货品被搬空,废弃了半年之久的废弃购物设施清理干净了。 陆轰在第一道阳光从破碎的天窗顶射下来的同时,就已经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密闭而幽暗的空间被无数空着的货架分割成小块,看起来就像是最恶毒的食人族关押猎物的地牢一般,但却给了陆轰莫名的安全感。 半空中的浮灰很多,多到那一道并不明亮的阳光射下来,就能看的到它们四下飞舞的身影,他就坐在阳光下,背靠着一个原来放置乳制品的空冷藏架,脚边则是一堆压缩饼干的铝箔包装袋,还有唐猫那只已经略微发瘪的牛仔布旅行包。 他昨天,真的是吃了不少东西呢。 当然,暴饮暴食的效果还是显著的,至少,早上起来的时候,被大爆炸灼伤的后背已经感觉不到相应的疼痛了,还有晚上大战死囚受到的伤害,估计也好的七七八八,唯一要担心的是,他们的补给似乎又不够了,要知道,这里才只是苏湖区的边缘位置,离他们要去的昌德综合医院所在的崇德区,还有好一段路程呢。 现代都会体态臃肿而庞大,早在末日之前,交通问题都一直是让这些大城市的市长们最为困扰的问题之一,而在地铁、公交车、出租车、乃至所有现代的出行方式都已经瘫痪的现在,这种问题变得尤为的突出,想要横穿过市区,去一个间隔较远的地方,对于两个没有代步工具的人而言,简直是千难万难,即便他们是最顶级的异能力者也于事无补,总不能让陆轰开着“响迅”赶路不是? 也许应该想办法弄一辆汽车?陆轰这样想着。 然而现在,他却确实想当一个行动上的矮子,事实上,他真的是一动都不想动了啊。 倒不是因为身体又出现了什么讨人厌的状况,而是,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安宁了,安宁到陆轰自己,甚至都不能分清,睁开了睡眼的他,看到的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唐猫可人的睡脸就倒在一旁,她抱着陆轰的一只胳膊,脑袋很自然的搭在了陆轰的肩膀上。 她睡的很沉,即便是清醒了的陆轰偶尔有一些小动作,都不会惊醒她,这实在不是一个生存在末日中的人该有的表现,他们应当是惊弓之鸟,而不是如此安然的沉睡着。 她或许太累了吧。哥哥的去世还有仇恨的压力,虽然她从没哭过也从没说过,但陆轰知道的,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坚强。 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听着耳边少女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陆轰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念头,他只是想就这么坐着,或许能一直坐在这里,永远永远…… 就在他想要闭上眼睛,再稍微的享受一会的时候,他又隐约的从某处方向,感应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非常牵挂的故人在轻声的呼唤。 错觉么?他如此想。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的。孤独的人渴望的挂怀,多数情况下,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的念想罢了。 或许有吧……只是,那个叫相思扣的女孩子,她在哪里呢? …… 与这家超市里,两个人和谐而安宁的画面不同,中正山临安外语学院的教学区,某处气派的会议室里,初次见面的两个人,却并不是十分的友好了。 原本还是全国知名的高等学府,读书人向往的学术殿堂,如今已经变成了乌烟瘴气的低端娱乐场所,哦,说的再难听一点,是一座品味低俗的综合化妓院。 那些被调教过的女人或者男人,在末日之前恐怕都是出入高端会所的名媛丽人、公子少爷,亦或者素面朝天、清新可人的学生,又或者是小有名气的明星模特,然而这些身份一样都不好使,在这个真正的恶魔领域,所有长相漂亮的人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乖乖听话,放弃掉自己的一切尊严和最不该有的操守,每天满足各种原来她们从来都不会正眼瞧,却在末世里混出些门道的豪强们各种变态的要求,要么被关在某一处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忍受无尽的折磨和虐待。 多数人会选择第一条路的,即便是一开始最坚强的几个。多数人总归是想要活着的,即便是活的像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 当然,在这间办公室里会面的两个人都不是“天上人间”养的狗,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中的一个,是另外一个人的俘虏。 会议室很大,原本是容纳数十个人开研讨会的地方,现在却显得有些拥挤不堪,这当然是因为在座的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的身材都属于臃肿不堪的体型。 李埋还好,最起码这个油头垢面的官僚还没有胖成人类不该有的程度,而坐在他对面的韩渊可就很不一样了,他硕大的身躯甚至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半数空间,甚至为了让他能够顺利的进出这间专门为会客准备的房间,会议室的大门和一大块墙壁都被暴力清除了。 两个大胖子的会面才刚刚开始,但是不愉快的气氛已经在他们中间肆意蔓延。原因竟然是李埋想要在谈话之前,先和韩渊握一下手。 这本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交往礼仪,但韩渊却发了大脾气:“你以为我是你之前对付的那一群白痴么?这种小手段也要在我面前用,未免也太看不起我韩渊了吧?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哪里的话。”李埋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掬,不但没有因为对方的指责而生气,反而颇为诚恳的道起歉来:“您看看我,这都是平时的习惯了,得罪的话还请您海涵啊。” 韩渊没有答话,他眯起本来就已经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笑呵呵的李埋,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呵呵,这个好说,无非就是天下大乱……” 090.旧城的生物圈 南方的夏季,即便是初夏时节,也已经足够的热了。临安城的气候潮湿,更加给这份炎热加注了更多令人烦躁的闷,步行于苏湖区寿春东路的陆轰二人组,才走了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寿春路是苏湖区比较繁华的一条公路,直通市中心。它很长,所以被分成了东路与西路,分别由苏湖区和中城区管辖,陆轰和唐猫要整个走完这条长度在三十公里以上的交通干线,才能到达中城区的中心位置,即便如此,离整个临安市最靠西面的崇德区,还有横穿超过两个市区的路程。 对于根本就没有末日之前的记忆,全凭一个十六岁还不到的少女指路的陆轰而言,这么长距离的迁徙,没有迷路他就要谢天谢地了。 这样的天气在一座钢筋混泥土制成的牢笼里行走,对一个正常人而言确实够受,但是某些生物似乎并不会受到讨厌的天气影响。 一只足有小型电动汽车大小的昆虫并不惧怕燥热,也不像多数暗兽那样对阳光有着不可思议的厌恶感,它穿梭在各种废墟和垃圾堆里,寻找一些落单的尸鬼果腹。 对于它而言,最好的食物就在马路上。那些因为抛了锚堵了车废弃在公路上的汽车,有不少里面是“有馅”的。变成尸鬼的人因为丧失了人类应有的智慧与身体机能,被锁在车里绑在安全带上,根本出不去,久而久之的,即便是一只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仍能保持行动力的尸鬼,在没有任何养料补充的情况下,也变得骨瘦如柴,没有力量,这些东西可要比外面那些凶狠而敏捷的狩猎者好对付的多,更关键的是,这些车里的尸鬼可不能成群结队,面对各方面都优于尸鬼的暗兽,一旦前者失去了数量优势,很容易就会被杀死吃掉。 末日的临安城里,食物链就是如此。普通的暗兽被成群结队的尸鬼围攻捕杀,而一旦尸鬼落单,暗兽则会反过来把他们当成果腹的食物。当然,那些独自占领一片领地的霸主型暗兽并不在此列,它们像异能者一样,有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能力和硕大的身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去衡量,它们都应当是这个新生的食物链中,最顶端的存在——如果不用算上陆轰这样变态的异能力者的话。 多数的捕杀与反捕杀都是在没有阳光的夜晚进行的,所以呢,白天大段大段的时间里,临安城就变成了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死城,除了数量很少,仍在旧城坚守的扫荡者之外,很少见有什么生物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由活动。 这只体型硕大的昆虫就是利用了这一段几乎空白的时间,才在死城中得吃得喝,将自己的身体养到如此硕大的地步。 它在变异成暗兽之前,是一种名为蟑螂的讨厌昆虫。因为当时主宰城市的是数以千万计的人类,它们选择进化成了适应黑夜的习性,以图在人类休息的时间夹缝里某得生存。事实上,这种坚韧强悍的生命形式在人类所创造的城市生物圈中如鱼得水。 然而世道却突然变了,统治城市的变成了只会在夜间行动的暗兽与尸鬼,蟑螂这种弱质的生命体几乎被捕杀干净,不管是变异的还是没变异的,都成了各种生物或者非生物最为喜欢的盘中美食。 于是乎一部分生命力最顽强的个体完成了进化,变成了这种能在白天活动的巨型昆虫,又一次的,它们成功的利用了统治者休息的时间空隙。 它们的数量并不多,但是迅捷和巨大的体型让它在白天很有优势,寻常的幸存者不会去招惹这些不能吃但是很危险的恶心虫子,它们就如同恶霸一般招摇过市,时不时的用巨大的力量掀翻一辆辆尚有尸鬼的汽车,然后像是开罐头一般将里面的肉食吃的干净。 这只变异蟑螂就像往常一样,在根本没有任何幸存者的寿春东路上乱逛,搜刮着每一种可以吃的东西,在某一处十字路口的街角,它很是兴奋的发现了一个还没被拆开的“肉罐头”,里面的尸鬼已经饿成了皮包骨头,但是对于什么都能下肚的变异蟑螂而言,着已经是最好的食材了。 它把那辆可怜的车子掀翻,然后又将它推倒,在路面上来回的折腾,对于见缝就钻的蟑螂而言,只要给它砸出半分空隙,它就有把握能吃到肉了。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毕竟普通的私家车哪里有结实的防护,摔打几下就能彻底弄碎前窗的钢化玻璃,事实上,要是蟑螂更加的聪明一些,根本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要用自己的体重砸坏车窗便好了。 它在哪里折腾的很欢快,却没有发现十字路口的对面,有两双眼睛正看着它。 “怎么办?绕路么?”唐猫谨慎的问陆轰。 “绕路?要绕多远啊?”陆轰已经热的不成样子了,他很没形象的将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两个,可惜他比起一般的男人而言,还是太过瘦小,自然的,胸前也没有什么结实的肌肉,要不然还能显得性感一点。 他现在可是怕死了绕路这个词,那意味这要走更多的路,忍受更多的燥热。 “大概一公里左右吧。”唐猫拿着地图翻来覆去的看,这种纸质的地图已经算是老古董了,在末日之前,车载的GPS系统和各种的手机导航已经完全占据了市场,将这种并不方便的旧物推到了淘汰的边缘。然而讽刺的是,当文明被彻底的毁灭破坏,那些曾经方便好用的高科技产品便再也没有了生存的空间,反而是在末日之前产量已经低到可怕的纸制品,变成了每一个幸存者都要花费心思寻找的生存必需品。 “一公里?你在开玩笑嘛!”陆轰很不耐烦的说道,“很热哎,一公里的路程都能叫战略迂回了吧?那不就是说这里就是必经之路么?” “可是……”唐猫还要说什么,却发现被燥热弄得心烦意乱的陆轰已经向着变异蟑螂正在嚣张的地方走去,看他的样子,是要把这个可怜的虫子人道主义消灭掉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赶路的时间时一样的啊,饶不饶路你都要在太阳底下再走三小时四十八分钟才行。而且,战斗是剧烈运动啊,不是会更热么?” 唐猫坚持着说完了自己的吐槽,但她的声音很小,气势汹汹的陆轰并没有听到。 091.相同的异能力 蟑螂很是凶狠的摆弄着那个并不结实的杂牌车,似乎是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它折腾的格外卖力气,然而两只随风舞动的触角此时的作用却超过了它的眼睛,它们很快的感知到了危险的存在。 陆轰走的不快,事实上,他现在真的是一动都不想动了。变异的蟑螂眼看着这个身材要比自己小的多的家伙大摇大摆的朝着它而来,一时间竟然有点发愣。 以一只昆虫的脑袋,即便是进化了,也决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这个长相远比铁罐头里饿了两年的尸鬼还要瘦弱的家伙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它的思维里,本能的就以为只有高大强壮才是力量的体现,故而它倒是思考着怎样才能不吓走这个前来投食的“虫道主义者”,然后吃一顿好的。 陆轰没有给它更多的时间生存,他已经烦透了,打定主意要把气撒在这只可怜的暗兽身上,走到距离合适的位置,“响迅”突然发动。爆炸的巨响吓了变异蟑螂一跳,虽然它现在的体型已经变异的堪比一辆四五米长的普通轿车,已经和原来躲在橱柜下苟延残喘的同类不能同日而语,但从本质上上讲,无论它怎么进化,两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完全改变一种生物曾经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蟑螂的本性就是逃跑,无论是见到比自己巨大的生物,还是突然的亮光,还是巨大的声响,都可以成为它们躲闪的理由。 显然,“响迅”的声音已经足够的大了。爆响声传来的瞬间,蟑螂就丢下了它折腾许久的汽车,打算以它迅捷的速度赶紧逃离这个吓人的地方。 但是任凭它的速度再快,也无法逃过乘着冲击波追来的陆轰,最关键的是,因为体型的迅速膨胀与体重的相应增长,它的翅膀已经不能够再让这只昆虫飞起来了。 陆轰讨厌虫子,尤其是这东西的长相是在是恶心,他根本就没想用手碰它,他现身的瞬间,五根指头上已经分别凝聚了发动“虎锥”所需要的空气压缩弹,接着她就像一只捕食的猎鹰一般,将锋利的爪刃向虚空处按压下去。 “鹰击!” 五道残暴的气流从天而降,像是悬浮与众生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突然落下,锋利的如同子弹一般的气流迅速的洞穿了变异蟑螂硬质的甲壳,如果不是组成利刃的东西是没有实质的空气,那么毫无疑问的,这只大虫子将会被狠狠的钉死在原处。 身体被瞬间洞穿,如果一般的生物可能就会瞬间丧命,然而蟑螂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即便是被砍掉了头,它们也能存活一段时间,显然的,被戳出了五个竹筒粗的窟窿还不足以立刻要了它的性命,受伤的蟑螂并没有因此而激发出野兽该有的凶性,反而是因为疼痛的刺激跑的更快了。 陆轰并没有再次发动“响迅”追击,原因是——实在是太热了啊。刚才还只是走路,就已经让他汗流浃背烦躁不已,现在又做了几秒钟的剧烈运动,身体里又为了战斗而囤积了相当多的热量,这样他一停下来,就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像烧着了一般。 “鬼天气!”陆轰忍不住小声嘟囔着骂了一句。 “我说过了啊,和这种东西动手没有必要的,只会让你更难受。”唐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陆轰的身边,她真的就像是一只悄无声息靠近的猫,身型娇小灵动,步态优雅轻盈。 对于唐猫的数落,陆轰并没有出言反驳什么,原因是他已经热的不想再说任何一句话了。但是感觉敏锐的他还是发现了唐猫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知道原因,只是每一次他和别人战斗之后,唐猫都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做出这样的表情。 无论是他们携手击退了三个天上人间的干部,还是和死囚面对面的恶战,就连在废弃超市里清理掉一屋子尸鬼的时候也是。唐猫有什么话没对自己讲,陆轰一直有这么一种感觉,所以当他再一次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些许纠结的表情,终于还是没忍住的问出了声。 唐猫本来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那些不足以放上台面说出口的心思绝对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然而她确实低估了陆轰对她的关注,不客气的说,有那么几次,陆轰甚至恨不得将这个可人儿彻底的刻在自己的瞳孔里。 唐猫纠结的样子原来还是细微到几乎不可察,却被陆轰突如其来的询问放大了无数倍,她兀自考虑了一会,觉得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还不如照实说出来,不然的话肯定会让两个人心存芥蒂的。 大敌当前,如果并肩战斗的队友不能相互信任,造成的后果往往是致命的,唐猫深知这一点。但让她赶到为难的是,她的想法如果照实说出来,恐怕同样会让陆轰不好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帮我杀掉那个叫肖亿夫的异能力者么?”唐猫没有直接回答陆轰,而是反问他。 陆轰茫然的摇了摇头。是因为自己救了她么?之前他大可以神经大条的这么认为,但是现在唐猫既然明确的发问了,那么就是证明,事情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和他交过手,当时那个叫螳螂的大能力者已经完全丧失的战斗力,但是肖亿夫很不一样——准确的说,他的异能力很不一样。” 唐猫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相应的语言,希望把这件事情讲清楚:“虽然疯疯癫癫的人总不是特别好对付的,但是他的异能力真的是我平生仅见的强悍,我和哥哥都没有任何办法对付这样的敌人,连逃跑都做不到,我仅仅是将他刺伤,就被他打的失去了意识。否则的话,哥哥绝对不会用这么极端的办法结束战斗。” “我本以为,凭我自己这样的能力,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杀掉他为哥哥报仇了。直到我亲眼看到了你和那个面具女的战斗,我又重新的有了些微的希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陆轰没能给出答案,唐猫也没给他认真思考的时间,她接着说道:“因为你和肖亿夫的异能力,是一样的。” 092.那么你恨我么 陆轰终于明白唐猫到底在说什么了。而且,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他还是很确信唐猫做出的判断——哪个肖亿夫,恐怕果真是有着和他一样能力的异能者。 他不就是因为突然听到了类似“响迅”和“虎锥”的声音,才放弃了追杀激怒他的黑鬼,而跑到了离爆炸中心那么近的位置,鬼使神差的救了唐猫么? 也就是说,他当时没有听错,和唐敖唐猫战斗的那个人,果然在使用“响迅”。 “很奇怪啊。以你们这样强大异能力和精妙的使用方式,恐怕最起码也是大能力者级别的存在吧?可是,之前的你也好,还是那个肖亿夫也好,都是名不见经传,就好像是突然间就冒出来的两只野兽一样,趁着周围的人毫无防备,择人而噬。”唐猫语焉不详,说出的话像是飘在空中,却刺进了陆轰的心里。 “你知道么?你和肖亿夫真的很像,不是说你们的长相,而是刨除表面后,更深层次的相像。你们一样的来路不明;一个失去了记忆,一个疯疯癫癫;一样的异能力;甚至你们对异能力的使用方法和开发程度都惊人的类似,用一样的招式,一样的战斗直觉——你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唐猫应该是要吼出声的吧,但是她并没有,平静和冷淡的语气让陆轰觉得更加的心疼,她把自己关在一个冷漠而痛苦的壳子里,就像心处于一个密封的冷库一般,即便偶尔的发泄倾诉,也会被冰冻成水雾一般的寒气,不带一点温情,也没有一丝温度。 “我恨这个能力,恨它的强大和无法反抗,所以我找到了你,只有拥有相同的能力的你,才有可能杀掉那个疯子一般的魔鬼,我一边恨,一边却想着利用,很卑鄙不是么?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啊……毫无办法。” 唐猫的双眼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神采奕奕,在明媚的阳光的映衬下,却反而变的空洞并且不真实,她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努力的说着些什么:“我很清楚的啊,在这样一个世道里,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在?何况要选择死亡的是哥哥自己,那个肖亿夫不过是将我们逼向了绝路。我知道在战斗中侥幸活下去的人应当向前看,要把为自己牺牲的人的那一份活好,报仇是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些大道理我真的都懂,我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就是在浪费哥哥的死亡,可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除了为哥哥报仇,还有什么理由能支撑着我活下去,我不想死,但是我没有活着的理由了……所以,我想,如果这次你能帮我杀掉那个人,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我们失败了,和你一起死掉,和那个该死的能力一起死掉,九泉之下,我也能自我安慰一番了。“ 陆轰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心直口快是他的性格没错,但是关心则乱,面对这样的唐猫,他真的失语了。 “我很自私,不是么?还很卑鄙,不是么?为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竟然要把你的性命一并赌上,竟然想着要如此关心我的你,为我的任性陪葬……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出来的,说出来我就会失去你,失去你的关心和喜欢,但是,没办法的啊,我不能再欺骗这样的你了。” “没关系的,即便你现在就转身离开,我也不会埋怨你的,错在我。但是,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长一段路。” “那么,你恨我么?”陆轰问着,似乎这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唐猫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坚定的摇了摇头,看的出来,她很认真,给陆轰的答案并非是一蹴而就、没经过思考的感情用事。 陆轰微微的握了握拳,掌心里传来一声仿佛是一节鞭炮炸开般的声响,接着说道:“即便是使用这个能力的我?” 这次唐猫没有再去思考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陆轰却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天气仿佛更加的晴朗了,就连空气中让他难以抵御燥热似乎都不再那么折磨人了。 “我其实不懂你刚才说的话。”似乎觉得说这么肯定似乎显的自己很傻,他马上又慌慌张张的补充:“大多数……” 唐猫本来很冷漠的面容,竟然被他小孩子一样的表现逗乐了。或者说是气乐了。自己喋喋不休自怨自艾了半天,结果却是在对牛弹琴,就像是农夫对一只耕牛说“对不起啊我利用了你去耕地”一样,对方根本就没有听懂,还会觉得她在发什么神经。唐猫觉得自己就像是拳击场最倒霉的拳手,准备了许久的一击重拳没打着对手,还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呐,你别笑。我很认真的。”陆轰有点恼羞成怒了,这算什么?就许她自怨自艾,自己一认真就成了笑话,这样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我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啦,什么利用不利用,自私不自私之类的问题,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不恨我,不恨这样的我。按照我的思维方式呢,喜欢了就和对方待在一起,不喜欢的就全部揍飞,你看,你不喜欢那个肖亿夫,那我就帮你揍飞他就好了啊,唐敖也是我的朋友呢,我总该为他做些什么才好……” 陆轰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这个脸皮厚的家伙都觉得害羞。 “我现在担心的是,我怕我杀掉了那个肖亿夫,你又觉得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要闹着自杀什么的。那我可就亏大了,所以……” “所以?” “所以,我会去杀掉你的心结,在那之后,请让我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吧!” 唐猫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刚才她就已经被陆轰莫名其妙的正经给逗乐了,不过,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 她轻移猫步,本来就离得不远的两个人靠的更近了,唐猫用她纤细的手臂从陆轰的肋下穿过,然后环在他同样轻薄的脊背上,紧紧的抱住了他。 “谢谢……遇见你真好……” 093.中城区 暮色缓缓降临,对于临安城旧城区的幸存者来说,这又是一个平淡无奇的一天,接下来他们会早早的进入梦乡,以图不引起黑暗世界的统治者们的注意。 沿途已经有不少尸鬼在夕阳投射下的阴影里徘徊,可以预料的是,一旦太阳完全落山,整个城市陷入黑暗,这些白天里躲在角落中的家伙就会毫不客气的占领这个街道和城区。 陆轰正站在一幢不算高大的建筑物的楼顶上,手里面拿着唐猫的小型望远镜把玩,却在凭空远眺,他正倚着尖耸着的避雷针上,一副毫不担心被雷劈到的样子。 一般的建筑物楼顶天台,安放避雷针的地方总要比别处高出一块,如果不是陆轰这样喜欢上蹿下跳的家伙,没人会爬到那个地方上去。 唐猫的位置就稍稍靠下,以至于她必须抬起头来才看得到那个犯二的家伙,夕阳的光虽然已经很柔和了,但是唐猫还是觉得有些刺眼,那双会传情的眼睛很不自然的眯了起来,也不自觉的踮起了脚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伸着懒腰的布偶猫。 “喂,我说,你到底在找什么啊?今天就要睡在这里么?”唐猫柔声柔气的问着,她的语气和一身英气的打扮有点出入,但是她现在就是想要很温柔啊,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 “当然不是!我在找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陆轰说的郑重其事,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有点底气不足,原因是他从来就没去过所谓的总部,更不知道它坐落于何处。要命的是,他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没有记忆的白痴,他又一次光荣的迷路了。 还是在他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这简直是太丢人了。 之所以装出刚才那一副高深的样子,确实是想着多少挽回一点颜面,只不过他没考虑到的是,现在装的越凶,一会坦白承认的时候,自己岂不是约尴尬? 唐猫倒是没多说什么,即便口口声声要找路的陆轰,连望远镜都拿反了。 “这样下去,会耽误行程的吧?”唐猫这样想着,有忍不住看了一眼高处的陆轰。 “算了,大不了今天晚上连夜赶路就是了……”唐猫自己都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她已经开始有点宠溺陆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早在几个小时前,陆轰赶走那只挡在路中央的讨厌的变异蟑螂时,就已经开始谋算着现在的局面了。 燥热的天气和长途跋涉,即便是唐猫舒服的拥抱也无济于事,被抱住的陆轰心灵上倒是很有安慰,觉得这一切的辛苦倒是没白费,但是身体上的疲惫却一点没有减轻,原因无他,他真的太怕热了。 于是乎他打起了中城区的主意。 因为这条寿春路的后半段都在中城区的管辖范围内,这个原来临安市真正的市中心,政府与各种官方机构坐落的地方,现在是归一个名叫江龙会的、类似于末日前地下黑帮的组织在管理,他们甚至还在这座旧城区里设立了一个名为“总部”的幸存者据点,虽说哪里没有“天上人间”的招摇过市,没有“新城”的人口众多,甚至没有“苏湖大厦”的防备严密,但对于一个固守于旧城区的人类组织而言,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了。 至于说为什么陆轰要把主意打到这个组织上,原因其实就更简单了。江龙会实际上是崔拓老爷子一手操办起来的,在他退休之前,一直是这个黑帮组织的带头大哥。 换句话说,真要计较起来,陆轰本人还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呢,不过他跟现在的老大,那个叫杜驯海的家伙还真没什么交情,只是在老爷子谈话的时候见过几面而已。 那是个面容阴鹫的中年人,光从这一点上看,他倒是和崔拓老爷子听想象的。但是和老人家不同,陆轰是半点也不喜欢这个人,他会让周围的人本能的觉得不舒服,这不是光凭着长相就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或许对方也是这么看陆轰的。每一个人总会遇见几个不知缘由,就是看不顺眼的家伙,恰巧的是,这种看不顺眼往往都是相互的。 虽说如此,但是陆轰想着,即便是在互相不对付,起码名义上还是同一个组织的同伴么,严格意义上讲,他现在可是在帮着崔拓老爷子办事的,不求那个杜驯海出人出力,提供一顿饭,一些必备的物资,最重要的是,讨来一辆结实能跑的车,总该都是没问题的吧? 这样想着,陆轰也就很自信的担任起了引路的角色,他本以为作为中城区内唯一的一座人类据点,应该不难找到才对,但是末日里的人口哪里会有那么多?中城区又那么大,两个人凭着四双腿在寿春路周围一通好找,路倒是没走多远,太阳却快要下山了。 于是乎陆轰只好选择了最近的一处建筑物,抱着唐猫几个“响迅”闪到了楼顶,不放弃的站在最高处,妄图再找找所谓的接应点。如果找不着的话,他们肯定要被迫在夜里赶路了,和死囚战斗之后跑出来的两个人都很清楚,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经历。 就在陆轰快要放弃的时候,不知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傻人终归有傻福,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一处骚乱。 倒也不用他特地的发现,那突如其来的巨响很是明显,一时间,附近还没有完全恢复行动自由的尸鬼,仍然藏在暗处的暗兽,还有不知名建筑物上的两个异能力者,同时被吸引了注意。 事发地点离陆轰所在的位置挺远的,至少有四五公里的距离,在高楼林立的城区里,这样的距离几乎就意味着你即便拿的是天文望远镜,也休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巨响响起的同时,陆轰东南方的某处地方随之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像是在大面积焚烧塑料制品一般。 在红润的夕阳下,烟柱笔直向上,很有煞风景的意味。但在陆轰的眼里,这就像是古人战争时点起的狼烟一般,意味着事发中心,一定有着什么人在——这对正在为找不到一股活人的陆轰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 094.肌肉离合器 这本来是平静的一天,一如已经记不得日子的全志桐曾经度过的每一个平淡无奇的二十四个小时。 当然,即便是平淡无奇,在末日之前朝九晚五的各类都市人眼里,也足够的辛苦和刺激了。每天浑浑噩噩的乘着地铁,在各种建筑物间穿梭工作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经过了一个看似寻常而毫无意义的情人节之后,能活下来的人是如此的少,能活下去则变得如此的辛苦。 全志桐还年轻,年轻的他身体很结实,属于那种一年到头,连感冒都不会得的铁人,即便他相貌普通,身材也并非是健壮的肌肉型,但这么一副好身体,确实是让那些病怏怏的都市白领们羡慕的。 当然,也仅仅就是羡慕一下他的健康而已,若是谈及别的方面,恐怕这种倾慕与被倾慕的关系要完全的颠倒过来。 全志桐年轻,却没读过什么书,念书可不是他擅长的事。匆匆读完了高中,然后在高考中拿到一个仿佛是文盲瞎蒙出来的成绩,他就一个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大城市闯荡,就像所有离家外出打工的小地方人,抱着一颗不出人头地就不会家的心思——他已经有三年没回去过了。 对于一个没有技术、没有知识、更没有资本的穷小子,出人头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百废待兴,机会遍地的时代,这样的人能够成功的,恐怕也是交了封妻荫子的大运气,全志桐当然不是这种老天给饭吃的人,他只是数以亿计的芸芸众生之一,是那种即便被踩死了,也鲜有人关心的都市蚂蚁。 他有一副好的身体,也仅有这么一副好的身体。至少,作为一个送外卖的快递小哥,风里来雨里去的,只要他一天不生病,就能养活自己。 也仅仅是养活自己罢了。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竟然是在多数人都死掉的时候,他却活了下来。或许真该感谢他从来就不得病的身体吧。 而且老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关照一下这个它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的蚂蚁,在那场人类的浩劫中,一向都普通到让人无聊的全志桐,竟然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异能力,这也让他被末日里势力颇大的江龙会看中,还成为了会内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 这也算出人头地了吧——可惜的是,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了。 如果说老人家们常常传言的“魂归故里”是一件靠谱的事情,那么等自己死掉之后,能就看一眼朝思暮想的家,也算是他对于死亡,唯一能想到的好处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象不到,一个如此平淡无奇的一天,眼看就要过去了,那件突如其来的事件竟让他离“回家”如此的近。 作为江龙会总部的成员,在旧城里的生活并不像是许多人想象的那般优雅,他们要搜查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将他们隐藏的敌人搜出来杀掉,有时候还要为了一批物资,和其他幸存者甚至是盘踞一地的暗兽拼死拼活。 当然,这一天全志桐并没有接到这样的任务,他们的任务仅仅就是沿着寿春路的一条支线侦查一番。 作为上城区通往苏湖区最主要的一条干线,江龙会的人几乎把路周边几条路翻了个底朝天,有威胁的存在如果命硬,被杀个上百次都不嫌多的。可以说,着是周围最安全的任务之一了。 就像他所预料的一般,一路探寻下来,什么情况都没发现,当然,如果他们搜寻的是通往苏湖区的主干线,也许就会遇见两个打算横穿城区的异能者,然而干线上的尸鬼多到数不清,完全没有搜查的意义。 他和他的几个手下优哉游哉的骑着摩托车,嚣张的引擎声引起了周边尸鬼们的不满,但是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这些吃人的家伙并不能将几个黑道人物怎么样。 他们已经要收工了,再开过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在某处建筑的地下停车场内放置他们的坐骑,然后就能通过附近的一条地铁进站口一路走回他们的总部。 然而就在组员们都想着晚餐回去是不是有肉罐头打牙祭的的时候,左侧的一幢毫不起眼的沿街居民楼三层的窗户里突然的燃起了浓烟。 本来还有些好奇的人想要过去看看,然而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却让全志桐赶紧叫住了他们,异能者野兽一般的警觉让他立刻觉察到事情恐怕要不妙,本来他还想着让大家赶紧闪开躲远,但是话到嘴边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发动异能力,抄起身边最近的两个兄弟远远的跳开,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被火光和浓烟吞没。 惊魂未定的两个组员反应各不相同,一个呆傻在一边,眼看是半天回不过神,另一个吓的哇哇大叫,就差从腰间抽出手枪乱射一气。 翻滚的浓烟中,全志桐隐约的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手里面拿着一把小臂长短的剃刀,时不时的蹲下来解决掉还没咽气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把全志桐放在眼里一般。 “混蛋!” 全志桐大骂一声,异能力再次发动,只见他浑身的肌肉一瞬间变成了仿佛烫伤一般的亮红色,口鼻中呼出的气体竟然像烧开的热水冒出的蒸汽一般,这说明此事全志桐的身体里温度已经高到吓人。 “肌肉离合器——二挡!” 全志桐用脚重踏地面,借着反推力一瞬间越过了十几米的距离,然后一拳打在了那个高大身影的额头上。 皮肉崩裂的声音就像是扯断了的橡皮筋,肇事者的头颅被这一拳硬生生的打的从脖子上扭了三圈,颈部的肌肉终归还是没有抵的住这样的力道,连同颈椎一并被拧断了,然后那颗被打的凹陷进去的头颅像是一个被扎漏的篮球一般毫无美感的飞了出去。 肌肉的潮红退去,杀掉敌人的全志桐解除了这种队自身身体伤害很大的异能力状态,却被周围的浓烟呛的一阵咳嗽——然后他终于发现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个家伙,他又没戴防毒面具,怎么可能在这股黑烟之中行动自如的? 095.巨型怪物 慌乱之中全志桐并没有用心打量对手的模样,直到意识到不同寻常之时,才猛的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被他一脚踢断头颅,手里拿着匕首收割人命的家伙,竟然是一只尸鬼! 难怪他的动作那么僵硬,而且面对全志桐的攻击时竟然也不闪不避。 如果说对手真的是一只尸鬼,全志桐是打死也不会相信。这种全靠本能行动的捕食者比野兽还要野兽,除了直来直去的撕咬和抓挠,它们甚至都不能使用更加复杂的攻击方式,又怎么会算好时机,用爆炸物埋伏他这一队的人呢? 唯一的可能是,这只尸鬼恐怕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一定还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人类,而这个人恐怕和江龙会的人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这让全志桐不禁想起了最近在好几个队长嘴边经常听到的某个传闻,然而坏消息是,对方似乎不打算给他更多的时间想东想西了。 在爆炸炸塌掉的临街住宅楼的后面,一个庞大而诡异的身影出现在了滚滚的浓烟之中。 “那是……什么怪物啊!” “咻咯咯咯咯咯” 随着一声诡异而尖啸的吼声,那个藏在浓烟后的庞然大物总算是在全志桐面前显出了身影——那是一个足有七米高的人形庞然大物,它有七米高,恐怕也要有七米宽,形象上无限接近于已经异化了的大胖子韩渊,只是它的头上多了一对和身材不成比例的小犄角,并且在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却只有深深的眼窝,并没有相应的眼球,这让人无比确信这个大家伙肯定是个睁眼瞎。 这家伙长得就像是孩童手中圆滚滚的氢气球一般,只是画风更加的诡异并且邪恶。它深红色的皮肤如同象皮一般干枯并且褶皱,那些足有十几厘米深的皱纹在它的身上纹出了一圈圈奇异的螺纹形状,让这只本来就颇为恐怖的怪物看起来更加的花哨。 