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守则》 homeroom earlier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linpop 录入:啪啪啪 梅莉达·安杰尔 位阶:不详 hp 5      mp 0 攻击力 1  防御力 1  敏捷力 2 攻击支援 —   防御支援 — 思念压力 0% 主要技能/能力 无 综合评价……【1-g】 ※根据弗兰德尔统一白刃战能力测定基准制订的能力表。 (节录自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入学资料) 「这还真是凄惨……」 青年不由得发出呻吟,将脸从羊皮纸上移开。眼前是连一盏灯光也没有的玄关大厅,他一边留意避免绊到看似颇高的椅子,一边伴随着叹息迈出步伐。 「我从未见过低成这样的能力数值,倒不如说,原来养成学校的成绩评价中存在着『g』这种等级吗?」 「噢,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喔。」 在青年身旁同行的男人吹着口哨,同时蓦地抽走报告书。他眺望着净是个位数的能力数值,发出「呵哈哈」的干笑声并吐出香烟的烟雾。 看来年过四十的这名男性,在军务方面算是青年的上司。不过他一身邋遢的军服打扮,加上一直留长没修剪的头发,还有根本没好好整理过,不修边幅的满脸胡渣,将他的尊严贬落谷底。青年一脸不快地用手心挥开烟雾。 虽然青年结实的高挑身材酝酿出成熟的氛围,但他年仅十七岁。当然,为了应付各种任务,别说香烟跟酒,他甚至被训练成能嗑某种药物,但他似乎不太喜欢这些成人的嗜好品。 玄关大厅的桌上并列着一排那种成人偏好的威士忌酒瓶,一瓶要价不晓得是青年几个月份的薪水。但其中有几瓶已经碎裂,里面的酒洒落在地毯上。暖炉并未点着火,当然也没有住户的气息。 大厅前方有通往二楼的螺旋梯与两扇门,分别可通往晚餐室和接待室。上司以走路时使用的拐杖轻轻指向楼上,青年默默点头。 他左手贴着别在腰间的漆黑之刀,同时率先踏上楼梯。 「算了,先别管详细的能力值了。无论是最底层或什么,还是要看她今后的成长状况而定──不过,位阶不详,而且mp(mana)为零是怎么回事?」 青年转头看位于上司手中的报告书,顺带以犀利的眼神瞪着上司本身。 「我确认一下,这不是她幼年学校的入学资料吧?」 「当然不是。她在今年四月……也就是从三个月前起就读历史悠久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那是贵族千金齐聚一堂,货真价实的玛那能力者养成学校。令人惊讶的是这位梅莉达小姐打从出生至今,完全没能发现过玛那,当然也就仍不清楚她究竟隐藏着何种位阶能力。」 「也就是说,她目前十三岁吗……」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所谓的「玛那」,一般会在七岁左右觉醒。 玛那会授与能力者各式各样的特殊能力,并将他们的身体能力提升到超出一般人的程度,是只有被选中的贵族阶级才能获得的恩宠(gift)──不,正好相反吗?他们正因为拥有玛那而被赋予贵族的特权,代价则是被迫扛起抵挡「外敌」的职责。 「而且说到安杰尔家,不就是三大骑士公爵家的『圣骑士』吗!」 青年掺杂着惊叹的声音,回荡在螺旋梯的楼梯井当中。 玛那赋予人的特异能力,根据其方向性,可分类成十一种「位阶」。 防御力优异的「剑士(fencer)」;攻击力出色的「斗士(diator)」;在敏捷力方面可说无人能及的「武士(samurai)」;还有在远距离战发挥其真正价值的「枪手(gunnar)」、「魔术师(wizard)」、「神官(cleric)」与神出鬼没,千变万化的「舞巫女(maiden)」和「小丑()」…… 大半的玛那能力者都隶属于这其中之一的位阶,身为贵族的爵位,则是根据当代当家立下的武勋来决定──除了仅有的三个例外。 那些特例便是所谓的三大骑士公爵家──无论身分或能力都与其他贵族有不同的特别待遇,冠有「圣骑士(pdin)」、「龙骑士(dragoon)」、「魔骑士(diabolos)」之名的三个上级位阶。 要说他们为何会受到特别待遇,那是因为这些位阶非常强力且稀有。 毕竟隶属于上级位阶的仅有三家,与共有数十个以上姓氏的八个下级位阶不同。继承龙骑士位阶的席克萨尔家;象征魔骑士的拉·摩尔家,还有最后一个,继承圣骑士血统的──便是梅莉达诞生的安杰尔公爵家。 玛那寄宿在血液中,借由血液传承给后代子孙。因此贵族的小孩也会是贵族,而且一般认为身为贵族的血统纯度,会强烈影响其潜在能力。 这种逻辑也是上级位阶至高的原因。在他们的玛那、他们的血液当中,具备不容侵犯的优势,别说是下级位阶的贵族,就算混入平民血统,生下来的小孩照理说也会无庸置疑地寄宿着上级位阶的玛那──……照理说是这样。 但如同刚才的资料,那样的常识遭到颠覆这件事,就代表── 「那位梅莉达小姐……并非安杰尔家的亲生女儿……?」 「没错,她正被人怀疑有那种可能性。」 在上司低声回应并点头附和的同时,正好爬上最后一阶楼梯,到达了二楼。 这里果然也没有住户的气息,瓦斯灯也全部被关掉。青年遵照上司拐杖的指示,前往左边走廊,顺带接过上司递出的一叠报告书。 「也就是说,可能有人把婴儿掉包了?」 「不,听说生产时有许多人在旁见证,被掉包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如此一来……」 与吞吞吐吐的青年相反,年过四十的上司干脆地说出口。 「很简单,那位梅莉达小姐很有可能并非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亲生女儿,而是她母亲梅莉诺亚·安杰尔与外遇对象之间的私生子。」 「…………」 青年静静地看向下方,但只有报告书回以毫无感情的报告。 上司点燃新的香烟,同时仿佛在酒场闲聊似的继续述说道: 「这份工作的委托人,是评议会成员之一的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长莫尔德琉卿。他是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父亲,对梅莉达小姐而言是外祖父。以他的立场来说,是不可能认同嫁到骑士公爵家的自豪女儿,竟然让圣骑士的血统中断的。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查明真相,因此才会像这样抽丝剥茧地一一清查梅莉诺亚夫人的交友关系。」 「也就是说,这间宅邸的主人是外遇对象的『嫌犯』之一吗?」 青年抬头仰望依然像死城一般静悄悄的宅邸天花板,他试着打开位于走廊途中的门扉,门后是笼罩在黑暗中的撞球室。 ──这里也是人去楼空吗?青年感到不可思议地皱眉,同时一声不响地关上门。 上司从怀里拿出另一份折起的报告书,然后俐落地摊开。 「──宝石商人吉夫尼·艾尔斯涅斯。以前莫尔德琉卿拜访吉夫尼的父亲时,当时十一岁,跟着一起造访的梅莉诺亚小姐闲得发慌。顾虑到这点的青年吉夫尼就秀了一手他擅长的钢琴,梅莉诺亚小姐大受感动,画了一幅吉夫尼的肖像画作为回礼。两人状甚亲密……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就只是这样,那是她十一岁时的事吧?」 青年不禁当真感到惊讶,只见 上司也一脸厌恶的表情,将报告书收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他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啦──梅莉诺亚夫人以前就读寄宿学校时的朋友、学才艺的同侪、商工会的年轻男子,甚至他们各自的亲戚!只要是曾与梅莉诺亚夫人交流过的人物,他们都一一去探查,但完全没有挖到有力的情报!」 「既然都费心到这种地步,何不干脆直接质问梅莉诺亚夫人……」 上司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断青年的台词。 「话虽如此,但她早在五年多以前就已经躺进坟墓了。」 「……这样啊。」 「所以说!此刻正是你出场的时候!」 上司「啪」的一声高声敲响手掌,以像在演戏般的动作张开手臂。 「你的任务就是成为这个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小姐的家庭教师,协助并引导她觉醒为圣骑士,将她教育成符合骑士公爵家地位的女武神!」 「表面不行就从内在改革,是吗?」 「没错。听说莫尔德琉卿也屡次对她施加压力,但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结论是这方面需要专门的讲师。」 「这点我明白了,不过……」 青年拿起数值惨不忍睹的能力表,一脸厌倦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找我?倘若是任务,我也想就这样加入身家调查那方。」 「不不不,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适合的人选吧。你回想一下我们那净是些奇人怪胎的部队成员吧!这种细腻的任务实在无法托付给他们啊。就这点来说,你强大的表面工夫与装乖的技术,可是无人能及!」 「好,我懂了。恕我拒绝。」 青年「砰」的一声将报告书摔回上司胸前并转身离开,军服的衣角随之摆动。他走向位于走廊尽头的双开门,于是上司用谄媚的声音追缠上来。 「拜~托~你~嘛~这可是来自骑士公爵家的委托喔,你就当作是帮爸爸的忙~」 「你明明只是捡到我而已,不要只在对自己有利时才摆出父亲的面孔,混帐老爹。」 「我知道了,ok,我们认真地讨论吧,总之你先转过来。」 并排在青年身旁的上司,掺杂着比手划脚的动作,算是相当诚恳地向青年诉说。 「实际上,已经不是能够让你随喜好挑选的阶段啦,事态已经开始产生变化。」 「你的意思是?」 「是犯罪组织。梅莉达小姐无能的传闻,慢慢地在国内传开来了。如果只是成为悠闲的妇女们在社交场合聊天的话题倒还好,但似乎连危险分子都在探听梅莉诺亚夫人外遇的真相。对于那些主张要废除阶级制度的家伙来说,这起可能会动摇公爵家基础的事件,看起来应该是非常美味的诱饵吧。」 「那还真是一点都不可怕。」 青年边说边到达走廊的一头,他与上司并肩,同时推开双开门。 一大群一脸就是罪犯模样的坏人面孔,在门后齐聚一堂。 「「…………………………」」 对他们而言,青年与上司似乎也是预料之外的闯入者,有些呆楞的沉默在众人之间持续了几秒钟。 那里是书斋。书架整齐地排列在墙边,还有坐起来似乎很舒适的椅子。身穿高级品牌燕尾服的男性坐在办公桌前,上半身瘫软无力地倒在桌上。 然后有十几个身穿高领黑衣的男人围在燕尾服男性的四周。倘若在光明的社会上生活,绝不可能变成他们那种凹陷堕落的眼神。由气氛可以得知,所有人都装备着什么武器。点亮的瓦斯灯耀眼的光芒,映照在刀刃上犀利地发亮。 香烟从上司的嘴里轻轻地掉落,上司侧目看着青年,虚情假意地笑道: 「……一点都不可怕对吧?」 话声刚落,黑衣人们便一起将枪口对准青年与上司。 在十几个扳机被扣下的同时,挂在青年腰上的刀,鞘口「锵」一声地作响。 青年的手臂速度极快地一闪而过。他以超越子弹的速度拔刀,将枪林弹雨般的枪击一个不剩地反弹回去。在他砍飞最后一记子弹时,迟来的枪声撼动鼓膜。 全身的肌肉嘎吱作响,青年以仿佛爆炸般的气势一蹬地板。 青年在突击的同时砍掉一个人。他张开双脚,宛如特技表演般地舞动,将左右两边的黑衣人切成碎片。呈螺旋状飞溅的鲜血拍打脸颊,此时敌方集团才总算认识到青年的身影,同时察觉青年脱离常识的速度。 「可恶──」 其中一个黑衣人将枪口对准青年──就在那一瞬间,青年已经结束了攻击。伴随着青年膝盖跪地的动作,三道剑光跟着一闪。横扫脖子的一刀,从右肩砍向左边腋下的斩击,最后又往回砍的第三击切断了躯干。 当鲜血从黑衣人全身喷洒出来时,青年再度一蹬地板,从原本蹲着的姿势将上半身压得更低,他灵巧地弯曲身体,在极为靠近地板之处奔驰。同时,速度快到模糊不清的刀自由自在地舞动,一一在那群黑衣人身上刻下致命伤。 就在青年一蹬地板,飞奔在墙壁上的途中,他将鞋尖卡进其中一个书架,然后顺势用力一踹,并排在书架上的书本便宛如弹幕一般飞出。被书本攻击的黑衣人不由得掩护脸部,随后便被从旁通过的青年砍断了头。 「还剩一只!」 上司的号令让青年有如反射动作般一蹬墙壁,奔驰在并排的椅缝间,同时无止尽地加速,以惊人速度射出的剑尖,刺向最后一个敌人的脖子── 锵!敌人在剑尖刺中前一刻挥起的手臂,挡下了青年的刀。 令人惊讶的是,对方甚至是手无寸铁,而是靠手臂本身防守。纵然青年使出全力硬推,也无法砍断对方的手,不仅如此,对方还以惊人的臂力维持这短兵相接的局面──是个高手。 仔细观察,可发现最后一个敌人的装扮也和其他人不同。他宛如亡灵一般,身穿衣角破烂不堪的黑外套,压低帽檐隐藏住真面目。身高与青年差不多高,真实身分八成是男性吧。 与预料的无异,对方从帽子底下以青年男子的声音开口搭话: 「不到五秒就将我的部下……看那暗色的军服,你们并非正规的骑兵团吧?」 「那你们又是哪里的组织?看我现在就扯下你那可疑的黑外套。」 青年瞬间使出一记飞踢,以神一般的平衡感连续踢向黑外套男子的小腿肚、侧腹与头部左侧。但就仿佛在敲打岩盘一般,对方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就在收脚时用脚跟对准他的脸──就在青年要攻击对方的前一刻,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轴心脚。 是从黑外套男子的袖口中伸展出来的绷带。就在青年被拉倒在地板上的同时,黑外套男子高高抬起钉鞋。脚跟全力踩踏──粉碎了书斋的地板。 青年快了一步在地板上翻滚逃离,在黑外套男子的身后跳起了霹雳舞。青年的下半身在转动的同时往上跳起,双脚的脚跟接连不断地猛烈攻击黑外套男子的后脑勺。 倘若是一般程度的对手,这招就能让对方昏倒,但纵然沉重郁闷的冲击声响彻周围,黑外套男子仍旧一动也不动。不过青年趁对方退缩了几秒的空隙,拔出好挥使的匕首割断左脚踝的束缚后,以霹雳舞的延伸动作跳向后方。 仿佛要接棒似的,上司站向前拔出枪身长且大把的左轮手枪,瞄准黑外套男子扣下扳机。但大口径的子弹被从外套衣角冒出来的绷带给弹开。 黑外套男子缓缓转过身,几条绷带从袖口和衣角中飘出,随风摇曳着。 那仿佛拥有意志的举动与超乎常轨的咒力──即使用青年的黑刀也无法贯穿的防御力的真相, 应该就在于那奇妙的绷带吧。青年手持刀与匕首,摆出二刀流的架势,上司则是毫不松懈地将左轮手枪对准黑外套男子,像是感到有趣似的吐出香烟的烟雾。 「哟,小哥!在调查外遇啊,有发现什么重要的情报吗?」 「你说呢,你何不自己问问在那边的屋主?」 黑外套男子丢下这句话后,便将高度及膝的桌子踢了过来。青年轻易地砍飞桌子,但敌人已经利用这段空隙跳向窗户。 黑外套男子打破玻璃窗,发出巨大的声响,他逃进黑暗之中。尽管青年立刻飞奔到窗边,但已经遍寻不着目标的身影。 「能追上,要追吗?」 「现在就算了──呼~那家伙很强啊,只论能力的话,跟你不相上下喔。」 上司夸张地放松肩膀的力量,将枪身长且大把的左轮手枪收回怀里。 青年仍保持着警戒状态,挥了挥刀将血甩到地板上。这时他猛然惊觉到一件事。 「对了,艾尔斯涅斯卿他……」 上司一言不发地走近办公桌,然后抓住趴倒在桌上的燕尾服男性的头发。 他粗暴地拉起男性的头窥探其脸部。随即松开手,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艾尔斯涅斯卿『有罪』吗?」 「这可难说。或许他是毫不知情地被拷问至死,也可能是在讲出秘密后为了封口而遭到杀害──所以我说了吧,状况已经迫在眉睫了!」 上司捡起掉落在门前的羊皮纸堆,将那些扔向青年。青年挥动单手接住那些纸,同时重新眺望写在纸上的任务概要。 「梅莉达·安杰尔吗……」 惨不忍睹的能力值,身为贵族却无法使用玛那的异端存在。以及要把这样的少女培育成顶尖骑士的,委托人的无理要求…… 此外值得注目的是任务期间。以家庭教师身分就任的预定,是从现在起约三年的期间。三年后,所有养成学校的毕业生将举行一场统一淘汰赛,直到她在那场淘汰赛中留下一些成绩,顺利迎接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毕业典礼为止,任务才告一段落──是前所未有的长期任务。 青年有种预感,这会是相当艰辛的三年,甚至让人觉得现在这种情报行动太温吞。 「……没办法,我确实接下这位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小姐的家庭教师一职了。不过,还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很在意。」 「什么事?」 「说到底,这个任务──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倘若是梅莉诺亚夫人的身家调查也就罢了,家庭教师这种工作,交给表公会那些正派部队的家伙就行了吧。」 青年说出理所当然的疑问,于是上司搔了搔沾到敌人鲜血的脸颊,并点燃香烟。 「……怎么会呢,这个任务无庸置疑地是适合你的工作喔。」 「这话什么意思?」 「喂喂,你别装傻啦!适合我们的工作,也就只有那么一项吧。」 那场所充斥着黑暗。 被砍得伤痕累累的家具;大量散落在地的尸体;令人喘不过气似的死亡气味。 穿着凝聚夜色般的军服,且全身染上夹带湿气的鲜血── 拄着拐杖的男人,嗤笑地这么说道: 「──就是暗杀。」 lesson:1 ~金乌的觉醒~ 插在大地上的巨大吊灯──那就是这世界的姿态。 人们抬头仰望的天空没有一丝光明。星星、月亮与太阳这些耀眼天体的存在,只在古代文献中作为传说流传下来而已。也有许多学者认为那些是诗人的创作,因为昔日曾有一整片蔚蓝天空在头顶上闪耀着──此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在这个世界,从天顶到大地,乃至于大地尽头为止,一切都笼罩在夜晚的黑暗之中。无法确定那里究竟有怎样的环境拓展开来,大地的总面积根本超乎想像范畴,是无法捕捉到任何色彩的完全黑暗……只有位于那黑暗的某个角落,高度从几百甚至到几千公尺的超巨大玻璃容器群,散发着辉煌的灯光。 那就是人类最后的都市国家──「提灯中的世界(弗兰德尔)」。 提灯的直径最大长达五公里,这个超级规模的玻璃容器名为「坎贝尔」,各自收纳着街区。仿佛要包围众多特权阶级所居住的「圣王区」般,二十四个坎贝尔密集排在一起,在金属底座的支撑下整齐屹立的模样,只能以吊灯形容。虽然尺寸相差甚远。 在各个坎贝尔的中间架设着好几层金属制桥梁,横跨桥梁上的铁道是人们的移动工具。而此刻正好能看见一辆列车从开在圣王区边缘的隧道中窜出,沿着几百公尺长的高架铁路往下移动到其他坎贝尔。 在那辆列车的二等客车靠后方的包厢中,一名青年不经意地眺望着窗户,他将以庄严威容为傲的数十个坎贝尔尽收眼底,同时漫不经心地思考着。 究竟是何方神圣制作了这种不合理的建筑物?就连去想像这点,都令人有所顾忌。 ──青年这么心想。 ? ? ? 青年搭乘的列车终点是位于圣王区外围的坎贝尔之一──卡帝纳尔兹学教区。这里有各种领域的大学栉比鳞次,居民实际上有一半是学生,是弗兰德尔首屈一指的学园城市。 时刻正值清晨,青年走下车,一到笼罩着白色蒸气的月台上,他便一眼理解到这里确实是属于学生们的城市。 走下列车的人、搭上列车的人,以及在车站内来往交错的乘客们,整体来说年龄层非常年轻。青年大口吸着清新的空气,稍微整理已经穿惯的军服。 青年从外衣口袋拿出描绘着城市大略地理位置的纸张。 说到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特征,就是也被称为「沉思尖塔」的美丽建筑物们。仿佛是数学家、物理学家与艺术家同心协力所设计出来一般,几百个尖锐屋顶井然有序地朝天耸立的景色,着实令人震撼不已。 青年的目的地是这个尖塔街景的最边缘。 青年听说梅莉达·安杰尔的宅邸就建在横越城市的希姆斯水路岸边。 从今天起的三年期间──青年作为一个家庭教师的生活,将在这个城市揭开序幕。 「跟圣王区的气氛相差挺大的啊。」 青年将笔记的纸片收到口袋里,同时轻轻用鼻子嗅了嗅。 「「感觉脑袋很聪明的气味。」」 青年低喃的话语,出乎意料地与一个清澈高亢的声音重叠。 青年猛然俯视身旁,于是跟同时抬头仰望自己的人物四目交接。 是正走下车厢阶梯的一名少女。少女看来比青年稍微年轻一点,大概十六岁左右吧。该说她的打扮是都会风格吗,总之一眼就能看出少女十分注重仪容。 鲜艳的红发保养得十分柔顺,纤细的肢体充满魅力且苗条。宛如妖精翅膀一般花俏的装扮,让人联想到从舞台上跳下来的舞者,或是从杂志里蹦出来的时尚模特儿。 这样的少女当然吸引了周围不少男性的目光,但她本人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少女对青年露出的稚嫩笑容,看起来要孩子气许多。 「嘿嘿,我们讲了一样的话呢。」 「似乎是那样呢──不对,呃──」 青年冷漠地回应,但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从到达这座城市的瞬间起,任务就已经开始了。青年此刻的身分是前往骑士公爵家赴任的家庭教师,他必须贯彻家庭教师的面具,来应对以这个立场遇到的所有人。 在一瞬间后,青年便对红发女孩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是来旅行的?」 「不,不是,是工作喔!这么说你也是……」 「是啊,就如你所见,我并非学生──我们走吧。」 青年自然地护送着少女前往列车前方的行李车厢。 于是就在这瞬间,岂止是周围看红发女孩看入迷的男性,就连在车站内来往交错的妇女们也脸颊泛红,停下了脚步。摊开画布的肖像画家立刻拿起颜料与画笔,貌似记者的西装男性则是连连按下快门。 我们像这样并肩行走的姿态有那么像幅画吗?青年在内心一隅感到疑惑,红发女孩则与青年相反,她一副还没察觉到周围视线的模样,泛红的脸颊散发出雀跃的氛围。 到达行李车厢后,青年先一步踏上车厢阶梯。 「你的号码牌是?」 「咦,是几号来着呢?呃…………找到了!」 青年若无其事地接过少女从裙子口袋拿出的号码牌。他一个人进入行李车厢,出来时右手拿着自己的行李箱,左手则提着装饰了许多饰品的可爱大旅行包。 「让你久等了,淑女。」 青年递出旅行包,于是惊讶地张大嘴的红发女孩,有些兴奋地大叫: 「好……好绅士啊!」 「这点小事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能帮你提到目的地是最好……」 少女一脸惶恐地用力摇了摇头,然后连忙接过旅行包。 一问之下,少女的目的地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最时尚的高级住宅区,与准备前往萧条郊外的青年恰好是反方向。 离开车站后,两人站在能够将街道一览无遗的大型长梯上。 宛如舞台的一幕场景般,两人在长梯上互相握手。 「其实我一个人原本感到非常不安……但才刚来这城市就能遇到亲切的人,真是太好了!总觉得今后很多事情都能顺利进行!」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有缘的话,改日再见吧。」 「嗯,有缘再见喽!绝对一定要再见面喔!」 少女用双手握住青年的手掌,上下挥动好几次后,先一步飞奔下楼梯。少女不时转过头来,红发跟着摇曳,她的手掌伴随笑容对青年挥动。 青年轻轻地挥手回应,目送着少女逐渐远离的背影…… 「呼」──青年不为人知地叹了口气。 上司保证「无与伦比」的装乖技术可不是浪得虚名。虽然有些悲哀,但在部队成员当中,看来还是自己最适合这次的任务。 确认红发女孩的身影融入人潮里消失后,青年也一手拿着行李箱,朝楼梯迈出步伐,准备前往目的地。 青年靠着笔记,走向呈放射状延伸的街道之一。他穿过有着知性尖屋顶的建筑物与眼神爽朗的学生们之间,笔直朝着郊外前进。 构成都市国家(弗兰德尔)的二十五个坎贝尔本身──虽然正确来说是内部的街道,散发着能够驱逐夜晚黑暗的鲜明光芒。光芒的真面目是等间隔高挂在街道上的路灯。充斥在玻璃窗内部的,特殊气体的光辉。 也就是「太阳之血」。 那种液体燃料能够从弗兰德尔近郊的矿脉采集到,将其气化后添进火焰,就可以绽放出强烈且神圣的光芒。那是盾牌,也是盔甲,守护这座都市免于遭受这世界「受诅咒的夜晚」。是人类为了维持文明社会的最后一条生命线── 当矿脉的太阳之血枯竭时,弗兰德尔的生活究竟会 变成什么样子呢?在评议会中讨论过无数次,至今仍没有明确答案的这个问题,闪过青年的脑海里,随即消失。 与其担心遥远的未来,更重要的是此刻不要在这座陌生城市里迷路。 青年靠着笔记前进,时而向露天摊贩问路,持续往前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坎贝尔的角落。道路的右手边从许久前就有石墙延伸着,看似牢固的铁栅栏拒绝来访者光临。 栅栏对面可见茂密得令人惊讶的植物园。 存在于坎贝尔内的绿意当然不可能是天然植物。能够维持这般规模庭园的,究竟是多么富有的名门呢? 该说就如同青年大概预估的一样吗……从栅栏稍微往前进的门扉前,有三名穿着围裙装的少女,优雅地伫立在瓦斯灯下方。 青年一靠近,女仆们便动作一致地缓缓鞠躬。 「您是库法·梵皮尔先生吧。欢迎光临,恭候多时了。」 青年听到为了这次任务所准备的假名,回以优雅的笑容。刚才的红发女孩已经证明了这个面具对众人都有效。 「幸会,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是,我们才要请您多指教。很高兴能见到您。」 在三人的正中央,往前多站了一步的女仆伴随着宛如花朵般的笑容抬起头。少女给人纯朴柔和的印象,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她内心坚定的意志。 「我名叫艾咪,是本宅邸的女仆长。倘若有不清楚的地方,请不用客气,尽管来找我喔。」 「女仆长?」 青年──库法稍微皱起眉头。自称是艾咪的少女无论怎么看,年纪都大约十七岁左右,换言之就是跟自己差不多大。佣人们的总管被尊称为「女士」,一般应该是委任年纪更大,经验更丰富的女性。 青年忽然想起执行任务前从上司那儿听说的事情。据说那位梅莉达小姐自从被怀疑血统后,在安杰尔家中似乎就处于非常微妙的立场,连父亲都对她十分刻薄,将她与最低限度的佣人一起被赶到了其他宅邸。 这表示所谓的最低限度应该不光是指人数,还包括经验值这层含意吧?位于艾咪身后的两名女仆,也还是可以称为少女的年龄。 「你看,是男人耶!」 「是男人呀……!」 「他挺年轻的呢……」 「感觉他十分稳重,不晓得年纪多大呢?」 少女们窃窃私语。明明在客人面前,她们却交头接耳,开心地聊着秘密话题。少女们明显地望向青年,充满兴趣的视线蕴含着热度,让青年有些害臊。 「你看,那纤瘦的高个子……骑兵团的制服实在太适合他了!」 「还有那带着紫色光泽的艳丽黑发,配上冷静细长的眼眸也好棒……!」 「整个散发出『我就是能干,有意见吗?』的氛围呢!」 「照理说是前辈的我们,反倒会被他施以名为教育的严厉指导呀!」 「啊,实在太残暴了!」 「残暴的教师啊……!」 谁是残暴教师啊。 对于与话语相反,不知为何一脸欣喜的少女们,库法装作没听见,同时轻轻叹了口气。但艾咪似乎误会了库法这样的举动,她慌忙地伸出手。 「哎呀,真对不起,您很疲惫吧!我帮您拿行李。」 「不,不劳费心。」 库法委婉地拒绝,同时握住艾咪伸过来的手心。 「我们从今天起就是同事,彼此都别这么客气吧。请把我当作左右手,倘若有能交给我处理的工作,请尽管吩咐。」 「哎呀!」 艾咪的脸颊红了起来。背后的女仆们一阵哗然。 「艾咪立刻就被攻陷了!」 「艾咪好狡猾~!」 咳咳──年轻的女仆长故意轻咳了两声,然后她转过身去,裙子随之摆动。 「那……那么我带您到屋里。我们走吧!」 库法在三名女仆陪同之下穿过门扉。门后是从围墙对面也能窥见的广阔植物园。人工铺设的小径蜿蜒在茂密高大的植物缝隙间。翠绿遮掩住小径前方,还看不见宅邸的影子。 「有男性前来真是帮了大忙,家里只有女人的话,很多事情不好处理……」 艾咪试探性地向青年搭话,于是其他女仆也跟着探头附和。 「需要力气的工作可以麻烦你吗~?」 「像是搬东西,或是打扫高处之类的!」 库法露出苦笑,同时使劲地弯起空着的那只手,秀出二头肌…… 「包在我身上。」 他这么回答,于是女仆们回以「呀啊~~!」的尖叫欢呼声。 根据她们的说法,宅邸里还有一名相同年纪的的女仆。反过来想,就表示只有这些佣人……库法的脑海里闪过「男性止步」这句老套的言词。 虽说是工作,但对于踏入那花园一事,库法并非不会紧张。不过看这和蔼的氛围,似乎也没有会迷惑心灵,对任务造成影响的事情。 ──直到在小径前方与「她」相遇为止,库法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梅莉达·安杰尔的宅邸是典雅大方的两层楼建筑,宽敞程度正好适合五六个人一起生活。尖屋顶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街景相称,配上覆盖周围的植物园,散发的氛围就宛如魔法使的隐居处。 从门扉徒步约五分,总算到达玄关口时,艾咪轻盈地转过身来。 「库法先生,再次欢迎您莅临本宅邸。从今天起的三年时间,这里就是您的职场。小姐已经恭候…………哎呀?」 就在这时,艾咪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仰望。被带领到这里的库法还有陪同的另外两名女仆,也几乎是同时抬头仰望上方。 因为他们听见了说话声。 玄关的正上方是二楼突出的阳台,声音便是从阳台里面的大厅传来的。 「嗳,还没到吗?从她们出门迎接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小姐真是的,您要问几次一样的问题呢?艾咪她们会好好地迎接客人过来,很快就会到啦~」 「可是,距离预定的到达时刻只剩三分钟啦。她们说不定是迷路了,还是列车该不会发生意外……!我去看看情况!」 「等……等一下,梅莉达小姐!」 随后,便有个人影飞奔到阳台。匆忙的脚步声在库法等人的头上回荡着。库法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想确认对方的身影。 ──随后立刻逼近视野的亮光,让库法不禁眯细单眼。 是黄金色的头发。 比太阳之血的神圣灯光更加耀眼,与其说是颜色,不如说更像「光辉」。倘若以天使的指尖编织出宝石的反射光芒,是否就会变成那般神圣的金发呢? 少女顺着飞奔出来的气势跳向栅栏,金发宛如被弹奏的竖琴一般舞动。唯有那淘气的举动,符合资料上标明的十三岁这年纪。 稚嫩却标致的脸型,以人偶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似乎很柔软的樱花色脸颊,纤细身躯与可爱小巧的身高── 那完美的美貌让人难以想像少女才刚从幼年学校毕业,库法的视线瞬间便被吸引住了。 库法半看入迷似的抬头仰望,而梅莉达正从上方栅栏大幅地将身体挺向前,眺望着远处。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要找的人就在正下方。 「嗯~…………看不见!不在植物园那边呢。也就是说,他们还在街上,还是在门口……真是的,我从之前就觉得植物长得太茂密了啦!」 「慢……慢……慢点!小姐,这样很危险啦!」 从大厅追赶过来的女仆会这么 慌张也是难免。 因为淘气的小姐一脸急躁地抱怨着的同时,将单边膝盖搭到了栅栏上。看到这副光景,就连库法也不禁「唔」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否接近上学时间,梅莉达穿着学院的制服。宛如红玫瑰一般深邃却又鲜艳的色调,与她的金发十分搭配。 虽然制服很适合她……但她下面理所当然地穿着裙子。从这边的角度来看,大胆掀起的裙摆内侧,会非常没气质地露出肌肤──………… 库法随即别过脸去。 代替他感到慌张的,是站在同样角度的艾咪等人。 「这……这样不行,这样不行呀,小姐!在这边!我们在这边!」 「露出来了!有男人在看啊!」 「咦?」 梅莉达从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听到呼唤声,维持同样的姿势讶异地歪头感到疑惑。然后她总算注意到了从玄关前抬头仰望自己的三名女仆,与站在女仆们正中央,身穿军服的高个子。 她回顾自己的装扮,与彼此站立的位置──虽然这只是想像,但库法看得出她稚嫩的美貌逐渐泛红。 「咦……啊……呼哇哇……?──呀啊!」 「「「啊!」」」 仿佛感到害臊的羞耻声音,瞬间转变为尖锐的哀号。库法察觉到艾咪等人同时倒抽了一口气──他瞬间抬起了头。 只见梅莉达一个重心不稳,从二楼阳台跌落下来。像这种时候,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是无法立刻采取行动的。库法丢下行李箱并一蹬地面,滑向梅莉达的掉落地点。他张开双手等候,带着些许从容──接住了梅莉达。 砰──类似羽毛的冲击落在库法的胸口。是公主抱的姿势。 梅莉达似乎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她紧闭着双眼,全身僵硬。 「您……您没事吧,小姐?」 「咦……?──啊……呃,没……没事……」 梅莉达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皮,于是与库法四目交接。 她稚嫩的美貌瞬间连耳尖都染得通红。 是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是吓到腿软了呢?抑或是库法肌肉结实的手臂太硬梆梆,让她觉得不舒服呢? 只见桃色嘴唇颤抖着,伴随温热气息低喃。 「你就是我的老师吗……?」 「啊──是的,我名叫库法。今后三年还请多指教。」 「……!」 梅莉达又紧闭起嘴唇。 宛如宝石般的瞳眸散发出引力,吸引住库法的视线。出乎意料地演变成从超近距离互相凝视的姿势,除了梅莉达以外的一切,都从逐渐狭窄的视野中消失无踪── 艾咪等人一同飞奔过来,库法和梅莉达同时回过神来。 「小姐!您没事真是万幸!」 「哇哇!咦?啊……我……这什么样子……!」 这时梅莉达似乎总算想起自己的姿势。她似乎是头一次被异性用公主抱,只见她满脸通红地推开库法的胸膛,跳到地上。 原以为她会顺势逃离现场──但公爵家千金的自尊心,让梅莉达在逃亡前停下了她的脚步。 「请……请你们带老师到他的房间吧!」 她拼命挤出声音留下这句话后,就冲进宅邸里。慌张又可爱的靴子踩地声逐渐远去……被留在玄关前的佣人们自然地面面相觑。 「呃,那位小姐就是我的主人……?」 「……她正是梅莉达·安杰尔小姐。」 艾咪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鞠了个躬。其他女仆也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这间宅邸主人的淘气行为似乎是家常便饭了。 看来必须在很多方面做好觉悟才行吗。就在库法这么下定决心时,脚步声从宅邸里靠近。原以为是梅莉达跑了回来,但并非如此。 砰!一声推开玄关门的,是连名字也还不晓得的第四名女仆。 「大事不好了,小姐从阳台飞出去啦!……咦,奇怪,小姐人呢?」 第四名女仆东张西望地环顾玄关前,没看见主人的身影,倒是发现了四名同事。同年纪的女仆们与上司艾咪,以及首次见面,担任家庭教师的青年…… 库法立刻对她送出一个和善的客套笑容,于是── 「残暴的型男教师……」 第四名女仆完全忘记梅莉达的危机,露出了陶醉的眼神。就说了我并不残暴。 ? ? ? 尽管在玄关前遭遇意外的骚动,库法总算被带领到屋内。 分配给库法的私人房间介于二楼与阁楼之间,可以算是半阁楼房间。艾咪打开设置在楼梯途中的房门,微微低头致歉。 「因为至今为止没有男性的房间,我请人紧急打扫了空房间。给您造成不便,十分抱歉。」 「不,怎么会呢。」 库法拿着沉重的行李箱,进入今后将要度过三年的房间。 他将行李放到地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艾咪说得很谦虚,但这房间跟库法之前在圣王区郊外住的破烂公寓相比之下,就有如乐园一般。 这是库法没有一丝虚伪的真心话,但艾咪似乎没有照字面意思接受。她拼命地挺身而出,可能是想让库法喜欢上这个职场。 「在这间宅邸,小姐和我们这些佣人会一起用餐。今晚计划要举办库法先生的欢迎派对,敬请期待哟!」 「嗯,我很期待。」 「……啊,这原本是要对库法先生保密的!讨厌,我真是的……!」 「啊哈哈──」 看到艾咪一脸难为情地按住脸颊,库法的表情也自然地笑逐颜开。 在她离开房间后,库法重新环顾室内。 虽然艾咪说这里之前是空房间,但连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有库法至今不曾体验过的柔软床铺,从全新的床垫散发出蕴含满满路灯(太阳之血)温暖的温柔气味。这些都是女仆们为了新同事所准备的吧。 「这职场还不坏嘛。」 库法将行李箱移到墙壁边,打开窗户。 花香吹进室内。「灯照」良好,从二楼半眺望出去的景色超群── 「还不赖。」 库法深呼吸,大口吸进新鲜的空气,闭上眼皮。 这时忽然冒出有人站在门外的气息。 在看似有些犹豫的沉默后,响起「叩叩」的轻轻敲门声。 「……老……老师,可以打扰一下吗……?」 「小姐?」 库法立刻奔向门边,他打开房门一看,只见身穿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制服的梅莉达,忸忸怩怩地摩擦着膝盖,并抬头仰望库法。 「怎么了吗,应该还没到要上学的时间吧?」 「是……是的。所以说那个……这个……」 梅莉达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没多久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 「方便的话,可以在上学时间前,立刻请老师指导我一下吗……」 「啊……」 「对……对不起!老师明明很疲倦!」 看到眼前猛烈地鞠躬道歉的少女,库法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哦,这还真教人吃惊。我还以为她到底是多没干劲,才会拿到那种惨不忍睹的成绩,但出乎意料地,本人其实非常努力嘛。 库法也突然对梅莉达涌现了兴趣。 「可以喔。」 库法一边回答,一边脱下军服外衣,稍微松开了领带。 「那么,先简单地看一下你的力量吧。请你换上能够运动的打扮,到庭院来。」 「是──是的!请多多指教!」 抬起头的梅莉达看似非常开心地笑了。 库法的心脏瞬间怦通地跳了一下。梅莉达的笑容实在太过耀眼,而让库法不禁忘了呼吸地看得入迷──一定是因为毫无防备的关系吧。 ? ? ? 在宅邸后方,有个被花园围绕,用来举办茶会的广场。广场宽敞到似乎能打球,用来当训练场地也是无可挑剔。衬衫装扮的库法,与换上运动服和紧身裤的梅莉达,各自拿着练习用的武器面对面。 「那么,先从基本型的演技开始。就算弄错也无妨,请试着将常用剑术教本《贵族之立门》从一号表演到二十八号。」 「好……好的。」 梅莉达以僵硬的声音回答,架起与她身高差不多长的木剑。 虽然觉得那武器似乎不适合她的体格,但倘若是圣骑士位阶的人,就应能够灵活自如地挥舞那种程度的长剑。梅莉达应该也是意识到这点吧。 如果梅莉达真的是圣骑士,当然是没有问题,不过…… 「──喝!」 梅莉达伴随着短暂的呼气往前踏出一步。她的膝盖柔软地下沉,使劲挥出的刀刃咻一声地划破空气。 「哦。」 从库法的口中不禁流露出感叹的气息。 原本担心梅莉达会被武器耍着玩,但她利用离心力巧妙地操纵长剑。从往下砍转向逆袈裟斩,宛如清流般流畅地转动,再追加一记斩击。 可能是意识到库法的视线,她的动作不时显露出僵硬的感觉。但尽管如此,习惯成自然的努力量是不会背叛她的。梅莉达至今应该反覆进行了几百甚至几千次的挥剑练习,直到身体能完美重现出范本的基本型吧。 直到最后都流畅地结束演技后,梅莉达熟练地举起了剑。 「看来你经常练习呢。」 库法俐落地在记事本上写下笔记后,也拿起了木刀。 「那么接下来,稍微出招攻击看看吧。」 库法绕到梅莉达的正面,轻轻阖上眼皮。 在黑暗之中,浮现在意识深处的是苍白色火焰团。 库法瞬间将所有思念灌注到那不过是个渺小碎片的火焰里。变得更猛烈的火焰以惊人的气势膨胀起来,超越音速窜上全身── 一口气燃烧起来! 轰!只见苍蓝火焰从库法全身喷射出来。是玛那的解放。 虽说是火焰,但并不会灼烧身体。那光辉只是散发出驱逐「夜晚」的神圣力量而已。所谓的玛那,也被称为寄宿在能力者体内的「太阳之血」。 「呼哇……!」 梅莉达瞠大了眼注视着库法。 「老师的玛那是苍蓝色呢……!我头一次看见这么清澈的火焰!」 「是这样吗,真难为情。」 「那个,冒昧请教一下,老师的位阶是什么呢……?」 「是『武士』。这是敏捷力较为优异的位阶呢。」 库法咻一声地转动刀身后弯的细长木刀,于是梅莉达又发出感叹的声音。 库法苦笑着将木刀架在正面。玛那从他的手心传达到刀上,传递到单刃上的苍蓝火焰,在刀尖灼烧空气。 「那么,请你任意地出招攻击我吧。即使感觉会打中,也不需要点到为止。」 「是……是的。」 梅莉达神情紧张地点点头,然后举起了长剑。长剑果然还是有些沉重的样子,剑尖摇摆不定。 以不动如山的姿势等候几秒,梅莉达动了起来。剑尖在她向前踏步的同时往上弹起,她将剑高举到头上,且一口气逼近到库法身边。 「喝啊!」 库法听着梅莉达气势汹汹的吆喝声,内心疑惑地浮现了问号。 不过,为时已晚。长剑的尖端搭载着重量,气势猛烈地挥落下来。长剑锐利地挥向配合轨道移动了位置的木刀── 啪锵──!长剑伴随震耳欲聋般的冲击被弹开。 「呀呜!」 梅莉达被弹飞到两公尺后方,不由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脱离了她的手,飞舞到上空的长剑,在天顶碎裂成两半。掉落地点正好是梅莉达的正上方,因此库法迅速前进并挥舞木刀,拂落长剑的残骸。 库法换用左手拿木刀,帮忙搀扶头昏眼花的梅莉达起身。 「十分抱歉,小姐,你没事吧?」 实在太大意了。库法完全忘记梅莉达资料上「mp0」的描述。 只要稍微动脑想想,应该就知道寄宿着玛那的能力者们为何会被赋予贵族的特权,代价则是被迫扛起挺身对抗外敌的责任了。梅莉达完全无法使用玛那,倘若让缠绕着玛那的武器与一般武器冲撞,就会导致这种结果。 「变更预定吧,首先应该要让你的玛那觉醒呢。」 库法环顾梅莉达碎得四分五裂的木剑,又苦笑了一下。 「武器也要准备一把新的呢。」 「……对不起。」 梅莉达明明丝毫没错,却这么说道,并沮丧不已地垂下了头。 库法收起练习用的武器,搀扶梅莉达在广场中央站起来。 库法也以轻松的姿势直截了当地对梅莉达讲起基本的课程。 「能力者的肉体具备几个眼睛看不见的器官。全身上下有十几处被称为曼托的玛那排出孔,还有被称为菲波莱塞的二十二条通道连系着这些部位。」 库法将手心轻轻放在梅莉达头上。虽然他想精准指示的场所是头盖骨中央。 「排出孔各自被取了名字。这里是『王冠』。」 库法接着将手依序摸向梅莉达纤细的右上臂、右前臂、左上臂与左前臂,然后是苗条的右大腿与小腿、左大腿与小腿。在触摸的同时念出的名称,分别是「理解、严格、智慧、慈悲、荣誉、王国、胜利、基础」。 最后库法将指尖放在梅莉达的胸口中央。梅莉达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库法一贯认真的表情。十三岁的少女也紧闭嘴唇,严肃以待。 「『美丽』──这里是最重要的曼托。玛那的泉源就在这里,二十二条菲波莱塞全部聚积于此。借由以能力者的意志对这个『美丽』施加压力,可以让通过菲波莱塞的玛那从全身解放出来。」 试着解放看看吧──库法这么催促,于是梅莉达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使劲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摆出仿佛在祈祷的姿势。 她就这样试着等候了一阵子……但什么也没发生。 梅莉达的额头浮现汗水,只见汗水滑过脸颊滴落。 ──还是不行吗?库法没有出声,在内心这么喃喃自语。 举例来说,库法无法理解猫有尾巴的感觉;无法模仿靠超音波飞行的蝙蝠;也不像鱼类有鳃,可以在水里面呼吸。 倘若某人具备自己没有的身体器官,那已经是跟自己不同的生物了。 梅莉达此刻感受到的苦恼,也类似这种感觉吧。 因为她的身体不具备曼托与菲波莱塞,而且连玛那本身都不存在── 「……小姐,差不多到上学时间了。」 结果,直到艾咪来呼唤梅莉达为止,都没有获得任何成果。女仆长一脸悲伤地注视着落寞地走回宅邸的娇小背影。 艾咪忽然面向库法这边,勉强挤出了笑容。 「对了,库法先生。麻烦您在学院也帮忙照顾小姐。」 「请尽管交给我。身为公爵家的佣人,必须绷紧神经才行呢。」 「──咦?」 梅莉达像是大吃一惊似的转过身来。她战战兢兢地询问: 「老……老师也会到学院吗……?」 「嗯 ,对。你不晓得吗?我身为小姐的指导教师,同时也是随从。虽然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原则上是男性止步,但我以小姐随从的身分,特别获得了进入学院的许可。」 「……唔!」 梅莉达一脸复杂的表情紧咬嘴唇,然后蓦地转身离开。望着梅莉达奔回宅邸的背影,被留下来的库法与艾咪只能面面相觑。 这时候的库法,还无从得知梅莉达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 ? ? 梅莉达就读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有宛如城堡一般的校舍,且附设大教堂,是座具备历史与风格的学院。它位于南区的亚伯特大道,似乎以高耸的城墙围住广大的校地。纵然从远方观望,也能看见朝天耸立的校舍尖塔。 贵族子弟所就读的──也就是玛那能力者见习生们学习知识的养成学校,在整个弗兰德尔共有十三所。其中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特别重视让学生成为独当一面的淑女应习得的教养,是所历史悠久的千金小姐学校。 一旦到上学的时间带,街上自然也充满众多学生。各个学校的制服也是形形色色,有传统的长袍打扮,以及可爱的百褶裙等等。 梅莉达身穿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兼具可爱与气质的哥德风制服,在众多学生当中微微低头,盯着石板路往前走。 她纤细的双手拎着里面塞满东西的皮包。 「看来很重呢,小姐。我帮你拿吧?」 「不……不用!没问题的!」 梅莉达没看向库法这边,只是用力摇头。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呢? 不久后接近亚伯特大道,周围愈来愈多穿着同样制服的女学生身影。库法威风的军服装扮,无论是色彩或身高都格外显眼,不时有好奇的视线聚集过来。梅莉达更觉得如坐针毡似的缩起肩膀。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入口是兼作城门的细长隧道。可以看见跟梅莉达同样配戴着一年级徽章的几个女生聚集在隧道旁。 一认出走过来的梅莉达,一个将头发绑成双马尾的女生便举起了手掌。 「你终于来了!太慢了吧,梅莉达!」 梅莉达一抬起头,不知为何瞄了库法一眼,露出有些在意他的态度。 然后她挤出笑容,奔向同学们身旁。 「大……大家早安。」 「早安!嗳,拜托你的东西呢?」 双马尾女孩伸出手心,其他几人呵呵窃笑着。 梅莉达打开皮包,拿出两本厚重的书。 那是闻名全区的某作家执笔的恋爱小说最新一集。库法还记得有些人认为那部作品「内容好像太偏激了,不适合给学生看吧」,在圣王区稍微掀起了话题。 双马尾女孩像是抢劫似的从梅莉达手上接过小说。 「就是这个!克莉丝·拉特维吉老师的新作品!我一直很想看呢!」 「涅尔娃小姐,接着请借给我看!」 「我也要!请务必也借给我翻阅!」 女学生们闹哄哄地将焦点聚集在小说上。被称为涅尔娃的双马尾女孩,微笑地转头面向梅莉达。 「太好了!我家管得很严格,邮差不肯送这种东西到家里呢。就这点来说,梅莉达真好呢,因为家里没有母亲大人也没有父亲大人嘛!」 梅莉达用暧昧的表情点了点头,回以僵硬的笑容。 就在这时,涅尔娃注意到陪在梅莉达背后的军服男子的存在。 「哎呀,梅莉达,那一位是?」 「啊……这位是从今天起来指导我的,我的家庭教师……」 「梅莉达小姐居然有家庭教师!」 焦点集中在恋爱小说的女学生们哗然起来,涅尔娃似乎是这群女学生的首领,她迅速举起手掌吸引大家的注意。 涅尔娃走到库法面前,优雅地拉起裙子一鞠躬。 「幸会,我是马尔堤吕伯爵家的涅尔娃。梅莉达是我的『布尔梅』,我们非常亲密。」 「布尔梅?」 「『布尔梅·布拉特』……也就是所谓的小组喔,老师?」 涅尔娃笑着说道,那笑容说好听点是揶揄,说难听点是瞧不起人。 所谓的小组,是负责守护弗兰德尔的军事组织──也就是由玛那能力者构成的「骑兵团」中,最小单位的运用型态。 最多五人一组的「小组」,拥有多数小组的「军团」。无论攻击或防卫,都是以这些小组或军团为基础在架构战术。 应该是兼具预演的含意吧,听说贵族子女的训练生们就读的养成学校,推荐从就学期间就设立与同学们组成的「小组」,且会安排以组成军团为前提的课程。 涅尔娃一脸得意地解说: 「『布尔梅』意味着『花园』,在圣弗立戴斯威德会以这名字来称呼小组。我们无论在学校或宿舍都形影不离,会举办读书会、茶会或睡衣派对……缔结有如亲生姐妹的羁绊。」 「原来如此,真是美妙的习俗呢。」 「呵呵,你上了一课吗?老,师。」 库法对涅尔娃语带挖苦的音调也毫不退缩,回以轻松的笑容。 「你的教诲我铭记在心,我是库法·梵皮尔,以后还请多关照。」 「梵皮尔家……我没听过这家名呢。」 涅尔娃疑惑了一会儿后,像是觉得无关紧要似的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团体──不,是姐妹(布尔梅)中的某人仿佛感到有趣似的发言。 「嗳,这么说来,爱丽丝小姐也请了家庭教师不是吗?」 「咦!」 梅莉达突然抽动了一下肩膀。 虽然之前躲在其他少女们背后而没注意到,但在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还有一个一年级的女学生。修剪整齐的银色头发,与让人联想到白雪的肌肤。宛如寒冰一般冷淡的眼神笔直注视着梅莉达。 总觉得她们两人有几分神似。梅莉达的嘴唇变得苍白,仿佛在颤抖一般地动了:「你在呀,爱丽。」微弱到仿佛会消失的声音,只有传到库法耳里。 被称为爱丽丝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简短回答一句: 「……今早到宅邸来了。」 「而且那位家教,据说是史上最年轻进入圣都亲卫队的菁英呢!」 「哎呀,等级截然不同呢!」 涅尔娃像是在起哄似的说道,除了爱丽丝以外的少女们笑了起来。虽然她没明说是什么的等级跟谁截然不同,但梅莉达的肩膀微微一颤。 「好了,会赶不上班会呢,我们走吧。」 涅尔娃登高一呼,聚在一起的一年级幼鸟们便迈出步伐。梅莉达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似乎也不能不跟上。 可以明显看出梅莉达对那名叫爱丽丝的女学生敬而远之。库法在任务前浏览的资料上,也有出现那名字。爱丽丝·安杰尔……她也是骑士公爵家的一员,也就是所谓分家的血统,与梅莉达是堂姐妹。 据说爱丽丝与私下被怀疑出身的梅莉达不同,圣骑士位阶很早之前就觉醒了,入学后没多久便崭露头角。 没用的本家与优秀的分家……不难想像不光是当事者之间的关系,还有大人们的各种盘算会互相纠缠不清。 走在前头的涅尔娃转头看向在队伍后方思索着的库法,她别有含意似的笑了笑,然后以清晰俐落的声音向姐妹们抛出话题。 「说到亲卫队,大家有考虑过毕业后的出路吗?」 「哎呀,涅尔娃小姐真是的。您会不会太心急了,我们才刚入学没多久哟?」 「才没那回事,三年根本只是眨眼间喔。对吧,梅莉达?」 「咦……咦 ?」 突然被出声呼唤,在队伍角落与众人保持一定距离走着的梅莉达,吓得抽动了一下肩膀。 涅尔娃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 「我一直在想,哪边的部队会收留像你这样的废物呢?我很认真地在烦恼喔,因为我们是朋友嘛。你也就读于养成学校,将来当然也打算进入骑兵团,是吧?」 「嗯,对……」 「我想到了很适合梅莉达加入的地方喔。白夜骑兵团怎么样呢?」 涅尔娃这么说道,于是其他少女「呀啊!」地一片哗然。 弗兰德尔由多达几百个军团构成的军事组织,也就是人类的总战力,被称为「灯火骑兵团」。委托他们的任务大致分为四种,分别是维护坎贝尔内秩序的「维持治安」;死守人类生存圈的「防卫领土」;排除钻过防卫线外敌的「讨伐外敌」;踏向危险夜晚领域的「探索夜界」。 其中有辉煌实绩的人,例如在任务里立下众多功劳,或是在大型武艺大会获得优胜等等,按惯例会被邀请到「圣都亲卫队」这支菁英部队,从事「守护圣域」这项负责圣王区警备的特别任务。 但有个传闻一直根深蒂固地在街头巷尾流传,据说弗兰德尔私底下存在着与象征和平的灯火骑兵团成对的黑暗骑兵团…… 据说他们是在社会阴影处活跃的秘密组织,贵族和富商都畏惧他们的魔掌。在密谈协商时,必须怀疑墙壁对面是否有他们的存在。还有在下层居住区企图发动政变的武装组织,听说一夜之内就连同整个地区都被消灭等等……关于他们的传说不胜枚举。 众人希望能有个名字称呼他们,于是不知由谁起头,「白夜骑兵团」这个称呼不知不觉间便渗透在大众之间。那名号与幽灵和天灾并列为恐怖的象征,或是被当成「实际上并不存在之物」的代名词,广为人知。 换言之,即使不去深思,也能明白涅尔娃是在揶揄梅莉达。 「啊,但是梅莉达已经决定好未来的出路了吧,我知道的喔。」 「──唔!」 仿佛预料到决定性的一句话那般,梅莉达抖了一下,兀自停下脚步。 反观其他少女则是期待余兴节目的高潮,挺身向前看热闹。 「请告诉我们,涅尔娃小姐!」 「我很感兴趣呢!」 「哎呀,你们冷静点。我在入学面试时跟梅莉达碰巧是同一组,那时听到她向面试官这么说了──『我的目标是进入圣都亲卫队,像那样成为人们的希望之剑,是我从小的梦想』。当我知道说出这番话的人就是传说中的『无能才女』时,感觉实在滑稽得不得了……!」 包含涅尔娃在内的布尔梅们「「「呀哈哈哈!」」」地尖声大笑起来。 她们周到的是选在通学路的正中央这点。周围聚集着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们,倘若大声说话,周围的人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种地方被暴露出内心的想法,究竟是多大的屈辱呢? 「…………」 梅莉达尽管全身颤抖不停,仍紧咬嘴唇忍耐着,但是── 「嗳,爱丽丝小姐有何看法?」 「──唔!」 其中一人试探性地询问银发少女,让梅莉达纤细的肩膀抖了一下。 位于队伍反方向的爱丽丝并未加入嘲笑梅莉达的圈子,只是一直面无表情。 受到众人注目的她,没多久缓缓张开嘴唇。 「……我──」 就在这一瞬间,梅莉达拔腿奔离现场。她并非奔向校舍的方向,或许就连她本人也不晓得自己打算去哪儿。 通学路上有不少视线目送着那样的她离开,那是同情的眼神。纵然那些少女们没有恶意,但对梅莉达而言仍是如坐针毡。 涅尔娃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认为那副光景是顶级的名画一般。 「啊,真愉快……你要一直当我的朋友喔,梅莉达。」 在她宛如虐待狂般这么低喃时,另一名少女脱离了队伍。 「哎呀,爱丽丝小姐,您要上哪去?」 「…………」 爱丽丝依旧沉默地瞥了一眼,然后也快步飞奔离开了。她前往的方向是梅莉达跑掉的方向。 虽然库法目前为止都贯彻当个影子,但身为家庭教师兼随从,实在不能不跟上去。他稍微向涅尔娃等人点头致意后,从后追赶两人。 ? ? ? 虽然过于广大的校地让库法稍微迷了路,但他在没人烟的大教堂后方发现了两人的身影。最先听见的是梅莉达的叫声。 「……你为什么要追过来!反正你也想说我办不到对吧?」 库法从阴影处探头窥视,可以看见梅莉达逼问着爱丽丝的模样。金发少女的眼角红肿,能够轻易得知她处于在哭泣时被人搭话而感到动摇的状况。 库法屏息观察两人,只见银发少女的表情在库法所知范围内首次有了改变。银发少女微微蹙起眉头,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 「那个,莉塔,我也打算加入圣都亲卫队……」 「──唔!」 梅莉达的脸蓦地涨红。 「你别那么随便地……叫我莉塔!」 爱丽丝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梅莉达以那般高分贝的音量大声怒吼,然后又拔腿飞奔离开。她弯过教堂转角,正好与躲在那里的库法碰个正着。 「老师……!」 梅莉达睁大眼睛,察觉到湿润了眼眸的东西。她满脸通红地揉了揉脸,又背向库法飞奔而去。 梅莉达从库法身旁飞奔离去时,一粒闪耀的水滴溅到库法的手掌上。 库法只是目送金发狂乱飞舞着远离的模样,他转头一看,只见爱丽丝也背对库法,一直低着头。 库法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出记事本,奋笔疾书。 ──「无能才女」的目标是进入骑兵团最顶尖的圣都亲卫队。 「这笑话真不好笑。」 库法一笑也不笑地这么低喃,将记事本收回口袋。 ? ? ? 简单来说,这就是梅莉达·安杰尔的现况。诞生在贵族家却无法使用玛那,那样的异端分子不可能融入孩子们的团体中。 尽管如此,梅莉达似乎还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在能力范围内做一定程度的努力。 库法看着在上午的课堂中,主人姿势端正地坐着的背影。 站在讲台上,年约二十多近三十岁的女性讲师一边环顾着课桌呈一百八十度扇形摆放的学生们,一边出声唤起学生注意,那柔畅的声音简直就像在对幼儿说话般。 「各位同学,大家期待已久的暑假即将到来。大家关心的大概都是学期末的公开赛与之后举办的头环之夜祭典……但你们应该没忘记在那之前,还有检验一学期学习成果的学力测验吧?」 看到几名学生一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女性讲师呵呵笑了。 「这是大家进入圣弗立戴斯威德就读后首次的学力测验。有没有人只顾着专精武艺而疏忽了课业呢?今天就来复习至今为止学过的内容吧──有人能够说明关于历史学『受诅咒的夜晚、蓝坎斯洛普与人类的关系』这个项目吗?」 这时梅莉达比任何人都更快举起手。女性讲师看似很开心地点名梅莉达回答。 梅莉达从椅子上站起身,仅有一瞬间,她稍微在意库法所在之处。 「……人类是指生活在提灯中(弗兰德尔)的我们,『夜晚』是在弗兰德尔外围扩展开来的黑暗,然后『蓝坎斯洛普』则是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蓝坎斯洛普有许多种类,从充满知性的怪物到如同野兽一般的魔 物,它们的生态几乎被谜团所覆盖。例如最高阶的『吸血鬼』;狼人『沃尔夫』;会捕食生物的『树人』;还有无形的『鬼火』等等……它们拥有『阿尼玛』这种与玛那成对的异能,会心怀恶意地袭击人类。保护力量薄弱的人们免受蓝坎斯洛普危害,正是我们贵族──玛那能力者的使命。而灯火骑兵团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击退蓝坎斯洛普,不让它们接近弗兰德尔。」 女性讲师以视线催促梅莉达说下去,梅莉达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 「蓝坎斯洛普棘手的地方,在于它们原本是人类或普通的动植物这点。这就是人们会说『夜晚受到诅咒』最大的理由。夜晚的黑暗会侵蚀生物,最终将生物变成蓝坎斯洛普。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我们不能离开提灯中(弗兰德尔)。外出前往夜晚领域的骑兵团勇士,必须携带太阳之血的灯,绝不能放手。假如有一天弗兰德尔的玻璃容器(坎贝尔)裂开,那将会是人类历史的终结吧。寄宿着太阳之血的玛那能力者,是所有生活在弗兰德尔中的人,以及这世界最后的人类的希望。我们必须刻骨铭心地永远记住这件事。」 「今天并非测验日真是遗憾,我从未听过这么标准的答案。」 女性讲师毫不保留地称赞梅莉达,教室里的学生也双眼发亮,发出「哇啊……!」的赞叹声。梅莉达脸颊泛红并低下了头,但涅尔娃随即朝梅莉达的后脑勺泼冷水。 「她说『我们玛那能力者』耶!她说她是人类的希望呢!」 「我听见了!如果我跟她处于相同的立场,应该会羞到脸部都要喷火了!」 涅尔娃的布尔梅姐妹们,附和着她呵呵笑了起来。相反的,教室则鸦雀无声地安静了下来。女性讲师像是在警告学生似的轻咳两声,拿起教本。 「……继续上课。接着是关于『太阳之血的用途,压力式与吸入式的差异』这个项目──」 女性讲师紧接着点名下一个学生回答,于是梅莉达坐了下来。涅尔娃等人始终不停地嘲笑梅莉达,其他学生虽然感到在意,但也无话可说。 梅莉达也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因为纵然将教本整本背起来,或是能够完美重现型式的动作,她仍然肩负着无法使用玛那这个束手无策的不利条件。 下午的实技授课时间──库法被迫目睹梅莉达之所以被称为「无能才女」的理由。 圣弗立戴斯威德不愧于校地的广阔,具备好几个练武场。 其中一个练武场有类似马戏团会用的圆形舞台,在以绳索分隔成圆锥状的舞台上,设置着各式各样的运动器材。 虽然看起来也像是游乐园的游乐设施,但决定性的差异在于其危险程度。踏脚处甚至遍布到几十公尺高的地方,也没有防止掉落的栅栏。明明如此,却四处布满像是要击溃挑战者的机关。 一年级学生们换上学院指定的运动服,在舞台入口排队。站在旁边的教官一打暗号,就会有几名学生入场,测定她们突破各个障碍物时的精准度,与到通关为止的时间。将这个成绩套用到「弗兰德尔统一白刃战能力测定基准」上,就能将学生身为能力者的状态数据化。 倘若只有普通身体能力的人,踏进这个以挑战者会使用玛那为前提所设计的舞台,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梅莉达站在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跳过的陷阱前,双脚动弹不得。与她同时测定能力的涅尔娃仿佛在炫耀似的从后面催促她。 「喂,梅莉达!后面还有人在等,你快点跳呀!」 「……唔!」 在舞台外的学生们抬头仰望膝盖颤抖着的梅莉达,为她担心不已。看不过去的教官放下正在记录的报告书,取而代之地拿起两把木剑。 「梅莉达·安杰尔!你在那边稍等一下!」 教官踏进舞台,不到十秒便穿越学生花费几分钟爬上的路线,教官轻快地降落到梅莉达面前,将一把木剑扔给她。 教官是打算直接以对战来测试梅莉达的能力。这也是方法之一。 不过库法在学生们后方一边观望,一边叹息着「结果是一样的」。 攻击力「1」、防御力「1」、敏捷力勉强有「2」──这就是不具备玛那的梅莉达·安杰尔的极限。 「喝啊!」 梅莉达拿起与她不相称的木剑,气势高昂地出招攻击。但迎战的女教官纵然已从骑兵团退休,身上仍缠绕着历经千锤百炼的玛那。 ──不到五秒,便看见木剑在半空中飞舞,梅莉达凄惨地倒落在地板上的景象。 「啊呜……!」 这光景大概不晓得是第几次了吧。梅莉达一发出苦闷的呻吟,涅尔娃等人便像是看准了时机似的从舞台外围大笑出声。 「啊哈哈哈哈!嗳,梅莉达,你果然应该去当艺人才对呀!比加入圣都亲卫队什么的要现实多了!」 「……!」 依旧趴倒在地上的梅莉达紧握手心,握得手都发白了。俯视梅莉达的女教官叹了口气,就在她转身背向梅莉达的瞬间── 「──呜啊啊!」 梅莉达仿佛受伤的小狗一般吠叫,在跳起来的瞬间挥下木剑。已经解除战斗态势的女教官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飞扑过来的女学生身影。 「梅莉达·安杰尔!别乱来!」 木剑直接击中教官毫无防备的肩膀──伴随着震耳般的冲击声响反弹回去。 教官什么也没做。纵然是呆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的状态,光是缠绕着玛那,常人便无法侵犯。顺着气势砍下的斩击,以好几倍的威力弹回自己身上,梅莉达娇小纤细的身体宛如玩笑般飞向后方。 然后轻易地飞出场外。 「啊……」 全身被风摧残,梅莉达浮现脑袋一片空白般的表情。她的上半身被重力拖着倾斜向下,从几十公尺高的地方掉落下来。 「梅莉达·安杰尔!」 教官这么尖叫,学生们倒抽了一口气。然后库法无奈地站起身。 随后,一阵「唰!」的惊人脚步声穿过练武场。 就在女学生们感觉到后方传出那阵声响的同时,黑色疾风冲进了舞台。他伴随着地的动作以锐角转弯,在脚边迸出火花的同时更进一步加速,不用两秒便侵入女性教官花费十秒穿越的路线,然后找了个适当的地方跳跃起来,张开手臂。 库法在空中接住了正往下掉落的金发少女。他优雅地以公主抱解救少女,将动能分散到全身并着地。鞋底发出「嘎哩」的声响,再度发出焦味。 库法轻轻地将梅莉达放到地上,非常自然地单膝跪地。 「你没受伤吧,小姐?」 全场一片愕然。梅莉达不用说,舞台内外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慢一步前来的女教官降落到两人身旁,露出深感兴趣的笑容。 「实在了不起呢,应该画一个花圈圈奖励你吗?」 「深感荣幸,女士。」 库法恭敬地一鞠躬时,情绪总算赶上状况的女学生们爆发出欢呼声。惊人的疯狂欢呼包围住库法,甚至连舞台也轰隆作响起来。 「贵姓大名!请教您贵姓大名!」 一个人这么起头后,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女学生们仿佛溃堤般地涌进舞台,五颜六色的花朵眨眼间便从全方位围住库法。 虽然梅莉达因此被挤到小圈圈外,但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件事。 「打从第一眼看到您时,我就一直很在意!我是柯拉达子爵家的……」 「慢点,你这样偷跑太狡猾了!应该每个人按顺序打招呼和送礼才对!」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完全看入迷了!速度应该比 教官更快吧?」 「哎呀,这可不能当作没听见呢。谁来借他一把木剑!」 「女……女士,您真爱说笑……」 学生们加上教官,演变成相当热闹的骚动。并未加入这圈子的涅尔娃等人,一脸非常无趣的表情,思索着该如何泼冷水, 「配……配给梅莉达·安杰尔真是太糟蹋这位老师了!」 她发出的嘲讽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里,只有梅莉达本人听见了。 「…………唔!」 梅莉达在与舞台相较之下有些寒冷的外侧,转身离开现场。明明还在上课时间,她却离开练武场。虽然这是很明确的跷课行为,但没有任何人挽留她。 岂止如此,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梅莉达不见了这件事。 「…………」 只有库法目送着金发少女离开。原本库法应该追上去的,但现在靠近梅莉达只会造成反效果吧。岂止如此,库法已经对那名少女……── 「库法大人?」 看到库法望着不同方向,一名女学生歪头发出疑问。库法立刻对女学生面露笑容,一边完美地回应众人的问题,同时在面具底下心想: ──是时候了啊。 ? ? ? 当天深夜,在宅邸的众人都进入梦乡时,库法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 他正在制作任务的报告书。这份报告书会透过连邮局都不晓得的管道,在黎明前不为人知地传递到上司手边。 点缀在报告书上的文字,简单来说就是下面这些内容。 ──今天观察了一整天,丝毫看不出梅莉达·安杰尔有任何才学。 ──结论,她并非骑士公爵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亲生女儿。 ──因此我会完成赋予给我的「第二项任务」。 库法放下羽毛笔,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将甚至还没打开的行李箱提到床垫上,卸下束带。 收纳着换洗衣服、日用品和文库本等东西的行李箱,是巧妙的双重底构造。库法解除机关打开盖子,将藏在底下的东西显露出来。 ──有个传闻。是母亲会用来劝诫不听话孩子的无聊怪谈。 据说这国家有个与台面上的灯火骑兵团成对,直属于评议会的黑暗骑兵团。委托给他们的任务是「暗杀要员」与「管理机密」,有时是甚至会把人类当实验对象的「禁忌实验」等等,净是一些会让人怀疑自己听错的可怕肮脏工作。 其成员几乎都是从幼少时期就在组织接受教育,照理说不存在于光明社会的人们。每当他们要出现在公众场合,就会换个名字,改变立场,在达到目的后宛如烟雾一般消失到某处。犯罪的凶手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舍弃『家庭教师的面具(梵皮尔)』……」 藏在行李箱底部的是毒药、火药与炸药、钢丝还有漆黑匕首等等。因为不晓得会需要什么,所以准备了各种武器。 库法首先双手戴上漆黑的皮手套,同时思索起来。 ──这次下达给我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教育那位废物小姐,将她培育成符合安杰尔公爵家地位的战士。 然后第二个任务是,如果梅莉达·安杰尔丝毫没有成长的可能性,也就是能确信她并非正统圣骑士的血缘时── 把那个会成为安杰尔家污点的少女,不留痕迹地── 「收拾掉。」 库法握住钢丝,将钢丝藏到袖子底下。要是留下一滴血就糟了,所以采用绞杀比较好吧。还是放火烧到她变成灰烬为止呢?要「不留下尸体」以避免被调查,其实相当麻烦且困难。 为了以防万一,库法将匕首插到腰带间,离开了房间。他心想应该不需要用到身为武士位阶常用的爱刀,因此爱刀依然藏在床垫底下。 在女仆们已经进入梦乡的安静宅邸中,库法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或衣服摩擦声,沿着走廊前进。 「对不起,艾咪小姐,还有各位。」 库法小声地向她们道歉。她们刚刚才帮自己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会。 原本不该这么快动手的。虽然上司曾笑着说:「顺利的话,说不定你大概一个月就能回来喽?」但为求慎重,应该再稍微静观其变才对。 毕竟新的佣人才刚来那天,小姐就离奇死亡的话,任谁都会怀疑库法吧。就算「库法」是不存在于社会上的人,且委托人会帮忙消除嫌疑,仍应该避免引人注意的行为。 明知如此,库法仍决定执行任务……完全是因为他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梅莉达·安杰尔让库法目不忍睹。 在放学后的家教课程中,梅莉达也没有任何成果。这也是当然的,梅莉达的母亲据说是商人子女,倘若库法的预测正确,梅莉达并没有继承到贵族血统。 虽说是富豪,但原是平民阶级的母亲,与不知是谁的外遇对象生下的女儿,纵使报上安杰尔家的名号,梅莉达也没有圣骑士的资质。 不知道这点的梅莉达,憨直地相信自己的才能。 「可怜的少女。」 库法打从心底这么认为。库法回想起只有在一开始到欢迎派对露面,打过招呼后就回到自己房间的梅莉达的表情。 她的人生充满痛苦,今后也会一直痛苦下去。而且她的痛苦永远不会有获得回报的一天。 既然如此,趁早斩断那样的连锁── 才是刺客的慈悲(assassin"s pride)。 在没有灯光的走廊上,一个高挑的人影站到梅莉达位于一楼的寝室前。 「小姐,世界是残酷的。」 至少让她在不晓得那种绝望的状态下往生,也算是种幸福── 就在库法思考到这时,他忽然察觉到门的另一头不太对劲。 库法立刻打开房门,踏进室内。不会太过宽敞的寝室里摆放着可爱的家具。少女风格的化妆桌与衣柜。库法能够清楚看见这些家具,是因为蜡烛在桌上发亮着。公主床上放着折叠好的女用睡衣。 但不见梅莉达的人影。 「她上哪了……」 桌上堆积着学院的教本,翻开笔记本一看,整齐漂亮的文字塞满了页面。然后找不到训练用的木剑,打开衣柜一看,也没发现梅莉达的运动服。 换言之,她到这个时间都还在预习明天的课程,接着拿剑去自主训练了吧。对于梅莉达认真勤勉的态度,库法实在深感佩服──………… 不,等等。 库法的耳朵抽动了一下,他敏锐的听觉听见了异样感。 梅莉达寝室的窗户是开着的,她应该是从这里直接走到阳台上去训练的吧。但在一片漆黑的庭院中,四处不见她的身影。 从包围住宅邸的植物园那边,再度响起硬质的异样声响。 「──唔!」 库法在思考前先飞奔而出。他宛如一阵风地冲向植物园。 弗兰德尔的天空无论是白天或傍晚都一样昏暗。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有生活作息时间的概念。一天接近尾声时,商店会关门,人们踏上归途,路灯的亮光会转弱,众人进入梦乡。在微暗安静的城市中,远方的声响十分宏亮。 库法很轻易就得知了异样感的真相。 「为什么会在这里……!」 库法以媲美黑豹的脚力穿过小径,没多久在视野前方发现好几个影子。他立刻一蹬地面躲到草丛里,仿佛进行狩猎的野兽一般消除气息。 他紫罗兰色的瞳眸在黑暗彼端捕捉到目标身影。 其中一人是梅莉达小姐。她如同库法预料的身穿运动服,拼命挥舞着不合 她身高的木剑。而围住她的是在小丑服上摆了个像是南瓜钻洞的头,有着异样姿态的三人组。 「蓝坎斯洛普……?」 库法没发出声地低吼,白天在学院听到的课程内容突然闪过脑海中。 那些家伙正是居住在夜晚领域的人类之仇敌,过去曾是人类者最后的下场。那名称意味着「陷入沉睡,丧失原本自我的东西」。 那群南瓜头在蓝坎斯洛普中,也是位于最下阶,被称为「南瓜头(pumpkin head)」的种族。它们没有特别的异能(阿尼玛),也没什么智慧,只是本能地服从力量强大的对象。是有时甚至会被人类使唤的小喽啰。 那样的小喽啰,不可能有办法入侵到这种高层市区。 库法忽然想起执行任务前,上司曾不经意说过的台词──「莫尔德琉卿似乎也屡次对她施加压力,但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压力吗……!」 三只南瓜头显然是梅莉达的祖父莫尔德琉卿派来的。他大概是想借由强迫梅莉达与蓝坎斯洛普战斗一事,唤醒说不定沉睡在梅莉达体内的玛那吧。 这种做法实在太乱来了。 「呼……呼……!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即使梅莉达气喘吁吁地瞪着南瓜头看,它们仍旧维持一贯嘲讽的笑容。梅莉达英勇地挥起木剑,向前突击。 「喝啊!」 她以流畅的型式往下砍,但木剑冲撞到南瓜的头套后,梅莉达随即像被弹开似的飞向后方。 「呀呜!」 反倒是用力挥下的木剑从中间碎裂,挥剑的反作用力袭向梅莉达。南瓜头闪也没闪,指着倒落在地的梅莉达咯咯笑。 那正是蓝坎斯洛普棘手的地方。它们会将一般武器、兵器的攻击都无效化,能够贯穿那防御的只有太阳之血的光或玛那──也就是「太阳因子」。正因如此,国家才会赋予贵族的特权给唯一能够对抗蓝坎斯洛普的存在,也就是玛那能力者,且灌注心血培育与运用他们。 「呜……咕……!」 梅莉达握紧木剑,试图爬起来。那让人心痛的模样,让人意外地联想到她与库法或学校教官对战时,也毫无招架之力的那副光景。 一只南瓜头仿佛在嘲笑梅莉达一般猛力踹向她的手。梅莉达发出「啊!」的哀号声,只剩一半的木剑同时在半空中转圈飞离。 「好……痛……可恶!」 梅莉达握紧渗血的手心,直接挥拳攻击南瓜头。张大眼睛的南瓜头像是在跳舞般踏步并绊住梅莉达的脚,梅莉达顺着飞扑过去的气势,脸朝下倒落到地面上。 「呼咕!……呜……!」 梅莉达整张脸沾满泥巴,趴倒在地上,三只南瓜头包围住她。南瓜头咯咯笑着,跳起诡异的舞蹈,仿佛在嬉戏般用巫婆鞋踹飞梅莉达。 它们指着在地面上滚动的的梅莉达,又发出刺耳的爆笑声。 「呜……呜……唔……!」 梅莉达抓着泥土痛苦挣扎,她依然试图爬起来。 ──她究竟在做什么?库法在草丛中蹙起眉头。 没有玛那的普通人无论怎么挣扎,都敌不过蓝坎斯洛普。无论是贵族子弟或平民小孩,都会在幼年学校听到老师这么千叮咛万嘱咐。因此平民必须拼命躲避蓝坎斯洛普,贵族则必须为了保护平民挺身战斗。 梅莉达并没有玛那,因此她只要求救就好了。明明如此,为何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拼命忍住快渗出来的泪水,连一声哀号也不想发出来呢? 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布满骑兵团的优秀部队,梅莉达只要大叫出声,向正在巡逻的部队呼救即可。他们肯定会打着呵欠帮忙收拾掉这种最低阶的蓝坎斯洛普。还是说,梅莉达害怕那样会把宅邸的女仆们卷进来呢?但她应该知道现在身为玛那能力者的库法也在宅邸里才对──………… 库法难以掌握到答案,同时眼前的状况正逐渐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已经……够了吧……快回去啦……」 依然趴倒在地面上的梅莉达这么呻吟。那群南瓜头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屡次被施加压力,就表示这并非第一次袭击吧。它们至今应该也好几次在梅莉达自主训练时现身,单方面地开战,并在演变成大骚动前撤退才对。那状况恐怕就跟现在完全一样── 不过这次它们的样子与以往不同。其中一只南瓜头亮出手臂,生锈的钩爪发出声响,从袖口飞射出来。它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梅莉达散落在地面上的金发,然后粗暴地往上拉扯。 