全志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东西,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从心底里觉得害怕,毕竟,体型和体重的差距最能让生物产生本能的恐惧感,而面对这样的怪物,毫无疑问的,全志桐引以为傲的那副好身板,在这两个方面绝对会被碾压的一无是处。 不,这已经不仅仅是着两个方面的碾压了,事实上,就连他整个人,恐怕都被被碾压致死。 庞大的体型让这只怪物看起来有些行动不便的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速度就会慢到哪里去,毕竟,身高已经超过了七米的家伙,随便迈出一步,都能移动到数米之外,而在爆炸发生之前,这头怪物就藏在沿街住宅楼之后,实际上,他和江龙会幸存的数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非常的近了。 产生黑烟的爆炸威力很强,硬生生的将宽厚的住宅楼撕成了两半,但是中间炸出来的数米宽的缝隙似乎还不足以让怪物完全通过,于是它的两只手分别握住了废墟的两侧,胳膊上的肥肉涌起的肉浪层层叠叠,却也在它发力的瞬间提供了正常人类不可想象的巨力,本来已经被爆炸洗礼过的住宅楼被它排山倒海般的一推,竟然碎成了无数碎块,彻底的变成了一堆废瓦砾石。 怪物又是似笑非笑的大吼了一声,随即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彷如地震一般的晃动感和四下飞溅而起的砖石一下子让瘫坐在地上发愣的全志桐猛的警醒了过来。 身体却在他的意识之前作出了反应,那种不自然的鲜红色又一次遍布了全志桐全身的肌肉,一股让人胸闷气短的燥热一下子卡在了他的喉头,使用过无数次异能力的全志桐知道,自己体内的鲜血已经被加热了,如果长时间保持这个状态,燥热的体液甚至会在他的身体里沸腾起来,真到了那种地步,他绝对会被自己的异能力活活的煮死。 所以,每次战斗他都力求速战速决,但是面对这种完全没有见过、甚至之前都没有听说说过的巨大怪兽,他丝毫也没有能够打赢的底气。 然而他是不能后退的,毕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没有死掉的组员在,他倒是可以用异能力快速的躲远,但是那就意味着他要放弃掉陪他出生入死,口口声声叫他全哥的兄弟。 虽然自己实际上,也就只是一个送外卖的小角色,但是一个男人该有的胆色和血气,他都有。不然的话,他也配不起这个能将血烧热的异能力了。 “肌肉离合器——二挡!” 借着压榨肌肉而得到的恐怖力量,全志桐从原地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正面和迎面而来的巨型怪物对上了,就像是一只藏在草丛里的蚱蜢冲向了一头蛮不讲理的疣猪。 “咻咯咯咯咯……”怪兽并没有眼睛,但是它似乎有着与众不同的感应方式,毫无疑问的,它被这只烦人的小虫子大逆不道的挑衅行为激怒了,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尖牙的血盆大口里再次发出了刺耳的尖啸声。 “断踢!” 飞跃起来的全志桐一脚踢在了巨型怪物的鼻梁上——虽然那个位置对应的是人类的鼻梁,但是这只怪物并没有鼻子。 这一脚让巨型怪物的尖啸声戛然而止,显然的,即便它看起来是如此的厚实耐打,面对一个强力异能者的全力一击,也不能完全的豁免痛感了。 然而一击得手的全志桐并没有发现他自己也面临着空前的危局,因为他实在是离这只巨怪的大嘴太近了啊! 一股浓黄色的气体从它的嘴里溢出,强烈而刺鼻的尸臭味突然间充溢在全志桐的鼻腔里,仿佛是在他脑袋上狠狠的砸了一铁锤,这股恶臭让全志桐几乎是眼前一黑,直接从将近八米高的半空中摔了下去。 失去控制的身体在恶臭袭来的一瞬间,便已经解除了异能力,这让狠狠的摔在地面上的全志桐受了不轻的伤,那种似乎能将人意识都随之抹去的恶臭味仍然没有消散,这让全志桐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做相应的规避与反击。 看着巨怪用力朝他头顶踩下的大脚,全志桐的意识完全是一片空白了。 “完了……” 096.及时赶到 “完了……” 全志桐这样想着,身体却还在尽力的做出最后的挣扎,无奈的是,巨型怪物口腔中的恶臭可能带有某种抑制神经的毒素,竟然让在全志桐异能力全面发动的情况下,使不出一丝的力气,就像是被打了一针全身麻醉一般,这时的全志桐,全身不受控制,已经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 于是他只好闭眼等死。之前就听别人说过,人在死之前的一秒时间会变得特别慢,慢到可以将自己短暂的一声完整的回忆一遍,然而全志桐只会跟这些没经历过生死的结论说一声扯淡!不只是他,每一个数次在生死间徘徊过的末世人都很清楚的是,当真的面临死亡的那一刻,脑子里绝对是空白的,死亡只不过是最短暂的一瞬间而已。奇怪的是,他这次真的要死了,脑子里竟然还能想得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响声? 那是几声稀稀落落的枪声,与硕大的巨型怪物相比,自己手下兄弟拿着的54式警用手枪简直是牙签都不如,但是这两个幸存下来的人并没有转身而逃,他们在全志桐开动能力冲出去的同时就强忍住恐惧拿起了武器,然而他们终究是卑微的,子弹甚至都打不穿巨怪暗红色的,大象皮一般的皮肤。 他们,真傻啊。 全志桐这样想着。那两个人也马上会死的吧,明明他们可以趁着全志桐用能力拖住巨怪的几秒钟时间,尽力的跑远一点,争取一线生机的,现在这样拿着枪冲过来,根本就是送死么。真是傻透了…… 巨怪的脚踩下来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然而让已经闭眼等死的全志桐意料不到的是,他的援军恐怕不仅仅是两个打算英勇就义、蚍蜉撼树的小弟! 一道残影挂着风响破空而来,如同一枚燃了火的导弹一般,一下子撞在了巨型怪物皮糙肉厚的胸脯上。 “强袭!” 如同古代战争时力士拼命敲响的牛皮鼓一般,一声沉重而闷声闷气的巨响瞬间从巨怪的胸口炸开。它大象一般的皮肤并没有提供多少有用的保护,就像是被石子击中的水面一般,硬如轮胎的厚皮竟然被强劲的冲击打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而巨怪皮下腐烂的肥肉也随之颤动。 红色的巨大身体如同是一个草莓味的布丁,硬生生的被一个蝼蚁一般小的身躯打的浑身乱颤,它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哀嚎,像是求助,有似乎只是单纯意义的痛呼。 没人在乎一只从没见过的尸鬼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尤其是这只尸鬼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战略武器级别的大! 巨怪的一条腿因为要踩杀全志桐而抬的老高,仅仅靠另外一条粗腿去支撑足以压垮一幢建筑的体重本来就勉勉强强,正面又被突如其来的重击直接命中,重心与平衡就再也不是这个过于肥胖的家伙所能掌控的了,于是随着哀嚎声一同响起的则是巨型怪物倒地时砸出的声音。 巨怪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砸起了一天的飞尘,而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杀出的救星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全志桐的面前。 那是一个瘦的不像样子,又有点矮的少年,黑色的半长不短的碎发在飞尘中不安分的摇动着,猎猎的风和他衬衣的衣摆似乎很相称,让迎风而立的少年看起来颇有些赏心悦目。即便是在尘土飞扬的环境里,那个少年也早已经像全志桐一样,灰头土脸了。 看见全志桐还活着,陆轰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在这一带存活着的人,肯定知道江龙会所管辖的幸存者聚集地的具体方位,还好他及时赶到,要不然这条线索一旦断了,短时间内,要在一个曾经生活近百万人的城区里寻找一个仅剩不到两三万人生存的隐蔽地区,恐怕真的不容易。 全志桐以为对方一击就将巨型怪物杀死了,惊异之余,有意询问来者,却被对方先抢住了话头。因为陆轰却知道刚才的强袭绝对无法一击毙命的,毕竟对手的体型已经超出了他对尸鬼这种东西的认知程度,在打死那个不知名的尸鬼之前,过多的交谈是不明智的。 “还能站起来么?”陆轰问到。 全志桐马上意识到,巨怪很可能还活着,于是赶紧摇了摇头,并且焦急的提醒陆轰道:“小心这家伙从嘴里喷出的臭气,能让人全身麻痹中毒,我就是中了这招……” “好。”陆轰看着已经爬起身的巨怪,简练的回答,并且在巨怪愤怒的出手前又问了一句:“那家伙快么?” “不快,但是很耐打,皮外的攻击一般不会奏效。”回答和问题一样简洁。 “没事,只要它不快就好。” 下一秒,陆轰的身体就随着一声爆响跃向的半空中,巨怪已经被刚才突如其来的攻击彻底的激怒了,空洞的眼睛和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几乎是扭曲变形,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声响。 本能的,当那个一拳将自己打倒的蝼蚁竟敢再次出现在面前时,巨怪如同卡车一般粗的胳膊立刻挥舞了起来,然而在拳头击中陆轰之前就失去了目标。 “响迅”的二段加速是一个很好用的能力,它让陆轰即便处于浑不受力的半空之中,也能轻而易举的进行必要的位移。 巨怪的拳头并没有打中陆轰,却带着他肥硕的身躯失去平衡般的向前倾。毕竟这么大的体重,一举一动间蕴含的惯性都是很可怕的。 前倾的身体将头颅和颈部暴露在陆轰的打击范围之内——即便胖成这样的一副身体,脖子这种东西已经是找不到了,但陆轰还是决定从巨怪的颈部下手,因为体型庞大的怪物陆轰这两年可遇见了不少,就像一个做惯了一种食材的厨师一般,陆轰知道这种类型的怪物从哪里处理是最方便,也是他最擅长的杀戮方式。 就像之前赶夜路时顺手杀死的那只倒霉的角蛙一样,这种体型庞大力量吓人,但是速度并不快的家伙,陆轰的能力是最有用武之地的,这一次,他也是打算,把这个笨头笨脑的大怪物的脑袋扯下来! 097.风衣怪人 表皮崩断的声响不绝于耳,随即戛然而止的是巨型怪物似哭又似笑的诡异嚎叫。 站在远处一幢建筑之上的黑衣人听着这些来自战场的声音,很明智的判断出,他的大玩具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那意味着,即便是他现在离战场足够的远,也已经不再安全了。 他压了压圆顶帽的帽檐,以求这顶已经很旧了的帽子不至于被半空中激起的旋风吹走,深绿色的胶皮大衣将他的身体裹的很严实,即便在已经初露峥嵘的炎热夏季,这一套衣服显然很不和适宜。他似乎是一副很怕风寒的样子,连手上都带着厚厚的皮手套,更不用说脚上的皮靴和腿上裹着的防风护膝。 这人的装扮很有些特立独行,当然,生于末世之人多半是对穿衣打扮没有多少要求的。除了像江城子这样,有点小洁癖的家伙之外,多数人几乎就是捡到什么就穿什么。或许新城里生活的平民还能穿到末日之后,打算恢复轻工业生产的政府研究出来的产物,但是那些衣服无论是质量还是款式,都是没有办法和繁荣的旧时代相提并论的。 换句话说,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中,能保持自己的穿衣风格——或者说能有自己标志性的衣着,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即便是强如陆轰,还不是像捡破烂一样,从废墟里找些还算干净的着装来遮体。 或多或少的,这样的人都有着相应的怪癖。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又因为什么原因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去暗算几个江龙会的小喽啰,或许身为受害人的全志桐和身为搅局者的陆轰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怪人打算一走了之了。 怪人为自己选择的对手可是制霸了一个市区的庞然大物,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大组织,免不了要谨小慎微一些,尤其是他的大玩具已经注定要被拆掉的此时,他更没有理由待在原地,给对方找上门来的可能。 然而就在他准备从这幢并不高、也不怎么显眼的建筑物天台的楼梯口下去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在楼梯口的一侧安全门上,正靠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 她正在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怪人没来由的被小女孩看的一阵发毛,要知道,这种感觉,自从他变成了这么一副德行之后,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你不是人。”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像在骂街。天知道,唐猫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你是谁?”怪人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嘈杂,就像是两个并不互相咬合并且生锈了的齿轮相互掣肘时发出的动静。 “呶。”唐猫用手指了指怪人时候的远处,仍是烟尘弥漫的战场:“那个突然跑出来坏你的事的异能者,他是我的同伴。”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麻烦?” “并不啊,”唐猫一脸好奇的样子,似乎在质问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看来她有意或者无意的,忽略了陆轰其实已经再找对方麻烦的事实:“我们又不认识,往日无缘近日无仇的,我干嘛要为难你?如果你指的是我的同伴的话,那真的很抱歉,我们有自己的理由,需要救下这几个人而已,不是成心和你作对的。” “所以呢?这位小姐,你找到这里来堵着我的去路,就是想解释一下你们并无恶意?”怪人质问着,语气听起来有些生气了,想必任何一个人在被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坏了事情,对方又是一脸“不怪我我不是有意的”态度,都不会有好脸色了。 “嗯,怎么说呢,我就是对你比较感兴趣而已。”唐猫也不做隐瞒,如实道出了她堵住对方的目的:“总觉得你和我们要去找的人很像呢,不是么?或者你就是那个崇德区的死亡医生?” “我并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医生,不过如果你要找的真是我这种半人半鬼的家伙,我劝你还是再多加点小心……” 怪人的话音未落,只是抬起左脚往前迈出了一步,竟然一瞬间就移动到了唐猫的身前,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的小姑娘甚至都闻到了怪人身上淡淡的,类似于尸体腐烂的臭味。 “至少别让他离你这么近。”怪人说着话,但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做出任何动作了,因为在他施展手段瞬移的同时,唐猫已经抽出了腥红色的短刀,刀刃在怪人现身的同时,就抵在了他的宽阔的胸口上。 锋利的刀刃闪烁着诡异的红色,怪人的胶皮大衣只是被抵住,就已经被戳出了一条不到两寸长的小口子,足见这把名为“映血”的短刀是如何的锋利。 “我说,小姐。”被制住的怪人似乎并不很慌乱的样子,只是把两只带着厚手套的大手缓缓的举了起来,以示自己并无恶意:“如果你真的不是找老人家我的麻烦,还烦请你让让路,让我下楼去如何?” 唐猫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让后缓缓的收起了映血刀,侧身走到了一边,让出了怪人要走的通道。然而她一点也不自知,自己这幅模样做出一个翻白眼的动作实际上是没有威慑力的,相反,多少还会有些可爱俏皮的意味在。 事实上,即便是变成了这样一幅不是人的鬼样子,怪人还是被唐猫翻白眼的小动作电了一下。 “真是个妖精。”怪人在心里给小女孩下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当然,他是不太敢说出声的。虽然怪人的本意可能是赞扬,但这句评价在女孩子听来怕不是什么好话,保不齐会让这个身手比自己还要快的丫头恼羞成怒,把那把刚才还离他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只有几寸肉的距离的刀刃狠狠的捅进去。 这样当然杀不死他,但是会让他觉得很痛啊,为这种事情受伤可不值得。 所以他没有使用刚才突兀的瞬移,而是缓步走进了狭窄而昏暗的楼梯道,只是在他的身影已经完全的掩藏在楼梯道的黑影中时,沉缓的脚步却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他沙哑的嗓音:“方便再问你一句话么?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啊,这个。”唐猫说的漫不经心:“我是异能者嘛,我的能力碰巧比较擅长找人。” 098.谁是崔拓 尘埃落定的时候,巨型怪物暗红色的身躯已经倒在了被它自己摧毁的一大片废墟里,肥硕的身躯让它即便是躺倒了,看上去也极其的臃肿而庞大,像是一个被挖掉了一半的土山。巨型怪物肩膀以上的部分,只剩下了参差不齐的肉碎,而那颗卡车头一半大小的头颅,则被丢到了数米远的地方,空洞而毫无一物的眼眶和无谓的张着的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都能让人觉得恐怖——即便是谁都知道,作为尸鬼的它已经更加彻底的死亡,再也没有暴起伤人的机会了。 西垂的日暮让周围的光更加的昏暗,同时也意味着更加危险的夜晚即将降临。战斗造成的巨大的响动毫无疑问的惊动了周围即将要从漫长的昼眠中苏醒过来的暗兽,同样的,那些仍然躲在阴影中的尸鬼也在像这边窥探着,可以预料的是,一旦阳光从城市中完全的退却了,整个中城区再也不会有更加危险的地方,这里马上就要被末日夜晚真正的统治者们包围了。 然而,让这些身处于暗兽与尸鬼包围圈中的江龙会成员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天空中也仅剩下一抹残存的余光,但是他们却占时非常的安全,至少在数以千计的饿鬼将那座庞大的肉山吞食殆尽之前,没有那个在夜晚生存的生物,还会对这几个和巨型怪物相比,明显是小肉块的人类产生相应的进食兴趣。 资源的丰富往往会造成捕食者对食物选择的更加挑剔,很幸运的,这些本该已经走在昏暗但是舒适安全的地下通道的末世黑社会们,成为了被挑剔的对象。 “还站的起来么?”陆轰询问仍然瘫坐在地的全志桐,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后者才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这当然不能怪罪他,毕竟一个正常的人在一个瞬间几乎经历了数次的生死徘徊,在危机解除的时候,仅仅是出现了呆滞的反应,没有应激性的昏迷、更没有歇斯底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快速的站起身,然后很礼貌的握了握陆轰伸过来的,本来是打算拉他一把的手。 “您好,我是全志桐,江龙会北区巡逻队的队长,非常感谢你施于援手。” 全志桐经常会像今天这样,带着临时组建的、组员并不固定的巡逻队来巡视中城区北面的一大块地方,虽说这么几个人去做所谓的巡视,象征意义恐怕远大于实际功能,只不过是江龙会宣告自己势力范围的小手段罢了,但即便如此,全志桐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有时候一两个月的时间,还偶尔能遇见几个单独行动的异能者。 很显然,他就是把陆轰当成了这种在末日里谁都不相信,一个人行走却能活的很好的大人物。这种人一般都是非常小心谨慎的,通常也不喜欢别人打探他们的身份,所以全志桐说话很有分寸,只是表示感谢,却没有提出一个可能激怒对方的问题。 然而他的这一片心机,对于陆轰这种经常不带脑子的人而言,多少有些对牛弹琴,或者说,不用全志桐费心发问,有求于人的陆轰很是自觉的就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了。 “啊,不用客气,我是陆轰,崔拓老爷子那边的人。” “崔拓是?” “咦,你不知道?你不是说你是江龙会的人么?”陆轰颇为纳闷,对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龙会的成员,却连自己老大的老大都不认识了? “呃,如果你是指我们会里的某个大佬的话,我还真的是对这个名讳没什么印象的……” “没事,带我去见你么的刀把子吧,杜驯海应该知道我是谁。”陆轰觉得,在这里跟这个全志桐队长争辩身份肯定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拉大旗扯虎皮的吓唬人,反正杜驯海他是肯定要去见一面的,现在狐假虎威一番也算正常。 听到对方竟然敢直呼刀把子的名讳,全志桐心里也有点犯憷,这个少年要真是一个人物也就罢了,如果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自己就给这么带回去了,折了驯海爷的面子,那还不得被月先生扒层皮下来? 不过回过神一想,全志桐也就释然了,对方可是一招之内就活撕了那个耐打抗揍,仿佛小山一般的巨型尸鬼怪物,这样的异能者要不是个人物,想必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会信。 要知道他自己拥有的异能力“肌肉离合器”可是以强攻击作为特点的,即便如此,他的全力一击也没有对巨型怪物产生多少实际性的伤害,也就是说,先不论这个又矮又瘦的少年异能力的威力如何,单是他对自身能力的开发程度,全志桐自认可是万分的不如。 “所以,你这是要去见我们家驯海爷?”全志桐做确认一般的再次问道。 “嗯。你倒是不用那么紧张,说到底,我终究还是算江龙会的一员呢。” “全哥,这边已经不安全了,马上要天黑了,我们得赶紧撤,要不然就要被尸鬼给堵住了!”说话间,全志桐幸存的两个组员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气都没喘匀,就慌慌张张的冲全志桐说道。 毕竟他们可没有一个能跑能跳的异能力傍身,要是真等到晚上被堵住了,那可真的只能等着被分而食之了。 全志桐又看了一眼陆轰,见对方也没什么反应,于是说道:“那陆轰先生就随我们一起撤退吧,说老实话,要是没人带路,你还真不好找的着总部的位置呢。” 陆轰心说大兄弟你说的可真对,下午他可是带着唐猫,两个人绕了将近两个小时,连聚集地的影子都没见着。要不然他怎么会火烧眉毛般的赶过来救人?不就是为了全志桐这句话嘛。 “那么,动作要快了,再晚一点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毕竟这里离地下通道的入口还隔着两条街呢。”全志桐说着话,已经带头开始向西面跑了起来。 099.节外生枝 临江区,肖良桥小学,摩菲娅组织驻华夏前线实验室,地下蚁巢,奥斯卡博士的私人办公室内,垂垂老矣的老疯子发够了癫,瘫坐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的发着呆,那份被平克斯送过来的调查报告乱七八糟的散落在他办公椅的周围。对他而言,这些刚才还让他激动不已的报告已经变成了一堆不堪用的废纸了,因为他已经将上面的数据一一记在自己的脑袋里。 虽然电脑和纸张是更为方便的记录载体,但是这位年近古稀的白种人仍然习惯依赖于自己异于常人的记忆力。毕竟,纸张和硬盘上的资料无论防备的再严密,也总有被偷窃的可能,但存在脑袋里的信息则不会。 他百无聊赖的躺在办公转椅上,试图尽力消化掉刚才那份让他惊异的数据,或许是他年纪终归是有些老迈了,亦或者数据上显示的东西确实罕见,以奥斯卡博士惊人的学识,他仍然不能仅仅靠着几串数字就猜测出某种惊世骇俗的东西。 “或许是观测器出了问题……”他这样想着,这种猜测其实也并非毫无根据,毕竟再精密的仪器也会有一定的几率出现故障,就像再认真的人也免不了偶尔走神一样。在伟大的科学史上,这样的例子简直不胜枚举,有的研究失误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奉为真理,成为了世纪谎言。 总之,凭空瞎猜是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奥斯卡博士深知这一点,他在计划着,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击败死囚的异能者抓捕过来以供研究,虽然他很清楚,要抓获一个起码是大能力者等级的异能者是多么的困难——或许可以用更巧妙的办法说服他参与自己的研究,就像那个现在在外面被奉为恶魔的男人一样…… 奥斯卡的思绪被一声并不是很响亮的提示音给打断了。即便这“叮”的一声音量不大,但是在绝对安静的办公室里,已经足够吸引沉思的老者的注意力。 发出声音的是奥斯卡博士办工作对面的那堵墙上,一扇足有半米见方的电子仪器,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只有半个指甲大小的红色指示灯,大多数的灯一直常亮,而少部分的则始终保持着熄灭的状态。 奥斯卡博士抬头看过去,一盏忽亮忽灭的灯在周围稳定的同伴中间很是显眼,显然的,这就是机器发出声音的原由。 那盏指示灯跳动了数秒钟的时间,然后就完全熄灭了。奥斯卡博士的视力很好,他能很清楚的看见好离他好几米远的电子仪器上,每一盏指示灯下用很小的文字标明的字签。 那盏刚刚灭掉的灯下面,用中文写着“肉魔”两个字。 “嘁,又是一个半成品的实验体被消灭了啊,真是……虽然一个失败的作品,坏掉了也不值得惋惜,但是也该小心一些使用嘛!毕竟那可是花了不少人命才弄出来的东西。” …… 中城区,刚刚杀死了奥斯卡博士口中的“失败品”的陆轰一行人跑过两个街区的同时,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然而刚才的动静将周围的街区里足以威胁人类性命的东西,全都吸引到了战场的周边,四个人就这么在大街上疯跑,竟然没有一只尸鬼或者暗兽跳出来袭击他们。 显然的,死在不远处的那一堆肉山,更能吸引这些暗夜怪物的注意力,它们在享受着一场不可多得的饕餮盛宴。 因为全志桐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代步工具,本来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赶到的地下通道入口,此时却便的遥远无比,尤其是陆轰还要要求他们绕点远路,去接他的同伴。 即便是肉魔的尸体再庞大,也经不起数个街区的食肉动物们集体分食,也许十分钟,也许只需要五分钟,饿鬼们的宴会就会结束,可以说他们现在可是在和时间赛跑。 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还要带着众人跑远路,全志桐恐怕当场就要和他翻脸了,但是陆轰不同,毕竟这家伙刚才可是救了他们三人的性命,接应同伴这种事情也并非是无理取闹,全志桐只能祈祷黑夜的恶鬼们吃的慢一些,他们几位的脚程能再快一些,能赶在尸鬼与暗兽们一哄而散前,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等他们四个人赶到唐猫与陆轰约定碰头的地方时,这位体态娇小的少女已经等在那里了。 虽然从跑动的距离上看,私下去和幕后黑手会面的唐猫要比这四个人远的多,但轻盈的身体和迅捷的速度,让唐猫对这种长途奔袭很是擅长,毕竟陆轰和全志桐在不动用异能力的情况下,速度也就是那么回事,还有两个普通人需要体谅照顾,唐猫能赶在他们前面也算理所应当了。 只是毫不知情的陆轰看到唐猫的样子颇有些纳闷:为什么这家伙会出一身汗啊?她明明就只是等在原地休息的啊。 之前陆轰和唐猫在超市里搜刮的物资全都被丢掉了,唐猫的手里只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牛仔布大旅行袋,毕竟陆轰信誓旦旦的认为只要找到了江龙会的驻地,补给应该是要多少有多少的,那些超市里的过期食品自然可以丢掉了。 五个人轻装简行一路飞奔,沿途里陆轰和唐猫两个人还分别解决了数个不知好歹的尸鬼,等他们到达地下通道的入口时,夜色已经渐深。 全志桐和他的组员麻利的将入口设置的伪装和路障一一拆卸下来,经常接到巡逻任务的他们对这项工作已经熟练无比,虽然人手比平时少了一半,但他们工作的效率却没有半点拖沓。 陆轰和唐猫两个人帮不上忙,站在一边警戒着。唐猫很小心的瞄了一眼正在清理通道的三人组,确定他们没有注意这边,才小声的对陆轰说:“他们惹上的麻烦不小。” “是啊,那么大一只尸鬼,真是前所未见,不过已经被我干掉了嘛。”陆轰自鸣得意的说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唐猫有点生气了,这家伙又开始再很严肃的事情上不正经了。 “当然是假傻了。”陆轰的语气没变,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他说的话却让唐猫很放心了,“不管他们惹的什么麻烦,都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让他们带个路而已,不算节外生枝。” 唐猫得承认,陆轰说的对,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100.陨龙者的传说 全志桐所谓的地下通道,其实就是末世前的地铁,在秩序尚未崩坏之前,还没有放弃城市的军队花了大力气,打算清空了地铁轨道里徘徊的尸鬼,并用军用掩体将出入口掩盖起来,作为保证部队战略纵深的密道,可惜这项庞大的工程并没有完成,他们只来得及清理完毕中城区的地铁,就被层出不穷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暗兽逼退。 所以这些干净的,甚至每隔数米的距离都会有一盏昏暗的荧光灯照明的通道被企图盘踞于此的江龙会彻底占领了。他们派人将通往其他城区的轨道封死,避免了其他城区的尸鬼回流,从而掌握了整个地下交通网络,可以说,江龙会之所以能在临安市曾经最繁华的市中心立稳脚跟,确实要归功于这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 “收集资源,寻找食物,突击有威胁的暗兽巢穴,尸鬼潮来临的时候还可以做临时避难所……总之,地铁的作用简直是太大了。”全志桐如是说:“多亏了月先生有远见啊,力排众议非要攻下这里,要不然我们就得和大多数人一样,去那劳什子的新城里给权贵老爷们当牛做马!” “咦?去新城不好么?听说那边都恢复农业生产了,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吧?”说话的是唐猫,只不过她的提问似乎并不代表着她自己的立场。 全志桐很容易就看出了这一点,毕竟身为一个在黑道——尤其是末日中的黑道里混了这么久的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去新城不好么?这句话由您说出来可真是稀奇啊,如果那边的生活真的很好,您为什么还在旧城里做扫荡者呢?” “嘁,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并不难,毕竟,你身上的味道,和我曾经见过的那些扫荡者一模一样。”全志桐得意洋洋的说道,看起来他之前可没少跟这些末日拾荒者打交道。 唐猫对他自鸣得意的眼力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另外一个词吸引了——味道? 女孩子对这种词汇的反应再过激也不算过分,她抬起胳膊使劲嗅了嗅,然而即便是以唐猫进化过的嗅觉,也没有什么能被称作“扫荡者”的怪味道啊——嗯,除了陆轰的气味。 毕竟,两个人靠在一起睡了一晚上呐。 想到这里,唐猫的脸腾的一下红成了苹果。 “哎呀呀,您别介意,唐猫小姐,我说的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气味啊,怎么说呢……换个词吧,感觉,你身上有扫荡者的感觉。” 唐猫狠狠的瞪了一眼全志桐,因为他的解释迟到了,她都出溴了才解释算什么鬼啊! 倒是陆轰对唐猫小妹妹不常见的脑袋短路没有足够的重视,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别的地方。毕竟在崔拓手下工作的时候他也听说过不少总部这边的传闻,对那个“月先生”,他可是久仰大名了呢。 “听说,月先生也是个异能力者,对吧?”因为全志桐正在和唐猫闹别扭,陆轰只好转过头去问另外两个江龙会的组员。 “是啊,月先生不光神机妙算,身手也厉害的紧。” “那他是所谓的大能力者?” “这种事情我们做小弟的哪里能知道,不过我倒是有幸见过月先生出手……” 一名组员欲言又止,陆轰却没了再问下去的兴趣,不用说,即便他们愿意讲,也无非是歌功颂德一般的说那个月先生如何如何的厉害、如何如何的的了得。 可以看到出来,不管是身怀异能,颇有几分本事的全志桐也好,还是这二人一般最普通的成员也好,整个江龙会的总部,所有人对月先生简直是到了个人崇拜的地步。 可是,没记错的话,江龙会的现任刀把子名字是叫杜驯海啊,这帮人不崇拜正经的刀把子,却对二把手这么上心,真的没问题么? “所以说,你知道这次是谁暗算的你们?” 唐猫的声音暂时打断了陆轰的揣测,不知怎么的,平时话不是很多的唐猫,竟然和全志桐聊的起劲——这让陆轰莫名的有点不高兴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陆轰不觉的打了一个冷颤,天哪,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吃醋?见鬼,严格的说那个小丫头才15岁,还没成年呐! 不知怎么的,那两个人的话题就扯到了这次意外袭击的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上,唐猫似乎是故意把话题引到这边的,毕竟,虽然她已经和风衣怪人接触过了,但是对方给她的感觉极其的不好——一个不是活人,却也没死的家伙,唐猫总觉得这样一个和死亡医生同类的活死人,两者之间总该有什么联系才对。 “虽然听起来有点荒唐,但我觉得暗算我们的应该是那个陨龙者……” 全志桐的话没说完,身后的两个小弟却一下子憋不住笑,发出“嗤嗤”的声音,。 话刚说出口就被小弟嘲笑,对于一个队长而言简直是一种羞辱,然而全志桐却并未有为此大为光火,反倒是自己的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 “你们先别笑,我可不是拿传说出来唬人的,有些事情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可不是第一个被袭击的巡逻小队了。” 听到这话,两名手下果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他们即便是在混蛋,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老大似乎并不是在说昏话,而是他确实知道一些他们这些小喽啰平时不配知道的秘闻,才基于此做出的判断。 “那么,那个陨龙者,到底是什么人呢?”作为旁观者的陆轰适时的提出问题。 “听名字就不难猜,陨龙者嘛,自然是和江龙会不共戴天的人。”全志桐说话时脸带阴霾,陆轰倒是清楚的很,从立场上看,与江龙会不共戴天的人,自然也要和这位巡逻队的小队长不共戴天了,只是这个时代,哪一个组织——甚至具体到任何一个个人,谁的屁股后面不是一笔烂账?程俨程平山这种往日里油头粉面冠冕堂皇的政府官员,还少不了要做一些杀人越货逼良从倡的勾当,更何况是是江龙会这种底子本来就不算干净的黑道组织? 如此想来,陆轰倒是对这个打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陨龙者”提起了几分兴趣,确实想要听听他的传说了。 101.不愿触及的记忆 “陨龙者这个名称是从前几个月才开始传起来的。具体是谁起了这么一个小说里才能摘出来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总之呢,就是在几个月以前突然出现了极其异常的情况,城区里的尸鬼突然像是有了灵智一般,三天两头的就会对针对江龙会成员的伏击,一开始的时候上面的人都把这种事情当成意外来处理,毕竟是尸鬼这种东西,见到了有血有肉的人类,什么时候不是一哄而上的?没谁会相信它们还能有伏击的本事……” 全志桐说到这里,脸上已经微不可察的泛起了一丝阴霾,看来不仅仅是这次任务的九死一生,之前某些关于陨龙者的事件恐怕也给他留下了很糟糕的记忆。 “直到我们损失了四五个搜索队的人手,才终于有人意识到事情恐怕不对头,刀把子为了弄清楚事实,派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设了一个局,等着那些会伏击的尸鬼自投罗网,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些鬼东西根本就不是凭空长出了智能,而是受人操控,我们消灭了一批被控制的尸鬼之后,那家伙竟然派出了一种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的怪物,即便是队伍里的异能者也不能对付,最后是月先生出手才堪堪杀死了那东西,不过幕后黑手却被他给逃掉了。据当时幸存下来的异能者说,对方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那个谁都见过的怪物,是叫‘肉坦克’对不对?”唐猫冷不丁的出言打断。 然而就这样一句话,却让刚刚还在谈及“陨龙者”的全志桐大惊失色,一股惊恐的白毛汗登时就湿遍了全身,“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当时月先生下了封口令,就连会里的兄弟对这件事都知之甚少,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一口气问出了数个问题,全志桐却变得更加紧张了,要是这两个人真的不怀好意,凭借着陆轰的能力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杀掉他们三人应当不是难事,更严重的是,他们接下来只要沿着地铁轨道走,就能很容易的接近江龙会的总部,随便搞些破坏,毫无防备的总部一定会损失惨重的。 “你听到我的名字,难道还没有一点印象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唐猫丝毫不想搭理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全志桐,看来她本人对江龙会实在没什么好感。 “唐猫……唐猫……”全志桐听话的开始琢磨少女的名字,只是稍微一想,一个极有可能的念头一下子浮出了脑海:“你是……你和唐敖是什么关系?” “真令人意外,感谢你还挂念着家兄。”唐猫冷言冷语的,一点也没有意外的感觉,当然,感谢之类的东西更不会有,这让她干巴巴的客套话变得有些讽刺意味了,或者说,这家伙就是在讽刺对方。 全志桐听到唐猫的亲口承认,之前的戒备突然就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个喜欢直来直去的汉子总是把心里所想写在脸上,此时的他眉宇之间没有了刚才的如临大敌,反而是显得多少有那么一点愧疚。 “谁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再聊些什么啊?”陆轰很是讨厌这种只有他听不懂的谈话,至于身后两个更加听不懂的小喽啰,他没有考虑在内。 “我哥哥当时就是他说的那个百人小队的统领。” “你们之前也是江龙会的人?”陆轰如是问道。 唐猫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即便是陆轰的询问也丝毫不给面子的闭口不言,反倒是全志桐似乎对当时的事情很了解,出言回答道:“唐敖当时确实隶属于江龙会。那时候新城才刚刚建立,江龙会也想着像新城那样,至少控制住一半的城区用来谋求发展,于是派人在中城区甚至是周围的几个城区建立了不少个据点,人数少的有几百人,人数多的足有四五千,当时唐敖就是一个中型的据点的负责人。” “那次战斗发生的地方距离唐敖的据点最近,所以那只上百人的队伍就是唐敖当时的手下,因为‘肉坦克’的出现伤亡惨重,溃逃的兄弟们慌不择路的只顾着往自家的据点跑,结果那怪物尾随而至,等到月先生赶到的时候,据点里到处都是残尸碎肉,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 “从那之后,唐敖就带着幸存下来的一批人脱离了江龙会,自立门户,成了附近的一股不小的扫荡者势力,许多江龙会分派出去的据点也都有样学样,一个个的脱离组织,经过这样的打击,月先生控制半个城区的计划彻底破产了,只好依靠着地下通道,建立了一个比较隐秘的聚集地作为总部。” “哦,你倒是挺了解的嘛,当时的事情。”唐猫依旧是冷冷的说道。 唐猫还清楚的记得,肉坦克冲进据点的时候,正是傍晚,她用一大捧不知道从哪里搜刮过来的糙米炖了一大锅的稀粥,等着执行任务的哥哥回来一起吃,但哥哥还没等到,却等来了一只发了疯的怪物……一年多以前的她比现在更加的瘦小,也没有觉醒异能力,她哭着钻到了灶台低下才幸免于难……当时据点里被屠杀的人发出的惨叫声和怪物牛吼一般的轰鸣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当时跟随着月先生,所以对这件事很清楚,月先生和肉坦克的厮杀时候我也在场,帮助月先生打掩护。” “这么说我倒是要谢谢你了?