「咦?做什么……好痛!」 梅莉达的嘴唇中首次发出像是哀号的声音。南瓜头将梅莉达及腰的金发用力往上拉,然后将生锈的钩爪贴到金发的中间部分。 梅莉达察觉到状况,表情忽然紧绷起来。 「骗人,不要……快住手!别碰我头发!」 虽然她立刻试图一跃起身,但其他两只南瓜头按住她的身体。拉扯梅莉达的头发,并将钩爪贴在她头发上的那只南瓜头浮现下流的奸笑。 梅莉达一边挣扎,一边以拼命的表情呐喊: 「快住手啦,放开我!那是母亲大人的遗物!与已故的母亲大人是相同的金色!要是失去这个,我就再也无法回想起母亲大人了!」 『咯咯……咯咯……咯咯……』 南瓜头仿佛想说那还真令人愉快似的嘲笑着。 梅莉达的祖父莫尔德琉卿甚至派出像库法这样的刺客前来,显然他已经等到不耐烦了。毕竟他都放话说「倘若不是圣骑士,杀了她也无妨」,事已至此,他根本不打算手下留情吧。 他已经做出判断,假如梅莉达因此死亡,那也无妨。 「呜……呜……放……开我……!」 梅莉达用尽全力,试图摆脱南瓜头它们的蛮力压制。明明她只要用那些体力求救,事情说不定就会立刻解决,但她仍然没有呼救。 ──为什么?库法对梅莉达产生一种原因不明的焦躁,她为什么不呼救? 库法的膝盖反射性地跳起,理性的左手立刻压住膝盖。无法化为言语的冲动正推动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最终由梅莉达本身的话语揭晓了那答案。 「我……必须好好珍惜头发才行啊……!我必须进入圣都亲卫队才行!因为,因为不那么做的话,就真的……」 「没有任何人会承认我是安杰尔家的孩子了……──」 肉眼看不见的电击,一口气从头顶窜到脚尖。 库法在执行这项任务前,把关于安杰尔家的资料大致都记了起来。他记得其中有下面这样的描述: 「安杰尔家辈出的圣骑士,所有人都具备隶属于圣都亲卫队的经验」。 梅莉达也意识到这点吗。她之所以挥舞不合她身高的木剑,是因为相信自己是圣骑士吗?都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没有呼救的原因── 是因为一旦呼救,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不具备玛那者」。 不是贵族的女儿,不是安杰尔家的孩子──是因为这样吗? 库法瞬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啊,真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究竟在这种沉闷的草丛里做什么啊──………… 「嘎啊啊──!」 南瓜头发出尖锐的怪声,终于挥起了钩爪。随后,一把匕首发出「锵──!」的清脆声响,插入南瓜头的中心。 虽然不是多大的伤害,但出乎意料的状况让它们呆楞地停下动作。 「别碰我的主人。」 南瓜头一起转头看向 lesson:2 ~家庭教师如是说~ 梅莉达·安杰尔 位阶:武士 hp 144         mp 16 攻击力 14(11)  防御力 12  敏捷力 17 攻击支援 0~20%     防御支援 — 思念压力 10% 主要技能/能力 隐密 lv1 综合评价……【1-f】 【武士】 借由高敏捷性与「隐密」这项能力,从死角葬送敌人的暗杀位阶。根据玛那的收缩,也可能多少应用在中距离战上。另一方面,因为不能期待防御性能,与斗士位阶相反,可说是在战场背面才能发挥其真正价值的位阶吧。 资质(攻击:b 防御:c 敏捷:a 特殊:中距离攻击c 攻击支援:c 防御支援:—) ──报告。 就任梅莉达·安杰尔的家庭教师才第一天,很快便确认到她玛那的觉醒。 尽管位阶还不明,但推测她身为圣骑士的可能性极高。 根据今后的培育方式,能够充分期待她会有符合公爵家千金地位的成长。 因此应向委托人提议中止暗杀── 「不行啊。」 库法将制作到一半的报告书揉成一团。 主观太过偏袒梅莉达了。倘若不写篇更没有感情的文章,会遭到怀疑。要委婉且简单地点缀真实,有效地掺杂最低限度的谎言。 「写一张报告书要花多久时间啊……」 库法摘下处理文书工作时用的眼镜,仔细按摩眉间舒缓皱纹。 以家庭教师身分潜入梅莉达宅邸的第三天,时间即将迈入凌晨五点。熬夜坐在自己房间桌前的库法,结果一觉也没睡。 在执行这项任务前,库法从未想过要捏造虚伪的报告书。从那次深夜的手术(接吻)后过了整整一天,库法才总算涌现出真实感。 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立场。 原本库法已经必须杀害梅莉达·安杰尔才行。要拯救梅莉达,且保住库法本身的立场,需要克服好几道不合理的难关。 要瞒过上司眼睛,让委托人信服,操作一般人的印象,而且不能让梅莉达领悟到她身处不稳定的环境── 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三年后,自己与梅莉达能够一起平安活着迎接毕业典礼吗? 「……不过,已经无法回头了呢。」 库法再一次深刻体会好几次说服自己的话语。 库法鼓起干劲从椅子上站起身,离开自己的房间。因为库法别无选择,只能完美达成这个难易度sss级的超级任务。库法不会泄漏任何一点秘密,而且会完美地磨练那名少女,让她变成宛如拥有光环的红宝石! 为此,首先该做的是──库法重新坚定决心,前往梅莉达的寝室。 库法在房门前停下脚步,留意不要发出太大声响,敲了几次门。 「……小姐,可以打扰一下吗?」 接着,库法立刻感受到有人从房间里走近的气息。今天也一样美丽的梅莉达礼貌地轻轻打开房门,露出脸来。睡衣打扮就宛如天使下凡,让库法感觉自己熬夜工作而暴躁的心灵逐渐受到滋润。 在还不能称为早晨,众人安静沉睡的气氛中,两人静悄悄地互相鞠了个躬。 「早安,小姐──真亏你能爬起来呢。」 「早安,老师──因为是老师的吩咐嘛。」 梅莉达这么说,同时有些难为情似的把玩着金色发丝。 「没有啦,其实是昨天白天睡很饱,所以精神很好……」 「你似乎有充分休息,真是太好了。」 库法呵呵笑道,在不至于失礼的范围内比了比房间内。 「可以进去打扰吗?」 梅莉达立刻往后退一步,轻柔地笑着将房门大开。 「欢迎光临,老师。」 梅莉达甜美的声音与动作,让库法不禁当真觉得「她是天使吗?」但这是不能说出去的秘密。 库法再次踏进已经造访过好几次的妙龄少女的寝室。梅莉达身上总是飘散着温柔的花香,但那似乎是艾咪自傲的入浴剂效果。梅莉达邀请库法进房后,牢牢地关上房门。 她咔锵一声地将房门上锁,把钥匙放到化妆台上。 「那么,老师,你要说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呢?」 库法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近阳台边,确认所有窗户都已上锁。他将原本为了通风而拉开的窗帘刷一声地拉上,不留丝毫空隙。 ──这么一来,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知道在这房间里进行的事情。 刚让玛那觉醒的昨天,库法为求慎重,让梅莉达向学院请假休息。因此是从今天起才正式开始培育梅莉达。 不过在那之前,有无论如何都必须告诉梅莉达的事情,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因此在昨天晚餐后,库法悄悄地向梅莉达耳语: 「明天早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这件事对艾咪小姐也请保密。」 梅莉达确实遵守库法的吩咐,像这样等候库法到来。 库法转头看向穿着睡衣,坚强且老实的学生,严肃地开口说道: 「其实有件事想诚恳地拜托小姐。」 「咦?好,什么事呢?如果是老师的吩咐,请尽管说。」 「非常感谢。那么事不宜迟,请小姐将身上穿的衣物都脱下来。」 「我知道了…………──慢点,什么──?」 正要老实照办的梅莉达,在前一刻回过神来,发出怪异的哀号声。库法将食指竖立在嘴唇前,「嘘」地吹气。他始终保持着泰然自若的表情。 「别发出太大的声音,会吵醒艾咪小姐她们。」 「对……对不起……!可……可是老师,我看你一脸认真的表情,本来还以为有什么事……!」 「我非常认真。我也觉得很难为情,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小姐,你还记得日前服用的药剂非常危险这件事吗?」 梅莉达楞了一下,大概是在摸索那晚的记忆。然后她凝视库法的嘴唇,最后脸颊泛红起来……嗯,她记得就好。 「小姐精彩地战胜药剂,获得了玛那。但为了以防万一,也不能完全舍弃身体出现异常的可能性。因此我要检查是否有问题。」 「那……那可以拜托艾咪……不,我自己也办得到!」 「这个检查并非单纯地检查表面上的异常状况,也包括调查骨头、肌肉和内脏,最重要的是玛那器官是否正常运作着。当然检查者必须是熟知肉体结构的武艺者,而且只有身为玛那能力者的我才办得到。」 例如今后梅莉达受伤,或是感冒看医生时,倘若被发现身体某处有原因不明的异常,会怎么样呢?一般会决定追查根源,库法进行的药物治疗将被揭露,当这件事传入他人耳里的时候,命运将划上休止符。 在梅莉达去学校见到众多人之前最后的机会。以毫米单位精密掌握梅莉达尊贵的身体,是目前对库法而言的绝对必要条件。 「可……可是要脱光还是……」 「……真没办法呢,这部分我就让步吧。小姐只要将衣服掀起来就行了。」 「掀起来……?」 「只要能大略看见全身肌肤即可,因此小姐只要掀起睡衣的下摆就行了。」 「你真没神经!」 梅莉达拿枕头殴打库法。是少女的潜能吗?这记攻击相当不错,但即使被打中颜面,库法依然面不改色。他始终维持诚挚的态度。 「小姐,我要指导你的话,这是 无论如何都必要的事情。」 「唔唔~~~……!」 库法并非夸大,而是当真赌上生命的诉求,让梅莉达的内心也动摇了。梅莉达原本就并非感到厌恶,只是觉得被库法看见肌肤很难为情而已。 不过梅莉达身为少女的羞耻心,似乎还是无法认同自己掀起衣服给库法看这种事。 ──真没办法。看来只能自己来扮演「坏人」了。 库法在内心无奈地这么叹息,同时往前踏出几步,在梅莉达脚边单膝跪下。 「十分抱歉,小姐,我提出了无理的要求。还是重新考虑吧。」 「咦──?」 梅莉达像是忘了呼吸似的抬起头,当然她连耳根子都红通通的。 库法面露微笑,从梅莉达腰部的高度抬头仰望她。不过,那样的温柔似乎刺中了纯真的心灵,梅莉达发出「呜呜」的呻吟,表情看似焦急地扭曲起来。 「对……对不起,老师。都怪我不中用……」 「没关系的,小姐维持原样就好。而且到头来──还是一样会请小姐让我看的。」 「咦?」 「冒犯了。」 库法的行动着实迅速,他流畅地抓住梅莉达睡衣的下摆,手掌用力一翻。啪沙!睡衣的褶边与蕾丝飞舞起来,占据整片视野。 然后梅莉达的裸体几乎毫无遗漏地暴露在库法的视线中。 「咦……──」 梅莉达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衣服翻动的时间,实际上根本不到一两秒,但是身为武士位阶的老手库法,充分发挥他的动态视力与反应速度,详细检查在眼前拓展开来的肤色每个角落。 看来可口的大腿、俏丽的桃色内裤、小巧的肚脐与难以想像是十三岁的小蛮腰,还有微微膨胀起来的少女双丘……双丘因风压影响而像布丁一样轻轻晃动,以及在双丘前端立起来的樱花色── 库法确认完这些后,总算回过神的梅莉达按住衣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莉达以前所未有的尖叫替她人生最大的冲击增添色彩,并按住胯下。梅莉达包含满满空气的睡衣下摆,依依不舍似的飞舞飘落。 「什……什……什什……什么……咦……你……你看见……?咦……咦……?」 梅莉达像是因热失控而坏掉的音乐盒一般低喃,看来无法彻底处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库法在面红耳赤的梅莉达面前缓缓地站起身。 前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库法宛如机械般这么判断,同时脱掉军服外衣,扔到地板上。他卷起衬衫袖子,像要舒缓筋骨似的活动五指。 「小姐,来一场特别测验吧。我从现在起会尽全力去掀小姐的睡衣,请小姐阻止我的行动。如果睡衣被我掀起十次,就是小姐输了;如果能在那之前逃离这房间,就是小姐获胜。那么,开始。」 「咦,什么,特别测验,那……那是什么呀?──好快!」 咻!绕到梅莉达背后的库法,在穿过她身边的同时掀起睡衣。小巧的臀部与稍微卡在股沟间的内裤,以及让人不禁想伸手抚摸的白皙脊背──库法仔细观察后,梅莉达的手心晚一步追了上来。 「呀啊啊啊啊!慢……慢点,老师!我要生气喽!」 「十分抱歉,我也觉得愧疚无比,但这是绝对必要的不可回避条件,就凭我的意思实在爱莫能助──好,第三次了。」 「呀啊!虽……虽然我不是很懂老师说的意思,但请你不要像顺便一样地掀起我的睡衣!倒不如说,为什么老师明明没使用玛那,动作却这么快呢!」 「虽说我是玛那能力者,但基础还是本身的体力。只要有单手单脚,就足以压制现在的小姐了。先不提这些,小姐简直毫无抵抗之力不是吗?」 「呀啊!呀啊!呀啊~~~!」 题外话。 这场闹得鸡飞狗跳的大骚动,当然也传到房间外面,加上热衷工作的宅邸女仆们差不多已经起床一事显而易见。之后到餐厅露面的库法与梅莉达,受到爱聊八卦的妇女那种好奇视线的洗礼;不过言归正传吧。 「老师大色狼……!」 「随你称呼。」 在特别测验中轻易获胜的库法,让梅莉达躺在床上做为惩罚。库法确认完身体外侧之后,接着要确认内侧。也就是触诊。 这是为了检查玛那的排出孔,也就是曼托,以及身为通道的菲波莱塞。这些部位是否各自正常运作,是否有连接起来,是否通到末梢……这些部位就宛如生物一般流动不定,且比机械更加纤细,因此只能仰赖指尖的感觉。 话虽如此,但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的梅莉达,似乎觉得这项作业还比较轻松。被人用指尖轻轻抚摸,大概会觉得很痒,但库法并未将手伸到那么不知羞耻的地方。这是因为他反倒比较难为情。 原本为了追求绝对的安全──应该让梅莉达连内衣裤都脱掉并仰躺在床上,用手心确实精密检查。但要是那么做,小姐的尊严当真是岌岌可危,库法今后也会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 这一瞬间让库法痛切地感受到,无论自己怎么装成大人,终究都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话虽如此,仍必须尽可能提高检查的精密度。他已经请梅莉达将睡衣下摆掀到非常接近胯下的地方,梅莉达允许触摸的部位,库法也是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确认。 梅莉达似乎在很多方面都放弃了挣扎,她像是脑充血一样满脸通红地趴在枕头上。 「……老师完全没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待呢。」 忽然传来梅莉达像是在闹别扭的声音。库法一样没有停下作业中的手,开口回答: 「没那回事,刚才我也说过了吧。我也觉得很难为情,只是平时有训练自己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如……如果你当真觉得难为情,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我们才刚相识不久,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但我非常重视小姐。」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转头看向库法。 「咦……」 「所以一想到我的行为有万分之一或亿分之一的机率在小姐的身体留下伤痕,就害怕得夜不成眠。只要想到这点,无论被谁批评,甚至被小姐本身讨厌,我本身的名誉和感情根本微不足道……现在我期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小姐能健康平安,仅此而已。」 「…………」 梅莉达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后她用力紧咬嘴唇,向库法打了声招呼后,仰躺在床上。 她松开一直护着胸部的手臂,客气地注视着库法的眼眸。 「……对不起,老师。如果有需要检查的地方,请随意触摸吧。」 「咦?好。」 是怎样的心境变化呢?不过,梅莉达愿意这么说,库法也比较方便检查。话虽如此,但库法的羞耻心还是会妨碍他,无法真的随意触摸。 库法一边比刚才更顺利地进行触诊,一边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小姐,除了检查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你。」 「咦,好。什么事呢?」 「其实小姐获得的位阶,很遗憾地并非圣骑士。」 梅莉达愣住了,她的眼睛睁得老大。 「咦……?」 「原本应该是身为显性基因的圣骑士会显现出来,但这也是非常偶尔会发生的情况。小姐可能会觉得很遗憾……」 不用说,这当然也是库法为求方便撒的谎。因为梅莉达原本就不具备骑士公爵家的血统,是分配到库法的玛那,以人工方式打造出来的能力者,这 也是当然的结果。 「那么,我的位阶是什么呢?」 「是武士。」 「武士……跟老师一样?」 「是的。」 梅莉达稍微陷入沉思似的仰望床顶篷后,摇了摇头。 「……直到昨天的我,甚至无法获得玛那。没能成为圣骑士虽然有点遗憾,但这也无可奈何。一定是祖先的血统影响较大。而且,竟然这么幸运地与老师同样是武士!我没有任何怨言。」 「小姐……!」 但现在也不是眼泛泪光,深受感动的时候。 库法动起忍不住停下来的手指,滑过梅莉达纤瘦的大腿。 「小姐能接受真是太好了──不过小姐,小姐获得的位阶是武士这件事,我想暂时对任何人都保密比较妥当。」 「咦,为什么?」 「纵然小姐本身能接受,但小姐出身骑士公爵家,一定会出现散播恶意谣言的人。」 梅莉达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暧昧地点了点头。 「既然老师这么说,我会照办的。但是,能一直隐瞒下去吗……?」 「只要隐瞒这一阵子就行了。这件事迟早会被纪录到能力表上,但只要在那之前留下实绩,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无视反对意见。」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这就是库法与梅莉达要生存下去唯一的活路。 这次库法被赋予的任务有两个。只要达成「第一个任务」就行了。简单来说,只要能将梅莉达培育成符合骑士公爵家地位的人即可。最终而言,能按照梅莉达内心期望的一般,成功加入圣都亲卫队是最理想的。 倘若梅莉达的位阶曝光,八成会流传出人心惶惶的谣言吧;但只要有辉煌的实绩,就能摧毁那些谣言。关于血统这方面,姑且可以用梅莉达说的祖先影响当借口。之后就是看身为委托人的莫尔德琉卿能否接受这理由了…… 当然这条路并没有嘴上说得这么简单。倘若梅莉达的成长缓慢,或是无法获得理想中的实绩,莫尔德琉卿当真会放弃她吧。倘若发展成那种情况,放过梅莉达的库法肯定也会遭到无情的定罪。 库法与梅莉达的命运,全看梅莉达这副过于纤细柔弱的身躯…… 库法最后轻轻抚摸梅莉达的脚趾尖,总算起身。 「──辛苦了,小姐。全身检查已经毫无遗漏地结束了。小姐身体内外以及全身的玛那器官,在所有层面上都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太好了……」 库法让梅莉达坐在床边,然后单膝跪在地板上,深深垂下头。 「请原谅我各种冒犯,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不,别这么说!毕竟老师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嘛!」 梅莉达慌张地挥动双手,然后绽放宛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老师。」 「小姐……」 「我能成为老师的学生吗?」 库法的眼眸惊愕地睁大。 『我要指导你的话,这是无论如何都必要的事情。』 库法的确这么说过。梅莉达也很在意检查的结果。 「……小姐早已经是我自傲的学生喽。」 库法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并站起身,前往面向阳台的窗户边。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伴随着早晨的来访,弗兰德尔的路灯们仿佛在互相竞争似的强烈闪耀光芒。 沙!库法拉开窗帘,一拥而上的光芒填满梅莉达的寝室。 后路已断,同时反击的准备也齐全了。从现在才要开始── 库法与梅莉达赌上命运的培养生活! 库法转头看向床铺,以令人不禁颤抖的眼光宣告: 「来吧,立刻开始上课。换上运动服到庭院来,梅莉达·安杰尔!」 ? ? ? 虽说是不具杀伤力的木刀,但倘若持刀的是玛那能力者,状况就会有很大的变化。 苍蓝火焰与辉煌火焰,每当搭载着各自玛那的武器互相冲撞,宛如雷鸣般的强烈冲击声便会响彻周围。断断续续的闪光在宅邸的广场闪烁。 梅莉达穿着运动服,从全身喷射出玛那的辉煌火焰,跟日前相比,她的运动能力有飞跃的提升。武器也并非适合圣骑士的长剑,而是武士位阶专用,宛如新月一般刀身后弯的单刃木刀。 梅莉达再也不会发生自己主动出击,却无力地被反弹回来的状况。多亏梅莉达换上了适合她自己的武器,她的动作似乎比之前灵活自如许多。 尽管如此──站在与她对战的库法角度来看,梅莉达的成长还是从今后才要开始的感觉。 「咕……喝……看招……啊哇哇!」 尽管对突然飞跃的身体能力感到困惑,梅莉达仍拼命挥刀攻击。但不管她怎么出招,库法都能用一只手轻松化解攻势。库法若无其事地站着,他就如同流水一般滑顺,纵使攻击也没有打中的感触;但库法的攻击却比雷电更加锐利且强烈。 库法的手臂用力往上挥,梅莉达反射性地举起刀。但随后砰的一声,梅莉达的脚边遭到漂亮的狙击,是库法使出了扫堂腿。 梅莉达来不及做出护身倒法,就跌落在草地上。 「呀呜!」 「你看,就算对手挥起了武器,也未必就会以武器攻击喔。再加上……」 库法猛然张开原本握着的一只手,砂粒飞到梅莉达的脚边。 「呀!……这……这是什么?」 「我趁小姐刚才背对我时,事先捡起来的。如果我对着小姐的脸扔出砂粒,你要怎么办?你能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应付对手的攻击吗?」 「唔……」 无话可说的梅莉达,拍拍屁股并爬了起来。 「在……在学校的课程里并没有学到这种事!」 「我想也是。你也对蓝坎斯洛普这么辩解看看?」 「唔……呜呜~~……!」 梅莉达仿佛毫无招架之力的小狗一般发出呻吟,双手用力握紧木刀,重新摆好架势。 「……麻……麻烦再来一次!」 库法呵呵一笑,也跟着举起木刀。 「很好──继续上课喽。」 库法好整以暇地等候梅莉达出击,梅莉达气势猛烈地一蹬地面,冲向库法。 然后闪光又再度照耀了几次广场,最后则是小姐的哀号宏亮地响彻整个广场。 在梅莉达深深体会到自己有多弱小后,接着是剑术理论的时间。 衬衫没有一丝污垢的库法,以及被绊倒好几次,浑身沾满泥巴的梅莉达,在广场中央放下木刀面对面。 「那么,为什么小姐的攻击一次也没打中,反倒是小姐好几次被打得落花流水呢,小姐明白原因吗?」 「这……这是因为老师很强!」 「不对。当然也有很多情况是因为单纯的能力值差距而决定胜败,但这次的问题并不在那里。是因为小姐没有瞄准我的『破绽』攻击。」 「破绽?」 库法弯下身,从脚边掬起一把土。 「比方说,我刚才为什么试图对小姐扔砂粒呢,小姐觉得我为什么会好几次使出扫堂腿绊倒你呢?」 「呃,因为老师喜欢看女孩子痛苦的模样……?」 「请别这样说绝对没这回事。」 库法立刻否定,同时轻咳了两声。 「……那是为了让小姐制造出较大的破绽。将剑往上挥→使出扫堂腿→攻击毫无防备的对手。趁对手不注意时捡砂粒→摧毁对手的视野→攻击毫无防备的对手。这些全是为了在最后 使出有效攻击的布局。因为小姐疏忽了这点,从一开始就以有效攻击为目标,小姐的攻击才无法碰到在能力值上占优势的我。」 「就算老师这么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呀……」 看着眼前蹙起眉头烦恼的梅莉达,库法扭动脖子,将木刀扛在肩上。 「举例来说,我想想……啊,在那之前,小姐。你的衣摆掀起,可以看见肚脐。」 「咦?呀啊!」 「有破绽。」 挥落的木刀「砰!」一声地敲向梅莉达的脑袋。 梅莉达按住被殴打的头,泪眼汪汪地提出抗议: 「老师太狡猾了!」 「对手就在眼前挥起武器,不可大意!──嗯,虽然刚才说得有些极端,但就是这么回事。刚才的小姐被衣摆转移注意力,完全疏忽了头上。契机在于我说的话。为了让自己的攻击能确实命中,要控制对手的意识,制造出让对手大意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攻击破绽』。」 勤勉的梅莉达双手交叉环胸,拼命地试图理解库法的教诲。 「控制……对手的意识……」 「是的。若是高手之间的战斗,要这么做相当困难。无论这边怎么动摇对方,高手都不会忘记要控制意识。纵然环顾全身,也找不到对方大意之处。所以才会说高手『没有破绽』。」 「…………」 梅莉达绞尽脑汁,喃喃呻吟着思考了一阵子。 只见她忽然手指比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你看,老师!国王陛下居然在那里!」 「他不在。」 「天上有只非常罕见的天狱鸟!」 「并没有。」 「艾咪她们在玩水!」 「……没那回事。」 「老师刚才差点要转头看了?」 「怎……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呢!」 库法轻咳两声敷衍过去,同时缓缓拿出怀表。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小姐,请准备上学。」 被绊倒好几次的梅莉达全身沾满泥巴。她也需要玩水……不对,是冲澡的时间。库法事先询问艾咪,小姐梳洗打扮会花多少时间,真是正确的行动。 听到上学,梅莉达的表情一下子闪闪发亮了起来。 「上学!我好期待去学校!」 「哎呀,这转变还真大呢。之前那么忧郁的小姐上哪去了?」 「因为,我跟之前的我不一样啦!现在的我具备玛那!也有出色的位阶!跟学校的大家没两样!同伴,同伴!」 梅莉达似乎相当开心,说话都有些零零碎碎。「非常感谢老师的指导!」梅莉达礼貌地这么鞠躬后,仿佛小狗摇着尾巴似的飞奔而去。 库法一把抓住梅莉达的肩膀,用强壮的手掌挽留她。 「请稍等一下,小姐。最后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指导。」 「咦,好的,什么事呢?」 对于仿佛想说「我什么都愿意听从」的梅莉达小姐,库法面带微笑地转头说道: 「从今天起一个星期内──除了和我在上指导课时,禁止小姐使用玛那。」 ? ? ? 「为什么呀~~~~~~!」 梅莉达惨痛的呐喊响彻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玄关。 时刻已过中午,倘若是平常,之后即将开始下午的实技授课。不过从校舍那边的隧道走过来的梅莉达,绝对不是跷课。 从今天起一个星期,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为了准备学期末的公开赛,改成特别的课程表。只有上午的讲学有义务出席,下午认可所有学生进行自由练习。这段准备期间是考量到公开赛是由好几人组成的队伍──也就是以小组单位来进行的关系。 因此即便不用上课,学生们也会与各自的小组聚集起来,划分练武场,为了比赛认真练习。即使名义上是半天课,但没有其他学生会在这种时间放学回家,因此没人将梅莉达哀叹的声音放在心上。 库法还是一样以宛如雕刻般伶俐端正的相貌,随侍在梅莉达身旁。 「我说过了吧。现在的小姐才刚让玛那觉醒,仍处于不完全的状态。倘若小姐希望以公爵家千金的身分『有模有样』,现在请专心磨练自己更上一层楼。想要让大家吹捧小姐,还早一个星期。」 「我才没有想要大家吹捧。竟然连坦白都不行……」 看到主人垂下肩膀,沮丧到让人同情的地步,库法也不禁萌生罪恶感。 当然「不完全的状态」什么的只是狡辩。库法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梅莉达的觉醒众所皆知前,在时间允许下尽力锻炼梅莉达。 然后要看透「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的资质。 确认梅莉达是否值得库法赌上生命去培育她── 库法轻轻地将手放到梅莉达纤细的肩膀上。 「小姐,命运之日是一星期后。在那之前,就先让你的同学们也误会吧。正因误会,她们才会目睹到前所未有的奇迹吧。」 库法诚恳地劝告梅莉达,于是抬头仰望库法的梅莉达表情严肃起来。 「……是的,老师。我绝对会在比赛中留下好成绩给你看!」 「喔,你干劲十足呢,小姐。」 库法感到佩服,于是梅莉达蓦地对库法露出彻底放松的笑容。 「其实我以前曾跟爱丽约定过一件事。公开赛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头环之夜的祭典对吧。在那游行中…………啊。」 就在这时,像是要挡住去路而现身的几个人影让梅莉达噤口了。 从隧道出口照射进来的反光,透出双马尾的色彩。 「你怎么打算回家了啊,梅莉达?」 「涅……涅尔娃……」 梅莉达的肩膀冰冷地僵硬起来。双马尾少女等人,是把梅莉达加入自己小组的团体。虽然那种关系能否称之为「姐妹」让人甚感疑问。 涅尔娃高傲地双手交叉环胸,态度蛮横地开口说道: 「你明明是我布尔梅的一员,你忘了吗。你终于连脑袋都变废物了是吗?之后要进行练习,快点换好衣服过来啊。」 「……我……我──」 尽管吞吞吐吐,梅莉达颤抖的声音仍回荡在隧道内。 「我……我请尤菲让我加入她们的小组了。」 「什么,班长?那家伙……」 「我……我也已经完成申请了,所以没办法加入你们的小组……抱歉。」 围绕在涅尔娃身边的女学生们,故意大声嚷嚷起来。 「真不敢相信!居然这么任意妄为!」 「你根本没想过会对我们造成多少麻烦吧!」 涅尔娃迅速举起手,让少女们安静下来。 涅尔娃露出仿佛在鄙视青虫般的冷淡眼神,不屑地说道: 「是喔,那算了,就我们四个人自己出场。那么,你为什么这么早就打算回家了呢?」 「她……她们说我不用参加练习……而……而且之后我要跟老师上指导课……」 「跟!老!师!上!指!导!课!」 哈哈!涅尔娃尖声大笑。不过她的眼神丝毫没有笑意。 「哦,这样啊。比起跟我或尤菲她们的练习,梅莉达更重视与那位老师的指导课呢!真了不起呢,不愧是骑士公爵家的千金小姐呀!」 「不……不是,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你好好期待比赛吧。」 涅尔娃狠狠瞪了梅莉达一眼──紧接着也瞪了库法一眼,然后走过两人身旁。其他少女们也各自留下几句咒骂,追在队长后面离去。 等听不到所有人的脚步声之后,梅莉达「噗呼!」地吐了口气。 「刚……刚才真是紧张……!」 「小姐,你为何不强硬地反驳回去呢!」 库法忍不住逼问梅莉达,于是梅莉达忸忸怩怩地握住裙摆。 「因……因为……」 「小姐已经没必要对她们感到畏缩,光明正大地面对她们不就好了吗?」 「就……就算你这么说,要突然改过来太困难了。因为我一直被她们霸凌嘛……」 「真伤脑筋,看来不光是肉体,也需要锻炼一下你的心智呢。」 库法耸了耸肩,同时缓缓转头看向玄关的出口。 「──那么,在那边偷窥的你们,也是有事要找小姐吗?」 咦?梅莉达抬起头。 只见两名少女从城门阴影处战战兢兢地露面。 「别……别讲得这么难听嘛!我是看你们好像正在忙,才从阴影处一直悄悄地伺机而动罢了!」 「……萝赛老师,我想那大概就叫做偷窥。」 「呜咕……!」 就宛如库法与梅莉达这对师徒一般,这两人组的对比相当显著。 身高较矮,穿着圣弗立戴斯威德制服的银发女学生,库法也对她记忆犹新。她是梅莉达的堂姐妹,爱丽丝·安杰尔小姐。 然后爱丽丝身旁比她高一个头的红发女孩,身穿会让人误以为是妖精纺织品的艳丽衣裳;令人惊讶的是,库法也认识这位红发女孩。 「哎呀。」库法挑起眉毛,于是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红发女孩像是心情变好的小狗一般哒哒哒地飞奔靠近,然后紧紧握住库法的手。 「嘿嘿……又见面了呢,绅士先生!」 「……原来是你呀。」 坦白说,库法一直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她是库法刚来到这市区的两天前,在车站同行了短暂时间,仿佛时尚模特儿一般的女孩。 一旁的梅莉达用有些不安的眼神仰望两人。 「请……请问一下,老师。这位是……?」 红发女孩瞬间低头看向梅莉达,她依旧一手抓着库法的手,将另一只手以交叉的形式伸向梅莉达。真是个忙碌的少女。 毫无防备的笑容灿烂耀眼地绽放开来。 「幸会!我名叫萝赛蒂·普利凯特,从前天开始担任爱丽丝小姐的家庭教师。不用太拘束,叫我萝赛就好喽。梅莉达小姐!」 「萝赛蒂……莫非是那位一代侯爵(career marquess)萝赛蒂·普利凯特大人吗!」 梅莉达惊讶地睁大了眼,于是红发女孩吊儿郎当地面露笑容。 「哎……哎呀,我没那么了不起啦……被说是『那位』挺伤脑筋的呢,嘿嘿嘿……不管到哪儿都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我简直就像名人一样呢。」 并非简直就像,这个少女实际上的确是超级名人。这是因为她虽然具备第一流玛那能力者的头衔,却并非贵族,而是「下层居住区」出身这种立场。 所谓的下层居住区,还有一个蔑称是「没有墙壁的贫民窟」。 弗兰德尔由二十五个玻璃容器(坎贝尔)构成,支撑坎贝尔的是金属基础,在那个金属基础正下方拓展开来的就是下层居住区,在此生活的人口大约三十万人。 坎贝尔在能够收容的人数面临极限的同时,还抱持着生产力这个问题。 直截了当地说,提灯中(弗兰德尔)这个人工世界并没有农地,还需要人才帮忙采掘太阳之血这个都市的生命线。肩负这些职责的,就是在坎贝尔外面生活的人们──占弗兰德尔总人口数大约一半的下层劳动阶级。 这个名叫萝赛蒂的少女拥有特别的经历,她虽是诞生在那个下层居住区,但小时候玛那突然觉醒,伴随着普利凯特的家名,以特例被晋升为贵族阶级。 尽管她因为社会偏见而无法就读玛那能力者的养成学校,仍以自学精通自己的位阶,在理应是小组战的全校统一淘汰赛中达成前所未闻的单人优胜。 她何止是史上最年轻进入圣都亲卫队的人,连国王陛下都赞赏她种种功绩,表示「只要萝赛蒂在世,就给予普利凯特家与坎贝尔区长同等的侯爵地位」,赐予她一代侯爵这个特别的称号── 她确实是靠努力完成了所有能办到的事情──这么说也不为过吧。 「虽然很多人把我讲得很夸张,但我现在是安杰尔家的佣人,所以别在意那种事喔。我们已经就像亲戚那样呢!来,请多指教!」 萝赛蒂这么笑道,握住梅莉达的手用力挥动。看来这个悠哉的大姐似乎完全不明白安杰尔本家与分家之间微妙的关系。 梅莉达一脸至今还没跟上状况的表情,抬头仰望库法。 「老……老师你们认识吗?」 「……嗯,大概知道长相跟名字。我原本还在猜一代侯爵来这城市是要做什么工作呢。」 库法眯细单眼,笔直地盯着位于正面的萝赛蒂。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再会。」 「嘿嘿,感觉好像那个呢!就好像戏剧的剧情一样呢!」 萝赛蒂还是一样嘻皮笑脸,似乎没有察觉到库法微妙的表情变化,她重新握住库法的手。 「我也从爱丽丝小姐那儿稍微听说了你的事情。你是库法·梵皮尔先生,没错吧?彼此都是安杰尔家的佣人,又是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连就读的学校也一样,希望今后可以融洽相处呢!」 「…………」 库法面不改色,暂时俯视着萝赛蒂的手。 ……这个红毛的悠哉个性,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她根本不懂库法与她被迫站在怎样的立场上。 不光是梅莉达与爱丽丝,就连身为指导者的库法与萝赛蒂,也会被大众当成比较对象。从举止到教养以及学生的实绩,源源不绝的众多视线一直在评价两人,评估着「哪边比较能干呢?」 倘若彻底理解这一点,库法的回答只有一个。 ──不能输。就算是为了小姐的名誉,也绝对不能输给这女人。 库法这时才总算回以微笑。库法举起自己被萝赛蒂握住的手,然后──啪的一声,毫无预兆地甩开萝赛蒂的手。 萝赛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咦……啊……呃……咦……?」 「十分抱歉,我无法继续跟你融洽相处。」 「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种吊儿郎当女,会对梅莉达小姐的教育造成负面影响。」 「吊儿郎当──!」 萝赛蒂的尖叫响彻隧道里。 萝赛蒂甚至双眼涌现泪水,逼近库法质问他: 「吊儿郎当是什么意思,吊儿郎当是什么意思呀!你之前明明不会说这种话!之前明明那么温柔且绅士!」 「那是两回事。看透应该讨好的时机与对象,也是绅士的造诣。」 「真……真不敢相信,你这阴险小人!亏我那么感动!我原本还觉得真的有像王子殿下一样的人,就好像作梦一样!把我的怦然心动还给我!」 「啥?怎么可能有那种肉麻的王子殿下啊。请在十二岁之前就从童话世界毕业吧,你这幼稚脑。」 「唔……唔……唔噫──!真教人火大!」 甜蜜罗曼史的预感摇身一变,两个大人开始无药可救的口头争执;制服打扮的公爵家千金们看到眼前的大人这副模样,只是不知所措地感到困惑。 「啊哇……啊哇哇哇哇……!为……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总之不能一直袖手旁观,生性认真的梅莉达勇敢地踏出一步。 「必须阻止他们两人才行!我们上吧,爱丽!」 「咦?」 「啊……」 梅莉达猛然回头,两人面面相觑。 眼看着梅莉达的脸愈来愈红,相对的爱丽丝则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茫然样,轻轻点了点头。 「嗯。」 「咦……呃……这个……那个……」 「我该做什么才好?」 「还是算了!刚才的不算!我来想办法解决!」 梅莉达慌张地挥了挥手,然后拼命提高音量: 「老师,够了!请你别像个小孩那样刁难人!」 一直唇枪舌剑地争吵的家庭教师搭档,忽然噤口不语。 「我认为刚刚是老师不对,讲别人坏话是不好的!」 「唔……真没面子。」 比库法年幼的女孩对他做出了再合理不过的指谪。库法微微低下头,于是萝赛蒂看似愉快地笑着将脸凑近。 「活该~挨骂了吧~」 库法移开视线,同时一挥手臂,拍打萝赛蒂的屁股。啪──!响起了着实宏亮的声响。 「好痛──!你……你打我屁股!色狼!性骚扰!」 「来,小姐,棉花糖脑袋女实在太吵,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你……你说谁是棉花糖脑袋!你这冒牌绅士!」 库法将手放到梅莉达肩上,优雅地转过头。 「那么再会了,爱丽丝小姐。还有,呃……普利凯~~特小姐?」 「唔,你是用瞧不起人的语调在喊别人的姓氏吧……!」 萝赛蒂一脸不甘心地咬牙切齿,然后眼中带泪地转过身…… 「哼,你就准备好丧气话,等着比赛日到来吧。我家的小姐会把你的梅莉达小姐打得落花流水啦啊啊啊啊!」 萝赛蒂丢下仿佛坏人范本一样的台词后,哒哒哒哒哒──地卷起沙尘飞奔离开。被留下的爱丽丝碎步追了上去。 等看不见两人身影后,梅莉达脸上冒出冷汗,开口说道: 「那个,老师,我……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到处树敌,比赛真的没问题吗……」 「说得也是呢,总之……」 库法将手放到梅莉达的肩上,对她露出微笑。 「小姐,接下来一星期,请你做好不会有茶会时间的觉悟。」 「咦咦咦咦~~!」 梅莉达今天不晓得是第几次的哀号,响彻了整条隧道。 ? ? ? 回家后,两人到宅邸后方被植物园包围的广场。愈来愈不能落败的梅莉达小姐,今天是库法就任她家庭教师第三天的指导课。 为了在一星期后的期末公开赛中留下成果,必须以最大限度活用所剩不多的时间,从今天起得进行实战性的指导课程。 「为此,首先要请小姐学习玛那的低迷(low)、中立(ral)与混沌(chaos)状态的差异。」 「低迷,中立?」 库法照惯例换上衬衫打扮,梅莉达则是穿着女仆们事先帮忙洗干净的运动服。两人跟早上一样拿着木刀互相对峙。 广场角落新设置了事先拜托艾咪摆放的黑板。库法手拿粉笔,秉持宛如学校老师一般的心情开始讲课。 「一年级的这个时期,应该还没有学到吧。这种概念也被称为『调整(alig)』,会表现出能力者的玛那目前处于何种状态。」 库法半个身体面向黑板,伴随着话语用粉笔沙沙地写下文字。 「完全没有缠绕玛那的『低迷』状态,解放玛那,让玛那平均地流通到全身排出孔的『中立』状态──这也被称为『一般状态』。还有最后是为了发动攻击技能,将玛那集中在一端等等,玛那不平均地偏向某一处的状态,叫做『混沌』。」 库法停顿了一下,用粉笔前端戳着意味「中立」的文字。 「我们经常看见的攻击力、防御力等能力表,是将处于中立状态的能力者身体能力,按照弗兰德尔统一白刃战能力测定基准数值化的结果。如同小姐已经体验到的一般,玛那会飞跃性地提升人类的运动能力。反过来说,如果处于没有缠绕玛那的低迷状态,我们就跟普通人没两样。」 库法忽然想起任务前翻阅过的资料,呵呵笑了起来。 「过去的小姐就是在这种所谓的低迷状态下测量能力,才会测出那种悲惨的成绩呢。」 「呜呜~……」 虽然梅莉达泪眼汪汪地垂头丧气,但也不需要那么悲观吧。假如现在试着再次测量能力,可以想见会是跟入学时完全无法相比的数值。 库法暂且放下粉笔,将木刀插在地面上。 「那么,立刻来实践看看吧──小姐。请你解放玛那,从低迷调整到中立状态!」 「是……是的!嗯……!」 梅莉达闭上眼睛并用力握拳,集中精神。过没多久,砰!地一声,从她全身喷射出黄金火焰。 「我成功了!」 「太慢了!解放玛那花了三秒。」 「咦咦咦咦?」 库法无视感到惊愕的梅莉达,始终一脸事不关己似的表情。 「可……可是我很拼命去做了!」 「你以为出其不意地偷袭过来的敌人,会等你三秒吗?你觉得『我很拼命在准备,所以请等一下』这种借口管用吗?」 「呼呜~……!」 梅莉达在脸颊囤积满满的懊悔,又变得泪眼汪汪。 但库法毫不留情。 「小姐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吧。面对缠绕着玛那的能力者,没有玛那的人实在过于无力!转移到中立状态的时间,肯定是愈短愈好。这也是每天的功课之一。从现在起,要请小姐每个月把解放时间缩短零点一秒,如此一来,等到三年后──」 库法话说到一半,眨了一下眼睛,就在这一刹那,苍蓝火焰一口气占据视野。 「小姐只要零点零一秒就能进入备战状态了。」 「好……好厉害……」 库法过于自然且瞬间的玛那解放,让梅莉达倒抽了一口气。 库法将玛那平息到低迷状态,从口袋里拿出怀表。 「那么小姐,我要测量正确的时间,请你再一次解放玛那。」 「是……是的!」 梅莉达暂且平息玛那,然后再度使劲解放。 轰!辉煌火焰从她全身喷射出来。 「我成功了!」 「比刚才更慢!重来!」 「咦咦咦咦!」 「在你创下今天的最高纪录前,要一直重来喔,无论几次。」 「呜呜~~……!」 梅莉达将运动服的衣角捏得皱巴巴的。 「老师真残忍!」 「你说我残忍?才没那回事。」 毕竟库法在训练时代,只要连续犯下两次同样的失误,就会遭到鞭子抽打,在库法克服弱点前,会被扔到反省房里。跟那段日子相比,现在根本是天堂吧。 就在这时,背后的草丛发出窸窣声响,有气息动了起来。 「……嗳,你听见刚才那番话了吗?小姐说老师很残忍呢!」 「他果然是残暴教师呀……!」 是来偷窥训练情况的女仆们在聊八卦。就说了我并不残暴。 大约重来两次后,梅莉达总算出现与刚才同等的时间记录。梅莉达早已经气喘吁吁,但库法再次拿起粉笔,对那样的她宣告: 「请你暂时照那样维持中立 状态。我先继续说明下去吧。」 库法拿粉笔沙沙地在黑板上写下文字。 「就是关于我们的位阶──武士的特征。小姐应该已经学过了,但就当作温习,让我们再一次确认详细内容吧。」 库法沙沙地在黑板上写下漂亮整齐的文字。 虽然是跟课本重复的内容,但梅莉达认真地以视线跟着。 「暗杀位阶……收缩……玛那……」 「嗯,关于武士位阶的战斗方式,我打算从基础慢慢指导你。现在想请你注目的是这边──关于能力的强化资质率。」 库法在变得有些狭窄的黑板上,写下「攻击、防御、敏捷、特殊、攻击支援、防御支援」这六个项目,替各个项目分配了「b、c、a、c、c、─」这些等级。 「这个等级表,是显示出该位阶的能力者缠绕玛那时,各个要素会以多少比率获得强化。倘若是武士,敏捷力容易有大幅强化,相反地防御力就难以获得强化呢。即使进行不合自己位阶的训练,也只是没有效率而已,因此训练时间也按照这张表,以2、1、3、1、1的比率来分配比较理想吧。」 「原来如此!」 梅莉达坦率地点头。库法露出微笑,同时再次用木刀戳向地面。 「这种基础能力的锻炼,也是每天的重要课题。还有从今天起的一星期,要请小姐为了公开赛,再熟练一份特别菜单。」 「特别菜单?」 「原本是想请小姐至少学会一项攻击技能……但如果是一年级学生的这个时期,攻击技能只是华丽,不会成为非常重大的决胜招。我想这边就让我简单快速地传授小姐『为求获胜的方法』。」 库法从地面拔出木刀,用手转圈后,摆出迎战架势。 「那么,小姐应该也迫不及待了吧。是小姐期待已久的对战时间喔。」 梅莉达似乎回想起今天早上的恶梦,她的美貌扭曲地变形。 lesson:3 ~被从旁守护这件事~ 梅莉达·安杰尔 位阶:武士 hp 186         mp 20 攻击力 18(14)  防御力 15  敏捷力 21 攻击支援 0~20%     防御支援 — 思念压力 19% 主要技能/能力 隐密 lv1 综合评价……【1-f】 涅尔娃·马尔堤吕 位阶:斗士 hp 274         mp 31 攻击力 25     防御力 24  敏捷力 18 攻击支援 —       防御支援 — 思念压力 10% 主要技能/能力 钢体 lv1/支援效果减半 lvx/盖力克铁锤 综合评价……【1-d】 【斗士】 以出类拔萃的攻击性能和防御性能压制敌人的位阶。只有斗士才能使用单枪匹马冲入敌人阵营的豪爽战法。另一方面,斗士不具备任何支援能力,且具备会将同班的支援效果减半这种棘手的特质,因此运用时应多加留意。 资质(攻击:a 防御:a 敏捷:c 特殊:— 攻击支援:— 防御支援:—) 七月也迈向尾声,学生们期盼已久的的长假逐渐靠近的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在明天就是结业典礼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正准备进行少女们互相展现武艺的期末公开赛。 比赛会场是学教区周边的养成学校共同使用的巨大竞技场。场地里设置着好几个边长三百公尺的方形舞台,有森林、荒野、废墟、湖上等等,预设了所有种类的战场;照学年分组的小组会依序对战,一决胜负。 垂挂的布条上大大写着「公开赛」一词,让学生们的士气格外高昂。平常极力避免与外界接触的千金小姐学校,也只有今天是另当别论。以学生的家人为中心,包括街上的居民、其他学院的学生们、千里迢迢来参观的观光客,甚至还有骑兵团来视察,数千名以上的群众填满观众席。穿上比赛用的特别演武装束(battle dress)的少女们,也会猛然涌现干劲。 在这当中,说到我们位于一年级学生选手休息室的梅莉达小姐── 「老师,有没有在舞台上尽量不引人注目的诀窍呢……?」 她的表情一脸黯淡,伫立在角落。 难得准备的演武装束,让她散发宛如战场天使般的光辉;但依然孤伶伶的小姐甚至无法加入会议的小圈圈里。不仅如此,在旁坐立难安地打发时间,似乎让梅莉达郁闷的心情愈来愈沉重…… 「你在说什么丧气话,纵然是武士位阶,该发挥本领时照样会快刀斩乱麻地取胜,接受众人『哇!』的欢呼。没有这样的气概怎么行呢?」 「可……可是,有那么多观众在看喔……!」 「这不是绝佳的成名战吗?」 「我没什么自信耶……」 比赛还没开战,梅莉达已经整个人垂头丧气。她明明由衷期盼终于能展现出玛那的这天,与库法进行了整整一星期充实的训练,但真要上场时,似乎还难以抹拭深植内心的废物精神。 要是紧张成这样,连平时的一半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吧。梅莉达似乎完全无法想像自己活跃的场面,她一脸灰暗的表情,仿佛已经注定落败一般。 距离出场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这可不妙。纵然库法一脸若无其事地随侍在旁,内心仍慌张了起来。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小姐获得自信才行。 然而,仿佛在嘲笑库法这种想法一般,一个尖锐的声音向梅莉达搭话。 「哎呀,梅莉达!你怎么啦,怎么缩在那种角落呢?」 是带着成群姐妹前来的涅尔娃·马尔堤吕。梅莉达被一如往常的人数差距震慑,表情愈来愈僵硬。 而且涅尔娃等人的小组,居然是梅莉达的对战对手。 「你没有临阵脱逃,乖乖地来啦,真了不起呢。但你不要紧吗,你看起来情况很差喔。」 「这也没办法呀,涅尔娃小姐。」 「毕竟她等下就要在众人面前丢大脸了嘛!」 简直就像商量好似的,跟班们这么起哄着。 「啊哈哈!」涅尔娃以响彻整个休息室的音量这么笑了。 「说得也是!嗳,梅莉达,你在比赛时也打算像那样缩在舞台角落吗?既然这样,倒不如跳支舞娱乐一下所有观众吧。这是命令。」 「我……我不要……」 「你的家人也有来观战吧。看到你丢脸的模样,他们会怎么想呢?看到你被周围观众指指点点当成笑话,你觉得他们作何感受,你说呀?」 「……唔!」 梅莉达只是紧咬嘴唇,无法反驳。不知不觉间,休息室变得鸦雀无声,其他学生也表情尴尬,担心地看着这边。 涅尔娃仿佛想说自己的话是大家的心声一样,直截了当地说道: 「说真的,像你这种人为什么会在我们的学院里呢。现在也还不迟,你快点转学到普通的男女合校,找个夫婿嫁了吧。一直赖在这里真是难看。」 「……呜!」 梅莉达的肩膀颤抖着,低头看向下方的眼角缓缓渗出泪水。 「──涅尔娃小姐,恕我冒昧。」 事已至此,库法迅速插入两人之间。 涅尔娃仿佛想说等你很久了似的,扬起嘴角仰望库法。 「哎呀老师,您好。找我有事吗?」 「是呀,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拜托你。」 「哎呀,请您尽管直说。」 「我觉得耳朵快烂掉了,可以请你闭嘴吗?你这母猴子。」 涅尔娃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库法背后的梅莉达,还有其他学生都楞楞地注视着这边。 「母……母……母猴……真讨厌,我好像听错了什么。不好意思,库法大人,麻烦您再说一遍。」 「你给我说话小心点,低能儿。当心我把你给沉到水道底喔──我刚才是这么说的。」 周围一片哗然,毕竟对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们而言,这是她们至今不曾听过的粗鲁话语。 涅尔娃得知自己被明显辱骂,气得嘴唇直发抖。 「你……你你你居然要本小姐说话小心点……?」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我实在无法忍受梅莉达小姐被像你这样的人继续侮辱下去了。」 「什……!」 库法单膝跪地并低下头。他感受到梅莉达强烈的视线盯着他背后看。 「你根本不了解梅莉达小姐。梅莉达小姐是非常崇高的人物。无论遭遇多么不合理的事情,都依然正直;是个不管挫败几次都能重新站起来的坚强人物。对此袖手旁观且加以嘲笑的你,要谈论梅莉达小姐,坦白说让人非常不快。」 「……唔!」 涅尔娃差点往后倒退两三步,但她勉强保住自尊心。 「哼……哼!无名贵族当上公爵家的佣人,就得意忘形起来了吗?」 涅尔娃用力指向依旧单膝跪地的库法。 「什么梵皮尔家呀,听都没听过。就算说是家庭教师,反正也只是念念图画书,然后领薪水而已吧!」 「别瞧不起老师!」 啪!一名少女拍掉涅尔娃的手。 是以烈火般的气势冲向前方的梅莉达。 「他是最棒的老师!敢瞧不起他,我绝对饶不了你!」 梅莉达大叫到这边,猛然惊醒似的按住嘴巴。 她居然会表露 感情到这种地步,同学们也非常吃惊吧。不过,已经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涅尔娃稍微睁大了眼后,像是觉得有趣似的扬起嘴角。 「哦~你说饶不了我,具体而言,是打算做什么呢?」 「……呜!」 梅莉达咬着嘴唇,握住拳头──坚定地抬起头。 「我要在比赛中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你真敢说呢,没用的废物!」 双方的视线交锋,啪叽!地迸出火花。 「我很期待比赛喔,梅莉达。」 涅尔娃最后又一次嘲笑梅莉达,然后转身离去,她带着一脸困惑的姐妹离开了休息室。 在她们离开后的休息室内,差点飘散出非常尴尬的气氛,不过── 「……开……开会,开会吧!」 比较振作的几名女学生这么呼唤周围,众人像是回想起来似的恢复喧闹。 就那样僵硬了一阵子的梅莉达,突然抱头发出呻吟。 「不小心说出来啦~~!怎……怎么办?」 「哎呀,你不小心说出来了呢。」 「为什么老师看起来那么开心呢!」 就库法来说,也难怪他会忍不住想呵呵笑。 毕竟库法找到了启动梅莉达干劲的开关所在处。 看来梅莉达她……似乎是个不为自己,而是能为别人发挥力量的孩子。 「那么小姐,如果你在比赛时感到怯懦,还请想起我的存在。」 「想起老师?」 库法牵起梅莉达的手,用双手轻轻包围住。 「希望小姐可以为了我的名誉,让这个会场里所有的观众都知道我的指导并没有错误。」 「为了老师……」 这番话沉重地压在比库法矮上两个头的小女孩肩膀上。 梅莉达的表情仿佛惶恐不安的心灵稳定下来了一样,她勇猛地抬起头。 「请看着吧!我会加油的!」 ? ? ? 虽然库法试着这么鼓励梅莉达,但其实差点被不安压垮的人反倒是库法。 库法离开选手休息室,回到观众席的一角坐下。再过不久,比赛就会从梅莉达她们一年级学生的部分开始,因此周围的期待也不容分说地逐渐高涨。 隔壁座位可以看见艾咪的身影,她带了作为便当的野餐篮前来加油。 「库法先生,您简直就像自己要上场一样紧张呢。」 「嗯,是啊。我怕得要命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 库法稍微瞄了一下观众席后方上层……那里设置着对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具备强大影响力的名流仕绅的贵宾席。 当然,也能看到身为库法与梅莉达生命线的两名人物身影。 其中一人是将银色头发向后梳理整齐,年约五字头的男性。他是安杰尔骑士公爵家现任家长菲尔古斯·安杰尔。搭配刻画在脸上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 还有另一个人,戴着羊毛帽且套着紧身长外衣(justaucorps),瘦弱的身躯宛如枯枝般的老人,正是库法的委托人;也就是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长莫尔德琉卿。他是被怀疑有外遇,已故的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父亲,也是梅莉达的外祖父。 莫尔德琉卿应该非常担心梅莉达不知会在众人环视下出怎样的丑吧,他一脸神经质地环顾周围,脸颊抽搐着。其中他最在意菲尔古斯的脸色。因为能够坚决否定梅莉诺亚的外遇,以安杰尔家姻亲的身分获得菲尔古斯的信赖一事,正是莫尔德琉卿的宿愿。 至于那位菲尔古斯公,则是一脸严肃地俯视舞台。库法感觉他的视线忽然看向这边,连忙将头转回原位。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库法内心慌张不已。 倘若梅莉达像之前那样,在比赛中只表现出丢脸的结果,菲尔古斯公会愈来愈怀疑妻子的不贞。莫尔德琉卿的立场会变得更加危险,进而追究特地派遣的暗杀教师究竟在做什么。极端地说,视这场比赛的结果,库法与梅莉达也可能会一起被收拾掉。 为了两人能在这三年内生存下去,最初的考验就是今天! ──拜托你了!小姐! 库法十指交握,专心祈祷一阵子后,听见了一个打岔的声音。 「奇怪~你看起来很紧张呢,阴险的冒牌绅士先生~?」 以刻意挖苦的语调和动作走近的,是可媲美时尚模特儿的红发美少女。让人联想到艳丽妖精的装扮,在大众当中也格外显眼。 「亏你之前把话说得那么满,这是怎么回事呢?果然是那个吗,空有一张嘴,却不具备实力是吗?喔呵呵呵呵!」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普利凯屁小姐吗?」 「是普利凯特!才不是普利凯屁,是普利凯特啦!你别搞错成那么下流的名字好吗?」 普利凯屁,也就是萝赛蒂·普利凯特头顶气到冒烟地愤慨不已,她粗暴地坐到库法隔壁的座位上。 艾咪隔着库法,从另外一边有些讶异地歪头问道: 「库法先生,那一位是?」 「听说是爱丽丝·安杰尔小姐的家庭教师。」 「哎呀哎呀,我叫艾咪,是梅莉达小姐的专属女仆。如果你愿意与我融洽相处,我会很高兴的。」 艾咪隔着库法伸出手,于是原本气鼓鼓的萝赛蒂表情一变,仿佛拿到点心的小孩一样双眼闪闪发亮,握住艾咪伸出来的手摇个不停。 「我可以跟女仆小姐聊天吗?我叫萝赛!请多指教!」 虽然不太懂她的意思,总之她似乎非常开心。 「什么嘛!我还以为本家的人内心都很阴险,结果并不是那样啊!会玩弄少女心的冒牌绅士似乎只有一个,我放心啦!」 「那真是太好了呢。」 库法敷衍过头地回应一声后,将视线移回舞台上。 「……怎么,看你一脸沉重,你那么担心梅莉达小姐吗?」 「那是当然的。」 毕竟这攸关库法的生命啊! 萝赛蒂忸忸怩怩地握住裙摆,继续提出问题: 「那个,呃…………坦白说,怎么样啦!你觉得梅莉达小姐有前途吗?」 「还不坏喔。」 库法立刻回答,视线依然盯着舞台,继续说道: 「虽然小姐没有特别突出的才能,但她理解得很快。小姐生性老实且认真,会立刻吸收我教她的事情。」 库法确认真正的心情,自己也点头感到同意。 「小姐值得教导,她还会继续成长。」 「呵呵。小姐会那么老实,都是多亏库法先生呢。」 艾咪面带微笑地这么插话,因此库法惊讶地看向她。 「多亏我?」 「是的。因为小姐非常仰慕库法先生。」 听她这么一说,库法不觉得糟糕,倒是感觉背后有些痒。 「哦~……」 库法缓缓转头看向没有当成笑话,只是这么低喃的萝赛蒂。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要问这种事情?」 萝赛蒂喃喃回答: 「……因为我家的小姐似乎很在意。」 随后,小号声高声响起,观众席更是欢声雷动。 「哎呀!终于要开始了呢!」 如同艾咪所说,到了期末公开赛的开始时间。 第一场比赛的选手们,陆续进到竞技场内合计共五个的舞台上。梅莉达与涅尔娃对战的场地,是耸立着茂密树丛的森林舞台。 「请看,库法先生,在那边!是小姐呢!」 「……唔!」 库法已经很久没品尝过这种胃紧缩起来的感觉。 自己站在战场上时未曾经验过的紧张感,让库法的心脏怦通怦通跳个不停。场上不见萝赛蒂的学生爱丽丝·安杰尔的身影,三人的视线自然集中在森林舞台上。 比赛规则如后述: 一小组的上限为五人,各小组会分配到一个底座点亮太阳之血,被称为「大烛台」的据点,将这个大烛台保护到最后就是胜利条件。 场地上四处可见规模较小的「小烛台」,将玛那注入这些小烛台,可以点火或熄火。 在十五分钟的限制时间后,两边小组的大烛台皆安然无恙的话,则是点燃较多小烛台的一方获胜。只顾攻击的话,我方阵营会遭到狙击;话虽如此,但光是防守也赢不了比赛。这规则最重要的,可说是在攻守间取得平衡点吧。 这项规定是基于会进出夜界的骑兵团战士们长年不断钻研,以少人数的军事行动为前提,所设想出来的精锐军远征战术论(revtion strategy)。倘若期望夺取更多据点,必然得抱持与敌方小组的战士们发生冲突的觉悟。 库法确认涅尔娃那方的小组构成。 敌方小组共有四人。队长涅尔娃的位阶,是攻击力与防御力特别优异的斗士。另外还有一个斗士,第三人是剑士,最后一人则拥有小丑位阶。所幸没看到枪手、神官和魔术师这类后卫位阶,期待并未落空。 然后梅莉达这边的小组则是五人构成。虽然人数看起来较有利,但双方小组大概都没有把梅莉达当成战力计算,因此实质上算是四对四吧。 ──她们也只有现在能像这样小看梅莉达了,等着瞧吧! 就在库法以严厉的视线盯着舞台看时,萝赛蒂望着同个方向,并将脸凑近。 「你知道吗,对方小组的队长,好像叫涅尔娃小姐?她才刚入学,就已经习得一项攻击技能,评价等级听说是『d』呢。」 「我很清楚喔。」 「梅莉达小姐怎么样呢?」 「……很遗憾地,这一星期光是指导她通常攻击的要领就分身乏术了。」 库法俯瞰的舞台上,双方小组的成员正走向舞台中央。这是为了在比赛前握手。比赛开始的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场内的热度无止尽地高涨。 库法两旁的少女们颤抖起身体。 「啊啊,真是的~反倒是在旁观看的我紧张起来了~!」 「我也是!感觉好像能听见小姐的心跳声呢!」 「你们紧张也无济于事吧……」 坐在她们正中央的库法一脸傻眼似的这么说道,但库法也早已经无法移开视线,紧盯着梅莉达的一举一动。 选手们在各自的舞台上开始握手。在森林舞台中央空出一块地的广场上,双方小组的成员也逆向擦身而过。排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人擦身而过时,涅尔娃啪一声地用力拍打梅莉达的手心。 「……呜!」 从远方也能看出两人之间很快就迸出了火花。 各个小组返回自己阵营就位,终于──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竞技场中央设置着巨大沙漏,那沙漏计算着限制时间的十五分钟。沙漏旁边站着两名学院的讲师,一人握着控制杆,另一人则拿着小号。 接到总部的暗号后,他们便接连行动起来。其中一人拉下控制杆后,沙漏便转动半圈,当第一粒沙掉落到底面的同时,另一名讲师高声吹响小号。 轰!的一声,各舞台上合计十个的大烛台,气势猛烈地喷出火焰。 「开始了!」 欢呼声也格外高亢地响彻观众席。 姑且不论其他四个舞台,库法等人应该注目的当然是森林舞台。梅莉达这边的小组队长,似乎是担任班长,名叫尤菲的少女率先挥下了剑,发出号令。 「快攻!」 保护大烛台的尤菲,还有除了梅莉达以外的三名成员采取三角阵法突击。是重视攻击的布阵「王翼弃兵(king"s gambit)」。她们打算趁早占据场地中央,让战局变得有利。 相对的涅尔娃方的小组,则是四人全部上前战斗。她们放弃大烛台的防守,打算以人数优势击溃对手的战力。眼看两军随即拉近距离,在刚才互相握手的中央广场,竖立着一个小烛台的地方开始了大混战。 根据这场混战的结果,会一口气分出胜负。观众的视线都集中在与战况缓慢进展的其他舞台相反,突然就展开激烈战况的森林舞台上。 「嗳,那边的五人小队,为什么让一名成员在旁边玩啊?」 附近观众的说话声也传入库法耳里。似乎是他同伴的另一人竖起食指,说了声:「嘘!」 「笨蛋,说话小心点!那可是梅莉达·安杰尔小姐喔!」 「咦?啊!是传闻中那个明明出身骑士公爵家,却很无能的……?」 「她不会使用玛那的传闻好像是真的呢。你看,她整个人被无视。」 就如同他们所说,岂止是敌人,似乎连同伴都没把梅莉达的存在放在眼里。 正因如此──才有机可趁。 那么,这下已经准备齐全。现在正是颠覆你世界的时候。 上吧!梅莉达·安杰尔! 梅莉达飞奔而出,仿佛听见了库法内心的呼喊。原本在旁观看战况的小组队长尤菲,慌忙地对着离开自方阵营的背影喊道: 「很危险呀,梅莉达同学!快回来!」 梅莉达没有停下脚步。她沿着敌我交错的中央广场迂回前进,打算狙击敌人的阵营。只要能打倒无人防守的大烛台,就是梅莉达她们获胜。 「真卑鄙呢,梅莉达·安杰尔……!」 涅尔娃向三名同伴打了个暗号后,一个人离开广场飞奔到森林中。玛那的恩惠让她以惊人的速度跨越森林,仅仅几秒就冲到梅莉达面前。 「你还真的大摇大摆地跑出来了呢,梅莉达!」 「涅尔娃……!」 梅莉达停下脚步,架起比赛用的刀。涅尔娃嘲笑梅莉达这举动,也挥起她本身的武器锤矛(mace)。 尽管比赛用的武器会磨掉锋刃,而且还施加了缩减硬度与重量的安全措施,但根据击中的部位,当然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当对手的武器掠过身体四五次时,就自动认输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不仅如此,武器的威力还会因玛那而加倍。纵然接招者也有玛那的庇护,还是无法压抑住恐惧吧。即便对手是被揶揄成「无能才女」或「废物」的梅莉达,涅尔娃也没有丝毫踌躇。 「我要重击你的双手双脚,让你丢脸地爬在地上求饶!」 仿佛将虐待狂心态具体化一般的不祥火焰,从涅尔娃的全身猛烈喷出。火焰宛如蛇一般缠绕到锤矛上,往头上高高举起。就在锤矛气势汹汹地挥落的瞬间,学生这边的观众席发出了哀号。 不过,梅莉达逃也不逃,摆出应战姿势;她的瞳眸才蓦地睁大…… 便看见神圣的黄金火焰从她全身释放出来。 她以最敏捷的速度挥起刀刃,突袭锤矛的侧面。 流畅地挥出的冲击,「锵──!」地高声响彻场内。 「什…………!」 遭到反作用与惊愕的袭击,涅尔娃的眼睛睁大到不能再大。 金属声余韵依然响彻在场内的这一瞬间,库法感受到以一直很清楚梅莉达实技成绩的学院学生和讲师为首,包括其家人、学教区的居民和观光客,甚至连在其他舞台竞赛中的选手们,所有填 满这座竞技场的人,内心都一致地想着: 「「「梅莉达·安杰尔她……拥有玛那?」」」 就连其他舞台的选手都惊讶地张大了嘴,甚至忍不住中断了比赛。在眼前目睹到决定性瞬间的涅尔娃,究竟会有多大的冲击呢? 然后,库法的锻炼方式可没有温和到会放过这种绝佳的机会。 「──喝啊!」 梅莉达伴随气势挥出的刀,流畅地击中涅尔娃的肩头。啪沙!地响起玛那的冲撞声,涅尔娃被吹飞到后方。 「咕……呜啊!」 虽然是仅仅一公尺左右的击退,但涅尔娃脚步踉跄地倒落在地。她似乎总算回过神来,连忙爬起身。 她瞪着让自傲的演武装束沾到泥土脏掉的自己,以及悠然俯视自己的梅莉达,一脸懊恼地咬牙切齿。 梅莉达在训练时总是单方面地挨打,这招攻击意外地是她首次获得的一胜。再加上涅尔娃那副屈辱的表情──库法握紧拳头,发出喝采。 「很好!」 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没! 可能的话,库法真想现在立刻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对着周围的观众大喊:「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毕竟……库法清楚地确认到,在梅莉达解放玛那的瞬间,坐在后方贵宾席的菲尔古斯公微微睁大了眼。还有在梅莉达使出漂亮的先发攻击那瞬间,莫尔德琉卿惊讶到眼珠都快掉出来的模样。 看仔细了!那就是!你们评为无价值的战士身影! 「啊!实在太棒了,梅莉达小姐!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 「还没完!好戏现在才要开始喔,艾咪小姐……!」 艾咪拿出手帕嚎啕大哭,库法与她一同再次注视着舞台。 双方相隔仅仅三公尺的距离对峙着。涅尔娃似乎总算从冲击中逐渐振作起来,尽管冒着冷汗,她仍虚张声势地「哈!」了一声。 「……你少得意忘形了,只不过是小婴儿总算学会道具的使用法而已嘛。」 「…………」 不用说,已经不只是观众席,就连其他舞台的选手们,视线也紧盯着这两人看。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与喧嚣声控制着整座竞技场。涅尔娃非常在意周围的观众,相对地,梅莉达则是以冰冷的视线观察着对战对手。 梅莉达一定是这么心想:「涅尔娃多么软弱啊,跟老师完全不同。」 「嗳,你不出招吗?」 「咦?」 就在涅尔娃呆楞地张嘴后,梅莉达随即往前踏步。涅尔娃连忙举起锤矛想阻挡刀的轨道,双方冲撞,发出金属声响。梅莉达立刻反击,刀光又是两闪,三闪。若要比瞬间爆发力,武士位阶略占上风。涅尔娃只能狼狈地挥动武器。 梅莉达挥起感觉相当沉重的一击,涅尔娃反射性地举起锤矛。随后涅尔娃的小腿立刻被踹飞,她难看地跌倒在地。 「好……痛!」 涅尔娃狠狠跌了一跤,两人因此拉开距离,而没遭到追击一事,应该算是幸运吧。梅莉达从容不迫地走近连鼻头都沾满泥巴的涅尔娃。 「就算对手拿着武器,也未必会以武器攻击喔。」 「……!你……你这家伙!」 梅莉达看准涅尔娃跳起来的时机,当场扫了一脚。她描绘着半月形轨道刨地,飞舞的土块猛攻涅尔娃的颜面。 「呜啊……噗!什么……?」 涅尔娃用双手揉眼睛,梅莉达朝着涅尔娃变得毫无防备的躯干使出浑身的一击。迸出强烈的冲击声响,涅尔娃再度吹飞到后方。 「那……那女孩好厉害……不过──」 观众席有几个人吓到表情扭曲。库法又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声音同步了。 「「「真是冷酷无情……!」」」 然后因别种意义感到惊愕的,是坐在库法隔壁的萝赛蒂。 「梅……梅莉达小姐那种战斗方式……根本完全是意识到在实战中互相残杀的战法呀……!」 她猛然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瞪着库法的脸。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师啊。」 库法若无其事地回答,仿佛事不关己似的忽略萝赛蒂的视线。 观众席上迸出不为人知的火花,另一方面,森林舞台的战况更是逐渐白热化。趴倒在地上的涅尔娃,不停颤抖着肩膀并发出呻吟: 「本小姐居然……会被这种……明明是梅莉达·安杰尔,竟敢这么嚣张!」 不祥火焰从涅尔娃的背后更猛烈地喷射出来。 涅尔娃宛如野兽一般跳起,然后用双手将锤矛高高举起。她全身的不祥火焰弯曲扭动,集中到静止在头上的锤矛顶部,散发出格外强烈的光芒。 「吃我这招『盖力克铁锤』!」 梅莉达惊讶地睁大眼,瞬间大幅度地往后跳。 尽管两人之间有段距离,涅尔娃仍毫不在意地挥下锤矛。她动作流畅得仿佛之前的笨拙是演戏一般,往前踏步后一口气将锤矛摔向地面。 玛那爆发开来,以勇猛的破坏力穿破地面。踏脚处出现放射状的龟裂并爆炸,土块与沙尘大量飞舞弥漫。晚一步出现的冲击波呈圆环状拓展开来,甚至撼动到观众席的群众。 余波也传递到库法的座位,紊乱的风轻轻摇晃浏海。 重量系武器的初级攻击技能「盖力克铁锤」……真是了不起的威力。要是那招直接命中,就凭梅莉达现在的防御力是无法彻底挡住的吧。对身经百战的勇士来说,敌人的攻击技能也是恐怖与警戒的对象。更何况如果是初学者,纵然颤抖到动弹不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梅莉达小姐她……可是每天都被比那更可怕的攻击打得落花流水,但她每次都会站起来,无论几次都会面对挑战。 「呼……呼……」 涅尔娃从地面拔出锤矛,站起身来。周围约三公尺的部分皆已崩塌,大量沙尘阻碍着视野。就在她畏惧敌人的气息,踉跄地踏出脚步时── 梅莉达穿破沙尘,冲到涅尔娃面前。她毫不迷惘地挥出的一刀,与锤矛激烈冲撞,迸出火花。要在起伏不平的踏脚处上踏步相当困难,双方就这样开始极近距离战。 就在这一瞬间,涅尔娃仿佛想说「是我赢了!」似的扬起了嘴唇。 虽说两人都在养成学校接受战斗训练,但以剑士来说,水准都还有待磨练。她们无法采取确实的防御和回避行动,与帅气的剑舞相距甚远。倘若以几乎紧贴的状态互相挥舞武器,必然会击中彼此的身体。 涅尔娃使劲拔出的锤矛,搭载着离心力击中梅莉达的侧腹。低沉的冲击声响彻周围,涅尔娃的嘴唇残暴地扭曲。 梅莉达摇晃了一下身体,不过……她立刻站稳了脚步。 「──喝啊!」 梅莉达仿佛要回敬对方似的挥刀反击,突袭涅尔娃的肩头。啪哩!迸出惨痛的冲击声,涅尔娃的身体大幅度向后仰。 「什……!」 涅尔娃不晓得是第几次的惊愕。她狼狈地踩空并停下脚步,但还是被击退了约一公尺。 相对的,眼神犀利瞪着她看的梅莉达,站立位置相差不到二十公分。 「……咕!」 涅尔娃露出虎牙,勇敢地挑战梅莉达。刀与锤矛好几次激烈冲撞,每次都发出鲜明强烈的冲击声响。 锤矛再次抢先命中对手的躯干。梅莉达痛得皱起眉头,但她立刻站稳脚步。然后她反击的一刀用力吹飞涅尔娃。 战况发展至此,观众们也察觉到异常。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啊,能力值应该是对手占优势吧……?」 「不光是这样啊!为什么从正面互殴,斗士却居于劣势?斗士的卖点不就是近战专家吗!」 「问……问我也没用啊!会不会是骑士公爵家的秘术还什么的?」 看到涅尔娃单方面被压着打的身影,观众感到困惑不已。竞技场里虽有数千人,但这当中注意到机关的人,只有以骑兵团相关人士为中心的极少数人物。 坐在库法旁边,隶属亲卫队的菁英小姐似乎也是其中一人。萝赛蒂宛如宝石般的眼眸,映照出感情惊讶地睁大…… 「难道说,那孩子她……会『驯服混沌』?」 听到萝赛蒂感觉难以置信的声音,库法的嘴唇得意地扬起。 ? ? ? 「驯服混沌是什么呢,老师?」 在为了公开赛进行训练的第一天,梅莉达这么询问背对着黑板执起教鞭的库法。 根据库法所说,那是会超越攻击技能的胜利关键。 库法用粉笔敲了敲写满文字的黑板,开口回答: 「『驯服混沌』是骑兵团战士们使用的高等技巧之一。关于调整的中立状态和混沌状态,刚才也稍微提到了对吧?」 「是的。呃……玛那平均地遍布全身的状态称为中立,相反地不平均地偏向某处的状态称为混沌,是这样吧?」 库法点了点头,毫无预兆地解放自己的玛那。 轰!的一声。从梅莉达的角度来看,有种像是火山喷火的压力一口气涌现过来。梅莉达睁大了眼,上半身不禁摇晃了一下;库法则是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对她说道: 「小姐,你还记得两天前,也就是上课第一天,我告诉你的关于玛那排出孔的事情吗?王冠、理解、严格、智慧、慈悲、荣誉、王国、胜利、基础,还有美丽……假设能力者的玛那总量为百分之百,把玛那在全身上下共十个的排出孔各加压百分之十的状态就是中立。这就是能力数值与全身的玛那压力──即被称为『思念压力比率』的基本。」 「是……是的……」 「身体缠绕玛那可以强化肉体和武器的能力值,这点只要观察低迷状态与中立状态的差距,就一目了然。然后这种强化率只要减弱对相关曼托加压的玛那就会变低,反过来增强玛那的话,就会变高──架起你的剑。」 听库法这么一说,原本维持中立状态的梅莉达连忙举起手臂。库法将自己的木刀挥向梅莉达手上握着的木刀。 库法明明稍微使劲地用力挥下,却是他的木刀发出啪哩声响被弹开。接招的梅莉达反而没受到多大的冲击。 一看之下,库法握着的木刀只有缠绕微弱的火花。 「就像这样,无论多么沉重且迅速地挥动武器,减弱玛那压力的攻击都不会有超出外观以上的威力。但反过来说,倘若大量加压玛那……」 库法这么说道的同时,缓缓挥动木刀,花上两倍时间挥落。虽然是让人有些不耐烦的慢动作,但那把木刀上有苍蓝火焰以宛如岩浆般的气势旺盛燃烧着。就在那刀缓缓地,慢慢地击中梅莉达握着的木刀那瞬间── 啪唰──!发出了爆炸般的声响,梅莉达仰面被吹飞出去。 「呀呜!」 「就像这样,攻击的威力会膨胀成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 库法看着眼前跌倒在地,眼冒金星的梅莉达,无情地拍了拍手。 「好了,快站起来!」 「呜呜,是~……」 「这就是调整与思念压力比率的基础知识。我们将玛那压力高于百分之十的地方称为『混沌比率』,其他部分则称为『中立比率』来加以区分。把一个地方的混沌比率提升得愈高,愈能强化那部分。像是能够暂时提升攻击力,或是提高防御力和敏捷力。不过这招有利有弊,既然玛那总量是百分之百,将玛那集中加压在某一部分,就表示其他大部分会变弱。」 库法这么说道,同时将木刀插在腰上,摆出拔刀的架势。 「例如能力者发动攻击技能时,大多是将玛那集中在武器上,相反地身体的防御力会薄弱到极点。」 「是发动攻击的机会呢!」 「正是如此。不过对方正在准备强力的攻击,倘若挑错时机,会直接遭到反击;请你先理解有这样的危险性。」 库法解除架势,将玛那平息到低迷状态,再次回到黑板前。 「倘若能运用自如,混沌状态极其有利,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战斗时,在攻击或防御上控制玛那压力的行为,平常几乎是无意识地进行。」 「无意识地?」 「是的。毕竟只有能力者的『意志』会加压玛那──小姐在与我过招时,也会自然地增加缠绕在武器上的玛那;或是在感觉要挨打时,将玛那集中起来,想保护该部位喔。」 「不会吧!」 连忙俯视自己身体的梅莉达实在太滑稽,库法不禁露出微笑。 「无论处于何种状况都能平均维持玛那的技术,称为『贯彻秩序』。要靠自我意识去控制玛那和思念压力比率,就是那般困难。」 库法说完后,再次拿着粉笔面向黑板。虽然已经几乎没有可以写字的空间,但接着要传授的是今天最后的课程。 「在这边先说明一下技能的架构吧。代表攻击、防御(aegis)、移动(figure)的各种技能,是将掌控玛那和思念压力比率的无意识模式化的东西。」 「将无意识……模式化?」 「是的。例如在下次的比赛中,会成为梅莉达小姐对战对手的涅尔娃小姐,她已经学会被称为『盖力克铁锤』的重量武器系攻击技能。这是刊登在课本上的基本技能呢。」 库法用双手的手指握住小小的粉笔,高举到头上。 「这项技能是在『把武器挥向头上→往前踏步挥落武器』这一连串动作中,将『把玛那集中在武器上→维持一定时间的集中=冲撞到什么的话就爆炸→转移至中立状态』这种玛那的流动模式,以『混沌比率45%』深层记述(programing)下来,然后『命名存档』为『盖力克铁锤』。呼叫出这个程式,能够在限定范围内控制无意识下的玛那和思念压力比率。所以攻击技能几乎只能进行固定的动作,破绽相当大,相对地具备通常攻击无法相比的强大威力。」 这些事对刚进入养成学校就读的一年级学生来说,似乎有些太复杂了。 不过与库法的担心相反,手指贴着下颚,认真听课的梅莉达,没多久后抬起头提出疑问: 「那么,学院的学姐和骑兵团的人们在使用技能时,会勇猛地喊出招式名,莫非是『这个程式给我出来!』的意思吗?」 「太棒了,就如你所想的一样──当然经过训练的话,即使不发出声音也能使用;但『我要用这招技能喽!』的强烈念头,果然还是会成为玛那的爆发力,赋予技能更加强力的效果。」 「老师,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尽管问。」 梅莉达礼貌地举手之后,提出下一个问题。 「刚才老师说到『刊登在课本上的技能』,这表示另外有没刊登在课本上的技能吗?」 「当然。因为怎样的攻击动作才适合自己会因人而异,千差万别。刊登在课本上的技能只有无论谁都能通用的单纯动作。更进一步的技能要由使用者各自摸索战斗方式,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独门技能。」 「独门技能……!老师也有吗?」 库法露出有些苦涩的表情点了点头。库法回忆起他以前被迫进行创造技能数量的训练,最终被迫想了大约两百个技能,但 想到后面时灵感也逐渐枯竭,让库法感到厌烦。而且其中能在实战里派上用场的,即使是现在也仅有极少数。 「虽然有些多余,但是小姐,顺道给你一个忠告。」 「咦,是。」 「要开发独门技能,使用者的战斗判断力不用说,这领域还讲求命名品味。最好能先阅读大量书籍或诗集来磨练感性。」 「老……老师,你的肩膀在颤抖,是想起讨厌的回忆吗?」 「请别放在心上。」 库法左右摇了摇头。替自己想的技能取了糟糕的名字,在同伴之间引起大爆笑这种经验,肯定是每个人都有过的。 库法像是要恢复平常心般「咳咳!」地轻咳了两声。 「那么,讲解到这边,小姐应该明白了吧。刚才所说的『驯服混沌』,就是指有意识地控制托付给无意识的玛那和思念压力比率这种技术。」 库法从填满黑板的文字列中找出「驯服混沌」一词,敲了敲该部分。他宛如数学一般,在那个词汇下面写出算式。 「以小姐和涅尔娃小姐的能力为例子,来思考看看吧。从前几天的成绩单中,得知涅尔娃小姐的能力值是『攻击力25』『防御力24』『敏捷力18』。相对于此,小姐一星期后的能力值──虽然是我的估算,不过假设是『攻击力18』『防御力15』『敏捷力21』。只比较这些的话,从正面一对一激战时,小姐的胜算应该相当低吧。」 「是……是的……」 「不过,请试着思考小姐使用『驯服混沌』,替武器加压了比率20%玛那的情况。混沌时的强化率与思念压力比率的数值是相等的,所以小姐的暂时性攻击力会提升到『22』;再加上假如涅尔娃小姐将某处的中立比率无意识地减少到7%,那时她的防御力是……?」 库法以视线催促,于是梅莉达慌忙地扳着手指计算起来。 「呃,我想想……原本的数值是24,它的7%是…………奇怪?」 「中立比率是以10%为基准,所以比率为7%的情况,就是能力值减少三成。上升率与降低率的差别也一样,这部分试图追求精准数值的话,算式会变得过于复杂,因此会使用简略化的算式。」 哦──梅莉达感叹似的开口,库法微笑地看着她。 「中立比率为7%时,涅尔娃小姐的防御力是『17』──就像这样,可以知道满足条件的话,小姐的攻击力能够突破涅尔娃小姐的防御力。岂止如此,倘若事先得知对方的能力值,就能从对方分配给全身曼托的玛那量,在战斗中即时推算出各部位的当下能力值。像那样对照敌我的能力值,就能将份量适中的玛那分配给攻击或防御。」 「战……战斗时能够做那么复杂的计算吗……?」 梅莉达不禁浮现出快昏过去的表情。库法挑起眉毛。 「小姐觉得很困难吗,但是,请你努力练习到能办到。因为这是高手都会做的事情。」 「呼咕……是……是的。」 梅莉达尽管泪眼汪汪仍点头应允的感人模样,让库法也不禁想纵容她。 「不用这么焦急也没关系的,毕竟这个『驯服混沌』,原本是到二年级的第三学期才会学习理论,然后逐渐累积训练的技术。」 「是这样吗?」 「是啊──也就是说要学会这项技术就是这般困难。纵然是隶属于骑兵团的战士,不擅长这项技术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倘若以高手为目标,这是必定得学会的奥义……!这是因为如果能凭自己的意志自由自在地控制攻击力、防御力和敏捷力,也能跟比自己高等的对手打到平手以上的缘故。」 库法放下粉笔,将木刀用力竖在地面上。 「虽然不像攻击技能那么华丽,但具备足以弥补且有余的实用性。从今天起的一星期,要请小姐将所有时间都用在提升基础能力与训练这个『驯服混沌』的技术──为了在公开赛中获胜。」 「是的!立刻来努力练习吧!」 「……不,我们暂且休息一下,吃点甜食吧。」 「咦……?」 就在梅莉达感到疑惑时,一直从她身体喷射出来的辉煌火焰,简直就像木柴燃烧殆尽似的丧失气势,最终变弱并消失无踪。 梅莉达整个人陷入恐慌。 「咦……咦!奇怪?老……老师,怎么办,玛那发不出来了!」 「请小姐放心,火种本身到死都不会消失喔──几乎不动的状态下,大约不到三十分钟吗?这就是小姐目前能维持中立状态的极限。如果换算成数值来说,大概是二十到三十之间吧。」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玛那『一直在燃烧』对吧,换言之,就是『一直在消耗』。消耗掉的玛那基本上只有一个恢复方法,就是在低迷状态下休息。在战场上这会成为很大的破绽,所以小姐最好谨记在心。」 倘若阖上眼皮,还是一样能够感觉到胸口深处有火种(玛那)的存在吧。梅莉达似乎对刚才陷入混乱的自己感到难为情,她脸有些泛红地说道: 「换……换句话说,目前的我在没有休息的状态下,能够战斗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十分钟……?」 「不,还要更短暂。倘若进行激烈的战斗,也会消耗更多玛那;尤其技能是爆发性地燃烧玛那来发动的东西,需要相对的代价──玛那的总量也只能透过训练来增加,所以从今天起,要请小姐每天都努力练习到玛那耗尽为止喔!」 「呜……」 梅莉达像是忍不住一般,有些痛苦地闭紧嘴唇。库法依旧面带和善的笑容,将木刀劈啪一声地用力打向自己手心。 「你的回答呢?」 「是……是的!」 ? ? ? 「喝啊……哈!」 梅莉达挥出的一击又再次将能力值应当占上风的涅尔娃吹飞。目睹到这不知是第几次的光景,萝赛蒂伴随着确信大喊: 「不会错的!那孩子……在观察玛那的流动!」 涅尔娃不顾一切地挥动锤矛。在锤矛仿佛快击中的瞬间,梅莉达的玛那大幅度地摇晃,集中在一处的玛那大幅抵销敌人的攻击力。 然后梅莉达只要反过来用集中了玛那的刀,瞄准敌人无意识地减弱玛那的地方…… 啪沙!就能让武器击出激烈的声响,达到最大效率的损伤! 「咕呜……!」 看到涅尔娃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库法确信了训练的成果。 梅莉达的驯服混沌还很笨拙,能够控制的混沌比率大约20%就到极限,而且加压速度也很慢。尽管如此……倘若是一年级学生的对砍比赛,这样就足够了! ──尽管攻击吧,小姐! 在屡次遭到痛打后,涅尔娃终于屈膝倒地。她的耐力(hp)也接近极限了。即便被惨电成这样,她仍然不打算投降,是因为顽强的自尊心支撑着她吗? 「别……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会输……?」 涅尔娃气喘吁吁地起伏着肩膀,以凶猛的表情这么低喃。她坐倒在地面的姿态毫无防备,梅莉达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梅莉达用双手将刀高举到头上,往下挥落。涅尔娃勉强架起锤矛,但那姿势实在无法彻底承受。所有观众都预感到胜负已定了。 不过,就在之后── 啪沙──!发出雷鸣声响被弹回来的,是梅莉达的刀。 「「……!」」 梅莉达与涅尔娃同时睁大了眼。出乎意料的状况,让观众们也惊讶地张嘴「啊!」了一声。只有包含库法在内的几个人在瞬间察觉到真相。 ──糟了!玛那耗尽了! 梅莉达在彻底把对手逼入绝境前耗尽了玛那。纵然用『驯服混沌』设法弥补基础能力的差距,唯有hp和mp的绝对量是无可奈何的。 没想到斗士位阶的高持久力,会在这时露出獠牙……! 涅尔娃慢了几秒后,也追上库法的思考,浮现出强烈的喜色。 「你得意忘形过头了……梅莉达·安杰尔!」 「呜!」 情势一转,涅尔娃挥出的锤矛发出高亢的冲击声响。勉强接住攻击的梅莉达,也大幅度被推回后方。 涅尔娃勇敢地站起身,全身喷射出不祥火焰。仿佛想说已经不足以畏惧般,轻易地缩短两人间的距离,使劲挥动锤矛。 梅莉达无法闪开全部的攻击。每当梅莉达用刀接住攻击,就会滑稽地被撞向后方。她极度缺乏用来防御的玛那。 「真滑稽呢,梅莉达!没错!果然你比较适合这样,仿佛羔羊一般地到处逃窜!你只要畏惧着野狼不停发抖就行了!」 「……唔!」 「嗳,害怕吗?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呀!等下我就把你像残渣一样的玛那全部吹飞,痛殴你整个身体!就像你刚才对我做的一样!你就哭喊着后悔自己反抗了谁吧!」 眨眼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展开。梅莉达剩余的玛那以数值来说的话,大约是五或四吗?梅莉达害怕耗尽所有玛那,只是拼命逃跑。一旦承受到无法彻底闪避的攻击,仅剩不多的玛那会被磨损耗尽,梅莉达本身也会大幅度后仰。 梅莉达胜利的希望,正确实地被逐步摧毁…… 「……嗯,结果还是这么回事呢!」 原本目瞪口呆的观众席,也发出像是感到安心的低喃声。 「但梅莉达小姐也努力奋战过了呢!能够打到这边已经足够了!」 「是啊,说得没错!跟不能使用玛那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大进步呢!」 一个人起头后,评价便接连溢出。那语气仿佛比赛已经结束了一样。 尽管赞赏梅莉达的奋战,但他们最后都会这么一致地说道: 「就算这样,获胜的果然还是对方呢!」 库法在膝盖上握住的拳头不停颤抖着。艾咪的手轻轻重叠到库法的拳头上,她看似担心的眼神窥探着库法。 「库法先生……」 库法没有余力去回应替自己感到担心的艾咪,他稍微抬头仰望后方。 「她奋战过了」、「努力过了」。这种借口没有任何意义。没有成果的努力,不会获得任何人的评价。 莫尔德琉卿在贵宾席掩面,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相反地,菲尔古斯公依旧一脸严肃地俯视着舞台。 不过,他的眼皮忽然阖上,发出了「呼」一声的微弱叹息。 「……呜!」 就在库法因绝望而表情扭曲时,隔壁座位的人用力戳了戳库法的侧腹。一直入迷地观看着比赛的萝赛蒂提醒库法: 「好像要分出胜负喽!」 库法立刻将视线移回舞台上。还是一样由涅尔娃单方面使出攻击,梅莉达只是拼命往后退。不过,梅莉达看准涅尔娃挥空锤矛的瞬间,用身体冲撞过去,进入拉锯战。 梅莉达拼命忍住不让身体被撞飞,坚定地抬起头。 「……我才不怕呢!」 「啥?」 「我说你这种畏畏缩缩的攻击,不管打中几次,也是一点都不痛啦!」 「……你这家伙!」 涅尔娃气得满脸通红,使劲地用锤矛将梅莉达顶回去。梅莉达被大幅度地击退,但她没有跌倒地着地了。 涅尔娃的玛那无意识地缠绕到锤矛上,她全身宛如热气一般摇晃着。 「你太嚣张了!明明是梅莉达!明明是梅莉达!明明是梅莉达!」 涅尔娃顺着激情挥动锤矛。梅莉达跌倒在地面上勉强闪开,代替梅莉达被命中的树干被挖开一个大洞。 涅尔娃一边挥舞锤矛,一边大声嚷嚷: 「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会觉醒玛那啊!要是你一直维持原样就好了!你乖乖地当我的朋友就好了!」 涅尔娃咬牙切齿,眼眸扭曲。 「我好不容易……才觉得有点痛快……!」 仅仅一滴浮现出的泪水,究竟是源自怎样的心境呢? 随后锤矛低吼,将刀从梅莉达手中弹开。飞舞至上空的刀碎成两半。已经耗尽所有玛那──就在每个观众都理解到这件事时── 「你说不会痛是吧!」 轰!涅尔娃解放出气势更加旺盛的不祥火焰,那一切都灌注到锤矛顶上,是攻击技能「盖力克铁锤」的预备动作。 「我要狠狠重击你的肩膀,让你连汤匙都拿不起来──」 「『幻刀一闪』──…………」 瞬间。 竞技场的一切都冻结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少女身上。 失去刀的梅莉达立刻将手贴在腰间,能看见她的指尖闪耀着仿佛在黑暗中拼命眨眼,却又神圣明确的光辉。 涅尔娃浮现出惊愕的表情,她应该是理解了吧。刀会碎掉不是因为玛那耗尽,而是将最后剩余的玛那,为了这一瞬间保留下来── 梅莉达的右脚宛如雷电般踏出。 「『风牙』!」 不可视的冲击伴随着没有刀的挥击命中涅尔娃。将玛那收缩成有如刀刃一般,并转化成攻击力的一击,从梅莉达的指尖飞翔而出。这招直接击中了因为攻击技能的弊病,防御变得薄弱到极点的涅尔娃腋下。 「嘎!哈……!」 涅尔娃的身体不稳地倾斜,倒落到地面上。尽管梅莉达的攻击只具备些微玛那,但确实命中了弱点,而且涅尔娃的持久力也早已经到极限。锤矛从涅尔娃的指尖滑落,集中在锤矛上的不祥火焰空虚地烟消云散。 当每个人都说不出话时,库法发出声响,从座位上站起来。 ──那招技能是我的……! 是库法为了中距离战创造出来的独门攻击技能「幻刀术」。为什么梅莉达会这招? 「那孩子不是还不会使用攻击技能吗……!」 萝赛蒂也惊愕地睁大了眼。但库法因为太过震撼,甚至无法回答她。没有人教她这招。至少库法并没有教梅莉达这招。 换言之……梅莉达是自己摸索出这招的。 她仅仅看过一次库法的技能,只是听了位阶的说明,就察觉到武士能够将玛那本身当作武器。她在库法没看见的地方悄悄反覆锻炼,为了公开赛创造出另一张王牌。 她明明每天光是因为基础体力和驯服混沌的训练,就整个人精疲力尽了才对……! 更重要的是,还不只是如此。为了以最大限度活用最后的攻击力,梅莉达瞄准了对方的破绽。她以话语挑衅对方,刻意放开武器,控制涅尔娃的意识,让她使用攻击技能。她完美地吸收库法的指导……获得了胜利! 库法颤抖着身体,一阵难以言喻的电流窜上他的背后。 ──小姐……你这人真的是! 「呼……呼……呼……!」 使尽所有玛那的梅莉达,抖动肩膀大口喘气。不过她立刻解除拔刀的架势,飞奔而出。 「这个借我一下!」 梅莉达捡起滚落在涅尔娃手边的锤矛,迈向森林更深处。前方是敌人的阵营深处,在舞台的对岸,可以看见没有任何人防守的大烛台。 「啊……!」 就在涅尔娃这方的小组成员惊讶地要采取行动前── 「一对一!快支援梅莉达同学!」 梅莉达这方的小组队长尤菲大喝一声,成员在队长催促下动了起来,朝对方小组成员发动攻击。一个人确实地挡住一个人的行动。 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阻碍梅莉达。梅莉达只靠原本的身体能力穿过剩余的距离,到达设置在森林当中的敌方据点──那简直就像是少数部落的祭坛。 梅莉达对准在那里辉煌燃烧着的烛台──一挥锤矛。 铛──!底座发出宏亮声响地吹飞出去,在半空中飞舞到一半时,火焰消失了。 金属制的底座掉落到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声响。人们的视线紧盯着挥落锤矛后,就那样静止在原地的梅莉达。 静寂了几秒后。 「喔……喔喔……!」 没多久从某人口中发出叹息,那就宛如开端一样,「唔喔喔喔喔!」的巨大喧嚣声包围整座竞技场。 ? ? ? 「小姐!」 「老师!」 库法在选手退场口等候,看见熟悉的金发少女排在队伍最后列附近出来。库法和脸上浮现喜色的艾咪一同飞奔到梅莉达身旁。 「你看到了吗?老师!我…………呀啊啊啊啊!」 「实在太精彩了,小姐!」 库法一飞奔到梅莉达身旁,立刻抱住她的腋下,将她高举到头上。就像把小宝宝举高高那样。挤满周围的其他学生和学生家人们的视线,不由分说地集中在梅莉达身上。 梅莉达满脸通红地挣扎起来。 「老……老师!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太棒了!太棒了!这成果超出我的期待!」 「今晚应该举办派对呢!我会准备很多丰盛的料理喔!」 「连……连艾咪都这样!已经够了,快放我下去啦~~!」 之后库法又抱着梅莉达大约转了三圈,才总算解放了她。 周围的人都感到温馨似的呵呵微笑,他们的视线似乎让梅莉达有些害臊,梅莉达紧紧抓住艾咪的女仆服。 「呜呜,我都十三岁了……好丢脸……」 「十分抱歉,我太高兴了,情不自禁。」 「真是的,老师意外地孩子气呢!」 梅莉达气鼓鼓地这么说道,于是艾咪抚摸梅莉达的头发,安抚着她「息怒息怒」。 「请小姐别这么说,库法先生真的很担心您哟。尤其在小姐比赛获胜时,库法先生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了!小姐,你什么时候偷学了我的技术?虽说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能靠自学重现出别人的攻击技能,就凭一般的集中力是──」 就在库法话说到这边时,艾咪突然抓住库法的肩膀,阻止他说下去。 艾咪接着连忙放开梅莉达,深深地低头行礼。 「老……老爷好!」 梅莉达全身僵硬起来,库法反射性地抬起头。 将银发向后梳理整齐的壮年男性,站在离三人有点距离的地方。 「父……父亲……大人……」 梅莉达战战兢兢地面向男性。感受到她的父亲,也就是安杰尔家现任家长菲尔古斯·安杰尔的存在(玛那),虽然有些迟了,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窜过库法背后。 ──该不会被他听见了? 梅莉达使用的是武士位阶的库法的独门技能这件事。也就是梅莉达位阶的底细。否则,理当在贵宾席观战的他,会在比赛结束后来到这边,究竟是基于怎样的想法呢…… 仿佛能听见吞口水声一般,紧张的几秒钟。 过没多久,菲尔古斯公柔和地放松他皱纹显眼的脸庞,开口说道: 「实在是场精彩的比赛……」 「……!」 梅莉达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库法则是感觉松了一口气。然后迈出步伐的菲尔古斯公──毫不停留地通过女儿身旁,对位于前方的贵族男性面露笑容。 「令嫒的活跃让我佩服不已喔,迪萨尔克卿!」 「这不是菲尔古斯大人吗!是啊,是啊!今天的比赛会成为流传在我迪萨尔克家的英勇事迹吧!──先不提这些,梅莉达小姐才令人佩服!她勇猛奋战的姿态,就有如狮子一般威猛啊!」 「没那回事,她只能用下流的方式取胜,实在教我羞愧不已。」 「……唔!」 梅莉达纤细的身躯僵硬起来。 与迪萨尔克卿打完招的菲尔古斯公,转身回头寻找下一个打招呼的对象。他依旧背对着梅莉达,看也不看她一眼。 「父──父亲大人!」 梅莉达拼命开口呼唤,他才总算停下了脚步。 梅莉达紧握胸口,对着宛如墙壁一般的巨大背影,挤出颤抖的声音说道: 「父亲大人……我……我赢了……我第一次能获胜……!」 「…………我看见了。」 菲尔古斯公以宛如岩石般坚硬的声音回答,转头看向梅莉达。 「只不过是赢了一次,别得意忘形。那种报告等你在与其他学校的对外比赛中也能常胜之后再说。」 「……呜!」 咬紧牙关忍耐的人反倒是库法。这是对坚强的女儿该说的话吗?库法差点忍不住对菲尔古斯公怒吼。 不过在他怒吼前,梅莉达的手紧紧抓住库法军服的袖子。 看到梅莉达快哭出来的表情,库法领悟到梅莉达并非想阻止库法,而是情急下寻求可以依靠的对象。 「……是的。非常谢谢您……今天特地来观看比赛……」 梅莉达深深地鞠躬。菲尔古斯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动,他将脸转回前方后,就那样离开到人潮的对面了。 以时间来说,这场亲子邂逅连一分钟也不到。 「小姐,请您打起精神……」 艾咪轻声安慰着眼中堆满泪水,低下头的梅莉达。 库法也跪到梅莉达面前,拉起她小巧的手,开口说道: 「小姐……太好了呢。」 「咦……」 梅莉达讶异地抬起头,又立刻低头望向地面。 「……并没有多好。」 「是这样吗?请你仔细想想看。倘若是以前的小姐,就连在比赛中获胜,还有向老爷报告胜利一事也办不到吧。还有恕我直言……我想老爷也不会找小姐搭话。」 库法增强握住手指的力量,继续说道: 「但是今天,小姐获得了向老爷搭话的勇气。而且老爷也是,即便不是小姐所期望的话语,他仍旧回应了小姐。这可是向前了一大步。因为这表示对老爷而言,小姐已经变成他无法忽视的存在了──在对外比赛中常胜?很好,就变成常胜者给他看吧!」 「老师……」 梅莉达以湿润的眼眸笔直回看着库法,然后点了点头。 「梅莉达·安杰尔!」 就在这时,有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彻周围。 一看之下,带着姐妹们的涅尔娃·马尔堤吕就站在退场口旁边。她的演武装束已经面目全非地沾满泥巴,手上抱着像钝器的四角形物体。看到她发出踢踢跶跶的脚步声不客气地走近,库法做好了可能会展开场外混战的觉悟。 不过,涅尔娃一靠近,立刻将她手上拿的东西塞到梅莉达手上。 那是以前她从梅莉达手中抢夺过去的流行恋爱小说。 「我已经看完了……还你!」 涅尔娃像是要掩饰脸红似的别过头去,立刻转身离开。她在离开前…… 「……对不起!」 留下这么短短一句话,仿佛这是她的自尊一般,然后飞奔而去。姐妹们也仓皇失 措地连忙追逐她的背影。 梅莉达抱着沉甸甸的小说,茫然目送着涅尔娃的背影…… 「喔……喔。」 她晚了几秒,才这么愣愣地回答。看到梅莉达似乎还无法理解状况的表情,库法忍不住噗嗤了出来。 「太好了呢,小姐。」 「太……太好了吗……我搞不太懂状况。」 梅莉达一脸不可思议地思索起来,库法将她交给艾咪,转过身去。 「那么,小姐,我有点琐事要办,待会再见。」 「咦,你要去哪?」 「我有些话要找涅尔娃小姐聊聊。必须让她明白不是道了一两次歉,就能自以为获得原谅了。」 库法不晓得从哪里拿出木刀。他仿佛在预演如何教训猎物似的快速挥动木刀,梅莉达连忙抓住库法的背。 「请……请请请请别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这时,小号的声响仿佛要帮梅莉达解围似的响彻周围。是下一场比赛开始的信号。 艾咪像是要打圆场似的拍了拍手。 「第二场比赛轮到爱丽丝小姐上场呢,我们边吃便当边替她加油吧!」 ? ? ? 库法带着梅莉达回到刚才的观览席,所幸那里依旧是空位。宛如模特儿一般上镜的红发女孩也依然没两样,唯独产生了一个变化。 有个穿着围裙装的老妇人挡在萝赛蒂面前。 「……萝赛蒂老师,那跟我们所期待的教育方针不一样。你还无法脱离度假的心情吗?你再不清醒一点的话,我们会很伤脑筋。」 「就……就算你叫我清醒点,我也只是以我的方式在做我认为会对那孩子有帮助的事情……!」 这是……在争论吗?挺直背部的年迈女性,与缩在椅子上的女孩这种构图,看起来也像是挨骂的小孩拼命在反抗。 过没多久,围裙装的老妇人注意到这边,于是宛如机械一般以优雅的动作转身离开。她经过身旁时,与艾咪像对照镜似的点头致意。 「这不是梅莉达小姐吗,您刚才相当活跃呢。」 虽然用词非常礼貌,但她的声音与态度之间略为带刺。库法目送就那样离开现场的老妇人,开口询问萝赛蒂: 「刚才那位是?」 「……我家的女仆长。」 萝赛蒂不满地噘起嘴唇,简短地这么回答后,往旁边移动一个位置。库法道谢之后,自己坐到萝赛蒂让出的座位,让梅莉达坐在他与艾咪中间的座位。 「爱丽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与其说是爱丽丝小姐,不如说是佣人(我)的问题。抱歉,你别放在心上喔。」 萝赛蒂这么勉强地笑道,补充了一句「恭喜小姐晋级第二回战」。梅莉达感受到背后似乎有复杂的原因,十三岁的她无法再继续追究下去。 艾咪随即打开装有便当的野餐篮,帮忙打圆场。 「来,小姐。我做了很多小姐爱吃的鸡肉三明治喔!」 说着说着,过没多久,第二场比赛的选手们便伴随轻快的小号旋律进入了舞台。瞬间,观众席涌起「哇啊!」的宏亮欢呼声。 「快看啊!那就是爱丽丝·安杰尔小姐!」 「好美的银发!多么惹人怜爱的姿态……的确有圣骑士风范呢!」 他们关注的是进入湖上舞台的一名女学生。她提着长度近乎她身高的长剑,身穿格外耀眼辉煌的演武装束。银色头发轻柔地随风飘逸,不过表情一如往常毫无感情。 简直就像义务一般,银发少女率先拔剑,挥剑在头上转圈。虽然是平淡的动作,但观众席发出更响亮的声援。哎呀哎呀各位观众,这期待度跟我家小姐相差真多呢?库法不禁有些闹别扭地这么心想。 「真厉害呢……」 梅莉达悄声低喃,看到远方爱丽丝的身影,她有何感想呢?虽然无法从梅莉达的侧脸看出她真正的想法,但库法明白的事情仅有一件。 「小姐,你嘴巴沾到鸡肉三明治的酱料了。」 「呼哇哇,我……我可以自己擦……唔咕咕──」 库法将梅莉达高贵的嘴唇擦拭干净后,重新面向舞台。 「小姐,只要具备上进心,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可以成为学习材料。我们一边用餐,一边观察第二场比赛的选手们情况吧。」 「请多指教,老师!」 梅莉达活力充沛地这么回答,就在同时响起了比赛开始的信号。 各舞台的选手们伴随小号的音色同时动了起来。库法等人关注的自然是爱丽丝所在的湖上舞台。 湖上舞台整体被水深相当深的游泳池填满,桥梁纵横交错地连接起四处可见的小岛,是宛如迷宫一般的场地。踏脚处极端地少,而且行进路线有限,因此必须在出第一招时就想好计划,否则眨眼间就会陷入死胡同。 爱丽丝这方的小组在第一招时就失败了。她们的小组队长似乎是以速度为重,在连接着据点的每一座桥上,都派出一名成员让她们前进。这样的进军方式实在看不出什么计划性。 「这样随便分散战力不太好吧……」 「是啊,一气呵成当然不是坏事,但在这种舞台上,真希望她们能再冷静点思考呢。小姐,请看舞台的对岸。」 梅莉达看向库法指着的前方,只见对战对手的小组,所有人都还没从据点离开。她们牺牲了几十秒掌握舞台的构造后,分成三头行动。拥有神官位阶的小组队长单独行动,身为远距离攻击位阶的枪手也单独行动,然后一名斗士和两名剑士组成三角阵,前往中央桥梁。在这个时候,爱丽丝那方的小组已经点燃两个小烛台。 不过,开始行军的对方小组实在相当迅速。小组队长流畅地脱离迷宫,点燃一个小烛台;分头行动的枪手也射穿了两个小烛台,眨眼间情势就逆转了。然后剩下的三人占据了中央的小岛。 「那座中央小岛是交通要地,超过半数的小烛台都必须经由那座小岛才能到达。虽说是场地狭窄的舞台,但不到一分钟就能察觉这点,她们直觉相当不错。」 「爱……爱丽她们的小组有点伤脑筋了!」 爱丽丝这方的小组成员理应奔往不同方向,有的人却在意外的地方碰头,或是在相同地方打转,完全迷了路。在这段期间,对方小组的枪手也确实地点燃小烛台,眼看双方差距愈来愈大。 小组有四人会合了,除了爱丽丝以外的少女们,互看彼此后点了点头。然后所有人一起朝着某处飞奔而出。 「既然如此,就只剩一个方法了。她们头脑灵活实在是件好事。」 她们前往的目的地是中央小岛。她们打算突破挡在那里的三人,直接攻击对方小组的大烛台。除此之外没有一招逆转的方式了。 不过对方小组当然也是设想到这点,才配置这些成员。从桥上攻击的四人,与防守小岛的三人。在踏脚处狭隘的桥上无法好几人并列战斗,但位于岛上的三人反倒能接连不断地频繁交换位置,分散损伤。 以手指动作指示轮替的,是分头行动中的小组队长,也就是神官。她本身也确实地瞄准小烛台,同时发挥精确的观察力。 「剑士位阶有『坚牢』这项阻挡敌人举动的能力,因此无法轻易突破她们的防守。倘若硬闯进去,可能会在敌人正中央遭到围殴。那么,不晓得爱丽丝小姐的小组,之后能否展现出实力呢……」 这时响起了尖锐的金属声,盖过库法的语尾。 库法等人和观众的视线都迅速看向了那边。首先看见的是吹飞到半空中的燧发枪(musket)。理应装备着那枪的枪手,看到刺 lesson:4 ~失眠者们~ 爱丽丝·安杰尔 位阶:圣骑士 hp 756         mp 80 攻击力 68     防御力 76  敏捷力 67 攻击支援 0~25%     防御支援 0~50% 思念压力 10% 主要技能/能力 祝福 lv2/增幅炉 lv1/抗咒 lv1/太阳旋风/re patrona 综合评价……【1-b】 【圣骑士】 无论是本身的战斗力或对同伴的支援能力,在各方面都以高水准为傲的万能位阶。具备所有位阶中唯一的恢复能力「祝福」,因此持续战斗的能力可说首屈一指。「祝福」会缓缓恢复失去的hp与mp,对同伴也有效果,因此有圣骑士在,小组的综合力便会大幅提升。 资质(攻击:a 防御:s 敏捷:a 特殊:— 攻击支援:b 防御支援:s) 「……小姐,请您快起床,小姐。」 被人隔着棉被摇晃身体,少女的意识缓缓地从梦乡中被拉起。 眼皮非常沉重,且头痛不已。前几天比赛时的疲劳还强烈地残留着,身体仿佛被绑满铅块一样沉重。那时被殴打的痕迹仍然隐隐作痛。 少女勉强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只见时针指着五点。以一般人们的活动时间带来说还太早,甚至连路灯都依然安静地沉睡着吧。 明明如此,站在床边的某人,却用力地摇醒少女。 「小姐!您不能一直睡个不停喔,请您快起床!」 「……是。」 少女不情不愿地抬起上半身。棉被立刻被剥掉,接着伸过来的粗糙手臂解开少女睡衣的扣子,俐落地替少女换好衣服。 将白发束成发髻,眼神仿佛乌鸦一般神经质的妇女,是女仆长奥赛萝女士。她是在少女进入圣弗立戴斯威德就读的同时,从老家被派来负责照顾少女的老练佣人。 就在少女因为睡意而发着呆时,眨眼间服装仪容已经被整理完毕。奥赛萝女士最后轻轻地拍打少女脸颊激励着她,然后以让人感觉不到年迈的整齐脚步走向房门。 「因为老师也还在休息,我立刻去叫醒她。得请老师替小姐上晨课,跟其他孩子拉开更大的差距。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哟!」 奥赛萝女士将手放到门把上,语调犀利地喊道: 「您的回答呢,爱丽丝小姐?」 「……是的,我会加油。」 「很好!老爷他们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砰!奥赛萝女士大声地关上门离开,那急躁远离的脚步声与早晨慵懒的气氛十分不搭配。 虽然她原本就是个严格的人,但最近几乎像是监视员了。她会这么积极的理由也很明显,八成是在前几天的期末公开赛中,看到爱丽丝的堂姐妹……梅莉达·安杰尔有出乎意料的活跃,对她造成了影响吧。 灯光被缩减的市区,当然空气也很冰冷。被强制换上单薄运动服的爱丽丝,在床边抱住自己纤细的肩膀。 「……好冷。」 她吐出的气息雪白地融化,没有传递到任何地方。 ? ? ? 爱丽丝居住的宅邸建造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中最时髦的高级住宅区。爱丽丝在宅邸地下的修练堂进行早上的训练,接着洗澡确实清洗掉脏污后,才总算到了能喘口气的早餐时间。 话虽如此,但众多女仆们在餐厅两端列队,只有两个人坐在过于宽广的长桌前用餐。姑且不论从小就已经习惯这样的爱丽丝,据说是平民出身的家庭教师萝赛蒂,总是一脸坐立难安的样子。 萝赛蒂在爱丽丝对面的座位「呼啊……」地打了个大呵欠,就立刻遭到奥赛萝女士斥责。 「老师!您那不像样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呜啊!对……对不起!但我太想睡……」 「老师这副德性是要怎么办呢!您应该有充分的睡眠时间才对。如果老师不亲自示范个榜样给小姐看,我会很伤脑筋的!」 萝赛蒂一边将玻璃杯凑近嘴遮住脸,同时战战兢兢地反驳: 「……那个,奥赛萝女士。我之前也说过,并不是一味增加练习时间就好。尤其是爱丽丝小姐正值成长期,要是让她太过勉强自己,可能会因此搞坏身体,演变成无法挽回的……」 「哎呀!老师没有丝毫干劲吗?」 奥赛萝女士以连餐具都抖动起来的尖锐声音大喊: 「正因为是成长期,身体才会愈练愈强。不对吗?努力绝对不会背叛人,痛苦、辛苦才是成功的粮食!我十分清楚这点。你看,证据就是……小姐在前几天的公开赛中,不是表现得很出色吗!」 奥赛萝女士以宛如蛇一般滑溜的动作,抚摸爱丽丝的肩膀。 「呐,小姐,我向老爷他们报告比赛结果后,他们也非常高兴喔。本家的菲尔古斯大人八成也因为爱丽丝小姐英勇的姿态而大吃了一惊吧!哦呵呵!」 「……是的,我很开心。」 「但是,您也知道有些地方应该要反省吧。您在第三场比赛时,为什么那么急着分出胜负呢?您应该将敌方小组的人一个个解决掉,让最后留下来的梅莉达小姐在观众面前屈膝于您……如此一来,无论谁都能明显看出哪一位才适合担任安杰尔家的正统继承人吧!」 「…………」 萝赛蒂代替寡言的爱丽丝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那个,我觉得那种行为也克制一点比较好耶~……」 「那种行为是指?」 「比……比赛那天我也说过了不是吗?让她在舞台上向观众席宣示胜利那种行为,还有明明能普通地获胜,却故意解决掉所有人来夸耀力量那种行为……从她同学的角度来看,应该会觉得不太舒服吧……」 「我难以理解您说的意思呢。」 奥赛萝女士高傲地「哼」了一声。 「小姐拥有能够夸耀的力量与立场,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小姐比其他孩子优秀这点是事实,让别人认知到这点有什么问题吗?现场也有众多骑兵团的人在观战哟,怎么可以不积极地向他们推销自己呢!」 「奥……奥赛萝女士可能觉得很骄傲啦,但爱丽丝小姐在学校也有她的立场……」 「在学校的立场!爱丽丝小姐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劈哩啪啦!这是奥赛萝女士第几次发出怒吼了呢? 对于爱丽丝诞生的安杰尔家分家来说,本家千金梅莉达的状况不好,反倒是个福音。只要尽量贬低无法让玛那觉醒的梅莉达,另一方面让爱丽丝以圣骑士身分华丽地成长,也有可能逆转两家的势力关系……这是以奥赛萝女士为首的革新派的主张。 正因如此,在前几天的公开赛中,她们遭受到莫大的冲击。那个被称为无能才女的梅莉达突然显现出玛那,而且凭着难以想像是一年级学生能办到的战斗方式,压制等级比她高的敌人。她吸引了数千名观众的目光,引导自己小组获得胜利。 那光景似乎让奥赛萝女士觉得很不快,她在比赛前惊慌地飞奔过来,命令爱丽丝演出一场比梅莉达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比赛,抹消掉观众对梅莉达的印象。她要爱丽丝借由在比赛前后的宣示行为,还有将敌人成员全部击败的英雄式行动,盖过梅莉达的活跃。 被奥赛萝这么强制命令,爱丽丝也只能乖乖照办。宅邸的女仆们似乎也对奥赛萝女士的独裁感到拘束。尽管对于以尖锐声音指示工作还有反覆说教的奥赛萝女士感到畏惧,也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因为她严格禁止窃窃私语。 女仆 们宛如摆饰一般伫立着,在女仆们的从旁守护下,萝赛蒂从餐桌对面向爱丽丝投以笑容。她的表情十分僵硬,可以明显看出笑容是硬挤出来的。 「今……今天的早餐特别好吃呢!」 「咦……」 爱丽丝只能回以傻眼的声音。老实说,无论是香肠、鸡蛋或法式咸派,爱丽丝都搞不懂跟平常的早餐有哪里不同。 不知是否因为爱丽丝的反应不佳,萝赛蒂接着拿起司康。 「呃,这个蜂蜜草莓果酱也棒呆了!」 「……老师,那个果酱是酸樱桃口味,草莓酱在这边。」 爱丽丝平淡地订正,并拿起放在手边的橘色瓶子。因为糖浆融入了果肉里,所以经常被弄错。「啊呜……」对于家庭教师沮丧地垂下肩膀的身影,爱丽丝只能面无表情地回以沉默。 从公开赛结束后那天起,萝赛蒂屡次会像这样行动。 向什么挑战然后玉碎,那种焦躁甚至传染到这边。 莫非是因为爱丽丝总是一脸无聊的表情,她才想帮忙缓和气氛吗?或是已经超越无聊的限度,她是在寻求可以说话的对象,无论是谁都行呢? 也可能是她现在很后悔成为爱丽丝的家庭教师。 「奥赛萝女士,圣弗立戴斯威德寄来了衣服。」 「哎呀,是祭典的衣服呢。」 用完早餐时,一名女仆将包裹送了过来。总是维持面无表情的爱丽丝,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稍微睁大了眼。 正在饮用餐后茶的萝赛蒂,挺身探向桌上问道: 「祭典的衣服是指什么?」 「是在头环之夜使用的使者衣服。来自学院的参加者会穿上那套衣服。」 「──哎呀!这块穷酸的碎布是怎么回事!」 打开包裹的奥赛萝女士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 学院寄来的衣服是裙摆柔软篷松的纯白洋装以及宛如玻璃工艺品般纤细的头冠。相对于长裙,上半身裸露的部分较多,但由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们穿上的话,想必会表现出仿佛森林妖精般可爱的形象吧。 不过仔细一看,四处可见经年累月造成的劣化痕迹。奥赛萝女士似乎很不满这点,她瞥了衣服一眼后立刻塞回包裹, 「怎么能让爱丽丝小姐穿这种东西呢?在祭典到来前准备新衣服吧,帮我调几匹布,还有叫裁缝师来。」 「咦?」 爱丽丝忍不住发出声音。奥赛萝女士的瞳眸亮起锐利的光芒。 「怎么了吗?小姐。」 「……没事。」 萝赛蒂代替低头看向地上的爱丽丝,含蓄地表达意见。 「那个~若是只有一个人穿着其他装扮去的话,我想应该就不只是招人白眼的问题了……」 「有什么关系呢?这样能简单易懂地表现出小姐与众不同呀。就有如带领着属下的妖精女王!哦呵呵,真是太棒了!」 奥赛萝女士看似愉快地笑道,然后将衣服的包裹推回给女仆。 「帮我随便找个理由退回给学院。」 「……是的,奥赛萝女士。」 女仆一脸复杂地点了点头,拿着包裹离开房间。 爱丽丝一直凝视餐桌,听着门扉紧紧关上的声响。 「……对不起,莉塔。」 她这么低喃的话语,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人听见。 ? ? ? 「唔喔喔喔~!要碰到爱丽──!」 「就是这股气势,小姐!再来一次!」 已经成了惯例的玛那冲撞声,在梅莉达宅邸的广场中回荡着。 在结业典礼结束,进入长假期间后的今天,更能专心致力于和家庭教师库法进行训练了,梅莉达挥舞的木刀格外充满干劲。 理由当然是放假前举办的公开赛。在第三场比赛中,突显出梅莉达与堂姐妹爱丽丝·安杰尔之间有着压倒性实力差距这点。虽说以涅尔娃为对手达成了盼望已久的初次胜利,向前踏出了一大步,但梅莉达的心境怎样也无法松懈下来。 在休假中的训练菜单,由库法帮忙订立了完美的计划。等假期结束,学院重新开始上课时,要让大家见识又更上一层楼的自己。在爱丽丝前进三步的期间,梅莉达要前进四五步,慢慢地缩短两人的差距! 她也更热衷于和库法的对战练习。 比梅莉达高两个头,完美万能的家庭教师,战斗方式还是一样从容不迫。话虽如此,即使是像梅莉达这样的初级者,能力者之间的战斗仍旧快如电光石火。 在几次刀剑交锋后,啪啪啪啪地亮起断断续续的闪光。随后库法将刀高举到头上。梅莉达惊讶地有所反应后,跳向斜前方。库法几乎同时使出的扫堂腿锐利地划过空气。 「哦!」 库法嘴里发出像是佩服,又仿佛惊讶的声音。 梅莉达立刻挥刀反击,但这招被库法轻易接住。双方刀剑相击,就这样静止下来;不过库法看似有些高兴地嘴角露出笑意。 「真亏你能注意到刚才的佯攻呢,小姐。」 「嘿嘿!感觉老师举起刀时,玛那好像稍微流向下半身,我才想会不会是那么一回事!」 「哦……那就以这种状况,再来一次!」 两人彼此将刀弹开,拉开距离后重新开始。 两人再度对砍数招,库法用力拉紧木刀,不过他的玛那意识着其他场所。看穿佯攻的梅莉达立刻往上跳起。 不过,无论经过多久,库法都没有使出扫堂腿。 奇怪?梅莉达抬头一看,只见库法依然在原地高举着木刀…… 砰!梅莉达毫无防备的头顶挨了一击。 梅莉达眼冒金星,忍不住弄掉了木刀。她蹲下来忍耐疼痛。 「……老……老师好狡猾~!」 「这是佯攻的佯攻。你的修行还不够呢。」 纵然梅莉达泪眼汪汪地抗议,残暴的家庭教师还是一样若无其事地回应。 ? ? ? 「锵锵锵~!老师,请看这个!」 在指导课的空档休息中,广场一隅摆放了一张茶桌,库法坐在桌前喝着茶,梅莉达则炫耀着某样东西让他看。 是刚才从学院那边寄来,柔软篷松的纯白洋装。 「咦,这是要送我的礼物吗?虽然很高兴,但女用的洋装有点……」 「讨厌,不是啦!这是头环之夜的衣服!」 对于故意装傻的家庭教师,梅莉达不满地鼓起脸颊。 所谓的头环之夜,是初夏时在全坎贝尔举办的祭典。这一天不光是贵族和平民,就连下层劳工阶级也会聚集到街上,高举太阳之血的篝火,并朝高空施放烟火。人们会装扮成骑士、天使或是怪物,在街上列队缓慢前行,将仿造成蓝坎斯洛普的玩偶聚集在一处,点燃盛大的营火。 梅莉达向库法诉说那是一场祈祷都市和平的祭典,于是库法拿着茶杯点了点头。 「嗯,我当然知道喽。每年到了这个时期,就会有嘈杂的火球砰砰响。我在挥汗工作时,一堆情侣在旁边打情骂俏卿卿我我。那种让人兴奋忘我的祭典,会深深扰乱我的心灵。」 「老……老师,你想起了什么回忆吗?」 「请别放在心上。」 库法这么说道,优雅地倾斜茶杯。 不知库法是在怎样的环境成长,他不太谈自己的事情,一副想说「世上的活动跟我无缘」的态度。 「那么小姐,那个头环之夜的衣服是什么呢?」 「啊,是的。你知道祭典有游行吗?游行队伍会拉着蓝坎斯洛普的巨大玩偶游街,最后投入 广场的篝火中。游行队伍里有几个位置,是交给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负责的。」 这项荣誉的职责当然有人数限制。会选拔出各学年该年成绩优秀的学生。实不相瞒,在期末进行的公开赛,也是为了审查能参加这场游行的成员。 然后光荣的是,在比赛中活跃到让许多观众大吃一惊的梅莉达,也获得了一个位置。 「请仔细观察衣服,老师。虽然有修补过,但还是变得有点老旧对吧?」 「真的呢,看来穿过很多次。」 「这是从学院创建当时就一直流传下来的衣服。能够参加游行是很荣誉的事,而且是以学院代表的身分站在那里。穿上这套衣服出席头环之夜,是每个就读学院的人都向往的事情。」 「原来如此,也就是里面灌注了历代勇士的灵魂是吗?」 库法从梅莉达手上接过衣服,轻轻抚摸表面。他抓住可以微微看见修补痕迹的裙摆边缘,仿佛感到炫目似的眯细单眼。 「……其实呀,我就读幼年学校时,跟爱丽约定过。」 梅莉达低喃的话语让库法感到疑惑。 「约定是吗?这么说来,小姐在比赛前也说过那样的话呢。」 「对。以前我跟她一起观赏头环之夜的游行时,看到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姐们打扮得仿佛妖精一样美丽,且在队伍中挥手时……『要是我们有一天也能穿上那套衣服就好了呢!』『我们一起参加游行吧!』──我们这么约定了。」 梅莉达仿佛胸口被揪紧一般,用力握住手心。 「……之后我成了无能的废物,我一直以为已经没办法遵守约定了。我本来已经死心,觉得自己只能从外面观赏爱丽参加游行的样子。但此刻那套衣服就像这样在我手上,而且是属于我的……好像作梦一样。」 梅莉达稍微带着哭声,最后补充了一句「都是托老师的福」。 库法打从心底以微笑祝福她。 「能够遵守约定,真是太好了呢。」 「是的!」 梅莉达活力充沛地回答后,忽然脸蛋发烫地低下头。 「那个,老师……老师可能不是很喜欢祭典,不过……」 「咦,没那回事。怎么了吗?」 「不,那个……如……如果老师方便的话,营火晚会时请跟我一起跳舞,我会很高兴的……!」 「啊……」 库法不禁发出有些尴尬的声音,梅莉达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十分抱歉,小姐。我已经先跟艾咪小姐说过,其实我等下会因为以前的任务要处理,必须回圣王区一趟才行。」 「这……这样子啊……」 「但是,祭典会持续三天对吧?我明天就能回来,所以到时请务必与我跳舞好吗?──当然,前提是到时小姐的手没有被其他男士牵走的话。」 库法开玩笑似的这么说道,于是梅莉达转而绽放充满魅力的笑容。 「呵呵,我的手会一直为了老师空下来!」 「哎呀,那还真是荣幸。」 库法也回以微笑,于是不知何故,与库法四目交接的少女,脸颊忽然像要融化似的涨红。库法的学生真的总是会展现出多彩多姿的表情。 才这么心想,梅莉达这次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身体探向前方。 「那个,老师。可以再给我一点休息时间吗?」 「怎么了吗?」 「我现在立刻去换衣服!我想让老师第一个看这套衣服!」 梅莉达从库法手上接过头环之夜的衣服后,便啪哒啪哒地飞奔回宅邸。「请等我一下喔──!」她留下这样的声音,消失到门扉对面。她一定是在呼唤艾咪,急忙地换完衣服后会再登场吧。 库法无奈地露出苦笑,将茶杯放回杯盘上。 然后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了某样物品。 是相机。 「毕竟是小姐说希望我看的嘛。」 库法用宅邸的女仆们不断称为「残暴」的笑容,叽叽地擦拭起镜头。 之后,库法与对小姐的盛装打扮兴奋不已的艾咪共谋,尽管梅莉达因为洋装有点性感的设计而感到害羞,两人仍毫不介意地狂按快门,从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加上高低差,尽情拍了个够──这件事自是不在话下。 ? ? ? 时间过了十七点,头环之夜终于要准备开幕了。 梅莉达目送库法前往车站,请女仆们帮忙换上传统洋装后,前往通告中所说的学院学生集合场所。 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街道上,布满许多穿梭在建筑物缝隙间的小径。小径的集合地点大多有水路积聚的广场,同时是附近居民常去的交流处。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们碰头的集合场所,就是那样的广场之一,是距离查尔斯大道挺近的空地;查尔斯大道正是举办游行的地方。梅莉达在集合时间的三十分钟前来到广场时,几乎所有游行参加者都已经聚集起来了。大家都穿着一样的纯白洋装,对自己大胆且神秘的姿态感到雀跃不已的模样。 大马路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一想到再过不久,就会以学院代表的身分在那么多观众前游行,心跳就愈来愈快速。 「梅莉达同学,在这边!」 同班的小团体对梅莉达招手。跟无法使用玛那的从前不同,梅莉达已经位于和她们同等的立场。梅莉达毫不畏缩地加入她们的圈子里。 期待与一丁点不安让脸颊泛红,梅莉达和同班同学闲聊一会儿等候游行开始。剩余的游行参加者也陆续集合。「哇啊!」没多久传出格外响亮的欢呼声。 梅莉达将视线望向那边,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见广场一隅有一群白色妖精聚集起来。她们围住站在中心的妖精女王,兴奋地赞美着她。 「哎呀哎呀,多么华丽耀眼的衣服啊!」 「爱丽丝小姐!那套衣服是怎么回事呢?」 「……是家里的人准备的。」 在人潮对面看见堂姐妹的身影,梅莉达不禁发出「咦……」的声音。 爱丽丝没有穿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传统洋装来。虽然设计几乎一样,但一眼就能看出材质的高级感。根据光线照射的程度,看起来会像是绯红色的火焰鸟羽毛纺织品,还有镶在头冠上的是火精灵的发火石。 配上爱丽丝本身超脱世俗的氛围,穿着一样服装的其他学生眨眼间就成了陪衬的角色。虽然也有学生仿佛崇拜舞台主角一般聚集在她周围,但也有许多女孩非常不悦地与她保持距离。 站在梅莉达附近的二年级学姐们,以冷淡的眼神瞪着爱丽丝那边。 「……那个你怎么看?」 「让人不顺眼呢。」 哼──学姐打从心底感到轻蔑似的唾弃着。 「这表示她不想和我们做一样的打扮吧。我不知道她是骑士公爵家还什么的,但她只把别人当配角吧。这套衣服明明是从前辈那边继承下来的重要物品,她却连这点也毫不在乎……真不敢相信。」 四处有同样的视线看向爱丽丝。 倘若没有学姐学妹这种立场,梅莉达好想替爱丽丝辩解说:「不是这样的!」爱丽丝不会说那种任性妄为的话。她从以前就一直很期待穿上这套衣服,一定是有什么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穿来的理由…… 就在这时,爱丽丝忽然脱离学生们的圈圈。 「哎呀,爱丽丝小姐要上哪儿去?」 「……头冠有点痛,我去重戴一下。」 爱丽丝简短地留下这句话后,便进入一条小巷中。学姐们目送她离开的视线果然还是很严厉。 「真希望她就这 样一去不回。」 「……呜!」 梅莉达实在坐立不安,她飞奔而出追赶上去。 「梅莉达同学,差不多要上场喽!」 「咦?呃,我立刻回来─!」 梅莉达向同班同学们这么说道后,飞奔到爱丽丝走进的小巷里。 街上的居民几乎都外出了,也没有观光客会特地跑到这种没人烟的小巷。祭典的喧嚣声在远方,周围仿佛被遗留下来般地安静。 所以梅莉达立刻就找到了爱丽丝。因为她听见了声音。 「……呜……呼……呜……!呜呜…………!」 是哭泣声。梅莉达猛然一惊,不禁消除了脚步声。 比刚才的集合场所更里面的小巷。那里也有座小广场,广场上种植着一棵树。爱丽丝坐在会喷水的雕像前。 泪珠不断从她掩面的双手缝隙间落下。 「我好想穿……我明明很想穿……我不要只有自己这样……!我也好想穿的……我好想穿喔……!」 「……!」 梅莉达从阴影处注视着爱丽丝,胸口感觉被紧揪起来。 自从梅莉达推开爱丽丝,与她保持距离后,梅莉达不曾见过爱丽丝像那样哭泣的模样。在学院偶尔碰面时,爱丽丝总是一脸超然的面无表情,不晓得她在想什么……梅莉达也没有试图去了解爱丽丝在想什么。 爱丽丝像那样哭泣的模样,就跟以前没两样。爱丽丝虽然很受大家欢迎,梅莉达却没看过她跟特定的谁很要好的场面。该不会自从跟梅莉达疏远后,她就一直躲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像那样哭泣吧…… 梅莉达无意识地踏出脚步,衣服的装饰发出沙沙声响。 那气息让爱丽丝也惊讶地抬起头。 哭肿的苍蓝瞳眸映照出梅莉达的身影,又溢出一粒大颗的泪珠。 「……莉……塔?」 「爱……爱丽……那个……」 梅莉达试图更靠近她一步,就在那之前── 咚──有人从后面追撞上来,像是被队伍推挤一样。 「嗳,可以再过去点吗?」 「啊,对不──」 梅莉达立刻开口道歉,但她大吃一惊。 不是因为站在后面的男人全身穿着怪物装扮的奇妙容貌。 而是同样有扮装的几个人同时从小巷中的四处冒出,堵住了出口。 「咦?什……什么……搞什么啦!」 梅莉达还没搞懂状况,就与爱丽丝一同被逼到广场中央。扮装的他们包围住梅莉达与爱丽丝,不让两人逃跑。无论怎么想都不寻常。 「搞……搞什么啦!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梅莉达不认输地大喊出声,于是刚才撞向梅莉达的男人将手放到盖住脸的帽子上。 「怎么回事……看起来像白马王子吗?」 男人掀开帽子,梅莉达与站在她背后的爱丽丝不禁语塞了。 轮廓的确是青年,但要说是人类实在太过异形。他全身皮肤宛如荒野一般龟裂,到脸的下半部都用绷带包了好几层保护。 简直就像如果不那么做,内侧腐败的肉块随时会崩落一般── 梅莉达直觉地领悟到对方的真面目,她的脚无意识地往后退两三步。 「蓝坎斯洛──!」 就在梅莉达呐喊前,绷带男的手迅速高举到她眼前。 明明只是这样,梅莉达却被急速产生的睡意所囚禁。双脚开始站不稳,她立刻倒落地面。别说发出声音了,连要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莉塔!莉塔……!」 梅莉达最后听见的是堂姐妹悲痛的声音,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 ? ? 自己和爱丽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之后经过了多久呢── 被黑暗囚禁的意识总算是恢复了。脑袋像是蒙了一层雾,还茫茫然的,眼皮沉重不已。被封闭的五感一次苏醒过来,梅莉达全身颤抖了一下。周围充斥着刺骨的冷空气。 「什么,这里是……?」 倒在冰冷地板上的梅莉达,缓缓抬起上半身。 磨亮得宛如镜子般的地板石,简直就像哪里的大厅。些微声响也会大声回荡。地板上似乎四处堆积着底座和艺术品等大大小小的物体,但周围暗得看不清楚。没有一丝灯光,就连几公尺前方也暧昧不明。 梅莉达俯视自己的身体,她依然穿着头环之夜的传统洋装,丝毫没有遭到危害的样子,也没有被捆绑。 不过右手腕有种异样感。她的右手腕被绷带包着,那绷带的图样梅莉达从不曾见过。梅莉达立刻试图用指甲扯开,但绷带莫名地紧黏在肌肤上,扯也扯不掉。 「这……这什么呀……?」 「啊,你醒啦。」 男人的声音传来。梅莉达定睛一看,发现前方有好几个人动来动去的气息。 整个身体都包着绷带的青年,坐在像瓦砾的东西上面向这边。 「你是刚才的……!」 失去意识前的光景鲜明地复苏过来。梅莉达情急之下试图解放玛那──但发现使不出来。 无论梅莉达怎么灌注思念,玛那都没有燃烧起来。 「咦?为什么……!」 「如果你想使用玛那,只是白费力气喔。」 绷带男将食指比向梅莉达,他指着梅莉达被奇妙的布条包起来的右手腕。 「我的绷带会将能力者的调整倾向低迷那边。简单来说,就是具备封印玛那的异能。虽然对高手很难起作用,但对付你们倒是绰绰有余。」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飞奔到绷带男身边。是个身穿诡异黑衣的男人。 「金大人,请再给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 「动作快。我连一秒也不想待在这种有太阳之血味的地方──还有,我不是常说称呼我名字的时候,别忘了加『亲爱之人(威廉)』吗?」 「是……是的!威廉·金!」 黑衣男感到畏惧似的回答,然后回去继续作业。黑衣男大概是人类,不过被称为「金」的绷带男,肯定是蓝坎斯洛普,像是这种绷带的异能也非人类会有的。原本应该水火不容的两个种族会共同行动这种事情,梅莉达至今不曾听过。 即使明知八成不是那么回事,梅莉达仍开口询问绷带男: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绑票?如果要赎金我会付钱,快点跟我家里联络!」 「嗯,真遗憾,虽然是绑票没错,但我们的目的不是钱。」 「……你是蓝坎斯洛普吧!为什么会跑进来弗兰德尔里面!你怎么会跟人类一起行动啊!简直莫名其妙!」 「有点不对呢,我是人类喔……虽然一半是蓝坎斯洛普。」 青年的说法有点谜,他从绷带缝隙间「呼」地叹了口气。 「为了得到对抗玛那能力者的力量,被『组织』植入夜之因子,以人工方式转生成蓝坎斯洛普的存在……这就是我。威廉是我还是人类时的名字,请你带着亲爱之情,称呼我『威廉·金』吧。」 梅莉达的头脑要理解他说的一半内容,就分身乏术了。 「人……人工方式……?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呀……!」 「我们的组织自称是『黎明戏兵团』,你听过吗?」 梅莉达觉得连摇头回应也很不愉快,于是保持沉默。至少是教本上没看过的名字。 「……嗯,不知道比较好喔。总之你就当成是个邪恶的组织吧。」 「那……那个邪恶组织为什么要绑票我!」 「我说你啊,明明出身安杰尔骑士公爵 家,却不是圣骑士对吧。」 突然被切中核心,梅莉达的心脏怦通跳了一下。她立刻想起敬爱的家庭教师劝告她「这件事别说出去比较好」。 「你……你在说什么……」 「你在之前的比赛中很引人注目地使用了力量对吧。我也看了那场比赛,我们的委托人似乎也注意到你的位阶。那个人好像很不爽你并非圣骑士,才会像这样甚至找上邪恶组织。」 「那家伙是谁呀!」 「不,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我会说的只有能告诉你的事情。」 绷带男这么说道,弹响了一下手指。 几个影子从暗处走了出来。与不快的回忆一同烙印在梅莉达脑海中的轮廓……是两只最下级的蓝坎斯洛普,南瓜头。 它们抓住宛如妖精一般美丽的银发少女双手,将她拖拉过来。 「爱丽!」 梅莉达不禁想飞奔过去,但立刻被绷带男伸手制止。 爱丽丝也精疲力尽地闭上眼皮,似乎陷入深沉的睡眠状态中。她依然穿着刚才看见的那套充满高级感的嘉年华洋装。虽然跟梅莉达同样没有被弄伤的样子,但右手腕果然也包着封印玛那的绷带。 南瓜头们随便地将爱丽丝扔到地板上,绷带男同时说道: 「梅莉达·安杰尔,我等下要将你的位阶强制变异成圣骑士。」 「什……什么!」 「那就是委托人的期望。毕竟这种知识是我们黎明戏兵团的专业领域嘛。但就算这样,成功率还是只有零点五成……这样算的话,十次有九次以上会死掉,不过委托人说如果你不是圣骑士,倒不如死掉还比较好。」 绷带男举起手臂,指向梅莉达后方。 梅莉达战战兢兢地转头一看,震惊不已。因为那里堆积着白骨。 「呀啊!」 梅莉达忍不住发出的哀号响彻周围。 ……不过仔细一看,那骨头并非值得害怕的东西。这个声响会回荡的冰冷空间也是,虽然对这里不熟,却是经常看见的空间。 就是博物馆或美术馆的大厅。在梅莉达背后组装起来的骨头,是以绝妙的平衡重现出某种巨大动物的骨骼。可以看见好几根支撑架。 然后绷带男态度高傲地坐着的东西,是横着放的伟人雕像。 「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圣摩甘纳纪念博物馆──听说这里展览着许多过去天空充满蔚蓝光芒的时代,人类统治的土地比现在要更加广大时的资料。你们改天可能也会跟同学一起来参观吧。我是不知道啦。」 「为……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种地方……」 「天晓得,我不知道上面是怎么谈成交易的。但是委托人要求『在这个坎贝尔动手术』,所以我也没办法……现在的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绷带男打从心底感到麻烦似的拉起衣领。同时也是蓝坎斯洛普的他,一定是害怕充斥高层市区的太阳之血气息。 「虽然头环之夜让人很不爽,却是个适合像我们这样的存在混进来的舞台。而且也没有烦人的监视者,你们又刚好离群,让我们很顺利地就掳走你们了呢。」 「监视者……是说老师们吧……」 「没错。现在祭典正热闹,大众的注意力都在外边,而且骑兵团那些家伙已经封锁这一带,所以你别想要呼救什么的,自找麻烦喔。因为委托人高明地用了些手段,改变了警备的配置。」 「改变了骑兵团的配置……?」 梅莉达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能在这种圣王区统治下的地方任意驾驭骑兵团的人,环顾整个弗兰德尔也是屈指可数。除非是身为最高意志决定机构的评议会等级的人物,否则是不可能的。应该是各部队(军团)的队长,或是公爵家的人吗……── 「父亲大人……?」 梅莉达用力摇头否定她不禁低喃出来的可能性。 绷带男无视梅莉达的苦恼,他注视着脚边,以灰暗的声音低喃: 「……不过,我个人也跟你的老师有仇啦。把你交出去时应该有时间碰面吧。虽然不知道你到时是否还活着。」 「咦……?」 「话说我得被那种老糊涂使唤,追根究柢来说,也要怪那家伙害我的任务失败啊。从艾尔斯涅斯卿那边也没获得什么有用的情报,才一晚就连部下也没了,这笑话真是太棒啦……!」 梅莉达已经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了。 绷带男似乎也在对不在这里的某人发牢骚。他抓住底下坐着的雕像头,一句又一句,深深地灌注着怨恨。 「不过算啦,毕竟已经确定会重逢。下次见面时……我要将他全身插成刺猬,让他后悔竟敢踹我这个超越了人类的存在!」 雕像一口气龟裂,他光用指尖的力量,就粉碎了石膏像的头部。 碎屑飞到洋装裙摆上,梅莉达纤细的脚微微颤抖了一下。 事已至此,梅莉达才总算开始体会到情况有多严重。 无法向老师求助,也不能期待骑兵团来救援。就算想靠自己的力量逃离,就仿佛在说不给任何机会似的,连梅莉达的玛那也被封印住了。 敌人岂止是会操纵异能的绷带男,周围还有一群在准备恐怖实验的黑衣男……人数大概十人左右。而且其中还混着蓝坎斯洛普。 前所未有的困境,究竟该从哪里找出生路呢── 「唔……嗯嗯……」 就在这时,传出了并非梅莉达的少女声音。 在南瓜头的脚边,爱丽丝发出呻吟,同时正要睁开眼睛。 「爱丽!」 「你总算起来啦。温室长大的真缺乏危机意识呢。」 看到彻底大意的绷带男,梅莉达确信这是唯一的机会。 爱丽丝无论基础能力或玛那总量,都远比梅莉达高上许多。就连家庭教师库法也给她「不是新生会有的等级」这样的评语。如果是绷带男他们彻底大意的现在,说不定有机可乘。 绷带男曾说他「封印玛那」的异能,效果对高手较为薄弱。他们还没察觉到爱丽丝实力的现在,是绝佳的好机会! ──拜托你了,爱丽! 梅莉达将一丝期望托付在爱丽丝身上,守候着她的清醒。 「唔……嗯……?」 爱丽丝揉着眼睛,抬起上半身。 她一如往常睁开茫然的双眼,依序眺望位于正面的梅莉达,周围一片漆黑的空间,还有在里面持续神秘作业的大人们。 她宛如蓝宝石般的瞳眸慢慢睁大。 「早安,爱丽丝·安杰尔。你还记得昏过去前的事情吗?」 绷带男一派轻松地向她搭话,爱丽丝的注意力转向那边。 梅莉达可以看出爱丽丝的全身瞬间紧张了起来。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太多遍,所以就略过吧;等下我要对你与梅莉达·安杰尔动某项手术。万一失败可能会有一方,或是双方都死亡。不过放轻松点吧。我刚才跟梅莉达妹妹说过,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 「……不……」 「这需要很多麻烦的准备,你们再稍等一下喔。你要跟梅莉达妹妹聊天也可以,只要你们不逃,大部分事情我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不要──!」 爱丽丝突然抱头发出哀号。 她纤细的全身不停颤抖着。绷带男皱起眉头,用手指发了个暗号。南瓜头们以宛如傀儡般的动作,窥探着爱丽丝的脸。 「不要!讨厌!别过来……!」 爱丽丝一屁股跌坐在地,就这样专注地往后退。她用双手遮盖住脸,避免南瓜头和绷带男进入她的视 野。那模样简直就像幼儿,实在不成体统。 「……那是怎么回事?」 绷带男一脸疑惑地歪头,另一方面,梅莉达则品尝到仿佛脸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的冲击。 没错。为什么自己会忘了呢?梅莉达认识的爱丽丝,是个经常发呆,感觉很危险,但其实非常爱哭又懦弱的人── 爱丽丝最怕的就是像鬼怪一样恐怖的存在。 她光是看到刊登在书上的蓝坎斯洛普照片,就会喊着「好可怕好可怕」,连晚上也颤抖到睡不着,还哭着说「我没办法跟这种东西战斗」,所以…… 所以梅莉达才下定决心,「为了保护这孩子,我必须变强才行」── 明明如此! 「……唔!」 梅莉达用力握紧拳头,握到发疼的地步;她鞭策着冰冻的双脚站起身。 明明如此──但自己何时忘记了呢? 竟然想要拜托爱丽保护我,未免也太没用了吧! 明明必须由我来保护爱丽才行! 梅莉达赤红的眼眸燃烧起斗志。她握紧的拳头蕴含着热度。 「喂,她要是闹得太过火,就压住她吧。」 绷带男一脸厌烦地发出指示,两只南瓜头朝爱丽丝伸出手。爱丽丝更激动地挥舞手脚挣扎,她大声的哀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这瞬间,梅莉达转过身。 她钻过挂在腰部高度的「禁止进入」绳子底下,冲入前方的沙地。她一飞奔到支撑着大白骨模型的其中一根支柱旁,立刻用力踹飞那根支柱。 「……你在做什么啊?」 绷带男注意到梅莉达的行动,但梅莉达没有停下来。她拔掉一根支柱,尽全力挥动。她好几次地反覆敲打着模型的基础。 倘若是一般情况,展览物不会轻易失去平衡。因此大概是打对了地方,或是女神对梅莉达露出微笑吧。巨大的白骨模型摇晃倾斜起来。 需要抬头仰望的构造物失去平衡,缓缓倒落。 「什……」 绷带男的眼睛也不禁稍微瞪大。梅莉达立刻扔出支柱,转身离开。她朝茫然坐倒在地的爱丽丝伸出手。 「爱丽!这边!」 「啊……」 爱丽丝反射性伸出去的手,与梅莉达的手指交握,随后── 白骨冲撞上地板石,惊人的声响回荡在博物馆中。 那轰隆声响甚至会让人产生耳鸣。原本连接着的零件宛如炸弹一般飞散,被吹飞过来的骨头碎片掠过脸颊,一直在保护脸部的绷带男不快地咂嘴。 周围总算恢复静寂后,那里悲惨地散落着七零八落的骨头山。 「还真是乱来啊……这应该挺贵重的吧?我是不知道啦。」 绷带男不禁发了牢骚,但该抱怨的对象已经不在这里。 骨头山里只有两只南瓜头成了垫背,正眼冒金星。那对有着金发与银发的公爵家姐妹身影,忽然消失无踪。 身穿黑衣的一名部下惊慌地飞奔到绷带男身旁。 「金……金大人!我们跟丢目标的身影了!」 「立刻封锁所有出入口,其他之后再说。」 「……为……为了避免她们抵抗,稍微弄痛她们比较快吧──」 绷带男以快如雷电般的速度,抓住话说到一半的黑衣男的头。 他在指尖灌注了强大的力道,紧紧抓住。 「我也是想杀她们想得不得了啊。还有,叫我威,廉。」 「是……是……的……威……廉……嘎……!」 绷带男一放开手,黑衣人便像断了线似的倒落在地板上。 绷带男瞥也没瞥那边一眼,他迈出步伐,外套下摆随之摇曳。 「真伤脑筋,变成一项麻烦的工作了啊……」 与语调相反,他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 年幼少女们的脚步声,确实从黑暗那头响了过来。 ? ? ? 圣摩甘纳纪念博物馆按照展览物的类别分隔成六个区域。为了让访客能顺利参观,六个区域以玄关为出发点,呈甜甜圈状连接起来,似乎设计成绕馆内一圈后,就会回到出入口的构造。 「第三区深处好像有逃生口,我们走吧。」 梅莉达透过馆内地图确认现在位置,快步走了起来。不过被她牵着手的爱丽丝却一直啜泣,哭个不停。被蓝坎斯洛普绑票的现况,似乎让她害怕得不得了。 「呜咕……噫……呜噫……!」 「别哭啦,爱丽!就算哭也没用呀。」 「呜咕……可是……」 梅莉达暂且停下脚步,将手绕到爱丽丝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你看,有我陪你啊!对吧!」 爱丽丝的泪水滴落到梅莉达裸露出来的肩榜上,她坚强地紧抓住梅莉达。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后,她用力吸了吸鼻涕。 「……嗯。」 「很好!」 梅莉达放开爱丽丝,对她露出笑容。 其实梅莉达也非常不安,但梅莉达动摇的话,爱丽丝会更加害怕。想扶持堂姐妹的意志,也成了梅莉达本身的支柱。 两人再次牵手迈出步伐。黑暗中四处回荡着绑匪们的脚步声实在教人害怕不已,但爱丽丝已经没在哭泣了。 必须动脑想个逃离的方法。 「那果然还是拿不掉吗?」 「……没办法。玛那完全出不来。」 爱丽丝感觉恶心地俯视包在右手腕的奇妙绷带。梅莉达原本以为身为圣骑士的爱丽丝或许能拿掉,不过这淡淡的期待似乎已落空。 相对于绑匪集团混有武装的黑衣与蓝坎斯洛普,梅莉达和爱丽丝现在就跟一般人没两样,就凭她们自己要逃离,希望实在太过薄弱。充斥周围的黑暗仿佛在隐喻她们现在的状况,但梅莉达并没有停下脚步的选项。 ──如果老师站在我的立场,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那毫不留情的强大,与宛如鬣狗般的顽强,还有仿佛钻石般的完美──倘若是具备这些要素的家庭教师,一定会用一般人想也没想过的方法打开突破口。如果梅莉达要自诩为他的徒弟,必须时时提醒自己做出不会羞愧的行为举止。 梅莉达想着库法,认真地抬起头来。她的双眼似乎已经习惯黑暗,周围的光景慢慢浮现出来。梅莉达能看见展览在玻璃柜里的众多物品。 「嗳,这些……不是武器吗!」 梅莉达奋勇地飞奔到其中一个玻璃柜前。里面装饰着附带珠宝的短剑和三叉枪,还有枪手位阶会用的枪械等等。这一区似乎是在介绍古时代制造使用过的武器和兵器。 不过并肩站到梅莉达隔壁的爱丽丝,以平常的语调说道: 「但是这里的武器……我感觉不到神性。我想对蓝坎斯洛普不管用。」 「唔,这么说也是呢……嗯~真想设法弄到武器呢。」 梅莉达一边烦恼,一边不死心地调查玻璃柜里面的东西。 玛那能力者们使用的武器,除了强度和锐利度外,还具备玛那传导率这个重要的要素。毕竟身为人类仇敌的蓝坎斯洛普,会将源自太阳之血和玛那以外的攻击全部无效化。现在的梅莉达与爱丽丝要击退他们打开出口,必须拿到具备一定神性的武器才行。 梅莉达所见范围内的东西,是没有子弹的手枪、平凡的刀具,还有……── 思考到这边时,梅莉达的脑海忽然灵光一闪。 梅莉达看向隔壁,被注视的爱丽丝讶异地歪着头。 「什么事?」 梅莉达没有回答,而是蹲 到爱丽丝脚边。她试着左右拉扯洋装裙摆,但不愧是高级纺织品,连一条线也没脱落。 既然如此──梅莉达环顾周围,看中一个长度适中的杆子。她解开禁止进入的绳子,将长约一公尺的金属制杆子扛到肩膀上挥起。 然后爱丽丝还来不及惊讶,梅莉达便用杆子敲向玻璃柜。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彻整座大厅。 「这……这么做没关系吗……?」 梅莉达无视按住耳朵大吃一惊的爱丽丝,从破掉的玻璃柜中借用附带珠宝的短剑。然后她再度跪到爱丽丝脚边,在裙摆部分剪下一刀。 接着裙子被撕裂成好几片,爱丽丝的脸颊稍微泛红了。 「莉……莉塔……?」 「这是老师教我的。『将周围所有可能性都放入选项中来战斗。必要的话,就算破坏世界也要生存下去』──这个也借我用喔。」 梅莉达撕裂洋装的裙摆部分制作布条,然后将布条卷在杆子前端。她接着从爱丽丝的头发上卸下头冠,确认镶在里面的宝石。 火精灵的发火石……身为最高级品的那个珠宝,和太阳之血同样具备神性。拿去敲打硬物的话,剥落的碎片会具备高热,成为火种。 然后,爱丽丝洋装的材质,是火焰鸟羽毛的纺织品。以材料来说这也是最高级的极品,据说寿命长达数千年的火焰鸟,羽毛寄宿着神性。只要把这些当成火把,就能完成目前所想得到的最棒的武器。 虽然不晓得对他们能起多少作用,但应该有一试的价值吧。 「爱丽,这样很危险,你稍微退后──」 梅莉达话说到一半,察觉到一件事。 不知不觉间,有个滑溜的异形影子逼近爱丽丝背后。 爱丽丝转过头时已经太慢,她被摔落到地板上。梅莉达虽想飞奔到爱丽丝身边,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影挡在梅莉达眼前。 梅莉达的脖子被一把抓住,面朝上地被推倒。 「嘎啊……!」 后脑勺用力地撞到地板,脑内麻痹了起来。 压住爱丽丝与梅莉达的是两只南瓜头。是打破玻璃柜的声响让位置穿帮了吗?完全没察觉到它们的气息。 「莉……莉塔……!」 爱丽丝的头牢牢地被按住,完全无法动弹。梅莉达也拼命挣扎,但南瓜头勒住脖子的手,只是勒得更用力而已。 「啊……咕……呜……咕……!」 仿佛被挤出来的呻吟声,从自己的嘴唇流露出来。 大脑失去氧气,变得无法正常思考。简直就像渐渐变成石头一般,感觉逐渐从被南瓜头的手碰触到的地方开始消失。脖子、躯干、肩膀、手臂都逐渐使不上力,最后剩下的手心──忽然拥有热度。 「……呜!」 梅莉达的双眼恢复了光芒。就跟那时候一样。那一晚因为让玛那觉醒的药,差点死掉的时候;或是在公开赛中被涅尔娃·马尔堤吕逼入绝境的时候。 梅莉达被逼入束手无策的绝境时,伴随着简直就像被包围住的手心热度,那个人的声音会斥责自己仿佛要挫折的内心。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 「──唔!」 梅莉达猛然睁开眼睛,举起颤抖的手臂。 她用力地将右手握着的头冠摔向地板石上。 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摔落地板的声响,宏亮地在周围回荡。 然后剥落的发火石碎片急速带着热度燃烧起来。 梅莉达点燃左手拿着的即席火把,让格外炫目的火焰膨胀起来。 「叽!」 梅莉达没有放过南瓜头像是大吃一惊似的抽身的瞬间。 「──啊!」 她伴随着气势挥起火把,将前端塞到南瓜头套的口腔部分。火焰从内侧灼烧起来,南瓜头发出刺耳的哀号,并摔了个四脚朝天。 梅莉达喘着气跳起身,用火把痛殴按住爱丽丝的南瓜头。 「离爱丽丝远一点!」 南瓜头忍不住拉开距离时,梅莉达对着它的脸架起火把。 「看啊!我也会让你吃,你就像傻瓜一样张开嘴吧!」 南瓜头也没有无能到会乖乖听从梅莉达的话,它连忙紧闭上嘴,而且用双手从上面按住。梅莉达瞄准这瞬间,往前踏步。 「眼球是空的!」 头套的空洞不只是嘴巴。梅莉达准确地贯穿右眼部分,从内侧毫不留情地烘烤。第二只南瓜头也尖叫之后痛苦打滚,摔倒在地板上。 「像你们这种东西……我再也不会害怕了!」 梅莉达忿忿地这么说道,然后扶爱丽丝起身。她想已经不是慎重行事的时候,发出宏亮的脚步声拔腿就跑。 「莉塔,你好厉害……」 「这才刚开始呢!」梅莉达右手拿着火把,左手牵着爱丽丝,向前奔跑。两人来到第三区。正好位在玄关大厅相反边的第三区,写着有逃生口。 「找到了!」 用红色绳子隔开的最深处可以看见双开门。不过是铁制的。虽然也可能有上锁,但都来到这里,也无法停下脚步。 梅莉达与爱丽丝互相点点头,更加快了脚步。就在距离逃生门只剩十步时── 「你真是个强韧到让人傻眼的公主呢。」 黑暗伴随着唐突的声音凝聚在前方。 空间扭曲起来,高个子的青年从内侧现身。披着外套,全身包满绷带的男人。是掳走两人的绑匪集团首领。 梅莉达的身体不禁僵硬起来,但她想起右手握的火把感触。既然是蓝坎斯洛普,从他刚才的态度也已经证明神圣的火焰是他的弱点。 「喝啊!」 梅莉达没有停下脚,勇敢地扑上去攻击。但他的身影在前一刻消失无踪,火把只是挥开黑雾。 「在这边。」 从后方传来声音,梅莉达与爱丽丝猛然转回头看。然后这次真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不觉间,绷带男的背后聚集了七八个黑色人影,换言之,就是绑匪集团的所有人都到齐了。绷带男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道: 「梅莉达妹妹啊,难得我要让你变成圣骑士,你为什么要逃呢?」 「……我已经拥有跟老师一样出色的位阶了!不管是圣骑士还什么,都没有必要!」 「是喔。」 对于梅莉达的主张,绷带男也仿佛事不关己似的搔了搔脸颊。 「附带一提,你们后面的逃生门已经上锁了,不管做什么都打不开喔。」 「咕……」 梅莉达可不会因为他这番话就放弃。梅莉达再次高举火把,向前突击。 梅莉达大动作挥起,在前一刻改变轨道,瞄准脚边。绷带男将脚缩回,取而代之地换上半身向前倾。梅莉达瞄准这点,连接到第二记攻击。她靠挥下第一击的气势旋转身体,将第二击对准颜面刺了过去。 「──呜!」 绷带男瞠大了眼,随后火把便「铛!」一声地撞向他的脸。 尽管梅莉达感觉确实打中了,但随后便惊讶地睁大了眼。 「毫不犹豫地瞄准脸部的胆量虽然很了不起……」 绷带男的手接住了火把的前端,也就是火焰燃烧得正旺的部分。 尽管火焰烤焦了皮肤,仍然被绷带男一把捏灭。 「但挑错对手了呢。」 绷带男的单手朦胧起来,随后梅莉达的腹部便遭到巨大的冲击,整个人吹飞出去。 梅莉达滑过被擦得发亮的大厅地板,痉挛几下后不动了。 「莉塔……唔!」 试图飞奔过去的爱丽丝也被用力甩了巴掌,遭遇到不合理的攻击,她束手无策地倒落。两人并列着趴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说了叫你们别抵抗吧。要控制力道不杀掉你们反倒比较困难呢。」 绷带男一脸麻烦似的挥挥手,向年幼少女们走近一步。 「算啦,你们这样应该学到教训了吧,安分一点啊。」 无论由谁来看,都能明显看出她们已经无计可施了。梅莉达本人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趴倒在地。她的手臂微微痉挛,每抖一下都会回荡着清澈的声响。 ──声响? 绷带男「金」停下了脚步。 仔细一看,梅莉达并非痉挛。她是将右手握的发火石摔向地板,试图再一次升起火。纵然到这种时候,她仍旧没有放弃。 「莉塔……!」 注意到这点的爱丽丝,也紧闭嘴唇抬起上半身。尽管眼中堆满泪水,她仍亲手撕破裙摆,试图制作武器。 「你们……」 金忍不住这么低喃时,一直趴倒在地的梅莉达,眼眸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瞪着金看。被她的视线射穿的瞬间──金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他身为蓝坎斯洛普的本能感到战栗。 金隔着绷带按住嘴边。 「……这下不妙啊,变更预定。」 「咦?」 「不用变异术了。要在这边收拾掉她们。如果留她们活口,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威胁到我们。」 金用强烈的语气这么宣言,于是背后的黑衣人们动摇了起来。 「咦?不,可是!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反正这手术原本就没生存的希望,总有办法找个借口的。你们闭嘴。」 金丢下毫无危机意识的部下,毅然地迈出步伐。 倘若留她们活口,让她们这样成长下去,敌我的能力值说不定迟早会逆转。她们具备着那样的潜能,更遑论要给予圣骑士位阶了。 金站到梅莉达面前,她光是挥动手臂似乎就用尽全力,金活动手指,发出声响。 「……如果是五年后,被狩猎的可能就是我了。」 不过,她们现在还是成长途中的小孩。 要趁她们还没成熟前杀掉。 「……呜!」 梅莉达惊讶地瞠大了眼。她本身正沉痛地感受到现在的自己有多么无力。遭到殴打的腹部痛得快死掉,全身仿佛绑了铅快一般沉重。握着头冠的手不停颤抖,无论敲打几次都点不着火。 