杀掉怪物的勇士?” “不。请不要这么说,这件事说到底是江龙会考虑不周……” 唐猫没有迁怒全志桐,甚至她都没有迁怒江龙会和那个所谓的月先生的意思。她之所以句句话里都带着刺,说白了还是再生自己的闷气。早知道那个穿风衣的半人不鬼的混账东西,就是当年惨案的罪魁祸首,她说什么都不会放他大摇大摆的离开…… 不过,也好。如果这次陆轰和自己真的将那个疯癫的恶鬼送进地狱,她也不至于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了,那个“陨龙者”将会是唐猫追杀的下一个目标。 102.看门狗 唐猫现在才发现,原来被仇恨蒙蔽住本心,竟然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她,已经学不会如何在没有杀戮的世界里生活了,如果非要给自己定下一个存在于世的意义,未曾报复的仇敌应当是最能遮人耳目的幌子,既能骗过别人,也好骗过自己。 陆轰和全志桐仍然在聊一些关于“陨龙者”的话题,然而唐猫现在一点都听不进去了。或许全志桐对于那个半死的人更了解,能从他口中问出不少有用的情报,对于自己今后的行动大有裨益,然而他并不算难听的声音此时却显得格外的烦人,在唐猫的耳边拧成一股类似于“嗡嗡”声、毫无意义的噪音,莫名的让她觉得很是心烦意乱。 陆轰倒是很认真的在和对方聊天,甚至问出了“陨龙者”生前的身份这类的情报,据说他原来是临安城内第一批觉醒异能力的异能者,在暗兽潮之后被江龙会的刀把子谋害,至于他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则不得而知,有传言说和崇德区的那个死亡医生有关系。 然而他们的话题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一行五人在昏暗无光的地下通道里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也终于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毫无特点的地铁出入口,相似的设施在之前的一个多小时里陆轰一行人经过了好几个,无一例外的都被军用的障碍物封的很死,几乎是密不透风,有的甚至装上了坚固的卷闸门,力求将地下通道和外界隔绝起来,而这个出口则显得毫无防备,和末日前供人进进出出的样子相比,几乎是毫无变化,宽敞的出口处只有四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把守。 陆轰隐约记得这一个地铁站名字叫市政厅,听名字就猜的出来,原来临安市最核心的政府机构就坐落在这附近,只是不知道这一点模糊而零碎的记忆是何时保留下来的,有可能是失忆前,更可能是失忆之后。这种情况倒是出现过不少次,这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会让陆轰很有熟悉的感觉,这跟跟那个证明在“灰色情人节”来临之前,他的确在临安市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然而这些零敲碎打又模糊不清的推测没有一点用处,无论如何,只是记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是让陆轰颇为无奈。 守门的青年似乎和全志桐很熟悉,昏暗的地下通道里刚刚传来了一行人的脚步声,这家伙就已经扯着嗓子开始打招呼了。 “喂,老桐啊,你今天可是慢的可以啊,其他然半个小时之前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进了尸鬼的肚子里遍粪了呢!” “啊,你他娘的乌鸦嘴真是灵啊,老子是他妈的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能回来算是老天开眼,没让我死在你这个王八蛋的前头。” 全志桐低着头从黑黢黢的出口处钻了出来,面色不善的盯着之前说话的青年,原本就是街头混混出身的帮派,聊起天来话自然好听不到哪里去,污言秽语的,话都捡脏的说,尤其是看样子两个人还颇为的不对付。 “你看你,胡说八道么,出去是五个人,回来还是五个人,哪里像遇见危险的样子?活该你……” 流里流气的青年话没说完,眼睛就扫到了唐猫和陆轰两个人,惊讶的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出来的是五个人没错,可是这五个人里竟然有两个自己不认识的,这事情可就有点大条了…… “他们两个是谁?我的天,乌头和阿布呢?你怎么把外人随便带到总部了?还他妈走的是地下通道!” “孙子,你吵什么吵?我不是说了我差点把回不来了,你当成笑话听呢?乌头和阿布命没我们硬,折在外头了。这两个人救下了我们,听他们说好像也是我们江龙会的人,还有要事找我们刀把子,所以我就给带来了。还有,我不走地下通道走什么?这十几公里的路,你让我飞过来?” “你们是江龙会的?”被骂成孙子的青年没顾得上和全志桐吵嘴,折过脸来询问陆轰和稍稍靠后站的唐猫,一脸的不相信。 “我是崔拓老爷子的人。”陆轰回答到。 “崔拓?老爷子?没听说过啊,你懵谁呢?江龙会可没有这一号人。”青年扯着嗓子叫唤,似乎这人的嗓门天生就比别人的大,说什么话都像是在吼。 陆轰不耐烦的用小指捅了捅耳朵,怕被对方吵出了茧子:“你不知道?没关系,你们刀把子一定知道崔老爷子是谁,带我去见他。” “你他妈……你以为刀把子是谁相见就见的么,你当你……”青年的脏话再也骂不出口了,因为他就只觉得一阵骤风乍起,接着便是如鲠在喉一般的难受……不,说的更准确一点,窒息的感觉毫无防备的突如其来,让青年难受无比。 他当然会难受了,无论是谁被人掐着喉咙从地面提起,都是离死不远了。 青年双脚离地,两只手如同螃蟹一般乱抓,只是短短的两秒钟,他的脸就变成的了青紫色,眼看就是要活不了了。 陆轰动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着青年的手下慌慌张张的掏出枪来指着陆轰的脑袋,已经是数秒之后的事情了,眼看着青年已经到了失去意识的边缘,几个持枪的守卫硬是不敢动手,他们谁都知道,面前这人就凭刚才瞬息间就制服了青年这一手,一旦自己扣下扳机,陆轰死不死还是两说,自己和队长肯定活不了。 就在陆轰马上要将青年活活掐死的前一刻,不远处传来了一个阴柔的声音:“小兄弟,哪有到人家里做客,先把主家的看门狗掐死的?” 似乎是觉得这人说的有理,陆轰手一松,青年就掉在了地上,这人足有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陆轰根本不可能将他提起来多高,但他落地的时候简直像是从三层高的地方摔下来的一般,脚一挨地就软倒了,躺在地上伸着舌头大口的喘着粗气,更像是一条看门狗了…… 103.月先生 一个偏瘦的中年人从双行车道的另一边走了过来,路中间的绿化带遮挡住了陆轰的视线,所以刚才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藏在夜色中的人,而对方似乎把刚才陆轰一行人所有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了,这让陆轰觉得很不舒服,虽然他早就知道这里恐怕不止一双眼睛再盯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男人的脸色略显苍白,行走的脚步也很是虚浮,看起来不是很健康的样子,像是一个久病初愈的人。他是属于那种只要看过一眼就绝对忘不了的人,倒不是长得有多少惊世骇俗,只是这种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颇为阴柔的男性确实很有特点。从他的相貌上看不出具体的年龄,只能在三五十岁之间猜个大概,陆轰只好武断的将他归类在中年人的范畴。 来者一身偏枣红色的西装,不紧不慢的走道离陆轰大概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从这一点上看着是一个很有分寸的男人,知道保持这样的安全距离,对双方都有好处。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陆轰和唐猫二人,颇为和善,一点也没有动怒的样子。 陆轰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不难判断这人在这个所谓的江龙会总部说话还是算数的,这一点从全志桐等人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躬身行礼上就能知道。 “实在是抱歉,我要是不用这样的方式,恐怕您不会出来见我们的。”陆轰笑的很是人畜无害,在为刚才的粗暴行为稍作解释。 “那么,请容许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这座总部的负责人之一,你可以叫我月先生。” 他的声音有点尖,还带着很厚重的鼻音,刚才人在远处还不觉得,现在面对面的说话,陆轰只觉得对方一开口,自己就从头到脚的冒凉气,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眼前这位就是全志桐提及过的那个月先生?果然是人如其名,阴的不像是一个活人。 “我叫陆轰。从金鳞寺过来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哎呀哎呀,原来是崔老先生的‘飞雷子’大驾光临啊,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月先生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看起来假的离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演话剧,陆轰只是觉得他在恶心自己。 飞雷子这个称号倒是陆轰自己的没错,因为帮着崔拓老爷子做过几件事情,他漫天乱飞又动静不小的战斗方式被别人准确的用这个诨号表达了出来,不过陆轰本人不怎么喜欢这个称谓,只有那些知道他这个人却又不知道他姓名的家伙,才用这个词来替代着称呼他。 “先别给我戴高帽子,月先生,我倒是想要问问您,为什么江龙会的人对崔老爷子是一问三不知?难道说偌大的总部里,只有刀把子和您才认得老爷子是哪个庙里的菩萨么?” “崔老先生隐居在金鳞寺,不问世事久了,下面的人不清楚也情有可原,毕竟现在主事的是杜驯海。难不成,陆先生此次前来,是要跟月某人兴师问罪的?” “那倒不是。这次我受崔老先生的重托,要去取一个硬茬的梁子,不过路途遥远,多少有些吃紧,想要在总部里匀一辆省脚的,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面皮。” 陆轰这两年跟着崔拓,好的东西学不了的多少,黑话倒是学了一点,听人说跟江龙会的头头脑脑谈事情要是能说上一段切口,事情就好办许多,于是搜肠刮肚的弄出了这么几句话。 月先生听着陆轰这半白不黑的用词就想要笑,但总归是不难理解他到底说了什么。无非是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做人命买卖,怕来不及,于是到总部里来借一辆好用的车,顺便再补充一点补给。 “陆先生本来就不是圈子里的人,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切口这种东西,多少年都没人用了,现在连法律都不顶用了,江湖上的规矩就更不用提了。” 陆轰本来想要卖弄一下,结果弄了一个大红脸,不过他这人个头不大,脸皮倒是很厚,面不改色心不跳列了一长串所需物品,还让月先生现在就去准备,美其名曰:不敢耽误老先生的事情! “这你可就难为兄弟了,我虽然管理这片地方,可是规矩你懂的,没有刀把子的容许,我可不能私自调运东西给你。” 月先生见陆轰的脸色发青,一副要暴起伤人的样子,有不慌不忙的补充道:“要不这样,陆先生,你先在我们这里歇息片刻,我这就去找刀把子商量,老爷子的事情刀把子一定会鼎力相助,耽误不了事情。” 陆轰觉得月先生说的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他张口就要一辆车呢,这种东西,在重工业恢复之前,一定是用一辆少一辆的稀缺物资,对于一个控制了大半个城区的组织,可是人命都不换的宝贝,像全志桐一行人出门就弄坏了五辆摩托车,天知道,肯定少不了被追责。 于是月先生找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给陆轰和唐猫两个人带路,把他们送去客房,又吩咐了嚣张青年几句,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立马来了精神,带着侥幸余生的三个丧家犬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而月先生自己则三两步走进一片建筑物投射下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唐猫一言不发的跟在陆轰身后,随着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少年走进了一间较为矮小的建筑里,已经破烂不堪的招牌上还挂着“XX情人旅店的字样”,陆轰有点不好意思,唐猫却没什么反应。 也许是看出了某人的拘束,原本话不多的少年开口解释:“这周围原本是市政机构,办公场所和大面积的绿化空地很多,所以能住人的地方就要少一些,最像样子的就是这里了,只有客人来访才会启用。虽一般会里的人和平民都在各种办公室里将就。然看起来有些不太合适,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安排两个房间……” “不用,一间就好。”唐猫打断了少年的自作主张,后者先是微微愣了愣神,然后奇怪的看向陆轰,那眼神分明再说——真是的,都能住一间房了,还局促个什么劲啊,人家女孩子都不像你这样害臊。 然后陆轰就更尴尬了…… 104.你只是害怕 作为曾经的国际化大都会,情侣酒店这种彪炳着开放的服务设施自然是要有的,即便在诸多原来的政府职能部门周围营业,合理与否确实有待商榷,然而即便真的有碍风化,又有谁真的在乎呢?更别说,入夜后在这家酒店里一掷千金的豪客,没准儿就是白天坐在办公室里油头粉面的官老爷。 顾客的消费水平决定了服务质量,这在任何一种服务行业里都说的通,眼见为实,陆轰肯定能亲自证明这个观点的正确性,毕竟单是从这间房间的装潢上看,在原来的世道,要是不花上大几千块钱,还真就住不起这一晚上。 当然,就照着现在的物价,几千块钱也就是一箱罐头的价钱。 无论如何,没见过大世面的土鳖陆轰先生,还是被这里华贵的装潢惊喜到了,从青年带着两个人进门的第一秒算起,陆轰就喜欢的不得了,要不是真的有要事在身,让他一辈子在这间屋子里混吃等死他都乐意。 毕竟,这件天鹅绒面料的大沙发真的太舒服了,不知道那张色系淫菲的超大双人床趟起来如何,他蛮想上去试试,可惜那边已经被唐猫占领了。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非要和你睡同一间房?”看到陆轰已经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唐猫终于忍不住问道。 “莫非是你觉得本公子风度翩翩相貌俊美,起了以身相许的心思?” 唐猫的两腮鼓鼓的,气的整个人都圆了三分,顺手就将一个砧板大小的鸭绒枕丢在了陆轰满是调笑的脸上。 “喂,我说真的,自己享受一间如此奢华的卧房有什么不好的,非要跟我挤在一起,洗个澡都不方便啊。”陆轰没皮没脸的揪着砸在脸上的枕头,顺手就垫在了脑袋后面,整个人变得更惬意了。 “你就是个混蛋!最混的混蛋!”唐猫莫名其妙的更生气了,她就是觉得陆轰现在是在逗她玩,虽然明明他就什么都没做。 愤怒的不行,索性不要理他,把自己散开的头发气急败坏的揉的乱七八糟,然后自暴自弃的一头钻进了大大的羽绒被里。 过了一会儿,发现陆轰还真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小情绪,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自得其乐的躺在那边的沙发上,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沉缓了下来,有要睡着的趋势。 这就不行了,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烦躁不安啊,自己不痛快,陆轰那个家伙也别想好! “喂!”她大声叫着,像是在招呼一条烦人的野狗。 “别闹了。不管东西借的到还是借不到,明天都有的忙了。要么是赶路要么是抢劫,都是费力气的工作,不休息好可不行。”陆轰声音很沉,真的像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你还真能睡的了觉?你这种人是怎么活这么久的啊,这里可是江龙会的总部,你的哪位‘老爷子’显然在这块地方不受待见,你还得罪了月先生那个阉人,你还敢睡觉?就不怕真睡着了被别人捏着脖子掐死?” 陆轰其实很想问唐猫,你是怎么知道月先生是个阉人的?你见过?但考虑到这句话问出去后,自己可能就等不到唐猫嘴里口口声声确认的杀手,而是被愤怒的小姑娘率先捏着脖子掐死了。 为了自己活得不够久的小命,陆轰果断选择把一切开玩笑的话咽进肚子,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如果他这时候能带上一副墨镜,就像绝了给人摸骨算命的瞎子。 “你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宁愿和我挤在一间屋子,也不分开住。我其实是知道的。” “我……” “你是在害怕。”陆轰仓促的打断了唐猫的解释,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就像是一位饲主在安慰自己生病了的宠物猫。 “你只是在害怕而已。这里没有阴森的阉人,也没有半夜里从通风管道爬出来掐你脖子的杀手,冲泡咖啡我们刚才都喝了,里面没有要人命的毒药,门锁的很严实,没人会突然闯进来,这里没有枪声和惨叫,也没有吃人的变异尸鬼——那个叫‘肉坦克’还是什么玩意的。 这里没有,这里只有我和你。即便是有那些乱七八糟、给你留下如此深重的心理阴影的混账东西,我也会把他撕碎给你看,我之前不是撕碎了一只比那个肉坦克还要厉害的怪物么?你亲口告诉我的,拿锤子的怪物比你之前遇见过的东西更强,那么你应该对我有点信心才好。” “我不是……”唐猫不敢看陆轰的眼睛了,她把头埋进双膝,支支吾吾的。 “好了,安心睡觉吧,明天真的会很忙的,一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唐猫几乎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然后很听话的又钻进了和她娇小的身体相比,简直巨大的不像话的被子里,只露出天灵和几绺碎发。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埋在被子里的唐猫责问着自己。 她知道陆轰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两年前哪个晚上,还有在这个叫江龙会的组织的旗下的,每一个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都给曾经弱小的自己留下了一辈子那一抹去的伤疤,现在这块丑陋的疤痕被自己狠狠地撕开,往外流出的竟然不是淋漓的脓血,而是自己坚强的外表下,窝藏的胆小与懦弱。 不幸的是,那个胆小而懦弱的自己,恐怕才是最真实的吧。 然而让她难堪的问题从来就不在这些方面,而是她对陆轰这个人的态度上。 唐猫是如此的自知,她从来都知道自己一旦揭开了冷酷而不露声色的表情,放下了染过无数鲜血的短刀,她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十六岁少女,在面对记忆中最为痛苦而可怖的阴影时,她同样会哭哭啼啼的怕到不行。 但问题是,这种害怕理应是烂在心底,永不见天日才对,然而刚才,她竟然真的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女孩一般,对着那个男人撒娇任性发脾气,企图从他哪里得到一点安慰。 更恐怖的是,她竟然在被他安慰之后,完全放下了戒心,真真正正的获得了某种安全感,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甜甜的睡上一觉了…… 这简直是……太糟糕了啊! 105.变天 临安市中城区,市政厅附近,一座颇为不起眼的古旧建筑物,就像往常一样,安静的仿佛被夜色彻底吞噬了。 这种仿佛民国时期就存在的石料建筑物的确很难见到了,在末日之前,只有和临安市很近的沪市在市中心还大量的保存着这种古楼,很是别具风味。当然,“灰色情人节”之后,旅游之类的行业已经随着世界上一多半人口的死亡而被消灭了,故而,即便它历史再悠久,在现在的幸存者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处稍比其它楼盘坚固一些的藏身地而已。 如果非要给这一幢古旧的建筑找出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所有的窗口都被厚实的木板给封死了,透不出一丝光来,这当然意味着,这里恐怕盘踞着一伙了不得的人物。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里一直以来,都是临安城地下世界说一不二的超级大组织——江龙会的场子。 早在二三十年前,江龙会刚刚在那个名为崔拓的老混混手底下建立之初,这家“不夜城俱乐部”就是是临安城内最好的歌舞厅之一,时至今日,即便那个丑陋而且简陋的霓虹灯招牌已经旧的快要掉渣了,即便现如今的江龙会也并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黑帮组织了,但他们的总部仍然没有改弦更张,于是,这间本来推到拆掉都不过分的建筑物,一直以来都是中城区幸存者们的中心,这已经是很夸张的事情了。 现在,在这幢本来也没多高的旧楼里,最顶层的那一件硕大的办公室里,有两个尚未入睡的阴谋家在交谈着。 因为窗户被彻底封闭的原因,这间办公室的白天和晚上差别却不是很大,反正透不过光,都是要开灯的才行。不远处搁置了六台柴油发电机不间断的工作,时刻保证着总部的灯火通明。冷气开的很低,让刚刚从外面进来的月先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空调除了用作制冷,还要保证这里的空气质量,毕竟,封死的窗户可是不能换气的,一直没有新鲜空气进来,长此以往,再厉害的人也会被憋出毛病。 “这么晚你还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么?”那个坐在硕大的橡木制成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的男人半眯着眼睛,很是随便的询问着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 这个男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一般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多少的都会有点发福,然而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人至中年,却越发的显得精神烁熠了,他身着一件黑与暗红相间的条纹西服,涂了发胶的头发有两指长短,全都一丝不苟的梳理到额后,坐在老板椅上玩弄着手里的雪茄和打火机,看起来活像是一个已经入戏的电影明星。 这人名叫杜驯海,祖祖辈辈都是江边地地道道的渔民,到他这一辈好歹上过几年大学,还没毕业就被慧眼识英雄的崔拓找来当秘书,几十年的摸爬滚打,最后坐在了江龙会刀把子的位置上。 此时的杜驯海已经远不是数十年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渔民的儿子,而是掌管着数万人生死的一方大佬,仿佛是以为诸侯一般,割据着临安城内曾经无可争议的市中心。数十年的黑道生涯,让这个枭雄一般的人物身上沾染了原本不属于他这个阶级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大资本家一般的风范。 月先生就很喜欢杜驯海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笑意,虽然他比谁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他在数十年的积累中,自然而然形成的某种习惯而已——习惯的将自己最友善、最无害的样子展示给任何人看。 无论这个人心里想的是杀是伐,给人看的表情也只有这一种罢了。 “不是什么大事情。崔老爷子的人连夜过来了。”月先生有一说一,然后自顾自的找了一个最高档的沙发坐了下来。 在老大发话之前就自己找座位坐的,在等级森严的黑道社会,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一般人这么没规矩,免不了会被大佬狠狠的教训一顿,然而月先生就没有这么多规矩可以拘束他了,在杜驯海面前,这个人一项很随便。 “连夜?他们走的地下通道?没道理啊,老爷子的人不可能知道入口和进入的方法啊,我当初可没跟那边的人透过底,难道现在的会里还有老爷子的人?” “老爷子经营江龙会数十年,有几个心腹手下还活着,安插在我们身边再正常不过,只是你想差了,没人告诉这两个人通道的入口。我们外出巡逻的一支小部队遭到了疑似‘陨龙者’的袭击,被这两个人救了下来,他们是跟着这支小队的幸存人员一道回来的。” 月先生出言解释,他可不想让杜驯海觉得那个已经完全脱离开的老爷子还在监视着他们,那样做可能会将贪恋现有的权利的杜驯海焦虑不安,然后会死很多人。现在可是多事之秋,江龙会还经不起什么太大的折腾。 “那么说这都是巧合喽?”杜驯海语气没变,但熟悉他的月先生却明确的感觉到对方很是松了一口气。 “那也不是。对方本来就是冲我们来的,想要借一辆好车,还要一批装备和补给,说是要完成老爷子的交代的事情。” “你觉得呢?”杜驯海似乎不想自己费脑筋考虑事情,索性直接问了月先生的意思,“这两个人的来龙去脉?” “昨天苏湖大厦不是被毁了么?”月先生说道。 “你是说,他们两个可能和那个大事件有关系?” “可能性有八成。时间地点都很是符合,最关键的是,崔拓老爷子和程家可是有很深的交情,程家这么大的事情,求助老朋友派几个人手帮忙也是在情理之中。”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准备开着车去中正山那边,然后去踢韩渊的肥屁股?”说完杜驯海自己先被逗的哈哈大笑。 他很夸张的笑了一阵,然后表情渐渐的收敛了起来,即便是天顶挂着的水晶吊灯,也掩盖不住他眼睛里渗人的寒光。 “看来,临安城的天,终于是要变一变了。” 106.昌德综合医院 崇德区的最东面,一片被称为徐家坞的洼地,在数十年前原本是农夫耕种的菜畦,如今却早已经被城市化的洪流吞没,变成了高楼耸立的城区。 昌德综合医院就坐落于此,就如同所有的现代医院一般,为了节省占地,硕大的一座综合医院竟被装在了一个数百平方的狭窄地面,无他,只好把楼建的越高越好,于是乎这幢几乎是高耸入云的医疗设施成了附近的地标型建筑物,远隔数公里之外,还能清楚的看见楼顶上象征着救死扶伤的十字架。只不过这个原本鲜红色的标志,已经被恶作剧一般图成了纯黑色,就连上面的霓虹灯都没有幸免于难,即便是不再通电的它们再也亮不起来,也都被一视同仁的刷上了一层黑漆。 这样做当然是有目的的。在黑夜中黑色是最好的保护色,这样处理这个醒目的标识,会让各种在黑暗中行走的恐怖暗兽们降低对昌德综合医院的注意力,不过这也为有心人提供了某种非常方便的讯息,那就是大厦内一定有着一伙势力比较强的幸存者。 这里当然是有幸存者的,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即便是在“灰色情人节”之前,昌德综合医院并不是临安城最大的医院,也不是设备最齐全的医院,但是现如今,这里已经成了救命的代名词。 毕竟——它可是和那个“死亡医生”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 对大多数人而言,又是一个平静而恐怖的夜晚,即便苏湖大厦那场惊动各方势力的大事件仅仅才过去了两天,许多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幸存者们就已经将它抛诸脑后,生存的压力让更多的人学会了事不关己的冷漠,更何况,苏湖区离崇德区可是相隔甚远,即便是同属一城,在城市交通已经完全瘫痪的情况下,除了少数有能力的家伙,互通有无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那么远的地方,谁把谁杀了,根本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 然而昨天夜里造访的一行数人,却将这幢死气沉沉的医院和四十公里外的苏湖大厦联系了起来。现在这一批人,都坐在昌德综合医院医院34层的休息区内,无所事事。 这群人领头的是一个又高又瘦,手脚细长的黑人,仿佛是一根被水泡腐烂竹竿。他面色凶狞,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尸鬼十足的亡命徒一般。这人百无聊赖的哼着不知名的某段黑人音乐,偶尔还能从他嘴里听见几声极其通用的脏字,可见他的美式英语说的非常流利,比他蹩脚的中国话发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喂喂,我说水水……”看来黑鬼已经无聊至极,就连自娱自乐这种最终手段都不能让他稍微开心一点,于是乎他没话找话的和休息室里的另外一个人搭讪。 被他搭话的是一个样貌俊秀的少年,他的皮肤简直白的不像话,但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清秀的长相,一直带着的棒球帽的帽檐被压的很低,隐隐的遮住了他的眼睛和半张脸,这让他看起来多少有点阴沉,再加上休息区本来就不明亮的环境,使得他颇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 司空淼似乎不想搭理黑鬼,一部分原因是这家伙嘴里不干净,尤其是他自作主张,张口闭口的脚自己“水水”——这个混蛋不认识“淼”字,于是自作聪明的拆开了读,司空淼要好好谢谢他,毕竟他没把自己叫成“水水水”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整个“天上人间”,似乎也没有谁想要搭理这个人。 偌大的休息区里,司空淼偏偏选中的现在坐着的位置,并不是这里风景独好,只是因为离黑鬼最远而以。 黑鬼自己当然是知道的,谁都不喜欢他,谁都巴不得他赶紧去死,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作为强攻组的组长,每一次战斗他都要冲在最前面,面对的危险是其他人的数倍,但是他仍然好好的活着,活的比谁都滋润——不信你看,那个整天阴沉着脸,就会背地里暗算人的螳螂死了,死法还比较解气,不只是死无全尸,连他的一片烂肉都没找见。还有疯疯癫癫的美食家,已经被炸成了半身不遂,他的“得力助手”阿阵已经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而他自己呢?虽然和最危险的陆轰干了一架,却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更重要的是,他还尝到了十几个少女身体的美味,别人哪有这个待遇? 想想那些姿色上乘的少女,黑鬼的心如同是老树开花一般,兀自的笑了起来,只是对比眼下的环境,以及司空淼爱答不理的态度,又让他禁不住的生起了闷气。 休息室里还有不少人,林林总总的十几个,都是“天上人间”的工作人员。“天上人间”并不是一个松散的组织,相反的,它的内部等级森严,虽说中正山那边的幸存者名义上都属于韩渊的麾下,然而人与人之间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受韩渊领导的将近两千人里,只有四个组的组长和组员是战斗人员,其余的人是没有资格参与战斗的,他们日常的任务就是从事繁重的劳动,或者有自己的身体取悦客户,以换取一点微薄的生活物资以及安全保障。 这样看来韩渊在得知苏湖大厦的战报时,会大发雷霆也就不难理解了。螳螂失踪(在其他组员看来螳螂已经死掉了,只有韩渊觉得那家伙还活着,并且会完成他之后交代的任务。) 美食家肖亿夫重伤,阿阵被俘虏,八去其三,韩渊几乎折损了手下一小半的战斗力,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亏他和佳琳二人制定了如此缜密的作战计划! 于是乎为了保证肖亿夫的性命,司空淼和黑鬼被命令护送昏迷的他去找“死亡医生”蒋禄愈接受治疗,所以这一批人才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干巴巴的等着。 要是在中正山,黑鬼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的找司空淼聊天,在那个人间天堂一般的地方,他有一万种办法取悦自己,只要不惹怒韩渊,他就是那里的娱乐之王! 然而娱乐之王离开了自己的地盘,就成了一坨烂肉,黑鬼只是在这间只有椅子的破房间里坐了三个小时,他已经快要憋疯了。 107.入侵者 “水水,你说啊,老大干嘛要费尽心力的救这个傻大个?这次任务做成这个德行,责任有一大半可要算在他身上,要不是他到处乱跑不按计划行事,陆轰那小子可没机会到处救火到处乱跑!要是我当老大,别说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救他,没把这混蛋亲手弄死就算我心慈手软……” 即便是司空淼一点理他的意思都没有,黑鬼还是自说自话的用他超级蹩脚的发音来阐述自己的看法,他对疯头疯脑的美食家怨气很深,开玩笑,要不是这家伙没拖住陆轰,自己哪里会被收拾的那么狼狈? 他喋喋不休,周围的十几个工作人员却一个个低着头装死。开玩笑,一个组长在说另一个组长的坏话,哪里有他们插嘴的份。整个休息区里到处都是黑鬼难听的要死的公鸭嗓,司空淼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闭嘴吧你,要是你当老大?你当老大我们都要死,被你给蠢死!你还有脸说美食家乱跑,该你去截击异能者队伍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他妈的在十五层玩女人,我现在都恨不得弄死你解恨,你个混账养的!” 挨了骂的黑鬼没生气,反而得意的扬起了一丝微笑,他才不怕挨骂呢,他怕司空淼一直不搭茬,现在这小子说话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应该不会烦闷了吧,毕竟吵架可是一件很费脑子和体力的事,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吵架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要不是打胆小如鼠临阵脱逃,我的手下怎么会被敌人生擒住?现在倒是跟我在这里威风起来了,有本事,你去干掉那个小姑娘来给我看看啊?” “你……”黑鬼毫不留情的揭自己的短处,这有些让司空淼恼羞成怒了,诚然,他的确是放弃了战友临阵脱逃,但是这回事怎么也说不明白,要知道他本身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身的能力,全都建立在“暴雨之躯”完全免疫物理伤害这一特点上,对方既然有“黑器”,那么再打下去可就是必死无疑了,要不是他当时跑得快,说不定此时就已经变成了刀下鬼,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被打翻在地的阿阵,他自己能跑出来就要谢天谢地了。 这应当是大家都能理解的情况,事实也正是如此,就连韩渊本人对阿阵被俘这件事也只是生气而以,并没有怪罪到司空淼的脑袋上,本来就是所有人都达成了默契,现在这个口无遮拦的讨厌鬼竟然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说,摆明了就是纯粹给他司空淼找不自在。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本人的代号可是“暴雨”呢,他今天非要给这个纯人渣一点颜色瞧瞧!然而他看见对方的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本来就要喷口而出的脏话有被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家伙,就等着他破口大骂呢!为了自己一时的乐子,他竟然不惜激怒一个经常要并肩作战的同伴,这个人的讨厌程度简直快要登峰造极了! 于是司空淼又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了,甚至连看都懒得看黑鬼,索性趴在一张桌子上装睡着。谁都知道司空淼作为一个在末世生存的大能力者,是不会在一个敌友不分的地方真的入睡,要知道这里可是医院,谁受伤都有可能光顾的医院,要是碰巧遇见几个有过节的,自己却还在呼呼大睡,那可真是嫌命长了。 可是俗话说的好,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无论黑鬼怎样讨人厌的大喊大叫,司空淼就是一副老子睡的很死的模样,这让百无聊赖的黑鬼再次陷入到了无聊的绝境,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待遇脸蹲监狱都不如,要知道他在广城蹲监狱的时候,最起码可是有几个室友可以说话解闷的啊。 心里想要走出去的欲望蠢蠢欲动,但是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这里可是那个活死人的地盘,鬼知道门外面会有什么东西,他虽然不怕惹麻烦,但有些麻烦还是少碰为妙,这一点他还是很有分寸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苟延残喘的世道里活这么久了。 万幸的是,在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在现在就自杀和等到忍不了时再自杀这两个绝望的选项中做出抉择之时,那扇仿佛死人脸一般阴沉的金属门竟然发出了一声机括打开的声音,接着被什么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身披白色医卦,用口罩与眼镜将自己的脸遮挡严实的人走了进来,看他的这一身打扮绝对是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医生模样,事实上,这家伙也的确是这间医院,唯一一个敢自称是医生的存在。 装睡的司空淼此时也不继续趴在桌子上了,他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然后用警惕并且礼貌的声音询问道:“蒋医生?” 对方点了点头。 于是司空淼换上了一副非常讨人喜欢的笑容,不得不说,司空淼的这张白嫩的娃娃脸真的非常讨喜,尤其是他笑起来,很难让人不想和他亲近。 而黑鬼在确定了来者的身份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缩回自己的椅子,和那十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装鸵鸟。他绝对知道自己是个混球,一开口绝对会惹到对方,至少是让这个号称“死亡医生”的家伙心生不快,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开玩笑,谁会傻到惹这么个人啊,万一以后自己受了什么大伤,就像神经病肖亿夫那种的,还不是要找这个姓蒋的救命?所以交谈的事情还是交给司空淼好了,自己老老实实地当一个保镖就行,装孙子这种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他最喜欢干了。 “您会过来,是手术做完了么,我的那个同伴的性命可还有碍?”司空淼彬彬有礼,语气和用词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可见面对这样一个半人不鬼的东西,他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不,手术只做完了一半,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医院里来了入侵者,看来是冲着你们来的……” 108.压缩饼干 昌德综合医院的正门不远处,是一条被废弃的旧车塞满的马路,路的对面是一个不大的住宅区,楼已经很旧了,之前在这里入住的业主多半都搬进了新房,这里则经常租给昌德综合医院那些家在外地的医生护士。 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空城,一如这座城市大多数人口密集的住宅区一样,不是被周围的势力清空,就是变成了尸鬼滋生的乐园——总之,是一片死地。 陆轰和唐猫两个人正在清点自己的物资。唐猫坐在小区中心花园的树荫里,让夏日毒辣的阳光不至于太过影响两个人的状态。 没有了人为干预,花花草草的长势异常的好,不过是不到两年的时间,这个不足30平米的小花园,已经茂盛的像是一片原始树林了。 为了低调做事,陆轰将那辆从江龙会借来了车子停在了两条街外的某处不起眼的角落。