尽管如此,梅莉达还是绞紧所有精神力,再一次挥起手臂,挥落地板。 梅莉达误判目标,头冠发出喀锵的清脆声响。 「永别啦。」 绷带男干脆地说道,高举左手。他的指尖淡淡发光──抽动了一下。 才心想他怎么突然停下动作,只见他猛然抬起头,看向梅莉达的背后。 隔着绷带也能看出他一脸憎恨地扭曲了表情。 「……啧!」 他咂嘴的同时踹了下地板,大大地往后跳。梅莉达与爱丽丝心想是怎么回事而蹙起眉头,随后── 逃生口的双开门吹飞了。 门扉碎片掠过头上,同时背后传来鲜明强烈的光芒。梅莉达与爱丽丝不禁转过头,看见了从逆光当中冲进来的两个人影。 「「老师!」」 库法与萝赛蒂各自瞄了一眼自己的学生确认后,顺势如风一般穿过她们身旁。两人高举早已经拔出的武器,袭向黑衣人们。 站在敌人集团前头的绷带男,一看到暗色军服便猛然瞠大双眼。 「别管那两个小鬼了!把骑士们杀掉!」 黑衣人们仿佛回应似的发出呐喊,一起上前战斗。三人包围库法,像要断绝退路似的挥落武器。相对的库法则是一挥插在腰间的黑刀。 快如闪电的斩击乱舞几闪后,几乎同时弹回了三人的武器。萝赛蒂一边演奏着清脆的金属声,同时将黑衣人们的上半身往后压倒。让人屏息的高手技术──仿佛要蹂躏那空隙一般,吹散绯红火焰的圆刃飞奔而过。 在金属圆圈上多了握把的那玩意,是名叫「圆月轮」的武器。圆月轮横行无阻地切碎失去平衡的黑衣人,同时不让库法受到一丁点伤害。萝赛蒂在空中接住仿佛拥有意志似的被拉回去的那武器,宛如表演舞蹈一般转身翻动衣摆后,双手再次掷出圆月轮。 就在黑衣人们的注意力偏移到头上的瞬间──暗色影子飞奔过几公尺的距离。以使劲挥手砍的姿势静止下来的库法,将刀收入刀鞘后,血花才慢一拍跟上。好几人甚至一脸没发现已经被砍的表情,身体摇晃倾倒。 库法用收在刀鞘里的黑刀逮住一人手臂,然后用掌底敲击下颚,像要将其卷进来似的甩出去。接着宛如杂技般扭转身体,踢向头顶。他往上踢的脚跟与在空中舞动的萝赛蒂的鞋底接触;萝赛蒂顺着那股气势跳往更上方,从无人能构到的高度散发出宛如天使光环般的绯红火焰。 两人无懈可击的合作,让理应能靠数量取胜的黑衣人们无计可施── 「好……好厉害……!」 梅莉达与爱丽丝甚至忘了呼吸,入迷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不曾见识过的高水准战斗。就连在圣王区举办的御前比赛都很少能目睹到这般精彩的剑舞。家庭教师们压倒性的能力,以及累积至今的经验值,纵然没有算成数字,也能切身地感受到。 年幼的少女们在无意识中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那就是── 那就是我们当成目标的境界! 库法用刀与刀鞘,同时制止住剩下最后两名黑衣人的动作。 「萝赛!」 在呼唤的同时飞来的影子擦过库法头上,在他背后着地。宛如进行狩猎的老鹰般,她双手握着的圆月轮早已掠取敌人的生命力(hp)。 最后两名黑衣人崩落──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回过神,所有黑衣人皆倒落在地板上,站着的只剩库法与萝赛蒂两人而已。 萝赛蒂俯视手边的圆月轮,微微颤动地低喃着: 「……刚才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这种一体感还是头一次……」 萝赛蒂的搭档在她背后咻咻挥动着刀,一脸若无其事地将刀收入刀鞘。萝赛蒂投以像在试探,抑或想看透般的视线。 「说真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师。先别提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 「啊,对喔!」 萝赛蒂也连忙收起武器,飞奔到这边来。她看到衣服变得残破不堪的学生,不禁沉痛地扭曲表情。 她正要张开双手……在摸到爱丽丝的肌肤前,她放下了手。 「小……小姐……对不起,都怪我不够振作。」 在她话说完前,爱丽丝的银发扑进萝赛蒂的胸口。 像是整个人感到安心似的,十三岁少女将体重依靠在宛如姐姐般的家庭教师身上。 「老师……」 「啊……啊哇哇……呼哇……!」 萝赛蒂一脸不知是混乱还感动的表情,忙碌地看着胸口的少女与库法的脸。库法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才总算下定决心似的用力回抱爱丽丝。 直到爱丽丝抱怨「有点难受」为止,她的拥抱都没有放松过。 那副光景让梅莉达不禁露出笑容──她瘫软无力地坐倒在地板上。 「小姐?」 「没……没事的。我只是有点腿软……」 库法立刻单膝跪到梅莉达身旁,轻轻将手放到她肩上。 「你没事真是万幸……我来迟了,十分抱歉。」 梅莉达摇了摇头回应,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这么说来,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出门到圣王区……」 「是啊,我在路上从骑兵团总部那儿接到联络,说『有犯罪组织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活动频繁』,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因此就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车了。」 「跳……跳车……!」 「看来这么做是正确的呢。我急忙赶回这里一看,就遇到萝赛蒂小姐正在嚷嚷小姐们下落不明──幸好在学院放假前我有点在意的事情,有事先委托调查是对的。」 与爱丽丝拥抱完之后,萝赛蒂也重新环顾倒在地板上的绑匪们。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仔细一看,还混着蓝坎斯洛普嘛。」 「呃,他好像说过他们是黎明戏什么的……」 「黎明戏兵团!」 萝赛蒂激动地倒抽了一口气,库法也表情严肃地蹙起眉头。 「两……两位都知道这名字吗?」 「呃──他们是非常坏的家伙!为什么那些家伙要绑票爱丽丝小姐和你?」 「好像是说要把我的位阶改变成圣骑士什么的。」 「…………」 听到这边,库法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简直就像在说「我懂了」一样。 「萝赛蒂小姐,能麻烦你照顾小姐她们吗?如果是骑兵团的魔术师,应该能解除施加在她们两人身上的诅咒。请向组织完整的他们寻求庇护吧。」 「咦,那你呢?」 「没看到包绷带的蓝坎斯洛普男子,似乎是让他跑了。」 听库法这么一说,梅莉达也察觉到了。倒在地板上的绑匪中没看到那个叫「金」的绷带男。库法牢牢地重新握稳黑刀的刀鞘。 「那家伙恐怕是最强的高手……是绑匪集团的首领吧。我要追查他的逃走路线,可能的话会查明他们的巢穴。」 「那……那样太危险了!我也一起……」 「他们的目标可是小姐你们喔。一直将两位放置在这里,才更教人害怕。我不要紧的,我会适可而止。」 库法这么说,立刻想转身离去。梅莉达在库法离开前含蓄地叫住他。 「那个,老师……有件事想请你听我说一下。」 「怎么了吗?」 「刚才的绷带男说,有人委托他们这么做。如果我不是圣骑士,对方会很困扰……他说的人会是谁呢?」 「……小姐。」 库法再度跪到梅莉达面前,温柔地将手放在她肩上。 「其实来到这里之前,有人察觉到骑兵团的配置改变得很不自然,并协助我们推算出小姐们的所在地。小姐觉得是谁呢?」 「咦……?」 「是菲尔古斯公……也就是小姐的父亲大人。」 库法仿佛在说这就是答案似的笑了,然后站起身。 「萝赛蒂小姐,那边麻烦你了。」 「啊,慢点!…………真是的!」 库法听也不听挽留的声音,眨眼间便飞奔到黑暗彼端。 虽然梅莉达也很担心库法,但现在的她跟过去也只会成为绊脚石。还是乖乖请骑兵团保护自己,等待库法平安归来吧。 「……谢谢您,父亲大人。」 梅莉达用没人会听见的音量悄悄低喃,然后蓦地思索起来。 那么委托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呢? lesson:5 ~在临界点的彼端~ 库法·梵皮尔 位阶:武士 hp 6378         mp 592 攻击力 592(499) 防御力 501  敏捷力 683 攻击支援 0~20%     防御支援 — 思念压力 50% 主要技能/能力 隐密 lv9/心眼 lv9/结界无效 lvx/增幅炉 lv9/节能 lv9/抗咒 lv9/幻刀九首·空牙罗生闪/千刀术·绝华绚烂/极致拔刀·战岚辉夜/奥义杀刀术·破界之精髓 萝赛蒂·普利凯特 位阶:舞巫女 hp 4926            mp 647 攻击力 467(633)    防御力 464  敏捷力 549 攻击支援 0~20%(25%固定)  防御支援 0~20%(25%固定) 思念压力 45% 主要技能/能力 神乐 lvx/魅惑 lv8/玛那再生 lv2/增幅炉 lv8/节能 lv8/抗咒 lv9/基本调整/哈林摇/波尔卡民族舞/闪耀连身裙/马哈拉干 【舞巫女】 以擅长将玛那本身具体化来战斗的位阶。从中距离开始的多彩多姿战斗方式,看起来也十分绚丽,替战场增添色彩。透过专用能力「神乐」,只要专心于舞蹈上,也能将支援能力提升到b等级。 资质(攻击:c 防御:c 敏捷:b 特殊:中距离攻击a 攻击支援:c(b) 防御支援:c(b)) ──莫尔德琉卿!那混帐老头在想什么啊! 库法无声地穿梭在被黑暗包围的通道中,同时在内心咒骂着。 掳走梅莉达她们的家伙,似乎自称是黎明戏兵团。 那是在弗兰德尔的暗处生根的恐怖组织名号。纵然自称是戏兵团,跟以守护人界为使命的灯火骑兵团,还有库法所属的白夜骑兵团性质完全相反。是一般也被称为「犯罪兵团」的危险集团。 据说它的起源比弗兰德尔设立具备更悠久的历史,是现存最古老且最凶悍的秘密组织。内有失去权威的古代政治家;因各种理由没落的贵族;甚至还有众多蓝坎斯洛普,他们以废除现行贵族体制为口号,展开好几次恐怖活动──简单来说,就是一群只是想让自己重回权力宝座的大混蛋。 不过,正因为该组织的性质是以玛那能力者为仇敌,关于人体构造的研究,听说他们比「这边」更投入。关于将位阶变异成其他位阶的手术,库法也曾听过传闻;那危险度应该跟库法以前对梅莉达进行的玛那移植术完全无法相比。据说成功率不到一成,就连幸存者也会患上精神病,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 简单来说,他认为「就算是一睡不起的废人也无所谓,给我变成圣骑士」吗?恐怕是梅莉达的位阶在前几天的公开赛中穿帮了。库法可以明白他因焦躁而冲动行事,但居然会求助那种是非不分的家伙……那老头究竟老糊涂到什么地步啊! 激动传遍库法全身,脚步声不禁宏亮地回荡起来。 总之,既然梅莉达的真相已经被知道,就不能放任不管。 要将所有绑匪──全部封口! 库法一口气跳跃过最后一段距离。越过第六区后,前方就是宽广的玄关大厅了。在到二楼的楼梯井,粗壮的圆柱在相当高的位置支撑着天花板。 在正面入口前,开放的大厅正中央,可以看见穿着外套的人影。破烂不堪的绷带从衣角随风摇曳,手上则抱着跟头部差不多大的玻璃盒。 「我不会让你逃掉的。」 库法从背后缩短距离,于是绷带男金「嗯?」了一声,转过头来。 「啊,什么嘛。你用不着特地追来,我也会立刻回去啊。」 「……那股气息(阿尼玛)。果然是你吗?」 像这样面对面后,库法确信了。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就是在吉夫尼·艾尔斯涅斯宅的间谍任务。是库法那时在书斋砍掉的黑外套男人。还有之前公开赛那天,与莫尔德琉卿密谈的人物,肯定也是他吧。 库法将黑刀摆在腰间,摆好架势以便能随时拔刀。 「我不会再让你对小姐她们出手。」 相对的金「呼」地叹了口气。 「……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因为你这个前任者偷懒,才会派我们出场吧。你为什么放置了不是圣骑士的梅莉达妹妹呢?」 「那跟你没有关系。」 「是喔。」 他这么说道,将手上拿的玻璃盒轻轻打破。绿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无法收纳到里面的物体掉落到手心上。 那是看起来也像人类脑袋的肉块。肉块微微颤动,感觉诡异地脉动着。 「这玩意是我们的王牌。为了在发生像之前那样的异常状况时,可以把敌人连同一切都破坏掉,当成『没发生过』,才特地带来的终极生物兵器。」 绷带男拿出装满神秘液体的针筒,注入肉块当中。于是肉块怦通!地用力晃动一下,膨胀了一圈。 从金的手掉落到地板上的肉块,随后爆炸性地巨大化。 那光景简直就宛如树苗急速生长一般。肉无止尽地从内侧隆起,以惊人的速度逐渐增加体积。推测是前后脚的突起冒了出来,飞溅着体液并拍打地板石。接着躯干膨胀起来,背后隆起,从长脖子延伸出来仿佛恶魔一般的头部,逼近高达二十公尺的天花板。 金在那生物脚边维持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是人造蓝坎斯洛普『幽灵奇美拉(haunted chimera)』,开发概念是『人类绝对赢不了的怪物』。它的精髓在于让所有能力值都到达临界点(ter stop)。」 「到达临界点……!」 「hp、攻击力、防御力……所有数值都指向人类的极限。虽然因为尺寸问题,是敏捷力止于三百的缺陷品,但无论怎样的高手,在这家伙面前也跟羽虫没两样。」 金突然从绷带底下散发出杀气,开口宣告: 「那么,终于可以继续之前的战斗了吧──我名叫威廉·金,作为蓝坎斯洛普的种族是『尸人鬼(ghoul)』。事到如今,也不用特地告诉你我操纵绷带的异能吧?」 「……呜!」 「别用那种装酷的说话方式啦,刺客。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随后,超常的怪物幽灵奇美拉吼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它抬起左脚,猛烈横扫。虽然动作单纯,但迅速得难以想像它有着庞大身躯。它一边在地板石上钻洞,同时以压倒性的质量逼近,库法瞬间解放出玛那后,一蹬地板。 库法在空中握住黑刀握柄,拔刀便是一闪,与金逼近背后的手臂激烈冲撞。他猜到库法的闪避路线,抢先绕了过来。 「你速度还是一样快呢。」 「你也是。」 双方简短交换一句话后,伴随金属声响拉开距离。幽灵奇美拉的刚强手臂像要劈开他们中间似的从正上方挥落下来。地板石被击碎,博物馆中震动得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金拉开距离着地,面不改色地低喃: 「速度果然不是普通地快啊……光靠我的绷带无法捕捉到他的动作吗?」 另一方面,滑过地板静止下来的库法,也用锐利的视线望向前方。 「那个绷带很棘手……他要是用那个保护身体,一般攻击是伤不了他的。」 既然如此──库法将黑刀架在眼前。幽灵奇美拉的确是个恐怖的威胁,但首先应该瞄 准的对象是金。库法将玛那集中在腿部,提升潜在敏捷力后,一口气蹬地跳起。 空气铿地振动了一下,库法的身影消失无踪。金惊讶地瞪大了眼,一转头立刻勉强挥起手臂,在眼前挡住从背后扫过来的刀刃。 「反应不错──」 不过这边是假动作──库法无声地宣告。库法钻进金的怀里赏他一拳,又补了两脚,将金比外表还笨重的身体推往空中。 随后他「铿」一声地收起刀,本身也一蹬地板,飞舞至空中。 「『极致拔刀』……」 爆发性的苍蓝火焰喷射出来,全部都在瞬间注入腰间的刀上。压缩过头的玛那引发共鸣,响起「叽──!」的尖锐音色。 「『战岚辉夜』!」 神速的拔刀术发出咆哮。 将敏捷力提升到极限的斩击,从漆黑刀鞘中接连不断地被解放出来。连续攻击数总计高达四十七击的猛烈超速攻击技能。由于速度快到偏离常识,斩击声听起来几乎重叠成一个。伴随着空间仿佛断绝了一般的恐怖音色,有如流星雨的剑击风暴袭向了金。 金承受着无法彻底闪避的剑击,同时深深地感到战栗。 ──肉眼无法彻底捕捉! 另一方面,一直不断挥刀攻击的库法,也咬紧了牙关。 ──好硬! 库法用浑身的力量挥出最后一击,将金的外套身影吹飞。他在地板上跳了几次,冲撞上圆柱并掀起粉尘。 金遭到半个人埋在圆柱里的损伤,「咳呕!」地吐出血。即使是他也不免有些疲惫地擦拭嘴角,同时一脸憎恨地发着牢骚。 「这个怪物……!居然连技能的预备动作都没有时间差……!」 金皱起眉头低吼,一脸无奈地爬起身。他拍落沾到外套上的石头碎片。 「呼……不过,刚才的攻击技能没能定出胜负,倒是意料之外呢。」 「──呜!」 正往下掉的库法,猛然一惊地倒抽了一口气。 「如果是单挑可能没问题,但现在大意地跳起来,是一步坏棋吧?」 随后,有如行驶到最快速度的列车般的压力以横扫吞没空中的库法。是幽灵奇美拉的刚强手臂。它挥出最高攻击力的一击直接命中库法,库法宛如子弹一般吹飞。 库法冲撞上圆柱并贯穿过去,气势依然停不下来,在撞上墙壁的瞬间,呈放射状地冒出几公尺的龟裂。粉尘宛如云朵一般飞起,石头碎片七零八落地飞舞四散。 「哎呀呀……一击就把你的hp打掉了吗?」 不对──金立刻在内心这么否定。 空中有闪亮的光之线。是钢丝。库法大概在冲撞之前跳往后方,稍微减轻了一点威力。真是教人畏惧的反射速度。 仿佛在证明金的推测一般,粉尘消散后的墙壁破碎痕迹上,并不见库法的身影。 随后鲜血飞溅。幽灵奇美拉的脚边裂开一直线。 断断续续的斩击窜上,奇美拉发出尖叫,却看不见关键的敌人身影。地板石四处跳起,狂风猛烈低吼。即使靠金的动态视力来看,也只能捕捉到残像。 「原来如此……不光是纯粹的攻击力,还乘上敏捷力,让威力大增吗?」 不过很遗憾──金这么说道,他缠绕着摇晃的气场,同时张开双手双脚。 「你要是忘了我也在,可就伤脑筋喽。」 随后,成捆的绷带从金的外套袖口扩散出来。绷带仿佛各自拥有个别意志一般,勾勒出不规则的轨道,从全方位袭向库法。绷带掠过军服衣摆,浅浅地划过脸颊。为了闪避瞄准脚边的绷带,库法一蹬地板,在那一瞬间遭到奇美拉狙击。 趁那一瞬间的破绽横扫过来的巨大前臂,捕捉到在空中的库法。身体凹成ㄑ字形的他,发出啪叽啪叽劈叽!的恐怖骨折声,响彻周围。 「咕……!」 几乎就在同时追赶上来的尸人鬼的绷带,缠绕住库法的右手腕。 「好,总算有破绽了。这样一来你的能力值就减半了,你承受得住吗?」 库法当然不可能承受得了,他顺势被殴飞,又有如弓箭一般被摔向墙壁。 掺杂在飞舞四散的石头碎片中,喷洒着血花的某个东西在半空中飞舞,掉落到地板上。 是从军服肩头被撕裂下来的左手臂。 「啊~一只手断了呢。人类真是脆弱……」 就在金话说到一半时,从其他方向也喷出血花。 幽灵奇美拉正发出尖叫。它的右前脚从中间被劈开,碎裂的肉块黏答答地掉落到地板石上。 「……在被吹飞前命中了一击吗?」 就在金一脸无趣地哼了一声的同时,粉尘消散,库法走了出来。他早已遍体鳞伤,剩下一只手。而且还因为金的异能,玛那处于减半状态。尽管如此,库法仍右手稳稳提着黑刀,蓝紫色瞳眸摇晃着没有一丝阴霾的杀机。 金搔了搔脸颊,俯视库法沾满灰尘在地上滚动的左手臂。 「你在人类当中明明也是顶尖的战士,还真可惜呢。这么一来,你等于断送了自己的未来。『那个』真的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去守护吗?」 「──当然值得。」 库法恢复成最原本的语调,用宛如利箭般的视线瞪着金。 「你也感觉到了吧,她拥有无限的可能性。那种预感是正确的。小姐迟早会超越我,战胜所有强者,站在这个弗兰德尔的顶端。许多人活在得不到回报的境遇中,曾被轻蔑为『无能才女』的小姐那副英勇的姿态,将会成为那些人的希望吧。」 库法笔直地将黑刀尖端刺向绷带男,这么断言。 「因此我才会在这里,我会赌上生命培育她给众人看。」 「……这部分的认知我倒是有同感吧。」 金举起手,向奇美拉打暗号。 「无论如何──都得在这边先摧毁你们师徒俩呢。」 幽灵奇美拉发出巨大咆哮,朝着库法突击过去。库法立刻摆出备战架势,但综合的敏捷力早已减弱到四分之一以下了吧。 换言之,库法的动作比幽灵奇美拉还要慢。不可能闪得开。 宛如铁锤一般挥落的刚强手臂,从正上方击溃库法。惊人的冲击穿破地板,像是火山口的龟裂窜向四方后,掀起猛烈的粉尘。 异常宏亮的轰隆声与冲击,玄关慢了一拍摇晃起来。 金一脸麻烦似的拍掉灰尘,这么低喃: 「……最后连动都没有动吗?不过,以幽灵奇美拉为对手,算是很努力奋战了吧。我想hp大概被削掉了五百有喔。」 当然没有回应金的声音。金「呼」地吐了口气,折返回头。 「那么,这下我也觉得神清气爽,接着要不要去杀掉梅莉达妹妹呢?」 轰!话说到一半时,粉尘被吹飞过来。 阵风卷起漩涡,站在中心的青年露出身影。 库法用一只右手接住了幽灵奇美拉的攻击。 「……啥?」 金发出傻眼的声音,随后── 幽灵奇美拉的刚强手臂反倒被弹开,巨大的身躯面朝上地摔了个四脚朝天。一阵往上顶的冲击撼动地板,金站稳脚步,总算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放水放过头了吗?再攻击一次!尽全力!」 幽灵奇美拉接到命令,滑溜地转动巨大身躯,摆出突击姿势。被这种超重量压扁的话,在物理上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不过,金的确信又再次被颠覆。对于踢碎地板向前突击的幽灵奇美拉,库法竟然连刀都没用,用手掌从正面接招。 地板又在库法的脚边壮烈地碎开。但库法本身文风不动。反倒是幽灵奇美拉的全身弯曲到了极限,从身体四处喷出鲜血。 事已至此,金激动地大喊: 「怎么可能!能力值可是到达临界点啦!人类不可能赢的!」 「到达临界点吗……」 回答的声音仿佛从地狱响起似的冰冷无比。 「很遗憾,我可是──」 库法缓缓抬起原本低着的头。 他注视金的眼眸「轰!」一声地迸出苍蓝火焰。 「突破了临界点(limit break)啊。」 他握紧指尖。惊人的握力瞬间传遍幽灵奇美拉的巨大身躯,随后奇美拉从内侧爆炸,大量血液四溅,临死前的惨叫响彻玄关。 肉片飞散到脸颊上,但金连这点都无法意识到,往后倒退。 「什……么……!」 库法的脚步稳得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负伤,他横跨大厅后,捡起自己滚落在地上的左手臂。他将断面与肩膀贴合,然后一阵淡淡光芒包住伤口── 一瞬间后,便看见库法若无其事地转动着左肩的模样。 「……呜!」 金露出更加不敢置信的眼神,但事情还没就这样结束。 库法接着用再生的的左手抓住金卷在他右手腕的绷带,于是施加了强力咒法的那绷带,就宛如纸屑还什么一般地被撕破丢弃了。 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感觉甚至像不死的再生能力,就连身为高阶蓝坎斯洛普的金的咒力(阿尼玛),也丝毫不当一回事的压倒性玛那──不对。 「难道说,你那种力量是……!」 金总算想到了那个可能性,随后── 库法的发丝从根部到发尾瞬间染成纯白,且伸长到肩膀。 犬齿变得宛如獠牙般尖锐,突出到红色嘴唇前。 然后双眼的眼球发出光芒,宛如猛兽般的杀机化为两支弓箭,贯穿了金。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苍蓝火焰宛如炼狱一般,从军服的全身疯狂呼啸,同时爬过脚边的绝对零度的气息冻结住大厅。相反的两种力量互相争斗,在中间点产生出骇人的压力。 那实体让金感到战栗,他又往后退了两三步。 「『吸血鬼(vampire)』!蓝坎斯洛普的最强种族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彼此彼此吧,尸人鬼。」 库法以仿佛生锈的铁一般扭曲的声音回答。 「我也是一半人类,是跟你类似的半吊子。」 「怎……怎么回事……」 「我的母亲是夜界出身,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来到弗兰德尔时,她已经带着年幼的我。我不知道父亲的长相。之后不用我说,你也懂得吧?」 「……半吸血鬼!」 那么──库法兴致索然似的这么说道,迈出步伐。他每踏出一步,就喷射出仿佛会连地狱之门都融化掉的苍蓝火焰,令金全身颤抖不停。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既然境遇相似,何不好好相处呢?」 「什……什么……?」 「你试着对掳来的梅莉达·安杰尔施行位阶变异术,但在动手前,似乎是她的防卫本能发动了,虽然极为微弱,但显现出疑似圣骑士的力量。因此几乎可以确定梅莉达·安杰尔具备骑士公爵家的血统。」 「……唔!」 「与先一步来执行任务的库法·梵皮尔协议的结果,判断任务的目的已经达成,结论是应该放弃高死亡率的位阶变异术。委托人应该充分考虑梅莉达·安杰尔的生死会对自身的立场有何影响,来思量今后的方针……」 库法用力抓住金的头,将脸凑到极近距离。 「这么转告你的委托人,懂了吧?」 「……明……明白了。」 「很好。」 库法放开手,他一转过身,便解除了吸血鬼化。他的外表变回原样,能力值也位于人类的领域内。在内心沸腾的杀机缓缓平息下来。 呼──库法冒着冷汗,喘了口气。感觉庞大力量的代价是自我被吞食,库法不怎么喜欢变身成吸血鬼姿态。 「……我无法理解啊。」 背后传来有些僵硬的声音。 玛那造成的苍蓝火焰奔流,与阿尼玛造成的空间冻结,在那种压力烟消雾散后,总算稍微冷静下来的金浮现有些不快的表情。 「你真的打算把梅莉达·安杰尔培育成最强的战士吗……你明明是蓝坎斯洛普。那小姑娘成长之后,被狩猎的说不定是你喔!」 「到时我会乐于奉上这颗头的。」 库法以平静的声音回答,捡起滚落在地板上的黑刀与刀鞘。 成长茁壮的她迟早会杀掉我吗;抑或我会在那之前先舍弃她呢? 无论是怎么的结局,我都会接受。因为── 「那就是我这个暗杀教师的誓约(assassin"s pride)。」 库法优雅地转过头,伴随着微笑这么断言。 homeroom later ????? 位阶:吸血鬼 hp ??????   mp ??????   ap ????? 攻击力 ????  防御力 ????  敏捷力 ???? 攻击支援 —     防御支援 — 思念压力 ???% 主要技能/能力 ???lv??/????lv??/???lvx/???lv??/?????lv??/????·????/??????/??·?????/?·???/?????·???? ※超出规格外,无法测量。 「咦~我看看……就这样防范于未然地阻止了黎明戏兵团以卡帝纳尔兹学教区为目标的恐怖活动,实行部队除了队长以外全数处分,幽灵奇美拉采集肉片作为样本后,已经彻底消除。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男人从眼前的报告书抬起头,「噗呼」地吐出香烟的烟雾。 「真是的,那家伙……竟然没经过申请就使用吸血鬼的力量。明明我们队上原本就有一堆奇怪的家伙,立场岌岌可危耶!又~是我要挨骂了吗?」 男人粗鲁地搔着一直放着长的头发,将香烟塞到桌上的烟灰缸捻熄。 那里是他统率的骑兵团总部。 从旁观看的话,是构造相当奇妙的房间。 马赛克模样的桌子,与两张面对面的沙发。说到家具,只有一个细长的花瓶而已。插在花瓶里的是理应不存在于自然界中的蓝玫瑰。 四周有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层层垂下,别说墙壁了,甚至连出入口也不晓得在哪里。无论光线或声音,都彻底与外界隔绝的异样空间── 虽然所在地是弗兰德尔圣王区,但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实际上位于何处,还有要走哪条路才能到达这个房间。 男人拿起几张羊皮纸,递给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 「那么,关于这份报告书,如果是你会怎么看?──『布拉克·马迪雅』。」 那里坐着一个穿得一身黑的娇小人物。 包住细瘦全身的黑色军服。鞋子是黑色的话,手套当然也是黑的。而且还将黑帽子压得老低,将黑色衣领往上拉高。仿佛要彻底压抑住自己这个存在一般,当然也没有出声回答男人的问题。 取而代之的,他写下笔记。白色墨水在黑色记事本上流畅地点缀出文字。 『他在说谎。』 「哦……你为何这么认为?」 黑衣人一边确认男人的反应,同时写下笔记给他看完后,又再写一次给他看;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这次的事件,没办法用单纯的恐怖活动来解释。』 『而且黎明兵团为何会找学教区下手?』 『莫尔德卿为何会事先撤离部队?』 『还有他为什么会只身闯入敌人的巢穴?』 劈哩劈哩劈哩。一句一句被撕下来的黑色笔记堆积在桌上。 『他的报告乍看之下合理,但是──』 『正因如此,才有很多片段契合得太不自然。』 『简直就像脚本家拼命想出来的剧情一样。』 「也就是说,那家伙违反了任务吗……虽然有些难以置信。」 黑衣人注视抚摸着胡须的男人,像是在思考似的歪头想了一阵子。 流利写上文字的笔记,被以充满女孩味的动作递了出来。 『关于这次的事,莫尔德卿说了什么?』 「他表示『不知道不晓得』。真是的,每个家伙都这样……结果真相似乎只能靠自己摸索──所以今天才会找你来啊,『布拉克·马迪雅』。」 黑衣人有些讶异地朝反方向歪了歪头。她不会写没有必要的事情。 男人拿出收在桌子底下的纸袋,随便地扔到桌上。接过纸袋的黑衣人确认里面的东西后,从帽子底下流露出略微惊讶的气息。 虽然从男人的角度看不见,但纸袋里装着一整套女学生用的制服。 「我要给你新的任务。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一到第二学期,每年都会与姐妹校举办交流会。也就是长相跟名字都不知道的其他学校女学生会大量进入圣域里。你就趁那个机会潜入同学院,与当事者梅莉达·安杰尔以及其家庭教师库法·梵皮尔接触,探查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你别担心,这无庸置疑地是很适合你的工作喔。」 看不见真面目的黑衣人,在沙发上宛如人偶般僵硬了好一阵子。 之后,她用力抱紧纸袋一次,然后站起身。一只手拿着黑色笔记。 『如果他「有罪」,可以动手吗?』 「……你真的是血气方刚呢,到底是像到谁呢?」 『把我们养育成这样的,是爸爸你喔。』 『我们「白夜」无论何时,都在寻求能尽全力一战的对手。』 黑衣人放下最后的笔记,看似宝贝地抱着纸袋转身离开。她将通过这房间不知位于哪里的门,到外面的世界──前往「他」的身旁吧。 目送她离开的男人,「噗呼」地大口吐出香烟烟雾,将脸转回前方…… 「……好歹收拾一下再走吧。我们队上的家伙真的是每个都这样──」 男人眺望被不祥的黑色笔记盖满的桌子,一脸厌倦地垂下肩膀。 桌子中央有黑衣人不知何时留下的一张话语。 『今后好像会有一场愉快的嘉年华。』 ? ? ? 天空绽放着好几个烟火。总是阴暗的天空,唯独今晚有七色火焰增添色彩。 乐团演奏着快活的音乐,四处可见的摊贩洋溢着食物的味道,飘散着似乎会闻到反胃的浓郁空气。可以看见手牵手漫步的情侣们,眼神闪闪发亮地到处逛的年幼兄妹,还有以温暖视线在旁守护他们的家人身影── 在祭典中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吗?库法感动不已。在闪亮舞动的光芒中,库法仿佛要迷失自己时,从眼前传来的不满声音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 「我不能接受耶。」 是萝赛蒂。就连那看似不悦地蹙起眉头的表情,倘若裱框再加上个标题,就能成为一副精彩画作,实在是了不起。而且她无论是与库法牵着的右手,或是贴在库法手臂上的左手,还有流畅的舞步都优雅得教人着迷,所谓的无可挑剔就是这么一回事。 愈来愈不能输给她了──库法这么重新下定决心。 现在是头环之夜正热闹的时刻,两人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最热闹的王国广场上跳着舞。周围还有其他几组情侣,包围广场的观众洒着花瓣,或是吹起口哨,炒热祭典气氛。 库法不想输给萝赛蒂,优雅地带领她跳舞。听到萝赛蒂这句话,库法表示疑惑。 「不能接受是指?」 「就是昨天的绑票事件!不是很严重吗?公爵家的千金们被掳走,可是个大事件呢。明明应该立刻通报骑兵团……为什么要保密呢?」 库法没有停下舞步,「呼」地叹了口气。 「我确实地在进行调查喔,没有必要特地做出会贬低公爵家威信的事情吧──而且我这边已经事先采取了对策,至少爱丽丝小姐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不……不是那个问题啦……!」 「难得今天是头环之夜,泼冷水就太不解风情了。」 「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况且根本不懂那些家伙的目的究竟是──」 「萝赛蒂小姐。」 库法「叽」地一声停下舞步,用诚挚的眼眸注视着她。 「总之,请你谅 解。我不想做出向世人公布萝赛蒂小姐的三围这种行为。」 「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清楚我的事情啊!」 「因为职业关系。」 库法对萝赛蒂露出笑容,于是她不满地将怨言堆到鼓起的脸颊里。 有根小巧的手指从旁戳了戳萝赛蒂纤细的腰。 「萝赛老师,接着轮到我了。」 是爱丽丝·安杰尔,她穿着游行那套清纯且诱人的洋装。萝赛蒂慌忙地中断舞步,将库法的手确实交到爱丽丝手上。 「啊,嗯,差不多该换人了呢。那麻烦你喽!」 「包在我身上。」 在库法还没搞懂时,他下一个舞伴已经决定好了;但库法当然也没有异议。库法配合跟梅莉达一样娇小的爱丽丝,缓缓地宛如波浪般重新跳起舞步。 转啊转地,妖精的洋装在库法的领导下摇曳翻动。 「能与你共舞深感荣幸,爱丽丝小姐。我也一直想和你慢慢聊。」 「嗯。」 「非常感谢你愿意遵守与梅莉达小姐的约定。小姐也十分开心。」 库法这么说道,于是寡言的爱丽丝脸颊染上红晕。 爱丽丝此刻的身影已经不是妖精女王。特别订制的洋装昨天泡汤了,因此私底下商量好的宅邸女仆们,拿出了没有送回学校的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传统洋装。 爱丽丝以库法不知会不会听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老实说我也早就死心了。我一直以为莉塔大概不会参加游行。但是你帮忙实现了我们的约定,所以我得向你道谢才行。」 「不,没那回事,不敢当。」 「但是──」 爱丽丝的鞋子「叽」地踩到库法的鞋子,舞步中断了。 虽说是贵族,但才十三岁的话,舞蹈笨拙也是情有可原。库法泰然自若地露出微笑。 「请别放在心上。那么,从下一段旋律的起头开始……」 库法跟着节拍再度跳起舞步,还跳不到几步,库法又被踩了一下。库法毫不气馁地再试一次。跳舞、被踩、跳舞、被踩、跳舞、被踩、被踩。 最后爱丽丝更是一直踩着库法的鞋子,然后动也不动了。 「爱……爱丽丝小姐?」 「我最近又能跟莉塔聊很多事情了。」 「嗯,是啊,我知道。小姐和爱丽丝小姐在一起时,也是看来很开心似的……」 「没错。莉塔会很开心地──一直在说你的事情。像是老师说了这些话,或是跟老师做了这些事,还有老师露出了这种表情之类的。或是老师肌肤很漂亮还是好像会被他的眼眸吸进去还是他的声音会撼动身体之类的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爱丽丝抬头仰望库法。她一如往常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温度,以仿佛会冰冻观看者一般的视线贯穿库法。 「听说还发生了很多难为情的事情,那些是真的吗?」 那些究竟是指哪些呢? 万一搞错答案,自己的立场就危险了;库法认真地觉悟到自己可能会身败名裂。 「老师,让你久等了!」 就在这时,救赎的女神来到库法与爱丽丝身边。 是金色头发随风摇曳的梅莉达·安杰尔。 她的洋装当然与爱丽丝一样,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传统洋装。 梅莉达一开始想抢先独占库法的手,但在历经巡回整座城市的游行之后,她一下说「发型乱掉了」,一下说「装饰歪掉了」,挑剔起自己的装扮;于是她暂时回到艾咪身边整理仪容。 虽然库法告诉梅莉达她那样也十分漂亮,这是库法理所当然的感想,不过── 「因为要跟老师跳舞,必须是最可爱的我才行!」 却像这样挨骂了。库法觉得自己穿着一如往常的军服,实在有点对不起梅莉达。 梅莉达对爱丽丝露出开朗的笑容。 「爱丽,谢谢你帮我守住老师的手。」 「嗯,这是怎么回事?」 库法感到疑惑,于是梅莉达用有些傻眼的表情抬头仰望库法。 「……老师真是的,你没注意到吗?今天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都很想成为老师的舞伴而静不下心喔?」 听她这么一说,库法环顾周围,确实有可爱的妖精们在广场一隅不自然地群聚起来,她们注视着这边,同时因为期待与焦躁扭动着身体。要是担任她们每个人的舞伴,还没跟最重要的梅莉达跳舞,就已经天亮了吧。 原来如此。红发女孩像是跟折返回宅邸的梅莉达换手一样地突击过来,比任何人都更快地紧握库法的手,原来她的热情中蕴含这样的意图吗?事到如今,库法才理解了这点。难怪她虽然发着牢骚,却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不过现在梅莉达回来了,这项任务也顺利结束──库法原本这么认为。 不知何故,爱丽丝紧紧握住库法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对不起,莉塔。我不能把这个人的手交给莉塔。」 「咦……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两人牵手的样子。」 「咦,什么?」 梅莉达发出了怪异的哀号,她满脸通红,接着又脸色发白。 「换……换句话说,这表示爱丽丝也对老师……?那样不行啦!绝对不行!」 「……唔。不然这样吧。大家一起手牵手,像这样围成一圈。」 「那样一点都不浪漫!这明明是我跟老师第一次跳舞!」 「──你们两人在吵什么呀,真是的。」 仿佛想说看不下去的萝赛蒂走近,从爱丽丝手上接过库法的手,顺势跳起舞来。 「我帮你们抓着他,你们两人好好商量到双方都能接受吧。」 「太……太狡猾了!就算是萝赛蒂大人,我也不能将那地方让给你!」 「莉塔,这也没办法,跟我跳舞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啊,真是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回宅邸的~~!」 前所未有的吵杂状况让库法有些头昏眼花,不知该当谁的舞伴才好。这种仿佛三名公主在争夺派一样的状况,当然会引人注目…… 「真是激烈的战场呢!」 从观众那边传来有些类似欢呼的声音。四人忽然停下动作,可以看见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妖精们兴奋地起哄的模样。 「安杰尔家的两位小姐与一代侯爵在争夺库法大人呢!」 「这是女人赌上自尊的战斗呀!我在小说里看过这种场景!」 「真是个大八卦呀!得赶紧告诉新闻社的人,立刻写成一篇报导才行!」 「啊哇,啊哇哇哇……!」 这种完全没经验过的受瞩目方式让梅莉达陷入轻微恐慌。看到梅莉达硕大的瞳眸里卷起混乱的漩涡,库法判断倘若身为元凶的自己不走,无论经过多久都没完没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将身陷纠纷的主人就这样弃之不顾。 「冒犯了,小姐。」 「咦?──呀啊!」 库法轻松地横抱起梅莉达,趁女学生们「啊!」地惊叫时转身离开。就在库法钻过人潮离开广场前,背后传来格外尖锐的「「「呀啊~~~!」」」的欢呼声。 「老……老师!这样之后要怎么辩解才好啊!」 库法才不管那些,因此他干脆地无视梅莉达的抗议。 ? ? ? 两人来到没人烟的高台,库法才总算放开了梅莉达。 已经彻底放弃挣扎,宛如人偶一般被抱过来的梅莉达,脚一踏到地面 ,立刻羞得满脸通红,不断挥拳敲打着库法。 「真是,真是,真是的~!老师应该再多学学怎么对待淑女!」 「哎呀,失礼了。因为个头太矮,我没看见那位淑女。」 库法这么装傻,于是梅莉达不满地鼓起脸颊并噘嘴。 「跟老师在一起,总会有一堆让我胸口小鹿乱撞的事情。这种情况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我才是呢,与小姐相遇后,内心经常小鹿乱撞,这是我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经验喔。」 「老师也是?」 梅莉达像是感到出乎意料似的瞪大了眼。库法肯定地点头回应。 倘若没有与她相遇,无论是以前或今后,库法都不会有想违反任务的念头吧。打从第一眼看见她的那瞬间起,库法沾满血腥的世界便开始染上鲜艳的色彩。那颜色每天都会变换姿态,萌生全新的花朵,这让库法大吃一惊。 ──我指导她生存之术,同样地也从她身上学到许多事情。 我就来见证那将会带来什么吧,与这个「无能才女」的未来一起。 直到我亲手了结她的生命那天──………… 就在这时,响起「砰」的宏亮声响,天空染成了七彩颜色。 头环之夜接近最高潮,烟火盛大地绽放着。从这个高台能将街道一览无遗,可以看见篝火宛如灯会一般舞动着。人们的歌声与笑声仿佛波浪般涌现又远去。 对照之下,库法与梅莉达的周围十分阴暗。梅莉达像是要将羞涩隐藏在黑暗中一般,悄悄依偎到库法身旁,与库法十指交握。 「嗳,老师。老师愿意当我的老师直到何时呢?」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呢?」 「昨天看到老师战斗的场面,我觉得老师跟笨拙的我立足点截然不同,我们在一起这件事,其实很不自然吧?」 梅莉达仿佛仍像是废物时那样地吐露着,「但是──」她抬起头。 「但是我想永远跟老师在一起!就算现在我对老师而言还是『小淑女(littledy)』,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够格站在老师身旁的『淑女dy)』给你看!所以……那个,呃……希……希望老师可以等我。」 明明干劲十足地说了出口,梅莉达却像是对不小心说溜嘴的话感到害羞似的低下头。库法凝视着脸颊泛红的主人,面带微笑地轻轻单膝跪地。 库法更用力握紧交扣的指尖,于是梅莉达湿润的瞳眸映照着库法。 「请放心,小姐。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我会带领小姐到远比这里更高的境界。小姐什么都不用担心,因为──」 砰──烟火在天上绽放。劈开夜晚的七色光芒,宛如祝福一般从天而降。 「因为你是我自傲的学生(assassin"s pride)啊。」 后记 有年龄差距的恋爱真棒呢。 尤其是教师跟学生,更是禁忌的恋情。毕竟「教师」是应该尊敬的对象,专情的学生光是因为这点,就会完全信任教师。即使偶尔会有稍微不合理的指导,认为「既然是老师说的话」就会全盘接受的学生,实在可爱得没话说呢。 而且假如那个对象,对学生而言是爱慕的男性,自然会更加仰慕他。 虽然本作品的教师在另一方面,笑容底下心怀鬼胎就是了…… 各位读者幸会,我是天城ケイ。 这次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中,我不知何故荣获了「大赏」。本作品《刺客守则 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是将投稿原稿修改增添过的内容。 给阅读到这边的读者: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希望您能再奉陪几页,看看作者的闲聊。 然后,给「先来看看后记写些什么吧!」而正在书店站着看的读者:就算作者是个无聊的人……慢点!要放下书还太早了。 如果对这本书的价值感到疑问,请先翻开一开始那几页……故事的序章可以慢点再看,请欣赏一下七彩缤纷的彩页插图吧。您一定会萌生想把本书拿到柜台结帐的念头才对。 那么,关于这篇长达好几页的后记,我很迷惘到底该写什么。因为承蒙了许多人关照,我想这边就用来写满给各位的谢词。而且是难得的出道作嘛。 首先给fantasia文库的责编大人: 非常感谢您总是给予我确实的指导。责编大人为了让作品更加闪耀发光,严格地给予我指导磨练。对于责编大人高明的手腕,作者只能谦卑地感到敬佩。 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接到得奖通知时如果能像个谐星那样做出更愉快的反应就好了,我却只能做出:「咦?喔,大赏是吗?」这种好像「那还真厉害呢──」一样愚蠢的回应,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能在富有信誉的fantasia文库出道,我感到非常开心。 从事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评审工作的各位相关人士,以及各位评审委员: 承蒙各位发掘这本拙作,不仅如此,还推荐本书获得「大赏」,实在非常感谢。虽然一直感到很不安,觉得由我获得大赏真的好吗?希望我能以作家的身分逐渐成长,有一天能抬头挺胸地面对各位给我的评语。 关于本作品的出版,就我所知的范围,还有更深入的部分,真的是承蒙许多人尽力协助。再次由衷地感谢各位相关人士,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愿意阅读到最后一页的各位读者。 感谢您的阅读。再次请教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 倘若觉得无聊,请您哼笑一声忘了本书。倘若看得不是很懂,请尽管感到傻眼。 如果能让您有一点中意,将令我喜出望外!如果您能将这最后一页连接到下一页,就没有比这更令我幸福的事情了。 正在书店站着看本书的读者……现在一定已经冲向柜台了吧。看到外观这么优美的小说,一定会深信文章也充满奇幻风格吧。嘿嘿。 ……对不起,我在反省了。 那么,让作者反省的专栏也告一段落了,我想就闲聊到这边。 但愿能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总结库法与梅莉达的故事。 希望能有更多读者从旁守护他们的未来。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有年龄差距的恋爱真棒呢。 尤其是教师跟学生,更是禁忌的恋情。毕竟「教师」是应该尊敬的对象,专情的学生光是因为这点,就会完全信任教师。即使偶尔会有稍微不合理的指导,认为「既然是老师说的话」就会全盘接受的学生,实在可爱得没话说呢。 而且假如那个对象,对学生而言是爱慕的男性,自然会更加仰慕他。 虽然本作品的教师在另一方面,笑容底下心怀鬼胎就是了…… 各位读者幸会,我是天城ケイ。 这次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中,我不知何故荣获了「大赏」。本作品《刺客守则 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是将投稿原稿修改增添过的内容。 给阅读到这边的读者: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希望您能再奉陪几页,看看作者的闲聊。 然后,给「先来看看后记写些什么吧!」而正在书店站着看的读者:就算作者是个无聊的人……慢点!要放下书还太早了。 如果对这本书的价值感到疑问,请先翻开一开始那几页……故事的序章可以慢点再看,请欣赏一下七彩缤纷的彩页插图吧。您一定会萌生想把本书拿到柜台结帐的念头才对。 那么,关于这篇长达好几页的后记,我很迷惘到底该写什么。因为承蒙了许多人关照,我想这边就用来写满给各位的谢词。而且是难得的出道作嘛。 首先给fantasia文库的责编大人: 非常感谢您总是给予我确实的指导。责编大人为了让作品更加闪耀发光,严格地给予我指导磨练。对于责编大人高明的手腕,作者只能谦卑地感到敬佩。 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接到得奖通知时如果能像个谐星那样做出更愉快的反应就好了,我却只能做出:「咦?喔,大赏是吗?」这种好像「那还真厉害呢──」一样愚蠢的回应,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能在富有信誉的fantasia文库出道,我感到非常开心。 从事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评审工作的各位相关人士,以及各位评审委员: 承蒙各位发掘这本拙作,不仅如此,还推荐本书获得「大赏」,实在非常感谢。虽然一直感到很不安,觉得由我获得大赏真的好吗?希望我能以作家的身分逐渐成长,有一天能抬头挺胸地面对各位给我的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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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接到得奖通知时如果能像个谐星那样做出更愉快的反应就好了,我却只能做出:「咦?喔,大赏是吗?」这种好像「那还真厉害呢──」一样愚蠢的回应,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能在富有信誉的fantasia文库出道,我感到非常开心。 从事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评审工作的各位相关人士,以及各位评审委员: 承蒙各位发掘这本拙作,不仅如此,还推荐本书获得「大赏」,实在非常感谢。虽然一直感到很不安,觉得由我获得大赏真的好吗?希望我能以作家的身分逐渐成长,有一天能抬头挺胸地面对各位给我的评语。 关于本作品的出版,就我所知的范围,还有更深入的部分,真的是承蒙许多人尽力协助。再次由衷地感谢各位相关人士,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愿意阅读到最后一页的各位读者。 感谢您的阅读。再次请教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 倘若觉得无聊,请您哼笑一声忘了本书。倘若看得不是很懂,请尽管感到傻眼。 如果能让您有一点中意,将令我喜出望外!如果您能将这最后一页连接到下一页,就没有比这更令我幸福的事情了。 正在书店站着看本书的读者……现在一定已经冲向柜台了吧。看到外观这么优美的小说,一定会深信文章也充满奇幻风格吧。嘿嘿。 ……对不起,我在反省了。 那么,让作者反省的专栏也告一段落了,我想就闲聊到这边。 但愿能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总结库法与梅莉达的故事。 希望能有更多读者从旁守护他们的未来。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有年龄差距的恋爱真棒呢。 尤其是教师跟学生,更是禁忌的恋情。毕竟「教师」是应该尊敬的对象,专情的学生光是因为这点,就会完全信任教师。即使偶尔会有稍微不合理的指导,认为「既然是老师说的话」就会全盘接受的学生,实在可爱得没话说呢。 而且假如那个对象,对学生而言是爱慕的男性,自然会更加仰慕他。 虽然本作品的教师在另一方面,笑容底下心怀鬼胎就是了…… 各位读者幸会,我是天城ケイ。 这次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中,我不知何故荣获了「大赏」。本作品《刺客守则 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是将投稿原稿修改增添过的内容。 给阅读到这边的读者: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希望您能再奉陪几页,看看作者的闲聊。 然后,给「先来看看后记写些什么吧!」而正在书店站着看的读者:就算作者是个无聊的人……慢点!要放下书还太早了。 如果对这本书的价值感到疑问,请先翻开一开始那几页……故事的序章可以慢点再看,请欣赏一下七彩缤纷的彩页插图吧。您一定会萌生想把本书拿到柜台结帐的念头才对。 那么,关于这篇长达好几页的后记,我很迷惘到底该写什么。因为承蒙了许多人关照,我想这边就用来写满给各位的谢词。而且是难得的出道作嘛。 首先给fantasia文库的责编大人: 非常感谢您总是给予我确实的指导。责编大人为了让作品更加闪耀发光,严格地给予我指导磨练。对于责编大人高明的手腕,作者只能谦卑地感到敬佩。 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接到得奖通知时如果能像个谐星那样做出更愉快的反应就好了,我却只能做出:「咦?喔,大赏是吗?」这种好像「那还真厉害呢──」一样愚蠢的回应,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能在富有信誉的fantasia文库出道,我感到非常开心。 从事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评审工作的各位相关人士,以及各位评审委员: 承蒙各位发掘这本拙作,不仅如此,还推荐本书获得「大赏」,实在非常感谢。虽然一直感到很不安,觉得由我获得大赏真的好吗?希望我能以作家的身分逐渐成长,有一天能抬头挺胸地面对各位给我的评语。 关于本作品的出版,就我所知的范围,还有更深入的部分,真的是承蒙许多人尽力协助。再次由衷地感谢各位相关人士,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愿意阅读到最后一页的各位读者。 感谢您的阅读。再次请教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 倘若觉得无聊,请您哼笑一声忘了本书。倘若看得不是很懂,请尽管感到傻眼。 如果能让您有一点中意,将令我喜出望外!如果您能将这最后一页连接到下一页,就没有比这更令我幸福的事情了。 正在书店站着看本书的读者……现在一定已经冲向柜台了吧。看到外观这么优美的小说,一定会深信文章也充满奇幻风格吧。嘿嘿。 ……对不起,我在反省了。 那么,让作者反省的专栏也告一段落了,我想就闲聊到这边。 但愿能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总结库法与梅莉达的故事。 希望能有更多读者从旁守护他们的未来。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有年龄差距的恋爱真棒呢。 尤其是教师跟学生,更是禁忌的恋情。毕竟「教师」是应该尊敬的对象,专情的学生光是因为这点,就会完全信任教师。即使偶尔会有稍微不合理的指导,认为「既然是老师说的话」就会全盘接受的学生,实在可爱得没话说呢。 而且假如那个对象,对学生而言是爱慕的男性,自然会更加仰慕他。 虽然本作品的教师在另一方面,笑容底下心怀鬼胎就是了…… 各位读者幸会,我是天城ケイ。 这次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中,我不知何故荣获了「大赏」。本作品《刺客守则 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是将投稿原稿修改增添过的内容。 给阅读到这边的读者: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希望您能再奉陪几页,看看作者的闲聊。 然后,给「先来看看后记写些什么吧!」而正在书店站着看的读者:就算作者是个无聊的人……慢点!要放下书还太早了。 如果对这本书的价值感到疑问,请先翻开一开始那几页……故事的序章可以慢点再看,请欣赏一下七彩缤纷的彩页插图吧。您一定会萌生想把本书拿到柜台结帐的念头才对。 那么,关于这篇长达好几页的后记,我很迷惘到底该写什么。因为承蒙了许多人关照,我想这边就用来写满给各位的谢词。而且是难得的出道作嘛。 首先给fantasia文库的责编大人: 非常感谢您总是给予我确实的指导。责编大人为了让作品更加闪耀发光,严格地给予我指导磨练。对于责编大人高明的手腕,作者只能谦卑地感到敬佩。 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接到得奖通知时如果能像个谐星那样做出更愉快的反应就好了,我却只能做出:「咦?喔,大赏是吗?」这种好像「那还真厉害呢──」一样愚蠢的回应,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能在富有信誉的fantasia文库出道,我感到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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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假如那个对象,对学生而言是爱慕的男性,自然会更加仰慕他。 虽然本作品的教师在另一方面,笑容底下心怀鬼胎就是了…… 各位读者幸会,我是天城ケイ。 这次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中,我不知何故荣获了「大赏」。本作品《刺客守则 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是将投稿原稿修改增添过的内容。 给阅读到这边的读者: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希望您能再奉陪几页,看看作者的闲聊。 然后,给「先来看看后记写些什么吧!」而正在书店站着看的读者:就算作者是个无聊的人……慢点!要放下书还太早了。 如果对这本书的价值感到疑问,请先翻开一开始那几页……故事的序章可以慢点再看,请欣赏一下七彩缤纷的彩页插图吧。您一定会萌生想把本书拿到柜台结帐的念头才对。 那么,关于这篇长达好几页的后记,我很迷惘到底该写什么。因为承蒙了许多人关照,我想这边就用来写满给各位的谢词。而且是难得的出道作嘛。 首先给fantasia文库的责编大人: 非常感谢您总是给予我确实的指导。责编大人为了让作品更加闪耀发光,严格地给予我指导磨练。对于责编大人高明的手腕,作者只能谦卑地感到敬佩。 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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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对这本书的价值感到疑问,请先翻开一开始那几页……故事的序章可以慢点再看,请欣赏一下七彩缤纷的彩页插图吧。您一定会萌生想把本书拿到柜台结帐的念头才对。 那么,关于这篇长达好几页的后记,我很迷惘到底该写什么。因为承蒙了许多人关照,我想这边就用来写满给各位的谢词。而且是难得的出道作嘛。 首先给fantasia文库的责编大人: 非常感谢您总是给予我确实的指导。责编大人为了让作品更加闪耀发光,严格地给予我指导磨练。对于责编大人高明的手腕,作者只能谦卑地感到敬佩。 不只是单纯地针对剧情展开,在视觉设计方面也会给予最适切的建议,这就是责编大人厉害的地方。「库法的衣服这么设计吧。」「梅莉达的发型这样弄。」「封面插图大概是这种印象。」就仿佛魔法一般,责编大人接连不断地提出点子,相对的我只是一直点头回答:「好的,说得也是呢。」「这点子不错呢。」「我也这么认为!」我在反省了。 然后是把责编大人的点子,还有我草率的脑内影像设计得鲜明无比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得知老师愿意接下插图工作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然后实际请老师设计的库法和梅莉达等人,那帅气程度和可爱模样,实在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女主角们实在太吸引人,我忍不住贪心起来,「胸部刚要发育的状态是最理想的!」「纤细身躯与丰满大腿的矛盾对比是最棒的!」像这样发挥了让人有点不敢领教的坚持,如今也成了美好的回忆(翻译:我在反省了)。 就现况来说,相对于无可挑剔的插图,我笨拙的文章反倒扯了后腿;但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会努力修练文笔,成为与插画相称的作家。 接着是fantasia文库的总编辑大人。 谢谢您好几次打电话给我,能与您攀谈深感光荣。 接到得奖通知时如果能像个谐星那样做出更愉快的反应就好了,我却只能做出:「咦?喔,大赏是吗?」这种好像「那还真厉害呢──」一样愚蠢的回应,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在反省了。 能在富有信誉的fantasia文库出道,我感到非常开心。 从事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评审工作的各位相关人士,以及各位评审委员: 承蒙各位发掘这本拙作,不仅如此,还推荐本书获得「大赏」,实在非常感谢。虽然一直感到很不安,觉得由我获得大赏真的好吗?希望我能以作家的身分逐渐成长,有一天能抬头挺胸地面对各位给我的评语。 关于本作品的出版,就我所知的范围,还有更深入的部分,真的是承蒙许多人尽力协助。再次由衷地感谢各位相关人士,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然后是愿意阅读到最后一页的各位读者。 感谢您的阅读。再次请教您觉得本作品如何呢? 倘若觉得无聊,请您哼笑一声忘了本书。倘若看得不是很懂,请尽管感到傻眼。 如果能让您有一点中意,将令我喜出望外!如果您能将这最后一页连接到下一页,就没有比这更令我幸福的事情了。 正在书店站着看本书的读者……现在一定已经冲向柜台了吧。看到外观这么优美的小说,一定会深信文章也充满奇幻风格吧。嘿嘿。 ……对不起,我在反省了。 那么,让作者反省的专栏也告一段落了,我想就闲聊到这边。 但愿能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来总结库法与梅莉达的故事。 希望能有更多读者从旁守护他们的未来。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homeroom earlier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feat. 爱丽丝·安杰尔七岁—— 那是她即将升上幼年学校二年级时的事情。那天她穿着水色洋装,看起来像个盛装打扮的娃娃,独自一人在诡谲的森林里徘徊着。 她漫无目标地踏出小小的脚步前进,掉落的泪水同时弄湿了地面。 即使哽咽声响彻森林,也没有人来关心爱丽丝—— 「呜……呜噫……呜啊……!」 爱丽丝迷路了。对于平常总是有好几个女仆随侍在身旁的她而言,这是她头一次有这种经验。 话虽如此,也不能怪罪将注意力从爱丽丝身上移开的佣人们。毕竟这里是安杰尔家的私有地。 国内显赫的贵族们居住的弗兰德尔圣王区。占据其中一角的,便是安杰尔家现任当家菲尔古斯·安杰尔的主宅。今天正在举办他的妻子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生日派对,以隶属分家的爱丽丝为首,安杰尔家的亲戚齐聚一堂。 话虽如此,对于才幼年学校一年级的爱丽丝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玩具,只是站着吃喝的派对,并不是多么愉快的活动。看到大人们在中庭促膝长谈的模样,感到无聊的她,浮现了到包围宅邸的森林里探险的想法。 爱丽丝趁大人们不注意时,偷偷实行了那想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种下场。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这个世界。这也是有如温室花朵的公爵家千金,首次体会到一旦提灯的灯光远离,视野会变得让人多么不安的瞬间。 「呜……呜呜……母亲大人,你在哪……?」 包括庭院在内的宅邸领地,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成正比,非常广阔。 对于年仅七岁的步幅与身高来说,那广阔的领地只像一座迷宫。 别说派对会场的位置了,爱丽丝甚至已经迷失自己此刻的方向。 再加上还有一件对爱丽丝而言很不幸的事情,就是这座广阔森林的用途。身为屋主的菲尔古斯公,把这座森林用在贵族「华丽的兴趣」上。 也就是用来狩猎。 只见野兽发出「嗷呜……」的低吼声,同时从草丛里爬了出来。 那野兽看起来像是狼,也像是山猪。有些圆滚滚的身体配上强韧的四肢,留长的胡须缝隙间露出锐利的獠牙。 那并非纯粹的动物,而是遭到夜晚因子的侵蚀。也就是虽然不完全,但已经蓝坎斯洛普化的生物。倘若是隶属于骑兵团的骑士,把这种生物当成标靶来累积战斗训练,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不合规律的是与那生物对峙的,是年仅七岁的孩子这点。 「噫呜……!」 爱丽丝缩起身体往后退。不过她后退几步,野兽就慢慢地逼近几步。兼任狩猎标靶与守卫职责的这只野兽,收到「攻击踏入森林里的人事物」这项单纯的命令。就像它甚至不会对身为主人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客气一样,纵然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它也不会有一丝犹豫。 毛茸茸的躯体仿佛即将射出的弓箭一般,猛然压低身体。 四肢的肌肉绷紧起来,脚上的爪子粗暴地抓紧地面。 然后从它张大的嘴中露出仿佛体现出凶猛程度的獠牙—— 紧接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爱丽丝面前的某人,用力挥动手上拿的木棒。 「离爱丽远一点!」 黄金色光辉飞舞到爱丽丝原本一片漆黑的视野中。长达腰部的金发高贵地摇曳,那个某人好几次地将挂着提灯的木棒挥向野兽。 「你以为我是谁!快退下!去去去!」 那人以像是剑术的动作,挥落两三次木棒。其中一次攻击直接命中野兽的鼻头。哔嘎!野兽伴随着可怜的哀号声,卷起尾巴逃到黑暗的深处。 等到听不见野兽的脚步声后,一直大口喘气的金发少女这才转头看向爱丽丝。 梅莉达·安杰尔以宛如太阳般的笑容说道: 「你没事吧,爱丽?」 「呜呜……莉塔,你好厉害!」 「这种程度很基本啦!」 爱丽丝毫不迷惘地抱住了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堂姐妹。 穿着粉红色洋装的梅莉达·安杰尔与穿着水色洋装的爱丽丝·安杰尔走在森林里。走在前方的梅莉达用提灯照亮前进的方向,迈向派对会场的脚步没有一丝迷惘。 然后爱丽丝则是抱住了堂姐妹的背。向梅莉达撒娇时,她经常会像这样想要抱住梅莉达的背。站在梅莉达的立场,老实说这样有点难以行走,不过银发堂姐妹亲近自己的身影非常可爱,因此梅莉达也不太能冷酷地拒绝她。 梅莉达像是在说「真拿她没办法」一般,仿佛唱歌似的编织出话语。 「爱丽真的很爱撒娇呢。我们很快就要升上二年级喽。到时就会有很多一年级新生来学校,我们会变成『大姐姐』喔。如果继续当个爱哭鬼,会被取笑的喔。」 「……没关系。要是那样,我就这么做。」 爱丽丝从梅莉达后方拉起她的一只手,宛如人偶师一般挥动着手,同时诡异地模仿她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大姐姐喔——」 「我是替身?」 爱丽丝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事的表情。 「如果是莉塔姐姐的妹妹,我也会再当一次一年级学生……?」 「不是吧,爱丽会跟我一样变成二年级学生!」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 爱丽丝紧紧地抱住梅莉达身后。 「就算是同年级,我也要一直当莉塔的妹妹。」 「真是的~!」 尽管发出感到伤脑筋的声音,梅莉达其实也挺开心的样子。 过没多久,可以在前方看见派对会场的灯光。伴随从树木缝隙间散发的黄金光芒,也能听见佣人们寻找少女们的声音。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请回应一声吧~!」 「是艾咪!得快点回去才行!」 梅莉达转身用力握紧爱丽丝的手心。 「我们走吧,母亲大人说她会把收到的点心分给我跟爱丽喔!」 「伯母大人的点心!」 爱丽丝的眼神也闪闪发亮,两人并肩走向光明的方向。 梅莉达与堂姐妹手牵着手,同时有点傻眼似的说道: 「话说回来,爱丽。你的玛那已经觉醒了,应该能轻易打倒那种小狗狗吧?」 「因为……没办法立刻就运用自如嘛。」 爱丽丝有点不满地鼓起脸颊,立刻这么反驳。 「莉塔才是,你快点变成『能力者』啦。我一个人练习玛那怎么用,好无聊喔。」 「我知道啦!毕竟父亲大人也说我『比其他孩子晚』。」 唉~梅莉达感到焦躁似的叹了口气,同时高举起一只手。 黄金色灯光照射在才七岁的稚嫩指尖上,制造出影子。 「我的玛那要到何时才会觉醒呢……?」 ? ? ? 爱丽丝记忆中的温柔伯母,在这件事的半年后便去世了。 然后在伯母去世的一年后,她首次听见亲爱的堂姐妹被称为「无能才女」。 lesson:1 ~黄金公主与白银公主~ 梅莉达·安杰尔十三岁,目前有个非常重大的烦恼。 那就是与心上人之间的距离感,或者该说是成熟度差距呢。毕竟对方年长四岁,个头高到梅莉达必须抬头仰望才能与他对上视线,而且酝酿出难以想像他尚未成年的成熟氛围。就算与那样的他浪漫地十指交缠,从周遭的角度来看,别说是情侣了,顶多只像是兄妹吧。 如果能早日变成配得上老师的淑女就好了—— 这就是目前占据梅莉达的内心,导致她吐出温热叹息的问题。 存在于自己与他之间,无从填补的距离。比方说,对了,就算梅莉达朝他拼命伸出手心——然后用力握紧拳头,喝的一声推向他…… 也会立刻被他以加倍速度奉还回来的拳头,砰!一声地殴向脸颊。 梅莉达·安杰尔目前面临到一个重大的烦恼。 就是在物理层面碰不到心上人……! 「好,这下是第九次。你至少打中一次如何呢,小姐?」 「呼咕~~!」 梅莉达一边被拳头推着脸颊,同时不甘心似的低吼。她拼命挥出去的右直拳,在距离家庭教师胸膛的几十公分前微微颤抖着。 梅莉达一蹬地面拉开距离,再次摆出格斗术的架势。 与梅莉达面对面的库法,也从容不迫地将单手宛如拉弓一般绷紧。 梅莉达的宅邸被茂密的植物园包围,就像是魔法师的秘密巢穴。两人正在宅邸的后院进行惯例的早晨授课。两把木刀靠在茶桌旁,从全身喷洒出玛那的师徒正以赤手空拳交战着。 梅莉达的双脚猛然压低,紧接着用力一蹬,爆发性地从地面跃起。 才心想她突然全身飘起,又宛如波浪一般沉落,瞄准脚边。库法轻轻一跳,避开梅莉达像要铲除脚踝般的回旋踢。杂草窸窣舞动。 梅莉达没有停止旋转的气势。她活跃地翻动全身,同时用相反边那只脚又是一踢。库法宛如铁一般坚硬的膝盖,牢牢地接住了那一踢。 梅莉达从几乎是倒落在地面上的姿势,以双手撑地,更进一步地旋转下半身。这是库法直传,像是霹雳舞的脚法。 梅莉达的下半身宛如倒立一般跳起,库法瞬间被她被紧身裤覆盖的臀部吸引目光——但库法无暇注目,梅莉达健康结实的大腿便锐利地弯起。库法反射性地将上半身往后仰,梅莉达双脚的脚后跟随即接连铲向他的鼻头。 「太棒了。」 库法一边赞赏着梅莉达流畅的技巧与肉体美,同时轻易地使出一记横踢。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的脚刀,踹开梅莉达毫无防备地伸直的侧腹。 「啊咕……!」 特技般的动作虽然很适合用来威吓或牵制,但同时也会露出更大的破绽。滚落在草地上的梅莉达,在被计入一次失败前,采取护身倒法,跳起身来。 梅莉达将不屈不挠的斗志灌注到拳头里,再次宛如弓箭般一蹬地面—— 家庭教师「砰!」一声地轻易按住了她的额头。 「好,第十次。像这样着急地进攻,可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喔,小姐?」 「啊呜~!明明只差一点点了~~……!」 尽管额头被库法强壮的手心牢牢地按住,梅莉达仍不死心地将双手挥向前。不过左右两边的拳头只是空虚地在碰到库法前扑了个空。 从旁人眼里看来,这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的样子…… 梅莉达·安杰尔目前有个非常重大的烦恼。在暑假中的头环之夜那晚怀抱的愿望,一直在她内心深处闷烧着。 ——真想早日变成配得上老师的淑女! ? ? ? 以宅邸为背景的后院中央。库法今天也是以事不关己的表情,重新面向运动服沾满泥巴的梅莉达。 「那么,小姐。小姐知道为什么小姐的拳头一次也打不到我,反倒是小姐被我恣意殴打的原因吗?」 「那是因为老师很残暴!」 「不对。这次的问题并非出在那里,何况我也不是个残暴的人。关于这一点,之后再好好地让小姐明白……咳哼!」 库法轻咳两声重新来过,他举起食指。 「那是因为小姐并没有理解到彼此的『间隔』。」 「间隔?」 「对——我举个最单纯的例子吧。」 库法退后两三步,接着稍微摆出架势,挥了记右直拳。拳头咻一声地划破空气。 然后他维持手伸直的状态前进,将拳头叩一声地贴到梅莉达的额头上。 「好痛!」 「这个距离。这个距离是我的右直拳最能发挥出威力的间隔。我会活用双脚和身体的动作,还有运用刺拳与佯攻,伺机从这个距离使出必杀的一击。相对的——小姐也请挥一拳吧。」 「是……是的——喝!」 梅莉达也伴随着可爱的呼气,先摆好架势,然后挥出右直拳。 拳头咻一声地划破空气,在比库法的攻击距离短上很多的地方停住了。库法亲自往前移动,让梅莉达的拳头与自己的腹部接触。 「相对的,这个距离就是小姐的间隔。首先必须看透这点,否则在闪避对方攻击时可能会闪避过头,白白错过反击的机会。」 双方都解除架势,再次以直立的姿势面对面。 「这边所说的间隔,也就是『对于自己和对方而言有利的领域』。那并非只是单纯的攻击距离。自己的攻击手段是什么,对方攻击的手段是什么;自己擅长的领域在哪边,对方不擅长的领域的在哪边;在不断变化的状况与周围的各种可能性中做出取舍选择,击溃对方擅长的领域,推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中——这就是所谓的『驾驭间隔』。」 「驾驭……间隔……」 对养成学校一年级学生来说,要上这种实战性课程还太早,但库法的学生一如往常,拼命地绞尽脑汁试图消化吸收这些知识。库法露出浅浅的微笑,同时继续给予提示。 「举例来说,攻击距离长当然是个优点,但同时也抱有『打点会变远』这种风险。简单来说,就是一旦被钻入怀里便难以反击。相对的小姐因为个头比我娇小,虽然攻击距离较短,取而代之的则有『能灵活应变』这项优点。」 库法在脑海中想像刚才攻防战的一幕。仿佛花茎从地面伸长,宛如花瓣绽放一般的华丽连续踢,鲜明且强烈地烙印在眼皮底下。 「就这一点来说,第十次的踢技实在非常漂亮。由我的身高来看,从非常靠近地面的距离使出的攻击相当难以应付。运用小姐的优点戳中了我的弱点,可以说是值得赞赏的一记攻击吧。」 于是这番话让梅莉达猛然抬起头,感兴趣地说道: 「原……原来如此!这表示娇小也有娇小的战斗方式呢!」 她气势猛烈地挺身向前,用双手按住穿着运动服的胸口。目睹到两座小小的山丘看似柔软地改变形状,库法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库法已经因为逼不得已的原因,得知那里正像个少女一般,成长到十三岁这年龄该有的程度。不过为何要在此时强调那地方呢? 「嗯,对。就如同小姐所说。」 「顺……顺便请问一下,老师喜欢大的还是小的呢……?」 「咦,这个嘛……我认为两边都有各自的优点。」 「原来如此!我会活用自己的武器,好好努力的!」 「……加……加油!」 明明应该是在讲战斗技术的事情,却感觉有哪边牛头不对马嘴,这是为什么呢。尽管微妙地感到不安,库法仍紧握拳头,替梅莉达加油打气。无论如何,有干劲这点肯定 是好事。 就这样,在课程告一段落后,女仆长仿佛事先约好一般,出声向两人搭话。 「小姐,库法先生。差不多该上学院喽。」 「好~老师,谢谢你的指导!」 梅莉达彬彬有礼地鞠躬,库法则是以温和的笑容回应。女仆长艾咪看似感触良深地眺望两人这副光景。 才这么心想,只见她突然拿出手帕,啜泣了起来。 「呜呜……居然暂时无法看见这样的互动了,我好寂寞呀!」 「咦,艾咪你太夸张啦。毕竟是学校的活动,这也没办法呀。」 艾咪这几天一直是这副德行,因此梅莉达看似傻眼地耸了耸肩。 暑假结束后,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开始了新学期。在梅莉达就读的这间玛那能力者养成学校,正准备举办每年惯例的某个大型活动。 活动的举办期间,是从今天起约一个月。像梅莉达这样住家里的学生们,这段期间也预定会特别睡在学院的宿舍里。 当然,负责教育梅莉达且身为侍从的库法,也会陪她一起住宿。