杜驯海还是蛮厚道的,拨给陆轰一辆全副武装的牧马人,加装了保险杠,这辆车几乎看可以在临安市尚能通行的街道里横着走,充足的马力让它不惧怕碰撞,遇见尸鬼群的围剿也能一路碾压过去。 陆轰对于这位崔拓名义上的弟子很是满意,要知道光是这么一辆城市越野,在末世的价钱就够在人贩子哪里买上好几个姿色不错的少女,或者健壮孔武的战奴,更不要说,他还免费送了二人一大笔吃喝用度的物资,甚至包括了一把在华夏本来就很难搞到的大口径狙击步枪。 枪械在这个异能者为王的世界里,还有作用么?一个黑鬼这样的格斗型的大能力者,就可以凭借自身敏锐的危机感应和数倍于常人的神经反应速度完全避开向他射击的子弹,并且通过自身的能力迅速做出反击,苏湖大厦天台上的遭遇战就能很好的佐证这一点,一群训练有素的战士,在率先出手的情况下都没有幸存的余地,几乎成了黑鬼一边倒的屠杀,而司空淼这样的更加诡异的异能者,甚至能在数十人火力全开的扫射中毫发无损。 然而问题在于,上述的两名异能者可都不是小角色,他们可是赫赫凶名的韩渊手下得力的战将,枪支或许在面对这种级别的异能者是无力的,但这些上个时代最为普遍的杀人工具,仍然能在异能者横行的世界中崭露头角,毕竟像黑鬼那种仅靠着D级别的能力,硬生生就将肉体锻炼到极致的人凤毛麟角,更何况,如果换一个战斗场景,手持枪械的一队名战士在一个空旷而没有遮蔽物的地方与黑鬼遭遇,即便后者再怎么辗转腾挪,伸手缩脚,十几把半自动步枪也能将他打成人肉筛子。 故而,枪很有用,尤其是杜驯海慷慨赠送的这把军用狙击枪。陆轰看着把这造型拉风的杀人凶器毫无办法,他过于依赖自己的异能力了,以至于他对枪械这种东西一窍不通,当着敌人的面开枪没准都能把子弹嘣到自家脚面上,更别说用这种数百米开外逞凶的东西了。 唐猫的枪法还算不错,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只是陆轰很难想象她拿着一把都快赶上她身高的武器,射杀敌人的场景,就像他到现在也不能相信唐猫会用她那把让他很眼馋的霰弹枪,如同美式硬汉一般将对手轰成一堆杂碎。 唐猫一丝不苟的清点着自己的物资,因为这几乎决定着两个人到底是守在这里,等美食家一行人从医院出来时动手,还是如同强盗一般现在就冲进去大闹特闹。 吃的东西有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新城那边生产的压缩饼干,味道奇差无比,唐猫宁可去吃末世之前在宠物店售卖的过期狗粮。纯净水他们所剩不多了,毕竟这是夏天,陆轰又是很怕热的人,一路上生灌了不少水,不过还好这里是临安城,水这种东西向来是不会缺少的,居民区的附近就有现成的湖泊,不过唐猫并没有多余的燃料来将生水烧开。唐猫对喝生水很是抗拒,尤其是她曾经见过一个喝了生水的扫荡者同伴,肚子里长满了变异水蛭,最后被那些恶心的虫子开膛破肚,哥哥最后浪费了整整一桶汽油,才将这个白痴和他肚子里的虫子一起火化了。 除了食品,旅行包里就剩下子弹了。每把枪的子弹都有一些,但无一例外的都不充裕。尤其是狙击枪配套的大口径步枪弹,只有可怜的十几发,这让唐猫不禁怀疑,杜驯海是不是因为本来就没有子弹了,才这么大方的转手相赠。 把霰弹枪的子弹从后枪膛塞进去,唐猫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乎她又把之前交给陆轰保管的那把女士手枪要了回来,别在了腰里,这才觉得踏实一点,反正那个呆头呆脑的男人又不会用,放在他那里只是纯粹的浪费资源。 “那么……东西省着点用,还能支撑三顿饭左右,一天之后我们就要吃见鬼的压缩饼干和生水,我们是要再等两天,趁他们返程的时候伏击,还是现在就正面强攻戒备森严的医院,你觉得呢?”唐猫询问陆轰的意见。 陆轰在金鳞寺被崔拓老爷子照顾的很好,不能说是锦衣玉食,但还没沦落到吃新城出产的压缩饼干。于是他对这种被唐猫嗤之以鼻的食物很感兴趣,贱贱的从唐猫手里要过来一份,撕开粗制滥造的包装纸,小心翼翼的用牙齿尖咬下来一小块,只是嚼了两口,脸色就彻底变绿了,连呕带吐的将饼干的渣滓呸了出来,又喝了大半瓶矿泉水,才一脸难以置信的询问唐猫:“这东西是给人吃的?” 唐猫对陆轰的反应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眼带笑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反问他:“现在呢,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 “今天就去。我们不等了,我宁可把这个医院炸成第二个苏湖大厦,也不要傻等在这里吃这玩意过日子!”陆轰心有余悸的说道。 109.乔装打扮 即便是作为临安这座大都市中,最为声名在外的医疗机构,即便是这里的领头人有着号称起死人活白骨的能力,昌德综合医院的正门外,依旧是门可罗雀。 之所以会发生这种末日之前无法想象的情况,自然和临安城内的人口凋敝有着绝对的关系,数百名伤换排队就医,更多的家属亲朋来往探视的景象再也不会出现了,人类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绝对的主宰,甚至更多的时候,是被更强大的生物视作美食的猎物。不过即便是经历了数次屠杀一般的洗礼,一个省会城市剩下的人口基数仍然可观,造成偌大的医院没什么造访的最直接的原因,则是这名“死亡医生”极其恶劣的名声。 让蒋禄愈出手救治,不但要花费高额的代价,甚至是要冒着生命危险的。毕竟,“死亡医生”这个外号可不是空穴来风。甚至有传言说,这名丧心病狂的、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类范畴的医生,会将那些慕名前来的伤痪控制起来,然后用作活体实验或者切片研究。 这样恶劣的传闻足以让每一个在末日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维持生计的人退避三舍,尤其是这传闻有八成的可能性是真的情况下。平时要不是病入膏肓重伤难遇,谁都不会想到这里来碰运气。 如果有心人闲着没事蹲在时常闭合的不锈钢伸缩电动门前好好的数一数,就会惊奇的发现,一天之内从门前游荡而过的尸鬼,都要比前来求医的访客多。 只是奇怪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些嗜血食如性命的活死人,竟然对明显的带有强烈生人气息的医院视而不见,甚至它们偶尔都能看见在医院前庭时不时经过的一两个行人,却仍然表现的的毫无兴趣,要知道,阻隔在血食与尸鬼之间的障碍只有那道看起来都不怎么结实,只有正常人胸口高的伸缩门而已。 昌德综合医院,像是一座遗落在钢铁废墟中的孤岛,仍保留着上一个时代的影子,在某种诡异的气氛的笼罩下,提供给为数不多的人最安全的庇护。即便是在安静而诡秘的表象下隐藏着吞噬灵魂的恶魔,却仍然对许多徘徊在生死边缘、游走在利齿尖爪中的幸存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为他们都无限的向往着上一个时代安逸而富足的生活。 马路的另一面,缓缓走来了一对身影,一男一女。两人的身材都不算高大,甚至严格意义上讲,用娇小玲珑来形容都不为过,女孩子就比正常的少女要矮上不少,男生更不用提,只比旁边的女生高一个头的他,在某些唯身高论的家伙眼里,简直算的上是半残疾。 他们衣着都不算新,但还胜在干净整洁,毫无疑问,在末日里保证干净整洁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两个人竟然敢这样大模大样的在马路上行走,更加证明了他们或许有着很强的能力。 要知道,即便是在大多数的尸鬼暗兽藏在阴影角落里休息的白天,整座城市也仍然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尤其是空旷而四下毫无遮蔽的马路,那些在废墟中翻找生活物资的幸存者,过路的时候,哪一个不是低头矮身,一路小跑?敢这么从容的在荒芜的城市里闲庭信步,除了疯子傻子,也就只有那些自恃能力的异能者了。 唐猫和陆轰当然是异能者,还是那种足够强大,处于临安市生物链顶端的那一小部分人,只是现在这两个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如果不是和他们特别熟悉的人在场,认出他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乔装打扮是唐猫的提议,虽然陆轰不认为浪费时间在衣着上有什么意义,但女孩子还是执拗的让他去换衣服。拜托,之前他们又是战斗又是赶路,虽然中途在江龙会的情侣宾馆里好好的洗了一次澡,但是沾满了汗渍的衣服可没有换,也没来得及好好的清洗,在唐猫闻起来,都臭了! 陆轰换上了一身休闲西装,这是从医院对面的小住宅区的某位业主的衣柜里发现的。那位不知生死的业主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闯进家门的陆轰一眼就看见了客厅挂着的一副老人的照片。他一定是一个整洁干净的人,陆轰打开他的衣柜时,好几套西装被套在塑料衣套中,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架上,虽然它们的款式有些老旧,但看到出来前主人对这些衣物很是爱惜,于是陆轰毫不犹豫了给自己换了这么一套,即便对于怕热的他而言,夏天穿这种衣服并不是好的选择。 唐猫的变装就比较彻底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唐猫这种一年时间习惯冷着脸的丫头也不能例外。她洗劫了离这里不远的一间摄影城,不但换上了一身艺拍用的莎纺洋裙,还就地取材的给自己画上了淡妆,踩着高跟鞋打着阳伞的她彻底变了样,就连几次想出言讽刺的陆轰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唐猫无疑是美丽的。 甚至连她平板的几乎没有的身材和并不适合洋装的短发都没有掩盖住少女应有的美丽,只是陆轰非常想问她,穿成这幅模样,要怎么打架?拜托,他们现在可是去寻仇的,不是去参加什么舞会的啊。 只是陆轰腹诽的同时,丝毫没有注意到,貌似自己这身行头,去参加什么舞会也是绰绰有余了。 两个身穿晚礼服的少年像是一道荒芜中最为清丽的风景,一路走来,却和周围的破败荒芜格格不入。二人在昌德综合医院的正门前停留了片刻,就决定要进去了。 只有常人胸口高的伸缩门紧闭,但这样的障碍对于二人而言无异于小儿科,陆轰只是用手微微借力,就很是轻松的翻了过去,动作比练体操的运动员翻鞍马还要优雅。而唐猫则更加轻灵,高跟鞋和洋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脚尖轻轻一点,就越过了正门,从起跳到落地,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陆轰更觉得这个丫头真是人如其名,确实是一只轻巧、漂亮、却又很凶的猫。 110.尸鬼不会笑 110.尸鬼不会笑 昌德综合医院一楼大厅。 陆轰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干净的现代建筑物了。金鳞寺或许很干净,毕竟是老人家的禅房,即便在陆轰看来崔拓根本就是个假和尚,但那个面目凶狠的老头,还是本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精神,把方丈内打扫的一尘不染。至于陆轰自己住的地方,那还是应当一如既往的脏乱差。以至于每一次被老头叫到佛像面前训话,陆轰都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毕竟,无论是自己居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小隔间,还是山底下已经被时间和混乱完全摧毁的废都,肮脏永远都伴随着每一个愿意或者不愿意的人,如同死亡一般,如影随形。 只是让陆轰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掀开医院入口处并不透明的门帘,推开玻璃门,他就立刻被这里的整洁震慑住了。 是的,干净与整洁,有时候也是能够震慑人心的东西。尤其是这些生存在末日之中,每日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幸存者。毕竟,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上一个时代的秩序井然与安全。 整个一层大厅,都是昌德综合医院的门诊部,挂号房和配药房分列在大厅候诊区的两边,正对大门的地方是缴费处,靠近配药房的一小片地方还有几排可供休息的铁架椅子。 目之所及,磨砂大理石地板和刷过涂料的墙壁干净的令人发指,每一个诊室的玻璃窗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甚至那些本来就容易显脏的铁架椅子也都像新的一般,整个门诊区,就好像刚刚完工,从未交付使用过一样。 看起来崭新的东西最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陆轰和唐猫也应当不在例外才是,然而当两个级别不低,战斗力不弱的异能者真正踏进门诊大厅之时,一股略微的毛骨悚然的之感不约而同的传遍的二人的全身。 陆轰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 陆轰觉得很是诡异,代表着危险的第六感并不强烈,这种感觉都是异能者身体强化后,原本属于动物的本能被无限放大之后的效果,通常而言,只有自身受到攻击威胁的一瞬间,这种敏锐的感觉才会发生作用,给异能者一定的警醒。但这一次,从陆轰踏入大厅的一瞬间开始,这种感觉就从来没有间断过,那无疑代表着他现在已经被某一个很危险的存在盯上,而且对方并没有掩盖对陆轰的杀意才能造成的情况,就如同当初在购物中心的大厅里被螳螂埋伏一般,但是偏偏的,危险的感觉又不是那么强烈,就好像陆轰自己手腕上的脉搏一般,轻微,但是又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陆轰成为异能者以来,这种情况他绝对是第一次遇见。 唐猫的感觉应该与陆轰相似,因为两个人原本故作轻松的步伐,不约而同的在进门的同时略微僵硬了一下。 诡异的第六感让陆轰不得不放弃了一路走来神挡杀神的跋扈,变得谨慎起来,他站在原地,又很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空无一人,却非常整洁的大厅。 药房、铁椅子、挂号房……一处处的看过去。 说老实话,如果真的要埋伏一队针对来者的刺客,这里能藏身的地方简直太多了,陆轰觉得如果让他在大厅里策划一起杀人行动,对方八成是没可能活命了,即便他是如同陆轰自己一般厉害的异能者也不行。 然而陆轰就这么一一看过去,那些极有可能隐藏着致命威胁的地方,没有一处可以让陆轰觉察到一丝的危机,唯一能称得上诡异的地方,无非就是候诊区靠右边的位置,那个平时应当很不起眼的咨询服务台。 不知道是那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在哪里放置了一个身着护士装的塑像。 如果是在旧的时代,昌德综合医院正常运营,哪里站着的应当是一个或者几个真真正正的护士,为那些就诊有困难的患者提供信息上的帮助与服务。然而现在可是社会崩坏的末世,上哪里去找一个成天笑容满面的护士,在这种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一个顾客的地方站岗? 这么想着,这里放置一个模特塑像也不失为退而求其次的好主意,至少这个塑像还穿着护士装呢,算不上不伦不类。 只是让陆轰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是,这个塑像逼真的有些过分。它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的职业微笑,即便是远远的看,也会觉得它嫩白的肌肤和似乎神采奕奕的眼睛栩栩如生,这让陆轰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以为它的确是一个活人。要不是它被陆轰审视的十几秒中里确实一动不动,而且陆轰也未曾从它身上发现一点儿活人的气息,说不准就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扔一个虎锥过去。 要知道,一名异能者相对于普通人而言,进化是全方位的,不仅仅是肌肉组织强度和神经反应速度的变异,各种感知器官的解构也会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比如眼睛。像陆轰这样的异能者,眼中看到的世界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通俗点说,异能者有着更加敏感的洞察力,在他们看来,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不仅更加清晰,细微的变化也很难逃脱他们的视觉——比如一个人心脏的跳动导致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如果正常人绝对无法捕捉到这种细微的差别,但是这样的颤动在异能者的眼睛里就清晰无比。 陆轰很确定的是,那个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的塑像,身上并没有这种自由生命才会拥有的律动。换句话说,它绝对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至于它是不是一个危险的机器,陆轰想都没想过,毕竟这里是科技已经全面冻结的末日,不是旧时代那些炙手可热的科幻电影。 尸鬼倒是符合既能让陆轰觉得不舒服,又没有生命的条件,然而问题是,尸鬼可不会笑啊。 111.欢迎光临 即便是确定了整个大厅内,唯一的一个类人的物品确确实实是一个没有呼吸和心跳的死物,那种被危险的东西盯住的感觉还是让陆轰很不舒服。 “那东西恐怕有问题……”唐猫心有余悸的说道。 两个人的感觉同时出现示警,这让陆轰觉得更更加紧张了,然而唐猫却不像他那样,甚至她之后给出的解释竟然让陆轰稍微的放松了些。 “呐,你听说过恐怖谷效应么?”唐猫如是问道。 “什么什么谷?”开玩笑,陆轰连自己是谁都好险能记得,这个叫什么效应的名词一听就属于专业范畴,起码是本科研究的课题,现在跟他提这个,说句不知所云都是轻的。 “就是说,人类会对类人的物体产生移情,比如洋娃娃、人偶之类的东西会很受欢迎。然而这个移情是有限度的,当物品与真人的相似度达到一个峰值,那么这个东西哪怕表现出一点与正常人不同的生硬或者僵直,都会令人在潜意识里联想到死亡和尸体,从而产生恐怖的效应。” “也就是说,之所以我们两个同事感觉出了危险,是因为那个塑像太像真人了,让我们自己吓到了自己?”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东西有问题,毕竟,即便是两年之前的旧时代,我也从没有见过这么逼真的塑像……” “哎呀,现在可不是一切都有迹可循的旧时代了啊。”陆轰说道:“换做在旧时代生活的你,还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飞檐走壁杀人无数?别说是用刀砍人家的脑袋,就是鸡都没杀过一只吧?” “所以,要进去么?” “既然已经到人家的门口了,如果被自己吓回去,岂不是失礼了么?我们又不是来找蒋医生的麻烦,干嘛这么心虚?”陆轰笑了笑,抬脚就走进了一尘不染的候诊大厅。 虽说嘴上说着不怕,但潜意识里的判断哪里是那么好违逆的?即便是陆轰这种被当做杀戮机器养起来的家伙,面对这种并不危险却无比诡异的东西还是会有本能的惧怕,但是陆轰为了克服这种心理上的影响,竟直直的走向了那个塑像所在的咨询台。 于是乎两个人走的路线就被陆轰带偏了,本来是可以直接走到配药房后已经彻底停用的扶梯直接去到二层,但是陆轰却如同招摇过市一般,非要在人形塑像面前绕一圈才肯善罢甘休。 “看吧,果然像你说的,不过就是一个死物而已嘛。”陆轰气势汹汹的打量了一圈,然后颇为得意的说道。 二人于是左转朝着扶梯走去,经过那几排铁椅子时,那种异常不舒服的感觉突然变的强烈了起来,陆轰下意识的朝身后看了一眼。 异变突生! 陆轰的视线越过唐猫的肩膀,竟让看见那个像极了真人的塑像,脑袋竟然悄无声息的转了过来,毫无生机的双目死死的盯着两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嘴角扬起的微笑变得更加灿烂,灿烂里还透着嘲讽一般的诡谲。 “欢迎光临。”塑像如是说。 这已经不是恐怖谷了好不好?这就是恐怖!陆轰吓的一跳三丈,手指尖的虎锥根本不需准备,连瞄准都没有,直接就被陆轰甩手丢了出去。 唐猫倒是没有往身后看,自然没有见到恐怖的一幕,但是身后突然响起的陌生女声和同伴如同见鬼一般的表现还是让这个在末日里生存许久的小丫头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的状态,那把之前给陆轰当玩具,之后又被他收回来的女士手枪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手臂绕过肋下,强控冲着身后,唐猫甚至都不知道敌人身在何处,只是凭着感觉连开两枪。 陆轰本来就不是以稳定见长的异能者,惊吓之中又没有瞄准,更加是没什么准心了,虎锥暴烈的气流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刹那划过,只是偏的厉害,连塑像的护士装都没擦着,直接越过了她的头顶打在了对面挂号房的钢化玻璃上,气流将玻璃钻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却因为虎锥过于锋利的特质,穿透的太过迅速而不能将动能施加在玻璃上,所以玻璃并没有应声碎裂,以至于陆轰仓促的攻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既没有效果也不见动静。 相较于陆轰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击,反倒是唐猫看都不看的两枪更有威胁。两发子弹从她的肋下射出,直直的钻向笑容灿烂的塑像,只是在子弹马上要射进她额头的百分之一秒,一层半透明的屏障突然从服务咨询台的窗口升起,将后面的塑像完全保护在了里面。 子弹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先后打在了屏障上,唐猫异能者的身体结构给予她非同一般的平衡与稳定,这让她的枪法极有威胁,两枚子弹打中的是同一个地方,可以想象,即便是一个以皮糙肉厚的著称的异能者,被这样的攻击打中,恐怕也很可能就此殒命。 然而那一层空气屏障却意外的坚固,被连发的子弹打中,如同被扔了石子的水面一般不挺的晃动,但却并没有就此破损,反倒是子弹头被撞的扁平,失去动能后很无助的坠落下来。 本来这种小巧玲珑的女士手枪就不以威力著称,而且它的有效射击距离并不远,要知道,唐猫开枪的位置已经离咨询服务台有十几米远了,即便是如此精妙的两枪被挡了下来,也并不会让唐猫觉得意外,要是换上她背后背着的那把用起来更为顺手的97式霰弹枪,两枪下去估计这个精致的人偶会被打成渣滓。 开枪的同时唐猫的身体已经转了过来,因为并不确定敌人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她并没有选择拿出霰弹枪这种大杀器,而是将别在腰上,毫不起眼的短刀映血拔了出来。 人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会本能的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攻击方式保护自己,而唐猫在末日之中生存了这么久,很多能力出众的强敌都被映血出其不意的伤到过。可以说,这把闪着红光的短刀,已经变成了唐猫身体的一部分。 112.原来是个尸鬼 唐猫的短刀出窍,转过身来竟让看到敌人果然就是那个诡异的塑像,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她看来还是受到了某些心理影响,动作明显的停滞了片刻。 反而是陆轰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刚才一击不中,一蹦老高的他也落回了地面。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陆轰直接使出了杀招。 他紧握的右拳上猛的泛起一层并不明亮的淡蓝色光晕,接着他俯下身体,以一种猛兽伏击的姿态,几乎是贴着地面快速移动,脚下的爆响如同放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的不绝于耳,几乎每迈出一步,陆轰都是借助了“响迅”力量。诚然,陆轰脚下发动的响迅并不是完全版,威力似乎连平时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他当然知道一次性闪身到目标面前无疑更加省事,但他还完全不知道对手的能力,直来直往的攻击显然有很大的风险,面对这个让他感觉很不好的人形怪物,他潜意识里还是有些犯怵的,毕竟未知就是恐怖,陆轰觉得多谨慎都不为过。 即便是被控制了力道的、不完全的响迅,也足够给一个极速飞奔的人提供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况且即便是昌德综合医院的一楼大厅足够宽敞,也毕竟是在室内,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陆轰带着残影的身体已经闪现到了塑像半卵形的透明防护罩前。 “神威!” 爆炸的轰鸣声骤然响起,陆轰狠狠的一拳砸下去,刚刚被两发子弹打的极为不稳定的防护层更加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神威”的威力已经超出了防护层能提供的防御极限,它并没有坚持多久的余地,随着爆炸声怦然碎成一片亮晶晶的碎屑。 陆轰的拳头只是在塑像面前停顿了半秒,就靠着爆炸的威力砸开了塑像最为依仗的防御,然而就是这半秒钟的延迟,让活过来的塑像有了回旋的余地,她突兀的举起了左手,并拢的五指死死的对准了陆轰的眉心,接着再防护罩碎裂的瞬间,五根手指如同刺客发难时射出的袖箭一般,突然伸出数米的长短。 塑像的手指后发先至,直接冲着陆轰的门面戳了过来,然而本来一直非常警惕的陆轰显然对敌人的反击很有准备,即便是他已经几乎是处于凌空的状态,根本无处借力的情况下。 “蟾衣!” 触碰到陆轰眉心的手指突然被一股极其暴虐的反冲力撞到,就好像是脆弱的苇草撞上了一阵呼啸而过的山风,伸长的四根手指被这股反冲力直接掰的翻折了过去,陆轰甚至在蟾衣发动的轰响中,都听见了指骨被掰折了的脆响。 塑像的无力的反击被彻底的摧毁,而陆轰正好借用爆炸产生的反冲力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华丽而完美的转向。 翻身落地的陆轰矮下身子做了个缓冲,右肘处聚集的蓝光在一个呼吸间就化成了一道漂亮的尾焰,陆轰站起身的惯性再加上空气爆破提供的助推力,让这一击“强袭”显得格外凶狠。 塑像躲无可躲,已经与人极其相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陆轰的拳头已经超出了正常生物的动态视力,在这样进的距离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然而陆轰明显感觉到的是,从自己的拳头传来了一种很是生硬触感,接着高速掠过的强袭就像是打进了一团粘稠的胶水中——千钧一发之际,那层讨厌的半透明护罩又一次挡在了陆轰的攻击路线上。 护罩又一次被重击砸的四下乱颤,不过它似乎对于防御子弹或者“强袭”这样的纯物理攻击有着不错的效果,即便是被砸的很不稳定,但毕竟没有像面对神威那般的不堪,被一击而破的状况并未出现。 塑像的腹部突然开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口子,然后一只黑手诡谲的从黑洞里探了出来,速度极快,一掌砸在了陆轰刚才所在的位置上,然而这样的攻击并未奏效,战斗直觉极其发达的陆轰早先一步使用了“响迅”退开。 黑手劈掌砸的毫不留情,以至于即便没有命中目标,不可逆转的惯性还是让它狠狠的拍在了地板上,磨砂处理的瓷砖哪里经得起这样的重击,碎掉了一大片。 拍在地上的黑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又一道残影闪过,扎眼的红光绕着黑手的腕部削了一圈,刚才还凶狠无比的逼退陆轰的黑手就悄无声息的断成了两截,这显然让塑像极其的痛苦,它嘶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再没有数秒之前说“欢迎光临”那般的轻松写意,反而像是一只近乎发狂的野兽。 唐猫一刀切断了塑像的撒手锏,然而小女生并不贪功,敏捷的她几乎只用了两个跳步就回到了退守一旁的陆轰身边。 “看出来了么?”陆轰询问唐猫,但是从他胸有成竹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这么问,已然是心中有了什么答案。 “这东西八成是一个尸鬼。”唐猫语气还是波澜不惊,随口就揭晓的谜底。 确实,无论是塑像刚才为了逼退陆轰而使用的腹腔鬼手,还是更早的伸长手指的那种能力,毫无疑问的,临安市的不少幸存者都从一些战斗力强于一般同类的特殊尸鬼的身上见到过,只是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只是个物品的东西,怎么会同时拥有两种尸鬼的特殊能力?陆轰想不通这点,然而这并不重要,改变不了这东西和尸鬼关系密切的事实,退一步想,即便它不是正常的尸鬼,也一定是一种用尸鬼制成的人造物。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这种经常要打交道的老对头,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要知道,被陆轰弄死的尸鬼,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要是还害怕这种东西,简直都能算的上丢人了,毕竟,谁过那个杀猪的人害怕肉猪的? 虽然陆轰很像知道,用什么技术可以将毫无自我意识的尸鬼装在这样一个精致的套子里面,还能让它说话,但是现在的确不是搞学术研究的时候,对于这种有危险的存在,还是统统砸碎比较正确。 113.有痔青年 陆轰甩了甩刚才被“强袭”的反冲力撞的有些疼的右手,肘部和拳头上又浮起了淡蓝色的光晕,就在他盘算着到底要用怎样的招数砸碎这个怪异的尸鬼时,对方却又开口说话了。 “这位顾客朋友您好,请您停止损坏医院设施的行为,爱护公共财务,文明就医,昌德综合医院竭诚为您服务。” “哈?” 刚才人性塑像说的那句“欢迎光临”因为气氛诡异,唐猫倒是没有很细致的去听她的声音,现在这家伙说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唐猫绝对是听的很清楚了——怎么说呢,这种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毕竟在世界毁灭之后还能听到曾经活跃于各大火车站、飞机场、商场和步行街的播音广告腔,确实特别的违和。 就像干净的候诊大厅一样,这家医院从头到脚都让已经熟悉了末日规则的人感到极其的不适应,属于旧时代的秩序与整洁统治着这里,反倒是让陆轰和唐猫显得格格不入了。 “请您遵守就医规则,及时挂号缴费,办理相关手续,我们会尽快安排就诊。” 现在塑像整个身体都转向了左边,正面对着陆轰二人,说话的同时还微微欠身鞠躬,显得很得体很有礼貌,然而陆轰却看的头皮发麻,随着它不停的做出人类才该有的举动,那种恐怖谷效应又回来了。 陆轰被弄的一头雾水,然而看到对方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在是不好再发起攻击了,虽然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没准就代表着不可预知的危险,当然还是在事情尚在可控范围的时候,出手解决掉隐患最为明智。然而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轰现在的确是没有发作的理由了。 “缴……缴费?缴什么费?” “我们并不是福利性质的医院,挂号和就诊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确诊之后如果需要后续治疗,治疗所花费的费用由患者本人承担。”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陆轰的记忆只有末日之后的一年半最为清晰,而在旧时代的记忆多半都是模糊不清的片段,多数还和那名叫相思扣的女孩子有关,“福利性质”和“挂号就诊”之类的词对他而言都是第一次听说,听不懂塑像的话也是应该的。 唐猫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虽然强烈的违和感让这个心智很冷酷的丫头都有些许的不适应,但她还是用最准确的用词给陆轰稍稍做了解释。 “它的意思就是看病需要花钱。” “看病?我们没病……”话说了一半,陆轰突然反应了过来,之前他们的计划就是能潜入就潜入,不能潜入才硬闯。否则也不会花时间去找衣服伪装一番,然而塑像突然张口说话,事出突然,才让陆轰暴起伤人,现在事情既然又回到了不用动手的正轨上,还是装成来看病的患者比较好。 于是陆轰马上改口。 “啊对,我们是来看病的,只是刚才你把我吓到了,我才动手的。你们医院也真是的,专门放你在这里是吓唬人的么?” 护士塑像从咨询台下面拿出了一沓空白的病例本,然后捡起固定在台桌上的圆珠笔,一副准备好记录什么东西的样子,然后说道:“给您带来的不便,我深表歉意。请问二位谁是患者?” “他(她)!”两个人很没有默契的同时指向对方,异口同声的说道。 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 “好吧是我。”本着谦让女性的原则,陆轰又一次表现出了写作绅士读作大男子主义的风度,大包大揽的说自己确实病了。 “从刚才的战斗中不难看出,您的协调性和肌肉力量都非常的好,您应当是非常的健康才对。”护士塑像看到患者竟然是刚才凶神恶煞,险些把自己大卸八块的陆轰,似乎有点迷惑,相比之下,更加瘦小的唐猫看起来更像是病患。 “他的病不严重的,还不至于影响到行动。” “如果是轻微的疾病,请到二楼的门诊部就诊……” 护士塑像的话没说完,唐猫就轻微的嘟囔了一句“糟糕了……” “怎么了?”陆轰问道。 “它说我们只能去二楼的门诊部,这可不行,肖亿夫那个混蛋疯子一定受了重伤,我们必须要到做手术的地方看一看才行。” “有什么病是即轻微又必须动手术才行的?快想一个出来。” “轻微的病,还要动手术才行……那,痔……痔疮?”唐猫一脸尴尬的说出了答案。 两个人小声的商量着,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塑像护士感觉自己被愚弄了,于是再一次出言询问。 陆轰想都没想,就赶紧跟塑像护士报告说:“对,痔疮,我得了痔疮,要动手术才行的那种。” 说完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儿,因为那边塑像护士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等等啊喂,你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弄出来的塑像,为什么会摆出那种既同情又玩味的眼神啊?话说这个叫痔疮的病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听起来就有点诡异的样子。 唐猫嘴角抽动着,硬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她不敢想象,要是以后陆轰终于得知了痔疮这种疾病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一怒之下掐死自己? 被最信任的同伴坑了一把,变成一个“有痔青年”的陆轰还尚不自知,从进这家医院开始,他一直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状态让他觉得很是厌烦。 护士塑像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然后报出来一个价格:“治疗一共需要200万元,当然,需要确诊之后才行。” “二百万?”陆轰听着像是天文数字。他转头问唐猫:“你带钱了么?” 唐猫颇为尴尬的摇了摇头,谁会带着200万纸币到处乱跑啊,虽然都是一坨一坨的纸,但是摞起来很重的好不好? 然后陆轰又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小钱包,看着里面仍然保存完好的三张纸币,嗯……这是他这次出门以来,第二次被钱这种东西难住了。 114.就是没钱 “灰色情人节”的确摧毁了许多旧时代人们最熟悉的东西,秩序、安全、道德、温饱、经济——人类几百年积累的社会经验和文明的规则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成片成片的活死人和突然出现的暗兽付之一炬。 然而这种毁灭并不是剧烈的,至少在临安城,人们还有相当长的反应时间。因为比起一般的城镇,临安城这样的国际化都会,人口基数是一个相当大的优势,即便在黑暗物质最终将八成以上的人口变成了尸鬼,另外幸存的百分之二十的幸运儿仍然有足够的人口数量组织有效的反击,甚至在最初的一个月,人类还在旧城建立的各种各样的据点,它们听从一个强有力的临时政府的指挥,在本该最艰难的一段时间里抵御了半数的尸鬼漫无目的的扩张于捕食,不但让更多的人得以生存,还收拢了大量的生产生活物资,为之后建立起的新城奠定了些许物质上的基础。 在这种大环境下,不少本该被直接摧毁掉的事物仍然被比较完整的保存了下来。要知道,一个人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即便被到处吃人的活死人赶出了最舒适的生存环境,每一个幸存者或多或少的,身上总是要带着一部分现金的。从出生开始就被培养成的潜意识在末日的初期展现的巨大的作用力,即便不少人都很清楚,在目前的状况下,可能一瓶矿泉水或者一包方便面都要比一捆钞票有用的多,然而多数人还是没有在一开始,就将这些似乎注定变成废纸的东西丢弃掉,因为潜意识里,这种纸张就代表着财富。 在这种心里暗示的作用下,钞票终于还是失去了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纸的机会。最初的交易是以物易物进行的,然而习惯了有方便的等价物的现代人,对于这种原始的交易方式并不适应,尤其是在临时政府收拢的大量物资的保证下,钞票又渐渐的恢复了在交易中的位置,甚至到了后来,已经有了幸存者冒着天大的风险,穿过如丛林一般密布的尸鬼群去收拢无人看管的银行里储量丰富的资金。 这种秩序的恢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的新城,即便是突然钻出来的暗兽将幸存者们几乎赶离了都市的中心。从某种程度上说,新城能够快速的完工,并且保持了难得的生命力,要归功于经济秩序的恢复,纸币在其中的作用不可忽视。 当然,旧日的生活人类已经遥不可及,再也回不去了。即便钞票还保持着自己的经济作用,但它的购买力和旧时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物资的匮乏和纸币的充盈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几乎是崩溃式的通货膨胀,一百元以下的人民币已经在临安城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有人会再去关注小面额的纸币,物价已经全面的涨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比如陆轰钱包里可怜的三张百元大钞,在旧时代可以去超市卖齐半个购物车的生活物资,然而现在却连卖一块面包都不够。至于这家昌德综合医院要价两百万元的挂号费,看似贵的吓死人,但实际上对于挣扎在末日的幸存者而言,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价格,毕竟这可是救命的事情。 问题是,或许不少人对于用纸币换命的事情无比的接受,但陆轰这种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确实是没有这种很泛滥的东西。 “喂,我说,非要这么多的钱么?谁出门会带这么一大捆的纸啊?” 陆轰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二百万的纸币摞起来是个什么样子,本能的以为应该是能捆成好大的一摞,但实际上,一旦用了百万这种庞大的计数单位来衡量,即便是轻薄的纸张,也已经到了必须用大箱子才能装下的地步。 “先生,如果您没有带足够数量的现金,我们医院还支持物品抵押的方式进行缴费。食物、武器、药品等等的生活物资,甚至是暗兽或者尸鬼尸体上某些特殊的部位,都可以作为抵押物,我们会公平的给您折价计算,日后您还可以用稍高一些的价格将这些抵押物用现金赎回。” 护士塑像的声音依旧很礼貌很好听,但是不近人情的机器化的播音腔还是让陆轰极为的不舒服,果然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是用“神威”砸碎了比较好。 这个类似于旧时代当铺的生意让陆轰很感兴趣,但是并没有解决他现在所面临的问题,要知道,他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还都是从附近的摄影楼里搜刮来的,哪里还有多余的有价值的东西可以用来典当? 他无助的看了一眼在他身后同样茫然的唐猫,显然她也没有预料到,进入医院后,并不是横冲直撞的打打杀杀,也不谨小慎微的偷偷潜入,而是在和一个甚至都不是人的东西谈价钱! 这里又不是旅游景点,他们也不是财大气粗的观光客,收什么门票钱啊?这里是医院哎,救死扶伤的精神呢?医者的父母心呢?你们好意思朝着两个身无分文的可怜患者讨要那么多的诊金么? 唐猫在脑子里疯狂的吐槽着,陆轰也没闲着,他用挑商品一样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丫头,发现她身上,除了那些被她藏在大大的手提包里已经拆成零件的警用霰弹枪,和她手里提着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刀鞘的猩红色短刀,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好东西了。 不得不说,如果唐猫愿意用“映血”来抵押,那么二百万的挂号费简直不是问题,甚至医院到找回来的钱都够给陆轰那个不知所谓的疾病做诊金了。然而问题是,那可是 唐猫在末日安身立命的本钱,要是没了这把无坚不摧的“黑器”,她的实力至少要下降一多半。 或许,这个尚未长成的小丫头本身,也有着不小的抵押价值呢。陆轰不乏恶意的想象到。 于是陆轰摆出了一副吃定了霸王餐的痞子模样,拿腔拿调的对人形塑像威胁到:“我说,我们没钱,也不想抵押什么东西,有办法让我们到楼上转一圈么?” 115.确认身份 “我说,我们没钱,也不想抵押什么东西,有办法让我们到楼上转一圈么?” 陆轰本以为身为工作人员的护士塑像应该会很有原则。至少不会这么容易就对他妥协,然而事实是陆轰根本没办法预测到这家处处透着古怪的医院的办事原则,他只是稍微的威胁了一下,刚才还和陆轰互有攻防,展现出不弱的实力的护士塑像竟然毫无原则的放弃了之前坚定的收费主张,反而是彬彬有礼的对陆轰这个令人讨厌的恶客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并不主张强制收费,如果您确定需要不缴费的话,就可以乘坐右边的电梯去楼上了。” “呃……”头一次的,陆轰耍无赖竟然耍到了让自己脸红害羞的地步,这倒不是因为陆轰脸皮薄,实在是对方大度的反应确实会让人无地自容。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唐猫,后者轻轻的冲他点了点头。 “好,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们是要去右边的电梯间?” “对。扶梯只能通到四楼,要是想去更高层必须去升降电梯那边,经过配药房右转就是。” 陆轰并没有多想,谢过了塑像护士的指路,和唐猫一起去了它所指的电梯间那边。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转过身去的同时,护士塑像用一种僵直的动作从服务台下面拿出了一个牛铃大小的印章,狠狠的在刚才为陆轰准备的、几乎是空白的病例本上盖了下去。 三个鲜红的大字印在了陆轰的名字上——“入侵者”。 …… “不,手术只做完了一半,我来是想告诉你们,医院里来了入侵者,看来是冲着你们来的……”蒋禄愈如是说。 昌德综合医院34层休息室内,原本站在最角落的司空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门口,和只探进来半个身子的蒋禄愈只有两步的距离。隐隐的,他甚至呕能闻到对方被无菌手术服包裹的很严实的身体,散发出的淡淡的尸臭味。 对于有严重洁癖的司空淼而言,别说是尸臭味,就连别人丁点的口臭他都绝对受不了,认为对方是在严重的冒犯自己,要是对方是和黑鬼一样极其令人讨厌的家伙,说不准他都要大打出手。然而这一次司空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甚至还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冲着这个名头甚大的医生询问道:“冲着我们来的?以一个入侵者的身份?蒋医生不是在说笑吧?” 虽然司空淼自己也觉得,这个声名在外的死亡医生不会放着手术台上的病人不管,专程跑来开这种玩笑,但是还是下意识的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昌德综合医院虽然是一家对外开放的盈利性医院,但因为蒋禄愈的个人原因,这里也成为了城东唯一一家保留了大量研究设施和素材的机构,也就是说,死亡医生在这所看似整洁的医院中,正进行着许许多多令人闻之胆寒的所谓“科学研究”,在这种地方,要是有人被确定为“入侵者”的身份,就不仅仅是被驱逐出境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一旦被抓住,被切片研究都是最仁慈的惩罚,“死亡医生”绝对有几百种方式让他的实验素材生不如死。 所以说,来这家医院的人,不管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找人的,亦或者是来寻仇的,都会很自觉的在一楼的服务台处缴足了挂号的费用,200万元听起来挺吓人,但对更多的人——尤其是没有生活在新城中受到政府庇护的那些人而言,也就是一堆纸而已,从各处废墟中搜索一阵,并不难凑出来。用这些可以捡来的货币来避免可能惹上的大麻烦,多数人都乐意为之。 身在末世,每个幸存者的手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不干净,昌德综合医院和蒋禄愈也没权利去干涉这些问题,所以寻仇报复之类的事情没人会管,就像外面的任何一处角落一样,有能力的,可以解决掉麻烦的人,就能接着活下去,相反,死了的人则就是死了,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善恶之别。 问题在于,既然有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寻仇的,就意味着这幢大厦里已经存在着和他不死不休的敌人,那就更要尽量让东道主保持中立,就像让小气的房主不会干去两个房客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样,哪有傻子一出来仇人还没见着,先和房主打一架的? 司空淼的想法确实是有道理的,蒋禄愈本人也觉得奇怪,所以才会亲自过来通知他们。难得的,他那张被口罩和卫生帽遮住了四分之三的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明意义的表情,然后又用他那沙哑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念经一般的说道:“入侵者的身份已经得到了确认。男性名叫陆轰,没什么具体的资料,只是疑似为金鳞寺的崔拓效力,女性名叫唐猫,哥哥唐敖是苏湖区一个比较有实力的扫荡者,这两个人都参与了苏湖大厦的战斗,时隔两天之后出现在这里,只能是尾随着你们。听说现在在手术台的疯子杀掉了唐敖?所以这两个人你们应当不陌生吧?” 何止是不陌生!听到陆轰这个名字,小人心肠的黑鬼就已经颇有些坐不住了,而司空淼则是因为那个给他带来很大的屈辱的女孩子的到来,而显得满脸都是阴霾。 蒋禄愈倒是没有心情去关心两个大能力者的微表情,他接着询问到:“所以我来这里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要亲手解决这两个找上门来的敌人,还是想让医院出手?毕竟他们的身份是入侵者,医院也有驱逐他们的义务。当然,无论你们选哪一样,这两个人死亡以后,尸体是一定要留给我的,我对那个叫陆轰的小子很感兴趣。” 司空淼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的黑鬼却抢在他前面说话了:“我可不想再和陆轰交手了!” 这傻子!司空淼在心里暗骂,但他个蒋禄愈的答复也的确和黑鬼的想法相似:“我们这边也是希望医院能够解决掉这两个麻烦,当然,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请不必客气。” 116.电梯 配药房右侧有一条相对窄小的走廊,两边都是一间间格局很小的门诊室,每一间房间的正门上都有指名道姓的标牌,一切都井井有条。 陆轰和唐猫走的很急,当然没有空去注意这些标牌上写着的门诊内容和值班护士。陆轰相信,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本来就素昧平生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四下里维系着诡异的安静,这条门诊走廊本该是一座医院里最为繁忙和吵闹的地方,现在却如同鬼蜮一般,周遭无人,却干净整洁的吓人,就连唐猫脚下穿着的女士软底马丁靴踩在光滑的地板上而摩擦出的些微响动都清晰可闻,也让陆轰颇有一点心烦意乱,好像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一个稍微有些神经病的医生自娱自乐开起来的末日医院,反而是比尸鬼集会更加恐怖更加要命的鬼门关。 总之,陆轰从踏进候诊大厅的那一秒钟开始,他就从来没觉得舒服过。或许他差不多也该习惯这种感觉了,就像他一开始习惯没有记忆的生活那般,对于那些令人讨厌却又无可改观的事情,陆轰总是有办法适应过来,这种对现实的妥协让他总是觉得有些可耻,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也的确很有用。 唐猫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至少陆轰是这么认为的。 她现在仍然没有接受已经失去了哥哥的现实,即便她表现的比谁都要现实,比谁都要冷静。她可以用冰凉凉的语气谈及唐敖的死亡,也几乎是执念一般的追逐着逼死唐敖的所谓的凶手,但是她仍然没有对令人绝望的现实妥协,即便如此瘦小、如此年轻的她,比看上去还要脆弱许多。 当然,谁都可以换一个更加具体的形容词来给唐猫这样的女孩子下一个定义,比如说——任性、孩子气、不懂事、不知收敛、甚至是愚蠢和傲慢。 毕竟,对于多数已经学会向现实妥协的人而言,这样的人到底还是异类,虽不至于到非要送那个异端去绞刑架的地步,看不顺眼也总该是要的,在多数人看来,这样的人不适合存在与人吃人的社会中,末世之后,尤其如此。 走廊不是很长,两个人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护士形塑像所说的地方,一个并不是很大的电梯间。 一共有六部电梯分列在左右两边,有趣的是,没有那一台看起来像是能用的。 毫无疑问,这里也保持着整座医院的固有风格,干净整洁的简直不像话,六台电梯的滑门被擦的如同是硕大的梳妆镜,还能清晰的照出有些扭曲的人影。 通常而言,干净而整洁的东西往往能给人一种这东西应该很好用的感觉,毕竟外表的整洁容易让人联想到崭新这样的词汇。而在任何时候,新的东西总是会被理所当然的打上没有问题的标签。然而奇怪的是,陆轰看到这几部电梯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觉得这些东西无一例外的都坏掉了。不巧的是,唐猫也有这种感觉。 “用哪个?”陆轰很不确定的问唐猫。 而小女生的回答倒也干脆的很,她直接走过去,把每一个看起来都坏掉的电梯摁了一个遍。 只有左边第二个电梯的控制板上的指示灯亮了起来,于是唐猫转过身,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太妹一般,用大拇指朝后点了点正在运行的机器,“用这个。” 老实说,即便唐猫已经确认了身后的电梯确实还能用,陆轰仍然对这件事抱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如果一台正在运行的机器一直不停的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确实让人很难不去猜测这东西的可靠程度。 这或许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因为他们两个可不是光明正大的进入的,毕竟他们没有按规矩缴费,如果这里的主人小肚鸡肠,很在乎这些代表财富的东西,未必不会给这两个上门的恶客一点教训。 事实证明,陆轰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三十四层的几个认识或不认的强者不就是在商量着要对付他们么,只是现在的陆轰和唐猫还无从得知对方联手的事情罢了。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终于安静了下来,如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突然被要求去干一件繁重的体力活一般,总要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不管如何,讨厌的声音完全停止后,被唐猫启动的电梯总归开了门。 电梯内部的空间还是蛮大的。毕竟这里是医院,免不了会经常被塞进一些体型硕大的病床上上下下,公寓里的那种小容量的电梯可吃不消。陆轰走了进去,并没有着急使用,而是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最后他用手指敲了敲电梯的金属内壳,可以肯定的是,这种金属的结构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即便被困在其中,或者出现什么突发状况,陆轰还是能够用自己凶悍的爆炸能力将这个大家伙彻底摧毁掉。 换句话说,即便是被完全封闭在这个空间内,陆轰还是有办法保证两个人的安全。 最关键的事情被确定了下来,刚才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显的有些可笑了。然而能让平素大大咧咧的陆轰都很是谨慎的对待每一个细节,就只能证明这里的一点一滴都在给这个强悍的战争兵器不小的压力。 两个人走进电梯内部,陆轰在控制台上按亮了写着“34”的按键。因为听咨询台的护士塑像所言,哪里整整一层都是候诊室,所以把肖亿夫送进医院的同伙们一定在那边候诊,陆轰和唐猫决定先将这些人消灭掉,然后再去找主治医生和肖亿夫的晦气。 电梯门关紧的一瞬间,陆轰那种极其不好的感觉突然有浓烈了几分,不由的身体紧绷,然而四下除了让人心烦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并没有让陆轰不舒服的东西了,唐猫奇怪的看着陆轰突然变难看的脸色,然后感觉到什么的少女,脸色也同样的难看了起来。 117.人设崩坏 一阵仿佛是八级地震一般的震动在电梯数平方米的空间里肆虐,随之传来的还有强烈而刺耳的金属摩擦音和缆绳崩断的巨响,整个电梯就如同喝醉了的老酒鬼一般朝着右边倾斜了过来,然后就在电梯井里摇摇晃晃的四处碰壁,外壳和周围一切坚硬的物体接触,都会发出一阵刺耳而尖锐的声音。 毫无疑问,或许是因为长期不使用而造成的局部老化,亦或是在没有润滑的情况下工作而造成的部位劳损,总之牵扯着电梯运行的一根或者更多的缆绳几乎是猝不及防的崩断了。 在封闭的空间内听到电梯外壁和混凝土墙面摩擦出的尖锐声响,简直是一件要命的事,陆轰觉得好像有人在自己的耳膜深处插了一万把刀子一般,锋利的声音竟然让他都觉得伴随着噪音而产生的头痛感要从脑袋里钻出来。所幸震动来震动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失去了大多数牵引的电梯像是一个老挂钟里并不好用的钟摆,渐渐失去了刚才到处乱碰的活力,变的有气无力的,晃动的幅度也渐渐的变小了。 原本平整的地面朝着东南角倾斜,电梯内的重量都倾向了这一侧,陆轰本来就站在这一边,而唐猫则因为突然的重心改变没有站稳,一下子撞到了陆轰的怀里。因为这是毫无准备的突然袭击,唐猫的姿势根本好看不到哪里去,张牙舞爪的一头埋在陆轰的胸口,下意识的,陆轰搂住了怀里的小女生。 因为是猝不及防的拥抱,两个人倒是都没有因为暧昧的身体接触而觉得尴尬,毕竟这种时候要操心的事情果然是太多了,陆轰的脑袋里只是闪过了一个想法——她太瘦了,以后要让她多吃点东西才行。 头顶上传来一阵阵细微但是清晰可闻的声音,“吱扭吱扭”的,听起来像是哀鸣——那条唯一没有断掉的缆绳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甚至不用动脑袋去想,陆轰就能很肯定这部电梯的结局,这条坚强的缆绳能支撑多久尚未可知,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一定会断掉。陆轰的视线透过唐猫散乱的发梢,瞄了一眼控制板上显示的数字。 “27层。” 电梯应该是在二十七层和二十八层的中间位置,也就是说,不算地下室的话,他们二人离电梯井的底部足有六十多米,在这样的高度变成高空坠物的话,再结实的人也要被摔成一滩肉泥。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陆轰在唐猫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赖在陆轰的怀里,本来还没觉得不自在的唐猫,终于在耳边轻微的气流吹起时彻底沦陷了,她可爱的耳朵一瞬间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玫瑰色,身体也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唐猫像是一只被惹毛了的幼兽,看似粗暴却更像是撒娇一般的狠狠的推了陆轰一把,借此挣脱了陆轰的拥抱,然后超凶的对他怒目而视。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家伙还在和她开这种玩笑,简直是神经病啊! 不过唐猫的怒气很快就被电梯的摇晃给平息了。即便她刚才推陆轰的一下看似凶狠实则没用多少力,但是这个孤悬于高空的大金属箱子分明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稍微有点动作,它就会像一个令人头疼的熊孩子一般闹将起来。 唐猫真的被吓住了。虽然她并不是完全拿要坠落的电梯毫无办法,甚至可以说,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千钧一发的地步,唐猫和陆轰啷个临安城内异能者群体里的佼佼者,还是有很多办法逃出生天的,然而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很好的体验,毕竟除了那些整日在极限中寻求刺激的疯子,谁都不会想真正的尝试生死一瞬的感觉。不得不说,陆轰的行为确实混蛋,但是他的话却一点也没说错。如果能在下坠之前就离开这鬼地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唐猫从腰间抽出了“映血”,小心翼翼的走在已经倾斜的平面上,然而即便她的脚步真的如同小猫一样轻灵,头顶上还是传来了几声别扭的声响。 她将短刀插入电梯门的缝隙之中,握住刀柄的手微微用力,一时间血红色的光芒从刀刃上散发出来,浓烈而耀眼。电梯门缝隙里的锁扣即便是精钢制成,在开启了“割裂”能力的黑器面前还是显得不堪一击。前后不过数秒钟的时间,唐猫就将原本紧闭的舱门撬开了。 电梯正如陆轰所判断的那样,卡在了第二十七层与二十八层之间,两边的空隙都不算大,万幸的是陆轰与唐猫两个人都不是那种虎背熊腰的体型,即便是空隙很小,也足够两个人逃生用了。 唐猫稍稍比对了一下,选择了相对容易攀爬的二十八层,她踩在陆轰的膝盖上双手抓住二十八层楼的地板边缘微微一用力,瘦小的身体就钻出了窄窄的缝隙,姿势舒展而优雅,而弓着步在下面为唐猫借力的陆轰先生着实大饱了眼福。 要知道,唐猫当时换装的时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穿这一间莎纺的洋裙,穿着这种东西再配上一双高跟鞋,哪里是能打架的装扮?然而陆轰当时对唐猫任性的不满,现在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天!辛亏这丫头当时可没听自己的逆耳忠言,否则这时候哪里还能看到如此令人眼红心跳的美景? 陆轰深以为自己之前一直保持的正派形象在偷看到唐猫小姐的“绝对领域”之时就瞬间崩溃了,天知道,要不是遇见这个如此瘦小却又如此可人的女孩,陆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变得这么猥琐。 如果江城子在场并且知道了陆轰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搭档嗤之以鼻。什么叫可以变得这么猥琐?这个叫陆轰的混蛋本来就一直是这么猥琐的好不好? 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在很多情况下都是真理,但是某些关乎于人心中最隐秘那一处微妙的变化,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感同身受了。 118.非人之人 或许陆轰的人生正如江城子所言,失去记忆并非是痛苦不堪的惩罚,反而是这个世界最为仁慈的施舍,只是这个结论只能是局外人事不关己的揣测,人往往会嫉妒别人正在拥有的“财富”,却对这些“财富”伴生着的诅咒视而不见。睿智如江城子一般的人也不会例外,凡人总归是凡人而已。 正因为陆轰失去了关于旧时代的一切牵挂和羁绊,所以在“灰色情人节”将那个时代连同人性的温暖与所有美好的回忆一并埋葬的时候,陆轰却并没有切身的感受到每一个失去了挚友或亲人的幸存者该有的撕心裂肺和茫然不知所措。 在其他人用来悲愤和缅怀的时间里,他只是像一个旁观者那样,游荡在城市的废墟之中,漫无目的并且无悲无喜,在多数人看来,不用去为过去哀嚎是幸运的,然而像一只理智的野兽一般,为了生存而杀戮,为了生存而生存,却又是更多人不愿去面对的梦靥。 从某种意义上讲,失去了过去就等于失去了现在,同时也失去了近在眼前或遥不可及的未来。他或许才是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真正的诞生于新时代的人,然而讽刺的是,他又恰恰是哪个最不像是人的幸存者。 甚至于,每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都迫切想要去实现的目标——寻回自己的记忆——在陆轰看来都不是那么值得去付出努力的事情了。他脑子里虽然一片空白,但他并不是傻子。一年多的时间里,足够他看够也听够了每一个认识的幸存者潸然泪下的诉说的过去。在惨剧的大时代中,即便是最幸运的幸运儿,又能比别人好到哪里去呢?如果说费劲心力寻回的记忆注定要让自己悲伤失望,那又何必去自寻痛苦呢? 在遇见唐猫之前,陆轰的确是这么生活的。谁都不知道表面上放荡不羁,有时候凶神恶煞的家伙,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甚至没有现在的可怜人,而且如果不是在那个时间点遇见了这个特别的女孩,他的世界还会是无边无际的灰色,无边无际的死循环。 可以说,正是这短短了几十个小时的接触,让已经变成一具会说会笑的行尸走肉的陆轰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活着。他亲眼看着她恨着,亲眼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在深切的痛苦中坚强,也看着她在自己的肩膀上熟睡时安静而甜怡的美。她很瘦小,却又那么的丰满,陆轰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每一寸的血肉都是真的,而自己徒有的外壳下空洞而虚假的内质与之相比,简直是自惭形秽了。 一年半以来,即便是好多个晚上,萦绕在梦境中的,那个名为相思扣的女孩,也没有让陆轰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被彻底封印的回忆,好让自己苍白而无趣的人生真正的丰富起来。 然而与此同时,过去与未来又变的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陆轰的现在已经被唐猫点亮了。每一次与唐猫的接触,拌嘴也好讽刺也好,都是那么的明亮又那么的丰富。 以至于,让偷看到她“绝对领域”的陆轰,会如此的窃喜,又伴随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小内疚。 这种感觉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在苏湖大厦内,陆轰在对方的刻意施为下,也的确动过情,然而那时候的陆轰更像是一只被本能控制的野兽,而现在的陆轰,则的确是一个理性和感性健全的人。 唐猫当然不知道一项在她面前保持正人君子形象的陆轰这时候竟然趁着自己爬上爬下的机会偷窥,否则她一定会狠狠的用高跟鞋踩他皮笑肉不笑的臭脸。 “喂,你傻笑什么呢?” 唐猫已经爬上去好一会儿了,而陆轰却一副表情怪异的样子,有那么一秒她都觉得陆轰是不是中邪了?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唐猫软糯的声音是剪断陆轰思绪最好的工具,为自己的偷窥找到充分理由的陆轰开心都写在了脸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都想直接搞一场烧烤派对来庆祝自己终于找到了久违的人性。 唐猫并不相信陆轰“什么事都没有”的鬼话,但是她可一点也不好奇,即便是她还不到16岁,但也该是过了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懵懂年纪,尤其是身在末世的姑娘都要早熟一些,她很是知道,能让一个男人露出这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你到底上不上来?”唐猫有些生气的问,说着从空隙中伸下来一只手,很贴心的想要拉陆轰一下。 然而就在陆轰的手指都要碰到唐猫的掌心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海面骤起的飓风一般,同时席卷了两个人的心头。 警铃大作! 几乎是本能的,两个人同时用一个异能者所能作出的最迅捷的动作瞬间缩回了伸在缝隙里的手,与此同时,一声撕裂般的声响从电梯的棚顶传来,然后电梯猛的抖动了一下,接着向下坠落了半米左右,如果两个人刚才没有放开将要握住的手,恐怕唐猫的整条右臂都会被电梯轧断,或者如果他们的动作再快上半秒钟,倒霉的就会是陆轰,他甚至会像被宰杀的生猪一般,由这个下落的铁箱子拦腰切成两段。 又一次的,异能者进化出的危机第六感拯救了他们,正如同无数异能者用生命总结出的经验那样,比起成为异能者而得到的主能力,危机感的预知和身体素质的全面加强才是更为可靠的进化。 逃过一劫的二人情况却很不乐观,下降半米的电梯已经完全沉到了二十七层左右的位置,也就是说,就算陆轰现在动手撬开第二十七层的电梯门,并且顺利的爬了出去,也会与已经在二十八层的唐猫相隔,虽然一层楼的距离并不远,走安全楼梯甚至都不用三十秒,然而在一个处处都透着不友好的诡异地方,分头行动——即便是时间再短的分头行动,都不是一个安全的好选择。 更何况,这台好死不死的坑人电梯,恐怕不会给两个人那么容易就相聚的机会了。 119.下坠之时 “嘿,在我回来之前,记得照顾好自己。”陆轰知道已经来不及在缆绳断裂之前逃出电梯,于是故作轻松的和唐猫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断开了一半的缆绳终于不堪重负的彻底分尸了,电梯的箱体如同被深渊巨兽吞入口中的食物,不到眨眼的瞬间就消失在了电梯井的黑暗之中。 唐猫眼看着箱体的坠落,数条断裂的缆绳从她的眼前呼啸而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伸手去抓住它们,然而理智很好的压制了情感上的冲动,她知道,即便是身为一个异能者,她也并不是那种以力量见长的人形怪兽,抓住缆绳恐怕不会让下落的电梯有丝毫的停顿,更可能的情况是,反而会害死自己。 电梯井下面漆黑一片,但却不绝于耳的传来各种各样的声响,有的是金属摩擦产生的噪音,还有一种声音唐猫却很熟悉——那是陆轰制造的爆炸声,和肖亿夫那个疯子一般的家伙弄出的声音是那么的相似——然而不同的是,后者曾给唐猫带去了最恐怖的噩梦,而前者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却又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偶尔的,唐猫还能看见一两粒火花从黑暗中一闪而逝。几秒后,一阵猛烈的震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狭窄的电梯井里肆虐了起来,唐猫知道,那是电梯的箱体终于砸在了地面上发出的巨响。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吧……唐猫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已经恢复了安静的黑暗,转身离去。 …… 陆轰现在并不好受。 箱体下落的瞬间陆轰竟然失重的飘悬了起来,猝不及防的他失去了在第一时间从地面借力的机会,于是他索性用双手产生的空气爆破发力,如同助推器般将自己的身体像面朝的方向推去。 陆轰知道最多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自己就要和这个大铁箱子一起摔在医院地下二层的地板上,如果在那之前自己不能逃出生天,唯一的后果就是被传导而来的巨大震颤和要命的重力加速度拍成一滩肉泥,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精确的计算手心处爆炸的力量了,于是他整个然被空气爆破砸在了电梯的墙面上。 陆轰在受到撞击之前将伸在身后的双臂交叉在了眼前,用自己的胳膊当缓冲器才不至于被摔的头破血流,然而代价也同样惨重,被他垫在最下面的左手几乎疼的失去了知觉,充血和撞击之后产生的肿胀让整条小臂一瞬间就变成了腌渍的火腿一般。 当然,电梯箱内的合金金属板也不是什么结实的货色,被炮弹一般的身体撞的正着,足有茶案一般大小的平面不同程度的产生了凹陷。内壁的凹陷代表着箱体的外壁相同的地方凸了出来,尤其是被陆轰肘部撞击的位置,撞出的一块苹果大小的凸起和电梯井内的墙壁发生了剧烈的摩擦,一时间火光带闪电,疯狂的摩擦力多少延缓了一些电梯下坠的速度,伴随着飞溅的火花,一种极其刺耳的、仿佛尖叫一般的摩擦声骤然响起。 左臂上撞击的痛感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被体内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吞没,陆轰极其困难的转过身来,踩住自己撞出来的凹陷处,将他并不高大的身体卡在了天顶与侧壁之间,撑在天顶上的双手即刻又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给我破开啊!” 一连串的爆炸声几乎盖过了尖啸一般的噪音,陆轰在一个瞬间使用了数十个空气爆破,产生的爆炸力足以掀翻一辆重型的装甲坦克,尤其是在零距离的引爆,更是将数十个爆炸的威力都毫无保留的发泄在了电梯的天顶上。 于是整个天顶如同被拉开了盖子的罐头一般,被爆炸产生的气流彻底掀飞出去,中间焊接而成的地方更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巨力,直接被炸成了两段,朝着电梯井的上方倒飞了出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陆轰的脚下响起了爆炸声,“响迅”瞬间发动,将陆轰的身体彻底带离下坠的电梯箱。 逃出生天! 虽然在几乎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发动如此剧烈的爆破,同时又几乎不计后果的摧残自己的身体,让陆轰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但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破开即便是普通的异能者遇见都是必死的危局,这些伤的代价还是值得付出的。 没有了电梯箱如同鸟笼一般的围困,陆轰的“响迅”能力终于可以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至少电梯井的高度已经无法再让陆轰受到生命的威胁了,要知道,完全发动能力的陆轰,可是有着不俗的空战能力的。 然而困兽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它挣破牢笼的时候,显然的,刚刚炸开电梯的陆轰也犯了这样足以致命的错误。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老化崩断的绳索不但能在半分钟前将他和唐猫险些置于死地,还能在他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随着电梯下坠的那些断掉的缆绳如同鱿鱼捕食时四下乱抓的触须,从电梯内闪身出来的陆轰正好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断绳撞了个正着。 右耳处一阵撕裂一般的疼痛传来,就好像是被沾了水的皮鞭狠狠的抽了一击耳光,黑暗中陆轰甚至都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袭击了自己,意识就猛的一阵恍惚,显然的,被断掉的缆绳抽打到了头部造成的伤害不只是皮开肉绽而已,陆轰的脑部也同时受到了不轻的震荡。 当然以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这种恍惚也是一个瞬间就能摆脱掉的,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刹那陆轰没有反应过来,右脚脚踝上就被另外一根缆绳死死地缠住。 不巧的是,这跟缆绳恰好是连接在陆轰没有炸开的那一半天顶上。 一个半吨重的东西从未五十几米高的地方下坠的力道是恐怖的,陆轰只来得及感受到大腿传来了一阵连肾上腺素都无法掩盖的,撕裂般的疼痛,然后整个人就被拖拽着摔在了电梯井的最底部。 120.下坠之后 “疼疼疼疼疼……” 电梯砸在地面上,激起了一片碎石和尘埃,倒是让电梯井周围的能见度骤然下降,一时间昌德综合医院的地下二层尘土飞扬,本来就因为没有足够的照明设备而显的昏暗异常的周遭能见度更低了,只是砸扁的铁箱子里传来的一阵中气十足的哀嚎,倒是能让人十分确定,声音的主人只是叫的凶,似乎并无大碍。 陆轰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本来靠着异能力炸开天花板就能逃出生天,却某明奇妙的被一根断掉的缆绳缠住了脚踝。虽然当时下坠的电梯离着地面也就不足两层楼的高度,从这样的高度摔下来似乎并不会伤到体质强化过的异能者,然而不能忽视的是,重物从高处自由落体,所积累的惯性的力量是恐怖的,想要靠人力去拽动这样的力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乎被缆绳缠住的一瞬间,陆轰的右腿的肌肉就被严重的拉伤了,能经得起“响迅”爆炸力量的小腿几乎是一瞬间就严重的内出血,肿起了一大圈,而腿部的於肿让本来就被缠死的陆轰更加难以从绳套里脱身,在半空中失力的他也被套牢的绳索带着,狠狠的砸在了电梯箱里。 耳膜如同被穿孔了一般疼的要命,金属和混凝土相撞发出的巨大声响让陆轰的脑袋里除了痛感以外几乎是一片空白,仿佛三魂六魄都被着惨重的一摔给甩出了四肢百骸,在他头顶上游离着。 数秒钟之后,陆轰才渐渐的恢复了对身体的知觉,然而在恢复知觉的一瞬间陆轰倒开始觉得,刚才脑袋空白的时候原来算是一种仁慈,毕竟只有脑袋痛和全身上下无一不痛是有区别的,有很大的区别! 于是黑暗中就突然响起了那一阵中气十足,却又悲惨无比的痛呼声。 躺在冰冷却凹凸不平的金属面上,陆轰很是不想就这么起来,自暴自弃的想着如果自己就这么趟到死才算好呢。然而喊也喊了,疼也疼了,所有无济于事的作为都尝试过后,陆轰才勉强打起精神,毕竟,在头顶五十多米高的地方,还有一个他如此在意的少女在等着他回来呢。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脚上的绳子。食指粗细的缆绳已经嵌入了肿胀淤青的肌肉里,勒痕之下是更加严重的深紫色,那是肌肉因为内出血加缺氧才会产生的色泽,更令人讨厌的是,在很是昏暗的环境中,解绳子这种精细的、要靠眼力的工作简直是困难重重。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的没有一丝光源,至少在摔坏的电梯里还有一盏灯保持着一秒左右的频率闪动着,晃的陆轰本来被尘土迷住的眼睛更加的难受,于是陆轰终于失去了耐心,索性支起了腰,半蹲着,用左脚踩住绳索,一口气踩出了五六个空气爆破。 断裂的缆绳命途多舛,再一次的被陆轰用极其暴力的方式分尸,其中的一截还和其他断绳绞在一起,而另外一截则仍然死皮赖脸的绕在陆轰的小腿和脚踝上,崩的更紧了。 接下来的麻烦是封闭的电梯间,向上的路倒是一早就被陆轰炸开了,然而看了一眼电梯井令人绝望的高度,陆轰还是选择了放弃。一旦要往上走,势必要一路踩着“响迅”到二十八层,如果是完好状态,陆轰倒是不介意用最快的速度上去,但是现在——他看了看自己几乎已经完全废掉的右脚,觉得五十米瞬间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高度。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他只有把门炸开才能出去,就像他不久之前刚刚炸开天花板一样。这倒是驾轻就熟了,作为惯犯的陆轰借着闪烁的灯光找到了紧闭的门缝,一发神威砸上去,电梯门就像是两片被秋风扫走的落叶一般倒飞了出去,只是这两片“落叶”的声势颇有些浩大,被爆炸产生的气流推飞,然后狠狠的砸在了远处某一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不比刚才高空坠物小多少的巨响。 陆轰倒是很意外只是稍微一用力就能破开这口铁箱子,如果天花板也这么容易就被炸开,何至于之前一连串的生死攸关惊心动魄?然而要知道,这部摔落的电梯可是完完全全的接受了百分之百撞击的力道,实际上已经破烂不堪,即便陆轰不用空气爆破的能力,直接用手撕,估计也能将门扯开。 陆轰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这家医院的地下二层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原来他以为最底层八成是个停车场,因为多数这样的高层建筑都是这样布局的,然而从电梯里出来,迎接他的并非是预想中的宽敞空荡的地方,反而是一条狭窄逼仄的走廊。 没有照明灯,仿佛这里早就被遗弃了一般,连用电都切断了。本来就是地下室,再没有一点光源,陆轰觉得自己就好像走在一个大棺材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容易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感,相对的,陆轰甚至都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还是这里确实是缺氧的。 找不到出路,也根本不知道怎么走,陆轰如同瞎子一般摸着石头过河,在各种岔路和房间里乱窜,渐渐地眼睛也稍微适应了些许,在如此浓郁的黑暗中,他也勉强能看到一点东西了。 似乎是没有尽头的走廊时而狭窄时而宽敞,这说明昌德综合医院果然寸土寸金,连地下室都不放过,进行了如此紧凑的布局,为的是装下更多的医疗设备,开放更多的科室。 陆轰一路走来,也看到了不少挂着门牌的房间,狭窄的地方多半是一些办公室,而走廊变宽敞的地方,陆轰则看到了一排放射科。 然而令人讨厌的是,陆轰走了这么久,却仍然没有发现向上走的安全通道,甚至连一处有楼梯的地方都没看见,这让他有点心烦意乱,难道说这一层并没有什么安全通道之类的东西,和外界的联系就是那几台已经不能用,还险些害死人的电梯?这不合情理啊。 121.被绑缚之物 昌德综合医院第二十七层电梯井附近,与深陷黑暗之中毫无出路的陆轰不同的是,唐猫是确确实实遭遇到了,足以威胁到性命的危机…… 穿过了一条不长的走廊后,唐猫来到了一间十平方左右的前厅,这里靠近电梯间,也比别处宽敞的多,正前方的位置是一个护士站,虽然被擦的一尘不染颇为干净,但是却没有一点人气——换句话说,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是供人观赏的超大模型一般,没有半点使用过的样子。 护士站旁边的墙上还挂着一幅二十七层的鸟瞰图,唐猫仔细的辨别了方位,发现自己是在楼层的最南边,距离处在北边的安全通道还有一段距离,而护士站和安全通道中间是许多独立的小房间,地图上也说明了这些分布于走廊两侧的房间具体的功能——观察病房。 也就是说,她现在身处的位置,正是昌德综合医院所谓的住院部。 正午刚过,窗外和煦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而一尘不染的室内却安静的如同诡谲,多少有些违和的恐怖感。 每一个观察病房的木门都很小,很紧凑的排列在一起,门上面与视线齐平的位置镶嵌着一竖窄窄的玻璃,这样的设计为的是方便探视病人的亲属能稍微再门外确定一下病房内的情况。 这种病房门在任何一家正规的医院内都属于最正常的设施了,然而现在却让经过这里的唐猫感觉到非常的不适。