也就是从今天起一个月,梅莉达与库法不会回这间宅邸,也不会受到在这里工作的四名女仆们的照料。 从小就一直看着梅莉达成长至今,身为专属女仆,同时心境宛如姐姐一般的艾咪,每天都泪流满面地哭诉着那是多么寂寞的事情。 「居然有一个月都不能摸摸小姐,我整个人都要干枯了!」 「呼噫……!艾咪,好难受!」 艾咪双手使劲抱紧小姐,但该说孩子不懂监护人的心情吗?梅莉达「噗呼!」一声地挣脱艾咪的束缚,飞奔到宅邸那边了。 「老师,我立刻去做好准备,请等着我喔——!」 「啊,小姐!今天请让我好好替您洗背吧~~!」 库法伴随着苦笑,目送同样手忙脚乱地回到宅邸的女仆长。 库法也有一点同情艾咪,但梅莉达实在太有干劲了。这也难怪,以梅莉达的角度来看,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学校活动。 直到暑假前——库法被派遣来当家庭教师为止,她大概没有想像到自己会变得能以这种心情前往学院吧。她一定一边对周围轻蔑自己是「无能才女」的视线感到消沉,同时觉得不安,担心自己即将以忧郁的心情度过这三年。 但是,至少她现在愿意对库法露出闪耀灿烂的笑容。 既然如此,自己赌上性命应该是有意义的吧,库法也觉得稍微得到了回报。 ? ? ? 梅莉达与库法做好上学的准备后,在女仆们依依不舍的送行声中离开了宅邸。他们并没有直接前往学院。跟到第一学期为止的一板一眼模范生不同,第二学期开始,梅莉达变得会稍微绕一点路了。 绕路的理由很单纯。应该是每个学生平常都会做,很自然的事情。 就是与朋友约好碰面。 「让你久等了,爱丽!」 欧奇希片路与帕克斯恩德街的十字路口,是她们平常约定碰面的地方。银发妖精在瓦斯灯照亮的标志底下等候着梅莉达。 梅莉达穿着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纯白与红玫瑰的制服,且手持指定书包,以这身完美的姿态飞奔过去,于是身穿同样制服,等候梅莉达前来的对象也抬起了头。 原本像是人造品的面无表情,柔和地绽放出让人看入迷的笑容。 「早安,莉塔。」 「早安,爱丽!嘿嘿,今天真暖和呢!」 梅莉达以亲密的昵称呼唤的银发少女,拥有美丽的容貌,与金发的梅莉达就像是互照镜子一般。与感情丰富的梅莉达恰好相反,少女的微笑看来梦幻且神秘。少女忽然递出了左手手掌。 「……走吧。」 「我们走吧!」 两人紧紧地握住彼此手掌的模样,简直就像真正的姐妹。 梅莉达最近变得期待上学,最大的理由是银发少女的存在吧。安杰尔分家的堂姐妹爱丽丝·安杰尔……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一年级学生,且被众人评为「最强」的天才少女,以前算是废物的梅莉达曾自然地与她保持了距离。 让梅莉达来说的话,也是因为库法的引导,才能够制造出与原本疏远的她再次面对面的契机。一问之下得知,两人能像这样毫无芥蒂地聊天,其实是自从梅莉达的母亲过世之后,已经睽违好几年的事情。 仿佛要弥补过去分离的时光一般,爱丽丝肩靠肩地紧贴着梅莉达。 这时她忽然转头看向后方,目不转睛地仰望在后方待命的库法。 「……库法老师也早安。你今天也是个杰出的行李员呢。」 咕唔——家庭教师忍不住差点表情抽搐起来。 同时也隶属于骑兵团的现任骑士库法,身穿平常的暗色军服打扮,搬运着两人份的长期住宿用行李箱。从旁人眼里看来,是有点大包的行李。话虽如此,但侍从的使命就是承接主人所有的负担。 库法也不认输地回以优雅的微笑。 「早安,爱丽丝小姐。只要想到这是小姐信赖我的证明,便深感荣幸。」 「老师真可靠!」 这时梅莉达坦率地露出开心的表情,相对的,爱丽丝则是低声碎念。 「咕唔……还真是棘手。」 爱丽丝不悦地将脸撇向一旁,拉着梅莉达的手前进。库法在这对堂姐妹的后方保持一定距离走着,同时轻轻耸了耸肩。 自从在暑假中的头环之夜担任梅莉达的舞伴之后,爱丽丝就屡次表现出这种态度。库法在爱丽丝面前,明明总是只有表现出亲自护卫梅莉达的绅士般态度,究竟为何会被警戒成这样呢? 「呃——咳哼,咳哼!」 就在这时,某人伴随着刻意的咳嗽声走到库法身旁。 是个装扮宛如时尚模特儿一般华丽,脑袋里面也装满天真想法的少女。她是萝赛蒂·普利凯特,跟身为梅莉达家庭教师的库法同样,负责担任爱丽丝的家庭教师,是前途无量的「一代侯爵」。 简直就像有备而来一般,她得意地竖起食指。 「该怎么说呢,就像那个呢。像这样每天陪小姐们上学,我们也会产生『年轻太太协会』那种团结意识——」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真是的,为~什么呀!」 萝赛蒂一脸非常不满的态度,怒不可遏地这么说道。 她挥舞着塞满东西,鼓鼓的旅行包,库法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回答: 「我说过好几次了吧。身为本家与分家的家庭教师,我和你的关系是竞!争!对!手!我们不能过度熟稔。」 「有什么关系嘛~小姐她们本人都感情那么好啦!」 萝赛蒂以极为不敬的动作猛然指向前方。尽管看到公爵家千金们感情融洽地有说有笑,库法仍是一脸无奈地将手贴到额头上。 「……即使我们和小姐们不在意,也要看委托人会怎么想啊。爱丽丝小姐的宅邸里也有神经质的人吧。」 「啊……嗯,的确。」 「结果奥赛萝女士这一个月会怎么行动呢?」 萝赛蒂一脸无奈,夸张地耸了耸肩。 「她似乎成功地把自己的名字挤进寄宿者名单中喽,真是可靠呢。她好像很担心交给我一个人照顾爱丽丝小姐。」 「看来会是很愉快的一个月呢。」 「说得没错。」 唉——库法与萝赛蒂齐声叹了口气,从旁人眼里看来,就像是为了与邻居的交流感到烦恼的年轻太太们一样。 不知不觉间已经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的梅莉达与 爱丽丝,以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忧愁的笑容,朝这边挥了挥手。 「老师——!萝赛蒂大人——!我们要丢下你们先走喽——!」 库法与萝赛蒂交换了一下视线,仿佛事先商量好一般露出微笑。 「就算立场不同,我们的使命也只有一个。」 「就是守护小姐愉快的学院生活呢。」 两名家庭教师重新拿稳沉重的行李,坚定地迈出了步伐。 ? ? ?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广大校地内,还有许多库法尚未涉足的地方。例如被学生们称为「废校舍」,堵住校地深处区域的墙壁对面,也是其中之一。 无论何时经过,总是拴着厚重门闩的那地方,从大约一周前就大方地对外开放。库法和梅莉达等四人,钻过那道即使已经造访过好几次,至今仍会给人带来新鲜感的神秘之墙。 在前方等候着他们的,是玻璃打造的巨大宫殿。 以装饰和灯光为首,从天花板到墙壁、地板和柱子,所有部分都是以玻璃构成的那栋辉煌建筑物,让瓦斯灯的亮光穿透,吸收到内部,让亮光纵横反射着,散发着宛如蓝宝石一般的神圣光辉。 所谓美得不像这世上的光景,就是指这么一回事吧。 「好漂亮……」 梅莉达发出几乎成了每天早上习惯的感想,迈出步伐。 宫殿的正门有两座仿造女武神(walkure)的玻璃雕像。全长大约五公尺吧。那是巨大到得抬头仰望,而且连细节也制作得十分精巧的艺术品。 让人更惊讶的是——就在梅莉达与爱丽丝正要钻过门的那一刻,玻璃雕像们演奏起清澈的音色,改变了姿势。雕像从两侧高高地交叉玻璃制的剑,阻止少女们接近。 仿佛从水底传来的声音,从女武神们的喉咙发出,响彻周围。 「无论是谁,都不能允许未获得许可者进入宫殿!」 「倘若想进入宫殿,就展示出获得许可者的证明吧!」 梅莉达与爱丽丝互看了一下彼此,然后灌注力量到纤细的全身。 玛那的火焰以惊人的猛烈气势,几乎是同时从两人的全身往上喷起。梅莉达是高贵的黄金色火焰,爱丽丝则是神秘的白银色火焰。 两个女武神从头盔底下,以透明的视线俯瞰两人。 「……一年级学生,梅莉达·安杰尔。同样是一年级学生,爱丽丝·安杰尔。」 「你们的玛那已经登记在名册上。允许你们进入宫殿!」 女武神们恢复原本的姿势,两把玻璃剑发出宏亮的声响分离。梅莉达与爱丽丝对彼此微笑,然后平息玛那,迈出步伐进入门里。 然后库法与萝赛蒂也打算跟在她们后面进门时—— 咔锵————!立刻交叉的玻璃剑阻挡了两人的去路。 「不能允许未获得许可者进入宫殿!」 「倘若想进入宫殿,就展示出证明吧!」 女武神们重复了一模一样的言行。梅莉达与爱丽丝连忙折返,分别拉起各自家庭教师的手,向女武神诉说: 「那个,他们是我们的亲属。请放他们进来。」 「……既然获得许可者允许,我们也不得不允许。」 「好。就允许你们进入宫殿吧!」 玻璃剑发出咔锵声响分开,这次四人一起顺利通过了门。 「一个星期喽!」 一进门里,萝赛蒂便像是忍受不了似的大叫。 「她们也该记住我们的长相了吧?」 「算啦,要是能那么通情达理,就当不成守卫了。」 与那些玻璃守卫的争执也已经成了惯例。虽说是梅莉达她们的侍从,但并非学院学生,也不是讲师的库法和萝赛蒂,并没有登记玛那的资料。 这时,萝赛蒂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飞奔回门口。 「……欸!名叫奥赛萝女士的人,今天已经通过这里了吗。她跟我们一样没有登记玛那的资料——倒不如说,她也不是玛那能力者耶。」 守卫们伴随着「铃」的清澈声响,改变脖子的角度,俯瞰萝赛蒂, 「……你已经被允许进入宫殿!」 「尽速通过门吧!」 「根本不能沟通啊。」 对于只会回应固定台词的玻璃雕像,萝赛蒂失望地垂下肩膀。库法则是一脸事不关己地呼唤她。 「如果她有事要进来,应该会就近找一位讲师帮忙吧?」 「这么说也是呢。我们走吧。」 无论如何,因为梅莉达与爱丽丝也是慢慢地边聊边走,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一行人爬上正面的大楼梯——当然也是玻璃打造的——造访舞蹈厅时,已经有众多女学生聚集在那里了。 从十三岁到十五岁的三个学年加起来,学生总数大约三百人。就如同女子学院这名称,在场男性只有库法,着实是个百花争妍的空间。 格外高大的军服装男子一出现,待在门附近的少女们便优雅地发出「呀啊」的声音,一片哗然。库法早已是让大部分女学生感兴趣的知名人物了。 库法一视同仁地回应所有投射过来的视线,同时跟着梅莉达她们到舞蹈厅左侧。前往宛如雏鸟般的一年级学生聚集的角落。 「好像赶上了。太好了……担任讲师的老师们也已经到喽。」 梅莉达稍微调整呼吸,这时有个一年级学生集团经过她眼前。 「……啊。」 梅莉达的嘴唇发出感觉有些尴尬的声音。 带着三个跟班,一言不发地看向这边的少女,是将栗子色卷发绑成双马尾的同班同学涅尔娃·马尔堤吕。涅尔娃是过去把「无能才女」梅莉达当成标靶霸凌的人,而且在上学期的公开比赛中,她被梅莉达还以颜色,打得落花流水,如果这么说明两人的关系,任谁都能理解气氛会这么紧张的理由吧。 「……早安,梅莉达。」 「早……早安。」 两人互相打了最起码的招呼后,涅尔娃便带着跟班离开了。 梅莉达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目送着她们离开,库法悄悄地对梅莉达耳语: 「小姐。在那之后,涅尔娃小姐还会挖苦你吗?」 「不会。自从迈入新学期后,我们也没什么机会碰面……」 梅莉达有一点寂寞似的笑了。 「我觉得她已经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了。」 就在这时,沉重庄严的声音响彻周围,舞蹈厅的玻璃门关上了。 原本在聊天的女学生们也迅速地安静了下来。在鸦雀无声的气氛中,一名女性从学院讲师们并列的队伍里走了出来。 银白的头发与有着明显皱纹的脸庞。感觉女性应该相当年迈,但她背挺得笔直且高大,缠绕在她身上的氛围宛如大树一般。该说是老练的魔女吗。她拖着让人感受到威严的长袍下摆,在女学生们的注视之下走向前方。 她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学院长,夏洛特·布拉曼杰。 学院长浮现出将年龄转换成魅力的爽朗笑容,对女学生们呼唤道: 「各位同学,大家都到齐了吧。早安。各位期盼已久的瞬间,终于就要在明天到来了。就是本年度的『月光女神选拔战』!」 就仿佛一流音乐家爱用的小提琴般低沉稳重的声音响彻在大厅内。学院长用她细小的眼眸,均等地环顾三百名女学生们。 「就如同各位所知,这是与姐妹校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一起举办的共同活动。每校会选出两名候补生,让她们竞争三场考验,然后由所有学生的投票来决定出最符合『月光女神(lu na lumiere)』称号的候补生。」 女学生们忐忑地扭动着身子。她们早已因为期待染红了脸颊。 学院长仿佛觉得这气氛很有趣似的,浮现孩子般的笑容。 「当选月光女神的候补生,在往后一年,将会以最模范的淑女身分获得两校学生的尊敬吧。这是非常荣誉的职务。那么,我们讲师群持续开会了好几个月,讨论适合今年选拔战的舞台。然后这次——」 学院长停顿了一下,她张开双手,抬头仰望宛如蓝宝石般的天花板。 「决定开放这座玻璃宫殿,『葛拉斯蒙德宫(smond pce)』。」 哇啊!女学生们优雅地欢声沸腾,讲师群也笑眯眯地在旁看着。 「这座宫殿也是地下大迷宫『毕布利亚哥德』的入口,平常会严密地封闭着。不过,在值得纪念的第五十届选拔战,管辖毕布利亚哥德的拉·摩尔家愿意特别许可我们进入。不过通往迷宫的入口本身依然封锁着——请各位千万不要试图去撬开耸立在地下回廊尽头的门扉。明白吧?」 学院长的声音严肃起来,女学生们露出紧张的表情。 仿佛调整快慢的指挥家一般,学院长加上肢体动作继续说道: 「一般认为,这间葛拉斯蒙德宫是弗兰德尔建造出来时的遥远古代遗产。换言之,表示这并不是活在现代的我们能够掌握一切的事物。配备在宫殿里面,会自行动起来的神秘玻璃人偶——『玻璃宠物』等物品,可说是最具代表性的东西吧。」 库法想起看守着正门的守卫们身影。学院长继续演讲。 「如果在宫殿里迷惘该怎么行动时,也可以向他们征询意见。他们已经和我们约定,会以好邻居的身分协助这场选拔战——那么,德特立修的代表学生们,大约在今天中午会到达这边,本学院将会彻底『锁城』。要确实做好欢迎她们的准备,没问题吧。今天就是选拔战最后一天的事前准备,到了最后阶段!各位同学请加油。那么解散!」 学院长高声地替演讲作了个总结,大厅一下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前去进行分配给各年级各个团体的工作。大半学生慌忙地离开大厅,几十个学生则因为某人的号令聚集起来。 梅莉达首先与爱丽丝会合,然后前往舞蹈厅靠阳台部分的一角。她们的工作是制作与装饰刻有弗立戴斯威德候补生名字的彩绘玻璃。 她们与同样是一年级的学生,还有二、三年级的学姐聚集起来,勤奋地进行作业的最终阶段。大家互相提出意见进行设计,制作版型,切割玻璃并黏接起来,最后在原创彩绘玻璃上打蜡,就大功告成了。 库法在旁看着梅莉达细心地挥动刷子的模样,同时提问道: 「小姐。所谓的月光女神选拔战,具体而言要做些什么呢?」 「呃,也就是说……要选拔出月光女神吧。」 库法用难以言喻的视线看向梅莉达,于是梅莉达一脸慌张地抬起了头。 「我……我也是今年才刚入学的,所以不是很清楚学院长没提到的事情。」 「那么,我来代替你回答吧。」 这时,有个人物从旁插嘴。 是在大厅监督所有人作业的三年级学生。那名女学生留着一头弧度平缓的波浪卷白金发。梅莉达吓了一跳,不禁停下了进行作业的手。 「克……克莉丝塔学生会长!」 库法也曾见过那少女好几次。她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现任学生会长,克莉丝塔·香颂。她集会时站在台上,还有学院活动时统整学生们那获得讲师群信赖的身影,让库法印象深刻。 克莉丝塔会长对于比她年长且高大的库法,也毫不胆怯地正面相对。 「要在选拔战做什么,一言以蔽之,就是『秘密』。」 「哦?」 「就像学院长说的一样,选拔战设有三个考验,但为求公平,考验的内容每年都不一样,到选拔战开始前,就连出场选拔战的候补生们都不清楚详情。依照选拔战的惯例,只会通知候补生们『事先选出同生共死的搭档,与两名能够信赖的小组成员』喔。」 库法将手指抵在尖尖的下颚。 「小组成员……这表示其中一个考验可能是小组之间进行比赛?」 「对。但关于剩下两个考验,则是完全的未知数。也就是说直到选拔战开始为止,知道详情的只有构思出考验的学院长一个人而已。」 但是——克莉丝塔会长停顿了一下,同时垂下视线。 「我可以断言无论是怎样的考验,都会是非常严苛且危险的内容。毕竟本校与圣德特立修是玛那能力者的养成学校。这可是要选拔出作为代表的学生。这次是我第三次参加选拔战,但无论哪一年……都展开了非常严峻的攻防战呢。」 「原来如此。然后透过她们努力突破考验的身影,由大家投票决定四名候补生当中,谁最适合担当代表学生——月光女神是吧…………且慢。」 这时,库法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在选拔战的期间,圣德特立修的学生会全部留宿在这里吗?」 「不会。照理说是三学年合计约五十名的学生,作为德特立修的代表来到这里。虽然候补生人数是很平等地各两名。」 「不过,这样要进行选举的话……」 梅莉达似乎领悟到库法想说的话,她探出身子说道: 「没错,一般来说是主办方的学校压倒性地有利。因为大家都希望自己学校的学生成为女神嘛。但是去年在德特立修举办选拔战时,弗立戴斯威德的学姐毫不在乎那样的不利条件,当选了月光女神!」 「「「神华学姐!是我们的憧憬!」」」 梅莉达的同班同学们听到这番对话,都一脸陶醉地眼神闪闪发亮。 「尽管身为受招待方的候补生,却获得两校学生压倒性的支持,获得月光女神宝座的神华学姐!」 「而且是在二年级时达成这项丰功伟业,让人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据说与她势均力敌的对手是弗立戴斯威德的前任学生会长,所以去年实际上算是一面倒的比赛呢……!」 「咳哼!」 克莉丝塔会长轻咳了一下,女学生们连忙回到打蜡作业上。 克莉丝塔会长一边撩起白金发丝,一边也看似得意地挺起胸膛。 「嗯,这就像是已经决定好弗立戴斯威德会连续两年夺冠了呢。虽说还不晓得『是谁』会当选。」 她瞄了一眼手工制的彩绘玻璃。 点缀着弗立戴斯威德候补生名字的彩绘玻璃上,除了「神华·兹维托克」之外,还威风凛凛地刻着「克莉丝塔·香颂」的文字。 库法与她看着同样的东西,浮现出和蔼的笑容。 「我替你加油,香颂小姐。」 「哎呀,那还真是帮了大忙。那么请收下这些。」 她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将好几个物品一股脑儿地拿给库法。 是灯、金属零件和工具。库法不禁发出愣愣的声音。 「这是?」 「请把灯放在背景,把彩绘玻璃装饰在醒目的位置喔。那边有梯子,我会给予指示——我很仰赖你喔,老师。」 「哎呀,我什么时候成了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呢?」 「别在意那种小事啦。毕竟是贵重的男丁,要请你勤奋地工作喔。」 要是发太多牢骚,感觉会被她踢屁股,因此库法无奈地重新扛起工具,跟在她后面行动。「真败给她了呢。」库法这句低喃让好几个女学生笑了。 库法按照克莉丝塔会长宛如鞭子一般犀利的指示,设置好灯,固定彩绘玻璃,再用厚重的布幕遮盖起来。所有人一起完工的大型彩绘玻璃被装饰起来,三个年级的女学生们都发出「哇啊!」的赞叹声。 「这么一来,要让德特立修学生大吃一惊的准备就万全了呢。」 克莉丝塔会长仰望刻在彩绘玻璃上的自身姓名,看似满足地低喃。替最后一片玻璃盖上布幕后,分配给梅莉达等人的作业便顺利结束了。 「同生共死的搭档,还有能够信赖的小组成员吗……」 梅莉达仰望盖在彩绘玻璃上的布幕,仿佛在作梦似的喃喃自语。她或许是在幻想明年或后年,自己成为选拔战候补生的样子吧。 梅莉达的视线稍微瞄向库法这边,因此库法立刻像平常那样回以微笑。梅莉达的脸颊蓦地泛红,一脸慌张地别过脸去。 「对……对了。说到小组,那个——……呃,爱丽!」 听到梅莉达下定决心似的呼唤自己,爱丽丝用平常的面无表情惊讶地歪头表示疑惑。梅莉达吞吞吐吐,忸忸怩怩地交缠手指,接着说道: 「听……听我说,我现在脱离了涅尔娃的小组……所以没有隶属于任何小组喔。公开赛时虽然请尤菲让我加入她们小组,但那是特殊情况,所以说那个……」 爱丽丝不明白梅莉达想说什么,她的头愈偏愈歪了。 梅莉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像是在察言观色似的仰望堂姐妹的脸。 「方……方便的话,可以让我加入爱丽的小组吗……我说说而已啦。」 「咦……」 「我……我不会勉强你啦!毕竟我跟爱丽一组,那个,能力值也有差距。可……可是,如果能跟爱丽一组,我觉得一定很棒——」 「爱丽丝小姐,梅莉达小姐。恕我冒昧。」 带刺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 她是何时来到大厅的呢?出现在梅莉达她们身旁的,是眼神仿佛乌鸦一般神经质,穿着围裙装的女性。她是在爱丽丝的宅邸担任女仆长的干练佣人,奥赛萝女士。 她凛然地挺直宛如钢丝般的全身,以冰冷的眼眸俯视梅莉达。 「抱歉,请容我说句话。据我所知,所谓的小组应该是指一同对抗蓝坎斯洛普和种种苦难的战友。就我的眼光来判断,梅莉达小姐要担任爱丽丝小姐的小组成员,是否太吃力了一点?」 「你是要她认清自己有几两重?说服力果然不同,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心情。」 仿佛不想输给宛如爱丽丝背后灵的奥赛萝一般,库法也往前走到梅莉达身旁。 奥赛萝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一样,非常刻意地表现出惊讶的演技。 「是梵德立克先生啊。原来你也留宿在这里呢。」 「我叫梵皮尔。倒是你老人家身体不要紧吗,奥客斯女士?」 「我叫奥赛萝。不劳你挂心。」 尽管两人针锋相对地迸出激烈的火花,脸上仍旧保持笑容,互不相让。 奥赛萝将手搭到爱丽丝的肩上,宛如乌鸦的爪子一般使劲一抓。 「总之,爱丽丝小姐。请您好好自觉到您自身的立场,慎重地挑选增进感情的对象。既然是『圣骑士』的小组成员,也会被要求具备符合这位阶的品格。拙劣的仆人根本无法帮您开路。」 「慢……慢点,奥赛萝女士!」 身为爱丽丝侍从的萝赛蒂慌忙地插嘴。因为奥赛萝女士以尖锐的声音在说这些话,就连周围的女学生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说那种讲法不太好吗,现在也有其他女孩想与爱丽丝小姐一组喔。」 实际上,已经有好几个一年级生一脸尴尬地在意着这边。对于难得表露出不快感的萝赛蒂,奥赛萝女士看似不愉快地扭曲了嘴唇。 「会因此退缩,就是感到内疚的证据吧!」 她更高声地留下这句话后,便像逃走似的离开舞蹈厅。 萝赛蒂气愤难平,梅莉达委婉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那个,老师们,没关系的!是我不好。」 梅莉达用周围的一年级生也能听见的音量这么说道,对爱丽丝露出硬挤出来的笑容。 「对不起喔,爱丽,没什么!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同学们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 然后爱丽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看不出感情的面无表情。 她堆积在内心的话语,一定只有本人才能窥见。 「各位同学,德特立修的学生莅临喽!」 这时,像是要吹飞沉重气氛的声音响彻在大厅内。女学生一同飞奔到窗边。库法也跟着眺望窗外,然后他看见了。 看见可爱的军队游行,越过「废校舍」的墙壁前来的光景。 「那就是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 那鲜明亮眼的制服装扮,丝毫不逊于圣弗立戴斯威德。人数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大约是五十人左右。每三人并肩排成一列,以井然有序的队伍沿着通往玻璃宫殿的道路前进。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仿佛从头到脚都十分优雅高尚。 感觉反倒是看的这边紧张起来,周围的少女们紧张地倒抽了口气。 「帮她们带路的……是神华学姐呀!」 就如同某人出声说的一样,游行队伍的前头有一个穿着弗立戴斯威德制服的身影。那人个头高挑,身材出众。华丽的头发柔顺地留长到腰际。她的氛围莫名地让人联想到「大家闺秀」这个词汇。 「那也是身为月光女神的职责。」 克莉丝塔会长在人墙后面双手交叉环胸。库法稍微转头看向她。 「选拔战不是从明天开始吗?」 「是那样没错,但受邀的一方也需要做些准备。首先要请德特立修的每个同学登记玛那资料,以便进入葛拉斯蒙德宫,还有接受讲习,了解在弗立戴斯威德的生活——各位同学听好喽,今后一个月,无论早上、中午、晚上都会与她们一同生活,因此请大家留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千万不要被德特立修的学生小看了——」 说到这边后,克莉丝塔会长「咳……咳哼!」地清了清喉咙。 「记……记得绷紧神经,别在她们面前出洋相。」 「各位同学!听说弗立戴斯威德要『锁城』了!」 一名女学生大大地打开舞蹈厅的门,气喘吁吁地前来告知消息。瞬间,周围的少女都发出「哇!」的欢呼声,从舞蹈厅飞奔而出。 「老师,我们也去观赏吧!」 梅莉达也一副雀跃的模样,拉着库法的手。在冲向大门的女学生们后方,一个人被留下来的克莉丝塔会长,看似不满地踩着地板。 「有没有哪个模范生在听我说话呀!」 ? ? ? 或许是听到了传闻,几乎所有女学生都聚集在学院城门前。梅莉达和库法等人从最后面会合时,似乎是特地等学生来参观的布拉曼杰学院长以宏亮的声音对集团喊道: 「欢迎各位同学不惜中断选拔战的准备,特地前来参观。就如同大家所期待的,本学院即将进行『锁城』。」 学院长还是看似愉快地笑着,同时重新面向城墙。 城墙的高度与广阔的校地成正比,大约有五十公尺高吧。至于出入口,只有三百名女学生每天早上都会通过,像是隧道的一道城门。 「在值得纪念的月光女神选拔战第一次举办时,某个犯罪集团企图把聚集起来的贵族千金当作人质,勒索赎金。话虽如此,这里可是玛那能力者的养成学校,那些愚昧之徒束手无策地 被击退,事件本身防范于未然——不过在那之后,选拔战期间中布下连一只老鼠也进不来,宛如铜墙铁壁般的警备一事,就成了惯例。」 学院长高声解说后,再次呼吁女学生集团: 「这道城墙也跟葛拉斯蒙德宫一样,是古代遗产之一。城墙的防御会反弹来自外界的事物,并将试图离开内部的事物彻底封印住。只要一度进行『锁城』,今后一个月,纵然是身为学院长的我,也不可能打开门。我们已经在学院里充分准备好生活所需的物品——各位同学,你们应该没有东西放在家里忘了带吧?」 学生们没有回应。大家的眼眸都因为期待而闪闪发亮。 学院长那有着醒目皱纹的脸露出微笑,她面向城墙,咻地挥了挥手指。 「很好。那么要暂时与外界道别了——『锁城』!」 「锁城————!」 收到指示的一名讲师,在城墙的内侧启动了某个装置。 一瞬间,原本敞开着的隧道大门,缓缓地动了起来。两扇门扉从两边同时关闭,轰……仿佛回荡在体内的声响遍布地面。 紧接着,以门为中心,好几波驱动声响重叠起来。可以得知好几个钥匙在城墙内侧连续上锁。齿轮动起填补空隙,门闩落下挡住压力。类似旋律的金属声响,宛如波浪一般,从门往左右两边,往上方扩散开来—— 那声响绕了一圈后,淡淡的火焰随即包围住城墙。 从蓝变红,然后从黄转绿,变化着色彩的那火焰,就宛如彩灯一般。那幻想般的光景,让女学生们发出「哇啊……!」的平静欢呼声。 从内侧眺望的景色十分精彩,不过从城墙外观赏的话,也相当壮观吧。而且这火焰并非只是神圣,库法可以透过眼睛与肌肤,感受到它发挥着出奇的守护力。恐怕就连库法在暑假中对战过的那个怪物……拥有「到达临界点(ter stop)」这别称的幽灵奇美拉的冲撞攻击也会反弹回去吧。 换言之,这表示从现在起的一个月内,无论是谁,都无法来这间学院上学或放学——无法潜入也无法逃离了。 学院长转头看向学生们,以仿佛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那么,各位同学!从现在起一个月,尽情享受这场嘉年华吧!」 女武神 种族:玻璃宠物 hp 750 攻击力 500 防御力 150 敏捷力 500 特性 宫殿的守护者/玻璃的记忆 概要 守护葛拉斯蒙德宫正门的最强玻璃宠物。 两只女武神本身各自是正门左右两扇门的「钥匙」,没有她们的允许,无论是谁都无法进入或离开宫殿。 她们的能力值足以匹敌骑士团一线级的战士们,可惜的是她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正门附近。无法转做其他用途,例如防卫蓝坎斯洛普的攻击等等,实在令人感到遗憾。 lesson:2 ~聚集在锁城的少女与少女~ 这是月光女神选拔战前一晚的事情。 这一天,宿舍的谈话室充斥着睡衣打扮的女学生们。有原本的住宿生,与这次特别分配到房间,从自家来上学的团体。还有专程远道而来,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代表者……这么多人留宿在学院,是很难得的经验。而且明天就是选拔战。女学生们似乎全都难以入眠,即使时钟的指针过了九点,大家还是意犹未尽,聊个不停。 「学院长可没有说你们可以这么放肆喔!」 担任舍监的修女前来怒吼,少女们才总算起身回到各自的房间。原本在泡红茶给主人喝的库法,也手脚俐落地收拾茶具。 「那么,老师晚安。谢谢你的红茶。」 「萝赛老师也晚安。」 「晚安,小姐们。明天早上我会前去迎接。」 穿着女用睡衣的梅莉达与爱丽丝向家庭教师们道晚安后,两人也手牵手离开谈话室。收拾完四人份的茶杯时,还留在谈话室的只有库法与萝赛蒂两人,以及担任舍监的修女。 「虽然两位并非学院的学生——」 修女说了这样的开场白后,用力地抓住库法的肩膀。 「但既然要在宿舍生活,就要请两位遵守规律。两位是具备良知的现任骑士,我当然相信你们与本校不成熟的小鸟们不同,是杰出的大人……没问题吧,请两位千万别做出『放肆逾矩』的行为。」 修女好几次拍了拍库法的肩膀后,才总算转身离开。 要说这是在讲什么,就是宿舍的房间分配。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宿舍,基本上是双人房。然后目前为了容纳平常并非住宿的学生以及圣德特立修的来访组,并没有多余的房间。 而且还有突然硬挤进来的「神经质的乌鸦」坚决拒绝与别人同房,因此库法和萝赛蒂必然得共处一室。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与各自的学生同房,不过—— 「看到小姐们那么高兴的样子……」 「就不忍心拆散她们呢。」 两位家庭教师相视而笑。 梅莉达与爱丽丝在回到自己房间后,一定也会在同一张床上钻进被窝,继续聊到挡不住瞌睡虫为止吧。库法与萝赛蒂非常明白对于这几年来变得疏远的她们而言,此刻是多么难以取代的时光。 库法与萝赛蒂一同前往宿舍塔上面的楼层,那里有分配给他们的房间。 确认房间号码并打开门锁后,装饰着古董家具的客厅兼寝室迎接两人到来。那格局与飘散着高级感的空间,仿佛让人被迫重新认识到这里是千金小姐学校这件事。 「好棒!好宽敞!床铺!软绵绵!我是公主————!」 萝赛蒂呐喊着神秘的暗号,跳到两张床铺中位于左边的床上。那幼稚的模样完全辜负了修女的期待。 库法拿着自己的行李箱,顺便拎起萝赛蒂的皮包,也进入房间里。确认设备之后,令人惊讶的是,各个宿舍房间似乎都备有厨房和浴室。 「这里是比圣王区的自宅更加奢侈的空间啊。」 「嘿嘿,我一直很向往这种生活呢~」 萝赛蒂躺在床上,一脸幸福地傻笑。 「因为我没办法上学,所以一直很羡慕这种生活呢。该怎么说呢?像是与同班同学一起做些什么,或是在学校过夜……」 「我有同感。希望——」 能够以不是局外人的身分,置身在这个世界里。 库法立刻把差点吐露出来的真心话吞了回去。 身为骑士公爵家梅莉达·安杰尔的家庭教师的自己,终究只是表面上的模样。 库法其实是以众多肮脏工作为业的黑暗组织「白夜骑兵团」派遣来的暗杀教师(agent),对于这样的库法而言,这是他几乎已经放弃的学校生活。要是抱有更多的期望,未免太过奢求。纵然是以局外人的身分,库法也必须感谢小姐,把自己带到洋溢着光芒的这个场所来——………… 就在这时。 有个非常不适合这高雅空间的东西,映入库法的眼帘。 是放在窗边,非常小的物体。那是将纸片折叠好几层,仿造成手心大的动物。无论怎么想,都不是当成日用品摆在那里的东西。 那是以漆黑笔记折出来的鸟。 「————」 感情从库法的眼眸消失,他一言不发地捡起那黑色的鸟。 他认得——直接连结到记忆深处,阴郁的感情伴随着浓厚血腥味涌现。鸟喙仿佛低语着,要库法想起自己原本应该存在的场所。 「白夜使者」从黑暗当中对库法招手。 「——嗯,那是什么?」 萝赛蒂突然注意到情况有异,抬头仰望着这边。库法以背影回答。 「是摺纸。」 「摺纸?」 库法使劲一握,将鸟捏成废纸,转过身去。他靠近讶异地瞠大了眼的萝赛蒂,将一边膝盖压到萝赛蒂躺卧的床上。 库法整个人覆盖住萝赛蒂,抓住她的肩膀,于是一直瞠大眼睛的萝赛蒂满脸通红。 「咦……什么?」 「萝赛蒂小姐,我有事要拜托你。」 「不不不……不行啦!修女不是说那种事不行吗!分寸!规律!具备良知的大人!我也需要有心理准备啊!」 「不,现在是分秒必争。而且这应该也对你有帮助……」 「噫……!」 库法以认真的眼神拉近距离,萝赛蒂的全身抽搐。她从近距离仰望库法的脸,不知为何,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紧紧闭上眼睛。 库法以为自己的觉悟传达给萝赛蒂了,他用更为颤抖的声音说道: 「拜托你,请你现在立刻——去外面跑一圈再回来。」 「好……好的!…………什么?」 萝赛蒂疑惑地注视库法,那眼神就仿佛从梦中被打醒的少女。 ? ? ? 在几乎所有留宿者都进入梦乡,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校地内—— 库法从宿舍塔溜出来,穿过玫瑰庭园,他看着左手边广大的迷宫庭园,一边往前进,没多久便来到茂密地生长在校舍与城墙缝隙中的森林里。 暗色军服融入在夜晚中。此刻的库法露出了很少让人看见的表情。 跟以「库法·梵皮尔」身分显露出的任何表情都不同。没有展现给主人看的慈爱;没有对同僚抱持的共鸣;也没有针对同为家庭教师的竞争对手的讽刺。 清澈的紫罗兰色眼眸,只是隐含着杀机摇晃着。 最后,从校舍拉开充分的距离后,他慢慢地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有何贵干?」 当然,周围别说是人影,甚至连一只鸟的气息也没有。只听见似乎很哀伤的虫鸣声,一片漆黑且诡异的风景,无止尽地延伸下去。 当然没有回应这提问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有张笔记轻飘飘地掉落下来。 漆黑的纸片从堵住头上的枝叶某处飞舞下来。 『好久不见。』 以白色墨水点缀着这几个文字的纸片,轻轻地掠过库法眼前后,突然被火焰给包围。笔记只留下不成音色的声响,逐渐烧毁。 「……果然是你啊,『布拉克·马迪雅』。」 库法看似苦闷地低喃那代号。 只要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这奇妙的沟通方法。对方身为库法隶属的白夜骑兵团的特工,且是变装、潜入任务的专家。无论何时都以漆黑的兜帽遮住脸庞,坚持不发出任何声音,因此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库法,也完全不晓得她的真面目。 关于她— —没错,库法唯一知道的,只有她是个娇小少女这点。 「真是的……你究竟是来做什么啊?」 库法耸了耸肩,同时刻意提出对答案心知肚明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被送到库法赴任的这个地方,原因根本想都不用想。因为他们感到怀疑……库法是否认真地在执行任务。 『看透梅莉达·安杰尔的资质与血统,倘若她是不适合骑士公爵家的人,是已故母亲的私生女——就暗杀她。』 库法违背了那任务的「一半」,也就是试图隐蔽梅莉达的出身。 上头已经察觉到库法藏着某些秘密……! 该说不出所料吗?接着飞舞掉落的纸片上,点缀着下列的文字。 『上次的』『报告书』『发现了』『不足之处。』 『你对』『骑兵团的』『忠诚』『遭到怀疑。』 一张写着一句话的纸片飞舞飘落后燃烧起来,又飞舞飘落并燃烧起来。 就宛如花瓣飞舞一般。 「我只是据实以报,没有遭到怀疑的理由。」 『你能说』『自己没有』『隐瞒任何事?』 「真啰唆。」 『既然如此,』『请你提供』『安杰尔的血』『给我。』 库法的嘴唇僵住了。不等库法回答,笔记又接连飘落。 『为什么』『她的玛那』『至今为止』『都没有觉醒呢?』 『为什么』『到了现在』『才突然』『觉醒了呢?』 『有必要』『进行研究。』 『这也是为了后代。』 「别开玩笑了,我目前的身分是安杰尔家的佣人。担任她的家庭教师,是我目前的第一任务。我无法做出会危害到那立场的行动。」 『那就算了。』 笔记暂且中断了。这阵沉默让库法仿佛看见了少女浅浅的笑。 『我』『自己』『去采取。』『安杰尔她』 『应该是住在』『二〇三号室?』 库法的右手激烈地一闪。他将手探入怀里,使劲一挥。 投掷出去的弹片被吸入上空的树梢,发出金属声响。随后有个黑影降落下来。 轻盈地着陆的,是个娇小且有着纤细身影的黑衣人。 紧紧覆盖住全身的黑衣,以及拉低到遮住眼睛的黑色兜帽。无庸置疑地是库法熟知的白夜骑兵团的同胞,布拉克·马迪雅。 库法将手绕到腰上,让黑刀铿锵一声出鞘。微弱的灯光在没有丝毫扭曲的刀身上一闪诡异的亮光。黑衣人像是感到有趣似的摇晃着兜帽。 纸片从上空轻飘飘地掉落,她究竟是何时书写,又是怎样放出来的呢? 『露出狐狸尾巴了——』『我这么解释,』『你无所谓吗?』 「现在的我是梅莉达小姐的侍从。我会尽到侍从的职责。」 仿佛在回应一般,马迪雅也拔出武器。她右手心拎着剑士位阶擅长的长剑。 玛那火焰从对峙的双方全身激烈地迸出。库法的是苍蓝火焰,马迪雅则是宛如鲜血般的红莲火焰。未曾有过的压力互相争斗,森林的树木嘎吱作响。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抽动一下,抬起了头。 随后,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个圆月轮猛攻马迪雅。马迪雅瞬间砍落其中一个,立刻大幅度往后跳。划过无人空间的圆刃,宛如以磁力连系着一般被拉回。 轻盈的脚步声在森林中回响。红发少女用双手接住拉回来的两个圆月轮,滑向库法身旁。 库法瞬间迷惘该如何反应,在少女靠近的前一刻想起他身为家庭教师的面具。 「萝赛蒂小姐!……我说过你可以不用来这里吧!」 「话……话可不能那么说呀!毕竟都听说『有可疑人物』了!」 萝赛蒂谨慎提防地架起圆月轮,瞪着神秘的黑衣人看。 原本弯下身的马迪雅,缓缓地站起身。黑色纸片轻飘飘地飞舞掉落,纸片上的话语也映入萝赛蒂的视野中。 『一代侯爵。』 『跟他一样』『是安杰尔的』『保姆呢。』 「安杰尔……这家伙该不会是之前绑架小姐们的家伙的同伙吧?」 紧张窜过萝赛蒂的全身。黑衣人摇了摇兜帽,表示嘲笑。 『虽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不过似乎也能』『从你口中』『问到许多』『有趣的事情呢。』 火花啪一声地窜过空间。 惊人的压力从纤细的黑衣人身影中释放逼进。宛如从地狱的油锅喷出的岩浆一般。库法与萝赛蒂也解放所有的玛那,抵抗这股压力。三色玛那扭曲了空间,火花间歇性地爆发。 一张笔记宛如花瓣一般,轻飘飘地降落到黑衣人头上。 当纸片上的话语烙印在所有人眼中的同时,气势猛烈地着火。 『来吧。』 地面在三方爆裂。暗色影子与绯红影子瞬间在地面上飞驰,从两侧扑向黑衣人。库法的黑刀无止尽地闪动,马迪雅的剑勾勒出残像。激烈的火花在黑暗中绽放,在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响的同时,马迪雅一个后空翻。 「——这里!」 萝赛蒂的衣裳仿佛仙女的羽衣一般翻动。她往前翻的同时使出下劈。她一边迅速地转换轴心脚,一边连续使出七次回旋踢。不过,黑衣人纤细的双脚屡次踢落萝赛蒂的攻击。甚至贯穿到骨头的冲击,伴随着沉重的声响飞散。 『有一手呢。』『好久没有』『这么雀跃了。』 库法在视野角落捕捉到燃烧掉落的纸片,同时将敌人的剑弹向上方。萝赛蒂的圆月轮立刻掷向黑衣人变得毫无防备的身体——锵——!出乎意料的金属声响,令萝赛蒂的鼓膜刺痛。 在圆月轮命中前,马迪雅一闪的左手,拔出了另一把武器。 是斗士位阶专用的重量武器锤矛。 「有两种武器?」 就在萝赛蒂被攻其不备的瞬间,马迪雅一蹬地面。暗色影子随即从后跟上,绯红影子慢了半拍后,喷洒着火焰并消失踪影。超高速的影子在黑暗当中来回交错,在交错点挥洒炫目的火花。 ——中距离战的话有利!萝赛蒂反射性地这么判断,大幅度往后跳。 看到她在空中拉紧的右手,库法瞬间惊讶地倒抽了口气。 「不行,萝赛!那间隔——!」 警告为时已晚。从萝赛蒂手心锐利投掷出去的圆刃—— 与马迪雅仿佛照镜子一般扔过来的圆月轮,在中间点冲撞。 「咦……?」 萝赛蒂惊讶地瞠大了眼,身体不禁僵硬起来。 往后跳的马迪雅,在着地的同时更进一步往后退。两道闪光从急速离开的黑影中闪烁。玛那子弹随后飞了过来,萝赛蒂用单手的圆月轮反弹回去。两条弹道的速度与粗细各自不同。 马迪雅拉开了十几公尺的距离,她这次右手架着枪手位阶的左轮手枪,左手架着魔术师位阶的长杖。两种武器的前端各自片刻不停地迸出闪光。萝赛蒂拼命地持续弹开蜂拥而至的流星雨。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是影子。』『是没有实体的人喔。』 两条弹道汇集起来,威力与速度加倍的闪光终于超越萝赛蒂的反应速度。闪光捕捉到圆月轮的侧面,伴随着金属声响,将圆月轮从手心里弹开。 「啊……!」 马迪雅将两样武器对准变得手无寸铁的萝赛蒂。她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多到过剩的光束一股脑儿地冲向萝赛蒂—— 在光束命中前介入其中的库法,将光束一个不剩 地砍落。 刀以仿佛要冒烟的速度跃动,纵横闪动的刀身溅出火花。魔弹与枪弹朝四面八方胡乱扩散,只有贯穿而来的冲击波轰一声地拂动萝赛蒂的红发。 周围忽然变得寂静下来。 马迪雅让双手放松,只见黑色笔记从上空飘落。 『你』『竟然会』『包庇某人,』『真是稀奇。』 『该不会』『那女孩就是』『之前说的——』 库法咻一声地挥动刀,在头上砍落下一张笔记。 变成两半的纸片,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就这样燃烧掉落。 「游戏到此为止,马迪雅。你不想被人看见的话,就撤退吧。」 就在马迪雅稍微歪了歪头,表示疑惑的时候。 好几个白色灯光在森林深处闪烁。同时传来女性急切的呐喊声。 「在这边!萝赛蒂老师通知我们有盗贼在这里!」 「惊人的玛那正互相冲撞……!战斗已经开始喽,快点!」 马迪雅缓缓地掀起兜帽,眺望慢慢靠近的光芒。 『原来如此。』『是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们。』 『你算到』『他们』『会来』『是吗?』 她的脸面向这边。可以无庸置疑地感觉到她从兜帽的阴影处与自己四目交接。 『竟然』『刻意』『弄成大事件。』 『用这种』『手段』『是铁了心呢。』 「到城门再次开启为止,你最好安分一点。就算你企图探听什么,也是白费工夫。」 不知库法的话语是否有传达给她,马迪雅没有任何前兆地一蹬地面。纤细的黑衣人身影往上跳起,被吸入上空的枝叶当中。 像是与马迪雅换手一般,最后的纸片轻飘飘地飞落。 『别忘记了,』『我的影子』『无论何时都在』『你的背后。』 黑色笔记在眼前波一声地冒出火花,然后不留痕迹地烧毁了。 马迪雅的气息彻底消失无踪后,库法大大地吐了口气。他收起黑刀转过头去,朝单膝跪地的萝赛蒂伸出手。 「你帮了我大忙,萝赛蒂小姐。你没事吧?」 「嗯,没事……抱歉,我原本打算来助阵,却反倒扯了你后腿。」 萝赛蒂牵着库法的手站起身,不过她一脸难以接受的模样,摇了摇头。 「……我从没见过那么荒唐的战斗。那家伙的位阶究竟是什么?」 「是小丑喔。」 「小……小丑?可是小丑位阶……」 萝赛蒂话说到一半,又将话语吞了回去。 库法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反应。所谓的「小丑」位阶,是所有能力值的强化资质都低于平均值,相对地拥有一种特性,就是除了圣骑士等上级位阶以外,能够劣化模仿(learning)剑士、斗士、武士、舞巫女、枪手、魔术师、神官……这七种位阶所有的技能与能力。 如果只听潜能,感觉相当了不起,但他们习得的技能终究只是「劣化」的模仿。精密度和威力都远不及历经同样修行的正规位阶,而且要是想提升好几项能力,就需要比别人长两三倍的寿命。 以结果来说,小丑会为了弥补所属小组的缺点来提升能力,或是被用来替缺人的小组补洞,说好听点是「临机应变」,说难听点就是容易被当成「样样通,样样松」对待的位阶。 只不过,这终究是指中坚~下级等级战士的情况。 假如有擅长各种才能的小丑,花费惊人的修行时间,将七种位阶的所有能力都提升到极限呢? 「难道说……」 听到库法的说明,萝赛蒂的表情流露战栗的神色。库法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布拉克·马迪雅——她肯定是弗兰德尔中『最强的小丑』。」 ? ? ? 「两位老师,你们三更半夜的是怎么啦,刚才好像很吵杂呢。」 好不容易击退布拉克·马迪雅的袭击,库法与萝赛蒂立刻造访校舍塔的顶楼。那里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学院长,夏洛特·布拉曼杰的办公室。虽然已经是快换日的时刻,库法的敲门很幸运地立刻获得准许进入的回应。 老练的魔女用疑惑的眼神轮流看着并肩进入办公室的两位年轻家庭教师。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学院长。其实……」 库法瞄了一下身旁的少女。萝赛蒂的眼神像是在说「由你说明啦」,因此库法重新面向办公桌。 「其实我们是来拜托学院长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光只是这句话,学院长似乎就领悟到什么了。 她露出严肃的神情,轻轻点了好几次头。 「……嗯,我一直觉得这一天迟早会来。我也会以肩负责任的立场,尽可能地协助你们。」 「您说真的吗……!」 萝赛蒂的表情也不禁灿烂起来。不愧是学院长。实在是了不起的洞察力,话题进展快到不自然。 学院长从椅子上站起身并绕过桌子,用双手包住萝赛蒂的手心。简直就像目送小鸟离巢一般,她细小的双眼渗出泪水。 「真亏你能下定决心呢,萝赛蒂老师。你应该因为自己的出身,经常遭受到无凭无据的中伤吧。但我会支持你喔。」 「嗯,咦,是。谢谢您……?」 学院长搁下做出暧昧回应的萝赛蒂,接着重新面向库法。 「库法老师,辛苦的反倒是今后。既然试图独占圣都亲卫队的新锐,需要在各方面都多加顾虑吧。但是,你绝对不能输给这些障碍!从今以后,你要以丈夫的身分,彻底守护她——」 「抱……抱歉,学院长。您究竟是在说什么事?」 库法忍不住插嘴这么问,于是学院长的表情像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不是在说由我来担任两位婚礼的媒人这件事吗?」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库法气势汹汹地这么否定,于是学院长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似的露出疑惑的神情。 「两位要对我说的重要事情,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库法反倒想质问她为何会先想到那种可能性,但不巧现在可不是那种时候。库法与看似害羞地涨红了脸的萝赛蒂再次四目相觑,这次直截了当地告知: 「其实——我们希望您能中止月光女神选拔战。」 学院长毫无意义地转过头,确认窗户和窗帘是否关着。 她一度走到书架边,然后回头坐到椅子上,一度拿下眼镜,然后重新戴上。 然后她以冷静的模样仰望库法。 「我先声明,要中止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前提下——能否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她交互看着两名男女的脸。库法用舌头湿润嘴唇后,将他在爬上校舍塔漫长楼梯时事先想好的谎言,交织着一半真实加以说明。 「有杀手潜入了学院里。」 「从结论来说,果然还是不可能中止选拔战。」 听完说明的学院长,用看来有些遗憾的表情这么回答。在旁听着同样内容的萝赛蒂,看似焦躁地挺身说道: 「不会吧……有危险人物潜入学院里喽?」 「而且那家伙是变装术的专家。」 库法也压抑语调激动地说道,试图设法让学院长改变心意。 「布拉克·马迪雅在圣王区的骑兵团中,是知名的『杀手』……她是潜入任务的专家,能够不分性别年龄,扮演成各种人。这次选拔战聚集了比平常更多的学生,也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碰面,她一定是趁这次机会,假扮成弗立戴斯威 德或德特立修的学生,通过了城门。」 「是呀。如果是普通的上级学校,应该立刻中止选拔战吧。」 学院长连连点了好几次头,但用让人感受到她绝不会改变主意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过,这里是玛那能力者的养成学校。要是我们讲师群与超过三百人的见习生,被仅仅一名侵入者耍得团团转,是无法营运下去的。」 再加上——学院长浮现看来有些悲伤的眼神,开口说道: 「本学院已经『锁城』了。在城墙上设定的一个月,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打开城门。要说逃走的路径,只有地下大迷宫『毕布利亚哥德』跟外部是相连的。」 「还是别进去那里比较好吧……」 「我也这么认为。」 库法不禁提出意见,学院长也立刻点头同意。 萝赛蒂的表情仿佛随时会拍桌一样,她像在追究似的探出身子说道: 「那么,您说要怎么办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稳定地进行选拔战,且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击退侵入者。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听到学院长斩钉截铁地这么断言,萝赛蒂沉默了下来。学院长用较为平静的音调说道: 「我们的优势在于能大致锁定敌人的目标。不对吗?」 库法与萝赛蒂互相对望。学院长像是在叮咛似的询问: 「正因如此,你们才能率先察觉到情况有异吧?」 库法大大地吸了口气,然后像是放弃似的吐了出来。 「……安杰尔姐妹。那家伙的目标应该是梅莉达小姐,或是爱丽丝小姐吧。」 「自从得知要照顾骑士公爵家千金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遭受苦难的觉悟。我不能丢下被复杂的命运玩弄的孩子们。」 学院长以仿佛要挑战强敌般的眼神,瞪着年轻的家庭教师们看。 「库法老师、萝赛蒂老师,要请两位也加入警备阵容。请你们时刻注意两位安杰尔小姐。我们也会总动员讲师群,保护其他学生们的安全。」 魔女纵然年迈依旧清澈的视线,让萝赛蒂紧抿嘴唇。 「为了避免混乱,这件事请两位千万要对学生保密。今后一个月,也会有巨大的考验等候着我们吧。请两位铭记在心,这是赌上圣弗立戴斯威德自尊的——与入侵者之间的战争。」 ? ? ? 玻璃空间散发着仿佛会切割身体般的光芒。 香浓的美食气味,轻快的音乐,以及聚集在此的参加者高雅的喧闹。 九月的第二周第三天。在迎接放学后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学生们期盼已久的月光女神选拔战终于要开幕了。 在葛拉斯蒙德宫的舞蹈厅举办了开幕典礼与派对,这场派对也兼任和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联谊会。辉煌闪亮的玻璃会场,与前所未有的众多人数。首次见到的圣德特立修的制服,还有对于今后等待着众人的一大活动的期待—— 梅莉达小巧的胸口不由分说地雀跃起来,她不可思议地想起了小时候闪耀的回忆,也就是已故母亲的生日派对。 怀念的记忆会苏醒的理由之一,当然也是因为银发的堂姐妹就近在身旁的关系吧。那时并不懂站着享受派对的乐趣,但现在不同。两人以稍微变成了大人的心情,锵一声地互碰玻璃杯。 爱丽丝将她散发光泽的嘴唇贴近,悄悄对梅莉达低语: 「……莉塔,你注意到了吗?」 可能的话,梅莉达想装作没注意到,但她不得不承认。 就是从今天开始上课后,一直缠绕在脑海中的异样感。 「总觉得担任讲师的老师们今天一直绷紧神经。班上同学也都这么说。而且……」 梅莉达稍微仰望自己和爱丽丝的背后。 只见库法还有萝赛蒂分别站在自己学生的身后,不经意地将手绕到肩膀上。而且明明是难得的派对,他们却不吃料理,也没有谈笑,而是以锐利的视线一直环顾着会场里的参加者们。 简直就像在寻找犯人一样。 梅莉达轻轻地将手与心上人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掌重叠。 「老师,感觉你今天常有身体接触呢。」 「咦,啊,十分抱歉。」 「没关系,因为我也喜欢老师的手掌。只不过,在其他学校的学生们面前,感觉有一点难为情呢……」 梅莉达忸忸怩怩地动着身体,于是家庭教师像在戏弄她似的伸出另一只手,捏起梅莉达的脸颊。 「抱歉,因为小姐实在太有魅力,我忍不住想跟大家炫耀。」 「讨厌,老师真是的……」 梅莉达脸红起来并按着脸颊,同时连续传来两声砰、砰的低沉声响。 是萝赛蒂,还有不知为何,爱丽丝也踹了踹库法的脚。萝赛蒂的嘴巴夸张地张闭着,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斥责库法。 「你认真点行动啦。」 「我非常认真。」 就在梅莉达疑惑着他们在说什么时,克莉丝塔学生会长的声音响彻了舞蹈厅。 「那么,各位同学,派对差不多该进入下一个节目了。首先替德特立修的少女们送上欢迎的勋章——负责的同学们请上前!」 「老师,我去去就回!」 被选为欢迎人员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一起飞奔而出。虽然觉得在手掌离开时,库法好像有话要说,但遗憾的是现在并没有时间听。 梅莉达等人亲手制作的玻璃工艺品并排在墙边的桌子上。梅莉达正想拿起自己制作的勋章时,瞬间分辨不出自己的作品而感到迷惘。 「咦……奇怪,哪个是我做的呢……」 「莉塔,不要紧吗?」 梅莉出声回应先一步找到自己作品的爱丽丝。 「你先走吧,爱丽。会迟到的!」 爱丽丝似乎有些犹豫,但结果她还是比梅莉达先转身离开。 其他女学生们也接连拿起玻璃工艺品,剩下最后两个时,梅莉达才总算能看出自己的作品。 梅莉达拿起勋章,以雀跃的心情转过身去——然后发现决定性的失误。 「哎呀呀,真伤脑筋呢……」 在自己磨磨蹭蹭的时候,其他女生已经迅速地开始颁发勋章。她们在每个德特立修学生的胸口别上勋章,代表欢迎之意。 「欢迎来到弗立戴斯威德。」 「欢迎你们!」 放眼望去,欢迎人员与胸口别着勋章的德特立修学生都已经成对,梅莉达迷惘着该把自己的勋章送给谁才好。欢迎人员恰好五十人整,照理说不会剩下才对。还没有别上勋章的德特立修学生应该还在某处。 那女孩一定也如坐针毡吧——梅莉达这么心想,慌张地环顾周围。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搭话。 「能给我吗?」 猛然转过头去的梅莉达,不禁惊讶到忘了呼吸。 ——多么漂亮的女孩……! 是德特立修的女学生。大概跟自己同样是十三岁的一年级生。但她缠绕着让人难以想像是同年纪的成熟氛围,而且有些性感,浮现令人颤栗的微笑。 她最引人注目的是头发。是梅莉达至今不曾见过的纯粹漆黑。发丝吸收光芒,看起来也像是半透明,让人想到孤高的黑水晶。 不禁看呆的梅莉达猛然回过神来,将勋章凑近少女的胸口。 「欢……欢迎来到弗立戴斯威德!」 梅莉达制作的勋章,跟学姐的作品相比之下有些拙劣,她有一点没自信。 但黑发女孩抚摸装饰胸前的玻璃工艺品,优雅地笑 了。 「真棒呢。谢谢你,梅莉达。」 「咦?」 「——那么接着是归还头冠!」 克莉丝塔会长的声音高声响起,梅莉达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黑发的德特立修学生在这时转身离开。即使想要叫住她,也为时已晚,让人印象深刻的黑水晶光辉立刻消失到人潮的另一端。 那女孩是何时得知了我的名字呢? 「小姐!」 就在这时,仿佛与黑发女孩轮替一般,家庭教师飞奔到梅莉达身边。 库法略带紫色的黑发,与刚才那名少女的黑发形成明显对比,耀眼地散发着光泽。 「太好了。因为小姐回来得晚,我还以为你走失了。」 「真是的,老师真爱操心。」 一直在会场走来走去也不太礼貌,因此梅莉达与库法决定在原地观看派对的进行。舞蹈厅的阳台边设置着舞台,可以看见克莉丝塔学生会长与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身影。 然后现在,一名德特立修的三年级生走上了阶梯。 周围的弗立戴斯威德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 「那一位就是德特立修的学生会长吗?」 「听说在德特立修是称为『总室长』。」 「总室长?」 「因为班级干部是『室长』,而她是统率室长们的领导者,所以是『总室长』。」 「记得她的大名是——妮裘·托尔门塔小姐。」 拥有总室长头衔的德特立修三年级生,就某种意义来说,与弗立戴斯威德的克莉丝塔会长正好相反。与容易看出感情的克莉丝塔会长相反,她一直维持看来似乎不太高兴的严肃表情。她在舞台上轻轻地向学生们鞠躬。 然后,另一名女学生从对面走上阶梯时,「哇啊!」的小小欢呼声笼罩了舞蹈厅。是从弗立戴斯威德和德特立修双方发出的声音。 她华丽的波浪卷,让人看过一眼就难以忘怀。是拥有大家闺秀氛围的弗立戴斯威德三年级生,神华·兹维托克学姐。 她在学院长面前跪地,将辉煌的头冠放到台座上。 「在此归还月光女神之证『月之泪』。」 她的一举一动都宛如舞台剧女演员一般。神华站起身,转头看向学生们。她浮现有些像是恶作剧,挑战般的微笑。 「——虽然大概会立刻回到我们手边。」 听到这大胆无畏的说法,几乎大部分学生都发出「呀啊」的欢呼。有一半的德特立修学生陶醉地染红脸颊,另一半则像是要对抗地抿紧嘴唇。 学院长看似开心地浮现一如往常的笑容。自从典礼开始后,她也和其他讲师们一样,一直露出有些严厉的表情,因此梅莉达稍微感到安心。 「很好!各位同学已经迫不及待了吧。我在此宣布,第五十届月光女神选拔战从此刻开始!」 女学生组成的乐团轻快地演奏乐器,高雅的欢呼声笼罩舞蹈厅。 学院长迅速地高举手指,于是学生们像海浪退潮一般安静下来。 「首先要选出在今年选拔战出场的候补生们。从弗立戴斯威德和德特立修两校选出的各两名候补生,会挑战三场考验,然后由各位同学投票决定谁最适合当今年的月光女神。」 克莉丝塔学生会长像是要接续学院长的话,她走上前。 「弗立戴斯威德的候补生已经决定好了。其实候补生的名字早已在会场里——德特立修的同学们,请看正面的布幕。」 她将身体移向旁边,指着耸立在舞台背后的巨大物体。 不是别人,正是由梅莉达和库法等人准备并设置的彩绘玻璃。展现一星期成果的瞬间逐渐逼近,兴奋之情在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们间逐渐高涨。 克莉丝塔会长优雅地走近,然后用手心握住覆盖彩绘玻璃的布幕绳子。她似乎也想像着自己即将登上华丽舞台的场景,脸颊泛起红晕。 就在这时。 发出叮铃一声。恐怕只有梅莉达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布幕下摆掉落出来吧。没有映入任何人眼中,在玻璃地板上滚落的那东西是—— 「玻璃碎片……?」 是染上颜色,小小的玻璃片。梅莉达还无暇思考那种东西为何会从布幕掉落出来,克莉丝塔会长仿佛迫不及待似的声音便高声响起。 「我在此发表,本年度月光女神选拔战,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派出的候补生是这两名!——揭幕!」 她气势猛烈地拉起手,盛大地掀开布幕。 从底下现身的彩绘玻璃的辉煌光芒,让全场欢声沸腾—— 瞬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 发不出声音的理由,应该因人而异吧。或许有人是因为彩绘玻璃的成果,另外有人是因为从布幕同时挥洒出来的玻璃碎片。但大多数的人,包括梅莉达与库法在内,都紧盯着彩绘玻璃被照亮的中央。一直握着绳子无法放手的克莉丝塔会长小声地低喃:「怎么会?」 彩绘玻璃上大大地这么刻印着。 「安杰尔」。 布拉克·马迪雅 位阶:小丑 hp 5366        mp 581 攻击力 582(492) 防御力 582 敏捷力 582 攻击支援 0~20%   防御支援 0~20% 思念压力 50% 主要技能/能力 劣化模仿 lv/磐石 lv9/坚韧 lv9/蹑足 lv9/魅力 lv9/集中射击 lv9/看不见的咒文 lv9/服务精神 lv9/布利基特·雷斯/古典魂/幽天影流·梦想之太刀/克雷欧·涅墨西斯/七人诙谐曲/亡灵霍洛洛基乌斯 【小丑】 模仿其他下级位阶异能的专用能力「劣化模仿」,可以说是道出小丑位阶所有的特性吧。 无法成为任何人的小丑,隐藏着能够赢过任何人的可能性。 资质〔攻击:b 防御:b 敏捷:b 特殊:中/远距离攻击:c 攻击支援:c 防御支援:c〕 lesson:3 ~祭典的尾声,抑或开端~ 在会场内最先回过神的库法,立刻环顾周围。 三百名弗立戴斯威德学生、五十名德特立修学生,还有十几名的学院讲师……库法漫无目标地环顾能见范围内的各人表情。 ——是谁搞的把戏? 公开出来的彩绘玻璃,不用说,并非学生们的作品。从设计就已经截然不同,而且那精巧的成品,简直就像专家制作的东西。梅莉达等人的团体花费几星期制作的彩绘玻璃,如今已经化为被敲得粉碎的碎片,从布幕下摆散落一地。 是这里面的某个人干的。昨天是库法亲手进行装饰,所以绝不会弄错。已经「锁城」的学院里照理说也不会有新的来访者。 正确的候补生人选是「神华·兹维托克」和「克莉丝塔·香颂」,某人破坏刻有她们名字的彩绘玻璃,换上记载着「安杰尔」名字的彩绘玻璃来替代,那个某人就在这个会场里! ——究竟是谁? 一身漆黑的纤细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库法不知不觉地咬牙切齿。犯人看到此刻几百人因惊愕而冻结住的状况,一定在内心窃笑着。 不过,即使将会场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做出可疑反应的人。有人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有人难以置信地瞠大眼睛,所有人都注目着彩绘玻璃。在德特立修的学生集团里,慢慢地掀起骚动。 率先在台上发出声音的,是圣德特立修的总室长,妮裘·托尔门塔。一脸疑惑地蹙紧眉头的她,没有特别针对谁,只是小声地低喃道: 「……安杰尔?」 那声音让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接着回过神来。 「安……安杰尔小姐!」 即使是学院长,似乎也无法彻底掩饰动摇的模样,她向学生集团呼唤着。 「梅莉达·安杰尔!爱丽丝·安杰尔!两位同学请到台上来!」 库法不得已地推了推梅莉达的背后。抓着库法手臂行走的梅莉达,此刻脑海中应该是一片空白吧。被萝赛蒂带到前方的爱丽丝,尽管不容易看透感情,也是一副难以掌握状况的模样。 梅莉达与爱丽丝这对安杰尔姐妹一站到台上,德特立修学生的喧闹声变得更嘈杂了。这也难怪,跟周围的两校领导者和上年度「月光女神」学姐相比,有两岁年龄差距的一年级生们,看起来更像孩子。 德特立修的领导者妮裘室长的严肃表情略微扭曲。她俯视站在自己对面的梅莉达与爱丽丝,看来有些不悦地蹙紧眉头。 「说到安杰尔,看来就是骑士公爵家,但她们应该还是一年级生吧?」 「……唔!」 梅莉达与爱丽丝两人当然不用说,就连学院长也无法立刻做出回答。 德特立修学生应该也一直确信神华·兹维托克必定会参加今年的选拔战。还有原本应该是另一名候补生的克莉丝塔会长,现在仍仿佛失了神一般,茫然地呆站在原地。一看之下,她还紧握着卡在彩绘玻璃上的布幕绳子。 妮裘室长在不让学生们察觉到的情况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重新面向德特立修学生的集团。 「既然是这样,请让我们也重新考虑一下德特立修这边的候补生人选。原本预定由我参战,但我们也从一年级生里头选一个代替——莎拉夏学妹,由你出场吧。」 「咦?」 集团里面有一名少女惊吓地抽动了一下身体,她就是被指名的莎拉夏吧。周围的德特立修学生都自然地退后一步来凸显她的存在,名叫莎拉夏的少女暴露在三百人以上同时注目的视线中。 「不……不会吧,我没……没有自信……」 她连连摇了好几次头,但周围的德特立修学生纷纷鼓励着她。 「没问题,莎拉夏小姐一定能办到的!」 「没错,因为你在一年级生里面,也是最优秀的模范生嘛!」 「……呜!」 与其说是快哭出来,莎拉夏看起来像是很难受。看到被同学们推着站上台的她,库法心想原来如此。 被推举为月光女神候补生的她,虽是一年级,却跟梅莉达和爱丽丝同样,是个让人感觉大有前途的美少女。只不过,无论怎么看,她都不适合抛头露面。她的氛围就像在附带钥匙的珠宝盒中备受呵护地长大,宛如拇指公主一般。 妮裘室长尽管依然摆出能面般的严肃表情,还是将手掌搭在莎拉夏的肩上鼓励她。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喔。这是个好机会,你稍微学会如何自我主张吧。」 「……既……既然总室长这么说。」 看到姑且是点头了的莎拉夏,妮裘室长再次转头看向母校的学生们。 「然后第二个人,是从二年级里——琪拉学妹。按照预定,是你表现的时候喽。」 「什!」 被指名的学生发出跟莎拉夏不同感觉的惊讶声。 像要抗议似的挺身发言的,是有着中性美貌的少女。像是少年变声前的女低音,高声响彻在玻璃舞蹈厅里。 「等一下,室长!既然这样,不如由你来代替我…………!」 话说到一半,她便噤口。 她应该是重新看向台上,而不禁想像到了吧——已经决定好的候补生,有三人是一年级生。假如妮裘室长加入成为第四个人,混在一群一年级生里头参加竞技的三年级生,从旁人眼里看来,会是怎样的光景—— 名叫琪拉的女学生抿紧嘴唇,发出响亮的脚步声走上前。当她走上阶梯,受到众人瞩目时,德特立修和弗立戴斯威德双方的学生都发出「呀啊!」的欢呼声。从冰冷空气的四处流露出陶醉的叹息声。 「那位威风凛凛的人物是谁啊!」 「是德特立修的二年级生,琪拉·艾斯帕达小姐哟。」 「听说她在那边,是以『王子』外号备受仰慕的当红人物喔!」 「听说在今年的选拔战中,一般预料她会成为神华学姐的敌手……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弗立戴斯威德生们的闲聊,立刻有如海浪般消退。 再次冰冷紧绷起来的气氛中,琪拉并列到妮裘室长与莎拉夏的身旁,感觉她似乎狠狠地瞪着对面的梅莉达她们看。 四名候补生在台上到齐时,妮裘室长稍微观察了一下克莉丝塔会长的样子。理应负责典礼进行的她,至今还没有从打击中重新振作起来。 还算是能保持从容态度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无可奈何地大声说道: 「接着要指名与候补生同生共死的搭档。之后会告知详情,总之要请成为搭档的学生,与候补生一起挑战某个考验。因为是非常严酷的考验,最……最好是选择拥有深厚羁绊的对象。」 学院长有些吞吞吐吐的理由,连想都不用想。 一同背负严酷的命运,缔结深厚羁绊的搭档……这种独一无二的对象,不可能即兴地挑选出来。梅莉达茫然地看向同班同学们,但每个人都只是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经过上学期的公开赛,梅莉达总算在学院里逐渐获得一定的地位,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交情深到能称为挚友的对象,至少库法并不知道。要说唯一算得上挚友的存在,就是爱丽丝,但她现在也跟梅莉达处于同样立场,站在台上。 无可奈何的沉默持续着,倘若置之不理,甚至让人觉得沉默可能会永远持续下去。看不下去的库法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仍走上阶梯。 在其他学生好奇的注视下,库法对布拉曼杰学院长耳语: 「学院长,我也听闻考验是非常危险的内容。对于没有心理准备的一年级生而言,可能太过残酷。如果可以选择候补生的『自家人』……」 学院长仿佛一直在等候库法这么提议似的,在途中就连连点头了好几次。 「好!那么候补生梅莉达·安杰尔的搭档,就决定是她的侍从库法·梵皮尔。然后候补生爱丽丝·安杰尔的搭档,就由同为侍从的——萝赛蒂老师,可以拜托你吧?」 「咦,我……啊,好的!」 萝赛蒂像是气球啪一声爆开似的回过神来,她连忙走上阶梯。 看到就这样站在梅莉达与爱丽丝身旁的两人,德特立修方的琪拉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妮裘室长若无其事地制止那样的她,走上前来。 「那么,我们也来选出搭档——莎拉夏学妹的搭档,就由我来担任吧。没问题吧?」 「是……是的。当然没问题……!」 妮裘室长接着瞄了一下另一名候补生示意。琪拉明确地点头回应,转头看向德特立修学生的集团。 「我的搭档只有你……皮妮雅!过来吧!」 呀啊!又掀起了一阵欢呼声。从德特立修学生的集团中,有个确实很适合「王子」的华丽女孩走上前,来到台上。 布拉曼杰学院长有些不安似的点了点头,继续进行典礼。 「然后接着要请各位选出支持候补生的两名小组成员。就像有些人已经察觉到的那样,小组成员会成为候补生的战力,参加考验。不光是友情,还要考虑到能力的契合度与小组构成……像这样来决定成员比较好吧。」 学院长像是已经放弃似的,以哀伤的眼神看向梅莉达她们。 库法等人在这边终于无计可施了。虽说在选拔战中,小组成员的责任没有「搭档」那么沉重,但挑选成员的难度跟刚才没有太大的差异。爱丽丝似乎也是一样,她毫无意义地与萝赛蒂面面相觑,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在舞蹈厅的角落急忙地动着。 是穿着围裙装的乌鸦,也就是爱丽丝宅邸的女仆长,奥赛萝女士。库法观察她打算做什么,只见她从聚集在舞蹈厅的弗立戴斯威德生里头,找上二年级生的两人组,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串话。 二年级生听完她那一串话,互相对望之后,浮现狐狸般的笑容。 然后她们在鸦雀无声的舞蹈厅正中央举起了手。 「爱丽丝小姐的小组成员是我们!」 「黛西·朱恩以及普莉丝·奥古斯特,以安杰尔家仆人的身分参战!」 她们在众人注目下走上阶梯,意气风发地并列到爱丽丝身旁。 看来似乎是奥赛萝女士提出了什么交易。只要报上骑士公爵家的名号,确实有不少贵族会被「奖赏」给吸引吧。 库法在脑海中的一角,试着抱持一丁点不可能的希望,期待奥赛萝会顺便帮忙安排梅莉达的小组成员。 当然那只是幻想。奥赛萝女士充满优越感地双手交叉环胸,把在台上束手无策的梅莉达与库法,当成无比幸福的名画一般鉴赏。 德特立修方的琪拉愈发焦躁似的跺脚。 「这应该会事先通知吧?」 「……呜!」 梅莉达果然还是只能看似不甘心地咬紧嘴唇。 妮裘室长看了看从刚才起就丝毫没有插嘴的克莉丝塔会长,像是大失所望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她一副不得已的模样,开口说道: 「如果很难现在立刻指名成员的话——」 「是我!」 突然有人大声打断妮裘室长的话。 舞蹈厅里的所有人都一起看向声音的主人。周围的同班同学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奥赛萝女士收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在这当中,感到最惊讶的,肯定是梅莉达。 「涅尔娃……?」 是晃动着栗色双马尾的涅尔娃·马尔堤吕。她以自暴自弃般的气势冲上阶梯,像是要挑战似的重新面向德特立修方。 她以过去曾狠狠贬低梅莉达的嘴唇说道: 「因为她是我的……姐妹(布尔梅)。」 「……唔!」 然后,就在德特立修方的琪拉像是被她的气势盖过去一样,没再多问时。 「那么,另一名小组成员就由我来担任。」 看到这么说并与梅莉达并肩,站在涅尔娃反方向的女学生身影,任谁都发出了近似哀号的叫声。妮裘室长的能面首次失去了冷静。 轻轻将手搭在梅莉达的肩上,浮现高深莫测的优雅笑容的人,是弗立戴斯威德所有学生憧憬的三年级生。 「神华小姐……身为上届月光女神的你要出马?」 「有什么意见吗?我说过了吧,『会立刻要回头冠』。」 「…………」 妮裘室长没有多说什么,不再干涉。不过舞蹈厅的喧闹声并未平息下来。 「神华学姐不是候补生,也不是搭档,而是以小组成员的身分参战……?」 布拉曼杰学院长迅速地举起手指,闲聊声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安静下来。无论如何,这么一来弗立戴斯威德方的成员就凑齐了。 接着开始选出德特立修方的小组成员,学生们流利地回应台上的呼唤,过程顺利得让这边不禁为之着迷。 第五十届月光女神选拔战的所有出场者都站到台上,最后妮裘室长以像是在摸索希望之线的眼神,看向克莉丝塔会长。 看到白金发垂头丧气的模样,妮裘室长再次叹了口气。 她无可奈何地对两校学生呼吁: 「今年的候补生们非常年轻有活力。各位同学应该会目睹到宝石原石逐渐琢磨发亮的过程吧。请各位务必以公正的视线来参与投票。用我们每个人的手,创造出下一代月光女神。期待这次值得纪念的选拔战,会成为有意义的活动!」 ? ? ? 「首先,来解决你们最感到疑惑的事情吧。」 布拉曼杰学院长以略微僵硬的声音说道。 场所是校舍塔的顶楼,学院长室。与德特立修学生的联谊会勉强成功落幕后,梅莉达与爱丽丝直接被带来了这里。 室内还有负责教育两人的库法与萝赛蒂在后方待命。而且月光女神选拔战原本的候补生,神华与克莉丝塔会长也在场。 学院长细小的眼眸看向一脸紧张的安杰尔姐妹。 「安杰尔小姐,是你们掉包会场的彩绘玻璃吗?」 「「不是。」」 两人的声音重叠,面面相觑之后,梅莉达代表两人回答: 「不是我们做的。」 「你撒谎!」 立刻这么怒吼的是克莉丝塔会长。这气氛像是她早已经预料到学院长会询问些什么,还有梅莉达她们会怎么回答,看准了让炸弹爆裂的瞬间一样。 克莉丝塔会长以狂犬般的气势,对吓得缩起肩膀的一年级生们吠叫。 「除了你们以外还会有谁!你们这么不服气吗!不服本小姐无视身为骑士公爵家的你们,出场选拔战这件事吗!」 「克莉丝塔,你冷静一点。」 神华温和地帮忙缓颊,但狂犬的气势停不下来。她将食指比向几乎快哭出来的公爵家姐妹,那气势仿佛要刺穿她们。 「爱丽丝学妹,你在假期中的头环之夜时,一个人穿着不同洋装来了呢。这次也一样想获得特别待遇吗!你以为这样出其不意地发表自己的名字,大家就会很开心地祝福你吗?」 「克莉丝塔,现在是学院长在说话喔。」 「还有梅莉达学妹,上学期的公开赛应该是很美好的回忆吧。你无法忘怀当时的欢呼声吗!你想在选拔战大为活跃,再次获得大家的热烈喝采?也是呢,如此一来,就再也不会有人叫你『无能 才女』——」 「克莉丝!适可而止吧!」 神华强烈地怒吼,克莉丝塔会长才总算噤口。 布拉曼杰学院长以看似悲伤的眼神眺望着四名学生。 「香颂小姐,不,克莉丝塔。我想直接从两人口中听到否定的话语。就只是这样罢了。」 「……呜!」 克莉丝塔会长咬着嘴唇沉默下来。虽然她看来完全无法信服,但这也不是能轻易接受的事情。学院长重新环顾所有人,言归正传。 「无论如何,倘若并非两人的所作所为,这状况非常严重。这表示有人为了让梅莉达同学和爱丽丝同学两人参加选拔战,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掉包了彩绘玻璃。」 「我说……」 这时一直坐立难安似的萝赛蒂,战战兢兢地举手发言。 「那个犯人应该能轻易找出来吧。因为那座玻璃城堡有守卫,只要询问她们——呃,啊,没用吧。」 萝赛蒂发言的同时,她本身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应该想起了昨天上学时,向那些玻璃女武神提出问题,得到了怎样的反应吧。 学院长也像是同意她的发言一般,微微点了好几次头。 「对,我们讲师群也立刻询问了宫殿里的玻璃宠物们,但是……很遗憾的,他们并非生物,果然只是被赋予功能的人偶罢了。只不过,将他们提供的片段情报连接起来的话,昨天晚上似乎有人侵入了葛拉斯蒙德宫。」 「就是这两人吧。」 克莉丝塔会长以纠缠不休的语调这么低喃,神华对她投以劝诫的视线。库法认为这样没完没了,他开口询问学院长: 「不能重新挑选候补生吗?」 瞬间,克莉丝塔会长猛然抬起头,但学院长依然一副悲伤的眼神。 「……那是不可能的。纵然并非原本的预定,但在揭开那块布幕时,我们已经向德特立修方宣言要将安杰尔小姐作为弗立戴斯威德的候补生。如果事后才更改,换句话说就等于是我们提出虚伪的名字欺骗德特立修学生,把他们当傻瓜看。」 而且——学院长看似头痛地按住太阳穴。 「虽然这想法有点狡猾,但如果刻在假彩绘玻璃上的是其他学生的名字,说不定还有办法找借口搪塞。但是,两位是『安杰尔』。倘若在这时改变主意,我们会被迫陷入能设想到的最糟情况,就是我们使用了骑士公爵家的名号,当作侮辱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并贬低历史悠久的月光女神选拔战的材料——你们能想像在那之后,这间学院、我们讲师群,还有学生们的下场吗?」 库法实在不愿去想像,因此他以郁闷的表情摇了摇头。 在揭开布幕时,包括库法和梅莉达在内,几乎所有弗立戴斯威德学生都想大叫「不是这块彩绘玻璃!」吧。事到如今,不得不说在演变成那种情况前,学院长立刻继续进行典礼的判断,实在是神助攻。 这时,背后传来敲门声,有人叩叩地敲着学院长室的门。 传来要求入室的声音,学院长允许了对方的要求。打开门走进来的是三名德特立修学生。前头是妮裘总室长,然后是会出场这次选拔战,名叫莎拉夏与琪拉的少女。 「虽然目前有压制住,但动摇在学生们间蔓延开来。」 妮裘室长开口第一句话就这么说道,她看来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 「学院长,你们这是打算对圣德特立修大发慈悲吗?」 「哎呀,这是什么话呢,托尔门塔小姐。」 「你们是在顾虑去年明明身为选拔战的主办方,却被夺走女神宝座的圣德特立修?你们认为只要我们无视骑士公爵家当选女神,就会觉得痛快是吗?」 她不客气地俯视身为一年级生的梅莉达与爱丽丝。学院长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 「不是的,妮裘。弗立戴斯威德是认真地想连续两年戴上月光女神的头冠。两名安杰尔小姐确实是一年级生,但想必她们会让大家看到不输给历届候补生的战斗吧。」 「……我期待是那么一回事。」 妮裘室长冷淡地回看之后,带着两名候补生转过身去。 原以为她会就那样离开学院长室,但她在神华面前一度停下脚步。她没有将脸转向神华,以仿佛抽掉了感情般的声音说道: 「……原本很期待能与你互相竞争的,真是遗憾。」 她没有等神华回应,便再次踏出脚步。她发出响亮的脚步声,这次真的离开了房间。 室内陷入沉默,布拉曼杰学院长有些疲惫似的坐到椅子上。 「以结论来说——」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办公桌前。 「我们无法现在才变更人选。第五十届月光女神选拔战,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派出的候补生,就是梅莉达同学与爱丽丝同学两人。」 「我受够了!」 克莉丝塔会长以尖锐的声音大叫。她疯狂抓着美丽的白金秀发。神华像是看不下去似的,走近她身旁。 「欸,克莉丝,我们也回房间吧,我替你泡杯热茶。」 「我是三年级生呀!」 克莉丝塔会长丝毫不听安抚她的声音,这么怒吼。 「我已经没有明年了!这次的选拔战明明是能够弥补那个人唯一的……最后的机会……呜……呜呜……!」 「克莉丝,欸,冷静一点。」 「别这样,你别碰我!只有你绝对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手心被粗暴地甩开,神华露出了看似受伤的表情。这让克莉丝塔会长更加心烦意乱,大颗泪珠从她的眼眸掉落出来。 她别过脸去,飞奔而出。她无法掩饰住哽咽,就这样冲出了学院长室。 神华本想立刻从后追赶上去,但她的脚停了下来。 她似乎觉得有必要说明,只见她转头看向梅莉达等人。 「请你们别怨她喔。她是去年的选拔战出场者。」 「咦……?」 「上届的候补生之一是当时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会长,米蕾·伊斯托尼克学姐,她是以米蕾学姐的搭档身分出场。但她在那时的选拔战中犯下严重的失误……以结果来说,我被选为了月光女神,因此她非常自责,认为『米蕾学姐不能当上月光女神,都是自己害的』。」 三年级的她缓缓走近,将手搭在梅莉达与爱丽丝的肩上。 「所以她一定是想要在今年的选拔战中,由自己当上月光女神,去向米蕾学姐道歉。她为了这件事非常拼命——她不可能当真认为是你们搞的把戏。请你们原谅她。」 「不,别这么说,我们……」 神华对低下头的梅莉达与爱丽丝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笑容。 然后她慢慢转过身,追着克莉丝塔会长离开了学院长室。 ? ? ? 「小姐们,我也跟萝赛蒂小姐商量了一下……」 听见心上人稳重的声音,原本在发呆的梅莉达回过神来。 这是被学院长催促离开房间后,堂姐妹与家庭教师们返回宿舍途中的事情。梅莉达一直在思考至今为止的事情,还有从今以后的事情,想到头差点爆炸了,如果库法没有将手搭在她肩上,她说不定连停下脚步这件事都办不到。 库法与爱丽丝的家庭教师萝赛蒂互看了一下,继续说道: 「从今晚开始,两位的宿舍房间要不要分开来呢?」 「咦……?」 「就是改成梅莉达小姐与我,爱丽丝小姐与萝赛蒂小姐同房。假如今后又在选拔战中发生什么意外时……那个……」 库法像是在寻找适当话语似的噤口,然后发 出像是已经放弃的叹息。 「……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比较好。」 「哎呀,哎呀,哎呀!这想法真棒呢!」 回答的不是梅莉达,也并非爱丽丝。 不知不觉间,爱丽丝宅邸的女仆长奥赛萝女士已经前来迎接爱丽丝了。她丝毫不在乎这边的感受,反应比平常更夸张。 「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本家是本家,分家是分家,明确地区分清楚,才是正确的作法吧。没错,于公于私都该划清界线!呵呵!」 「虽然我不明白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总之就是这样。」 库法似乎觉得应付她也很麻烦,敷衍地回应。 之后四人与一人回到宿舍塔,来回昨晚使用的各自的房间,交换行李。爱丽丝直到最后都不想与梅莉达分开,但萝赛蒂安抚她「只有睡觉期间而已」,她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同意。 双方道别时,奥赛萝女士简直就像从年轻人们的不幸中获得活力一般,将手搭在爱丽丝的肩上,同时对这边搭话: 「您的手法相当高明呢,梅莉达小姐。」 「咦?」 「请您之后偷偷告诉我是如何掉包彩绘玻璃的。务必让我见识一下本家的技术。」 「不是我做的。」 梅莉达对自己的话语毫无说服力这点感到悲伤。 「谁知道呢——」 奥赛萝女士得意忘形地想要再讽刺两三句。不过在她开口前,站在梅莉达背后的库法发出了仿佛会冻结住的冷淡声音。 「就此打住吧。」 「噫……!」 梅莉达也能看出奥赛萝女士有一瞬间打从心底颤抖。从梅莉达的视角无法看见库法的表情。只不过,那是梅莉达以前不曾听过的低沉声音。 看到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梅莉达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那个,奥赛萝女士。如果我在选拔战中留下比爱丽优秀的成绩,你愿意认同我们组成小组吗?」 「……啊?」 奥赛萝傻眼似的俯视梅莉达,接着「哈哈!」地笑了出来。 「本家的人还真会说笑呢!」 奥赛萝女士在其他学生已经进入梦乡的宿舍塔高声大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她的手牢牢地抓住爱丽丝将她带走,堂姐妹依依不舍般的表情逐渐远去。萝赛蒂一脸尴尬地游移着视线,最后她轻轻低头行礼,转身离开。 梅莉达呆站在一片漆黑的走廊上。明明不是觉得寒冷或害怕,手脚却抽痛着,感到麻痹且颤抖起来。库法轻轻将手心搭到梅莉达的肩上,温柔地说了「我们回房间吧」。 当晚,梅莉达在自己房间勉强吞了两三口库法准备的晚餐后,决定明天早上再冲澡,早早就钻进了被窝里。 不过,无论怎么用力阖上眼皮,身体还是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梅莉达在漆黑的天花板上,看见刻有「安杰尔」名字的彩绘玻璃浮现出来。派对会场那让人如坐针毡的气氛再次复苏。克莉丝塔会长掺杂着泪水的声音,无数次地责备着梅莉达。 「……唔!」 梅莉达实在睡不着,她坐了起来。 在反方向的床铺上,库法正背对着梅莉达入睡。梅莉达勉强挥开想钻入他棉被里的诱惑,在女用睡衣上套了件睡袍,拿着提灯离开房间。 早就过了熄灯时间,梅莉达来到已经不可能有人在的谈话室。在自己跟不上大家能力的从前,梅莉达从不曾想过,能够一个人独处是如此轻松。因为梅莉达从前一直很拼命,只想让学院的大家认同自己。 但就算这样,梅莉达也不曾想过,不惜踢掉某人也想坐上月光女神宝座这种事。 那么是谁?让梅莉达与爱丽丝参加选拔战,学院长所说的「犯人」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晚安。」 这时,忽然有人向梅莉达搭话。 梅莉达不至于那么吃惊,是因为那声音太过清澈且平静的关系吧。感觉就像遇到只有半夜才会现身的妖精。 有个穿着女用睡衣的女孩站在谈话室的入口。让人想到黑水晶,具备透明感的黑发。虽然这是第二次碰面,但梅莉达立刻注意到了。 「啊……你是德特立修的……」 「谢谢你在派对上送我那么棒的玻璃工艺品,梅莉达。」 是身为欢迎人员的梅莉达赠送了手工制勋章的黑发德特立修学生。在这种安静且微暗的气氛中碰面的话,她那成熟的微笑看起来更加性感。 连提灯都没拿就来到这里的她,以雀跃的脚步走近梅莉达。她双手在背后交扣,跳着舞步,以仿佛歌唱般的声音询问: 「欸,其实那边的候补生,并不是梅莉达你们吧?」 「咦?」 「只要观察开幕典礼的气氛就会明白了。无论如何,你不觉得掉包彩绘玻璃实在是非常高明的作法吗?」 「不是我做的。」 梅莉达这么回答,于是黑发少女仿佛女演员一般表现出惊讶的演技。 「我根本没说是梅莉达做的喔。」 「……呜!」 「你现在没心情跟我聊天吗?」 梅莉达咬紧嘴唇,于是黑发少女像是顾虑到她心情似的转过身。 「我会再来见你的。选拔战加油,我支持你喔。」 梅莉达还没能回应,黑水晶秀发的少女便在谈话室的入口转身消失。简直就像真的是妖精还什么一样,女孩一眨眼就离开了现场。 梅莉达深深叹了口气,这时又再次响起声音。 「小姐。」 接着有人影从阳台上空飞舞降落。梅莉达这次真的大吃一惊。 「老师。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分抱歉,我原本不打算搭话的。」 「你……你从一开始就在了吗……」 看来从梅莉达离开房间时起,就一直被库法守护着的样子。似乎让他担心了。 梅莉达来到阳台,库法看向谈话室的入口。 「刚才那位是?」 「呃,她好像是德特立修的学生。这么说来,我连名字也没问呢。」 「这样啊……」 库法微微眯细单眼,他注视着黑暗的同时,在想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仰望着库法脸庞的梅莉达,终于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情。 她从正面缓缓抱住库法穿着衬衫的胸口。 「小姐?」 「不是我做的……」 从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让库法吃惊地眼眸游移。 梅莉达紧抓着库法的胸口,同时泪流不止。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掉包的。我并没有破坏大家难得一起制作的彩绘玻璃。明明如此,大家却说都是我的错!每个人……每个人都说是我不好!我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 「小姐。」 库法用力地紧紧回抱住梅莉达。他用双手牢牢地包住不停啜泣的纤细女孩。 库法将嘴唇贴近宛如黄金工艺品般的头发,同时说给梅莉达听。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怀疑小姐,唯有我仍然会站在你这一边。」 「老师……!」 「所以小姐也请相信我。相信我是信任你的。」 几乎所有灯光都已经熄灭的宿舍塔。在仿佛要压扁人一般的黑暗中。 梅莉达就宛如仅仅一颗闪耀发亮的星星,库法一直紧抱住那样的她。 库法感受着少女的体温,同时在内心越发坚定地下定决心。 梅莉达每滴眼泪,对库法而言都比钻石更具价值。让小姐悲伤的罪 过是很重的—— 我一定会让你遭到报应!真正的犯人(马迪雅)! 赛莲 种族:玻璃宠物 hp 30 攻击力 305 防御力 5 敏捷力 1 特性 水晶海的女王/玻璃的记忆 概要 君临葛拉斯蒙德宫的屋顶游泳池,有着水精灵外貌的玻璃宠物。 拥有随兴操纵水流的能力,有时协助享受游泳乐趣者,有时则玩弄他们。没有人知道那善变的心情究竟是模拟谁的灵魂。 对于造访游泳池的人们而言,会是一场愉快的假期,或是变成风波不断的骚动,可以说都要看比水更难捉摸的赛莲的心情吧。 lesson:4 ~美妙的歌声与碎裂的器皿~ 那场宛如梦境般的欢迎派对隔天早上—— 梅莉达与爱丽丝,还有库法与萝赛蒂一起上学时,看见校舍塔一楼的大厅中,有个玻璃制的大型天秤,摆饰在最显眼的位置。 四个弯曲的支柱前端吊着玻璃篮,分别挂着「梅莉达」、「爱丽丝」、「琪拉」、「莎拉夏」的名牌。 四个篮子的底部铺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巧玻璃石。份量各有差异。「琪拉」的篮子里堆起最大的一座山,然后是数量相差甚多的「莎拉夏」,比莎拉夏再少一半的是「爱丽丝」。然后挂着「梅莉达」名牌的篮子,只有六颗石头聊胜于无地躺在里面。 「小姐,这些玻璃石的数量代表什么呢?」 「是得票数。」 梅莉达似乎没有受到多大的打击,她若无其事地回答。 「除了选拔战出场者之外的学生,会拿到四颗这种玻璃石,一颗石头代表一点的投票权。要何时放入石头都无妨,但不能拿出来重新放入别的篮子里。所以一般似乎会分成四次投票,分别是在考验开始前的事前评价、第一考验结束后、第二考验结束后,还有第三考验结束后。」 「原来如此。然后在三场考验结束后,最终得到最多玻璃石投票的候补生,将获得月光女神的桂冠是吧。」 库法理解之后点了点头,再次抬头仰望玻璃制的巨大天秤。 「换言之,目前是选拔战的事前评价啊……」 「我好像完全不受期待。」 梅莉达仿佛已经习惯一般,轻轻地笑了。不过库法指着挂有梅莉达名字的篮子底部给她看。可以看见几道闪亮的光辉。 「请看,小姐。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人支持着小姐喔。」 「真的呢。好开心喔。」 梅莉达的嘴唇就宛如花朵一般灿烂地笑开。 这时,钟声在校舍塔上层响起。这是班会即将开始的暗号。一行人迈出步伐,前往平常的教室。梅莉达无意识地想跟堂姐妹牵手……却发现该握住的手并不在身旁。 「爱丽?」 转头一看,只见爱丽丝一个人还在仰望着天秤。她茫然地在想事情,似乎也没注意到钟声。 「爱丽,上课会迟到喔。」 「啊……嗯。走吧。」 爱丽丝啪哒啪哒地追赶上来,与梅莉达勾着手臂迈出步伐。 虽然两人感情融洽,看来十分温馨,但遗憾的是两人并不同班。梅莉达与爱丽丝分开,进入自己的教室,一走进教室门,同班同学们的视线便同时聚集到梅莉达身上,接着不自然地移开。 每个人都不时偷瞄着这边,但绝不会试图向梅莉达搭话。 「……早安,各位同学。」 「早……早安,梅莉达小姐!」 梅莉达主动打招呼后,同学们仿佛感到畏惧似的逐渐远离。 今天从离开宿舍房间后,就一直是这种情况。理由很明显。昨晚在欢迎派对上发生的事情还残留着影响吧。梅莉达仿佛变成磁铁一般,没有人想靠近,梅莉达无可奈何,只好将书包放到周围没有人的角落座位上。 就在库法隐藏着叹息,同时坐到就在旁边的楼梯时。 「……早安,梅莉达。」 一名同班同学坐到了隔壁的椅子上。因为是个太过突然且意外的对象,梅莉达的声音也不禁走调。 「涅……涅尔娃,早……早安。」 「…………」 板着一张脸沉默下来的,是以前把梅莉达当标靶欺凌的女孩,涅尔娃·马尔堤吕。这么说来,她不知何故主动报名当梅莉达的小组成员,但还没有时间跟她好好聊一下。 涅尔娃的姐妹从有些距离的座位,看似担心地观察情势发展。就在梅莉达心神不定时,涅尔娃托腮,她一边眺望窗外,一边悄声说道: 「……要怎么做?」 「咦……什……什么怎么做?」 「所以说,那个……」 「…………」 「…………」 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到话题迟迟没有进展,库法「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同时站起身来。他绕到桌子前,于是少女们的视线仿佛在寻求去处似的集中在他身上。 「小姐们,我知道两位之间有很多因缘,遗憾的是,现在并没有时间让你们慢慢和好。请你们先快速地缔结信赖关系——握手!」 库法用左右两手比出握手的姿势,于是少女们战战兢兢地面对面。尽管动作有些生硬,两人仍不约而同地伸出手互相握住。 仿佛这样就让她下定了决心一般,涅尔娃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起来。 「那么来讨论选拔战吧!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可不想在德特立修学生面前丢大脸喔。」 梅莉达也放弃思考复杂的事情,她以率直的语调回答: 「我想过了,觉得我们的优势果然还是神华学姐站在我们这边这件事。」 「说得没错呢。那么要这么做吗。由我和梅莉达贯彻辅助工作,看是要当诱饵或盾牌……」 「没错。然后只要神华学姐能帮忙制造一个表现的机会,就算落败,也不至于变得太凄惨吧。」 「这主意不坏呢。这样的话,之后就是看要如何吸引敌人的注意——」 劈哩!库法用木刀敲打手心,让两人闭上嘴巴。梅莉达与涅尔娃的肩膀也跳了起来,她们反射性地端正姿势,抬头仰望库法。 「你们这群窝囊废,给我坐好了。」 「是……是的……」 「话说你是从哪儿拿出木刀……」 「想要输得好看一点?说什么梦话。既然要做!当然就要尽全力以获胜为目标才对吧!」 「咦……咦咦咦咦?」 「库法大人,不过按照常识来想,我们没说错吧?」 涅尔娃维持一贯慎重的立场,叙述自己的意见。 「这不是在挖苦,而是以客观角度来说——在这次的选拔战中,梅莉达要以名列前茅为目标很困难吧。毕竟说到其他候补生,以德特立修的『王子』为首,那个叫莎拉夏的女孩,据说在那边也是最优秀的一年级生,而且关于爱丽丝小姐就更不用说了……您看到大厅的天秤了吗,那得票数的差距,正直接暗示着选拔战的将来喔。」 「有趣。你究竟把我当成谁了?」 仿佛在说赔率愈高愈让人燃起斗志一般,库法扬起嘴角。 「正因为不被任何人期待,才能演出每个人都会大吃一惊的奇迹。你难道已经忘了上学期的公开赛吗?那一天,在几千名观众当中,有哪一个人能预料到梅莉达小姐的胜利呢?」 「唔……你竟然对被她打败的我提这件事?」 「正因为你在最靠近的距离目击,你的感受应该比任何人都深刻。」 看到年长男子绝不让步的姿态,涅尔娃像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梅莉达有些为难,但又有些开心似的对涅尔娃说道: 「对不起喔。老师平常虽然很成熟,但碰上我的事情,有时好像就会像这样变得很孩子气。」 「那样听起来只像在晒恩爱而已。」 涅尔娃看似头痛地叹了口气后,姑且也点头同意了。 库法看似满足地点头回应,对两人更激昂地说道: 「很好。今后一个月的期间,我会以让小姐当选月光女神为目标,严格地进行指导,请做好觉悟。记得每天放学后的预定行程都要空下来!」 「我怎么会自己报名要参战呢……」 「目前的条件是——」 对于涅尔娃的感叹,库 法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他继续说道: 「先完整地凑齐梅莉达队,也就是包括我在内的四人呢。」 「那么,得去找神华学姐呢。」 梅莉达这么确认,不过,她有一点尴尬地与涅尔娃面面相觑。 「但是,总觉得高年级生的教室……」 「很难进去呢。」 「而且我现在又处于被整个学院的人冷眼相看的状况……」 「不晓得会被学姐们怎么说呢。」 「尽可能找个人比较少的时间吧,什么时候好呢?」 「挑假日比较好吧。神华学姐应该没有隶属于哪个社团,只要耐心地等候她离开宿舍塔的瞬间——」 劈哩! 「「不如今天午休就行动吧!」」 库法一敲响木刀,梅莉达与涅尔娃便立刻挺直了背。 ? ? ? 「我还以为你们会再磨蹭一阵子……居然这么快就冲来三年级生的教室,你们挺有胆量的呢。」 神华·兹维托克倾斜着红茶杯,同时有些恶作剧似的笑了。 地点是盖在药草园旁,弗立戴斯威德学生专用的露天咖啡厅。周围的餐桌也可以看见不少女学生们正在享用午餐,不时有好奇的视线聚集过来。这也难怪,从旁人眼里看来,这集团是相当奇妙的组合吧。 学院唯一的男性骑士、他所服侍的无能才女,坐在无能才女旁边的是之前欺负她的同学,甚至还有全校学生憧憬的学姐……这光景实在太不可思议,让咖啡厅四处掀起热烈的讨论。 在少女们热烈的注视下,库法首先恭敬地鞠了个躬。 「昨晚的欢迎派对多亏有您出手相助,在此向您致谢,兹维托克小姐。」 「不用多礼。以我的立场来说,能够参加选拔战也是很名誉的事情。」 神华以从容的笑容这么回答,积极地挺身探向餐桌。 「那么,我们毕竟是急忙组成的小组,也没时间慢慢来呢。立刻开始选拔战的对策会议吧——梅莉达学妹,候补生应该有从学院长那边拿到考验概要吧?」 「啊,是的!我带来了。」 梅莉达从书包里拿出卷成圆筒状的羊皮纸。她解开绳子,把羊皮纸在餐桌中央摊开,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内容。每个人各自探出身子,从四个方向凑近了头。 羊皮纸上点缀着下列的文字。 ========================================= *第一场考验「干杯」 举办日期:九月第二周第七天 地点:屋顶游泳池 向游泳池的守护女神——玻璃宠物「赛莲」展现出符合候补生资格的美丽与气度,从她背后夺取羽翼。 此外,会替候补生准备专用泳装。另行确认。 *第二场考验「被操控的舞蹈会」 举办日期:九月第四周第三天 地点:中庭 把搭档比拟成国王,与一名候补生进行实战性西洋棋游戏。 各式各样的玻璃宠物将会成为玩家的棋子。 ※详细游戏规则会在第一场考验后通知。 ※考验开始时会追加特别规则。 *第三场考验「奇迹之城」 举办日期:十月第二周第一天 地点:整座宫殿 所有候补生与小组成员,将以大混战来一决雌雄。各自别在胸口上的勋章,候补生的价值三分,小组成员的则价值一分。 在三十分钟的限制时间内,使出浑身解数来确保分数吧。 ========================================= 将内容看完后,神华从羊皮纸上缩回身体。 「距离第三场考验还有时间。关于第二场考验,现在烦恼也不是办法——目前问题在于三天后即将到来的第一场考验的对策呢。」 涅尔娃也坐回椅子上,面向神华。 「我很久没进游泳池了。虽然大致明白要做什么,但你认为『展现美丽与气度』是什么意思呢,学姐?」 「简单来说,就是要我们迷惑那个叫赛莲什么的,获得触摸羽翼的许可吧。可能会需要有什么表现呢……」 「你的意思是?」 「就是光呆站在原地是不够的。例如演奏乐器,或是秀一下特技……我想那考验大概是要检视参赛者作为淑女的教养。」 「那个……」 这时梅莉达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让整桌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怎么了吗,小姐?」 「我……我对游泳没什么自信……」 其他三人的肩膀垂了下来。库法重振精神,抬起了头。 「那么就练习一下吧。」 「但是,库法大人,要在哪里练习?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应该说游泳设施本身就不常见,何况是能够练习游泳的宽敞水池呢……」 「原来如此,真伤脑筋呢……」 他与涅尔娃并肩苦恼着时,神华像是忽然注意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我想到能游泳的地方了。」 「真的吗?」 「在宿舍塔的六楼有个大浴场,只有学生会人员或宿舍的监督生才能使用。我偶尔也会到那里洗澡,依照大浴场的宽敞度,应该足以练习游泳。」 神华将手指贴在下颚,一边思考一边编织出话语。 「如果撞上其他女孩的洗澡时间就不妙了……我来想办法包下从晚上十一点起的一个小时吧。抱歉时间很短,但请你用三天期间严格地锻炼梅莉达学妹吧,库法老师。」 库法将手心贴到胸口,再次鞠躬。 「感谢你的协助,兹维托克小姐。」 「原来神华学姐也是宿舍的监督生呢!」 梅莉达投以尊敬的眼神。不过神华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是,怎么可能。谁会接下那种麻烦的工作呀。」 「咦,可是,学姐刚才说必须是学生会的人或监督生才能使用……」 就梅莉达所知,神华并非学生会成员。只见神华一脸若无其事地啜饮红茶,迂回地揭露了答案。 「月光女神的权威很方便呢。」 库法等人立刻各自移开视线,拿起茶杯。仿佛刚想起来似的指着蛋糕架,赞不绝口地说着这里的烘焙点心是人间美味。 因为的确是很方便,大家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 ? ? 当天晚上,过了宿舍塔的熄灯时间后。库法与梅莉达两人立刻为了通过第一场考验,动身进行游泳练习。他们先绕到缝纫室拿候补生用的特制泳装,然后照神华告诉他们的,以六楼大浴场为目标。 并非学生会人员也非监督生的梅莉达在这种时间到外面晃,倘若被修女舍监发现,会立刻狠狠挨一顿骂吧。库法充分发挥武士位阶的技能,巧妙地避开巡逻的灯光,同时带领梅莉达上楼。 库法有时会确认一下神华帮忙画的校内地图。 在宿舍塔六楼打开地图上有打勾的门,门后便是目的地大浴场。 「爱丽和萝赛蒂大人似乎还没来呢。」 梅莉达环绕异常宽敞的更衣室,将手提行李放到一个篮子里。库法决定在反方向的架子前换衣服。那位置刚好会与梅莉达背对背。 梅莉达也跟爱丽丝透露大浴场的事情,向她提议分配有限的这段时间与场所来进行共同练习。因为梅莉达担心与她同样突然变成要出场的爱丽丝,可能也正为了游泳这个课题感到苦恼。 以库法的立场来说,他也丝毫不打算对姐妹的友情泼冷水。话虽如 此,但那个安杰尔家分家的银发少女,也是在选拔战中的强力劲敌之一。库法立刻松开军服的皮带,同时向梅莉达搭话: 「时间有限,我们先一步开始进行训练吧。」 「是……是的…………那个,老师?」 梅莉达一边解开领口的扣子,同时观察着库法这边。 「我……我要换上泳装,所以接着必须先把衣服全部脱掉才行……唔……你……你不可以偷窥喔!要是被偷看,我马上就会知道……不过,如果老师无论如何也想看,我……我可以稍微睁只眼闭只眼——」 梅莉达话说到一半,库法便咚!一声地摆出折叠式屏风。他将屏风在梅莉达周围啪啦啪啦地展开,同时露出微笑。 「小姐请用这个吧。不用担心,我设想得很周到。」 看到家庭教师浮现出准备万全且洋溢着自制心的绅士笑容,梅莉达不知为何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她绷紧嘴唇…… 「谢谢你的贴心!」 用看来非常复杂的表情这么说道,并气愤地跺脚。 她以有些凶猛的气势换起衣服,屏风对面开始传来衣服摩擦的声响。 虽然不及小姐,但库法也是理性与烦恼只有一线之隔。他甩了甩头驱除邪念,说了声「那么——」并背向梅莉达,开始脱起衣服。 话虽如此,但与梅莉达不同,这边并没有准备男性用泳装这种贴心的东西。因此库法折叠起军服的外套,卸下领带并脱掉衬衫,只要把袜子也脱掉并卷起裤管,这样就准备完毕了。库法知道会弄湿衣服,自己带了替换的裤子和内裤来。 就在库法这样裸着上半身等候梅莉达换衣服时,屏风对面忽然传来「啊!」的声音。 「哎呀~……伤脑筋呢。」 「怎么了吗?」 「我看到标签才发现,我好像搞错,拿了爱丽的泳装来。这下该怎么办呢……」 「要回去拿吗?」 说是这么说,但库法等人能使用大浴场的时间只有一个钟头。要是现在又跑回缝纫室,且慎重地折返回来以免被别人发现……一想到这些,必然会耗费相当多时间。 梅莉达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感觉她在屏风对面摇了摇头。 「既然是爱丽的就算了,就这样借来穿吧。」 「尺寸没有问题吗?」 「不要紧。我们的身体大小几乎一样,所以从以前就经常互借衣服来穿……慢点,老师在想像些什么呀!」 「我……我什么也没想像,请快点换吧。」 库法脑海中不禁差点浮现公爵家姐妹裸体一事,是不能外泄的秘密。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持续了一阵子后,换上泳装的梅莉达小姐从屏风对面现身了。 那并非单纯的泳装,而是为了参加考验的候补生们制作的特别衣裳。虽然是两件式泳装,但因为很多装饰,并没有那么强调露出的部分。神秘的薄纱给观者带来一种与其说是游泳,更像具备仪式用途的印象。 梅莉达忸忸怩怩地遮掩肌肤,同时红着脸仰望库法。 「怎……怎么样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姐真的是无论穿什么都好看。穿上洋装便成了公主,女用睡衣打扮就宛如森林的妖精。现在则是可爱的泳装美人鱼……」 「讨厌,老师真是的……」 呀啊——小姐看似害羞地捂住脸颊,接着她的脸涨得更红,同时一脸难为情地遮住双眼。她从手指缝隙间不时窥探这边。 「老师也是,原本给我更纤瘦的印象,但老师的身体简直宛如雕像一般……!」 库法稍微摆出秀肌肉的姿势,回应梅莉达。 那么,评论会大致结束后,两人立刻踏进了大浴场。 就如同神华所说,是相当奢侈的洗澡设施。大理石地板与等距并列的柱子,还有垂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辉煌地照耀着宽敞的空间。这种高级待遇—— 「我升上二年级之后,要不要报名进入学生会呢……」 让人能够理解纵然并非住宿生的梅莉达小姐,为何也不禁这么低喃。 然后最重要的浴缸,宽度将近十五公尺,还有库法站在浴缸底板上,热水也能浸到腰部的高度。倘若是才十三岁,个头娇小的梅莉达,要用来练习游泳可说绰绰有余吧。虽然宽度让人有点不安,但要是再奢求更多,会遭到天打雷劈吧。 「那么,我来确认一下姿势,请小姐按照我的指示游游看。」 「是……是的!」 梅莉达有些紧张的样子,她在浴缸里让身体浮起来。她听从家庭教师的指示声,在浴缸里左右移动,像是沿着库法周围绕圈圈一般,自在地拨水给他看。 「从打水开始,转成自由式、仰式——怎么,其实小姐能够顺利游泳嘛。」 「真的耶。虽然几年没游了,但意外地不会忘记怎么游呢。」 「这样的话,只是让身体习惯水也——不,请等一下。」 库法的指尖贴着鼻梁。根本没戴着的眼镜发出犀利的亮光。 「这种不起劲的训练……实在太无聊了吧。」 「为什么老师这么想要提升难度呢!」 「小姐在说什么呢,毕竟不晓得在考验时会发生什么事,必须力求万无一失——因此我拿出来的东西是这些,十枚硬币。」 库法从口袋里拿出几枚金色硬币放在手掌中,硬币闪闪发亮。接着,他缓缓地用拇指「叮——」一声地弹起硬币,在半空中飞舞的亮光掉落到浴缸里。紧接着叮、叮、叮、叮叮叮——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室内,黄金的碎片们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气势,在浴缸四处掀起涟漪。 库法双手在背后交扣,看似愉快地露出微笑。 「那么小姐,开始考试吧。请将这个浴缸里的十枚硬币全部收集起来。限制时间是三分钟——那么,开始!」 「好……好~……我要加油!」 梅莉达握紧双手鼓起干劲,扑向水中。 热水本身清澈透明,而且沉落水底的硬币闪闪发亮地强调着存在,因此这并非多困难的课题。梅莉达中间换气了几次,同时顺利地收集起黄金碎片。她一口气拿到三枚,顺利地来到五枚,眨眼间累积到七枚,然后拿到第八枚、第九枚硬币—— 梅莉达噗呼一声地换气,她看来有些着急地环顾浴缸。 「咦……奇怪,真奇怪呢……第十枚跑哪儿去了呢?」 「哎呀,真是奇怪呢。」 无论环顾浴缸底部的哪里,都找不到那一颗黄金。然后眼前是双手交扣在背后,面带微笑的家庭教师身影……梅莉达立刻灵光一闪。 「——啊,我知道了!第十枚在老师手上!」 「正确答案。来吧,限制时间剩下一分钟喽。」 库法秀出藏在交扣在背后手上的最后一枚硬币,在浴缸里面摆出战斗态势。梅莉达的眼神也变得犀利,她一蹬浴缸底板。 「喝!」 她笔直跳向库法,但家庭教师敏捷地闪开,速度快到难以想像是在热水当中。梅莉达没有停歇,她两三次伸出手臂,但她的手心仍非常轻易地被避开。梅莉达彻底受到水的阻力影响,让她的腰使不上力。 「剩下三十秒——小姐,别忘记我们是玛那能力者。」 「原……原来如此!」 库法的建议让梅莉达连忙将思念集中在内心深处。 过了一会儿,黄金火焰从泳装打扮的梅莉达全身解放出来。反射光将整个浴缸染得神圣无比。库法浅浅地露出微笑,同时更压低了腰。 「小姐。请你学会在解放玛那 的状态下,一边承受水的阻力,一边行动的感觉。身体感觉应该比平常相差甚多。请留意不要拿捏错力道……」 「我明白了!」 梅莉达活力充沛地回答,总之尽全力试着一蹬浴缸底板。 哗啦——!水面爆发了。 水花盛大地溅起,从浴缸里跳出来的梅莉达飞舞到上方,非常接近高高的天花板。无论怎么想都太过用力了。库法惊讶地瞠大了眼。 「小……小姐!」 出乎意料的状况让梅莉达大吃一惊。库法无法放任梅莉达摔落水面,他准确地一瞪浴缸底板,冲向掉落地点。 梅莉达宛如慢动作一般掉落到库法的手臂中,随后再次发出嘈杂的水声与惊人的水花。库法庇护着梅莉达,同时从背后沉入浴缸。 「「咳咳……!」」 两人一起在热水中吐泡泡,同时勉强爬向水面上。库法顺势背靠在浴缸边缘。要是跳跃的气势再猛烈一点,险些就撞上大理石了。 梅莉达被库法强壮的手臂抱住,从像是推倒库法一般的姿势窥探着他的脸。搭在库法肩上的手,感到过意不去似的紧紧握住。 「对……对不起,老师。你不要紧吧?」 「小……小姐才是,没受伤吧?」 「我一点事都没有喔,因为老师保护了我……」 「我也是,这点程度根本算不了什么。小姐没事真是万幸。」 「是的。彼此都没事,真的太好——」 「啪」的一声。 这时,从近处响起了明显的异音。跟水声不同,那是一种让人直觉地明白有什么东西出现破洞的异音。梅莉达蹙起眉头的同时,衣服发出咻唰的摩擦声。 随后,上半身的泳装从她的胸口滑落下来。 这是在库法眼前发生的事情。库法无法立刻理解这状况,视线理所当然地被裸露出来的肤色给吸引过去。毫无防备地暴露出来的胸部,正处于发育期的双丘。鲜嫩的草莓在感觉很好吸的前端挺立起来。 水滴滑过锁骨,从双峰间滑溜地爬上右胸,在顶点的桃色部分闪耀透明的光辉之后……滴答一声,在库法的嘴唇上弹起。 「噫……!」 难以掌握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情的小姐,这时总算回过神来。她遮住裸露的胸部,一边发出哀号,同时蹲到浴缸里。 「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是……莉塔?」 然后,所谓的悲剧就是会接踵而至。 才在想从更衣室那边传来其他声音,便看到有人气势猛烈地打开了门。连浴巾也没围的裸体少女们,从热气的对面飞奔过来。 「你怎么了,莉塔!」 「等一下,爱丽丝小姐!至少围条浴巾!」 主动跳到库法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爱丽丝·安杰尔与萝赛蒂·普利凯特。她们一认出库法的身影,便停下脚步,发现在浴缸里满脸通红,裸着上半身的梅莉达,接着总算顾虑到自己的装扮。 她们大概是换泳装换到一半吧。勉强还穿着内衣的萝赛蒂也就罢了,爱丽丝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肤色全开,处于连浴巾都没围的状态。库法惊讶得目瞪口呆,他的视线不禁看遍了少女们性感肢体的每个角落——随后,猛然一闪的双手护住胸部与腰部,以防视线侵袭。 爱丽丝的表情难得地害羞起来,同时染成愤怒的朱红色。萝赛蒂发出「噫呜!」的僵硬声音,眼眸甚至浮现出泪水。 无论是谁,都能预料到在一瞬间后等待着的未来吧—— 库法甘于承受那仿佛要刺破鼓膜般的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追根究柢。 一行人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洗澡,而是来练习游泳的。她们也知道负责指导梅莉达的库法也在这里,再说是她们先裸体突击过来的,所以库法应该有充分辩解的余地,但是…… 「请原谅我的失礼,小姐们。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库法没有添加多余的话语,只是深深地跪下。在裸体上围着浴巾的三名少女,坐在浴缸边缘,慌张地挥动手掌。 「不……不会的,毕竟这不是老师的错……」 「倒不如说,是我们明知你在,却还是跑了进来……」 「…………」 只有爱丽丝仍然一言不发,啪沙地踢着浴缸。 她这一踢让热水从头淋了库法全身,但如果这样就能平息这场风波,倒也无所谓吧。库法甩了甩头挥开水滴,同时重新面向少女们。 「感谢你们宽敞的心胸——那么,暂且不提这些。小姐们,请看这边。」 库法递出来的是梅莉达刚才穿的泳装上半件。梅莉达似乎想起刚才发生的意外,她脸颊泛红,同时用疑惑的眼神确认泳装。 「这么说来,为什么会突然掉落呢?」 「请看领口打结的地方,有不自然的裂缝。」 「咦,这也就是说……!」 萝赛蒂猛然抬起头。库法慎重地点头回应。 「这件泳装被动了手脚,要是穿上这个做剧烈运动,就会掉落下来。这件泳装是梅莉达小姐拿错,其实是爱丽丝小姐的东西。然后我确认了一下爱丽丝小姐拿来代替的梅莉达小姐的泳装,并没有找到这样的机关。换言之,这是针对某个候补生……倒不如说,是针对爱丽丝小姐的找碴行为。」 「不能原谅!竟然用这种做法来扯别人后腿!」 担心堂姐妹的梅莉达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爱丽丝依然面无表情地制止她,并盯着库法看。她的视线紧贴在库法的脸颊上。 「以我的立场来说,比起那个,被库法老师看光比较严重。」 「总……总而言之!」 库法咳了两声清喉咙,同时表情严肃起来,注视着少女们。 「小姐们,透过这次事件,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在我们的周围,有人企图妨碍这场选拔战——请多加留意。」 ? ? ? 尽管怀着许多疑虑,时间仍在眨眼间流逝,一下到了三天后。终于要开始选拔战的首战,四名候补生挑战第一场考验的时刻来临了。 在葛拉斯蒙德宫的屋顶,设置着宽度超过五十公尺的大型游泳池。当然,建材全部是玻璃制。青色光芒从神秘的水槽底部袅袅升起,创造出仿佛水本身在闪耀一般的梦幻光景。 从游泳池外围掀起呀啊呀啊的尖锐欢呼声。数量超过三百人的泳装女学生们,有的游泳,有的互相泼水,活蹦乱跳地嬉戏着 需要大量水的游泳设施,是弗兰德尔最奢侈的娱乐之一。仿佛可以听见少女们内心呐喊「选拔战万岁!」的声音。 「各位同学!我们允许大家进入游泳池,但记得别妨碍到考验,还有留意不要被卷进考验而受伤了,明白吧!」 一如往常穿着长袍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沿着游泳池边缘行走,并大声提醒学生们。「受伤」这句话让原本兴高采烈的女学生们表情稍微紧张起来。 游泳池中央有个圆形底座,上面躺着一尊玻璃人偶。上半身是美女的样貌,下半身则是鱼的模样。而且背后还有一对鸟的羽翼……那就是被称为游泳池守护女神的玻璃宠物「赛莲」。 现在有四艘贡多拉船从游泳池边缘划了起来,像是要围住赛莲一样。不用说,每艘船上可以看见各个候补生的身影。青色光芒照耀着为了这场考验制作的特制泳装,薄纱随风摆动。 在第一场考验中,并没有搭档或小组成员的协助。必须靠每个候补生自己的力量去面对困难。 一脸紧张的梅莉达、一如 往常面无表情的爱丽丝、缩起肩膀的德特立修候补生莎拉夏,还有兀自浮现从容微笑的「王子」琪拉。平等地环顾四名候补生后,学院长以能响彻整座游泳池的音量,大声说道: 「那么,我再次确认考验的概要。第一场考验『干杯』的目标,是从赛莲背后夺取她力量泉源的羽翼。如果很难拆下,即使破坏也无妨——总之,赛莲是个难以取悦的女士,展现出符合月光女神候补生的美丽与气度,才是攻略的关键吧。」 库法与萝赛蒂没有进入水中,站在游泳池边的后方聆听宛如小提琴一般悠然自得的声音。萝赛蒂穿着从学院借来的泳装,库法则按照惯例,是上半身裸体,下面穿裤子的打扮。 梅莉达与爱丽丝从浮在遥远水面上的贡多拉船那边看向了这里。库法摸了摸后颈与腰部示意。她们各自再次确认泳装的打结处,确实地点头回应。 在考验开始前,库法等人也确认过,这次泳装本身似乎没有被动手脚。话虽如此,仍不能掉以轻心。在学院的某处——不如说,可以确定在这座游泳池里,肯定有人企图妨碍选拔战。 「果然是那个叫布拉克·马迪雅的家伙搞的鬼吗?」 萝赛蒂从旁边凑近嘴唇,对库法耳语。库法难以立刻回答,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况且让小姐们参加选拔战,对那家伙有什么好处吗。还有她是以什么为目的,试图妨碍选拔战呢……」 「这么说来,关于这场考验,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萝赛蒂将身体靠得更近,同时指向优雅躺着的玻璃人偶。 「那是人鱼对吧,我的印象中,人鱼好像不太会『认同他人之美』耶。」 「……小姐们好像没注意到,因此我没有插嘴。」 库法犹豫了一下后,也开口说道: 「况且如果攻略方法是以美丽迷惑赛莲,让她中意自己,就跟考验概要中的『夺取』羽翼这种表现感觉印象有出入……如果只是单纯的语病就好了。」 不祥的预感一直膨胀起来,另一方面,布拉曼杰学院长最后再一次环顾整座游泳池,然后高声宣言: 「那么,差不多该开始进行考验了!观战的同学们请更靠近游泳池角落,不想有可怕回忆的话,就离水上岸——香颂小姐,你太往前了。对了,千万不能妨碍到候补生们——那么,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待在贡多拉船上的四人,各自点头回应。学院长迅速地高举手指。 「很好!那么现在开始第一场考验『干杯』!」 玻璃制的铃铛弹奏出爽朗的旋律。天使的音色响彻游泳池上空,从外围观看考验,数量超过三百人的女学生们,发出「哇啊!」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玻璃宠物「赛莲」一脸厌烦地睁开了眼皮。她坐了起来,像是要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眺望着从四方靠近的四艘贡多拉船。 每艘贡多拉船与赛莲保持一定的距离,停止了前进。观战的女学生们转而屏住气息,观看情势发展。在鸦雀无声,空气紧绷的屋顶游泳池里,只有跳动般的水声悄悄地响彻周围。 梅莉达与爱丽丝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库法他们的指示。既然不晓得妨碍者有什么企图,首先就观察其他候补生的行动。还有德特立修的候补生之一莎拉夏,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会率先上前的类型。 最后一名候补生琪拉,对始终不打算采取行动的一年级生嗤之以鼻。 「哎呀,大家都吓到了吗?那么,首先由我上场吧。」 她气势汹汹地划桨,前进到赛莲面前。在无色透明的视线注目下,琪拉把桨放在脚边,拿出一把有精致刺绣的扇子。 看来她似乎要表演「舞蹈」。舞蹈可以套用到战斗方式上的萝赛蒂感兴趣地探出身子。库法也双手交叉环胸,观察情势发展。 感情忽然从琪拉洋溢着自信的脸上消失无踪。她变成精致的面无表情,简直就像人造品,仿佛被丝线操控一般,流畅地抬起手臂。 看到她那细长睫毛装饰的眼眸,实在太过美丽,让人打了个冷颤。 琪拉翻动手腕,在贡多拉船上跳起舞来。 仿佛缓慢波浪一般的动作。同时宛如微风一般纤细的举止。她以整个身体表现出没有片刻中断的一连串故事。 她不受狭窄的踏脚处束缚,反倒是将被水封闭起来的那个空间发挥到最大限度,衬托出舞蹈。琪拉从贡多拉船边缘朝构不到的天空伸出手臂的瞬间,在旁观看的女学生们都同样「哦……」了一声,发出感觉有些苦闷的叹息。有几个人啪哒啪哒地倒落在游泳池边,一脸幸福地昏了过去。 这应该是毫无争议的合格吧?库法这么心想,将视线移到赛莲身上。 ……应当是由蓝色玻璃构成的身体,从胸口内部不断冒泡,开始沸腾成赤红色。 「咦……奇怪?」 就在看见同样光景的萝赛蒂表情僵住之后。 轰………………整座游泳池立刻沉重地震动了起来。 水面上掀起巨大的涟漪。在摇晃的贡多拉船上,琪拉的舞蹈遭到中断。女学生们感到好奇地骚动起来。脚边的震动慢慢变大变激烈。 赛莲已经浮现出愤怒的表情。游泳池以她为中心,哗啦哗啦地晃动着,每隔一会儿就掀起的涟漪将四艘贡多拉船不断推向外方。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耶。」 萝赛蒂一边站稳脚步以免跌倒,一边大叫: 「那个赛莲该不会无法容忍比自己美丽的事物吧?」 随后,水面仿佛要整个掀起似的爆发,水龙伴随着轰隆声响飞了出来。 正确来说是水流。宽度达两公尺的水流汇集起来形成漩涡,一度延伸向上空之后,降落。那水流化为粗壮的长矛,袭击琪拉的贡多拉船。 「咕——!」 琪拉一飞出去,垂直摔落的激流立刻粉碎了贡多拉船。激流在游泳池制造出巨大的漩涡,再次从水底引起巨大的爆炸。 游泳池溅起激烈的水花,水滴平均地降落到整个屋顶上。女学生们终于发出哀号,开始逃离游泳池。库法与萝赛蒂一边确认没有出现伤患,一边相反地走近游泳池边。 从水面探出头的琪拉,仰望凶猛狂暴的赛莲,大声叫喊: 「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嘛!这种家伙该怎么对付啊……可恶!」 琪拉全神贯注,只见玛那火焰从她的全身喷射出来。她使尽全力一蹬水,飞舞向上方,顺势在水上奔跑起来。这是具备锻炼过的身体能力的玛那能力者才办得到的技术。 琪拉宛如打水漂的石头,奔驰在游泳池上,她直接跳向了赛莲。不过就在她跳过去之后,赛莲立刻伸出玻璃手臂,草率地横扫一下。简直就像被神通力操控一般,仿佛窗帘一样跳起的水流,吞没了琪拉。 「咕啊……!」 连哀号都被抹消,吹飞十几公尺的琪拉,摔落到水面上。 就连德特立修的「王子」都无法怀柔,来硬的也不管用。以梅莉达为首的其他候补生们,会犹豫不前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在这时,一直在寻找家教学生身影的萝赛蒂,忽然拉起库法的手。 「欸,等等,你看那个!爱丽丝小姐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耶?」 不过,库法无暇确认她所说的异样感。愤怒的赛莲随即唤起了下一个灾难。她的双手仿佛聚集全身力量似的颤抖,接着唰!地张开双手,朝上空解放力量。 十个地方同时爆发,末日的大海啸包围住游泳池。水流以磅礴的气势低吼,高到让人绝望的波浪一口气砸向水面。梅莉达的贡多拉船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于翻船,但爱丽丝与莎 拉夏的贡多拉船无计可施地翻了船,两人的身影也逐渐被拖入波浪间。 「爱丽丝小姐!」 萝赛蒂不禁要冲了出去,库法苦恼地拉住了她的肩膀。 学院长现在也是面不改色地观察着游泳池。考验还在继续。 这时,有一名弗立戴斯威德的三年级生,从游泳池边看似焦躁地探出身子。 「啊,真是的,未免太难看了吧!如果是我,明明能处理得更漂亮……!」 「克莉丝塔会长,这样很危险!请退后吧!」 不听同学的警告,反倒更挺身探向游泳池的,是弗立戴斯威德原本的候补生克莉丝塔·香颂学生会长。从刚才开始就让人屡次感到在意,她一直比其他一般学生更想置身于游泳池旁。 那股焦躁在最糟的时机害到了她。 赛莲激动地疯狂乱甩双手,又是两闪、三闪。水从水面隆起,在迸出水花的同时爆发。几条水流自由自在地四处跳动,其中一条从上空强袭游泳池边。 「会长,上面!」 「咦……?」 比克莉丝塔会长对警告声做出反应要快了一瞬间,摔落下来的水流撞飞了她。克莉丝塔会长似乎因为那阵冲击昏了过去,她被抛向游泳池,遭疯狂肆虐的波浪吞没,眨眼间便被拖入水底。 「「「克莉丝塔会长!」」」 一个黑影飞奔穿过发出哀号的女学生们缝隙间。是库法。他毫不犹豫地一蹬游泳池边,跳进水中,接着拨开狂暴的波浪,潜入水底。 被留下来的女学生们,只能穿着泳装,不知所措地感到困惑。 「连库法大人都!啊,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现在只剩梅莉达小姐还平安无事了!」 仿佛在求助般的视线从游泳池边聚集到梅莉达身上,但梅莉达才是最束手无策,只感到困惑的人。在这种狂风骇浪中,贡多拉船仍没有翻船一事,就像是奇迹一般。梅莉达本身光是紧抓住船边,就分身乏术了。 「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这时。突然从水面伸出来的手掌抓住了梅莉达的手。梅莉达还来不及发出「呀啊!」的哀号,便有个泳装少女接着爬上了贡多拉船。 是德特立修的候补生之一,莎拉夏。她毅然抿紧的双唇,跟她之前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偏下垂的眼眸凛然地扬起,莎拉夏开口说道: 「请你……协助我!」 「咦?」 「一个一个上是赢不了的!必须靠我们同心协力才行!」 「我……我知道了!可是要怎么做呢?」 在剧烈摇晃的贡多拉船上,莎拉夏拼命地伸手指向赛莲,配上肢体动作向梅莉达诉说着。 「我从正面吸引她的注意,你趁机从背后偷袭!如果学院长说得没错,只要设法搞定羽翼,应该就会停下来才对!」 「我知道了!交给你喽!」 梅莉达点头回应,接着立刻拿起两支桨中的一支,跳进水里。 莎拉夏像是与梅莉达交换一般在贡多拉船上站起,深深吸了口气,调整呼吸。 ——然后歌唱。 莎拉夏一脸慈爱地张开双手,让清澈无比的歌声回荡在周围。在轰隆作响的水流中,她的歌声鲜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无比高贵地渲染世界。 赛莲的竞争心瞬间膨胀起来。她重新面向贡多拉船,也摆出歌唱姿势。那仿佛会削弱听众精神的非人歌声,宛如超音波一般扩散开来。 狂风以莎拉夏和赛莲为中心肆虐着。那就有如歌声与歌声的刀剑交锋。听起来完全不同的旋律从正面互相冲突,仿佛要盖过对方的感情一般提高音量,音波升华至并非这世间的领域,在游泳池唤起前所未有的狂风巨浪。 从水面跳起的水流,宛如矛一般奔腾汹涌,瞄准了贡多拉船。就在游泳池边的女学生们「啊!」的倒抽了一口气后,水流的前端已经冲到贡多拉船前,哗啦!地剧烈四溅。 在水花四溅中跳到贡多拉船上的,是银发随风摇曳的爱丽丝·安杰尔。她将手里拿的桨在头上挥舞,朝赛莲刺了过去。纯粹火焰同时从她全身喷射出来,让桨辉煌地闪耀着光芒。 「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巧妙地挥动桨,敲落从左右两边无止尽袭来的水流。莎拉夏仍然闭着双眼,没有停止唱歌。赛莲更激动地让游泳池掀起波浪。水、歌声与火焰的你来我往,在水上闪耀着七彩亮光。 游泳池边的女学生们,眼神闪闪发亮地声援爱丽丝。 「爱丽丝小姐——!请加油——!」 「实在太棒了!真不愧是爱丽丝小姐呀~~!」 「我决定了!剩下的玻璃石要全部投票给爱丽丝小姐!」 「——唔!」 就在这瞬间。 仿佛齿轮对不上一样,不知为何,爱丽丝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住了。像是针对那空隙一般突击过来的水流之鞭,将她从贡多拉船上弹飞出去。 「啊!」 女学生们的哀号重叠起来,从反方向又冒出一条水流。像是要潜入贡多拉船底部而冲过去的水流,掀起水面让船跳起。莎拉夏的歌声中断,她束手无策地被抛向游泳池。 水柱窜升,最后一艘贡多拉船逐渐被拖入水中。 把所有美少女从自己的圣域排除后,赛莲浮现满面的笑容。原本沸腾的红色慢慢地朝胸口内部平息下来,与此同时,原本波涛汹涌的水面也逐渐恢复秩序。 游泳池边的所有人都因为紧张而吞了吞口水,随后—— 水面在赛莲的背后爆开,跳向上空的黄金人影,从全身喷发出火焰,同时拉紧了桨。 「——啊!」 赛莲瞬间转头看向伴随气势飞来的那身影—— 刹那间。穿过背后的流星在赛莲的背后拉出一条轨迹。使劲挥桨的梅莉达因气势过猛而煞不住车,她伴随着「啊哇……啊哇……呀啊!」的悲惨哀号掉入游泳池里。 然后,从赛莲背后发出「哗啦……!」的声响。 一双羽翼响起让人汗毛直竖的清澈音色,碎裂散落。游泳池的守护女神变得像是个断线的人偶,瘫软无力地倒落在底座上。 在每个人都忘了呼吸,注视着这一幕光景时,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声音高声响起。 「第一场考验,结束!很精彩!实在太精彩了!」 这成了开端,惊人的欢呼声笼罩屋顶。超过三百人的弗立戴斯威德学生与德特立修学生,异口同声地赞赏候补生们。 「把所有人从游泳池里拉起来!动作快!」 学院长俐落地发出指示,原本在待命的讲师群跳入游泳池中。莎拉夏与爱丽丝,加上靠自己回来的梅莉达,众人在游泳池边以热烈的掌声迎接这些一年级生。 有人拿了条毛巾披在梅莉达肩上,这时她猛然抬起头来。 「对了,克莉丝塔会长呢……!」 像是在回应她的声音一般,水面哗啦一声掀起波浪。库法抱着泳装打扮的三年级生探出头来,使劲地爬上游泳池边。 「她没事。」 就如同库法所说,克莉丝塔会长尽管激烈地咳嗽着,但看来并没有生命危险。似乎是她很快就昏了过去,幸运地没喝到水。三年级的同学一起飞奔到她身边,争先恐后地替她披上毛巾。 「咳咳……咳咳!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莉达学妹她们阻止了赛莲喔。你好像被她们拯救了呢。」 这么劝诫她的是神华。克莉丝塔会长瞬间满脸通红起来。 她忽然环顾周围,发现梅莉达等 人从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观望情况的身影。克莉丝塔会长的脸更是连耳尖都跟着泛红,她连忙把毛巾拉向自己,然后「哼!」了一声,离开了现场。 梅莉达目瞪口呆地目送她离开,与身旁的爱丽丝互相对望,彼此呵呵微笑。「幸好没事呢。」梅莉达这么说道,爱丽丝点头同意她的话。 「请等一下!这太不讲理了!」 这时,一个中性声音撕裂了兴奋雀跃的气氛。 是粗鲁地挂着毛巾的德特立修的「王子」,琪拉·艾斯帕达。她拨开女学生们的人潮,也拉高音量逼近学院长。 「刚才的考验是怎么一回事啊!明明应该是『支配赛莲者』为胜者,但不跟其他候补生合作的话,居然连靠近赛莲都成问题!这种情况不可能用正当方式解开!不,应该说根本不算是课题!」 「你这么说就不对喽,琪拉。请仔细回想选拔战的意义。」 学院长依然以冷静沉着的声音,像是在劝告似的重新面向她。 「这场战斗并非『比赛』,而是『选举』。考验确实有设定胜利条件,但并非只是在竞争胜负而已。纵然打赢了对手,倘若在旁观看的学生们判断『那样不够格当月光女神』的话,就表示那个人果然还是不具备身为『模范淑女』的资格吧——我希望你们这些候补生,能在第一场考验中明白这一点。」 「……唔!」 琪拉咬紧嘴唇,陷入沉默。 学院长转头看向三名一年级生,浮现出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笑容。 「梅莉达同学、莎拉夏同学,还有爱丽丝同学。你们在那样的极限状态中,并非踢掉别人,而能够选择『互相携手合作』这种可能性。女性的美丽并不仅止于外在,而是打从内心洋溢而出的气质。可以说你们无庸置疑地展现了够格当月光女神候补生的「美丽与气度』吧——表现得非常精彩!」 布拉曼杰学院长这么喝采,弗立戴斯威德和德特立修双方的学生再次热烈鼓掌。位于圈子中心的梅莉达等人看似害羞地笑了,琪拉看来更加不服气地扭曲嘴唇,悄悄转身离开。 「我们成功了呢,莎拉夏同学!」 感动不已的梅莉达与身旁的德特立修学生双手十指交扣。她像是在回应似的紧握住梅莉达的手指,宛如花之王国的公主一般笑了。 「我们成功了!梅莉达同学!」 少女们互相分享喜悦,「欸嘿嘿」地绽放如出一辙的笑容。 不过,是怎么回事呢?莎拉夏忽然像是回过神一般,表情僵硬起来,一脸过意不去地松开手心,转身背向梅莉达。 「我……我真是的……对不起!」 这么说完后,她也飞奔到人潮对面。双手迷失去处的梅莉达,不晓得她是为了什么道歉,又为什么逃走,歪头感到疑惑。 学院长对依然兴奋不已的女学生们大声说道: 「第一考验就此结束!好了,大家回到校舍吧。要好好擦干身体,别感冒了——还是说,有人觉得跟赛莲还没玩够呢?」 「那个,学院长。对不起,我弄坏了赛莲的羽翼……」 梅莉达像是想起来似的这么说道,一脸过意不去地垂下肩膀。只见学院长以看来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回答: 「用不着担心,安杰尔小姐。玻璃宠物们有自我修复功能,因此就算全身碎裂,只要过一阵子——换句话说,只要放着不管就会修好的。」 梅莉达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忍不住看向游泳池中央的赛莲。 只见理应失去了羽翼的人鱼,正躺在底座上,悠哉地呼呼大睡。 ? ? ? 「实在很厉害呢!」 脸颊泛红的梅莉达这么说道。她漫无目的地环顾周围,再一次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实在太厉害了!」 地点是校舍塔的更衣室。这地方被包下来当作候补生的休息室,换上制服的梅莉达正在这里不断述说着考验中的兴奋。 坐在椅子上,负责当个安静听众的,是同样制服打扮的爱丽丝。 「嗯,实在很厉害。」 「真要说的话,我对表演比较没自信,所以最后演变成那种硬拼的发展,可能算幸运吧……但是,德特立修的琪拉学姐!你看到她的舞蹈了吗?我忍不住觉得『胜负已定』了呢!」 「我也是。」 「但是……但是——我们也活跃了呢!因为学院长称赞了我们嘛!大家都替我们热烈鼓掌——啊,感觉真舒服呢!」 「莉塔,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高兴啦!因为从选拔战开始后,我们就一直被冷眼相看对吧。我从来没想过会得到那么热烈的支持。等到了明天,说不定……得票数会咻~地飙高喔!」 「…………」 这时爱丽丝忽然噤口了。她的视线飘移到其他方向。 感到不对劲的梅莉达,弯下膝盖与她对上视线。 「爱丽,你在接受考验的时候,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奇怪是指?」 「比方说,那个,保护莎拉夏同学的时候!如果是平常的爱丽,应该能更高明地应付过去吧。倒不如说,我明明都能撑下来,爱丽却一下子就沉下去这点,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呢。」 「…………」 爱丽丝再次吞下话语的时候,有人叩叩地敲了门。 梅莉达开口回应「请进~」,于是门慢慢打开,两名女学生从门后现身。梅莉达不禁匆忙地整理好原本没穿整齐的制服。 「神华学姐,还有……克莉丝塔学生会长!」 是浮现出有些尴尬表情的克莉丝塔会长,还有推着她的背的神华。爱丽丝从椅子上站起身时,三年级的前任月光女神,有些恶作剧似的笑了。 「克莉丝说她有话要跟你们两个讲。」 梅莉达与爱丽丝的视线自然地集中到学生会长身上。被年纪比自己小的少女们同时抬头仰望,克莉丝塔会长「呜」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她轻咳两声,将脸撇向一旁,满脸通红地快速说道: 「我……我打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们并非掉包彩绘玻璃的犯人。」 「咦……?」 「就……就只是这样而已!」 克莉丝塔会长像是在摔东西似的大叫后,仿佛再也受不了一般,转过身去。她只说了想说的话,眨眼间便离开了更衣室。 神华呵呵笑着,她本身也将手放到敞开的门上。 「她的意思是『对不起』。真是个笨拙的孩子呢。」 「呃,那个,这表示……」 「梅莉达学妹,你——比我想像中更努力呢。」 神华也以随兴的态度说完这句话后,留下浅浅的微笑,干脆地消失在门后。 简直就像龙卷风过境后的寂静。梅莉达与爱丽丝一脸茫然地坐到椅子上,面面相觑。梅莉达「噗嗤」一声地喷笑出来后,爱丽丝也面无表情地点头。 梅莉达以爽朗的表情笑了。 「欸,爱丽,虽然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要出场选拔战……但我会竭尽全力战斗,以免愧对弗立戴斯威德代表的身分。」 爱丽丝没有回应。梅莉达继续表述她的干劲。 「的确,在候补生当中,我可能是能力值最低的一个。但是,一旦上了战场,那种事情就毫无关系了!就算要与爱丽战斗,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我会尽全力取胜喔!」 「…………」 爱丽丝一直沉默不语。无法观察的感情在苍蓝眼眸中摇晃着。 最后她悄声说道: 「……我会放水 。」 「咦?」 「欸,莉塔。我会故意输掉,你可以获胜吗?」 梅莉达有瞬间无法理解自己听见了什么。 爱丽丝的态度实在过于平淡,梅莉达无法立刻明白话语的本质。 ——无法理解自己遭到严重侮辱这件事。 「如果莉塔获胜,我们就能组成小组了,对吧。我想要跟莉塔一组。所以请你获胜。我会故意输掉的。」 「等……等一下,爱丽,这话是什么……」 「莉塔不想跟我一组吗?」 「我……我怎么可能不想呢!虽然不是不想……但那样就没有意义啦!」 爱丽丝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无法理解梅莉达的呐喊。 梅莉达无意识地站起身来。她震惊地往后退了几步。 「换句话说,爱丽你……想说凭我是绝对赢不了的吗?」 爱丽丝以没有丝毫恶意的纯粹表情,微微歪了歪头。 「你赢不了,对吧?」 「……呜!」 梅莉达的脸瞬间沸腾成红通通的。她全身气愤得不停颤抖着。 「我……我的能力值确实是比爱丽低,而且是被称为『无能才女』的废物……但我一直认为我们是对等的!爱丽不是这么想的吗?」 爱丽丝忽然移开视线,看向地板。 在简短的话语中,蕴含着她的真心。 「我不想和莉塔处于「对等」的立场。」 「——唔!」 有什么东西沙沙地在梅莉达的耳畔逆流。她粗暴地抓起行李,转过身去。 「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她气势猛烈地打开更衣室的门,就这样飞奔而出。她看也不看旁边,一边尽全力奔跑,同时用爱丽丝肯定能听见的音量大喊: 「我绝对会打败你!」 梅莉达甚至没有注意到,在她宛如风一般穿过的路旁,有家庭教师的身影。看到主人非比寻常的模样,还有确实在她脸颊发亮的泪水,来迎接主人的库法不禁停下脚步。 「小姐?」 娇小的背影眨眼间便弯过尽头的转角,消失无踪。 库法转头看往反方向,在仍然敞开的门的另一端,可以看见爱丽丝·安杰尔一个人孤伶伶地被留在椅子上的身影。 门自然地缓缓关上。在少女的身影即将隐于门后时—— 「能办到的话就那么做吧,莉塔。」 库法感觉听见了仿佛想抓住薄弱希望的声音。 多佩尔「猎人」 种族:玻璃宠物 hp 1 攻击力 20 防御力 10 敏捷力 50 特性 拥有轻便的匕首,能够比「盗贼」抢先攻击。 多佩尔「盗贼」 种族:玻璃宠物 hp 1 攻击力 55 防御力 10 敏捷力 20 特性 拥有坚固的斧头,能够贯穿「冒险家」的盾牌。 多佩尔「冒险家」 种族:玻璃宠物 hp 1 攻击力 20 防御力 50 敏捷力 10 特性 拥有巨大的盾牌,能够彻底挡住「猎人」的匕首。 概要 不具备任何自律功能,以能力者的玛那为原动力启动,较为独特的玻璃宠物,就是多佩尔。他们分成三种「型」,并设定有行动单纯的攻击、防御模式,让他们彼此竞争的话,会形成三者互相牵制的关系。 那简直就像是为了竞技而创造出来的性质,一般认为暗示着古代存在创造出他们的「某人」,被当成令人深感兴趣的研究对象。 lesson:5 ~是毒,是药,抑或她的陷阱?~ 「啊,哎呀,真巧呢~!两位早安~!」 原本与主人面对面,正在用早餐的库法,装作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模样,面向以差劲的演技这么搭话的红发少女。 「喔,这不是萝赛蒂小姐吗!爱丽丝小姐也在!你们正要用早餐吗?」 「对呀!哇啊,隔壁正好空着两张椅子呢!」 「简直就像命中注定呢!我帮你们拉椅子吧。两位请到这边坐!」 「哎呀,真是绅士!机会难得,就在这张餐桌一起用餐吧,爱丽丝小姐!」 「大家一起用餐,料理也会变得更美味呢,梅莉达小姐!」 「老师。」 梅莉达板着一张脸这么回答,她拿起自己的托盘,从椅子上站起身。 「我到那张餐桌吃饭。」 「……我也到对面去吃。」 爱丽丝也从萝赛蒂身旁掉头就走。感觉有些相似,又位于两个相反极端的这对堂姐妹,简直就像对照镜一样背向对方,渐行渐远。在拥挤的早晨餐厅中,两人各自在没有距离太远,但绝不算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周遭女学生们的喧闹声包围中,库法与萝赛蒂用难以言喻的表情互相对望。两人一起沮丧地垂下肩,面对面坐在同一张餐桌前。 萝赛蒂像是忍受不了似的挺身探向库法。 「你想个办法改善这种气氛吧!」 「我才想拜托人帮忙呢。」 两人同时发出的叹息,「「唉」」一声地在餐桌上混在一起。 简单来说,这一周以来,梅莉达与爱丽丝一直是这样子。之前感情明明好到仿佛在说彼此是互补的碎片,不知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最近就算库法与萝赛蒂拼命想让两人和好,她们却连视线都不肯对上。 契机不用说,就是选拔战的第一场考验后,在休息室爆发的争执吧。虽然库法从主人口中听说了大致的经过,尽管如此,仍不得不开口向对面的劲敌家庭教师这么询问: 「萝赛蒂小姐,有件事我实在搞不懂。我可以理解梅莉达小姐感到火大的理由,但爱丽丝小姐究竟在气什么呢?」 于是萝赛蒂像是「投降」似的摇了摇头。 「关于这点,她也没告诉我明确的理由呢。感觉她不太想被人过问——好像是很敏感的事情。」 「真伤脑筋呢……」 不晓得原因的话,根本无从改善起。这一瞬间突显出与爱丽丝缺乏沟通的问题。 这时,有二年级生的两人组来到一个人默默吃着早餐的爱丽丝身边找她搭话。是因为奥赛萝女士的安排,在选拔战中成了爱丽丝小组成员的黛西·朱恩与普莉丝·奥古斯特。 「你怎么了呢,爱丽丝小姐,怎么一个人露出那种无聊的表情呢?」 她们说好听点是亲昵,说难听点是不客气地碰触爱丽丝的肩膀。对方明明无论怎么看都散发出「拜托别跟我搭话」的气场,她们却毫不在乎。 从她们别有含意的笑容中,无法分辨她们是真的在担心爱丽丝,还是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我觉得呀,你像这样总是闷不吭声的话,就糟蹋了那难得的美貌呢。来,再多笑点嘛!用丹田发出声音,打起精神来!」 「普莉丝说得没错。总是保持超然的态度,才是爱丽丝小姐吧。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请尽管告诉我们。」 「别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爱丽丝用宛如冰一般硬邦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说道。 库法感觉到在她冰冷冻结起来的话语深处,蕴含着确实的热度。那样很不妙,爱丽丝完全忘记对方是学姐了。照实说的话,就是她发飙了。 「明明没什么好笑的,我笑不出来;而且明明正觉得沮丧,我没办法打起精神。别把你们的印象擅自加诸于我。我不是人偶,是活生生的人。」 「这……这种程度的事,我们很清楚!」 「什么嘛,讲得我们好像是坏人一样!」 看到气氛一口气变得险恶起来,萝赛蒂说了声「啊,真是的!」并起身离席。 她正打算拿着托盘移动座位时,像是为了粉饰,转头看向库法。 「我最近发现那孩子似乎需要口译呢。我要先走喽。」 「嗯,晚点再见。」 急忙地打完招呼后,萝赛蒂快步离开。 库法目送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自己也起身离席。 他是要与梅莉达并桌。他移动餐桌,再次坐到正面后,努力不看向自己这边的金发主人低声询问道: 「……爱丽她不要紧吗?」 「咦?」 「没……没什么。」 梅莉达看似慌忙地摇了摇头,用汤匙堵住了嘴。 分开会感到不安的话,别吵架就好了——库法很难把这句话说出口。总之,正因为彼此深深为对方着想,这次的争执看来没那么轻易平息啊——库法这么心想,悄悄叹了口气。 「梅莉达小姐、库法大人,可以与两位同桌吗?」 就在这时,几名同班同学前来要求并桌。库法立刻起身帮忙拉椅子,这样的公主待遇让少女们「呀啊」了一声,脸颊泛红。 「各位小姐,你们已经玩腻排挤梅莉达小姐的游戏了吗?」 「讨厌,库法大人真是的,请别说这么坏心眼的话。」 坐在梅莉达旁边的一个人不满地鼓起脸颊。其他少女们也附和着说「对呀对呀」。 「毕竟我们没有人认为梅莉达小姐她们是『犯人』嘛。」 「因为,她们两人是感到最困惑的呢。」 「明眼人都能立刻看出来。」 「而且……克莉丝塔会长都那么说了。」 库法面向这么说道的一个人。 「克莉丝塔会长说了什么?」 「『学生会正在调查彩绘玻璃事件的真相,不要引起无谓的骚动。切记我们目前正与圣德特立修在进行交流会』——她这么说。会长说得没错呢。毕竟选拔战也是为了与德特立修学生增进友谊的一环呢。我们差点迷失了目的。」 「真不愧是会长!」 看到少女们明朗起来的表情,库法也自然地扬起嘴角。 「克莉丝塔会长说了那样的话……」 「不过,还是有让人在意的地方。」 一个人这么说道,其他人都挺身探向餐桌。少女们一边偷看聚集在餐厅里的几百名女学生们,一边压低声音,像是在讲悄悄话。 「究竟是谁做的,是为了什么目的掉包彩绘玻璃呢?」 「那个『犯人』把梅莉达小姐她们拱成候补生,究竟想做什么呢?」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呢~」 「真是个谜呢~」 在看起来还挺和平的气氛中,少女们绞尽脑汁思考着。 「是谁做的……吗?」 库法不为人知地反覆思索,他也不经意地环顾餐厅内。当然,他不可能在这当中发现那个全身黑衣的纤细身影。 相对的,他看见了快步离开餐厅的二年级生两人组。 是萝赛蒂成功调停了,还是无法挽留她们的离别呢?从这个距离无法得知答案。 ? ? ? 「『盖力克铁锤』!」 涅尔娃高声喊道,将锤矛高举至头上,玛那火焰集中在锤矛前端。荆棘像要缠绕住武器似的打转,飞跃性地提升武器的攻击力。 等候着这一刻的梅莉达,用力握紧收纳在腰部刀鞘里的刀。 「『始传拔刀』!」 与此同时,刀鞘本身散发激烈的光芒。仿佛在 表达惊人的抵抗一般,刀身只有一小部分被拔出鞘。显露出来的刀身迸发强烈到会灼伤眼睛的火焰。 这是库法直传的我流攻击技能「拔刀术」的预备动作。从纳刀状态的刀使出无法预测,变换自如的高超速连续斩,是他的拿手招式。 这是那招式基础中的基础。综合性攻击力与涅尔娃具备的重量打击系技能「盖力克铁锤」相差不大吧。两人试图从极近距离正面让这两招互相冲撞。 涅尔娃的锤矛首先动了起来。高举到顶点的锤矛前端,让空气爆发的同时发动了攻击。惊人的压力几乎是垂直敲落下来。 「——唔!」 梅莉达拼命瞠大了眼,要自己不能逃避。以时间差发动的技能,在慢了瞬间后发出咆哮。 「——『羽斩』!」 梅莉达的刀激烈地发出亮光。从现在起已经是零点几秒的世界。喷洒火焰的铁块与劈开空间的光芒飞奔过极近距离,在极限的一瞬间交错—— 啪锵————!迸出震耳欲聋般的冲击。 「呀呜!」 被撞飞到后方的梅莉达弄掉了武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梅莉达的刀滚落在地面上,冲撞的影响让刀身叮……地颤抖着。梅莉达按住右手,仿佛在忍耐透骨的疼痛一般,蹙起了眉头。 「时机还没有配合好呢。」 负责指导的库法,在两人旁边以苦恼的表情低喃着。 地点是城墙与校舍塔中间茂密的树林里。为了赢得月光女神选拔战第三考验的小组对决,梅莉达等人正在进行秘密特训,这已经成了放学后的惯例。 这场零距离的技能对战,也是库法的指示。话虽如此,但从站立位置与技能性质来说,让两人正面冲突的话,涅尔娃压倒性地有利。 这是假设会对上爱丽丝而设定出来的训练。 「好痛……!」 一直按住惯用手的梅莉达,忽然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也难怪。发动攻击技能的瞬间,大部分玛那都集中到武器上,相对的全身能力值会大幅衰减。如果在这种状态下承受竞争对手的攻击技能,纵然有养成学校一年培育出来的能力,甚至也有可能会骨折。 已经反覆了好几次这光景的涅尔娃,像是再也受不了一般,转头看向库法。 「老师,能不能至少把我这边的武器换得更轻一点呢?再这样下去,梅莉达迟早会受伤的。」 「不行,那样会削弱紧张感。正式上场时,只有一次机会能使用这作战。正因如此,必须在极为接近实战的状况下,将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百才行,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由老师直接与她对战呢?」 「如果是我来打,无论怎么手下留情,一旦发动攻击技能,能力值就会高过头。这件事只能拜托跟梅莉达小姐具备同等程度的能力值,而且已经习得攻击技能的涅尔娃小姐而已。」 「不过……」 「没……没事的。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梅莉达这么说并捡起刀,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她用力握紧刀柄,掩饰手心的颤抖,再次弯下了腰,摆出拔刀的架势。 「麻烦再来一次,涅尔娃。直到我成功为止。」 「……真的是有什么老师,就有什么学生呢。」 涅尔娃一边叹气,同时也摆出架势,缓缓举起锤矛。即将使出攻击技能前的紧张感,让两人之间的空间摩擦出火花。 这时,最后一名成员从库法的后方造访了树林里。 「……那究竟在进行什么训练呢,老师?」 是总算上完课的神华·兹维托克。看到梅莉达她们那边的状况,神华蹙起眉头,库法悄悄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她。 「我一直在等你到来,神华小姐。有件事想请教你的意见。」 「是关于那个奇怪的特训?」 「不,是其他事情——请到那边的桌子。」 库法让梅莉达她们继续自主训练,同时带领神华到事先设置在位置稍远的桌子边。桌上放着宛如庭园式盆景一般的游戏盘,和手掌大小的迷你玻璃宠物,约有三十个。 「这是针对第二场考验『被操控的舞蹈会』的对策。你已经听说考验的详细内容了吗?」 「梅莉达学妹很细心地给了我一份羊皮纸的复本——是这个呢。」 神华从口袋里拿出折叠的羊皮纸,在桌上摊开。库法也重新确认内容。 ========================================= 【第二场考验「被操控的舞蹈会」概略】 *在这场考验中,候补生们将使用名为「多佩尔」的玻璃宠物,进行战略游戏(所谓的战略游戏,请解释为由玩家担任指挥官的模拟战争)。 *单独的多佩尔不具备任何功能,但可以透过能力者点燃玛那,成为随心所欲操控的傀儡。 *多佩尔有三种类型,各自具备三种攻击模式(各类型的能力值请参考附件)。 *这三种类各自相克,形成三者互相牵制的关系。 *候补生可以自由地组合这三种多佩尔,最多选择十五只构成己方军队。 *在己方军队中负责「国王」一职的,是候补生的搭档。当然国王也会成为攻击对象,因此请事先再次确认是否参加考验。 *战场上配置了能让战局变有利的道具,请有效活用。 *胜利条件是让对战对手的候补生主动「投降(resign)」。 *另外,在考验开始时,游戏会追加几个条件。 以上。 ========================================= 「我没什么指挥部队的经验,因此缺乏战略知识。梅莉达小姐和涅尔娃小姐也一样。神华小姐,能借用你的智慧吗?」 库法一边将视线移到她身上,同时很自然地说了谎。 并列在桌上的游戏盘与迷你模型,是从学院借来,当作「被操控的舞蹈会」的参考资料。光是眺望这些玩具,库法的战术头脑就遭受莫大的刺激,轻松洋溢出几十种以上的小组构成与进军计划。 但是,这场选拔战终究是学生们的活动。现任骑士插太多嘴,会违反意义。库法始终只是给予材料,能用材料达到什么成果,就要看学生本身了。 神华似乎隐约察觉到库法这样的内心,她以仿佛看透真相的视线看向库法,浅浅微笑,挺身探向桌子。 「交给我吧。从军队构成到各种细节,我都可以提出意见对吧?」 「我也会尽棉薄之力协助。之后就是看梅莉达小姐能否付诸实行了……」 「先想好几个方案,再找梅莉达学妹一起讨论吧。」 神华这么说后,稍微抬头看向学妹们那边。 「等她们那边的训练休息时。」 ? ? ? 不晓得是第几次的冲击声响起,梅莉达被撞向后方。 「呀呜!」 木刀按照惯例飞了出去,梅莉达则倒落在地面上。 