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每每经过一间病房,唐猫都会细微的紧张,这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惊弓之鸟了,然而在末世之中逐渐锤炼出的经验告诉她,越是这种情况,则越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本来是用作从外向里看的小窗口,却莫名的让她有种被窥视的不适感,就好像在一层大厅被那个诡异的护士塑像盯住时一般,那种细密而轻微的危机感能让唐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于是在她走到走廊的中间,刚刚经过第五间病房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像里面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却没有眼睑的瞳孔,在死命的盯着她! 眼睛的主人没有脸,准确的说——这个人形生物的脸上除了一对瞪的如同厉鬼一般的眼睛,什么都没有。眉毛、嘴巴、鼻子、耳朵都不存在,那些本来该是长着一个人赖以生存的感官的地方,都被一片片仿佛重度烫伤一般的疤痕所替代,也正因如此,唐猫甚至不能确定,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又或者是人还是尸鬼了。不过鉴于怪物的恐怖体型,和那仿佛是恐怖片里爬出来的外貌,唐猫觉得把它归类到尸鬼的一方仿佛要更贴切一些。 那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以上的巨人,被绑在一张硕大的,足足占用了本就狭窄的病房里一大半空间的铁床上,它没有皮肤,取而代之的是肉眼能见的,紫红色的肌肉纤维,足有手指粗细的铁链一圈一圈的紧紧的缠在巨人的身上,以至于让他颈部以下的关节全被禁锢死了,这也让它很难对外界的刺激有什么具体的反应,也只有听到门外有些许的动静时,才会稍微转一转僵硬的颈部,把脑袋偏向右边的位置,死死的盯着木门之外。 然而即便是如此夸张的绑缚,也没有让唐猫觉得丝毫的不妥,至少巨人身上如同硕大的磐石一般高高鼓起的肌肉,就能让她产生出这家伙可能会随时挣脱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被绑结实的巨人会给唐猫带来些许危机感的原因了。 如果说一只不明所以的怪物还不足以让唐猫感到致命的威胁,那么当这个数量在呈几何倍数增长之后,情况恐怕就会变得相当的不妙了。 要知道,刚才唐猫经过每一扇门前都是有这种感觉的,那就说明每一间病房里至少都绑着一只这样的怪兽,而在她的前方,至少还有十间一模一样的病房,它们也绝没有道理是空着的,也就是说,在这样狭窄逼仄的环境里,唐猫前前后后的被而是多只不明怪兽包围着,一旦这些东西集体失控,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将面临的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出生天的死局。 更要命的是,从陆轰和她一起进入这家医院开始,所有的事情就从来都没有顺利过,无论是前台诡异的塑像护士小姐,还是从半空坠落、以至于让两个人不得不分开行动的电梯,一切都是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着,也就是说,唐猫现在最担心的情况——这里的怪物们禁锢解除集体暴走,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数分钟里变成现实。 “哟,小妹妹,看来你很喜欢的小宠物嘛……” 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甜到腻人的女声,在如此安静又恐怖的环境中就好像是在唐猫的脑袋顶上响起了一声惊雷。女孩的身体在意识之前作出了反应,对危险的直觉让唐猫果然如同一只凶悍的夜猫一般,从身后抽出了那把被她和哥哥保养的很好的97式警用霰弹枪,根本不用瞄准,就朝着声音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炸雷一般的枪响伴随着无数飞溅的钢珠向着走廊的尽头喷射而去,木门、墙壁、告示牌和门签——凡是挡在钢珠面前的一切东西都被撕的粉碎,一时间被打碎的墙块和各种碎屑充满了走廊的拐角,毫无疑问,即便是躲在那里的人没有受伤,也会被这些尘埃阻挡住视线,而唐猫本人则在开枪的瞬间起跳,借助霰弹枪的后坐力朝着身后飞退而去,毕竟她之前的位置被躲在暗处的敌人观察的一清二楚,那绝对意味着危险。 她身体本就轻灵,这一后退便飞出了数米之远,接着闪身躲进了走廊另一端,在护士站的办公区边上矮下身体,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甜腻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反击,当然,也没有再跟已经炸毛的唐猫搭话,反而是从容不迫的从自己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122.增殖的恶鬼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阵推车的声音,来人脚步似乎很着急,推车上的东西和铁架子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起来无比的闹心。 唐猫不敢托大,让这个明显有问题的人过于靠近,于是朝着对面那个格在黑暗里,看到并不是很清楚的人影有开了两枪。97式警用霰弹枪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环境里格外的响,震的扣动扳机的少女耳朵生疼,然而这闷雷一般的声音却能在危险的环境中,提供莫名的安全感,着或许就是唐猫如此喜欢这把枪的原因吧,即便这种看起来就很肌肉很暴力的枪械并不适合一个较小的女孩子使用。 然而霰弹枪喷射而出的数百粒钢珠并没有让脚步声就此停住,对方至少在开枪的瞬间猛的顿了一下,像是被子弹击中后被后坐力推了一把,然后又保持着相同的节奏靠近了过来。 而唐猫也终于看清了昏暗之中对方的相貌——毫无疑问,那也是一个怪物。 来人身穿一件淡粉色的护士装,身材倒是前凸后翘的,领口也开的莫名其妙的低,让人颇为怀疑她是否是一个真正的护士,而不是专门穿着这一身衣服调情的失足少女。她推着一辆医院里特别常见的铁架子推车,上面摆满了针管止血钳之类的医疗用品,当然,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足够奇怪的,让唐猫将这个女人归类到怪物的原因,则还是她那张只会出现在噩梦和恐怖片中的脸。 和那个被绑缚起来的巨怪一样,她的脸上也只有一个器官,就是那张长满的尖利的乱牙,仿佛虫子的口器一般邪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盆大口。 她的嘴唇上涂满了夸张的口红,猩红的舌头从两排尖牙中长长的伸了出来,仿佛一条又细又长的蛇在阴森血腥的洞口探头探脑,很难想象刚才那甜到发腻的性感女声竟然是从这样的一张嘴里发出来的,而她脸上的其他地方,则是大片大片的烧伤般的疤痕。 她推着车,吱扭吱扭的走到了能看见唐猫的位置,然后很开心似的笑了——如果那张裂开的、饿鬼一般的嘴能做出微笑这种动作的话,那它肯定是唐猫这辈子见过的最恶心的微笑。 唐猫注意到她身上那件整洁而性感的护士装上面破了不少手指粗细的洞,那应当是霰弹枪的钢珠造成的杀伤,凭着一年多来的射击经验,唐猫甚至可以判断出子弹还滞留在对方的体内,然而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让唐猫不禁有些动摇了。 “你在这里!你可真调皮!”甜腻的声音似乎很是愉悦,每个音节都在原地跳跃一般,“我看见你了!” 虽然很想吐槽,这个鬼东西连眼睛都没有是拿什么看见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趁着她自言自语的发疯劲儿,唐猫甩手又是一枪。 借着霰弹枪的后坐力,唐猫直接脱手将枪甩到了身后,扔的远远的,因为她知道,既然之前的几枪都没有给这鬼东西造成什么伤害,那么这一枪也一定不会有用。然而收起枪是要花时间的,生死关头花半秒钟换武器简直是找死的行为,索性就在开一枪,激怒对方的同时把枪丢在一边,顺手在抽出短刀映血,这样在怪物被惹怒冲过来的同时,找出破绽狠狠的砍她一刀,试一试这把瓦雷利亚钢制成的黑器能不能杀掉她。 然而计划是总赶不上变化的。唐猫怎么也想不到,被人劈头盖脸的射了上百个钢珠在身上,那家伙竟然一点也不生气,仿佛是唐猫在跟她开玩笑一样。 当然,97式警用霰弹枪的威力可不是吃素的,要知道即便是结实的砖墙它也能一枪轰个半塌,更何况是一副血肉之躯?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迎面挨了一发霰弹,估计会被直接打成一滩烂肉,当然,这个鬼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穿戴整齐的护士服被撕成了碎布片,她上半身的肉和骨头如同被塞进了绞肉机里一般血肉模糊,然而令人恐惧的是,就是这么一坨烂肉,竟然还没有失去生机,在不停的蠕动着。 黑色的血和几乎是相同颜色的肉块被崩飞的到处都是,让本来就有点阴暗的走廊终于看起来像是一部恐怖片的场景了。那些离体的肉块迅速的变干变瘪,仿佛将风化的过程快进了一千倍一样,而怪物上身那些没有被打散的肉却与此不同,它们仿佛是雨过天晴时的蘑菇一般,生机勃勃的疯长了起来,只是一秒钟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恢复了那个鬼东西的基本样貌,唐猫甚至还亲眼目睹了肉块在原来脑袋的位置催生除了一个大肉球,然后肉球上又长出了那张令人厌恶的嘴。 现在唐猫总算是知道这个鬼东西为什么不怕子弹了,她就像是一个阿米巴原虫一样,能够通过身上残损的组织增生出完整的形体,这样的能力实在是太讨厌了,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唐猫分不清她到底是像自己和陆轰这样的异能者一样,在使用某种异能力,还是像某些特殊的尸鬼那般,是天生异变的产物。 这本质上是要有很大的区别的,异能者的异能力是靠着体内的“黑暗物质”发动的,就像是汽车的燃料一般,无论这辆车挂载着容量多么大的油箱,跑个十万八千里的,也总有燃料用尽,发动机罢工的时候,而尸鬼的异变则不同,那种异变是直接写在基因组里的,换句话说,一旦产生了这种异变,尸鬼的每一个细胞都会变成这种异变的载体,只要这只尸鬼不被彻底的杀死,那么他就可以一直使用异变带来的能力。 换句话说,唐猫根本就不清楚,对方这种增殖的能力到底有没有个限度。 唐猫有点后悔早早的就将霰弹枪扔到了一边,她很不确定,如果在这鬼东西恢复的时候再喷几枪,会不会有些效果呢? 123.护士长 唐猫正在考虑要不要贸然冲上去给这个家伙纤细的脖子上狠狠的开一刀,看看她没有脑袋是否还能完成增殖恢复,然而就在这稍微的犹豫间,怪物已然恢复成了最初的状态,即便是数十颗霰弹还滞留在她的体内,至少从表面上看怪物的身体已经毫无大碍了。若不是淡粉色的护士装已经被钢珠扯成了碎布片,唐猫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开枪了。 不得不说,这家伙几乎是赤身裸体的样子的确有些吸引人的韵味,如果不去看那张残忍的脸,怪物的身材的确算的上是前凸后翘、很有味道的类型,尤其是怪物现在几乎裸身,真材实料一眼就能看得清楚,这不禁让平板身材的少女多少有些自惭形秽了。 “身为入侵者,这位小姐还真是粗鲁呢,随便毁坏公共物品可不行,墙壁和门窗的损毁都是要记在您的帐上的。”怪物如是说道,声音仍旧是甜的发腻。 “真是的,你都说了我是入侵者了,也就是说,我进到这家医院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钱不是么?记账什么的,你莫不是在说笑话?” 唐猫权衡再三,还是压抑住了先下手为强的冲动,毕竟怪物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举动,反倒是自己这边接二连三的开枪,却仍然没有激怒对方出手,这已经很是反常了。在一点情报都没有,完全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轻举妄动和坐以待毙是一样糟糕的选择,既然同样糟糕,还不如省点力气,少折腾两下节省体力为好。 怪物看到唐猫终于用语言而不是枪子来回答她的话,显得颇为的高兴,连带着说话语气也变得更加欢悦了,说真的,如果不是那张仿佛从恐怖片里截图出来的脸,唐猫还真的会把她当场一个既温柔又漂亮的护士姐姐。 “付账的事情还不劳您费心,我们有的是方法让您抵消债务,”怪物如是说:“首先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这家医院的护士长,工作就是邀请付不起钱的患者朋友接受我们的人体试验项目,并在试验完成后维护您的身心健康。根据您欠下的挂号费和损害公物表现出的攻击性,我们有十几种类别的实验想在您的身体上实施,请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带您去手术室。” “然后把我变成像你一样的鬼东西?你以为我会乖乖的听话任你摆布?” 唐猫话音未落,护士长却犬吠一般的笑了起来,之前甜腻的声线已经完全不间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透着疯狂,沙哑而尖啸的声音:“那么,对于拒不配合的坏孩子,是可以稍微的教训一下的对吧?是这样吧?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护士长仰着脖子,长满了尖利的烂牙的血盆大口如同是撕裂一般的咧开,她自顾自的大笑着,仿佛面前的小女孩真的就像她的外表那般脆弱而人畜无害,她手上的短刀也仿佛只是一根红光闪烁的漂亮玩具。 嘲笑的声音刺耳而尖啸,让唐猫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虽然她明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多半不是靠后退就能躲过去的,然而本能的,少女还是对眼前的不知名的怪物产生了某种在潜意识里的恐惧,以至于除了远远地开几枪之外,她也迟迟的不愿意用自己最为熟悉的杀人方式和这种鬼东西近身缠斗。 然而就是少女下意识的回避而退后的这两步,却无意间救了她一命! 自称是护士长的怪物笑声如同是拉了电闸一般戛然而止,然后那张没有眼睛的脸死死的盯住了略有些惊慌失措的唐猫。是的,她没有眼睛,但唐猫就是感觉被什么东西猛的盯住了,一瞬间遍体生寒,就连动作也莫名其妙的僵硬了半分。 “我要撕碎你!” 怪物的脸上、胸口、腹部、胳膊——凡是露出了皮肉的地方随着这一生恶鬼一般的尖叫,如同被虫类气一般膨胀出数十个拳头大小的肉泡,然后像是一堆恶心的蛞蝓一般在护士长的周身游走,并且不断的涨大,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冒出来一样。 然而唐猫在下一个瞬间就已经知道这些努力要从怪物的身体里挣扎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一根根仿佛是章鱼的触手般的肉条从肉泡里喷涌而出,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就射到了唐猫的面前,每一只触手的前端都是一根仿佛虫足一般褐色的、尖锐的钩爪,可以想象的是,一旦被这些东西抓住,半尺长的钩子嵌进身体里,那个护士长只消稍微一用力,着实就能将一个人瞬间扯成四分五裂的烂肉。 映血在唐猫的身前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圆弧,看似柔弱无力的短刀却锋利无比,即便褐色的虫足看起来是那么的坚固,但还是被唐猫如同切豆腐一般的一挥两段。 唐猫的神经反应速度在异能者中算是很优秀的水平了,而且她还是在全神贯注的戒备,即便如此,钩爪临身的瞬间她都差点来不及格挡,索性一切都是有惊无险,然而让唐猫颇有些后怕的是,若不是刚才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在之前的那个距离,自己是不是会没有时间反应过来呢? 然而护士长蓄力一击并不是如此简单就能化解的,那些肉条虽然被斩断了钩刺,然而它们却并不是离弦的箭,被挡掉之后就会失力坠落,它们根部还是长在护士长的体内,紧紧的连着,也就是说,这些触手也是护士长的肢体,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对它们如指臂使。 护士长的嗓子里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咕噜声,而她身上的肉泡也开始更加迅速的蠕动着,原本被短刀磕飞的肉条仿佛鞭子一般,被打散的瞬间又猛的像混乱的中心抽打而去。 如此近的距离,唐猫再也没办法挥出第二刀了,十几根肉条如同钢鞭一般劈头盖脸的抽打在她的身上,娇小的身体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124.浮出水面的暗礁 护士长伸出的触手力道很大,唐猫稚嫩的皮肤一下子就被抽出了好几道血印子,原本精致的洋裙也被抽打的破破烂烂,看起来凄惨无比,着实让人颇为心疼。 被打飞的唐猫后背撞在了前厅后面那一排塑料椅子上,顿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喉头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呼之欲出,索性也就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口吐出了一滩黑血。 毫无疑问,唐猫的伤势可不算轻,生死决斗里,这可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时机,然而全身被肉泡长满的护士长却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这个鬼东西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哪里还有刚才风情万种的身材,现在的她——应该说是“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恶心的大肉瘤,身上的肉泡如同是被开水烫伤后在皮肉间翻起的燎泡一样,大的小的挤在一起,不停的在肉球的表面游走。 护士长变身成大肉球之后没有了之前饿鬼一般的口器,所以理所应当的没有了发声的器官,自然也就无法发出刚才那样甜腻的声音,然而即便它现在还能出声,恐怕也不会有闲心装腔作势了,从她不断颤抖的身体和体表渗出的许多不明成分的液体来看,这家伙应当是非常愤怒的——或者说它现在应当非常的疼。 之所以唐猫会得出这样的判断,完全是因为护士长刚才用作攻击的触手被她斩断后,一点也没有愈合的样子,只是被它收了回去,蛇一般的垂在地面上蠕动着。也就是说,具有强力的抑制作用,能够对尸鬼和发动能力的异能者产生破坏性效果的瓦雷利亚钢,对护士长的诡异能力——毫无限度的增殖也能达到致命的程度。 不得不说,护士长现在的样子让唐猫一下子联想起了她曾经的心理阴影——那种被调试过的尸鬼。她还清楚的记得,死囚被拔出插在琵琶骨上的瓦雷利亚钢钉之后,立刻就发生了暴走,全身的细胞也开始用肉体无法承受的极限超速增殖,最后也是变成了一个这样的大肉球。 也就是说,这家伙还真就八成是一只被调整过的尸鬼,只不过它被调整的方向和死囚完全不同——死囚用作恢复伤势的自我复原是建立在增殖被调试成最大化、甚至会直接危及自身的程度,所以不得不用瓦雷利亚钢来将它限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而护士长的无限增殖和死囚相比就很“有限”了,虽然它的愈合速度更迅捷,但是绝对没有死囚那种会将自己增殖而死的变态程度,不会危及自身,看起来相当的有益,然而却完全没有办法再去抵抗瓦雷利亚钢的“抑制”作用。 与死囚那种完全冷酷的杀戮机器相比,这个护士长似乎有着更高级的人格,她有情绪,并且在不发疯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和别人进行正常的交谈,甚至还有可能保存了生前的一部分记忆,然而它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完美的兵器,正因为死囚能够摒弃出来战斗本能之外的一切情绪,所以才会如此的恐怖难缠,而这个家伙从一开始战斗就在愤怒生气,现在被唐猫真的弄伤之后,恐怕还有了一丝惧怕的情绪,换句话说,比起一只无欲无求的尸鬼,它更像是一个心智还未健全的人类。 两种怪物显然是沿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路被创造出来的,一种是把尸鬼变成战争的兵器,另外一种是将尸鬼变成实用的助手,再加上来之前唐猫遇见的“陨龙者”和它操纵的红色的巨型尸鬼,唐猫总觉得,自己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某种旋涡之中。 在看似明朗的临安城中,隐藏着某种推动一切的力量,而这股力量背后的势力,恐怕和这个活见鬼的末世有着深不可测的联系…… 一直以来,活在临安城里的幸存者,无论是唐猫这样有幸成为异能者的人,还是与江城子一样在末世苟延残喘的普通人,在末日之中,如同是航行在满是暗礁的魔鬼海里的一艘艘小船,稍不留神就会触礁沉没,要命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杀死的,又为什么会死,什么时候会死,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唐猫是讨厌的。 然而现在,她终于看到了那些藏在水面之下的某个罪魁祸首,虽然她的发现很可能只不过是最终答案的冰山一角,然而那种找到线索看破诡计的成就感还是让唐猫兴奋了起来,一时间,身上大大小小的明疮暗伤都不觉得疼了。 无论如何,她要杀掉这只拦路的尸鬼,然后把她发现的小秘密分享给那个一无所知,却总是愤怒的家伙。想必,即便他没有了更加美好的旧时代的回忆,也一定会对惩治幕后黑手这种有挑战性的活动抱有兴趣的。 就在唐猫得意洋洋的为自己的发现暗自欣喜之时,那边的护士长已然放弃了那几条让它很是痛苦的肉条。瓦雷利亚钢的“抑制”效果果然是强大的离谱,只是切割的时候稍微的接触,就让怪物伤口处的尸鬼细胞完全失去了活性,再也没办法增殖,自然的,也就没有办法恢复触手前面那看起来杀伤力巨大的钩爪了。 想要复原的护士长见努力无果后,便从肉球般的身体上增生出了十几张长满了利齿的口器,一顿乱嚼将肉条咬碎吃进了身体里。于此同时,身上的十几个个头最大的肉泡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接着便催生出了一批新的触手般的肉条,恶狠狠的朝着更远处的唐猫扫了过去。 这次的距离更远,即便护士长的触手速度仍然快到不可思议,但唐猫理应更容易避过才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之前一直影响着唐猫行动的,那种仿佛来自潜意识里的恐惧感又一次开始作祟了。 如果说这种恐惧感在前几次的影响还不够明显,那么这一次是将问题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它在影响唐猫的判断,也让她的身体变得僵硬而不听使唤。 125.唐猫的异能力 “能够……给对手施加某种不良的心理影响么?” 想来也是有问题的,唐猫可是初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即便它人类形态的脸上没有五官,像是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一样,但她本人可是面对过无数尸鬼的扫荡者啊,什么恐怖的样子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刚刚见到的怪物产生如此深切的、几乎是埋在潜意识里的恐惧感,并且让这种感觉三番五次的影响到自己的行动?无论怎么说,也只有“是对方在使用某种能力”这一种解释了。 然而这不合情理。唐猫知道,尸鬼在黑暗物质的影响下,会具有某一方面类似异能力的生理特征,这一点也不奇怪,就像那些称霸一方的暗兽也会有自己的看家本事一样。 这些特殊的尸鬼产生的几率并不大,即便如此,作为一个天天在废墟里行走的扫荡者而言,还是偶尔会和这样特别的家伙狭路相逢,然而无一例外的是,特殊的尸鬼和异能者一样,特殊的能力只能有一个,这样的规则也同样适用于暗兽。 也就是说,被黑暗物质改造了基因的生物,无论是那种,都可以有超越同类的力量,也可以同时有更快的反应速度,这些都是基于生物肉体本身的特性。然而无论本身的身体素质强到什么地步,需要消耗体内“黑暗物质”的能力,一种生物只能具备一个。 即便是战斗直觉强到匪夷所思的“死囚”,特殊的能力也只有“增殖”,而那个被陆轰扯掉脑袋的巨大红色尸鬼,也只有“震慑音波”这一种能力。至今为止唐猫遇见的所有尸鬼,都没有超出这个末世里所谓的常识,而眼前的这个家伙…… 狼狈的堪堪避过护士长的攻击,唐猫在狭小的空间里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不停的闪转腾挪。虽然护士长变身后的大肉球和之前一样没有眼睛,但是唐猫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在试图锁定自己的身影,它应当还有别的感官能取代视力的作用——如果能将其破坏掉,那么至少在它的自我恢复所需的几秒钟时间里,唐猫可以为所欲为的将它大卸八块。 似乎是不耐烦唐猫不断的跳来跳去,大肉球愤怒的颤抖着身体,与此同时,身体中又冒出了数十条带着倒钩的触手,一路追着唐猫的身影,将能抽碎的一切都破坏殆尽。 仅仅是数秒钟的闪避,这样高速的运动对唐猫体力的消耗已经影响到了她动作的幅度,而作为一只接受过调整的尸鬼,护士长似乎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它就像个永动机一般不知停歇的破坏着、追打着唐猫,并且不断地催生出新的触手投入到战斗中。 本来想着靠着自己速度的优势可以接近对方,然后用“黑器”的抑制效果将护士长的增殖摧毁掉,然而在漫天飞舞的肉条中间找到一丝能够穿梭的通路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要靠近对方已经严防死守的身体? 最令人厌烦的还是这只奇怪的尸鬼在不停的使用除了增殖以外,另一种不知名的能力,只要唐猫离它的距离过于接近,就会被莫名奇妙的恐惧感影响到心神,这让她数次都陷入了险象环生的境地。 本来对于急于近身强攻的唐猫而言,越靠近对方,对自己越有利,然而被这种奇怪的能力影响,每一次接近时她的动作总会僵硬甚至变形,反而成了被大肉球抓住破绽攻击的活靶子。 试过几次之后,唐猫已经知道这样是完全不行的,想要伤及这个难缠的怪物,不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是不行的,本来是考虑要将能力用在和“美食家”决战中,毕竟她的异能力不是像陆轰那样是持续性的战斗类型。 又一次躲开了护士长阴险的钩刺,唐猫似乎是体力不支了,终于没有在做出连续闪跳的动作,而是闪身躲进了走廊的另外一头,顺手将走廊间的防火隔离门关上了一扇,就近藏在了门后。 此时在前厅里飞舞着的钩爪足有二十多条,已经将唐猫的前路围堵的水泄不通,可以想到的是,即便是唐猫没有体力的限制,还是可以闪跳躲避,随着护士长的速度越来越快,钩爪越长越多,被击中也是早晚的事情。 对于占尽优势的护士长而言,无论唐猫采取什么措施,自己似乎都是赢定了的一方。就像现在她躲在那个防火门之后,妄图歇息片刻恢复一点体力,真是笑话,难道她真的指望那道一捅就破的木头门能给她带来安全? 带着钩爪的触手毫不犹豫的刺进了木门,尖利的足尖钉子一样凿穿了五寸厚的木头,然后分别向四面八方用力扯开,只是一个瞬间,看似结实的防火门就被扯成了十几片,然而木屑飞舞的后面却看不见了少女娇小的身影。 没来由的,已经变身成大肉球的护士长凭借着生物的本能,觉察出了一丝的危险,无疑的,在这里能给它带来危险的感觉,一定是那一把讨人厌的红色短刀,可是使用它的少女却不见了踪迹,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一个大活人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然而回答它的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知何时,唐猫已经处在了离它如此近的地方,然后将映血当成了一把飞刀,刺穿了护士长的心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靠着未知的感官来锁定敌人的尸鬼,是不可能受到一般的障眼法的影响的,那么唐猫是怎么让自己的身影从护士长的感官中消失,又是如何在短时间里靠的如此近?她又是怎么抵消掉“精神污染”的负面效果,如此冷静的出刀,而那把刀又是怎么样穿过四下乱飞毫无规律可言的触手,无数的疑问让中刀的尸鬼甚至来不及感觉被“黑器”抑制的疼痛,它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它有眼睛,而不是用那种未知的感官,或许就能真的发现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毕竟,唐猫现在那一双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的恐怖瞳孔,是如此的显眼。 126.监控室里的老油条 昌德综合医院,第三十二层中心的监控室内,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邋遢大叔将自己黑黢黢的臭脚搭在了办公桌上,看着成排的播放着监控录像的显示屏,嘿嘿的兀自发笑。 当然,众所周知的是,整个大楼内部也没有几个生物算的上活人,自然的,多数显示屏的成像是一成不变的同一个画面。 然而即便如此,这个看起来年近五十——甚至要更老一些的大叔仍然看的津津有味,仿佛他正在欣赏的不是一排索然无味的黑白画面,而是旧时代那种能娱乐大众的电视综艺节目。 他猥琐的笑过一阵后,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确还有正事要做,毕竟再清闲的工作也是工作,他应当稍微认真一点的对待。 “或许咱要亲自跑一趟?”他这么想着。 然而他刚刚经过了一秒钟的深刻的自我反省,懒惰的本性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嘁,管他呢,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子顶着,犯不着让咱老人家挪窝。” 这人名叫汪进宝,民工出身,末日之前做过工地的活,也作过保安,却都干不长久,与普通民工的踏实肯干不一样,这人在末世之前就不属于老实人的范畴,他是那种在工作岗位上的老油条,是个偷奸耍滑混饭吃的好手,凡事都要等领导的吩咐才会去做,典型的抽一鞭子走一步。 这样的人在正常的世道,是最令人讨厌的蛀虫,自然混的也很不如意,被各种单位开除都是家常便饭。他来到大城市打工,不但钱没赚到,还反而要留在家乡的亲戚接济。 旧时代结束后,他终于算是走了大运,得到了一个异常好用,甚至都不用怎么练习就能发挥出巨大威力的A级异能力,被“死亡医生”蒋禄愈雇佣来做这家昌德综合医院的保安,平时就负责盯一下监控,有人闹事就负责抓人和驱逐。 然而他现在老毛病又犯了,连本就是自己分内的工作他都想要推辞,只见他懒洋洋的拿起了通话器,拨通了蒋禄愈的号码,变脸一般的换上了一副事出有因的焦急模样,用那种有些谄媚的语气像这座医院的最大的领导报告。 “蒋医生,我是老汪啊。二十七层的事情有些不好办了,护士长已经被入侵者弄死了。” “是么,看来那个小女孩真是向情报里说的一样,很是厉害。也好,这样我对她的身体也更加感兴趣了,你去把她抓来吧,务必要活着的。”通话器那边传来蒋禄愈死人一般的声音,冰冰冷冷的,不带一点生机,更听不出他说话时的情绪。 虽然和这个平时很好说话的雇主认识很久了,但老汪还是对他这样的说话方式感到很不适应,在他以前生活的环境中,鬼鬼怪怪的事情被传的神乎其神,即便他现在是身处于末日中的人,各种各样的“鬼”也都见了个全,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对任何牵扯到死亡的事情避而远之。 蒋禄愈就是他很想避而远之的对象,因为他果然人如其名,一举一动都能让人联想到“死亡”这个词。故而,即便蒋禄愈本人是很好说话的,而且基本上对偷懒的老汪不闻不问,但老汪还是对他抱有很深的敬畏感。 然而敬畏归敬畏,但让汪进宝去干这种明显费力又危险的工作,他也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的,那个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拿着一把都快赶上她身高的大枪,冲着人就打,要是和她对上,自己不受伤也恐怕要脱层皮。 “哎呦,蒋医生,您也听到了啊,那个鬼入侵者可是三下五除二就弄死了护士长!从她们开始交手到现在,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我的水平和护士长也比,也就是个半斤八两,您让我去杀了她都算是难为我,何况是活捉呢……要是把我的老命也搭进去了,您还上哪里去找我这么尽职的安保啊?” 汪进宝人精嘴也碎,一串有的没的说完,那边的蒋禄愈已经听的不耐烦了。然而他的情绪从来无法表现在声音上,事实是,他也同样没有办法将情绪表现在僵硬的脸上,所有即便是和他说话的人与他是面对面的交流,也根本没办法把握他的情绪所在。 “那么老汪,你说该怎么办。” 汪进宝似乎就在等着他说这句话,蒋禄愈死气沉沉的话音还未落下,他就已经高兴的立刻接茬了。 “我觉得啊,咱们应该完全打开二十七层第二住院部的所有病床监控,让那些‘东西’去抓住她,毕竟您的那些试验品的实力,每一个都不输给护士长,一个不行我们还有两个,两个不行我们还有十个,想必即便那个鬼丫头还有什么厉害的能力,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还不是要束手就擒?”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的推销自己的偷懒计划,为了让自己的计划听起来靠谱一点,他甚至开始有些咬文嚼字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他平时大老粗一样的说话方式。 可惜蒋禄愈还是有点不想买他的账,“我刚才说过了,我要的是活捉,如果用试验品去做,这个姑娘别说是活着了,十有八九都会被扯成肉条,被它们吞进肚子了。” “蒋医生,关于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我会去监督的,一旦有伤及对方性命的危险,我会出手阻止的。” “这样啊,那也好,你带着试验品去做,是一个保证万无一失的方法,那么就这样吧,稍后我会让人给你送来试验品的使用权限,记得别让他们闹的太凶。” “那个,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您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汪进宝故作扭捏的态度让人挺恶心的,但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这样的自觉,反而是蒋禄愈立刻就理解了这个并非嫡系的雇佣下属的脑袋里,想的某些足够龌龊的事情。 “对于我的实验而言,人的身体上某些器官是可有可无的,你即便是玩坏了也无所谓,但是不要太过火,记住,我要的是活捉。”蒋禄愈如是答复道。 127.木门后的窄室 得到了领导的肯定答复,汪进宝的脸上立刻洋溢起了比刚才谄媚的笑容还要灿烂一万倍的表情,眼睛已经盯住了一台显示器上,靠在墙角里样子勉强的少女。 “看起来还是个小娃娃,没有胸也没有屁股——可是这个闺女怎么就能那么好看呢?今天也合该我老汪走运了啊,一会就要把她抓来……” 汪进宝猥琐的想法似乎从他的骨子里透了出来,沉迷于意淫的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正和“死亡医生”的通讯还未挂断,不知他的猥琐是不是顺着通话器传到了另一边的蒋禄愈,以至于蒋禄愈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 汪进宝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蒋禄愈的冰冷的声音:“唐猫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我们的另外一个客人呢?他怎么样?” “您大可以放心!那个蠢蛋已经被收尸的给困住了,看样子这辈子他都没法出去了。”汪进宝的声音得意洋洋,表功一般的,似乎困住了入侵者的人反而是待在监控室一步未动的他。 …… 汪进宝口中的“蠢蛋”此时确实是陷入了令人无比头疼的麻烦之中,陆轰无比确信的是,自己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困在了这里。 有可能是某人的异能力,有可能是走到了迷宫里,还有可能是真的撞见了鬼。 从陆轰爬出电梯井的时间开始算,足足十几分钟的时间,陆轰片刻都没有停留,在黑黢黢的窄小走廊里快步的走着,即便是占地好几公顷的大商场,这么长的时间,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也能走一个对穿,然而四体健全,甚至可以说是强壮的很的陆轰,走到现在也都还没看见这些没完没了的走廊尽头到底在何处。 转角之后还是转角,陆轰如同一只瞎眼的土拨鼠一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没头没脑的乱闯,更要命的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过黑暗,陆轰甚至都不能确定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刚才是否有经过,换句话说,即便他现在是被迷宫一般的走廊诓住,在原地不停的绕圈,他也无从得知自己的处境了。 时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都被拉长了,明明知道其实并没有过多久,陆轰却实在觉得度秒如年。毕竟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唐猫现在一个人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了。 陆轰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应当是着了什么诡秘的门道。因为他刚刚对周围的不对劲有所察觉的时候,曾经尝试着往回走,他当时是下定决心的,即便是拖着受伤严重的右腿,花费更多的“黑暗物质”,也要尽快从电梯井那边赶到二十七层,回到唐猫的身边。 然而事与愿违,他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寻找原处,却发现自己仍然在令人厌恶而压抑的鼠道一般的走廊里穿行,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他向前走与向后走已经是没有什么区别了,更多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前往终点,还是回到.asxs.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右手边是厚实的墙,左手边则是一扇扇紧锁着的门,然而这些特征不能给陆轰一点帮助,因为在十几分钟之前,他踏上这条走廊开始,周围的景物就是这么一副鬼样子。这让陆轰多少有些想要自嘲了,走不到尽头的走廊和紧锁的房门,这简直是人们公认的噩梦中最常见的意象了,莫不是自己陷在了某人的噩梦之中? 让陆轰意想不到的是,这开玩笑一般的揣测,还真的就和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木质的房门相互之间靠的很密集,也就是说,每一扇门后面的空间都不会大,几乎死走投无路的陆轰看着这些门就觉得莫名的心烦,于是又把手攥在了离他最近的门把手上,用力的扭来扭去。 门锁的很紧,抛光不锈钢制成的把手在陆轰手心里几乎是纹丝儿不动,似乎在提醒这个瘦小的少年,它不是可以靠人力就能掰断的东西。 陆轰倒是没想掰断它,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的确有点想要开门看看究竟了,毕竟在这么无头苍蝇一般的到处乱撞,能找到出口的几率恐怕很小,不如索性另辟蹊径,反正木头制成的东西在陆轰那能轰开合金板的异能力面前,都算不上一种令人头疼的障碍。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另外一只手按在了木门上,再三确定自己的第六感并没有传来任何一丝的危机感,于是陆轰手心骤然用力,仿佛炮击一般的巨响轰然响起。 这条走廊的空间实在狭窄到令人发指,以至于爆炸产生的声波不能很好的扩散出去,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爆炸声的陆轰也被震的耳膜生疼,所幸的是木头门到底不算结实,被这样一击零距离的爆炸命中,直接被炸成了一大片四下乱飞的碎木板,不需要再来一发“空气爆破”是值得陆轰高兴的事情,毕竟耳膜的抗议可不是闹着玩的。 被陆轰炸开的房门里,一样是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什么东西,这甚至让陆轰产生了某种错觉,觉得这里面的黑暗似乎要比走廊还要深一些,然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同样是伸手不见五指,深浅到底要怎么区别。 