她毫不气馁,手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但在抬起上半身的阶段,手臂便猛然弯下。她就那样面向地面好一阵子,气喘吁吁。 「呼……呼……」 涅尔娃注视着梅莉达那样的身影,她也是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爬起身来。她解除攻击姿势,放下锤矛,忽然背向梅莉达。 「……稍微休息一下吧。你技能的精密度愈来愈低喽。」 「咦,等……等一下!我还能继续!」 「我累了!玛那已经都耗光啦。」 涅尔娃像是在斥责小孩一般,平息玛那。 这话一半是真的。涅尔娃已经连续使出几十次攻击技能,她的消耗更加剧烈。老实说,应该是防御方的梅莉达的体力甚至让涅尔娃感到惊叹。 连拎着武器都觉得累的涅尔娃,将锤矛靠在附近的树荫处。她叮咛梅莉达也要好好休息,走向库法他们所在的桌子。 没了训练对象,梅莉达大大叹了口气,同时坐到树荫底下。梅莉达当然也觉得疲劳,但特训不如想像中顺利这件事,更让她感到着急。 库法传授的必胜法不可能有误。话虽如此,感觉也不是涅尔娃或梅莉达本身有什么严重的问题。 硬要说的话,原因大概是实际的对战对手爱丽丝与训练对象涅尔娃,在梅莉达内心的印象实在无法重叠起来吧。话虽如此,但这又是个人感觉,并不是告诉涅尔娃就能改善的问题。 还是说,是因为武器不同呢,应该干脆请涅尔娃拿圣骑士用的长剑吗? 就在梅莉达一边思考这些事,一边眺望着涅尔娃留在这里的锤矛时。 「你好,梅莉达。」 伴随着透明的声音,锤矛被轻飘飘地举起。 以让人完全感觉不到重量的动作,让锤矛在掌心打转给梅莉达看的,是有着黑水晶秀发的女孩。她究竟是何时前来的呢?简直就像是从影子里露面的一样,她的举止仿佛任性的妖精。 梅莉达甚至忘了放下刀,无意识地站了起来。 「啊……!好……好久不见。」 「对呀。上次见面是在半夜的谈话室里聊天呢。」 那之后明明经过了几星期,她却浮现出自然的笑容,仿佛当时中断的时间接着下去一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绑住了梅莉达。 黑发少女在眼前立起锤矛,仿佛感到有趣一般,用左手手指抚摸锤矛。 「你在进行很独特的训练呢。是那位优秀老师的指示吗?」 「唔……嗯,是啊。」 「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就在梅莉达开口说了声「咦」的时候。黑发少女毫无征兆,犀利地一蹬地面。仿佛在滑行的人影眨眼间便逼近怀里。 「哇哇!」 梅莉达几乎是反射性地举起了刀。收纳在刀鞘里的刀身与横扫过来的锤矛前端冲撞,发出剧烈的金属声响。 黑发少女反覆着宛如跳舞般的步伐,优雅地笑了。 「喂喂,怎么可以发呆呢。我要出下一招喽!」 少女往前踏步,同时宛如闪电一般发动攻击。梅莉达瞬间拔刀迎战。尽管遭到两三次激烈的进攻而后退,她仍以巧妙的步法重整姿势。 梅莉达右手拿刀,左边反手拿着刀鞘摆出架势,同时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慢……慢点,你怎么突然……」 「现在可不是思考的时候喔。看,敌人会发动攻击,才不管你的情况!」 黑发少女以演戏般的态度这么大喊,满面喜色地一蹬地面。 她翻动身体转了好几圈,一挥锤矛。梅莉达勉强挡住,但充分附加上去的离心力把梅莉达连同刀撞飞出去。被击退了一大段距离的梅莉达勉强着地,没有跌倒。不过这时已经有个仿佛遍布地面的影子逼近眼前。 「——唔!」 梅莉达猛然睁开双眼,甩开迷惘般使出连续技。她迅速地抛接右手的刀与左手的鞘,发出有节奏的剑击声。黑发少女靠一支锤矛屡次挡住梅莉达的攻击,同时将最后一记攻击反弹回来,进行艺术性的反击。梅莉达将上半身往后仰,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逼近肩膀的攻击线。 几乎就在从背后倒落的同时,她全身像弹簧一样弯曲,跳起来翻了个筋斗。 黑发少女没有勉强追击,她连口气也没喘,浮现从容的笑容。 另一方面,在几公尺距离外着地的梅莉达,则是气喘吁吁。 ——这女孩很强! 单纯的技术不用说,玛那压力也相当惊人。莫非这就是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一年级生的平均能力值吗?梅莉达不禁感到焦躁与战栗。 相对的黑发少女则是看似愉快地扬起嘴唇的弧线。 「你比我想像中还要优秀许多呢,梅莉达。我好高兴喔。」 少女发出笑声,没有停歇地一蹬地面。梅莉达再次陷入单方面的防御战。黑发少女尽情挥舞着锤矛,同时脸颊泛红,兴奋地说道: 「来啊,来啊,来啊!你这样是无法打倒爱丽丝的喔!本家安杰尔居然输给分家安杰尔,从旁人眼里看来,是多么滑稽的事情呀!」 「……呜!」 尽管受到屈辱的挑衅,梅莉达也只能咬紧牙关,没有反驳的余力。只要有一瞬间松懈下来,感觉整个人会连同刀一起被对方的攻击撞飞。虽然她一直拼命用二刀流挡住攻击,但贯穿过来的每一记低沉冲击,逐渐削弱梅莉达的意识。 倘若对方以这惊人的攻击力,使出攻击技能的话—— 在梅莉达这么心想时,对方仿佛共享了那思考一般…… 「『恶魔之爪(iblis nail)』!」 黑发少女这么高声宣言。在锤矛被拉往后方的同时,惊人的玛那压力集中在锤矛前端。仿佛要洋溢出来的火焰迸发,将空间灼烧成漆黑。 「——唔!」 那一瞬间,梅莉达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已经反覆了好几百次的训练记忆刺激了神经,以闪电般的速度收起刀的同时,重心压低。 「『始传拔刀』!」 激烈的辉煌火焰喷射出来,将漆黑的玛那反推回去。那一瞬间,黑发少女并没有笑。流畅地被拉紧的锤矛,宛如炮弹一般发射出来。 慢了零点几秒后,梅莉达的刀伴随着激烈光芒解放开来—— 锵————!发出仿佛要划破天空的金属声响。 「——呜!」 被撞飞的是黑发少女。虽然只不过是被击退仅仅两三公尺,但她踉跄倒退了几步才煞住脚步。 另一方面,梅莉达尽管因为反作用力而稍微重心不稳,仍维持拔出刀的姿势静止下来。 「呼……呼……呼……!」 黑发少女眺望着大口喘气的梅莉达,看来有一点惊讶似的沉默下来。她俯视手中的锤矛,像是有些理解似的低喃: 「……原来如此,是那种作战呀。」 「咦?」 「刚才那记攻击,时机抓得挺不错的喔。」 黑发少女呵呵地恢复笑容,重新将锤矛前端对准梅莉达。 「要再练习一次吗?」 「很遗憾——」 锵——锤矛被爽快地打掉了。横跨过眼前的黑色人影,像是要保护梅莉达一般站到她的前方。熟悉的可靠背影让梅莉达惊讶地睁圆了眼。 「老……老师!」 「不能再继续麻烦你费心指导了。因为这是包括训练在内的选拔战,我们不能将自己的本领暴露给身为他校学生的你知道。」 库法的语调有些严苛,而且是梅莉达很少见过的严厉表情。当面被人拒于千里之外,黑发少女像在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后,将锤矛扔到地面。 「哎呀,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明明只是个小游戏呀。」 她这么说完,便转过身去。梅莉达尽管发出「啊」的一声,也只能目送宛如妖精一般随兴离开的那个背影。 库法动也不动地瞪着黑发少女好一阵子,当她的身影消失到树丛对面后,库法很担心似的窥探梅莉达的脸庞。 「小姐,你没事吧?」 「没 ……没事。突然遭到攻击让我吓了一跳,但只有这样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 库法感到安心似的点了点头,在梅莉达面前一度跪下。 「小姐,请原谅我暂时的任性。接下来我会稍微离开小姐身边一段时间。」 「咦?」 「我会立刻回来——但在这段期间,请小姐随时待在神华小姐和涅尔娃小姐能看见的地方。绝对不可以离开她们身边。没问题吧?」 仿佛要贯穿人的强烈视线,让梅莉达不禁点头同意。 确认梅莉达点头之后,库法站了起来,一蹬地面。军服装扮仿佛被吸入一般地消失在上空的树梢,有几片树叶取而代之地飞舞飘落。 得知心上人的气息已经远离,冰冷的不安感包围住全身。梅莉达茫然地注视黑发少女离去的方向,同时在内心低喃着。 ——老师究竟是上哪儿去做什么了呢? 库法会销声匿迹,当然是为了探查那个黑发少女的动向。 自从选拔战开始后,那个少女神秘的态度一直让人感到挂心。为何她会那么关心梅莉达的情况?总是找没有人烟的场所企图与梅莉达接触的真正用意是?库法试着找机会探查少女的底细,但那个少女似乎会避免与德特立修的同学们团体行动。 如果对德特立修的女学生们而言,她就是那种处于孤高的立场,也不会有人觉得不自然的人物,简直就是最适合的人才不是吗? 适合毫无关系的第三者乔装成她—— 库法充分发挥武士位阶的技能,一边削弱九成气息,同时在树上奔驰。他一声不响地在树枝间移动,很幸运地立刻追赶上他要找的少女背影。 黑水晶秀发像在跳舞似的在背后摇晃着。 少女以跑跳步般的走路方式,朝校舍塔的方向前进。 她还是一样丝毫没有跟德特立修的同学亲近的意思。岂止如此,她甚至直接通过校舍塔的前院,渐渐走进没有人烟的场所。库法非常小心慎重地追踪黑水晶秀发少女,避免被其他女学生发现,也避免被黑发少女察觉到库法在跟踪她。 没多久后,少女来到完全没有其他人影,高大且坚固的墙壁前。 这是学院的女学生们称为「废校舍」的区域。 不用说,墙壁对面耸立着选拔战的举办场所,也就是玻璃宫殿「葛拉斯蒙德宫」。话虽如此,但除了进行选拔战考验的时间以外,那里没有任何活动,十分安静。听说有不少女学生会为了欣赏辉煌的外观,而在散步时造访这里,莫非黑发少女也是那一类人吗? 库法躲在废校舍的墙壁后方,只见黑发少女不慌不忙地靠近葛拉斯蒙德宫的正门。因为周围没有遮蔽物,库法无法更靠近她。库法将神经集中在眼睛与耳朵上,正门的守卫发出了「叮」的清脆声响。 是葛拉斯蒙德宫负责守门的两只玻璃宠物,「女武神」。她们交叉玻璃制的剑,封住去路,但黑发少女一解放玛那,女武神便迅速地解开封锁,回到直立的姿势。 倘若是一般学生,会在这边稍微慰劳女武神两句,然后通过门,就结束了。 不过黑发少女接着却做出奇妙的行动。她在维持直立,高达五公尺以上的玻璃人偶脚边蹲下,从书包里拿出好几样道具。一方面也是因为从远处看,库法无法分辨那些道具有什么用途。 只是库法觉得他在白夜骑兵团的总部曾看过类似形状的东西。 是学者或研究者会用的实验器具。 黑发少女从类似打字机的装置拉出电线,看起来像是将电线前端连接到女武神的盔甲上。库法认为情况愈来愈危险,他尽可能探出身体观察。或者该趁黑发少女专注于作业的现在,缩短两人的距离呢?就在库法这么心想,从废校舍墙壁往前踏出一步时。 他在最糟糕的时机,遭遇到从前方过来的其他人物。 这场突然的邂逅,让把白发束成发髻的那名女性眨了好一阵子眼睛。不过她一认出在眼前的人是谁,立刻故意扭曲了嘴唇给库法看。 「这不是库法先生吗!你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呢!」 是尖锐到让人厌恶的声音。当然,黑发少女也注意到这边的存在,猛然转过头来。双方的视线像是被吸引住一样,少女与库法四目交接。 「……唔!」 少女迅速地将携带的器材从女武神身上卸除,收到书包里。她就那样快步走进了宫殿里。 无论怎么乐观看待,库法跟踪她的事情都已经穿帮了吧。库法对自己糟透的运气感到厌倦,同时重新面向白发女性。 「奥赛萝女士,看来我们似乎是致命性地合不来呢。我认为尽可能不要碰面,对我们彼此都比较好,你觉得如何呢?」 库法还以为她会同意这番话,但奥赛萝女士却丑陋地扭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逼近库法。 「……那可不成。我难以接受像你这种不知打哪儿来的无名贵族,从事公爵家的佣人这件事本身!」 「我的委托人并不是你,也不是你的主人。我认为没道理要被你干涉这边的人事。」 奥赛萝女士看似神经质地咬起指甲,宛如诅咒一般咒骂: 「真是够了,无论是本家的菲尔古斯大人,或是你,还有梅莉达小姐!都只会做些贬低安杰尔家威信的愚昧行为!将来会背负安杰尔家之名的是爱丽丝小姐,你们这样只会徒增爱丽丝小姐的负担呀!」 「成为爱丽丝小姐重担的东西是什么,意见似乎会出现分歧。你曾经试着倾听她内心的声音吗。她之所以会像个人偶一样,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这毛头小子居然对我说教!」 奥赛萝女士以血管仿佛要破裂般的气势怒吼,转过身去。库法仿佛在说不会让她逃跑一般,对试图奔向校舍塔的背影说道: 「奥赛萝女士,请你别忘记约定。当梅莉达小姐在选拔战中获得比爱丽丝小姐更好的成绩时,请你认同两人组成小组这件事。」 年迈的乌鸦以锐利的眼神转过头来,浮现黏稠的笑容。 「我不会让你们用『哪一边获得好成绩』这种迂回的表现来搪塞过去。有更直截了当的手段可以确认两位小姐的优劣。」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呵呵!你应该也早已经知道才对。两星期后即将到来的第三场考验,是所有小组争霸的大混战!结束战斗时,这间学院的所有人将会亲眼目睹到爱丽丝小姐与梅莉达小姐,谁才是真正符合安杰尔之名的人物!」 「两位小姐在竞争的并不是安杰尔的家名。」 青年冷静的说话方式似乎让奥赛萝女士感到不快,她的嘴唇扭曲成ㄟ字形。 「……假如梅莉达小姐获胜,我就要认同她们两位组成小组是吧。既然如此,倘若梅莉达小姐落败,请她再也不要自称是爱丽丝小姐的朋友!」 奥赛萝女士激动地哼了一声,这次真的离开了。 库法目送她的背影,接着转头看向背后的葛拉斯蒙德宫。 布拉克·马迪雅的袭击,还有被掉包的彩绘玻璃。神秘的德特立修女学生,以及某人妨碍选拔战的阻扰行为。最重要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产生摩擦,再加上两周后还有她们的正面对决在等着—— 在这间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究竟正产生什么风波呢? 库法就这样抱着没有解答的谜题,转身离开。他必须尽快与梅莉达会合,致力于守护她和教育她才行。 第二考验的举办日正逐渐逼近—— ? ? ? 在葛拉斯蒙德宫的中庭,有全部以玻璃构成的迷宫庭园。 庭园宽敞得有如球场,无论是花草、墙壁或桥梁,所有事物都是半透明地透光,这座神秘庭园令人难以想像是这世上会有的光景。 庭园的构造是往左右两边延伸的长方形,左右两端各自设置着仿佛监视台一般的高台。设在正好能环顾庭园全景的位置。 然后,在更外侧有好几层观众席包围住庭园。 观众席早已经客满。超过三百人的女学生与职员们,优雅且有些兴奋地互相议论考验的去向。 九月第四周,第三天的傍晚。 是举办月光女神选拔战第二场考验「被操控的舞蹈会」的时间。 梅莉达与库法一进场,热烈的欢呼声立刻包围住庭园。考验进入后半战,弗立戴斯威德候补生的爱丽丝与德特立修候补生的莎拉夏已经结束比赛。那阵兴奋都还没冷却下来时,接着就换最有望当选的「王子」琪拉与在第一场考验掀起话题的梅莉达要展开激战。 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梅莉达即将站上去指挥的高台,以及位于遥远对面的高台底下,并列着许多用布幕盖住的东西。 那是第二场考验(strategy)会使用的玻璃宠物「多佩尔」。 多佩尔有三种类型,各自存在着擅长与不擅长应付的对手,要组合哪些棋子也会变成非常重要的要素。因此直到战斗开始的前一刻,都不会让对方知道彼此手上的牌。 库法与梅莉达一边在脑海中反刍思考己方军队的构成跟仔细策划过的战略,同时在讲师的引导下前往庭园的中央入口。在设有辉煌玻璃拱门的庭园中,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院长夏洛特·布拉曼杰,与学生会长克莉丝塔·香颂正等候着。 然后就在同时,两名德特立修的女学生从庭园对面走了过来。 是梅莉达的对战对手「王子」琪拉,与担任琪拉的搭档,名叫皮妮雅的华丽女孩。从她们大胆无畏地上扬的嘴唇,可以看出她们对自己的胜利没有一丝怀疑的自信。 两组候补生面对面,欢呼声更是沸腾起来。布拉曼杰学院长迅速举起双手手指,催促学生们安静下来。 确认观众席安静下来后,学院长面带微笑地转过头。 「那么,后半战终于要开始了。前半战由弗立戴斯威德的爱丽丝同学与德特立修的莎拉夏同学进行对决,演出了一场激烈的比赛。梅莉达同学、琪拉同学,你们拥有继承这热烈舞台的气慨吗?」 至今为止都待在休息室的库法等人无从得知,但一直在观战考验的学院长等人的兴奋程度,早已经到达顶点附近了吧。梅莉达动作僵硬,琪拉则是充满自信地点头,于是从观众席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喝采。 学院长也看似满足地点头回应,高举手指打暗号。 只见克莉丝塔会长从后方搬来装满液体的水盆。从液体混浊成紫色的样子来看,似乎并非单纯的水。克莉丝塔会长将水盆送到梅莉达与琪拉的中间后,以真挚的眼神注视两边的候补生。 「那么,在开始第二场考验前,按照事先通知过的内容,发表追加规则。在第二场考验要操纵投射了玛那的多佩尔,让他们上战场奔驰,与敌军激烈冲突,倘若能从对战对手口中引出『投降』这句话,就算获胜。只不过——追加规则第一条,操纵多佩尔的不是候补生,而是搭档。」 咦?参加考验的四人都发出同样的疑问声。 仿佛已经预料到四人的反应一般,学院长将手心盖在事先摆在身旁的无色透明的玻璃宠物上。她的玛那流畅地解放开来,让人不禁为之叹息。 人偶「啵」一声地亮起,那火焰眨眼间遍布全身,闪耀着蛊惑的绿色光芒。学院长轻轻动了一下手指,人偶便仿佛被线控一般站了起来。 人偶接着拔出玻璃剑,以单纯的动作往左往右,奋力地反覆挥剑。学院长宛如指挥家一般挥舞着指尖。 「这就是玻璃宠物『多佩尔』。虽然只能命令他们做事先设定好的单纯举动,但只需要灌注思念(玛那)而已,因此只要是能力者,都能顺利控制他们吧。」 「不过,若是由搭档来操控多佩尔,那候补生的任务是……?」 库法提出最根本的疑问,回答他的是指向水盆的克莉丝塔会长。 「因此有追加规则第二条。要请各位搭档与候补生,在考验前分别喝下『毒与药』。」 「「「毒?」」」 这不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学院长看似愉快地露出微笑。 大概是第二次看见这副光景了吧,观众席的女学生们仿佛预料到库法等人的反应一般,面带微笑。克莉丝塔会长以那样的观众席为背景,继续进行解说。 「这种毒具备让服用者的身体机能麻痹的效果。倘若喝下这个,搭档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碰触到肌肤的感觉也会变得朦胧暧昧吧。」 她接着从放在口袋里的皮袋中拿出两个小瓶子。 小瓶子里面装着发出淡淡粉红色光芒的液体,只有仅仅一口的份量。 「然后在同时,我们会请候补生服用这边的药水。这药水的效果是暂时提升与搭档的思念同步率,按照两人原本羁绊的强度,甚至能进行简单的沟通吧——那么,你们差不多明白第二场考验的意义了吗?」 克莉丝塔会长像在试探似的露出微笑,德特立修的琪拉不服输地回嘴: 「换言之,是这么回事吗。由候补生对搭档送出思念,搭档只依靠候补生的指示让多佩尔动起来。最重要的是双方的信赖关系。」 「说得一点也没错。」 双方互瞪彼此,仿佛会迸出火花一般,学院长则是一脸愉快地在旁观看着。 克莉丝塔会长将双手贴在水盆边,呼唤四名出场者。 「那么,从这一刻起,考验早已经开始了!梅莉达学妹、琪拉学妹,倘若你们做好让自身搭档喝下这种毒的觉悟,请掬起装满手心份的毒。然后库法大人、皮妮雅学妹,如果你们为了候补生,愿意喝下这种毒,请跪地亲吻她们的手心。」 除了库法以外的三名出场者,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观众席的女学生们深感兴趣地观看紧张的气氛。 是意识到观众的视线吗?最先动起来的是琪拉。接着梅莉达稍微仰望了库法的脸庞,然后以僵硬的脚步走向前方。 两名候补生同时将手心伸进水盆,掬起一捧毒。 接着动起来的,是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跪地的库法。琪拉的搭档皮妮雅则相反,她举止有些可疑地在意着周围的视线,然后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面上。 分别伸向他们面前的手心与一捧毒。 两人同时亲吻手心。 库法从下方支撑着滑嫩的手掌,一口气吸起了毒。梅莉达露出非常难受的表情,因此库法用舌头舔干最后的一滴。梅莉达似乎觉得痒而扭动身体,与库法对上视线后,两人都稍微露出了微笑。 紧接在那之后。 一种不快的噪音立刻从头顶窜到脚尖。 视野转眼间暗了下来。充斥庭园的各种声音,逐渐远离到黑暗的另一端。感觉就像被关到一片漆黑的箱子里,还盖上了盖子。 就连肌肤的感觉也变得暧昧,无法确信自己现在摆出什么姿势。在倘若是一般人,就算变得精神异常也不奇怪的不安当中,库法能确实感受到的东西只有一样。 就是在双手指尖亮起的微弱温度而已。 「……老师?」 心上人的眼眸忽然失去光芒,让梅莉达感到激烈的不安。梅莉达用力握紧重叠起来的手心,但库法还是维持跪地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梅莉达小巧的 胸口充斥焦躁的情绪。 「怎……怎么办……都……都是因为我让老师喝什么毒——!」 「请冷静一点,梅莉达学妹。」 克莉丝塔会长从后方轻轻将手搭到梅莉达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这也是考验喔。其他学生们都在看着你,观察『那女孩的举止够格当月光女神吗?』等库法大人恢复正常时,你要跟他报告『我吓得惊慌失措,很丢脸』吗?」 「……呜!」 虽严格但蕴含着感情的那声音,让梅莉达差点崩溃的内心在千钧一发之际,维持了完整。 一看之下,德特立修方的琪拉与皮妮雅,也遭受到跟梅莉达他们一样的苦难。但是不愧是「王子」。她凛然地绷紧脸庞,丝毫没有表露出内心的动摇。 从现在起就要跟她战斗了——梅莉达用力抿紧嘴唇。确认到这点后,克莉丝塔会长露出微笑,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然后松开了手。 学院的讲师靠近库法与皮妮雅,让两人分别站起来后,用黑布蒙起他们的双眼。克莉丝塔会长将手巾递给梅莉达与琪拉后,拿出了刚才的小瓶子与两把匕首。 「接着,要请你们服用这边的药水。请先在瓶子里混入一滴搭档的血。」 听到她这么说,两人各自拿起她递出来的小瓶子与匕首。梅莉达蹲到库法面前,将匕首尖端贴到左手指尖上。 「对不起,老师。」 梅莉达轻轻地将刀刃压在指尖上。鲜明的朱红色滑至匕首,梅莉达立刻放松力量。将一滴血滴入瓶子里后,梅莉达用手巾细心地帮库法的手指止血。 「真是无微不至呢。」 琪拉揶揄似的这么说,梅莉达羞得满脸通红。克莉丝塔会长「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原本静观其变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来到一行人面前。 「好啦,你们两位,药水效果是有时间限制的。从服用药水的瞬间起,比赛就开始了。梅莉达同学请到那边的高台,琪拉同学则是到那边——各就各位!」 出场者们遵照号令开始移动。梅莉达与琪拉按照指示走到两边的高台上。库法与皮妮雅则是在讲师们与克莉丝塔会长的协助下,分别到各自的候补生底下待命。 到了这个阶段,才总算公开了候补生各自挑选的多佩尔。 布幕啪沙一声地被揭开,瓦斯灯的光芒反射在艺术般的玻璃上。 梅莉达选择的多佩尔是八只「猎人类型」、四只「冒险家类型」、三只「盗贼类型」,是重视速度的构成。相对的琪拉则是三只猎人、八只冒险家与四只盗贼,是重视防御的布阵—— 原本预测对方会以攻击为主的梅莉达,脸颊滑落一抹冷汗。 话虽如此,但已经无法改变作战。现在也不能找可靠的库法商量。梅莉达必须在这个从观众席和庭园被隔离开来的高台上,靠自己一个人战胜对方。 爱丽丝站在这里时,是怎样的心境呢?这样的想法忽然闪过脑海中。梅莉达想起这阵子都没有跟爱丽丝说话的事,心情逐渐沉落到阴暗的黑暗底部。 学院长的声音与女学生们的欢呼声同时传来,让梅莉达猛然抬起了头。 「那么,第二场考验的后半战,终于到了开幕的时刻!首先有请梅莉达同学与琪拉同学,如果你们愿意接纳搭档的一部分,请将小瓶子里的液体喝得一滴不剩!」 「……呜!」 接纳库法的一部分——一这么想,不知何故,就觉得手里拿的小瓶子装的液体具备特别的意义。不过那对梅莉达而言,是早就经历过一次的体验。 首次见到库法那一晚,为了让玛那觉醒,从库法的嘴唇注入仿佛要融化般的热度那时—— 在对面的琪拉举起手臂的同时,梅莉达也将嘴唇凑近小瓶子边缘,一鼓作气地喝掉里面的液体。 那是一种与热红茶和冰果汁都不同的奇妙感觉。滑落喉咙的液体,从接触到的地方开始带来搔痒般的刺激。那刺激从身体中心蔓延到手脚的指尖,渗透身体每个角落,让人忍受不了。甜美的麻痹感毫不停歇地折腾全身,梅莉达忍不住发出「嗯!」的呻吟声。 梅莉达自觉到脸颊泛红,连忙捂住了嘴。所幸因为距离和高度的关系,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梅莉达的声音与动作。梅莉达拼命压抑住胸口的小鹿乱撞,接着从脚边的远处传来布拉曼杰学院长宏亮的声音。 「两位可能会有奇妙的感觉,但很快就会平息下来吧。那么,这么一来,你们应该就能与搭档进行思念交涉了。请先试着呼唤各自的搭档,要求他们解放玛那,启动多佩尔。」 梅莉达与琪拉闭上双眼,在内心对各自的搭档送出思念。 ——老师,如果你听见我的声音…… 轰!梅莉达的思念才传送到一半,苍蓝火焰便从库法全身迸发出来。火焰的光辉也传播给并列在两端的玻璃人偶,十六柱火焰一同喷向天空。 观众席掀起格外热烈的欢呼声。就连梅莉达本身也大吃一惊。看来所谓的思念交涉,似乎是将意图直接传达过去,而非思考的样子。 在对面高台上惊讶地张大了嘴的琪拉,连忙再次闭上眼睛,她蹙紧眉头,咬紧牙关。几秒过后,皮妮雅那方也连续迸出玛那火焰,观众席送上略微平淡的欢呼声。 布拉曼杰学院长继续解说。 「两位候补生要先仔细掌握庭园的构造。可以看见有五个地方各摆着一个小瓶子对吧——那是解毒药。只要服用解毒药,就能让搭档分三阶段恢复被封住的视觉、听觉和触觉。」 梅莉达反射性地环顾庭园,目视到存在于辉煌玻璃世界中,设置在底座上的粉红色小瓶子。一共有五个。梅莉达立刻在脑内构思起进军路线,盘算该通过迷宫的哪一处,才能以最短距离到达设有解毒药的地方。 仿佛早已算到候补生们会有这种想法,学院长继续说了下去。 「两位候补生请再次确认这场比赛的目标。胜利条件是让对方『投降』。首先是考虑要为了让搭档恢复,而以获得解毒药为优先,或者是率先冲入敌人阵营;然后在己方军队被逼入绝境时,是要顾虑到搭档安全而尽快弃权,还是相信搭档,战斗到最后一刻……请你们回想起来,这场战斗未必只是在竞争胜负而已。在观众席上的各位同学,会看清你们的指挥是否够格当月光女神吧。」 学院长细小的眼眸稍微看向对面的琪拉,她一脸不服气地扭曲了嘴唇。 布拉曼杰学院长一度转头看向后方的观众席,然后重新面向庭园。她仔细确认双方军队都已经准备完毕后,高声宣言: 「很好!那么月光女神选拔战第二场考验『被操控的舞蹈会』,后半战的梅莉达·安杰尔对琪拉·艾斯帕达战——现在正式开战!」 勇猛的乐团音色响彻周围,梅莉达瞬间对库法送出思念。 己方军队的多佩尔随即动了起来,而且完美地反映出梅莉达的意图。 点亮苍蓝火焰的十五只玻璃人偶流畅地分成三路。首先是各四只「猎人」类型分别前往庭园的左右两方,剩下的四只「冒险家」类型与三只「盗贼」类型聚集起来,一鼓作气地突击中央。 在这种游戏中,首先要在会成为主要战场的中央部分获得有利的位置,这是最优先的行动——虽然这是套用帮忙思考作战的家庭教师和学姐的说法,总之梅莉达回想趁训练空档拼命背起来的战术套路,她俯视眼底,将思念传送给库法。 分散到左右两方的「猎人」多佩尔们,以天生的敏捷度在庭园中奔驰,迅速扩展阵地。其中一只很快地捡起一瓶解毒药。接着有另一只又捡起一瓶。梅莉达毫不犹豫地试图让那两只猎人返 回大本营。 要让搭档的身体机能完全恢复,需要三瓶解毒药。不过,配置在庭园里的解毒药总共只有五瓶……换言之,这是其中一方的搭档必定会陷入不利状态的设计。 纵然不是那样,只要库法能多少找回视力,战局肯定会变得大大有利。首先要把解毒药送到库法身边,这是最优先的事情——…… 就在梅莉达思考到这边时。 啪锵——!让人汗毛直竖的破裂声响,中断了梅莉达的思考。 染上苍蓝火焰的玻璃人偶们,化为好几层碎片粉碎散落。在前方架着厚重玻璃盾牌的「冒险家」多佩尔,捡起滚落到脚边的粉红色小瓶子。 「冒险家」迅速返回皮妮雅在等候的对面方向。是琪拉操控的多佩尔……解毒药被抢走了! 梅莉达感到火冒三丈。但她无法让对上「冒险家」会占优势的「盗贼」从战场中央移动。梅莉达一边这么想,同时以非常不快的表情环顾周围。 然后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咦?」 理应占据战场中央的「冒险家」与「盗贼」多佩尔们,遭到琪拉方指挥的「猎人」与「盗贼」蹂躏。 这是难以理解的指挥。对方军队是以「冒险家」为主轴,重视防御。既然如此,当然会让他们前往中央,巩固前线才对……但琪拉她们无视那样的理论,以特别强化了攻击与速度的多佩尔们,精彩地迎战梅莉达的侵略。 那么,对方重要的「冒险家」们究竟在哪里呢?梅莉达眼花缭乱地环顾庭园,目睹到更难以置信的光景。 敌人的八只「冒险家」多佩尔各自采取单独行动,以埋伏的形式,袭击梅莉达方在庭园中看似横行无阻的「猎人」。 因为绝对的强弱关系,「猎人」多佩尔赢不了「冒险家」多佩尔。寄宿着苍蓝火焰的玻璃人偶接连粉碎散落,眼看数量愈来愈少。粉红色小瓶子从其中一只猎人手上滚落。 琪拉让己方军队的多佩尔捡起瓶子,折返回皮妮雅身边。 她盯着对面的梅莉达,看似得意地笑了。 「……唔!」 这实在太过一面倒的发展,让梅莉达的思考僵硬住了。这已经不是互相推测战术的等级了。琪拉从最开始的一步,就是以完全看穿梅莉达的军队会是怎样的构成,会如何运用他们为前提,让多佩尔采取行动。 简直就像她事先已经知道梅莉达会如何指挥……—— 皮妮雅伫立在琪拉方的大本营,三只多佩尔急驰到她身边。手上各自携带着粉红色小瓶子。宛如伺候女王一般,他们单膝跪地,献上小瓶子。 皮妮雅从其中一边拿起一瓶,娇艳地将仅有一口份量的液体一饮而尽。她扔掉瓶子,拿起第二瓶。奢侈地再拿起第三瓶—— 一鼓作气地喝光后,她抓住遮盖双眼的黑色眼罩,气势猛烈地摘了下来。她以找回光芒的眼眸仰望头上,对心爱的琪拉抛了个媚眼。 琪拉看似满足地点头回应,对远方的梅莉达大声喊道: 「你觉得自己还有胜算吗?」 「唔……!」 梅莉达毫不气馁地对库法传送思念。解毒药还有两瓶。就算只有一瓶也好,只要能送到库法手上,局势一定会一口气偏向这边。 「真可怜呢。」 琪拉微微哼笑,用指尖向皮妮雅打暗号。搭档完全恢复正常的她们,已经没必要依靠不确定的思念交涉。多佩尔们比刚才要迅速好几倍地反映出指挥,行动起来。 对方确实地追赶梅莉达方孤立起来的「猎人」们并加以破坏,凭借强弱关系的优势摧毁一直在中央拼命抵抗的「冒险家」与「盗贼」集团。 才一眨眼,庭园已经四处不见苍蓝火焰的光辉。 琪拉得意地笑了,她从容不迫地环顾没有碍事者的庭园,让几只多佩尔进军。她让多佩尔走近一直坚强地等候来访者的两个小瓶子旁边,各自拿起瓶子并高举起来,像是要展示给高台上的梅莉达看。 「你想要吗?」 「……唔!」 梅莉达拼命把冲到喉咙的话吞了回去,瞪着琪拉看。 「王子」似乎不满梅莉达这样的态度,她将端正的嘴角扭曲成「ㄟ」字形。以略微粗鲁的动作,向皮妮雅挥了挥手。 随后,高举小瓶子的两只多佩尔,将瓶子抛向上空—— 然后看准瓶子掉落下来的时机,使劲挥出武器。 瓶子发出悲伤的破碎声响,里面的药水洒落地面。 「啊——哈哈哈哈哈!这么一来,你的搭档就永远是个没用的废物了!」 「……呜!」 那一瞬间,梅莉达的眼眸不禁差点渗出泪水。不过,琪拉并未放松攻势。 「我也不喜欢欺负弱者,我劝你趁早弃权吧!」 敌方阵营的十五只多佩尔,伴随着「王子」的咆哮,一同开始了突击。他们已经没必要提防梅莉达方的战术。在梅莉达的阵地中,只有被封住身体机能,且被蒙上眼罩的库法一个人。 从前头飞奔过来的敌方「盗贼」,像在炫耀似的举起厚重的玻璃斧头——他顺着助跑的气势,使劲殴打库法。 轰!发出了仿佛会撼动骨头般的低沉声响,库法的上半身也不禁轻微晃动。 「——唔!」 梅莉达反射性地用手心捂住嘴。较慢飞奔过来的剩余十四只多佩尔包围梅莉达的心上人,从四面八方开始挥落玻璃武器。 库法只能呆站在原地,多佩尔们毫不留情,固执地攻击他的腹部、小腿、手臂、头部……低沉的声响重叠了好几波回荡着,让梅莉达纤细的双脚颤抖起来。 观众席也传来零星的哀号。每当库法的脸庞快遭到殴打时,就有好几个人立刻捂住眼睛。仿佛在说看不下去一般,有女学生向天祈祷。 在这当中,在最前排观战比赛的白发女性——也就是把库法与梅莉达视为眼中钉的奥赛萝女士,只差没摔落下来地挺身向前,欣喜若狂。 「收拾他!收拾他!噫~~嘻嘻嘻嘻嘻!」 就在她秀出仿佛魔女仪式般的舞蹈,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时,琪拉像是对观众席的反应心满意足一般,从对面的高台传来她宏亮的声音。 「看到没,看到没,看到没!你不投降没关系吗!你知道你的搭档现在作何感想吗!在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的黑暗当中,全身遭受到真相不明的痛苦折磨!哈哈!如果是我,内心一定会发狂吧!他现在正拼命挤出发不出来的声音,在跟你求救呢!想拜托你快点投降,拜托你早点让他脱离这种痛苦!啊哈哈哈哈哈!」 「……手……」 压抑住的声音差点从梅莉达的喉咙冒出来。 那是打从成为库法的学生前,还有在遇到他之后更加致力于绝不吐露出来的丧气话。梅莉达认为如果想抬头挺胸地自称是库法的学生,就不能做出愧对他的言行。 不过,假如那种自尊心会伤害到重要的他。 如果他真的在黑暗当中向梅莉达求助的话——………… 梅莉达将额头贴到扶手上,颤抖地张开双唇。 「我……我投——」 『抬起头来。』 梅莉达猛然瞠大了眼。 照理说不可能听见。但却是至今听过好几次的声音。当梅莉达的内心感到挫折时,会正确地照耀出梅莉达前进的方向,严格中蕴含温柔的他的声音—— 梅莉达再一次听见了。 ——抬起头来,梅莉达·安杰尔! ? ? ? 对战对手一直不肯认输,因此琪拉·艾斯帕达渐渐焦躁起来。思念同步 率正提升中的搭档皮妮雅·哈斯兰,也传来困惑的情感。 伫立在对面高台的弗立戴斯威德一年级生,从琪拉眼里看来,相当渺小的梅莉达·安杰尔,虽然一度颓丧地低下头,却没多久又抬起头来。她挺直了背,开始注视下方。 她注视的前方是搭档凄惨的模样。无论眼睛、耳朵和肌肤的感觉都被封印住的军服打扮青年,对于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玻璃人偶们束手无策,正遭到围殴。那光景就连唆使多佩尔这么做的琪拉和皮妮雅本人,也不禁想要移开视线—— 但那个一年级生却连眼睛也忘了眨一般,一直凝视那副光景。 那边的两人组究竟在想什么呢?琪拉的心境就像是窥见来路不明的东西,一抹冷汗滑过她背后。 「你该适可而止了吧!你重要的搭档会受重伤喔!」 琪拉这么怒吼,但她同时自觉到自己也一样被逼入绝境。 毕竟——无论怎么殴打,感觉都无法打倒那个军服打扮的青年。对方呆站在原地。这边可以尽情助跑,尽情瞄准他的要害。 尽管如此,无论让多佩尔用玻璃武器攻击他几次,那高大的身躯仍是一动也不动。倘若发动强烈的攻击,就算是他多少也会摇晃一下,但绝不会连躯干都动摇——十分惊人的深层肌肉。 ——那个青年的能力值究竟有多高啊! 对于这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对手,琪拉感到战栗。这样别说是让他受伤,甚至不确定是否有累积起损伤。琪拉无法想像要打倒那个怪物,究竟得连续殴打几个小时才行。 然后这样的状况,对于以月光女神宝座为目标的候补生琪拉而言,朝不利的方向发挥了作用。 观众席上拥有投票权的女学生们,目睹到这凄惨的胶着状态,脸色都苍白起来。她们像是忍受不了一般,与周围的朋友们交换意见。 「这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 「梅莉达小姐为什么不弃权呢!这样下去库法大人真的会受伤……!她不惜做到这样,也想要月光女神的宝座吗?」 「琪拉小姐也是……要是能再手下留情一点就好了……」 「这场比赛应该要仲裁了吧,学院长为什么不说话呢?」 「你们安静地看比赛吧。」 一名武术教官虽是女性,但以勇猛的男性用词让周围闭上了嘴。 「双方都还没有喊『投降』。这就是一切。」 「但是……」 女学生们看似焦急的视线望向这边。琪拉用力地咬紧牙关。照这样下去,就算赢了比赛,别说提升得票数了,反倒会造成反效果。明明赶紧弃权就好了,梅莉达·安杰尔为何不那么做! 既然如此,就只能在视觉上彻底让她明白—— 她已经连一丝胜算都没有了! 「皮妮雅——!」 琪拉的咆哮响彻周围,位于高台底下的少女搭档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她的慌张与恐惧传递过来。她对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这场战斗怀抱着不安。 观众席上的女学生也一样。已经不可能绅士般地做个了结—— 既然如此,我就以压倒性强者的身分君临这座战场,靠蛮力夺取票数! 「我要让这场战斗结束!顺从我的命令吧!」 琪拉毅然决然的宣言,让皮妮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思念同步率提升到极限,琪拉的思念直接传导给多佩尔。 围住库法的玻璃人偶仿佛事先商量过一般拉开了距离。四只多佩尔沿着周围转圈,同时一蹬地面。 首先是从前后左右同时重击头部,无论如何都要把敌人拉倒在地。之后用武器刺穿他全身,再把他吊起来,拖着他绕遍整座庭园,直到从高台观看的梅莉达说出「投降」为止。与身为德特立修学生的琪拉不同,梅莉达是弗立戴斯威德生。倘若考虑到今后要在这间学院继续生活,再想想周围女学生们的评价,她应该会很快察觉到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决定吧。 琪拉像是要割舍内心软弱的部分,她大吼道: 「给我击溃他——!」 玻璃宠物们更加快了速度。他们同时高举各自的武器。从前后左右逼近库法,逼近到只剩一步的距离。即将发生的凄惨光景,让观众席的女学生们发出哀号,捂住眼睛。然后,位于对面高台的梅莉达则是—— 直到最后,都一直看着搭档的身影。 啪锵————!发出了截至目前最为激烈且清澈的声响。 瞬间,沉默笼罩整座庭园。音色的余韵无边际地回荡在高空中。捂住眼睛的女学生松开手心,惊讶地倒抽了口气。看到同样光景的琪拉,双脚无意识地退后两三步。 「骗……骗人的吧……!」 库法他——并没有被打倒。 他从直立的姿势往前踏一步,摆出斜着身体的架势,同时挥出右拳。靠反击粉碎了从正面逼近的玻璃宠物头部。从其他三个方向挥落的武器在交错点重叠起来,没有一把碰触到目标。 头部被粉碎的玻璃宠物崩落。库法从玻璃块中收回拳头—— 他这么说: 「我记住了。」 随后,他的全身宛如雷电一般闪耀光芒。 观众席上超过三百人的女学生们,无一例外地忘了声音,被庭园的光景吸引住了。戴着眼罩的军服打扮青年,以美到让人屏住气息的的赤手空拳逐一粉碎玻璃人偶们。 他用手背甩开多佩尔迫不得已挥落的玻璃剑,利用对方气势做出的反击粉碎对方的下颚,顺势将头部撞飞到高空上。他有节奏地踹向从左右两边同时逼近的两只,以最后的回旋踢和扫回的后脚跟分别击溃他们的头。他的军服下摆翻动,有如特技表演一般舞动,于是被卷进踢击的三只多佩尔便同时碎裂散落。 一直说不出话的女学生们总算找回了话语。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毒药失效了吗?」 「不,不对,不是那样。」 武术教官讲话速度稍微快了起来,同时挺身探向前方。 「直到服用解药为止,毒效是不会消散的。那家伙应该还是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什么也听不见才对。」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能办到那种事呢……!」 「有人代替他的『眼睛』——是安杰尔。」 武术教官稍微看向庭园的高台。伫立在高台上的金发美少女,跟刚才一样用蕴含决心的眼神,一直盯着下方看。 尽管是自己教导的学生之一,她的身影仍让教官感到一丝敬畏。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多佩尔只有三种单纯的攻击模式。那个黑色的是透过被殴打的感觉,安杰尔则是透过视觉来分析敌人的举动,一个个连结起来。他们大概是靠思念交流了暗号吧。」 「那种事办得到吗……?」 「当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光是分析敌人的行动还不够,同时必须完美地掌握搭档的『间隔』,才能展开反击。这不是一般的信赖关系能办到的事情喔……!」 武术教官语尾颤抖着,然后以微弱的声音补充说道: 「简直就像那两人互相把性命托付给对方一样……——」 周围响起玻璃的破碎声,像是要盖过教官的声音。 在黑暗当中,库法只依靠梅莉达的思念,让全身跃动起来。 正面有「盗贼」,攻击模式2。 右边四十五度角有「猎人」,攻击模式1。 零点四秒后,左边九十四度角有攻击模式3的「冒险家」—— 每当梅莉达的思念闪过脑海,看不见的敌人身影便会在黑暗中鲜明地浮现。只要按照那些印 象挥舞拳头,传递到肌肤的微弱感觉,就会告诉库法他与梅莉达的连系没有一丝差错。 忽然,全身有种仿佛被波浪抚摸般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呢?库法感到疑问,但不断袭击过来的敌人印象,让他无法停手休息。 在九成身体感觉被封住的现在,只能依靠直觉与经验,还有习惯成自然的卓越平衡感使出踢击。小腿、脚刀与后脚跟横行无阻地踹开敌人影子,在使出后回旋踢之后,又立刻冒出波浪抚摸全身的感觉。 啊——库法察觉到了。 这是欢呼声—— 兴奋到撼动地面的狂热包围观众席。青年在被蒙住眼的状态下,单方面地击溃敌方集团的身影,不分弗立戴斯威德或德特立修,三百人以上的学生都送上热烈声援。 原本那么显著的压倒性战力差距,眨眼间便归零。库法用左右两手的反背拳同时击碎剩下的最后两只多佩尔。掀起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啊……啊啊……!」 敌人仿佛怪物般的猛攻,让琪拉方的关键人物皮妮雅害怕得颤抖着膝盖。库法被眼罩遮住的视线笔直面向她那边时,皮妮雅的喉咙发出「噫!」的微弱哀号。 库法以敌人的大本营为目标,迈出步伐——他在第三步时重心不稳,膝盖落地。观众席发出「啊啊!」的哀号。 「他连要笔直走路也有问题呀!」 「居然能在那样的状态下奋战……!」 听到观众席的交谈,原本被震撼住的琪拉也回过神来。 「冷……冷静点,皮妮雅!显然你还是比较占上风——」 就在琪拉话说到一半时,一阵飒爽的奔驰声穿过高台底下。 点亮苍蓝火焰的「猎人」多佩尔从阴影处跳了出来,朝皮妮雅的背后使出一击。「呀啊!」皮妮雅发出哀号,她忍不住倒落到地面上。 俯视那光景的琪拉,终于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居然还留着一只……多佩尔吗……!」 「猎人」从趴倒在地的皮妮雅背后靠近,还有眼罩随风飘扬的库法从前方逐渐走近。皮妮雅抬起头,她无路可逃,就这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抖个不停。 琪拉狠狠咬紧了牙齿。 仿佛打从心底硬挤出来一般,她的嘴唇吐出苦涩之情。 「……我投降。」 「到此为止!比赛结束——————!」 布拉曼杰学院长那宛如声乐家般的美声回荡在场内,学院乐团吹响高分贝的号角。然后观众席笼罩在仿佛爆发了的欢呼声中。 「——老师!」 瞬间,梅莉达立刻表情扭曲,飞奔到高台下面。她笔直地横跨庭园,专注地奔向对方那边的高台底下。 似乎是思念传递了过去,库法放松警戒,坐倒在地面上。梅莉顺着气势抱住那样的他。 「老师!老师!老师……!」 梅莉达把库法的头仿佛宝物一般紧抱,但没有反应。从庭园外飞奔过来的克莉丝塔会长,在梅莉达眼前秀出一瓶装满液体的小瓶子。 「这是解毒药。」 「……唔!」 梅莉达立刻接过解毒药,拔开盖子。倘若没有任何人在看,梅莉达说不定会自己把解毒药含在嘴里,喂库法喝下。梅莉达将瓶口压在库法嘴唇上,脸靠近到仿佛会亲下去。 她按捺住冲动的情绪,缓缓将瓶子倾斜,只见瓶子里的液体很快就没了。 梅莉达像要抱住库法一般伸出手,将眼罩从库法的双眼上摘下。梅莉达从近距离窥探库法的脸,只见库法静静地张开的眼眸,亮起美丽的光芒。 他扬起精悍的嘴角笑了。 「——哎呀哎呀,难得的美貌都被泪水糟蹋了不是吗?」 「老师……!」 梅莉达甚至忘了学院的大家都在看,她用力抱住库法的脖子。那光景让观众席的女学生们陶醉地叹息,库法虽然有些为难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仍温柔回抱住梅莉达。 有个人物丝毫无法容忍这宛如名画般的光景,从观众席跳了出来。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是奥赛萝女士。她在途中拿起装满毒药的水盆,对学院长与克莉丝塔会长投以怀疑的视线。 「在眼睛和耳朵都被封住的状态下——不可能办得到那种事!一定是搞了什么小把戏!」 「不,奥赛萝女士。药物是我们学生会负责管理的东西。」 听到身为学生的克莉丝塔会长这么冷静地反驳,满是皱纹的脸气愤地涨红。 「既然如此,就是毒药的效果太弱了吧!」 奥赛萝女士这么呐喊,随即自己掬起水盆里的液体,从手心啜饮。克莉丝塔会长「啊!」了一声,还无暇阻止,她便一饮而尽。 在她放下手掌,过了三秒后。 「……呜。」 砰——!的一声,奥赛萝女士脸朝上地倒下。克莉丝塔会长、观众席的女学生和讲师们发出哀号。 「奥赛萝女士!」 「不好了,奥赛萝女士她……!」 学院长感叹地俯视她的丑态,伴随着叹息说道: 「来个人立刻把她送到医务室……需要再多准备一份解毒药了呢。」 就在学院长目送被搬上担架送走的奥赛萝女士时,这次换别的人物前来挑毛病了。跟第一场考验结束时如出一辙地逼近学院长的是琪拉·艾斯帕达,她这次又得认命接受非她本意的结果。 「这样太不公平了!她并不是因为战术而获胜,而是多亏了搭档的能力值!就考试过程来看,应该可以判定是我获胜!」 「别无理取闹,琪拉学妹。」 这么劝诫琪拉的,并非布拉曼杰学院长,也非克莉丝塔会长。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总室长妮裘·托尔门塔,从连接宫殿里的大门那边现身。 出乎意料的人物提出的劝告,让「王子」也不禁感到畏缩。 「室……室长……?」 「你已经忘了学院长说过的话吗?选拔战未必只是竞争胜负的比赛。你能对在这里的各位发誓,你当真是堂堂正正地战斗了吗?」 「——呜!」 「而且,假设你与皮妮雅学妹具备跟他们同等的潜能,你们真的能办到完全一样的事情吗?」 琪拉终于沉默了下来。妮裘室长摇了摇头,同时补充道: 「至少我是办不到的。」 然后妮裘室长在至今仍眼中泛泪的梅莉达面前跪了下来,拉起她的双手。 「对不起,梅莉达学妹。请原谅我在学院长室的失礼。」 「咦……?」 「你无庸置疑地是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劲敌。是值得我们全力一战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月光女神候补生喔。」 她站起身退后一步,高声地拍响手掌。观众席的德特立修学生仿佛在追随她一般跟着鼓掌,这股潮流蔓延开来,所有女学生都热烈鼓掌,祝福第二场考验的胜利者。 梅莉达害羞地低下头,她的眼眸又亮起泪光。 因为先前一直坐着,库法为了衬托梅莉达,双脚使力想站起来。但在途中重心不稳,又再次坐倒在地。梅莉达看似担心地用紧张的声音问道: 「老师?」 「没……没问题。这并非受伤,而是毒素似乎还残留在体内的样子……」 听到他们对话的学院长连连点头,向克莉丝塔会长发出指示。 「香颂小姐,请送梵皮尔先生与哈斯兰小姐到医务室——啊,安杰尔小姐、艾斯帕达小姐,请你们留在这里,还不要离开。」 lesson:6 ~倘若此处是天空,你便是明月~ 十月的第一周,第七天。 与姐妹校的交流会也到了最后阶段,隐约有种哀伤的氛围笼罩着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所有女学生都想要珍惜每个片刻,浮现出看似焦急又依依不舍的表情。 假日也是,几乎所有学生都会离开宿舍塔,校舍塔充满活力。 在最多人来来往往的一楼大厅里,可以看见库法与梅莉达的身影。他们在也可称为选拔战象征的巨大玻璃天秤前,确认各个篮子里的玻璃石份量。 挂着「梅莉达」名字的篮子,跟一个月前相比,变得热闹不少。获得的玻璃石票数,可以透过天秤的数值来确认具体数量。 即将参加最终考验的梅莉达,目前的得票数是「两百二十」。 「看来我果然是最不受期待的废物呢。」 「差距很小不是吗?并没有相差到让人沮丧的地步。」 玻璃石堆得最高的,果然还是琪拉的篮子。虽然她目前在选拔战中没什么出色的表现,但死忠票的人气仍然非常稳固。她独占整体约半数的票,莎拉夏、爱丽丝与梅莉达这些一年级生组的得票数则是相差无几。 话虽如此,但对于第一天只有「六」点的梅莉达而言,这是惊人的成长率。根据在第三场考验的结果,也能一鼓作气地提升名次吧。 库法提出积极乐观的见解,梅莉达也立刻回以宛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 「是的,老师。就算是最后一名,我也会努力奋战到最后一刻!」 「就是这股气势,小姐——……话说回来,那个——」 库法这么说道,有些害臊似的将脸往反方向偏。 「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这种姿势,就算是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啊……」 梅莉达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总算回首看向自己。 从旁人眼里看来,会觉得两人像是「不检点的情侣」吧。毕竟梅莉达静静地搂住库法的左手,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尽管露出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梅莉达仍热情地与库法手指交缠。 「对……对不起,老师。我自己也知道这样很没规矩,但是……」 梅莉达这么说道,同时仰望库法的脸,只见她的眼眸立刻湿润起来。 「我实在是无法忍耐……啊呜……」 「不,别这么说,被依赖这件事本身我也深感光荣,而且——」 那股冲动并不是小姐的错。 无论有多么想这么说,库法也无法说出口。 大约两周前,具体而言,是从第二场考验「被操控的舞蹈会」结束后,梅莉达就一直像这样黏着库法。理由很明显。原因出在第二场考验时,她服用了一种药水,提升与库法的思念同步率。 库法所属的白夜骑兵团不用说,就连安杰尔本家、委托人莫尔德琉卿,甚至是梅莉达本人都不晓得一件事——就是寄宿在梅莉达体内的玛那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将库法的玛那切割出来并分给她的东西。换言之,库法与梅莉达在玛那上的连结比任何人都更加强烈,全世界仅仅他们两人而已。 这时碰上了能更进一步提升两人思念同步率的那种药。现在的梅莉达大概产生了把库法当成自身一部分的错觉,因此陷入身体保持距离会非常焦虑的状态吧。 原因很明显。但库法无法对任何人坦白这件事。 因为库法把玛那分给梅莉达这件事实,是这世界上不能被任何一个人知道的绝对秘密。梅莉达身为骑士公爵家的人,她的玛那终究是她本人的东西。她的位阶跟库法同样是「武士」这件事,为了避免遭到怀疑,现在也还不应该公开。 倘若梅莉达真正的血统——也就是她并未继承骑士公爵家的血,可能是母亲梅莉诺亚·安杰尔的私生女这件事实公诸于世,被派来隐匿这件丑闻的暗杀教师(库法)也会跟梅莉达一样小命不保。 话虽如此,但养成学校的女学生们,当然无从得知库法这种赌上性命的内心纠葛。无论在宿舍,在餐厅,在教室,在假日或其他时间地点,女学生们都会看见丝毫不顾众人眼光,抱住彼此的主从身影,要说这些喜欢浪漫幻想胜过蛋糕的少女们有什么反应的话—— 此刻正有女学生集团通过这对主从的背后。身为学生会长的克莉丝塔·香颂似乎正在带领众多德特立修学生参观校内。 「各位同学,接着请看摆设在这边书架上的藏书。这是同时也是本校毕业生的文豪克莉丝·拉特维吉女史,以当时的学院长孙女为模特儿——哎呀。」 白金发少女忽然发现到库法与梅莉达手勾着手的身影,她仿佛把两人当成绘画还什么一般,向德特立修学生介绍两人。 「请看,那位就是传闻中的库法·梵皮尔老师。是唯一一位会进出弗立戴斯威德的男性,同时也是著名的残暴教师,会玩弄少女心。」 「「「请多指教,库法大人!」」」 「请……请等一下,学生会长!我并没有玩弄学生的少女心——」 库法连忙否认,但他现在单手正被稚嫩的一年级生搂着,这样的姿态毫无说服力吧。德特立修学生陶醉地脸颊泛红起来。 「用不着害羞也无妨的,老师!」 「经历第二场考验,情侣之间的羁绊变得更深厚了呢!」 「两位当时的身影,简直就像舞台剧一般,让人小鹿乱撞呢!」 克莉丝塔会长看似得意地呵呵笑,撩起白金秀发。 「结束第三场考验时,他们两位究竟会变得多不检点呢?各位同学,选拔战又多了一个乐趣呢。」 呀啊!学生们发出欢呼,梅莉达看似害羞地满脸通红。她似乎是想维护家庭教师的名誉,拼命挺身而出。 「不……不是那样的!这是我想这么做,才会……平常都是在忍耐!」 岂止是德特立修学生,整个大厅里的少女都发出仿佛要爆炸般的哀号。库法判断再这样下去,当真会颜面扫地,他试图趁早转身离开。 「小姐,我们到外面散步吧。尽可能到安静的地方……」 「安静的——他们要去没有人烟的地方耶!」 「他们要私奔呢!」 已经是不管说什么,骚动都只会愈来愈大的状况,因此库法与梅莉达急忙逃离了校舍塔。兴奋的尖叫欢呼声一直追赶着两人的背后。 逃到四季花朵同居一室的克莱尔杜温室后,库法与梅莉达才总算能喘口气。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呵呵笑了起来。 「小姐。你不觉得最近学院的气氛变好了吗?」 「是呀……甚至让人很舍不得选拔战就快结束了。」 调整好呼吸的两人,再次自然地勾起手臂。 仿佛要紧抱住有限的时间一般,两人缓缓地一步一步踩着石版路前进。梅莉达眺望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同时忽然低喃道: 「还有,要是能知道为什么变成由我出场选拔战……如果能知道『犯人』掉包彩绘玻璃的目的,就没有什么会感到不安的事情了。」 「小姐,关于这件事——」 库法想了一下该如何说明,继续说道: 「……就交给学院长与学生会的人处理吧。这恐怕不是我们趁空档思索就能解决的问题。小姐首先必须倾注全力跨越选拔战最后的考验,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啊。说得也是呢。」 「……对小姐而言,应该有其他最担心的事情吧?」 梅莉达的手比刚才更用力了些。 仿佛在注视远方某处一般,她的红色眼眸眯细起来。 「……我能在第三场考验中赢过爱丽吗?」 「小姐知道自己的能力值屈居下风。为了弥补这点,这一个月来不是累积了许多训练吗。请小姐拿出自信。」 尽管库法这么鼓励着梅莉达,但他同时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只有滑落过梅莉达的内心表面。梅莉达真正感到不安的,并不是比赛的胜负。 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吧。梅莉达摇了摇头。 「我想我真正害怕的,是在比赛结束之后,我跟爱丽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 「小姐……」 「老师曾听我说过,我和爱丽丝从几年前开始,一直绝交到最近的事情吧?」 库法微微点了点头。梅莉达紧抓住库法强壮的手臂,继续说道: 「以前的爱丽是非常爱撒娇的孩子。她总是抱着我的背后不放呢。明明是同年纪,但对我而言,爱丽是个娇小可爱的妹妹……后来我们一直分开生活,所以我现在一定也依旧认为她是比我柔弱的女孩。明明在我们分离的期间,她也成长了不少才对。」 是因为这样吗?梅莉达这么说道,她的声音微弱得仿佛要消失一般。 「她是不喜欢我这样吗,不喜欢身为废物的我摆出姐姐的态度。爱丽丝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毕竟别说是我,在一年级生当中,她可是最厉害的模范生呢。既然如此,或许应该按照奥赛萝女士所说,认清自己的立场与爱丽往来……」 「小姐。」 库法停下脚步,在梅莉达身旁跪下。他以自己的眼神承受梅莉达在说话的同时渐渐低下的视线。 「我认为小姐需要的,并不是认清自己的身分。」 「咦……?」 「还有爱丽丝小姐需要的是更积极地把话说出来。在我跟萝赛蒂小姐的眼里看,她还是个很爱撒娇的孩子。她是在跟小姐撒娇,认为小姐明白她根本没说出口的话喔。」 周围没有任何人在,所以还好,假如这番发言被骑士公爵家的人听见,库法的人头可能会落地。梅莉达惊讶地瞠大了眼,库法趁这时继续说道: 「这是个好机会。小姐,在第三场考验对上爱丽丝小姐时,请你们尽量沟通,直到彼此都能接受为止。那里没有唠哩唠叨的奥赛萝女士。我跟萝赛蒂小姐也只会从远方守护着你们。还有最重要的是——小姐丝毫没必要担心你们的关系会破裂喔。」 「为……为什么老师能这么断言呢?」 「小姐喜欢爱丽丝小姐吗?」 库法反问梅莉达。听到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梅莉达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唯有这件事,蕴含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的坚定思念。 「……最喜欢了!」 「彼此喜欢的人会进展得很顺利,就像我跟小姐一样。」 库法浅浅地微笑,站起身来。 风吹过较低的位置,晃动梅莉达的裙子。仿佛要远离寒冷一般,金发美少女轻轻将脸颊凑近青年的军服。 「……谢谢你。老师真的是老师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库法一边苦笑,同时以优雅的眼神询问: 「担心的事情已经不要紧了吗?」 「是的,托老师的福!」 看到梅莉达灿烂的笑容,库法的内心也明亮起来。 彩绘玻璃的事情暂且保留吧。关于梅莉达与爱丽丝的不和,之后也是由当事者们设法去处理的问题吧。只要能跨越接下来的第三场考验,漫长的月光女神选拔战也将划上句点,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长达一个月的「锁城」也会解除。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会让梅莉达感到不安的事物了。 ——所以之后是自己的问题。 就连梅莉达也不例外,几乎所有留宿在这间学院的人都不晓得的问题根源。库法必须跟那个白夜骑兵团派来的黑衣特工布拉克·马迪雅做个了结才行。 决定一切命运的时刻,正一分一秒逼近。 「终于就是明天了呢……」 十月的第一周,第七天—— 库法凝视即将到来的命运交岔路口,这么低喃了。 ? ? ? 那一天,就某种意义来说,葛拉斯蒙德宫笼罩在异样的氛围中。 金碧辉煌的玻璃宫殿没有半个人影。明明如此,包围宫殿的「废校舍」高墙上,却架设着观众席,今晚,选拔战最盛大的活动即将开幕,挤满观众席的女学生们正殷殷期盼着那一瞬间的到来。 其中一角。观众席呈阶梯状,在基底部分可以看到库法穿着军服,腰上佩戴着爱用的黑刀。即将面对与强敌的死斗而绷紧的神经,正敏感地压迫着周围的空间。但所幸有些阴暗的那个地方,并没有女学生的身影。 唯一跟在他身旁的少女伙伴,看似不满地甩了甩红发。 「我还是无法接受耶。」 「拜托你了,这一点请勉强让步吧,萝赛蒂小姐。」 看到眼前即将赴战场的库法,萝赛蒂不满地鼓起脸颊。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老想要单独行动呀。你要跟那个叫布拉克·马迪雅的家伙做个了结对吧。你已经推测到那家伙人在哪里了吧!既然这样,也带我去嘛。这次我一定不会变成绊脚石的!」 「我信赖你的实力,但不是这个问题,那个……——」 库法话说到一半,暧昧地闭上了嘴。 库法确实已经推测到布拉克·马迪雅的真面目。这一个月来,不自然地跟梅莉达接触的人物,除了「她」没有别人。如果库法推测错误,就更令人好奇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以什么为目的—— 尽管好几次这么说服自己,但还是有种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宛如荆棘般的异样感让库法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正因为我信赖萝赛蒂小姐,才会这么做。我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就在萝赛蒂对库法暧昧的说法感到疑惑时,布拉曼杰学院长宛如小提琴般的声音从头上的观众席传来。 「各位同学,请安静!请安静!长达一个月的第五十届月光女神选拔战,终于也到了最后一场考验。第三场考验『奇迹之城』即将开幕!」 女学生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周围的基底嘎吱作响地抖动着。 大概是学院长高举了手指吧。像平常那样间隔一会儿后,观众席安静下来。 「就如同事前发表的一样,第三场考验是所有小组一起争夺分数的大混战。我们在此重新确认考验的概要吧。」 学院长啪一声敲响手指,只见葛拉斯蒙德宫的外观整个转变。原本带青色的色彩消失无踪,透明度一口气增高了。变得能清楚看透宫殿内部的情况,对四处徘徊的玻璃宠物们的举动,也能了若指掌。 伴随着女学生们惊讶的声音,学院长继续说明: 「就像这样,进行第三场考验的期间,葛拉斯蒙德宫会变成这种特别的设计。从外面可以仔细看透里面的情况,但从里面还是跟平常一样,无法得知墙壁对面的光景。如此就能公平地进行比赛,同时我们也能从外面详细掌握候补生们战斗的模样——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可以透过气息感受到学院长在用视线寻找不见人影的库法与萝赛蒂。这种设计大概不光是为了观战的女学生们,同时也是顾虑到库法等人要监督梅莉达与爱丽丝的安全吧。 学院长环顾了观众席一圈后,再次拉高音量说道: 「比赛是四个小组一起上场的大混战。所有人互相争夺别在各个成员胸前的勋章,限制时间结束后,维持最多分数的小组将获得胜利。直接的攻击、间接的妨碍——在第三场考验中,为了得到勋章,会使用各种手段吧。心脏不好的学 生请多加留意!」 学院长的声音蕴含着热度,她像是在演戏一般张开双手。 「而且在宫殿里,玻璃宠物们的妨碍将会阻挡候补生的去路。在这次的选拔战中是格外严苛的考验。梅莉达同学小组的出发地点是正门,爱丽丝同学是后门,琪拉同学是地下保管库,莎拉夏同学则是从顶楼的服装室开始行动。等所有小组成员各就各位后,便开始本次考验!」 比赛开始前的紧张感让观众席再次沸腾起来。库法在头上感觉到那阵骚动,同时转身背对着伙伴。 「那么,萝赛蒂小姐,请你仔细地在旁观看姐妹吵架的结局。如果发生了意外状况,小姐们就麻烦你了。」 「好是好啦……你也要多加小心喔,我说真的。」 库法举起手回应像机关枪似的盖过来的声音,消失到黑暗的深处。 在家庭教师们悄悄商议时,葛拉斯蒙德宫的正门前可以看见梅莉达全身穿上演武装束的身影。她几乎是一动也不动,拎着比赛用的刀,目不转睛地凝视正面的大门。 或者是更前方——她说不定正假想着应该在宫殿反方向待命的银发堂姐妹的身影。 旁边还能看到三年级的前任月光女神,神华·兹维托克的身影。到目前为止,她一直在选拔战中贯彻辅助角色,如今总算能观赏她直接上场的英姿,她的众多粉丝在观众席上兴奋不已。还有集团拿着亲手制作的旗子,神华对她们挥了挥手,便收到喧嚣的欢呼声。 表情僵硬的一年级生,与优雅的三年级生。此刻有另一名一年级生到达了形成对比的她们身边。是将栗色卷发绑成双马尾的涅尔娃·马尔堤吕。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你好慢喔,涅尔娃。」 梅莉达的视线依然盯着大门,这么说道。涅尔娃窥探着那样的她的脸。 「……你在紧张吗?」 梅莉达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回头看涅尔娃。 「怎……怎么可能。」 「那就好。」 神华「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让学妹们的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人都到齐了呢。最后再一次确认作战吧。」 涅尔娃坚定地,梅莉达则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神华也点头回应,继续说道: 「我们的作战方针是这样——我们放弃分数,致力于展现梅莉达学妹与爱丽丝学妹的单挑。也就是不求在比赛中胜利,而是对学生们展现作为月光女神的品格。为此把其他候补生和玻璃宠物支开,设置两人决斗的舞台,就是我们的任务喔,涅尔娃学妹。」 神华对涅尔娃使了个眼色后,接着注视表情依旧僵硬的梅莉达。 「……我看了能力值表,爱丽丝学妹是个强敌喔。老实说,我并不晓得最后会是谁输谁赢。但是你——和库法老师认为有胜算对吧?」 对于这个问题,梅莉达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神华也闭上双眼,缓缓点头回应。 「既然如此,我就照你们的意思行动吧。」 就在这时,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声音从观众席那边传了过来。看来似乎是所有小组成员都已各就各位,准备好要开始进行考验了。 「很好!候补生们请多加小心,观战的各位同学请拭目以待。第三场考验『奇迹之城』,现在正式开始!梅莉达同学、爱丽丝同学、琪拉同学、莎拉夏同学,你们准备好了吧——那么,比赛开始!」 惊人的欢呼声遍布地面,凛然地撼动了梅莉达的脚边与葛拉斯蒙德宫。 神华将手绕到腰上,高声拔出剑士位阶的长剑。 「我们上吧,爱丽丝学妹在等着呢!」 「「是!」」 涅尔娃拔出斗士位阶的锤矛,梅莉达也同时拔出武士位阶的刀。三人手持武器,奔向金碧辉煌的宫殿。 慎重地在大厅内前进几步后,庄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三人不禁回头看,只见巨大的正门关闭了起来。两只女武神坐镇在门前,高高地交叉起玻璃剑。几道光芒仿佛要爬过门扉的接合处,一闪而过。 『今晚除了候补生等十二名人物,不准任何人进入宫殿!』 『而且也不容许退出宫殿!退路已经封闭起来了。前进吧,少女们啊!』 梅莉达回想起首次造访这座宫殿时听说的,她们是正门「钥匙」的事情。某人光滑的手搭到梅莉达不禁紧绷起来的肩膀上。 「我们原本就不打算回头了。」 神华大胆无畏地瞪了女武神一眼,转身离开。在她可靠的双手带领下,梅莉达也朝着宫殿深处再度迈出步伐。 「学……学姐,你认为爱丽她们会采取怎样的路线进军呢?」 「包在我身上,我已经跟库法老师讨论过几种方案了。你先尽量保留体力(hp)与玛那(mp)。涅尔娃学妹,就拜托你保护梅莉达学妹喽。」 神华一边明确地下达指示,同时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她没有一丝迷惘的脚步,让梅莉达与涅尔娃互相对望并点了点头后,也跟在她后面。 不可思议的是,三人一踏入宫殿里,就完全听不见观众席发出的声援。墙壁对面的情况也是,虽说墙壁全部是玻璃制,却变得无法完全看透。这种设计就跟学院长说的一样。 尽管如此,从宫殿外面应当还是能清楚掌握候补生的一举手一投足。三百人以上的眼睛观看着所有小组的比赛过程。 梅莉达心爱的那名青年家庭教师,他的视线也掺杂在这当中。不能展现愧对他的战斗。 『希望小姐可以为了我的名誉,让这个会场里所有的观众都知道,我的指导并没有错误。』 梅莉达想起公开赛那天,库法在竞技场休息室对自己说的话。当时的梅莉达把体力和玛那都绞尽到极限,将库法传授给自己的智慧与技能活用到最大限度,非常拼命才从与自己同等的涅尔娃手中艰辛地夺得一胜。 就在同一天,爱丽丝从更遥远的高处飞越梅莉达的通过点,岂止是同校学生,甚至获得所有来访者的热烈喝采。在第三场比赛与她的小组对战时,梅莉达甚至无法直接与她展开激战。 那时被迫切身感受到与堂姐妹之间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没想到必须弥补那实力差距的日子,居然这么快就到了。状况与那时不同。不过,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就这层意义来说,重量是一样的。梅莉达为了敬爱的家庭教师的名誉,而且也为了自己本身的尊严,必须获得胜利才行。 对那个以绝对强者的身分,君临校园的爱丽丝·安杰尔—— 「停住!」 忽然传来裂帛般的声音,把梅莉达的意识拉回现实。神华的手臂锐利地高举到眼前的同时,无数子弹射穿前方的空间。 梅莉达等人躲到走廊的转角。子弹断断续续地跳起,削掉玻璃墙壁。对方小组中似乎有远距离攻击位阶的枪手。 「宾果……是普莉丝学妹!爱丽丝学妹和黛西学妹似乎也在那边。」 神华从墙壁边谨慎地探出头,确认接触到的敌人小组。 就在这时候。待在梅莉达身旁的涅尔娃,突然转头看向后方。 「——呜!」 位于集团背后的「第四人」抽动了一下,僵硬住身体。她是何时接近的呢?敌人经过别的转角,从梅莉达等人经过的通路现身。高举法杖的弗立戴斯威德二年级生,名叫黛西·朱恩。 「咕!」 明知奇袭已经失败,她仍气势猛烈地挥下法杖。涅尔娃在法杖击中前挥起锤矛迎战。金属声响与火花扩散开来。 神华露出宛如女演员般的 惊讶表情。 「夹击?那么,爱丽丝学妹她……!」 就在神华倒抽一口气时,梅莉达注意到了。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是从左横越到右的子弹暴雨,而在穿过子弹雨前方的正面大楼梯上,宛如雪一般冰冷的视线注视着这边。 吹散着白银玛那的爱丽丝·安杰尔,宛如冰雪女王一般俯视梅莉达。 「……爱丽!」 梅莉达不知不觉地用力握紧手中的刀柄。神华看向在后方激烈对峙的涅尔娃与黛西,还有不断闪起枪口焰的转角对面,然后她仰望占领正面大楼梯的爱丽丝身影,用力咬紧了嘴唇。 「梅莉达学妹,在这里继续战斗,对我们是压倒性的不利喔。你先走吧!」 「咦,可是……」 「别管那么多了!黛西学妹她们就交给我和涅尔娃学妹应付。我们也会在这里绊住莎拉夏学妹和琪拉学妹她们,你去跟爱丽丝学妹做个了结吧!」 神华以强烈的眼光这么说道后,便从转角冲了出去。几颗枪弹横跨通道后,突然停止了。可以听见几次武器互相撞击的激烈声响。 梅莉达有些迷惘地转头看向后方。二年级的黛西与涅尔娃依旧激烈对峙着。从这边看不见涅尔娃的表情。 相对的,推压长杖的黛西一脸嘲讽地扬起嘴角。 「我不会碍事的,毕竟我们也希望一对一嘛。」 「……唔!」 梅莉达咬紧嘴唇。涅尔娃果然还是背对着梅莉达,什么也没说。她连说话的余力也没有吧。虽然很想现在立刻过去助阵,但就如同神华所说的,在与爱丽丝对上前,梅莉达不应该消耗hp和mp。 在犹豫几秒后,梅莉达迅速回头,前往大楼梯。既然如此,只能尽快打倒爱丽丝,完成梅莉达等人的目的。涅尔娃面对二年级的黛西,能撑到什么地步,就是附加给梅莉达的时间限制。 「爱丽!一决胜负吧!」 「…………」 梅莉达一边握紧刀,同时奔上楼梯。但不晓得是怎么回事,爱丽丝忽然转过身,飞奔到通路的反方向。 她是想移动到更宽广的场地吗?尽管感到焦躁,梅莉达仍追踪着她的银发。横越漫长的通道,穿过尽头的门扉,好几次经由楼梯从广阔宫殿的楼上到楼下,然后又到了楼上—— 「等等,爱丽,你适可而止吧!你打算逃到哪里?」 「…………」 堂姐妹的追逐战最终甚至到达宫殿的最深处。一推开格外巨大的玻璃双门,只见门后是葛拉斯蒙德宫的宝座之间。 玻璃打造的狭长大厅,以及众多支撑高大天花板的粗壮柱子。红色的玻璃地板直线延伸下去,银发少女背对着这边,伫立在途中。 前方已经无路可逃。 梅莉达将刀摆在下段,以滑步慎重地缩短距离。 「来吧,你已经逃不掉了。跟我一决胜负!」 「…………」 爱丽丝缓缓转过头来,以冰雪般的眼神贯穿梅莉达。 几秒钟的静寂—— 辉煌火焰从梅莉达全身喷射出来,随后玻璃在她脚边爆裂。 「啊啊!」 梅莉达凛然地散发气势,同时宛如弓箭一般突击。她让刀尖从下段弹起。在刀尖仿佛要被吸入颈项的前一刻,爱丽丝的左手朦胧一闪。 爱丽丝以让人屏息的流畅动作拔出长剑,迎战梅莉达的刀。在两人眼前冲撞的刀身迸出炫目的火花。双方的玛那压力让空间嘎吱作响。 第一招被挡住的梅莉达,接连着挥出原本往后方拉紧的左手。左手心握着的刀鞘划破空气。爱丽丝瞬间转动全身,将刀身与刀鞘连同梅莉达的身体撞飞。 「还没……还没完!」 梅莉达勇敢地往前踏步,使出一气呵成的连续攻击。她不停挥落右手的刀与左手的鞘,对爱丽丝发动猛攻。面对没有片刻中断的剑击乱舞,看起来就连「圣骑士」也被迫采取防御战。 梅莉达的全身仿佛在跳舞般地转动,还有追随在后的刀之轨迹。瞬间辉煌闪耀,化为冲向敌人的流星。慢一步飞舞散落的黄金火焰,狂暴且高贵地替空间增添了色彩。 爱丽丝的双手仿佛朦胧幻影一般激烈挥动,不断弹开横行无阻地袭来的所有剑闪。像是要灼烧眼睛的火花飞溅在两人周围。梅莉达挥刀,爱丽丝甩开。梅莉达击出刀鞘,爱丽丝将之敲落。双方同时右手往后收紧,宛如照镜子一般解放开来。 刀与长剑激烈冲撞,在惊人的风压扩散出去的同时,脚边的玻璃呈放射状碎裂。劈哩——!响起仿佛劈开空间本身一般的破碎声。 「…………」 两人就这样武器相撞,爱丽丝依然面无表情,始终一言不发。将激烈的感情寄托在刀上的梅莉达则是从极近距离嘶吼,与爱丽丝形成对比。 「爱丽!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就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梅莉达更用力地推挤着刀。爱丽丝没有抵抗那力道,退后了一步。 她接着「呼……」了一声,发出大失所望般的叹息。 「莉塔真弱呢。」 「咦……?」 随后,非以往所能比拟的纯粹火焰从爱丽丝的全身喷射出来。 火焰从手心气势猛烈地爬上刀身,在与刀的接触面「啪!」一声地迸出激烈闪光。光是那股压力,就让梅莉达被撞飞到遥远的后方。 「什……!」 梅莉达勉强调整好姿势着地,但堂姐妹从前方喷过来的玛那压力让梅莉达为之战栗。那不是上学期的公开赛时所能比较的。难道爱丽丝无论是在以前的比赛,还有现在都完全没有拿出真本事吗? 「莉塔觉得我为什么会在第一学期的公开赛中,避免与你战斗?」 爱丽丝突然这么询问。梅莉达无法立刻回答。 「咦……咦……?」 「莉塔觉得我现在为什么不跟你战斗,而是逃到这种地方来?」 爱丽丝缓缓举起剑。 在踏向前方的同时,挥落长剑。 响起壮烈的斩击声响,长剑将脚边的玻璃地板劈开成一直线。龟裂的前端甚至到达相隔几公尺的梅莉达脚边。余波粗暴地吹起金发。 爱丽丝看着眼前说不出话的梅莉达,开口说道了: 「那是因为我——不想知道莉塔比我弱这种事!」 玻璃地板爆裂。大小碎片盛大地飞舞起来,还无暇被碎片吸引目光,银发少女便逼近眼前。梅莉达反射性地闪往右边。随后挥落下来的长剑割破梅莉达演武装束的下摆,刺向地板。 不,并非刺向地板。 而是粉碎并贯穿,光是蕴含在长剑上的玛那压力,便让地板爆裂开来。又有龟裂朝四面八方扩散好几公尺,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直击的梅莉达目瞪口呆地注视那光景。 ——能力值相差太多了……! 爱丽丝更使劲地握住贯穿地板的长剑。她在拔起长剑的同时又一记横扫。梅莉达立刻交叉刀与鞘,尽量将能够控制的玛那加压到武器上。 白银剑闪与黄金十字架激烈冲撞,震耳欲聋般的雷鸣穿破大厅。 「咕……呜……!」 尽管维持激烈对峙,但仿佛随时会被撞飞的当然是梅莉达这边。另一边的爱丽丝看起来只是随意地推动手臂而已。她眺望着堂姐妹拼命站稳的模样,像在忍住眼泪一般扭曲了表情。 「……我不想和莉塔处于对等的立场。我想要待在莉塔的『底下』。」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塔,我呀,实在是受不了要站在『最前面』这种事 !」 她伴随着语尾使劲握住长剑,将梅莉达往后方撞飞。梅莉达踉跄退后了几步,爱丽丝轻易地走近梅莉达身旁。那几乎连剑术的动作都称不上。她就像拿着玩具剑的小孩一般,使出有绝大威力的斩击。 「我讨厌引人注目,讨厌受人瞩目,讨厌必须做出那种行为的自己,讨厌得不得了!我想要当『第二名』!我想要跟在闪耀发亮的某人后面——我想跟在莉塔身后,被莉塔照耀着!像以前那样!」 互相撞击的刀身迸出惊人的纯粹火焰,让梅莉达整个人重心不稳。她为了避免被一击砍倒,已经分身乏术。爱丽丝还是以快哭出来的表情,俯视渺小战士那样的身影。 梅莉达凛然地瞪着堂姐妹,开口反驳: 「……正如我所愿!既然这样,就照你想的去做啊!」 「可是莉塔比我弱不是吗!」 