因为没感觉到任何危险,陆轰倒是显得大大咧咧的,要知道异能者对危险的预感是很灵敏的,几乎没有听说过哪个异能者在这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这就意味着陆轰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去,里面没有足以威胁他的东西。 进到室内,陆轰才勉强的依靠异能者进化后的视觉稍微看清了一些周遭的陈设。 和他猜测的一样,房间里小的可怜,狭窄的程度甚至都不能让两个人并肩而立,所以也容不下过多的摆设,只是一张床——就是那种医院里最常见的病床——毫无特点的油漆和铁架子,上面铺着白色的床单。 因为离的很紧,陆轰倒是能看见,那个白色的床单低下,似乎盖着什么东西。 128.地下室的停尸房 白布底下到底掩盖着什么,陆轰心里八成是有数的。医院嘛,还有什么东西会被放在床上然后用白布蒙住?只是让陆轰很不舒服的是,他在开门之前猜测过房间里到底会有什么,可以说,即便门一打开,就是 里面冒出来一只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要把他生吞活剥,陆轰也是可以接受的,因为如果真的如此,陆轰多少还能找出一丝线索,或许就此能走出困境也说不定,然而里面却只有一具直挺挺的躺好的尸体,这是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里有无数扇相同的木门,也就意味着,这里还躺着无数具被黑暗笼罩着的尸体,似乎在暗示着,陆轰作为这里唯一的活物,是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无比怀念江城子了,如果这个聪明人在场,或许很容易就能发现些什么呢。而对于陆轰自己而言,他宁愿正面和强敌血战,也不想被困在这种诡异的地方。 陆轰随手扯掉了白布,下面的确是一具尸体,不过看样子已经是有些年头的陈尸了。 尸体明显被处理过,因为陆轰一掀开白布,就闻到了一股浓重而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因为实在是太过黑暗,具体的细节即便陆轰瞪大眼睛也是看不清楚的,只能勉强确定的是,这具尸体已经失去了所有水分,是一具不折不扣的干尸,而且它的颜色也很有问题,青灰色的皮肤无论怎么看都是大有文章的样子。 这具尸体可能是现在陆轰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然而即便陆轰明知它可能大有问题,但以他虽算不上蠢笨但明显缺乏常识的脑袋,一时间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现在的世界早已经不能用寻常的道理去揣度了,各种异能力漫天乱飞的状况下,就算找来一个福尔摩斯般的大侦探来恐怕也是于事无补。 思前想后,陆轰便退出了这间方寸窄室,用能力连番炸开临近的几扇门。果不其然,门后也都是一样的小房间、一样的陈设。其实他也并不期望自己能从这些停尸房里找到什么出路,只是一时被困,心中颇为着急却无事可做,不妨搞些没意义的破坏聊以自慰。然而这看似莽撞的举动,倒还真的让他找到的破解困局的命门。 既然是停尸房,每一间房间里自然都盖着一具尸体。陆轰不厌其烦的掀开盖尸体的白布,发现下面的尸体虽然状态相仿,都是一般的青灰色干尸,然而大小和躺着的姿势却也并不相同。本应如此,毕竟每一具干尸都是不同的人死后所留的残躯,一样米养百样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死去时的状况也肯定各有迥异,若都是一般的大小、一样姿势,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现在陆轰可不怕这里出什么古怪,他怕的就是这种毫无古怪,自己却就是走不出去的烂状况,开始的时候,他还惧怕炸门时候的爆响伤到耳朵,颇有些小心翼翼的,不肯如同第一次那般直接用“神威”,而是用数十发“虎锥”将木门的一块射成稀烂,再用拳头砸开。然而一间间的找过去,出了找出更多的尸体,别无所获,于是越找越心急,到了后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耳朵?都是一击“神威”砸上去,进了门掀开盖尸体的白布,匆匆的看了一眼了事。 他就这样沿着第一个进入的停尸房开始,前后共炸开了四五十扇门,耳朵几乎被连续不断的回音震的失聪,才总算是有所发现。 之前在翻找尸体的时候,陆轰就偶然注意到一间房间的尸体右手缺了一根拇指。那具尸体姿势也并无特别之处,缺少手指的右手还紧紧的贴在腿骨边上,加之周边实在是黑暗的要命,如果不刻意去瞧,很难发现这个并不起眼的特点,陆轰能看到也并非是他眼神好,只能算是碰巧了。 至此之后,陆轰每每炸开一门,都要刻意的去看一下尸体的右手,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之前在这个部位偶有发现,之后便下意识的多加关注了一眼。 然而后面几个停尸房中的尸体,右手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陆轰都快要失去耐心了,才终于在一个房间中发现了同样的一具尸体,不单是右手拇指处友缺陷,还同样的紧贴右腿的腿骨,就连尸体趴窝的姿势都是一般无二。 于是陆轰退出房间,沿着一路炸开的门细细查看,离最初发现断指尸体的停尸房,足足差了二十间房间,于是陆轰又往前数了二十间,在停尸房里果然又发现了一具相同的断指尸体。 这下陆轰暗自欣喜,想着怕不是这些尸体都如同断指尸体一样,也是每隔二十间便循环出现一次?当下就想回身去看看,然而他按着门数了二十间,却仍然没见到刚才被自己一路破坏过的走廊,反而是一处木门都完好的地方,这预示着陆轰刚才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难道是走了岔路?没可能啊,自己一路都是走的直线,也并没有看见那里又拐角和岔路啊。 然而联想到之前就各种诡异的走不出去这条走廊,现在这种状况也未必不可理解了。索性的是,他总算是找到了一点诡计的眉目,现在只需再稍微证实一下,自己大概就能摸到门路了。 于是陆轰并不挑捡,随手就轰开了一扇附近的停尸房,暗自记下尸体的样子和摆放的姿势,接着数二十间再炸开,果然,里面的尸体和之前的如出一辙——不,即便在黑暗中看到的东西不甚清楚,但在陆轰刻意的关注下,他还是能确定,两具尸体是一模一样的。 当下陆轰便能确定,自己是被某种力量控制在了一个循环之中,这间走廊的长度,恐怕也只有二十间房间了,自己不断地在这二十间房间前来回徘徊,要是能走的出去才是怪事了。 然而奇怪的是,如果自己只是在原地徘徊,那么自己前后一共炸开了将近五十扇木门,这个数字可是大于循环所用的二十的,也就是说,之后陆轰所见到的木门,应当都是被炸开的才是,而这前前后后延续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大门紧闭的停尸房又是怎么回事? 129.鬼打墙与第六感 其实如果陆轰但凡有点旧时代的常识,他目前所处的状况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在民间传说中,最常见的撞鬼事件莫过于鬼打墙。尤其是类似于京城这样有着悠久历史的古城,总会时不时的传出这样的风闻。 唯物者多半不相信鬼灵的存在,所以会尽量用科学的方式解释这种事件——他们声称鬼打墙无非是生物被迷失了感官之后,因为“圆周运动”的本能,才在原地绕圈打转。 然而很多灵异事件的爱好者却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他们认为“鬼打墙”其实是鬼魂迷惑了受害者的感官,迫使他绕回原处。 这种说法当然更适合陆轰现在的情况,因为无尽的走廊和无数的转角,还有明明被炸开,却一转眼又变回原样的停尸房的木门,这些东西无论怎么看都没办法用很科学的方法解释清楚。但是一旦将它们全部归类到因为感官被迷惑进而产生的幻觉,这样似乎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幻觉嘛,和做梦似得,梦里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都不算奇怪了。 陆轰不知道这些传说和合理的解释,然而并不妨碍他自己对此得出正确的判断。 无论怎么说,被彻底破坏的东西是不可能稍微离开视线就能恢复原样的,就陆轰的经验看来,即便是最诡异的异能力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彻底欺骗了他的所有感官,以至于让他困在这种地方。 那么,既然对方是通过欺骗感觉而得逞了诡计,那么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呢?如果他能彻底屏蔽掉人类通常的感官,是否就能突破这条无尽的走廊呢? 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屏蔽五感这种事情即便是想要去做,恐怕也有心无力,实际上,人类通常的五种感觉器官,只有视觉、嗅觉和味觉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关闭。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摈弃视觉,不张嘴吃东西就不必动用味觉,如果短暂的屏住呼吸,自然就闻不到空气中的气味,然而听觉和触觉却不能通过限制感应器官的方法停止运作。 不过异能者却和正常人的体质完全不同,以至于让屏蔽五感这种听起来一点也不着调的事情变的可能起来。 要知道,身为一个异能者,在感官上和正常人最大的区别,并不是被“黑暗物质”改造后变的更加耳聪目明,而是他们具备了一种无须身体器官却真实存在的感官——第六感,也就是陆轰和唐猫经常使用的危机预警。 这是一种很有用的东西,即便不是异能力,但很多情况下,敏感的危机预警的作用甚至能超过异能者本身具有的超自然的异能。而这种第六感觉的存在,正是为陆轰屏蔽五感的计划提供了可能性。 危机预感是一种条件很苛刻的感知方式,在使用危机预感的时候,实际上是不能让身体接受外界给予的其他信号的。因为理论上,凡是被感知到的信息,都会被传输到大脑里,被大脑拆解分析,继而产生对身体的影响,比如一个人看到一堆垃圾,大脑就会本能的会被调出一段臭气熏天的讯号,在某种情况下,即便看到垃圾堆的人还没有从嗅觉里感受的臭味,却仍然觉得臭。 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通感现象。然而第六感危机预警也是会受到痛感现象的影响,进而产生某种误差的,换句话说,任何一种正常的感官都会使得第六感失灵或者无法发动。通常的,异能者使用第六感来预警危险,都会在危机出现的一瞬间屏蔽掉其他所有的感觉,使得大脑在很短的刹那间只会对第六感所感知的信息作出反应,从而判断出危险源自何处,身体应该作出怎样的反应。 而人们通常说的,一个异能者在面对危机时,身体通常快过大脑的反应,其实多数情况下并不是靠着纯粹的肌肉反应,身体还是按照大脑的指令在行事,只是大脑的指令快过了其他感官对危险的感应速度。 也就是说,这边大脑在处理正常五感所得到的信息之前,就已经对危险采取了反应,所以人才会产生身体快过大脑的错觉。 进而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在感知危机的瞬间,异能者是可以屏蔽五感的。然而这种屏蔽实际上并不由着异能者本人的思维控制,而是一种仿佛是天性一般的条件反射。 这种第六感的强弱要因人而异,而那些第六感特别灵敏的异能者,对危机预感的运用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经历的危险多了,长久以来积累的经验就会在某个时候产生质的飞跃,这个异能者会在某一次战斗中猛然发现,他竟然可以稍微操控这种神秘的第六感了。 然而即便仅仅是稍微的操控,都会对这个异能者产生很大的影响,会让他变得更快、更敏感、也更容易逃脱危险,甚至在生死恶斗的时候掌握先机。 陆轰和唐猫一样,都是属于那种第六感异常灵敏的人,否则他们两个也不会在刚进医院的同时,一起感受到了那个护士人偶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威胁。 碰巧的是,这两个人的身份,决定了他们都是在那种时刻会面临致命威胁的,末世中最为恶劣的环境中生活。陆轰近似于杀手或者雇佣兵的末世生活自然不必说,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和其他异能者,尸鬼甚至强大的领主级别的暗兽战斗,而唐猫也并非是生活在新城区,被围墙和军队保护着的普通市民,“扫荡者”的身份让他很容易遇到要命的事情。 所以说,自然而然的,他们对这种第六感都有着相当丰富的使用经验,并且能够通过自己的意识,根据需要去操控这种强大而限制颇为繁琐的感官了。在这一方面,天生敏感细腻的唐猫还要比平时大大咧咧的陆轰胜出一筹呢。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陆轰终于找到了走出这个恶意的无尽走廊的办法,虽然不一定管用,但他还是觉得放手去试一试了。 130.现实与幻境的分割线 陆轰缓缓的闭上眼睛——虽然四周不见天日的黑暗已经很能影响视觉,事实上,行走在没有照明设备的近十米深的地下,闭上眼睛和不闭眼睛所能见到的东西也就基本相同了。 即便如此,陆轰还是颇具仪式感的、用缓慢至极的动作渐渐的合上了眼睑。这似乎是某种颇有某种玄学意义上的行为,陆轰习惯在视线慢慢弥合的同时,放空身心。 每一个能根据自己需要使用“第六感”的异能者——或者换句话说,那些把危机预感这个被动技能变为主动技能的“第六感”大师们——在自主激活危机预感的时候,所做的准备动作几乎是因人而异的。 或许在世界的其它地方,会有那么一批天才可以如指臂使的开启“第六感”,但陆轰绝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对于天生有些小暴躁,还喜欢胡思乱想的的他而言,放空身心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陆轰是不会主动使用危机预感的,毕竟一个瞬发的被动技能非要主动的用,在多数情况下似乎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完全闭上眼睛后,陆轰还在原地静静的伫立了十几秒钟,然后整个人动进入了一种特别玄妙的状态。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当然,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全身的感官被彻底的剥夺,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灵魂,被拽入了彻底的虚无当中。 然而有趣的是,周围的一切不仅没有变的再也无法感知,反而的,陆轰甚至觉得,外界以自己为中心的那一小片地方,甚至能够更加清晰的被感知了。 他能感应到脚下冰凉的瓷砖地面,甚至他之前因为黑暗并没有注意的,头顶天花板上一盏盏似乎从来就没有点亮过的废弃点灯,也能感应到。还有自己右手边一扇扇闭紧的木门——奇怪,它们什么时候跑到自己的右手边的?在封闭感官之前,那些木门明明还在自己的左手边。 当然,奇怪的事情远不止这一处,陆轰记得自己过来的地方要经过一个小小的转角,同样的转角他走了不下十个,无论是往前走还是往后走,每隔不远就能遇见一个,然而现在在“第六感”里,陆轰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站着的地方是一条笔直而宽敞的走廊,不仅没有转角,路面也从仅容一人宽变成了可以容纳三四个人并肩而行。 于此同时,更多的细节被陆轰注意到,虽然感知的范围有限,但很明显的,在不聪明的人也可以得出一条结论——无尽的走廊和被第六感感知到的地方根本就是两回事,甚至两者唯一的相似之处,仅仅就是那些挨的很紧的狭小停尸间。 陆轰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毫无疑问,被自己屏蔽掉的感官被某种异能力欺骗了,他之前的所见所闻全都是毫无意义的虚假。 陆轰试着朝着一个方向行走,然而因为平时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生活里,陆轰都并不怎么会使用这种状态,自然也从来没有练习过,以至于他对失去了正常感官的身体颇为陌生,就像是一个刚刚接触电脑的人要上手一部第一人称的RPG游戏,遑论指挥得当行动合理,不被晃晕就要谢天谢地了。 要知道,陆轰可是一股拥有着绝好的战斗性异能力的异能者,最适合做一个冲锋在前的强袭手,通常身为一个强袭手,是不需要多开发一种感官的。 毫无疑问,第六感可以让一个小偷事半功倍,或者让一个埋伏的刺客杀手寻找到最好的捕猎时机,却不能提供给一个正面和敌人战斗的角斗士更多的帮助。 于是乎陆轰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在挪。在他感应的世界里,宽敞的走廊不过二十米,然而就这么一点距离,就足够不能完全适身体的陆轰走的汗流浃背。 二十米之外是什么?陆轰不知道,第六感并没有因为他脚步的移动而感应到更远处的东西,仅仅就止步在哪里了,似乎这条并不长的走廊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有限的空间之中,和之前那无尽的走廊刚好相反,这里的二十米之外,则是彻底的混沌与虚无。 于是乎,走到了那个存在与虚无的分界线,陆轰还是面不良停下了脚步,犹豫了片刻。 人对于这种类似于宇宙本初的混沌,本能的存在着恐惧,这种恐惧也正是人类害怕死亡的原因——这一点陆轰自然也不可能免俗。他是害怕的,他害怕自己一旦踏出了这一步,就会变成混沌的一部分,被失控的乱流搅碎成最细微的颗粒,意识和灵魂也就此消弭。 陆轰现在就像是一个面临悬崖,仅仅在往前挪一小步就会掉下去的人,即便这个人脚底下绑着一根缆绳,不断地劝说自己这是极限运动,跳下去会没事,但如果是第一次经历蹦极的人,难免会害怕——陆轰面对的这条仿佛时间与空间的分界线,可要比悬崖什么的刺激多了。 当然,解除恐惧的办法很简单,不敢蹦极的人不去跳就好。陆轰也可以现在就解除掉自己的第六感,然而一旦陆轰这么做,在恢复正常感官的同时,又会被敌人的某种能力欺骗,即便是现在他仅仅离着终点一步之遥,也不可能再找出这条分界线,只能徘徊于没有头尾的诡异走廊里了。 陆轰当然不想被再次困住,原因无他,以陆轰现在的身体状态,能走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再重新主动使用一次“危机预警”,并将这个特殊的第六感维持如此长的时间。 所以虽然他在面对感知之外的混沌稍微犹豫了片刻——但那也仅仅是稍微而已,下一秒他就迈步走进了第六感的感知之外。 在迈过分界线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微微的凉了一下,就好像他穿过的是一条薄薄的水幕。而与此同时,随着他的双脚落地,周边的世界又再一次的清晰了起来,那水幕一般的界限在那一声瞬间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消失不见。 131.身为累赘 汪进宝气喘吁吁的回到了监控室,一年以来的好吃懒做与不务正业,已经彻底掏空了他本身还不错的身体,以至于只是多走了几步路,爬了几层楼梯,就已经累的不成样子了。 在末日之后,即便是平时四体不勤的办公室先生或者足不出户的御宅一族,只要活得下来,不管是被生活所迫还是自己妄图发愤图强,多少都会得到一定的锻炼。总之,就连身体最为贫弱的一批人,经过一年多的挣扎求生,都会变得强壮起来,起码能跑能跳,再剧烈的运动也不成问题。 然而汪进宝确实是这座临安城的异类了,或许不只是临安城,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恐怕都很难再找出一个身体素质不进反退的特例。尤其是他还有幸成为一个异能者,在身体被“黑暗物质”全面加强改造的情况下,体能还如此的差,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本来他做过一段时间保安,更早之前还在工地上做过力工,可以说,即便他已经颇有些上了年纪,和年轻人不能比,但还是有一把力气的。毕竟他再混吃等死,也要稍微赚一点饭钱才活得下去。然而自从他在末世幸运的找到了这一份一年都不需要怎么动弹的工作之后,他就将自己怠惰的本性释放了出来,以至于现在,他把自己弄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 刚才是他进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监控室,当然,这次出门也不是为了好好工作,而是为了在接下来不得不做的工作中,能够出工不出力的偷懒。 他身为这家医院的保安,自然是有义务去驱逐那些被认为是不速之客的家伙,然而他可是亲眼看着唐猫将护士长那只怪物弄死的,在监控画面里,他可是一帧都没落下。让自己去对付这么危险的敌人,简直是开玩笑! 所以他才会死皮赖脸的要求使用那些被封存着的怪物,这样就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了。他要做的只是拿着老板给的激活针剂和神经遥控器,然后控制着怪物们活捉小女孩就行了。 不得不说,对汪进宝而言,这可是个好主意。不过问题在于,激活针剂和神经遥控器可是这家医院最为重要的东西,一直锁在老板蒋禄愈的保险柜里,要拿到这两样东西,他就非得跑一趟40层才行,总不可能让身为老板的蒋禄愈从高处下来亲自给他送东西吧?那他的工作可就不是保安了,而是大爷。 要命的是,平时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多少还能用的电梯,因为要谋杀两个入侵者,已经被人弄断了缆绳,等蒋禄愈安排人将备用的陷阱电梯重新装好,怎么也要一个月以后了,以至于他现在必须走消防通道,实打实的去爬楼梯。 汪进宝回到监控室,颇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禁的恶狠狠的腹诽没事找事的入侵者,让自己如此劳师动众的,一会可要好好招待他们才行!尤其是他想起那个名字叫做唐猫的小丫头,很有姿色的小脸,不知怎么的又变的精神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看监控器,发现唐猫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这当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毕竟她可是一股大活人,而且已经看见了病房里羁押的怪物们,她要是还能有恃无恐原地休息,那才是怪事呢。 蒋禄愈似乎有种强烈的强迫症状,他对他所掌管的东西有着极其强烈的控制欲望。以至于他成为医院的院长之后,向某个神秘的地下组织收购了一大批微型监控设备,装的到处都是,想要掌控医院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也正是感觉敏锐的唐猫和陆轰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正在被监视的原因。 作为成天待在监控室里看显示屏的保安,医院里可没人能比汪进宝更熟悉这些监控设备了,这一点蒋禄愈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他只是扫了几眼,便再次找到了唐猫小小的身影——她现在已经在二十九层了。 这也是他之前就预料到的,无论是唐猫向下走去和陆轰汇合,还是往上走去找她的仇家们,总之不会守在二十八层,这样他才有机会去住院部将怪物们释放,否则一旦他到了二十八层而唐猫尚在,别说是给他时间去释放怪物,说不定神经紧张的唐猫还没跟他打照面,就先用97式警用霰弹枪招呼了。 二十九层也是属于住院部,之前也是统一归那个死鬼怪物护士长掌管的,然而医院并没有那么多成功的实验材料需要“住院”,更多的“实验材料”会在手术过程中就死掉,已经被放在地下二层,陪着那个收尸人,所以整个二十九层现在是空着的。 唐猫并不知道,她杀死了护士长之后,二十九层楼已经是是整个医院最安全的地方了,所以她还是找了一间医生值班室,小心翼翼的躲了起来。 之前她和陆轰是商量好的,直接去三十四层的候诊室看看,那里是天上人间的恶魔们最有可能待的地方。然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受了不轻的伤,最重要的是,自己已经使用了作为底牌的异能力,短时间内不能再发动了,这样的状态再去三十四层,那可就不是找那些大能力者的麻烦,而是去送死了。 无论如何,唐猫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在二十八层徘徊了,病房里慢慢当当的怪物让她心有余悸。她本来是想要下楼去找陆轰的,她担心陆轰万一一不小心被电梯弄伤无法正常行动,没有自己救援的话太危险了。然而问题在于,仅仅是二十八层护士长就已经如此的难缠,一旦楼下每一层都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恐怕她根本就没办法靠近陆轰所在的楼层,就会被生吞活剥吧? “别以为谁都需要你的帮助,也别太高估自己的能力。” 这句话是唐敖生前经常挂在嘴边的。每一次唐猫想要对处于危机中的哥哥伸出援手,不顾自己的安危,都会在事后被这么教训一顿,或许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自己一直是个只会添乱的累赘吧…… 那么,作为一个受伤的小累赘,她决定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着那个注定是自己救世主的男人。 132.走廊尽头 如果说唐猫的行动汪进宝可以预先猜到,那么当他的视线看到地下二层的夜市监控器拍摄的画面时,就是真的大吃了一惊了。原本应该在画面里沿着电梯间外的走廊来回徘徊的陆轰,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下二层因为没有可以采光的窗户,电灯又被那个鬼一般的家伙全给弄坏了,以至于安装监控的时候,这一层全部用的是夜视装备,所以监控器上的画面不怎么清晰,不过就算是画面再看不清,偌大的一个活人在窄小的走廊中,又能藏到哪里去?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看起来就危险无比的少年,已经从收尸人的异能力里逃出生天了! 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比唐猫弄死了护士长还要严重。先不说那个鬼里鬼气的收尸人八成不会再去阻拦陆轰,单是这个小子在两秒钟内手撕电梯的强大能力,就绝对不是医院里一般的工作人员挡得住的。 要是真让他从地下二层出来,一路连轰带炸的打上楼去,他这个安逸的保安可就算做到头了。本以为拿到了激活针剂和神经遥控器的使用权,自己就能毫不费力的拿捏唐猫那个小丫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对付她,地下室的那一只猛虎倒是先出笼了。 他赶忙用对讲机呼叫大老板蒋禄愈,看看他对这个入侵者有什么吩咐,但那边却没人接听,汪进宝这才想起来,本来这两个入侵者闯进来的时候,蒋禄愈就正在进行一台手术,他可是中途停止了手术出来处理的。现在死亡医生八成是觉得事情已经解决,当然是回到手术室接着治疗患者,自然是不会理会汪进宝的呼叫了。因为死亡医生不喜欢自己精密的工作被打扰,所以只有前台的接待员提供的入侵者警报才能传道手术室里去,身为保安的他没有这个权利。 也就是说,眼下只有靠着自己去阻止陆轰了。想到那小子光凭着双手就能引发出威力堪比手雷的爆炸,汪进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啊呀”的叫了一声,老迈的身体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仿佛害怕和畏惧能让他瞬间年轻十岁一般。他死死的盯住了显示器,半秒钟,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监控室,他必须要在陆轰赶到二十八层之前就释放出那些怪物,否则他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比起自己这双不中用的老腿,要爬更多层楼梯的陆轰因为年轻,反而更加有时间上的优势。只能寄希望于地下二层的收尸人、地下一层的放射者还有一层大厅的接待员可以多拖住入侵者一会儿了。 至于已经在二十九层乖乖躲起来的唐猫小姐,觊觎着她漂亮窈窕的身体的老民工汪进宝,在绝对的致命威胁面前,已经将她抛诸脑后了。 …… 更早的一些时候,在汪进宝还从四十层的院长办公室取到东西,回到监控室之前,陆轰已经离开了困住他许久的诡异走廊。 他心里颇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现在这条狭窄的路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模样,这条走廊一共只有十几米长,,笔直的通向更远处的黑暗,左边是很严实的墙壁,而右边则是一扇扇紧闭的门。如果没猜错,这些门里还是会有一具具尸体。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转角,陆轰很熟悉,因为他在之前被困住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经过那个一模一样的转角。也就是说,现在回到现实世界的他,走过这个转角将会看见自己来到地下二层的.asxs.——那个已经被高空坠物砸坏的电梯间。 陆轰想要上到高层,最快的办法就是从电梯井里借助“响迅”一步步跳上去,只是一想到要回到原处,就必须再走一次鬼打墙的走廊,陆轰便有些后怕。毕竟他现在还不清楚这个“鬼打墙”幻境的运作原理,一不小心再陷进去的话,受了不轻的伤、体力也所剩无几的他可没能力再走出来一次了。 况且,只要找到了安全通道,凭借着自己的身体素质,爬楼梯也未必会比用“响迅”慢上多少。 这样想着,陆轰便绝了回电梯间的念头,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了不远,又经过一个转角,却发现自己面对的再也不是令人心烦意乱的黑暗了。 不远的地方有一扇铁网门,可以看到它被一条两指粗细的锁链仅仅的拷住了。而在铁网门的后面,竟然有淡淡的绿色的光晕透了出来。 陆轰也没多想,伸手就将铁网门炸了个稀烂,然后顺着光源一路找了过去。 与陆轰想象中的不同,光源的所在地也并非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仅仅是一台惨绿色的台灯而已。 哪里有一张类似于护士站的办公桌,一个带着厚厚的老花镜的男人正在诡异的灯光下专心致志的读者报纸,仿佛烽火连天的跑过来的年轻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人家的身后是一扇仿佛银行金库一般的保险门,也不知道里面锁着的是什么鬼东西。当然,陆轰也丝毫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看见了对面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门洞上,标着一个奔跑的小绿人。 安全通道! 于是他也不在管这个奇怪的老人家,直接从他面前快步走了过去。不过陆轰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在这种地方待着的老人家,看起来再怎么人畜无害,又怎么可能是善茬?在是敌非友的状况下,陆轰的身体在看见老头的同时,就已经绷紧了,随时准备跳过去一击必杀。 果然,眼看着陆轰就要走到楼梯口了,老人终于慢条斯理的合上了报纸,用同样慢条斯理的声音叫住了陆轰。 “年轻人啊,请等一下……” 声音不大,但在这种活人凑不够一局斗地主的情况下,出自君口入之我耳,陆轰也不好装作没听到。 于是他猛的转过身,毫不客气的说道:“怎么了,老人家还想要拦住我?没猜错的话,之前的那条鬼打墙走廊是您的杰作吧?我劝你还是惜命的好,毕竟,我现在对你可是一肚子的邪火,正着急没处发泄呢。” 133.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劝你还是惜命的好,毕竟,我现在对你可是一肚子的邪火,正着急没处发泄呢。”陆轰微微眯起了眼睛,颇有些恶狠狠的盯住面色平静的老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陆轰刚才本来没想理会这名看起来就大有问题的老人家,所以只是快步走过他的面前,并没有仔细的打量他。然而现在被叫住了,回头一看,却发现这名老人倒也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凶神恶煞,当然也说不上慈祥,反而有一种上了年纪的知识分子的感觉——也许是报纸和眼睛给他加了不少分。至少没有让陆轰激起第一眼看到螳螂时相同的反应,对他的相貌生出什么难以名状的厌恶感。 当然,老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在惨绿色的灯光下就显得很阴森恐怖。陆轰倒是自动忽略了这一点,因为在这种灯效的衬托下,自己那张清瘦的脸,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人,做事别这么着急。磨刀不费砍材功,你晚一点上去,难道天还能塌了不成?”老人自顾自的说着话,也没看着陆轰,而是转过身去,在他身后黑暗中一阵慢条斯理的摸索,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半旧的茶壶和两个明显不配套的茶杯。 他用那种老人家应有的、却能急死陆轰的速度缓慢的往茶杯里续上了茶,然后朝着不远处的陆轰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你就陪老汉我聊聊天吧,毕竟很久都没有人到过这里了。”老人如是说。 陆轰冷眼看着老人家一番折腾,他总觉得这个老鬼在故意做这些掩人耳目的活动,好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突然出手杀掉他。这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在末日之中,每一个人都应当是以最深刻的恶意去揣度另一个人。所以陆轰即便再着急,也只能冷冷的看着对方,他倒是想要转身就走,但颇为担心老人就是在等他转过视线的瞬间。 于是乎,当老人邀请他到对面的座位上喝一杯茶的时候,陆轰几乎是崩溃的!这个老糊涂不会是真想要和他聊天吧?莫不是遇见了一个看似正常实为重症的老年痴呆患者? 老人似乎很是知道陆轰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还是用那种宠辱不惊的语气缓缓的说:“看你一心想要跑出去的样子,恐怕外面果然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吧?但是你得听我说啊,你要是就这么跑出去了,以后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陆轰登时就要火冒三丈了——怎么着?这老人家还真在这里端起来,倚老卖老了?听这语气简直就是爷爷在教育孙子,陆轰很想试试朝着他脸上丢一团“空气爆破”,看看他的面无表情到底会不会被炸的花开八瓣。然而想想还是忍住了,因为如果他并不想要阻拦自己,那么在这里杀人就是毫无必要的事情。 陆轰不反感杀人,当然,也亲手杀了不少人,一如每一个在末日里挣扎求生的幸存者,谁的手上都不干净。然而陆轰同时还是一个讲求效率的家伙,或者说,他每杀掉一个人,都是要求有所回报的:比如在城西的商场里,他如果能杀死了伏击的螳螂就能保住性命;又或者这次帮助唐猫,要杀死美食家以完成自己对女孩的承诺。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人似乎真的不想和自己动武,无论他是被陆轰在鬼打墙走廊里的表现震慑住了也好,还是单纯的没有战斗力也罢,对于一个杀不杀掉都不能影响结果,动手了反而可能会更麻烦的存在。从某些方面看来,陆轰在遇见老人后的一些反应虽然是末日之中人们最正常的行为,但他的确开始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愚弄的傻子。陆轰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吞掉了一整只苍蝇,被严重的恶心到了。 看到陆轰是要打算立刻离开这里,老人却不禁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果然……诶……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人说话的语速本来就慢,所以话音还没有落下,陆轰的身影就已经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处消失了。 老人已经不再清澈、反而很是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掩藏不住的失望。然后他也只是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拿起了手头的报纸,专心致志的阅读了起来——虽然上面的内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老人已经读过了数千遍,即便是上了年纪的他记忆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也已经对这张报纸上的每一段文字都倒背如流了。 时间几乎在他拿起报纸的一刻再次静止了。仿佛刚才那个年轻的入侵者造成的混乱仅仅是一种无序的巧合,终归还是要回归到永恒的宁静之中。然而一阵微风似乎妄图打破这种死寂一般的宁静,让老人专心致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老人却愣住了——他在这里待了一年多,这间位于地下八米多深的房间里,又何曾有过一个能吹进风的地方? 他愕然的抬起了头,看到面前那一张椅子上,正坐着那个刚才飞一样逃出去的少年。 陆轰的表情很复杂。当然,相由心生,他此时的心境也的确如表情那般的纠结。 他当然是想要赶紧去和唐猫会和的,甚至连一秒钟他都不愿意再耽搁了。对于没有记忆的他而言,末日之中的两年便是陆轰的全部人生。在这短短的人生中,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情感,也从没有如此在意过另一个人的安危——在认识唐猫的这两天里,她让陆轰觉得自己的确是在好好的活着。 然而随着自己不断地跟随者唐猫的脚步,一路走来,他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世界如此的一无所知,尤其是第一天晚上遇见那个“死囚”以来,他越发的觉察到,这座城市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的简单,有一个甚至比韩渊和他的天上人间更加邪恶也更加危险的东西笼罩在临安市的上空。 那么一无所知的自己,在面对韩渊——甚至是那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存在与否的阴谋时,还能像之前那样,好好的保护着唐猫不受伤害么? 134.收尸人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人的这一句话,数秒钟的时间里在陆轰的耳畔徘徊了无数次,鬼使神差的,已经爬上了十几层楼梯,眼看着就要到达地下一层的他,又以同样迅捷的速度折返了回来。 老人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的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在他的额头和脸侧,刀刻一般的皱纹有的舒展开来,有的却更加的皱起。这让陆轰觉得老者反而更加的阴森了起来,还不如不笑。 “那么,您到底要告诉我什么?先说好啊,您最好捡着重点说清楚,因为我赶时间。”陆轰如是说道。 “你决定了么?要相信我这个糟老头子?” “至于您说的话到底有多少的可信度,我会自己判断的,不劳您费心。”陆轰的话虽然用了敬语,但却一点也不客气。 老人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示意陆轰可以不必那么着急,他微微的伸手,对着陆轰面前的茶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茶杯里是老人刚才倒的茶。陆轰刚才亲眼看着他从找茶杯开始,一气呵成的、蜗牛一般的慢动作。 说老实话,这杯茶陆轰可是有一万个理由碰都不去碰的。毕竟这个老人家的态度可不明朗,万一人家打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算盘,别说往这杯子里弄点什么见血封喉的毒物,就是放上一小撮泻药进去,陆轰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何况这里可是医院,别的东西找不着,泻药还不是成把成把的抓? 然而他看着对面老人阴森却又透着些许慈祥的面容,还有他举手投足间那种处事不惊的大气,一时间又有了索性当一次豪杰的冲动。也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自己专程跑回来听他讲话,连一杯茶都不敢喝,又怎么能有勇气去相信对方提供的讯息呢? 于是他抓起了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股脑的灌进肚子里去——味道他倒是没尝出来,只是觉得这茶也未免太凉了些。然后他借助了然奇葩的绿光台灯,才在凑近的情况下勉强看清楚,这个茶杯上污渍满满。 陆轰撇了撇嘴,心想着即便这个死老头不往水里面加泻药,这些脏东西喝下肚子,八成也是要生病的。 然而经过这么一口冷水下肚,陆轰心里那一团急火倒是消退了不少,他放下茶杯,等着老人开口说话。 “少年人,你赶着去和你的伙伴汇合,是害怕那个小丫头有危险么?” 不等陆轰回答,老人又说道:“这一点你倒是大可放心。你在意的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医院二十九层的一间病房里,躲得很好。而且,和她相比,无论如何还是你的危险程度更高,你从我的走廊里出来了,那么对方一定会尽可能的击中力量先对付你。所以说,与其担心那个女孩,你还不如多想想,自己上去之后要怎么对付整个医院的围追堵截呢。” 老人似乎是真的担心对面的少年会又一次不耐烦,所以他说话的语速似乎要比之前快了不少。 “您透露这些讯息给我,有什么目的么?或者说,您为什么要帮我?”陆轰的问题还是很不客气,当然,他也没必要和老人客气,现在桌子两端的人平静的坐着,但两个人恐怕都很清楚,他们可是在玩命。 虽然在这个世道,玩命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毕竟生死攸关的问题,这种情况下,谁都没有心力去在乎礼数的周到与否了。 “我的目的么……要说清楚这一点,我必须要做一个自我介绍了……”老人如是说,语气中还带着少许的犹豫。毕竟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可不是旧时代里某家公司招聘时要准备的推销自己的措辞,在末日里,说清自己的身世甚至是能力,就等于是想对方透出老底,这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因为鬼才知道对方会从哪个角度切入暗算你。 “抱歉。这一点是我必须知道的,如果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对你提供的讯息可靠与否,根本无从判断。”陆轰在这一点上似乎不肯让步。 老人也只是略一思量,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少年刚才喝干茶水的举动让他还是有点感动的。毕竟,在一个人人都不讲信义的年代,坦诚虽然变的一文不值,却同样的价比千金。 既然一个年轻人都能在彼此没有任何信任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喝下自己的茶,自己要是在这方面还扭扭捏捏的,一把年纪岂不是活到了狗肚子里了? 于是乎老人缓缓的开口了。 “你可以叫我收尸人。这里的人似乎都这么称呼我。至于名字什么的,在这个年代已经不重要了。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外号,还是因为我本身的异能力。我的能力名字叫“鬼打墙”,顾名思议,就是让踏进固定地方的人陷入永远也走不出去的幻境。” “那也就是说,之前那条把我玩的很惨的走廊,果然是您老的杰作了?”陆轰微微坐起身,看起来是随时都会拍案而起的样子。虽然他之前就猜测到,这个地下二层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一个活人,恐怕就是那条走廊的始作俑者,所以陆轰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不过现在听到嫌疑人亲口承认,他还是觉得颇有些生气。 “不错。那条走廊是我用能力制造出来的陷阱。”老人如是说道:“我的能力看起来很强,其实却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亲身闯过的你恐怕也会认为这个能力很恐怖,其实不然。要使用这个异能力,限制多的超乎想象。” 老人顿了顿,随口啜了一口早已经冷掉的茶,又接着说道:“首先,我需要大量的尸体作为异能力的原料。鬼打墙的能力是必须通过死去之人体内尚未散去的‘死气’,来使得踏入特定区域的人的感官出现偏差,进而影响到大脑,产生幻觉的。” 135.的秘密 陆轰一直对那条走不出去的走廊的格局有些疑惑,干嘛偏要设计在那一排停尸房的边上?若不是发现了尸体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具相同的,陆轰恐怕至今也没办法走出困局了。 现在听闻老人家解释,才恍然大悟,这种效果逆天的异能力果然是限制颇多,竟然需要大量的尸体提空足量的死怨之气,才能起到迷惑人心的效果,那么陆轰进而猜想,那一排停尸房恐怕是临时搭建的东西,原来的走廊必然是宽敞的。 想来也是,毕竟是一家正规的大型私立医院,即便是地下二层这种不甚重要的地方,也不可能设计成狭窄逼仄的格局。肯定是因为收尸人的能力,才被改建的面目全非。要是尸体就那么平放在走廊之上,只要并不愚笨的人稍微注意一下,发现端倪绝非难事。但是要将这些尸体至于一间间的斗室之内,要见到非得破门而入,颇费手脚,再加上没有照明的昏暗环境,除非被困之人缜密冷静到令人发指,否则哪里还能找到某些细微的相似之处呢。 就连陆轰本人,发现那个断指的尸体,也颇有些鬼使神差的运气成分。 那么如此推断,这个名为鬼打墙的诡异能力,使用的第二条限制,自然也是呼之欲出了。既然所需要的尸体超过十数,还要停尸房这类临时搭建的外物作为遮掩,想要移动位置恐怕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个异能力简直就像战争时期修建的永久性防御工事一般——效果卓群,却一动也不能动,没有任何的临机应变。 然而这位老人家说了半天都是在介绍自己的能力,和他要告诉自己的关于临安城的隐秘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老人家下面的一段话,不但证实了陆轰关于鬼打墙的猜测,也说明了他总自身能力说起的原因。 “不瞒你说,我原本是这家医院的主要负责人,在我出事之前,这里的人还都愿意称呼我一声院长。然而自从经历的末日,又得到了这个异能力,我便只是想着怎么苟全性命了。 要知道,用鬼打墙这样的能力,要转瞬间杀死一个人恐怕困难,但用来自保却相当实用,不说人类或者暗兽这种本就存活,感官并未退化的生物,就连尸鬼这样的死物,撞进布置了鬼打墙的地方,也很难走出来。 所以我就命人在地下二层建了这么一个地方,只求自保,能混到老死,我也就满足了。然而既然要在这里使用异能力,我便只能寸步不离,以至对于医院里的幸存者疏于管理。 就这样过了月余,蒋禄愈——就是你们要找的死亡医生——突然跑下来找我,说他想要取得医院的管理权。本来我对这些东西很不上心了,他想要给他便好,我也乐得清闲。然而我从医多年,人身体里有什么隐疾,或许一眼看不出来,但是一个人是否已然病入膏肓,确还是能瞧出来的。来找我的蒋禄愈,当时不过三十余岁,正值青壮,却满脸的死气,仿佛是一具已经该要入土的尸体。 这人本来是我的下属,在任的时候我对他还颇为照顾,所以在我连番逼问之下,他也顺水推舟的告诉了我实情。” 话终于说到了关键的地方,然而老人家似乎是当惯了领导,官腔已经深入骨髓,每逢讲到重点,一定会停顿一下,以示重要。 陆轰不会官腔,也没有觉得多问一句会降低自己的身份,本来就是有求于人,开口询问一声怎么了?于是紧接着话茬便问道:“什么实情?” 本以为老人家说的应当是临安城内的事情,顶了天这事也出不了国门,但没想到他一句话却着实将大胆如斗的陆轰也吓到了。 老人家一字一顿的说道:“是‘黑暗物质’和‘灰色情人节’的实情。” “我记得——‘黑暗物质’是一种能够提纯和液化的纯黑色液态物质,可以组生物的基因结构,在短时间内促使生物产生不可控的进化。是这样么?”要是老头早几天和陆轰谈及这个话题,他八成是接不上话了,那时候的他脑袋里还是一片浆糊。 不过经过江城子长篇大论的介绍和灌输之后,现在的陆轰倒是有一点常识了,起码这种在末日里多数人知道的讯息,他也不至于不知所谓,这也算是现学现卖吧,总不至于被人当傻子哄骗了。 “对,没错。” 收尸人接着问道:“但是你知道这种物质从何而来么?” 陆轰摇了摇头。 “说起来,着还真的是我们医学界的罪孽啊。”老人家有些恶狠狠的,却唉声叹气的一般的回答道:“在旧时代的一次医疗事故中,一名瑞士的临床医生偶然在受到致命伤害的病患体内发现了微量的这种物质,当时他并不是分清楚这种物质的恐怖能力,只知道它对于增强细胞的活性和伤口愈合有着神奇的效果,于是将新物质命名为MPG-351,公诸于世,希望得到相应的研究经费来继续他的临床实验。这位医学硕士专门为他的新发现做了数篇论文,医学界轰动一时,我当院长的时候,还专门关注过此事。 然而没过多久,这名医生便意外的出了车祸,紧接着各大医学杂志上就接连刊登了数篇认定MPG-351不存在的文章。因为发文的都是医学界大名鼎鼎的人物,而发现者也已经身亡,相关的研究自然陷入了停滞,不久就被认为是一则故意造假的伪科学事件,被彻底遗弃在历史的墙角遗忘掉了。” “那么,我没猜错的话,这个MPG-351是真实存在的,也就是我们口中的‘黑暗物质’,对么?”陆轰如是问到。 “确实如此。那名瑞士的临床医生,在死之前,研究出现了重大突破,发现了这种物质极其恐怖的功效,却没想到研究成果遭到助手的意外泄露,给他和他的团队带来了杀身之祸。而这种新物质的研究成果,则被一个秘密成立的组织垄断了起来。” 136.摩菲娅组织 “也就是说,这个神秘的某组织,在两年前的情人节,意外泄露了尚在研究之中的‘黑暗物质’,然后导致了这一系列糟糕的连锁反应,进而摧毁了整个旧时代,对么?”陆轰如是说。 “不。不是意外。”老人很坚定的否定了陆轰的猜测,“黑暗物质的释放是有一次计划、有目的骇人听闻的恐怖行动。” “不管如何,您跟我的说这些,或许外面的很多人的确都不知道,但是跟临安城有什么关系?” “那个地下组织的名称是‘摩菲娅’,在临安城也有他们的分部。或者换一句话说,现在真正的控制临安城的,正是这股一手策划了‘灰色情人节’的组织。”收尸人语气冷冰冰的,似乎在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一段事实,陆轰却从他的用词中听出了些许不甘和愤怒。 收尸人接着说道:“这个组织似乎还在用黑暗物质和各种生物进行着某种研究。而他们之所以找到蒋禄愈,想要通过他掌管这家设备齐全,并且在最初的混乱中,没有受到过分破坏的医院,也就是想以此作为实验的前哨站。 如果你足够倒霉的话,应当已经见过了他们的研究成果。比如强大到难以理解的尸鬼,或者干脆就是前所未见的怪兽。相信那些东西会给你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关于这一点,陆轰必须承认的是,收尸人一点儿也没说错。他的确足够倒霉的。这一路上先后遇见了一个拿着巨大的铁锤,力量恐怖又会自我再生,还有着几乎是扯淡一般的战斗直觉的尸鬼——死囚,和一个如同住宅楼一般高的、体重成吨计的巨型尸鬼。如果按照老爷子的说法,遇见这种东西的理由是纯粹的倒霉,那么陆轰恐怕就是整个临安城最倒霉的那个家伙了,没有之一。 收尸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陆轰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会心一笑:“看来老朽猜的不错,你果然遇见那种怪物了。你能坐在这里和我谈话,就证明你和你的同伴,至少杀掉了一只经过强化改造的尸鬼,还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啊。” 老人对陆轰的兴趣好像更大了,于是也不在接着说下去,反而转开了话题,谈及了自己帮助陆轰的目的:“我的情况么,你也看到了,蒋禄愈想要用这家医院为虎作伥,帮助摩菲娅,我当然没答应。对于我这个一手 把他提拔起来的老领导,他还是下不了狠手,于是将我软禁在地下二层,并且利用我的能力在这里设置了‘鬼打墙’的陷阱,帮助他们囚禁乃至于困死那些所谓的‘入侵者’。” “那你就答应帮他们了?那不也是为虎作伥么?”陆轰对于老人家差点将他困死这一点,还是颇有微词的,于是忍不住出言调侃到。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年轻人。”收尸人的表情更加暗淡了几分,说道:“我被他们困在这里,如果不帮他们的话,我就会被活活饿死,我还不想死。” 这一点陆轰还是很理解的,毕竟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世道,只要能让自己活着,那么旁人是生是死,确实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所以,您是想让我帮你逃出去。”陆轰问道。 “哦,那倒是不麻烦你了。所有企图从这一层像上面走的人,都肯定会受到阻拦,一旦你把挡路的人都清除掉,我自然能出的去。所以帮你也就是在帮助我自己。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虽然我知道你和那名少女这次来昌德综合医院的目的,并不是蒋禄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替我杀掉他,毕竟,你看,我已经上了年纪,而且拥有的异能力也不是战斗类型的。” 这可不是一件随口说说就能定下来的事情,听收尸人和唐猫所言,这个叫蒋禄愈的死亡医生肯定很厉害。虽然陆轰本人,对于这家医院的负责人,他还是想要亲手把他炸成八块的,毕竟蒋禄愈已经然他吃了不少苦头。然而在主要任务没有完成之前,确实不应该再给自己加上一层必杀强敌的重担。 陆轰刚想开口拒绝,却又听收尸人说道:“如果你是在觉得这件事很为难,那老朽也只好拜托你,和仇敌战斗的过程中,尽量的破坏这家医院,能将医院彻底拆掉更好,起码不要让那些在末日里尤为珍贵的实验器材,掌握在那些疯子的手上,否则……” 老人说着,似乎觉得下面的话很重要,自己的气又不够长,所以停下来做了一个简单的深呼吸,接着一字一顿的说道:“否则,它们迟早会孕育出祸及整个临安城的灾难!” 话说的很大义凛然,然而陆轰对“替天行道”这种东西向来是嗤之以鼻。然而他看着老爷子的神情,很是严肃,一时间也不好回绝的太果断,只好笼统的说自己一定尽力。 这个回答似乎已经让老人很是满意了。于是他又问道:“你们这次一路从苏湖区追到了崇德区,是为了‘天上人间’那几个烂货吧?” “你怎么知道?”陆轰并没有跟这个收尸人提及他和唐猫此行 的主要目标,所以老人家一语道破,还是让陆轰冷不防的惊讶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了,你以为我被困守在这里,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之前可是这里的院长啊,曾经的同事和下属,虽然没胆子救我出去,但告诉我几条无关紧要的情报或者新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之前说,你的小女朋友现在躲在二十九层的病房里,很安全。” “那再好也不过了,我现在就上去和她汇合。”说完陆轰就要转身离开,然而收尸人又一次叫住了他。 “你们打算对付‘天上人间’的人,之后恐怕会被韩渊追杀,你有这个心理准备么?——被临安城的恶魔追杀!” “不瞒您说,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恶魔韩渊。”陆轰说话时特别的冷静,似乎他真的相信自己能杀掉那个公认的最强的男人。 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再免费送给你一个情报吧,是关于韩渊的情报……” 137.韩渊的秘密 “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再免费送给你一个情报吧,是关于韩渊的情报……”老人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那样子仿佛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一般,似乎,他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自己提供的消息能让陆轰这个少年,给韩渊之类的,由黑暗恐怖的世道催生出的毒瘤造成天大的麻烦,是一件令人无比愉悦满足的事情。 陆轰听到老人的话再一次按耐住了火急火燎的心情,但他也并没有再坐回椅子上去,那样子明显是在说——老人家你有话就赶紧讲,最好长话短说,否则无论您再有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要讲,我都不会有耐心听完了。 “我刚才说过了,蒋禄愈那家伙,已经被摩菲娅组织的人彻底的改造过,姑且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然而,你恐怕不知道的是,韩渊在成为恶魔之前,也经过了某种改造。现在看来那种改造似乎并没有蒋禄愈那般的完全,但是也确实让这个本来只有A级异能力的异能者的实力增长了数倍。如果你想要击败他的话,或许应该先去弄清他被改造后的身体有什么特殊之处。” “谢谢您的情报,真的很有用。如果这次事件能够顺利的解决,我会尽量弄清楚这件事情。毕竟,恐怕现在我们所了解的人里,没有人比蒋禄愈更有可能知晓韩渊的秘密了……如果能打到他的话,想必能问出些什么。”陆轰如是说道。 “楼上——地下一层的负责人被称作‘放射者’,他的任务就是看守我,让我不至于跑出去找蒋禄愈的麻烦。所以我们这一层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他恐怕早已经准备好了等你上去。”说着话,收尸人随手从一沓乱七八糟的旧报刊里抽出了一张同样破旧的东西,递给了站在面前的陆轰。 那应该是一张四开大小的地图,被很规矩的对折了三次,陆轰拿在手上,莫名的觉得这东西挺厚实的。 “放射者——我更喜欢叫他童主任,这人原本就是医院里放射科的负责人。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影响,末世之后他的能力也跟放射物有关。以他为中心,方圆十几米内的生物都会受到微量的辐射,会让人在数分钟之内感觉到乏力和恶心,时间久了则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永久性伤害,更严重的则会危及性命。” 老人知道陆轰心急,而自己要交代的事情却不少,所以也就不管眼前的少年有没有一口气接受这么多讯息的脑子,只管自顾自的说着:“正因如此,就像我经营那一条鬼打墙走廊一般,原本是医院放射科的地下一层也被他弄得像是迷宫一般,而且向上走的安全通道已经全部封死了,唯一的出口则是在他原来工作的地方——第一放射室。哪里的天花板被打通了,有一个梯子直接通道一楼大厅的配药房。 所幸的是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把心思花在了这份地图上,你只需要沿着地图我标好的路线,找到童主任待的地方,然后解决他便好。只是切记时间别花太久,否则被他的射线影响到,会对你之后所面临的恶战极其不利。” 陆轰在收尸人嘱咐的同时,就打开了地图端详起来,于是老人的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很是自信的说道:“当然,这一点你放心,毕竟我的时间可是相当的紧迫的啊。” 老人似乎是放下了一件颇大的心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在那张并不舒服的、有棱有角的木椅子上尽量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面带笑意的对陆轰说道:“那么,祝你好运,年轻人。” …… 童辉最近的心情并不怎么好——或者换句话说,从“灰色情人节”爆发后的两年里,这位原昌德综合医院放射科的主任,心情就从来没有好过。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将心比心,一个医生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女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要张口咬死自己,恐怕就此疯掉也并不为过。童辉倒是没疯,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只是他原本拥有的某些品格——比如说理智和整洁、严谨和自律,统统被他抛却到旧时代,和身边一切熟悉的事物一起,被尸鬼肮脏而丑陋的牙齿嚼了个粉碎。 他把自己现在明显不正常的状态叫做神经质。 嗯,他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多少是有一点神经质了。这不过是最无趣的笑话,毕竟,活在当下的每一个人类,那个敢说自己没电精神方面的毛病?比起狂躁症或者别的什么鬼症状,神经质已经算是一种顶好个性了。 神经质的童辉总是不开心,这种情况在最近的几天尤为突出。他总是觉得,自己可能要死掉了——这倒不是空穴来风,他当医生好多年了,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有些人在自己去世之前,会有某种不妙的预感。所以在一楼大厅的接待员按响了入侵者的警报之后,他便神经兮兮的将入侵者好自己莫名其妙的死亡预感联系到了一起。 而在几分钟前,保安打来的一通电话,让他务必拦截已经闯过地下二层鬼打墙的那名入侵者,这种预感便如同真的实现一般,变成了一种触手可及如有实质的恐惧。 童辉——这个被蒋禄愈称作放射者的男人将自己的能力全开,无论如何,那个入侵者真的想要闯过自己这一关,肯定会被自己的放射线伤害到,或许他还没能找到这里,就会被辐射弄成重伤,全身上下的细胞坏死掉…… 就在他幻想着入侵者的死状是如何的惨无人道如何的死无全尸,放射科的金属门却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他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猛的转过头去,却看到那扇厚实的合金大门,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模样凹凸并且扭曲着——然后又是一声轰然作响,金属门被炸成了碎片,一个瘦小的少年,正和那些被炸裂的金属板一起,向着童辉飞驰而来…… 138.入侵者测验 从陆轰走上第一阶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到这位姓童的医生被一击杀死,只有短短五秒钟的时间。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童辉的胸口被“神威”直接命中,连带着肩膀和脑袋一同被炸成了一团血肉混合的酱状物体,将这间颇为干净整洁的放射厅图上了一层诡异的红。 飞身突进的陆轰甚至要比这些被他炸开的血肉飞的更快,以至于他本就狼狈的身体迎面撞上了许多秽物,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了。 有某种早已在他内心深处生根发芽的东西在吞吃着陆轰的理智。他仔细想来,从苏湖大厦被突袭开始,自己确确实实的,还没有亲手杀死任何一个人呢。即便他当时对那个混蛋黑人动了前所未有的杀心,可惜的是还是让他逃掉了。 手撕尸鬼和杀人——对陆轰而言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虽然现在很少有人将它们区别对待,做事只分敌我、只讲利益似乎才是正道。但陆轰却很深切的体会到,杀死一只尸鬼或者暗兽,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如此这般的狂躁与暴虐。 然而即便陆轰的样子看起来多么的凶神恶煞,也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是,他受了伤,很严重的伤。从坠落的电梯里逃出生天时,他就摔伤了内脏并且拉断了大腿的肌肉,走廊里又不顾伤势的乱闯,过度的使用“空气爆破”和压榨细胞中的黑暗物质,又让他的身体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负荷——然后刚才,他用最恐怖的速度,五秒钟之内穿透重重障碍击杀敌人,更是让他的身体几乎处在了崩坏的边缘。 陆轰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下面,藏着数以万计的、肉眼难辨的细小裂纹,从这些伤口里不断的渗出的血珠,和他衣服上全是血污混合在了一起,仿佛这个人刚从刀板上滚过一圈似的。 陆轰花了一点时间,才在天花板的某处壁灯后面找到收尸人所说的,连通上层的暗井。洞口很窄,果然像是匆忙赶工出来的东西一般粗制滥造,大约也只有正常成年人的肩膀宽,稍微肥胖一点的人想要通过,恐怕会被卡在里面。 陆轰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卡住。凭借他小于正常男性的身量,通过这里还是蛮容易的。他担心的是,上面的人恐怕早已经准备好,埋伏在这条唯一的通路边上。 果不其然,陆轰刚刚跳出暗井,还没来得及打量周边的环境,就被一股巨力砸中右臂,倒悬着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扇玻璃制成的药柜上。 踢中陆轰的正是那个在护士站给陆轰和唐猫一种细微的恐怖感的人偶。她的脸上仍然挂着一幅灿烂而空洞的笑容。为了踢中陆轰,即便穿着紧身的一步裙,她也仍然将一条腿高高的抬起,以至于漂亮的护士装被这种大幅度的动作扯裂。 陆轰揉了揉肩膀,从一地的碎玻璃渣里占领起来。他现在在的位置是一层大厅配药间房后的一间并不宽敞的办公室,在这样地方,“响迅”这种可以靠着漫天乱飞消耗对手的能力显然是不能使用了,也就是说,陆轰必须放弃自己最占优势的机动性,在这间斗室里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硬碰硬。 莫名的,陆轰甚至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参加一场层层相扣,却又生死攸关的考试。“坠落的电梯”考验的是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的爆发力,数秒钟的时间将电梯的合金板拆开并且逃脱,对于任何一个异能者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地下二层收尸人的“鬼打墙走廊”则是考验一个人的观察能力,即便是再强大的异能者,没办法发现停尸房内尸体的规律,也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 地下一层放射科的童辉则是一道关于速度的难题,机动能力不强的人,即便知道了地图,也没办法再“放射”生效之前穿过数个障碍并杀死童威。 至于现在,这个在小房间内埋伏着的人偶护士,一定是要测试入侵者的近身肉搏能力了。 如果是在陆轰听闻收尸人对那个神秘的“摩菲娅”组织的介绍前,这种推论他是无论怎样也想象不到的,然而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诡谲的庞然大物”的存在,那么在怎么不合理的猜测也都会变得颇有可能性。这也让陆轰开始确定,恐怕这家医院的存在,就像是电子游戏的副本一般,就是在等一个可以通关的“入侵者”。 由此想来,收尸人的存在恐怕也是被幕后黑手设计好了的。倒不是老人家有意欺骗陆轰,他并不知道自己等行为处事早已经被编排好了,弄不好连那张所谓“衷心的下属”调查来的地图,都是别人故意泄露给他的信息,好让第三关测试入侵者速度的目的顺利达成…… 陆轰脑袋里一通峰回路转,一旁的人偶护士却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趁着陆轰发呆的片刻时间,两步便进到了他的身前,然后猛的用自己的肘部凿向陆轰的侧脸。 穿上高跟鞋的护士人偶,身高要比矮小的陆轰高出一截,她在陆轰面前挥肘,击打的部位正好是陆轰的太阳穴,可以想象的是,即便陆轰是一个以防御力见长的异能者,被如此迅猛的击打中了要害,也是免不了要受重伤的。 “蟾衣!” 护士人偶想象中的脑浆迸裂的场景并没有再下一秒出现,然而目标人物还是被击飞了出去。不过不同的是,陆轰并不是被她的攻击打飞的,而是在护士人偶的手肘差之毫厘的命中之时,一股炽热而暴虐的气流突然在两个人的身体中间爆炸开来。 “蟾衣”这种反击装甲,在螳螂那迅捷而锋利的螳刀面前似乎没什么大作用,但在面对这个奇怪的护士人偶凶狠的攻击时,却能起到相当可观的作用。 蟾衣的爆炸的方向是冲着护士人偶去的,她攻击之时的身体平衡本来是倾斜的,被这股炽热的反作用力一冲,几乎是打着旋的被推飞了出去。而陆轰虽然也受到了爆炸反作用力的反噬,但他毕竟对此很有准备,所以丝毫也没有护士人偶的狼狈像,反而用比对方更快捷的速度起身——这次轮到他先下手为强了。 139.恶斗人偶 从各方面看来,这个被放置在前台,通常用于迎来送往的人偶小姐,应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格斗家。她既没有陆轰那种用起来“砰砰”作响的华丽异能,也没有唐猫那般一旦使用就能一击致命的必杀,她的攻击几乎都是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打,却在这间几平米见方的斗室之内,给陆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或许因为人偶小姐并不是真正的人类,没有正常的生物应有的生理反应,即便是她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推了出去,在地面上滚了好几个圈,也么有产生晕眩的感觉,反而准确而迅速的弓起了腰身,泳衣照几乎是鲤鱼打挺一般的动作,直接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然而她的反应虽然是超过了人类极限的迅速,但是在拥有“响迅”能力的陆轰面前还是稍微慢了一筹,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陆轰的拳头便带着一道仿佛要撕裂空气的残影打了过来。 少年的右肘部仿佛燃起了一团并不明亮的、却很是显眼的淡蓝色鬼火,流星一般拽出一道细长的尾焰,而他的拳头在蓝色光团的加速下,更是“嘣”的一声突破了音障,人偶几乎是刚刚抬起头看见陆轰的袖口,就被一击重拳狠狠的打在了面部。 强大的格斗能力固然能在窄小的空间里发挥出恐怖的实力,然而陆轰的能力似乎也很适应这样的环境,虽然高机动性质的技能“响迅”被墙壁限制,但突袭用的攻击技能“强袭”却几乎是无法躲避的。 陆轰的重拳命中对方,却并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意思,他的双脚还未落地,之前在脚下聚集的能量又一次产生了爆炸,陆轰踩着爆炸的气浪,就像踩在了一块坚实的石板上一般,双腿骤然发力,借着冲击波的推力再次加速。 人偶小姐被那毫无怜香惜玉的一拳砸的嵌进了墙体,她身体周围的墙面上尽是些蛛网状的裂纹,仿佛刚才的一瞬间这里发生了一次八级地震。 即便她的 脑袋被完全打进了砖墙之内,视线被完全封死,根本看不到外面情况,但那几乎是植入进脑子里的战斗本能还是在不断的提醒着她,情况危急!对手绝不会放过这样一次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果然,几乎是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敏感的皮肤准确的测量到了一股逼人的劲风袭来,毫无疑问,那个瘦小的少年就在她身边了。 如果是正常的状态,人偶小姐很愿意她的对手这样无脑的冲到自己跟前,她的脑袋里面装着数十种要命的击杀方式等着用在陆轰身上,然而现在问题是,她首先要把自己的身体从砖墙里拔出来才行。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自己现在能用到的所有能力。 陆轰的拳头上蒙着一层淡蓝的微光,这是他的异能力“空气爆破”产生的效果,他要用“神威”将这个挡路的人偶炸成碎肉。 只是挥拳的瞬间,人偶那个熟悉的能力又一次挡在了陆轰的面前——陆轰的拳头轰在了一道薄薄的空气屏障上,感觉像是打中了一团柔软而韧性十足的凝胶。 接着“神威”在空气屏障上炸开了,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轻薄而脆弱的镜片上,空气屏障被这堪比榴弹一般的爆炸轰成了晶莹的碎粉,然后在之后的一个瞬间消弭在了四下的空气里。 这道屏障的防御能力,陆轰在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他看见“神威”被拦截,丝毫也不觉得惊讶,而是趁着自己的身体还没落地,前冲的势头尚未被阻挡之时,立刻就准备好了下一个攻击。 但是护士人偶的反击同样的迅速,她的右手没有被砖墙锁住,还可以动,于是她的五根手指就朝着陆轰出拳的方向骤然伸长,如同五柄利刃一般戳向了陆轰的胸口的一侧。于此同时,人偶的腹部突然裂开了一道黑黢黢的大口子,一只黑手诡谲的从黑洞里探了出来,速度极快,同样瞄准了陆轰的前胸。 这次的反击人偶小姐几乎是底牌尽出,然而因为她最主要的一系列感官全都被摁在了砖头里,只能靠着皮肤对周围风速的变化来大体上感知对方的存在,这让她根本不可能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及时的做出应变。而这一点在进攻方的陆轰看来,无非就是,人偶打出的攻击都十分的直来直往,很好躲避。 那五根变长的手指陆轰并不在意,但那个从腹腔中伸出的黑手,陆轰是亲眼见识过它的威力的,似乎力量异常的大,并不适合正面硬接的样子。 但是陆轰却并不想放弃这次占尽优势的攻击,他看准了对方的反击。黑手的速度很快,但因为先要要从腹腔里伸出来,所以先到的反而是是手指。就是这一点点的破绽,就足够让陆轰将战机稳稳的抓在手心。他将原本伸出去的右拳抽了回来,于此同时,左拳上也准备了一击“神威”,从他右侧的肋下打出,砸在了那五根伸长的手指上。 伸长的手指就像是五根细长的肉条,缝衣针一般的锋利,却并不坚固,哪里顶得住神威的爆炸力,瞬间在巨响中被炸成了齑粉。而陆轰借着“神威”发动时的后坐力,将自己又往上推了几十厘米,身体也同时朝着一侧偏了过来,他抬起了凝聚好“响迅”的右脚,那只黑色的巨手刚好从他的脚下擦了过去。 陆轰一点也没有客气,踩在了黑手上发动了“响迅”。因为只有一只脚发力,爆炸的力量并不平衡,而且仓促间准备的空气爆破似乎威力并不很足,所以陆轰并没有能向往常一样,踩在冲击波上朝着某个方向超速移动,而是被这股突然的向上的冲力推翻。 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他,被自己的能力推着倒立了过来。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此时几乎已经失去重心的陆轰,嘴角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很是残忍的微笑。 “响迅”的力道,他是经过了数百个日夜不停的联系才掌握的,几乎已经成了吃饭睡觉一般的本能,可以精确到毫厘之间,又怎么可能再这样关键的时候出现差错? 140.腹腔之内 枯槁而干瘦的黑手被陆轰一脚踩实,但那一层看起来就如同干瘪的老橘子皮一般的皮肤却意外的结实,如此剧烈的爆炸零距离的击中,确实将这层老皮撕的粉碎,却并没有伤及更深层的肌肉和骨头。 爆炸的效果陆轰本没有时间考虑的,即便是对方还有余力将这一巧妙的还击完全的挡下来,以陆轰现在重心全失有无处借力的情况,也只能是当一根上了弓弦的羽箭,到了不得不发的程度了。 在陆轰右手的后肘部,一股早在陆轰轰开防护层,准备第二次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积蓄的“空气爆破”骤然发动,将陆轰笔直的向下打去的拳头加速成一道肉眼难辨的残影,在那只从护士人偶腹腔里伸出来的黑手被冲击波炸的落地之前,砸在了它已经皮开肉绽的手背上。 就算是“死囚”那种钢筋铁骨的家伙,被陆轰的“神威”或者“响迅”一拳砸中,身上也要被捅一个大窟窿,何况是这一只本就不起眼的,酱鸡爪一般黑瘦的鬼爪。 也许黑爪残存的肌肉和包在最里层的骨骼比它的皮肤更加的坚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挡住超过音障的一击重拳,半个手掌连同四只指头一起被“强袭”恐怖的动能直接洞穿了,然后被拳头的余威带起的风压撕裂。 头和半个身体还嵌在墙体里的护士人偶这次终于对自己身体的损伤有了该有的反应,但却因为脑袋上所有的器官被砖墙和混泥土死死的桎梏着,护士人偶既不能呼吸也很难张嘴,所以原本计划中要发出的一声凄厉的哀嚎,听到陆轰的耳朵里却像是牛角号一般呜呜的闷响。 陆轰借着强袭击中黑手的刹那,找到了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发力点,于是精巧的控制着身体再次找到了平衡,如同杂技演员一般在半空中反向划了一道圆圈,让自己平稳的落地。 正打算再打上几拳彻底让这个难缠的家伙再也动不了,——陆轰现在都没办法确定这个尸鬼一样的鬼东西,到底是个活物还是死物,所以没办法直接说结果对方的性命。——却发现就在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里,护士人偶原本看起来吹弹可破,如冰似玉的皮肤竟然变成了脏兮兮的酱色,如同被痛殴之后严重的皮下出血一般。而且陆轰还注意到,她那明显就颜色不对劲的皮肤上,竟然也有着细微的皲裂。 要知道,陆轰身上的皲裂可是因为过分的压榨着细胞产生黑暗物质,而造成的崩坏现象,超负荷的运转给身体带来几乎无法承受的负担的同时,也让陆轰的战斗时间延长了数倍,那么陆轰绝对有理由相信,护士人偶这样的状态,很有可能也是准备了某种秘术——甚至有可能是在一瞬间就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类似于自爆之类的东西。 虽然陆轰暂且没有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但是面对一个近身格斗能力超群,还拥有三到四种风马牛不相、但却各用用处的及的异能力的对手,他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不但没有接着强攻,反而主动地用“响迅”拉开了一点距离——虽然在这间小房间里,并不见得能躲到多远。 护士人偶用这难得的数秒钟的间隙,将自己的身体从砖墙里拔了出来,虽然以她的力量,从墙体里抽出身来并不能算一件难事,但之前的战斗中陆轰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余地。 事实证明,陆轰刚才适时的退开,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护士人偶酱色的皮肤上本来细小的皲裂在眨眼的时间里扩大到清晰可见,露出了皮下一层深黑的脓撞物,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顺着护士人偶的四肢往地下流。 这样可怖的状态和恶心的分泌物不禁让陆轰头皮发麻,然而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情还在后面——陆轰洞穿了腹腔中伸出的黑手,但那条残肢断臂并没有就此收回人偶的体内,反而她肚子上的裂口开的越来越大,然后,另一只胳膊也从里面伸了出来。 这只黑手抓住了腹腔裂口边缘,然后用力的向外撕,另一只胳膊虽然已经没有了手掌,却也在尽力的配合着右边手臂的动作,将裂口尽力的扩张。 凭着黑手能砸烂地板的力量,撕开一个人的皮肤应当是毫不费劲的事情,所以两只黑手也没有让一旁只顾着恶心的陆轰等的太久,一下子就将人偶原本很是漂亮的外皮撕成了两半,然后一个如拳头般大小的人头从人偶的腹腔之中探了出来,用一双闪着恶毒的光芒的小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陆轰。 在秩序已然崩坏的现实中,人吃人的生活环境让更多的幸存者摒弃了追寻美丽的浪漫,更加专注于活着的现实。所以,漂亮的东西或者丑陋的东西陆轰都见过不少,但在末日里的事物,不论美或者丑,都应当表现着自己本来的样子。因为外表的掩饰对于多数幸存者而言毫无必要,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欲望,反而就没有了那么多的表里不一。 故而,陆轰看到护士人偶的腹腔里竟然爬出了这样一只身材比例不协调,而且满身留着臭脓液的怪物,心里还是被狠狠的震撼到了。换做唐猫在此恐怕就不会有陆轰目瞪口呆的反应,因为在旧时代毁灭之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还不至于让她如此的大惊小怪。 新出现的怪物脑袋只有石榴一般的大小,所以即便配上了六七岁小孩子一般的身材,也显的比例很不协调,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钻石一般的明亮,让然怀疑让它们对着太阳照一照,会不会反射出摧残的闪光——即便那闪出的光芒一定是带着恶意和诅咒的邪光。 如果说陆轰之前还是因为忌惮腰细腿长的护士人偶令人发指的格斗能力和意识,而不愿意和她近身缠斗,那么现在陆轰不愿意拳拳到肉的战斗,原因就只有一个——新出现的这东西未免也太令人作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