爱丽丝将长剑往左右挥砍。梅莉达不禁往后跳,爱丽丝看准这点,长剑的尖端挥向上段。 「『神圣起源(divine rise)』!」 纯粹火焰喷射得更高,仰望那火焰的梅莉达惊讶地瞠大了眼。她瞬间压低重心,收回鞘里的刀发出「叮」的声响。 「『始传——」 不过,有一瞬间没赶上。爱丽丝的攻击技能先一步发出咆哮,强烈击中玻璃地板。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金发美少女的身影伴随被割碎的玻璃碎片一起被吹飞到空中。 「——呀呜!」 没能做出护身倒法便冲撞上地板,梅莉达滚落到宝座后方。 爱丽丝俯视根本比不上自己的对手,仿佛在感叹似的蹙起眉头。 「……为什么莉塔变得这么弱呢!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成为『能力者』呢!为什么你直到最近都一直在逃避我呢?」 「那是因为……!」 「为什么莉塔是废物呢!为什么会被称为『无能才女』呢!为什么你被坏心眼的女孩们嘲笑,也只是笑着敷衍过去,完全不还以颜色呢?莉塔明明是我憧憬的大姐姐……别让我看到你那么没出息的样子嘛!」 轰!惊人的纯粹火焰喷射出来。爱丽丝激动地挥起长剑,气势汹汹地发动猛攻。梅莉达在千钧一发之际翻滚到后方,避开直击。 她采取护身倒法勉强跳了起来,大口喘气。 「这样啊……我以为觉得羞耻的是我,但爱丽也一样怀抱着悲惨的心情呢……」 「对呀……!因为是莉塔的事……我就好像自己的事情一样觉得好难为情……!」 所以——她像是硬挤出来一般,从喉咙发出声音。 「这场选拔战,我希望莉塔能获胜。我希望你能爬到比我更高的地方。但是莉塔很弱……我觉得只能自己主动堕落到下方!」 「这么说,你……!」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睁大了眼。 「你是自己在泳装上动手脚的……为了故意降低得票数……?」 「…………」 爱丽丝没有回答。她依然露出内心被揪紧一般的表情。 ——那就跟答案没两样了。梅莉达再次低下了头。 「我真是笨蛋……根本不晓得自己把爱丽逼到了这种地步……!」 因为自己成了废物—— 因为自己是并非圣骑士的「无能才女」,和爱丽丝的关系变得不对劲了。 既然如此,要重新来过的方法只有一个。 梅莉达擦拭嘴角,缓缓爬了起来。 她用力握住右手的刀,从正面盯着爱丽丝看。 「——爱丽,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的确是直到最近,连让玛那觉醒都办不到,被称为『无能才女』的废物。但是……你说我比你弱?自以为是也该有个限度!」 「……呜!」 爱丽丝咬紧下唇,在拉紧长剑的同时压低腰部。 「你明明就比我弱……!」 她以爆发般的气势一蹬地板。梅莉达钻入下方,回避爱丽丝速度快到可怕的横扫。接连又是二闪、三闪。爱丽丝仗着她高强的能力值,片刻不停地挥落剑击之雨。 看到只能四处逃窜的堂姐妹身影,她一边高举长剑,同时宣泄内心的激情。 「我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清楚!我知道自己跟其他人的立场不同!知道自己跟莉塔的能力值差距!无论我多么讨厌引人注目,已经没有任何人站在我前方……因为我变成了最前面的人!因为莉塔从我前面消失了!我已经无法变回莉塔的妹妹了!」 刀身互相冲撞,梅莉达被狠狠弹回后方。 打起来一点意思也没有的战斗,让爱丽丝流下空虚的眼泪。 「因为我们是『能力者』,只是感情好是不能待在一起的……!」 随后,爱丽丝在头上高举的长剑,迸出激烈的光芒。 宛如刀刃一般被磨亮的纯粹火焰,仿佛要斩断所有事物,窜向天空。 「『神圣起源』!」 梅莉达立刻反应过来。这次她预料到对方会使出攻击技能,在爱丽丝呐喊招式名称的瞬间弯下了腰。她更用力握紧收纳在刀鞘里的刀。 「『始传拔刀』!」 「没用的!」 爱丽丝仿佛要击溃堂姐妹的抵抗般,她将长剑往后收紧,同时缩短两人间的距离。在她往前踏出的脚边,玻璃地板「劈哩!」一声地粉碎散落。 「莉塔是赢不了我的!」 爱丽丝挥动长剑攻击。银色光辉从头顶高处笔直窜向梅莉达的肩膀。灌注在刀身里的玛那压力,化为惊人的冲击波,劈开空间。 然后,面对逼近眼前,仿佛要劈断自己的银色光辉,梅莉达撑到千钧一发之际,看清拔刀的时机——就在她猛然瞠大双眼的瞬间。 与在远方注视着相同光景的库法同时呐喊: 「「就是现在!」」 黄金火焰化为流星奔驰。从刀鞘被拔出来的刀,在那一瞬间发挥超越爱丽丝长剑的速度,描绘出与从头上逼近的银色剑闪交叉的轨迹——从侧面敲向爱丽丝握着刀柄的右手背。 「咦……?」 尽管只有一刹那,在爱丽丝全身僵硬住的瞬间,梅莉达咆哮: 「——『羽斩』!」 更加剧烈的辉煌火焰疯狂肆虐,她硬是使劲地挥刀。刀身难以承受压力,爆裂成碎片,同时气势猛烈地把长剑从爱丽丝的右手吹飞。 「痛……呜!」 在这场战斗中,爱丽丝首次发出痛苦的声音。这也难怪。发动攻击技能时,大半玛那都集中在武器上,相反地,身体的防御则薄弱到处于危险状态。倘若对方的攻击技能在这种状态下直接命中——无论能力值有多大的差距,都无法承受仿佛要贯穿骨头的痛楚。 趁对方感到畏缩的空档,丢掉刀的梅莉达往前踏步,扑向对方内侧。 「你刚才还真是口无遮拦呢。」 梅莉达举起气势汹汹的右拳。拳头发出沉重声响,钻进爱丽丝的心窝,她忍不住将身体弯成ㄑ字形,同时发出「嘎呼……!」的呻吟。 梅莉达能够清楚想像到,在堂姐妹的脑海中,八成闪过一丝惊叹。 「「「格斗?」」」 那一瞬间,观众席上超过三百人的女学生们骚动起来。她们从刚才开始,焦点就一直锁定在宝座之间演出激战的安杰尔姐妹身上。以压倒性的能力值保持优势的爱丽丝,武器忽然被吹飞,同时遭到惨痛的反击。 另一方面,梅莉达则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她勇敢地缩短距离,进行追击。俐落的右直拳砸向爱丽丝的脸颊,紧接着膝撞、前踢、二连侧踢有节奏 地击中对手。遭受到流窜过全身的痛打,就连爱丽丝也不禁踉跄了两三步。 自己的武器不在手边的状态下,要如何缩短与对手的距离,又要如何应付对手的攻击?爱丽丝完全想不到凭赤手空拳拉开间隔的方法。 「如果对手拥有身为圣骑士的压倒性力量——只要摧毁对手『身为圣骑士』这点就行了。」 库法现在正走在某个能俯视观众席的高处。是没有任何灯光的楼梯。他一边不停向上爬,同时观看着远处葛拉斯蒙德宫的战况。 跟刚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凶猛地发动攻势的学生身影,让库法看似愉快地扬起嘴唇。 「只会固执于位阶,便是二流……我家小姐可是全身皆武器喔。」 回旋踢漂亮地命中侧头部,爱丽丝连架势都摆不出来,脚步踉跄。她迫不得已地伸出右拳,也被梅莉达连同手臂抱紧一般捕捉住。 「拉开间隔的方式太不像样了!」 梅莉达顺势将爱丽丝扔出去,敲向地板。爱丽丝发出「嘎呼!」的呻吟,梅莉达从正上方踩在爱丽丝的心窝上。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灌注了玛那的第二记踢击,粉碎在爱丽丝背后的玻璃。梅莉达一边跨坐在她身上,同时握紧右拳。 「……对不起喔,爱丽。」 微弱的忏悔被喷射出来的辉煌火焰抹消。宛如铁锤一般挥落的拳头击中爱丽丝的胸口,黄金火焰甚至穿破到背后。内脏遭受到激烈冲击,爱丽丝发出不晓得是第几次的痛苦哀号。 「咕……呜呜!」 爱丽丝抬起双脚,不顾一切地踹开梅莉达。她仿佛要逃离野兽的孩童一般爬起,朝着滚落在远处地板的长剑光辉飞奔而出。 库法俯视她的背影,微微扬起嘴角。 「还有,千万别忘记……『那个间隔』是武士最擅长的领域!」 「『幻刀二鉴……————」 在库法确信胜利的同时,梅莉达发动了第二个攻击技能。黄金火焰在被磨亮的同时,缠绕到缓缓高举,没有持刀的双手上。 爱丽丝猛然惊觉地转过头,同时梅莉达也俐落地踏向前方。 「『岚牙』!」 在交叉的同时挥出的双手手心射出了玛那之刃。玛那之刃瞬间奔驰过几公尺的距离,从左右两边同时击中爱丽丝的背后。十字形状的冲击从后方一鼓作气地贯穿爱丽丝,剩余的火焰飞散到空中。 「呜……呀啊!」 爱丽丝承受不住,身体前弯地倒落了。 她拼命伸出去的手,还差一公尺才能碰到长剑。 「呼……呼……!」 梅莉达一边喘气,同时花费几秒调整呼吸,走近趴倒在地的爱丽丝。脚步声传来,爱丽丝抽动了一下,感到畏惧似的抬起头。 梅莉达自觉到彼此都是满身疮痍,尽管如此,她仍骄傲地挺起胸膛。 「看清楚了,爱丽。我比你更强!」 「……唔!」 「不管你是圣骑士,还是全学年第一名,无论你之后变多强——我无论何时都会比你更往前一步。」 爱丽丝仰望着金发堂姐妹,她的表情仿佛找到被遗忘在过去的宝物一般。梅莉达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轻轻伸手摸向她弄脏的脸颊。 就宛如充满慈爱的圣骑士一般,梅莉达开口说道: 「所以你就放心对我撒娇吧。」 「莉塔……!」 「你无论如何都厌恶的事情,我会全部帮你扛下。」 爱丽丝的嘴唇颤抖着,然后扭曲。 原本伸向武器的手心,仿佛被希望之线给拉过去一般朝向前方。看到这一幕的梅莉达,伴随着包容一切的微笑,张开双手。 「莉塔……!」 银发随风摆动,泪珠宝石散落。爱丽丝扑向梅莉达的胸口。 「莉塔……!我……一直……一直在等……呜呜……!」 「……嗯。你不用再担心任何事情。因为我就在这里。」 梅莉达一直安慰着激动到无法说出完整句子的银发堂姐妹。 就宛如以前在森林发现迷路的幼小少女时那样—— 见证到姐妹吵架的最后一幕,在远方的库法嘴唇上也轻轻刻划出微笑。 「非常精彩,小姐。这次也勉强『幸存』下去了呢。」 在库法俯视的前方,观众席的女学生们似乎也从这对堂姐妹的交谈中受到某些感动,有人拿出手帕擦拭眼泪。在感受性强烈的少女们最前排,也能看见感情朝其他方向爆发的老妪身影。 疯狂挥动手脚的不是别人,正是奥赛萝女士。她一直认为爱丽丝理所当然地会当选月光女神,对那样的她而言,爱丽丝败给照理说只不过是垫脚石的梅莉达这件事,就有如世界整个颠倒过来的震撼吧。 「不可能!这不可能!爱丽丝小姐居然会输给那个『无能才女』!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啊啊啊啊啊!」 倘若拉个骑士公爵家的人来这里,她的人头会立刻落地吧。那样的乐趣就留待下次机会,库法手拿黑刀,继续爬上楼梯。 这里是盖在「废校舍」墙壁的一角,监视塔的中间部分。 沿着漫长螺旋梯前进的库法,爬上通往顶楼的最后一阶。 同时,他对着已经先到的客人背后,斩钉截铁地宣告: 「——将军(checkmate)。」 不是在观众席,而是在这种没人烟的地方观战的人物,没有其他人。 从塔上的眺望台俯瞰葛拉斯蒙德宫的那名少女,听到库法的声音,优雅地转过头来。 带有透明感的黑水晶秀发,在她背后随风飘逸。 「哎呀……穿帮了?」 有些调皮似的吐出舌头,穿着圣德特立修制服的少女这么说。 lesson:7 ~嘲笑的漆黑与隐藏的黑暗~ 晚了些到达宝座之间的神华·兹维托克,看到等候在眼前的光景,不快地蹙起眉头。玻璃地板和柱子被劈开的壮烈决战痕迹。美丽的金发与银发妖精两人,在那正中央互相拥抱着。 ——不,正确来说,是金发少女温柔抱住抽泣的银发少女。 至于胜负结果如何……只要对照两人的模样,可说再明白不过了。 「神华学姐!」 听到从背后追赶上来的声音,神华一边拔剑,一边转过头去。是高举法杖的黛西·朱恩,和拿燧发枪对准神华的普莉丝·奥古斯特。她们分别拿起武器,一同攻击神华高举的剑。 她们并非在战斗,而是假装在战斗,同时以激烈对峙的姿势进行密谈。视线看向宝座之间的黛西,冒着冷汗诉说: 「怎……怎么办,学姐!爱丽丝小姐输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个爱丽丝小姐居然会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落败……!」 普莉丝也咬牙切齿。这两个二年级生向负责教育爱丽丝的奥赛萝女士要求了某些报酬,作为协助选拔战的回报。眼里只看到奖赏的她们,肯定完全没有考虑到反过来被追究责任的风险。 但神华可不同。 她的目的并非协助爱丽丝,而是让梅莉达不引人注目。万一演变成梅莉达当选月光女神的局面,不只是在校内,她也会受到附近养成学校的学生们瞩目。 必须避免那样的状况发生。因为—— 假如神华的猜测正确,梅莉达拥有的位阶并不是「可以公开的事物」。从观战上学期的公开赛那时起,神华就隐约察觉到了。而这一个月陪她进行特训,令那种异样感变成了清楚的确信。 尽管具备骑士公爵家安杰尔的本家血统,梅莉达拥有的位阶,恐怕并非圣骑士…… 她的家庭教师库法·梵皮尔,看来也试图对周围隐瞒这件事情。神华也有同感。倘若担心梅莉达的安危,这种丑闻现在还不应该公开。 因此神华志愿当梅莉达的小组成员,扯她后腿。在第二场考验时,神华将梅莉达的战略透露给对战对手的琪拉,在这场第三场考验中,与黛西、普莉丝两人合作,设下让安杰尔姐妹单挑的舞台。 神华认为如此一来,梅莉达必定会落败。得票数会跟着减少,月光女神的宝座将变得遥不可及,以那个坚强学妹的悲伤和懊悔为代价,暂时能守护梅莉达本身的安全——照理说是这样。 明明如此…… 「梅莉达学妹……你真的是远远超乎我预料的努力家呢。」 神华蕴含着复杂的思绪,注视金发美少女。少女与她的家庭教师库法,屡次突破了逆境。神华设计的绝境,可能反倒变成提升梅莉达支持率的结果。 既然如此……神华俯视点缀自己胸口的勋章。她确认具有一分价值的那勋章,对一直惊慌失措的二年级生两人组,仿佛机关枪似的快速低喃: 「虽然手段有点粗鲁,但就这样发展成混战吧。我会砍向爱丽丝学妹,你们就以梅莉达学妹为目标。找机会夺走她的勋章……不,要破坏勋章喔。如此一来,她实际上等于退出这场战斗——」 「学姐们。」 就在这时候。 响起稚嫩的声音,神华与黛西、普莉丝维持互相对峙的姿势,惊讶地面面相觑。发言的并非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三人一同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 ? ? 稍早前—— 包围着葛拉斯蒙德宫的「废校舍」墙壁。盖在其中一角的监视塔。 军服打扮的青年爬上通往顶楼的楼梯,斩钉截铁地宣告: 「——将军。」 被宣告这句话的,是从眺望台观赏下方景色的黑发少女。她穿着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制服,裙摆随风摇曳。 少女用感到有趣似的表情转过头来,开口说了: 「哎呀……穿帮了?」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喽,淑女。」 「伤脑筋呢。我原本自认为进行得很顺利。」 库法慢慢缩短间隔,同时领悟到自己的异样感不过是杞人忧天。她几乎等于是自白了。少女调皮地吐出舌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但隐约让全身绷紧神经——是备战态势。 库法将左手放到黑刀刀鞘上,右手贴着刀柄,缓缓拉开双脚的间隔。 「你乖乖把收获交出来,然后撤退即可。否则……」 「会变成什么样呢?」 回答是风的低吼。 黑发少女眨眼间便面朝上地被推倒。几乎就在同时发出锐利的金属声响。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逼近的库法,将黑刀刺在石头地板上。 刀尖将少女原本挂在肩上的皮包钉在地板上。 「……男士还真是强硬的生物呢。」 库法无视表情依旧从容的少女,从破掉的皮包中露出来的金属块让他蹙起眉头。用途还是一样不明。但总觉得——有高级品的气味。 在只讲求实用性的白夜骑兵团里,曾经目击到这样的东西吗? 「欸,我好像……小鹿乱撞了起来呢。我还是第一次跟男性贴得这么近。啊,我接下来会被你给予怎样的惩罚呢?」 被推倒的黑发少女朝盖住她身体的库法伸出手。抚摸脖子的冰冷手心感触,让库法的背后流过一抹冷汗。 「……你打算持续那种演技到何时?」 「呵呵……我对这种事有一点兴趣呢。那么,你要怎么做?如果你愿意放过我,我会努力替你服务喔。」 「别说笑了。」 库法在拔出刀的同时,一闪。他挡住从死角逼近的武器。在黑暗中绽放的火花,瞬间照亮用右手挥动武器的少女的微笑。 「哎呀,真可惜。」 少女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库法惊讶地瞠大了眼,并非因为少女的技术,而是她手中握的武器。 「大剑……?」 与少女纤细的手臂毫不相称的厚重大剑。即使是操纵所有下级位阶能力的马迪雅,库法也不曾见过她使用这种武器的场面。 不祥的预感急速膨胀起来,随后便发生这样的事情。 漆黑的玛那从仰卧的少女全身喷射出来。 然后,库法这次当真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不是因为少女的玛那压力,而是库法缠绕在刀上的苍蓝火焰(玛那),从刀身的接触面一点一点被挖走。 这是挖走对方的玛那来吞食的「吸收攻击」。下级位阶的剑士、斗士、武士、舞巫女、小丑、枪手、魔术师、神官——没有任何一种位阶具备这种卓越的异能。 库法立刻跳向后方,将刀放在地板上,单膝跪地。 「失……失礼了!请问贵姓大名……?」 「哎呀,你不是知道我的身分,仍对我出手的吗?」 少女看似意外地坐起身,懒散地伸直双脚,就这样坐着鞠躬。 「我的名字是缪尔·拉·摩尔。继承『魔骑士』位阶的三大骑士公爵,拉·摩尔家的女儿。」 「果然是魔骑士……!」 库法的目标是白夜骑兵团的特工,布拉克·马迪雅,她的位阶是「小丑」。小丑的能力是劣化模仿除了上级位阶以外的七种下级位阶的异能。 既然如此,无庸置疑地操纵着魔骑士玛那的这名黑发少女,在弗立戴斯威德学生加上德特立修学生,共三百人以上的嫌疑犯当中,唯独她—— 肯定不是布拉克·马迪雅假扮的! 就在那之后,立刻从眺望台底下响起女学生们裂帛般的哀号。 库法与黑发少女缪尔也抬起头,同时察觉到异状。 葛拉斯蒙德宫应该一直维持着几乎完全的无色透明,却突然被不祥的血色包围。 当然已经无法窥探内部的情况。这也是考验的一环吗?这种思考瞬间闪过脑海,但布拉曼杰学院长在观众席拉高音量的呐喊声,立刻将库法乐观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冷静一点!大家冷静点!不可以从座位上站起来!」 原本站着警戒的讲师们,也被迫四处奔波,压制慌张失措的女学生们。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是无庸置疑的。 「被摆了一道……!我果然有严重的误会……我先告退了!」 库法迅速对缪尔行了个礼之后,就这样拿着出鞘的刀转身离开。 缪尔没有阻止,目送库法宛如风一般冲下螺旋梯的身影。她看来有些愉快地整理因为被粗鲁推倒,而有些凌乱的制服与头发。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会被杀掉呢。」 少女得意地扬起性感的嘴唇,再一次转过头去。 从玻璃宫殿喷射出来的火焰,开始不祥地照亮没有丝毫光芒的天空。 ? ? ? 「学姐们。」 神华露出被攻其不备的表情,俯视在宝座之间入口这么呼唤这边的学妹。是小组成员之一的涅尔娃·马尔堤吕。 身为梅莉达同学的她,当然不晓得神华内心怀抱的复杂纠葛。神华思索着该怎么掩饰,同时漫无目标地开口说道: 「涅尔娃学妹,这里交给我。对了,你就负责戒备靠近的玻璃宠物们——」 「你们很碍事。」 随后。 才心想涅尔娃的右手如幻影般动了起来,神华的身影便突然消失无踪。 慢了一瞬间后,从远方响起轰隆巨响。难以理解眼前发生什么事情的二年级生两人组,黛西与普莉丝同时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嘎……呼……!」 弗立戴斯威德所有学生憧憬的学姐,半个身体埋在玻璃墙壁里,活生生地吐着血。她高挑的身体猛然摇晃一下,瘫软无力地倒落在地板上。 「学……学……学姐……?」 「你做什么——」 接着发出声音的黛西与普莉丝,也一起被吹飞到后方。 变成粉屑的勋章从在半空中旋转飞舞的少女们身上弹飞出来,掉落到地板上。两人同时被摔向墙壁,冲撞声重叠起来。梅莉达与爱丽丝也不禁察觉到异常,抬起头的姐妹们的视线,集中在宝座之间的入口。 「涅尔娃……?」 只见身穿演武装束,使劲挥落锤矛的同班同学站在那里。铁块在她手掌前端碎裂散落。看到只剩握柄的武器,她一脸无趣地哼了一声。 「真脆弱……居然用这种玩具感情融洽地在用功学习,真是笑死人了。」 她扔掉没用的武器,朝这边迈出步伐。她华丽地展开并披上原本夹在腋下的暗色军服。她把兜帽压低到盖住眼睛,将手心伸入表情被藏起来的部分,气势猛烈地撕下来。 看到被扔向地板的肤色「面具(mask)」,梅莉达大吃一惊,浑身紧张起来。 「你不是涅尔娃?」 随后,不祥玛那从纤细的军服打扮身上喷射出来。那惊人的压力足以匹敌梅莉达的老师库法。吹过来的强风让姐妹的金发与银发飘逸起来。 冒牌涅尔娃将手心高举在头上,接着一鼓作气地敲向地板。 红黑色光辉瞬间从她手心扩散出去。在地板上蔓延,遍布墙壁,连天花板也用血色盖住。神秘的玻璃世界眨眼间转变成恶梦般的光景。 黑色笔记从高高的天花板上轻飘飘地飞落。 『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打扰了。』 点缀着这些文字的三张笔记,掠过梅莉达的眼前,接着燃烧掉落。 神秘黑衣人沐浴在从地板照耀上来的血色光辉中,缓缓站了起来。 『我等这一刻,』『等到不耐烦了,』『安杰尔姐妹。』 『我来揭露』『你抱持的』『他所有的』『秘密。』 黑衣人仿佛滑行似的奔驰起来。她握住左腰的长剑握柄,拔出剑来。 「莉塔!」 爱丽丝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撞向梅莉达,两人缠绕在一起,在地板上翻滚。锐利的剑闪挖开梅莉达刚才所在的空间。同时响起让人汗毛直竖的斩击声。 敌人握着的是真正的杀人武器。无论锐利度或玛那传导率,都跟梅莉达等学生用的模拟剑没得比。一碰就会砍断,刺中要害便会死亡吧。 兜帽底下的视线望向这边。黑色笔记同时缓缓降落到视野范围内。 『真危险呢。』『别随便』『乱动。』 『我弄错』『力道的话,』『会不小心杀掉你的。』 「你……你……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疯狂的黑衣人没有回答,她用左手拔出斗士位阶的锤矛后,随意往前踏步并敲落锤矛。梅莉达与爱丽丝一同跌向后方,随后,便看到锤矛刺在玻璃地板上,破碎。灌注在握柄前端的血色玛那,辉煌地让地板爆裂开来。 『别害怕,』『我只是想要』『你的血。』 「什……什么?」 『即使到了年纪,』『玛那也没有觉醒的』『无能才女。』 『事到如今』『却突然萌芽,』『那个秘密——』 ——必须揭露出来才行。 「……呜!」 没有声音也没有话语的宣告,让梅莉达的背冻结起来。 记忆的盖子开启,与家庭教师的誓言复苏了。关于自己位阶的内疚秘密,直到累积出能抵销那位阶的实际功绩为止,都不能公开。 梅莉达一屁股跌坐在地,无意识地往后退。 随后,两声枪响在宝座之间响起。 黑衣人俐落地反弹飞来的复数子弹。梅莉达惊讶地抬起头,在门扉前可以看见琪拉·艾斯帕达架着双枪的身影。她身旁还有两名德特立修学生,感觉是她的小组成员。 「哎呀哎呀,又是惊奇演出吗?这次我抱怨也无所谓了吧!」 勇猛地打响第一炮的琪拉环顾宝座之间的惨状。三名弗立戴斯威德学生流血倒地,其中还包括上一届月光女神的身影……德特立修的「王子」蹙起端正的眉毛,凛然地绷紧嘴角。 「看来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梅莉达·安杰尔!」 梅莉达抖了一下,琪拉大胆无畏地对她扬起嘴角。 「你退下吧,第二场考验欠你的,就在这里还清!」 「请多加小心,琪拉小姐!那家伙她——」 「第二只猎物就是这个黑衣人!要上喽,各位!」 梅莉达还来不及发出警告,琪拉便宛如敏捷的野兽一般飞奔而出。她的小组成员高声呐喊鼓舞士气,从两侧追随队长的脚步。 双手拎着杀人武器的黑衣人,缓缓站了起来。 『我』『要找的』『只有安杰尔。』 『配角』『退出舞台吧,』『王子。』 随后,相当于刚才数倍的枪声撼动了大厅。还无暇颤抖,超越音速飞来的玛那枪弹,便将手枪从琪拉的双手上弹开。 「咦……?」 琪拉惊讶地张大了嘴,圆刃立刻穿过她身旁,直击她舞巫女位阶的小组成员,以武器为盾牌的她被吹飞到后方。 黑衣人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从左手投掷了圆月轮。她接着抬起的右手手心中,握着魔术师位阶的长杖。 前端闪烁,迸出魔弹。几乎就在同时,这次从左后方传来同学的哀号。 全身被射穿的魔术师小组成员,膝盖一软,倒落在地 。所幸似乎没有严重到流血的伤口,但这并非那种程度的问题。 「王子」的膝盖宛如小鹿一般颤抖着,眼睛看不见的压力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什……这这……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令人震惊的不只是那压倒性的能力值。跟琪拉同样枪手位阶的左轮手枪,还有小组成员使用的圆月轮与长杖,敌人灵活地轮流使用这些武器,从正面践踏粉碎她们的自尊。 神秘黑衣人悠哉地踏出脚,她的脚尖叮一声地踢飞某样东西。 是月光女神选拔战第三场考验的争夺目标——勋章。勋章从琪拉的两名小组成员胸前被吹飞,滚落到她脚边。 黑衣人在琪拉眼前,像是要让她感到焦急似的抬起脚,踩碎了勋章。 『我来』『替你』『烙下』『绝望的烙印。』 「噫……!」 琪拉吓得说不出话,这时,一阵高贵的风奔驰到眼前。 「啊——!」 是上一届的月光女神神华·兹维托克。她伴随裂帛般的气势猛挥长剑,与黑衣人高举的锤矛激烈冲撞。她靠蛮力反弹回去。伴随着像在跳舞一般舞动的卷发,飞溅的鲜血拍打琪拉的脸颊。 她早已身受重伤。她一边用剑支撑着身体,同时朝后方大声喊道: 「梅莉达学妹!敌人的目标是你吧?」 「——呜!」 在远处看着的梅莉达,猛然倒抽了一口气。身旁的堂姐妹看向了她。 上届月光女神的强烈视线射穿了学妹。 「快掉头!」 神华这么说道,并挡住黑衣人的去路。在琪拉还难以推测她们的意图时,梅莉达与爱丽丝互相点了点头,从宝座之间飞奔离开。 『我都选了』『这么』『强硬的』『手段,』 『不会让你』『逃到』『任何地方的。』 黑衣人缠绕着燃烧掉落的笔记,同时踏出脚步。神华立刻举起剑尖,但她已经连站着都是极限了。鲜血从她手上滴落,她不停微微颤抖着。 黑衣人轻轻挥开敌人的剑,接着突然使出锐利的回旋踢。侧头部遭到一踢,神华·兹维托克被吹飞到玻璃地板上。 黑衣人瞥了她一眼,已经连琪拉的存在都不放在心上,移开视线。 『必须』『在他』『登场前』『做个了结。』 无法理解意义的笔记,在琪拉眼前「啵」一声地燃烧掉落时,黑衣人已经改去追踪安杰尔姐妹了。黑影眨眼间便从大门飞奔离开。 一个人被留下来的琪拉,茫然地环顾倒卧在宝座之间的少女们。 「今年的选拔战真的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不禁这么咒骂,候补生的勋章在她胸前空虚地发出亮光。 「她追上来了吗?」 梅莉达一边尽全力奔驰在玻璃走廊上,同时这么大喊。以同样速度追随着她,同时拎着长剑的爱丽丝稍微转头看向后方。 「没有追来。说不定是甩开她了。」 「一定是学姐们帮忙绊住她了!趁现在一鼓作气——」 随后,突然有个人影从转角冒出来,让梅莉达惊吓得心脏跳了起来。 「「哇!」」 双方发出一模一样的哀号,在差点正面撞上前,彼此都煞住脚步。 对方是梅莉达非常眼熟,绑着栗色螺旋双马尾的同班同学。 「涅尔娃!……你是本人?」 「我是本人呀,真没礼貌!我在休息室突然遭到奇怪的家伙袭击!」 一看之下,她甚至不是穿演武装束,而是平常的制服打扮。她仿佛依靠一般握住爱用的锤矛,感到作呕似的环顾葛拉斯蒙德宫整个变样的光景。 「一醒来就变成这样,就算想问是怎么回事,玻璃宠物们又会袭击过来,真的是衰透了……现在究竟变成什么状况,话说考验呢?」 「抱歉,该说现在没空说明吗?总之已经不是那种时候了。」 「莉塔!」 爱丽丝一这么呐喊,便突然推倒梅莉达与涅尔娃。 随后,走廊的墙壁爆裂了。 震耳欲聋的尖锐玻璃破碎声响彻周围。凶狠的黑衣人从墙上开的大洞踢出碍事的碎片,若无其事地在梅莉达等人面前现身。 『哎呀,』『朋友』『增加了呢。』 『我会』『把你们』『一起击溃。』 这么写着的笔记一进入视野,梅莉达便拉起同班同学。 「快跑!」 三名女学生拔腿奔向与袭击者相反的方向。涅尔娃露出快哭的表情,她疯狂挥动手脚,同时大声尖叫: 「真想痛打之前志愿当小组成员的我自己!」 黑衣人马迪雅并没有激动地试图追赶上来。简直像在说没必要那么做一般,充分与猎物拉开距离后,她才总算一蹬地板。 『我要让你们切身感受』『绝对的』『能力值差距。』 在不可能被看到的笔记燃烧掉落的同时,她轻轻往前踏步。 黑衣人的影子化作一阵风,在非常靠近地板处飞翔着。眨眼间便从背后追上涅尔娃,事已至此,勉强转过头来的涅尔娃也做好觉悟。 「真是够了!我就奉陪到最后吧!」 她推开安杰尔姐妹,自己挡住黑衣人的去路。她高举锤矛,随后有一阵黑色疾风以仿佛幻影般的速度穿过她身旁。 『太慢了。』 笔记像是临别礼物一般飘落,锤矛前端同时「砰!」一声地粉碎了。总算自觉到的冲击将涅尔娃摔向墙壁,她瘫软无力地倒落下来。 「涅尔娃!」 爱丽丝把发出哀号的金发堂姐妹推到楼梯上,这次换她挡住敌人去路。眨眼间便逼近眼前的马迪雅,刻意不使用武器,而使出了踢击。 下劈踢落长剑,掌底流畅地接着击中肩膀。娇小身躯的撞击把银发「圣骑士」撞飞到走廊尽头。 『我刚刚才』『在旁边』『看到了』 『你的』『弱点喔。』 马迪雅解除格斗术的架势,立刻一蹬楼梯的扶手。她着地在底下的楼梯口,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自由自在地挥舞长剑。楼梯被砍成碎屑飞舞,光辉宛如飞舞在半空中的血花,这光景让梅莉达把话吞回肚里。 「这太荒唐了……!」 出口被封住,她不得不往回走。马迪雅的影子宛如乌鸦一般跳越过她的头上。在着地到楼梯出口的同时,一把抓住无能才女纤细的颈项。 「啊咕……!」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掌握目标的生杀予夺,排除所有障碍,马迪雅在兜帽底下暗自窃笑。她眺望着猎物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施虐心让她扬起嘴唇。 『来吧,』『审判的』『时间到了。』『梅莉达·安杰尔。』 『拿出你』『清白的证据,』『证明』『给我看。』 马迪雅感受到自己小巧的胸口正因兴奋而心跳加速。 或许是这一个月来累积的压力造成的反作用。当初,马迪雅以为这个任务的难度并没有那么高。身为安杰尔护卫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很棘手的存在,但在这个被封锁的学院场地中,可以灵活运用罕见变装术的自己,应该压倒性地占上风。 然而,不知是谁的阴谋,把梅莉达·安杰尔拱成月光女神候补生,导致马迪雅无法随便靠近她。毕竟有「男人」宛如铜墙铁壁般的警戒网。马迪雅曾一度假扮成同学,企图在餐厅与梅莉达接触,但那个家庭教师装出和善亲切的模样,却经常盯紧了主人的交友关系。马迪雅可以确信,只要稍微泄漏出邪念,男人 会立刻一刀刺穿自己的背后吧。马迪雅感觉到要安稳地完成任务,是一天比一天困难。 随着选拔战即将结束,焦躁的利刺也一根根刺在身上。 这座被染成血色的宫殿身影,说不定正显示出她的焦躁。 不过,怎么样呢?一旦马迪雅采取行动,就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住她。无论是「男人」、「一代侯爵」或弗立戴斯威德学院长,甚至连骑士公爵家,都无法阻止布拉克·马迪雅的残暴恶行。 马迪雅吊起痛苦喘气的梅莉达脖子,让笔记像在跳舞似的飘落。 『没错,』『无论怎样的对手,』『都不是我这个最强小丑的』『敌人。』 『没有任何一个』『我无法』『揭露的』『秘密!』 马迪雅蕴含无声的激情,终于举起右手的长剑。 瞬间,耳朵捕捉到微弱的风声 马迪雅在挥下长剑的前一刻改变剑的轨道,刀身砍除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魔弹。 「无礼之徒!放开你的手!」 从左右两边走廊夹击马迪雅的,是两名德特立修学生。而且还有另一个气息从背后接近——这么说来,第三场考验是四名候补生一起上场的大混战啊——马迪雅回想起这件事。 『看来还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呢。』 马迪雅放开猎物的脖子,换成拿起武器。她拔出长杖贯穿左边的魔术师位阶,反手拔出法杖,从正面击溃右边的神官位阶。在敌人倒向后方的同时,武器在她们手中粉碎散落。 在这个阶段,第三个敌人逼近了背后。 『来吧,』『我要用你本身的武器,』『替你刻下』『败北的纪录!』 马迪雅浮现狂喜的神色,转过头去,将敌人身影纳入视野。在这座葛拉斯蒙德宫里,至今仍未遭遇过的最后一个人。第四个候补生莎拉夏。 兜帽底下的视线欣喜地盯着她的手边。她双手紧握的是金属制的圆筒。圆筒前端是弯曲的刀身,还有随风摇曳的装饰带。马迪雅立刻试图拔出同种类的武器——但她的思考回路猛然停止。 ——矛? 尽管只是短短几秒,马迪雅的动作仍迟钝了下来,就在那一瞬间。莎拉夏刺出的矛前端,被吸入黑衣人的中央部分。从矛尖迸出仿佛樱花飞舞的火焰。 「『渐烈干涸(dry cresdo)』!」 攻击技能咆哮,高速的三连击打中马迪雅全身。类似雷鸣的玛那冲撞声轰隆响起,纤细的黑衣人影被吹飞到楼梯下。 「……呜!」 从兜帽底下发出微弱的人声,马迪雅像溜滑梯一般着地在楼梯下。 击出矛的莎拉夏在楼梯上大口喘气。马迪雅痛苦地仰望莎拉夏,她的心情同时化为黑色笔记,从天花板降落。 『我掉以轻心了。』『没想到居然有「席克萨尔」』『混在这里面。』 「……呜!」 『但是,』『奇袭已经』『不管用了。』 马迪雅这么宣告,缓缓爬了起来。尽管灌注浑身的玛那,仍无法给予敌人致命打击的莎拉夏——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她随意地放下矛,解除架势。 她从楼梯上俯视敌人,用毅然的态度问道: 「你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吗?」 马迪雅在兜帽底下蹙起眉头,随后—— 一阵凛然的杀气窜过背后。 从头上有股天差地别的压力,将马迪雅本能地举起的长剑摔向她自身。宛如雷电般的冲击从头顶贯穿到脚底,玻璃地板呈放射状碎裂。 「……咕!」 马迪雅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同时转头看向背后的她,目睹到了。 目睹到正挥落巨剑,体长少说五公尺的女武神。 『太大意了!居然让没有许可的无礼之徒进入了宫殿吗!』 『我等守卫不能容许这座宫殿里有不纯的存在!』 之后已经无暇喘息。巨大的女武神们从后方与左右接连不断地现身,无止尽地用宛如棺材般的巨剑攻击马迪雅。断续且迅速的斩击降落到马迪雅架在头上的长剑。 一看之下,关闭的正门大门正耸立在他们的背后。看来在追踪梅莉达她们时,似乎返回到玄关这边了。 ——不,这并非偶然。马迪雅是被诱导过来的。 这一定就是梅莉达她们的目的。为了请这座葛拉斯蒙德宫最强的玻璃宠物们,击退她们无论怎么挣扎,都打不赢的敌人……! 「真会耍小聪明……!」 马迪雅忍不住从兜帽底下吐出类似诅咒的声音,而非透过笔记。随后,女武神们举起各自的剑,从左右两边同时攻击马迪雅。膝盖嘎吱作响,脚边沉陷下去。 马迪雅用力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量抬起长剑。 两把玻璃剑被弹飞到正上方。马迪雅以密度惊人的剑击猛攻女武神变得毫无防备的躯体。马迪雅瞬间让左边那只女武神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接着立刻飞奔上她的躯体。 马迪雅在左边女武神的肩膀上跳跃,将锤矛前端戳进右边的另一只女武神体内。马迪雅将女武神的头部粉碎成碎屑,猛然摇晃并逐渐倾斜的女武神身体——冲撞上大厅地板,演奏出惊人的巨响。 『『遗……遗憾至极……!』』 玻璃救世主留下演戏般的声音崩落了。马迪雅一边踹着女武神的残骸,一边在兜帽底下吐出急促的气息。的确是累积了无法忽视的损伤——不过,那又怎么样呢?这就是她们仅有的渺小战果。 黑色笔记飞舞飘落到倒在楼梯上的梅莉达身边,作为马迪雅找回从容态度的证明。 『真可惜呢。』『你们终于』『无计可施了吗?』 「是呀,你果然厉害——谢谢你。」 梅莉达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马迪雅疑惑地仰望她,就在这次真的难以推测其意图时—— 背后的大门「劈哩!」地窜出龟裂。 就宛如被神之拳敲门一般,龟裂伴随着断续的冲击愈来愈深。梅莉达得意的声音降落到兜帽的头上。 「刚才的女武神是『钥匙』。封住葛拉斯蒙德宫的她们被打倒,门扉就会开放。能够打倒你的战士,会火速赶来这里!」 「……唔!」 就在马迪雅不禁对梅莉达感到畏惧,后退了两三步时—— 只见正门立刻被砍飞成粉末,同时冲进来的圆刃突然袭向马迪雅。浅浅挖过背后的圆刃,在被拉回空中的过程中,被人轻快地接住。 伴随光芒飞奔进来的红发少女,双手高举着圆月轮,同时发出咆哮: 「『闪耀(recraft)……!」 绯红火焰高高喷起,然后急速被磨亮。这是在发动高等攻击技能。一横扫右边的圆刃,连动的三把玛那刀便会攻击马迪雅。若是回砍左边的圆刃,追随而来的三把玛那刀便会毫不留情地切割敌人全身。 萝赛蒂在用力往前踏的同时,一鼓作气地将双手的圆月轮挥向前方。 「『连身(one)』!」 六把玛那刀聚集成一束,笔直地使出惊人的连续攻击。 最后萝赛蒂灌注浑身的意志,将双手朝左右两边使劲一挥。 「『裙(piece)』!」 宛如天罗地网一般跃动的玛那刀,横行无阻地砍着黑衣人全身。军服衣角变成碎布飞舞在半空中,那碎布留在原处,整个人被吹飞到后方。 「咕……呜!」 兜帽底下发出清晰的痛苦呻吟声。她冲撞上玻璃墙壁,洒落红水晶的碎片。勉强着地后,她立刻膝盖一软,单膝落地。 「一代 ……侯爵……!」 已经没有黑色笔记飘落了。马迪雅抬起滴着血的手臂,将长剑尖端刺在玻璃地板上。她的手使劲地握住剑柄。 随后,她以高速让全身转动一圈。她的脚边刻划出正圆形,搭载着马迪雅的玻璃地板掉落到楼下。只剩火花与玻璃飞沫盛大地飞舞散落。 在玻璃地板被留下一个洞穴的同时,有人影接连不断地从萝赛蒂背后飞奔而入。讲师们都全副武装,站在他们前头的是布拉曼杰学院长。 「结束!第三场考验结束!胜者是——」 这么高声宣言的学院长看到玄关的惨状,不禁停下脚步。 梅莉达在楼梯上俯视自己的胸前。该说是理所当然吗?勋章早已经因为激战的余波,变得破烂不堪。回想起来,神华也是一样,第三个小组成员涅尔娃甚至没有配戴勋章。 梅莉达轻轻耸了耸肩,向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讲师们报告: 「我们这组是零分。」 「……同样挂零。」 脚步踉跄地回到楼梯上的爱丽丝接着说道。所有人的视线接着移向莎拉夏,但她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摇了摇头。 「其……其实我已经被琪拉学姐夺走了勋章……」 「我来助阵喽!敌人怎么样了?」 这时,有个慌张的脚步声飞奔过来。 是第四个候补生琪拉·艾斯帕达。她勇猛地拎着双枪飞奔而入,价值三分的勋章保持完整的形状,在她胸前闪耀发亮。 布拉曼杰学院长在背后的讲师群、难以掌握状况的琪拉,还有看向自己的三名一年级生的注视下,以不由分说的语调宣布: 「那么,第三场考验是琪拉同学获胜!」 ? ? ? 第三场考验在学院长的一声令下落幕时,布拉克·马迪雅逃入了在弗立戴斯威德的城墙附近的广阔树林里。她打算趁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葛拉斯蒙德宫时,回到潜入时设置的巢穴。 马迪雅的军服衣摆滴着血,她同时从兜帽底下碎念着无止尽的诅咒。 「任务失败……那群温室长大的家伙……竟敢……设计我马迪雅……」 采取了那么高风险的作战,明明得以与梅莉达·安杰尔在近距离接触,结果却还是无法达成目的。进行这次潜入任务已经一个月,勉强得到的只有「库法果然隐瞒着什么事的样子」这种臆测。 这么狼狈的模样,根本无法回去白夜骑兵团的总部—— 内心充满焦躁,还有因受伤而被削弱大半意识的马迪雅,这时完全疏忽了对周围的警戒。在敌人身影从树荫分离出来,宛如死神一般端正的美貌映入眼帘的瞬间,她才察觉到逼近眼前的杀气。 一直以来夺走无数性命的黑刀,在男人手上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等……等——!」 在马迪雅话刚说出口的瞬间,库法已经冲进她怀里。以神速挥起的刀尖,劈开紧闭着的军服前面。 回砍的刀刃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跃动着,将黑衣人的全身切得粉碎。飞舞散落在半空中的不是血,而是黑色布块。包裹全身的黑衣完全被砍飞,眼看着少女纤细手脚的肤色裸露出来。 将少女逼到只有遮住重点部位的半裸姿态后,库法锐利地抬起刀尖。黑刀前端将兜帽往上掀起。惊讶地瞠大的眼眸,从兜帽底下映照出库法的身影。 略微凌乱的黑发,宛如匕首一般犀利的双眼,外表看来不到十五岁吗……在兜帽啪沙一声掉落到背后的同时,少女一屁股跌坐到泥土地面上。 「啊呜……!」 库法无视发出呻吟的她,确认黑刀上没有沾到任何一滴血。他接着蹲在半裸的少女面前,掀开还勉强挂在她身上的布块。 「很好,你没有偷藏任何东西吧。」 「你……你真残暴!」 马迪雅满脸通红地按住布块的碎片,库法若无其事地回答她: 「这是当然的处置——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咕……!」 「我已经揭露你的真面目、体型、玛那和一切。你的变装术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黑发少女用力咬紧嘴唇,库法一脸得意地对她说道: 「你的苦肉计也宣告失败了啊。怎么样,我的学生们很难对付吧?」 「…………我……我……」 马迪雅将破掉的军服拉近自己,以仰望的视线瞪着库法。 「我……我……我才……没有……输……」 「啥?」 「唔……唔唔,对方人多势众,我则是孤军奋战。这……这样不公平……太卑鄙了!」 她结结巴巴地诉说,拉扯着库法的袖子。用黑色笔记交谈时那充满自信的态度不知上哪儿去了,她的模样就仿佛完全畏惧着阳光的蝙蝠。 「协……协助……我吧,我还要待在这里,帮我伪造转学生之类的文件……!」 「这种事怎么会拜托我这个当事者啊……」 「可……可是我这样子又不能回到总部(lodge)……」 黑发少女用沙哑得仿佛要消失的声音低喃,沮丧地垂下头。 目睹到她可怜的半裸姿态,库法「唉」一声地叹了口气。库法缓缓将手探入怀中,把拿出来的书简在她面前晃了晃。 「来,这个给老爹。」 「咦,这是……?」 「是『第二份报告书』。里面有写到你想探查的事情。看过这份报告书后要怎么判断,就交给老爹大人吧。」 库法在这边所说的「老爹」,让马迪雅来说就是「爸爸」;他收养年幼时无依无靠的库法等人,把他们培育成黑暗世界的特工,是白夜骑兵团的团长。当然这次派马迪雅来的人也是他吧。 既然库法已经被怀疑背叛骑兵团,这也是没办法的。必须以某些方式先处理一下,否则他们大概会接连派来第二、第三个刺客,库法与梅莉达的性命迟早会葬送在那些刺客手上。 托付了两人命运的书简,此刻交到马迪雅手上。 确认马迪雅将书简用力紧抱在胸前后,库法立刻接着告知: 「不过作为代价,在你回圣王区前,要拜托你帮忙跑个腿。」 「跑腿?」 「就是给败者的惩罚。」 库法坏心眼地扬起嘴唇,于是马迪雅不满地鼓起脸颊。 「……我该做些什么才好?」 拎着黑刀的青年像是恶作剧一般,或者说比恶魔更冷酷地嘲笑。 「坏孩子就需要教训对吧,用我们掌管黑暗的『白夜』的作风。」 homeroom later 「真是荒谬至极的一个月!」 将白发束成发髻的女性,气愤得满脸通红,这么说道。 她粗鲁地翻动围裙装,仿佛要挥舞手上拿的行李箱一般走着;她正是爱丽丝宅邸的女仆长,奥赛萝女士。她脸上浮现愤怒的神色,用力踩响鞋子的身影,让路上打扮高贵的人们都惊讶得让路给她。 这里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高级住宅区。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锁城」久违一个月地解除后,她不等交流会落幕,便早早离开了城墙。 理由很单纯。因为她无法一直忍受目睹月光女神选拔战的结果——那种令她难以接受的光景。 「我好不容易活用各种门路,把自己的名字挤进留宿者名单中,还准备了彩绘玻璃,避免被任何相关人士发现……!都怪那个『无能才女』和『残暴教师』,我精心制作的辉煌企画都泡汤了!」 可恨!——她大声发出的尖锐声音,将行道树上的小鸟们都赶跑了。 尽管头发染白,奥赛萝女士的眼力依旧没有衰退。虽说仅仅一战,但那个「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居然超越了「圣骑士」爱丽丝·安杰尔……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再加上梅莉达的家庭教师那得意洋洋的眼神! 一想到这些,奥赛萝女士实在无法一直待在那间学院里。必须尽快策划下个计划才行——她这么心想,钻进自己城堡的豪华门扉。她横跨过整理得宜的前院,走近有纯白高雅墙壁的爱丽丝宅邸。 在她伸手要打开玄关大门时,忽然从对面传来笑声。 是年轻女仆的声音。奥赛萝女士不禁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人!虽说我不在,但谁准你们松懈下来了——」 气势猛烈地打开玄关大门的奥赛萝女士,惊讶得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了。 「啊,奥赛萝女士!您上哪儿去了呢?」 这么爽朗地向奥赛萝女士搭话的少女,是在宅邸工作的女仆之一,也是奥赛萝女士的部下。这点不会有错。 但是,她的打扮十分异常。女仆服的裙子只到膝上,整体的褶边和蕾丝增加了五成。不晓得哪根筋不对,发箍上还装着像猫耳的装饰。 察觉到奥赛萝女士的视线,少女有些腼腆地握紧双手。 「啊,十分抱歉……欢……欢迎回来,喵!」 「什……什什什什什……什……!」 「啊哈哈,虽说是奥赛萝女士的指示,这样果然还是有点难为情呢。」 奥赛萝女士惊讶得嘴都拢不上,其他年轻女仆也纷纷聚集到她身边。所有人都穿着愉快到极点的特制版女仆装,无一例外。 「会吗,我倒是愈来愈乐在其中了。喵!」 「只有耳朵不太好看,干脆连尾巴也戴上如何?喵。」 「这么说来,奥赛萝女士带着那么大包的行李上哪儿去了呢?喵!」 「你们是怎么回事呀!」 奥赛萝女士大发雷霆。倘若是平常,这样就会让女仆们颤抖起来,但少女们面面相觑,浮现出不知为何会挨骂的表情。 奥赛萝女士只差太阳穴的血管没爆裂,她喋喋不休地说道: 「问我上哪儿去了,当然是陪爱丽丝小姐留宿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啊!」 「对呀,但是您昨天先一步回来了吧?」 「什……你……你在说什么?话说那不知羞耻的打扮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在工作中私语了!就算我之前不在——」 「奥赛萝女士昨天一回来,就这么下达了指示不是吗?您说要将宅邸的制服换新,工作中『禁止沉默』……」 奥赛萝女士开始头昏了。她完全无法理解部下在说什么。就在她绝望地想着「难道是年纪大了吗?」的时候,一名活力充沛的女仆拉着奥赛萝女士的手。 「对了,奥赛萝女士!我照您吩咐的,把房间整理得很漂亮喔!」 「究竟……接着到底又是什么呢……」 被拉到自己寝室的奥赛萝女士,在那里实际感受到恶梦。 「这……这……究竟是……?」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眼睛很痛。地毯是超级鲜艳的粉红色。床铺的棉被是少女风格的花样。飘逸的蕾丝装饰在房间内四处跳着舞。 又不是爱作梦的五岁小孩,在这种房间怎么睡得着啊?沉重的行李箱从她宛如枯枝般的手上掉落。活力充沛的女仆一脸害羞地吐了吐舌头。 「因为您指示『尽全力发挥少女妄想』,我很努力地照办了喔!」 「这是梦……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奥赛萝女士仿佛梦呓一般低喃着,脚步踉跄地逃到走廊上。周围的部下们感到不可思议,不晓得她是怎么了;奥赛萝女士在这些部下面前,拼命地撑住墙壁。 她环顾周围,想看有没有人还是正常的,然后她看见了。 看见站在走廊的尽头处,穿着围裙装的老妪。将白发束成发髻的那名女性,与这边四目交接,满是皱纹的脸咧嘴笑了起来。 然后她突然打开窗户,轻飘飘地往下跳到庭院。 「您从刚才开始是怎么啦,奥赛萝女士……」 周围的女仆们似乎什么也没察觉。奥赛萝女士看向其中一名部下,再次将视线移到窗户上。她缓缓挺直了背,然后低喃道: 「我拼命守护至今的宅邸的秩序…………啊,我的头好晕——」 奥赛萝女士翻起白眼,砰——!一声地往后倒落在走廊上。年轻的猫耳女仆们慌张地包围住她。 「奥赛萝女士!」 「不得了了,奥赛萝女士她!」 「立刻把她搬到床上!」 「搬到她最喜欢的花样图案床铺上——!」 从窗户轻飘飘地飞舞下来,穿着围裙装的老妪,无视突然吵闹起来的宅邸,立刻飞奔到庭院的草丛中。 她仔细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人的视线,同时从围裙装底下卸下义足与义手,从身体上拆下矫正器。她摘下假发,从脸上撕下肤色面具后,不到十五岁的少女容貌便显露出来。 少女穿上平常的军服,天真地仰望闹哄哄的宅邸。 「……他的个性果然很差劲。」 她从怀里拿出书简,仔细确认封口。回收所有行李与证据后,少女拉低兜帽盖住眼睛,一声不响地迈出步伐。 布拉克·马迪雅的黑影,就这样不留痕迹地融入树荫处。 ? ? ? 当天早上,众人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城门前,替德特立修的代表学生们送行。三百名弗立戴斯威德学生围住玄关,负责人依序与德特立修学生道别。 克莉丝塔·香颂学生会长待在负责人最前排,想和她打招呼的德特立修学生不断来访。克莉丝塔会长保持她天生的灿烂笑容,与每个女孩一一握手。 「克莉丝塔大人!托您的福,这次留宿非常愉快!」 「会长招待我们参加的茶会,我会回去跟同学们炫耀!」 「嗯。各位同学,请你们随时再来玩喔。」 「——克莉丝塔会长。」 趁队伍中断时,来到克莉丝塔会长面前的是德特立修学生的领导者,妮裘·托尔门塔总室长。 看到有些动摇的克莉丝塔会长,妮裘室长轻轻伸出手心。 「选拔战时我不在的期间,谢谢你帮忙统整德特立修的同学们。实在帮了我大忙。」 她放松能面,柔和地露出微笑。克莉丝塔会长一脸意外地瞠大了眼,但她立刻回以笑容,牢牢地回握她的手心。 「……下次再见吧!」 「是呀,改日再见。」 两人最后再一次交换微笑,然后妮裘室长松开了手,转身离去。 克莉丝塔会长用有些哀伤的眼神,目送她潇洒离去的背影。这时,她在视野前方发现了几个人影在城墙外附近待命。 是身穿骑兵团军服,比自己稍微年长的少女。克莉丝塔会长在其中发现出乎意料的人物,惊讶地倒抽了口气。 「米——米蕾学姐?」 克莉丝塔会长飞奔而出,弄乱了制服衣摆。对方似乎早已经注意到这边,以亲切的笑容迎接气喘吁吁跑近的克莉丝塔。 「好久不见了呢,克莉丝。你现在是学生会长啊?」 「这……这是……我当选的时候,学姐也还在学校不是吗……!」 这名年长的少女骑士,正是去年担任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学生会长的米蕾·伊斯托尼克。同时也是去年的月光女神选拔战的候补生之一……是克莉丝塔会长担任搭档的对象。 克莉丝塔会长一脸尴尬地闭上嘴,接着又结结巴巴地开口询问: 「学……学姐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任务喽。是布拉曼杰学院长直接委托的任务呢。」 「学院长她?」 米蕾耸了耸肩,以豪爽的语调继续说道: 「她要我们将德特立修学生平安护送到学园……虽然不晓得详情,但今年的选拔战似乎很不得了啊!这似乎是以期万全的警卫,才会委托有渊源的几名骑士,像是我喽。」 「啊……」 从米蕾口中说出的「选拔战」一词,刺中了克莉丝塔会长的胸口。 自己在去年选拔战中犯下的严重失误,在脑海中打转。虽然不能说原因都出在那上面,但以结果而言,米蕾错失了前任月光女神的宝座。 现在就是清算的时候了吗?克莉丝塔会长这么心想,试图张开颤抖的嘴唇。 不过,就在她开口的前一刻。一直眺望着聚集在城门前的弗立戴斯威德和德特立修女学生们的米蕾,看来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 「……我说啊,克莉丝。对不起喔。」 克莉丝塔会长像是在看难以置信的东西一般,回看着米蕾的脸。 「为……为什么学姐要道歉呢……?」 「就是去年的选拔战啊。当时的我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当选月光女神的事情,根本没有顾虑到弗立戴斯威德的大家,或是与德特立修的女孩们交流之类的……老实说,当时的气氛很糟对吧?」 「啊……」 「我想跟我们一起到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代表生们,待在别人学校的一个月期间,大概觉得如坐针毡吧……这件事一直让我很遗憾。」 一直皱紧眉头的米蕾,这时以爽朗的表情俯视克莉丝塔会长。 「但是你漂亮地完成了我没能办到的事情呢。很了不起喔。谢谢你。」 「……呜!」 克莉丝塔会长的眼眸慢慢涌现泪水。 大颗泪珠不停滑落双颊,克莉丝塔会长用双手手心掬起泪珠。 「学姐……我……我……!」 「慢……慢点,为什么要哭呢——真是的,你这孩子真伤脑筋。」 年长的少女骑士一直温柔地轻抚着抽泣的少女的秀发。 在替德特立修学生送行的圈子当中,也可以看见梅莉达与爱丽丝这对安杰尔姐妹的身影。她们也是今年选拔战的候补生,但以结果来说,两人最后的成绩是几乎同票的倒数两名。结果,她们没能缩减与前两名的票数差距。 第三场考验的影响果然很大。梅莉达与爱丽丝的战斗,的确值得吸引观众的目光,但同一时刻,德特立修的琪拉与莎拉夏小组,似乎也展开了激战。「王子」仿佛要发泄第一、第二场考验的郁闷,她演出激烈武打场面的身影,果然获得了大半的票数。 再加上——就结果而言,她也是第三场考验大混战的获胜者。身为观众的学生们并不晓得葛拉斯蒙德宫被封住的期间发生的事情,月光女神头冠的去向,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吧。 梅莉达并没有很沮丧,她双手交叉环胸,茫然地仰望天空。 「结果,那个莫名强大的冒牌涅尔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学院长说是特别的玻璃宠物。」 爱丽丝以她本身也感到怀疑的声音这么回答。那个操纵七种武器的黑衣人举动,还有压倒性的玛那。看似薄弱却又强大的存在感——就算有人说明那是没有灵魂的玻璃人偶,这对姐妹也无法信服。 最重要的是,梅莉达清楚地感受到那个黑衣人明显的「意志」。 『即使到了年纪,』『玛那也没有觉醒的』『无能才女。』 『事到如今』『却突然萌芽,』『那个秘密——………… 应该伴随火焰一同消失的话语,如今也一直萦绕在梅莉达的脑海中。 说不定有某种意志试图揭露连梅莉达本身都不晓得的某些秘密,而且那种意志可能正在梅莉达与库法的周围盘旋着? 就在梅莉达潜入没有答案的思考迷宫时,一个外观特别秀丽的中性美少女,从德特立修学生的集团走近梅莉达与爱丽丝这边。 是获得这届月光女神宝座的「王子」,琪拉·艾斯帕达。她携带着女神之证的头冠「月之泪」,但仍一脸不服气似的扭曲嘴唇。 「……我并没有接受这次的结果。」 「咦?」 「我根本不觉得自己赢了!而且我直到最后都一直输给你!」 被琪拉用食指猛然一指,梅莉达大吃一惊。 琪拉像在挑战一般挺起胸膛,脸颊稍微泛红地宣言: 「听好喽!明年的选拔战,你们要来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到时再次一决胜负!下次我一定会让你们输得体无完肤,做好觉悟吧!」 哼!琪拉转过身去,不等梅莉达回答便离开了。 梅莉达与爱丽丝茫然地面面相觑,接着感到傻眼似的微笑了。 「我好像变成明年也要当候补生呢。」 「那下次就由我来当莉塔的搭档。」 「说得也是。那也不错,不过——」 这时梅莉达「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 她一副了不起似的双手交叉环胸,得意地弓起单薄的胸膛。 「欸,爱丽。我想要重新设立小组。不是涅尔娃的小组,也不是你的小组。是由我来担任队长,我的小组喔——你当然会加入对吧?」 梅莉达用自信满满的视线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绽放出不同于平常的满面笑容。 「嗯!请让我加入莉塔的小组……!」 「很好!」 互相对望的少女们,仿佛照镜子的天使一般,「「欸嘿嘿!」」地笑了。 从远方校舍塔眺望女学生们这些模样的,是现任骑士二人组,库法·梵皮尔与萝赛蒂·普利凯特。他们从漫长楼梯的最上阶,守护着城门前的热闹喧嚣。 「——换句话说,只讲重点的话,是这么回事吗?」 坐在楼梯上的萝赛蒂,重新竖起了食指。 「掉包彩绘玻璃是奥赛萝女士搞的鬼;而在泳装上动手脚的是爱丽丝小姐的自导自演;在第二场考验时,情报会泄漏出去,是神华小姐设计的……那个叫马迪雅的家伙在暗中的活动又牵扯到这些,演变成非常复杂的状况,是吗?」 萝赛蒂无奈地耸了耸肩,轻轻叹了口气。 「还真是难搞的一个月呢。」 「我有同感。每个人都怀抱各自的想法,真的是很难应付……」 站在楼梯上的库法,这时轻柔且优雅地转 过头。 「不过,这就是名为『学校』的世界不是吗?」 「说得好。」 呵呵——萝赛蒂感到滑稽似的笑了,她忽然像在察言观色一般,压低声音。 「……奥赛萝女士做的事情,真的可以保密吗?」 「我有事先向学院长报告,不过……这恐怕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她本身也绝对不会坦承吧。而且,看奥赛萝女士的说话方式……除了骑士公爵家之外,她可能还有其他后盾。」 「那么,对这间学院的学生们而言,这次发生的事情,结果还是一团谜吗~」 萝赛蒂难以忍受似的这么说道,大大伸了个懒腰。 库法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对那样的她接着说道: 「……要说谜团的话,还有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 「咦,什么什么?」 「就是入侵葛拉斯蒙德宫的方法。」 库法慎重地,像在细细体会一般编织出声音。 「要掉包彩绘玻璃,必须进入葛拉斯蒙德宫。为此,必须获得守卫许可。不过并非玛那能力者的奥赛萝女士,并没有向守卫登记玛那……」 「咦,这表示,也就是说……!」 萝赛蒂仿佛受到刺激一般爬起身。库法肯定地点头回应。 「没错……换句话说,邀请奥赛萝女士进入葛拉斯蒙德宫的某人,就在登记了玛那的三百几十个人当中。」 「究竟是谁做的?」 「就是某人做的。」 这时,城门那边掀起涟漪般的欢呼声。 库法转头一看,整齐列队的德特立修女学生们,在弗立戴斯威德生的声援包围下,消失到隧道里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渺小。 ? ? ? 沿着隧道行进的德特立修学生最后方,可以看见一名女学生的身影。是在今年选拔战中突然负责担任候补生的一年级生莎拉夏。 她浮现出有些忧郁的眼神,此刻有两只手从她的背后伸了出来。 那两只手不停搓揉着在制服底下主张存在感的两个隆起。 「莎~拉~」 「呀啊!」 无礼之徒感到有趣似的突然转身,莎拉夏满脸通红地提出抗议。 「真是的,真是的!小缪你别这样啦!」 「呵呵,对不起喔。因为好久没跟莎拉玩了,我实在太开心,情不自禁。」 恶作剧似的吐出舌头的,是拥有黑水晶秀发的同学。莎拉夏「唔……」地鼓起通红的脸颊,同时惹人怜爱地护住胸前。 「……这么说来,小缪完全没有参加交流会,都在做些什么呢?」 莎拉夏恐怕跟这个难以捉摸的「魔骑士」一年级生,缪尔·拉·摩尔拥有最深的缘分。莎拉夏屡次以视线追逐缪尔的身影,但她没有参加交流会活动,似乎一直在自由活动的样子。 「我去办点母亲大人交代的杂事。而且我光是从外面观看,就能充分享受了。你不觉得今年的选拔战成了很刺激的活动吗?」 缪尔在莎拉夏旁边走了起来,同时将食指贴到性感的嘴唇上。 「要奢求一点的话,真希望奥赛萝女士能再做得夸张点呢。因为她强烈希望我们能看在『革新派』的情分上提供协助,我才特别帮忙的,但她只是掉包彩绘玻璃,居然就满足了……之后就什~么也没做。」 「……那果然是小缪你们做了些什么啊。害我要出场选拔战,整个很惨耶。」 友人瞪着自己看的视线,让缪尔连忙将手伸入包包。 「多……多亏莎拉你们大活跃,这边的调查进行得很顺利喔。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 缪尔递给莎拉夏的是几张羊皮纸。是塞满复杂的图形与图表还有波形的涂鸦。缪尔家的一族具备研究者气质,这种暗号似乎会刺激他们的求知欲,但对出身于纯粹武士家族的莎拉夏而言,老实说完全不明所以。 「这些资料是解析登记在葛拉斯蒙德宫的学生的玛那。但是解析机器被那个残暴老师给破坏了,这是我凭印象记下来的。」 「你一直在做这种事啊……真亏你没穿帮呢。」 「我还以为穿帮了,但看来那边似乎也有很多状况——先别提这些,你看,这是梅莉达的解析图,然后这是爱丽丝的解析图。」 确认缪尔比较给自己看的两张羊皮纸后,莎拉夏惊讶得瞠大了眼。 「这是……!」 「即使是不太熟悉这些事情的莎拉夏,也能一眼看出来对吧?没错,两人的玛那解析模式实在相差太大了。照理说同样寄宿着安杰尔家玛那的堂姐妹,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缪尔高举羊皮纸,就宛如把罪人逼入绝境的证物一般。 「爱丽丝·安杰尔拥有圣骑士位阶这点不会有错。既然如此……拥有的玛那性质与堂姐妹实在相差太大的梅莉达·安杰尔,被称为『无能才女』的她觉醒的位阶,恐怕并非圣骑士……!」 「……唔!」 莎拉夏的喉咙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相对的缪尔则是轻松地露出微笑。 「你不觉得这下子有很棒的情报,可以说给席克萨尔的哥哥大人听了吗?对吧……『龙骑士』莎拉夏·席克萨尔?」 圣骑士、魔骑士,还有三大骑士公爵家的最后一角,龙骑士。 冠有龙骑士之名的少女,以决然的眼神注视前方。 「梅莉达同学……看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呢。」 让人感受到某种悲壮决心的少女,与浮现妖艳微笑的少女。注视的前方有照射进隧道的光芒……两人并肩走向城门的出口。 缪尔从手心扔出两张羊皮纸,上面点缀着梅莉达与爱丽丝的玛那情报。那两张纸「轰」一声地被漆黑火焰包围。被风吹动的纸张飞舞在半空中,烧毁到剩下最后一片残骸,遗留的火花宛如花瓣飞舞一般舞动,然后消失无踪。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刺客守则》第二集,您看得还满意吗?非常感谢您阅读到最后一页。 托各位的福,我的出道作《刺客守则1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获得许多人的声援,才能够像这样为各位送上续集。 我由衷感谢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各位相关人士、库法和梅莉达,以及所有喜欢《刺客守则》世界的读者大人们。 我居然收到了生平第一封的读者来信。手写的讯息让我深受感动。欸嘿嘿,拿去跟大家炫耀一下吧! 不过,我也不能一直得意忘形。我会努力向前迈进,在推出每一本续集时,都能让购买本作品的各位读者感到满足。 话说回来,从前几天起,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特设网站上,之前承诺会实践的企画「广播剧cd化」正在进展中。呀喝! 决定其内容的问卷结果,因为「库法与梅莉达打情骂俏的场景」获得许多票,既然是读者大人的希望,我必当尽全力回应(开心),因此新执笔了大幅增加爱情喜剧成分的原案故事,敬请期待。 接下配音工作的小野大辅先生以及夏川椎菜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两位。自己幻想的角色能有美丽的插图,而且还能配上完全符合印象的声音,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若能与各位读者稍微分享这样的喜悦,将令我喜出望外。 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老师这次也将我拙劣文章的世界,以鲜明的插图描绘出来。我对老师实在是抬不起头来。老师将第二集新登场的每个角色都设计得极具魅力,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后也请多多关照。身为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粉丝之一,我也非常期待今后刺客守则的世界会如何更加多采多姿起来。 最后,再次感谢fantasia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同仁与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由衷地致上谢意。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刺客守则》第二集,您看得还满意吗?非常感谢您阅读到最后一页。 托各位的福,我的出道作《刺客守则1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获得许多人的声援,才能够像这样为各位送上续集。 我由衷感谢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各位相关人士、库法和梅莉达,以及所有喜欢《刺客守则》世界的读者大人们。 我居然收到了生平第一封的读者来信。手写的讯息让我深受感动。欸嘿嘿,拿去跟大家炫耀一下吧! 不过,我也不能一直得意忘形。我会努力向前迈进,在推出每一本续集时,都能让购买本作品的各位读者感到满足。 话说回来,从前几天起,在第二十八届fantasia大赏特设网站上,之前承诺会实践的企画「广播剧cd化」正在进展中。呀喝! 决定其内容的问卷结果,因为「库法与梅莉达打情骂俏的场景」获得许多票,既然是读者大人的希望,我必当尽全力回应(开心),因此新执笔了大幅增加爱情喜剧成分的原案故事,敬请期待。 接下配音工作的小野大辅先生以及夏川椎菜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两位。自己幻想的角色能有美丽的插图,而且还能配上完全符合印象的声音,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若能与各位读者稍微分享这样的喜悦,将令我喜出望外。 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老师这次也将我拙劣文章的世界,以鲜明的插图描绘出来。我对老师实在是抬不起头来。老师将第二集新登场的每个角色都设计得极具魅力,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后也请多多关照。身为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粉丝之一,我也非常期待今后刺客守则的世界会如何更加多采多姿起来。 最后,再次感谢fantasia文库编辑部的各位同仁与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由衷地致上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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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丽达的发型像熊一样。” “熊!?” 面对艾丽瑟毫无前兆地就说出的话,梅丽达忍不住发出狼狈的声音。 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即使是左右的角被被随意捏玩,艾丽瑟还是保持无表情的样子。”咩~“”羊?!“ 艾丽瑟忽地就站起身,翻舞着睡衣逃向床。”说到角那当然是羊。又可爱又温顺的羊。丽达是强壮又大大咧咧的熊。咩~咩~咩~“”姆~我要生气了!嘎哦~!“ 梅丽达也站起来后,带着笑容扑向艾丽瑟。两人缠在一起后一同倒向昨晚一起睡过的的床上。 睡衣姿态的梅丽达骑在艾丽瑟身上,得意地举起双手。 “你看熊可是很厉害的哦!嘎哦~嘎哦~嘎哦~~!姆啾!?” “……羊的反击” 把柔软的枕头往梅丽达脸上一扔后,艾丽瑟迅速把手伸下表姐妹的腋下。粗暴地进行挠痒后梅丽达的身体顿时不停地抽搐,同时也被艾丽瑟轻易地推倒两人的姿势互换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很痒啦不要啦!” “怎么样?羊也有有羊的战斗方式。可不会输给熊……咿呀!?” “反击!” 面对覆盖在自己上方的艾丽瑟的身体,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挠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是羊与熊之间毫无怜悯的战争。少女们的肢体缠绕在一块,在床上滚来滚去。与被弄乱的毛巾一样,少女们的睡衣也不成体统地凌乱开来。‘’咿呀呀!‘’的娇喘声不时地在房间内回荡。 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丽达的发型像熊一样。” “熊!?” 面对艾丽瑟毫无前兆地就说出的话,梅丽达忍不住发出狼狈的声音。 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即使是左右的角被被随意捏玩,艾丽瑟还是保持无表情的样子。”咩~“”羊?!“ 艾丽瑟忽地就站起身,翻舞着睡衣逃向床。”说到角那当然是羊。又可爱又温顺的羊。丽达是强壮又大大咧咧的熊。咩~咩~咩~“”姆~我要生气了!嘎哦~!“ 梅丽达也站起来后,带着笑容扑向艾丽瑟。两人缠在一起后一同倒向昨晚一起睡过的的床上。 睡衣姿态的梅丽达骑在艾丽瑟身上,得意地举起双手。 “你看熊可是很厉害的哦!嘎哦~嘎哦~嘎哦~~!姆啾!?” “……羊的反击” 把柔软的枕头往梅丽达脸上一扔后,艾丽瑟迅速把手伸下表姐妹的腋下。粗暴地进行挠痒后梅丽达的身体顿时不停地抽搐,同时也被艾丽瑟轻易地推倒两人的姿势互换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很痒啦不要啦!” “怎么样?羊也有有羊的战斗方式。可不会输给熊……咿呀!?” “反击!” 面对覆盖在自己上方的艾丽瑟的身体,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挠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是羊与熊之间毫无怜悯的战争。少女们的肢体缠绕在一块,在床上滚来滚去。与被弄乱的毛巾一样,少女们的睡衣也不成体统地凌乱开来。‘’咿呀呀!‘’的娇喘声不时地在房间内回荡。 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丽达的发型像熊一样。” “熊!?” 面对艾丽瑟毫无前兆地就说出的话,梅丽达忍不住发出狼狈的声音。 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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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即使是左右的角被被随意捏玩,艾丽瑟还是保持无表情的样子。”咩~“”羊?!“ 艾丽瑟忽地就站起身,翻舞着睡衣逃向床。”说到角那当然是羊。又可爱又温顺的羊。丽达是强壮又大大咧咧的熊。咩~咩~咩~“”姆~我要生气了!嘎哦~!“ 梅丽达也站起来后,带着笑容扑向艾丽瑟。两人缠在一起后一同倒向昨晚一起睡过的的床上。 睡衣姿态的梅丽达骑在艾丽瑟身上,得意地举起双手。 “你看熊可是很厉害的哦!嘎哦~嘎哦~嘎哦~~!姆啾!?” “……羊的反击” 把柔软的枕头往梅丽达脸上一扔后,艾丽瑟迅速把手伸下表姐妹的腋下。粗暴地进行挠痒后梅丽达的身体顿时不停地抽搐,同时也被艾丽瑟轻易地推倒两人的姿势互换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很痒啦不要啦!” “怎么样?羊也有有羊的战斗方式。可不会输给熊……咿呀!?” “反击!” 面对覆盖在自己上方的艾丽瑟的身体,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挠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是羊与熊之间毫无怜悯的战争。少女们的肢体缠绕在一块,在床上滚来滚去。与被弄乱的毛巾一样,少女们的睡衣也不成体统地凌乱开来。‘’咿呀呀!‘’的娇喘声不时地在房间内回荡。 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丽达的发型像熊一样。” “熊!?” 面对艾丽瑟毫无前兆地就说出的话,梅丽达忍不住发出狼狈的声音。 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即使是左右的角被被随意捏玩,艾丽瑟还是保持无表情的样子。”咩~“”羊?!“ 艾丽瑟忽地就站起身,翻舞着睡衣逃向床。”说到角那当然是羊。又可爱又温顺的羊。丽达是强壮又大大咧咧的熊。咩~咩~咩~“”姆~我要生气了!嘎哦~!“ 梅丽达也站起来后,带着笑容扑向艾丽瑟。两人缠在一起后一同倒向昨晚一起睡过的的床上。 睡衣姿态的梅丽达骑在艾丽瑟身上,得意地举起双手。 “你看熊可是很厉害的哦!嘎哦~嘎哦~嘎哦~~!姆啾!?” “……羊的反击” 把柔软的枕头往梅丽达脸上一扔后,艾丽瑟迅速把手伸下表姐妹的腋下。粗暴地进行挠痒后梅丽达的身体顿时不停地抽搐,同时也被艾丽瑟轻易地推倒两人的姿势互换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很痒啦不要啦!” “怎么样?羊也有有羊的战斗方式。可不会输给熊……咿呀!?” “反击!” 面对覆盖在自己上方的艾丽瑟的身体,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挠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是羊与熊之间毫无怜悯的战争。少女们的肢体缠绕在一块,在床上滚来滚去。与被弄乱的毛巾一样,少女们的睡衣也不成体统地凌乱开来。‘’咿呀呀!‘’的娇喘声不时地在房间内回荡。 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丽达的发型像熊一样。” “熊!?” 面对艾丽瑟毫无前兆地就说出的话,梅丽达忍不住发出狼狈的声音。 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即使是左右的角被被随意捏玩,艾丽瑟还是保持无表情的样子。”咩~“”羊?!“ 艾丽瑟忽地就站起身,翻舞着睡衣逃向床。”说到角那当然是羊。又可爱又温顺的羊。丽达是强壮又大大咧咧的熊。咩~咩~咩~“”姆~我要生气了!嘎哦~!“ 梅丽达也站起来后,带着笑容扑向艾丽瑟。两人缠在一起后一同倒向昨晚一起睡过的的床上。 睡衣姿态的梅丽达骑在艾丽瑟身上,得意地举起双手。 “你看熊可是很厉害的哦!嘎哦~嘎哦~嘎哦~~!姆啾!?” “……羊的反击” 把柔软的枕头往梅丽达脸上一扔后,艾丽瑟迅速把手伸下表姐妹的腋下。粗暴地进行挠痒后梅丽达的身体顿时不停地抽搐,同时也被艾丽瑟轻易地推倒两人的姿势互换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很痒啦不要啦!” “怎么样?羊也有有羊的战斗方式。可不会输给熊……咿呀!?” “反击!” 面对覆盖在自己上方的艾丽瑟的身体,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挠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是羊与熊之间毫无怜悯的战争。少女们的肢体缠绕在一块,在床上滚来滚去。与被弄乱的毛巾一样,少女们的睡衣也不成体统地凌乱开来。‘’咿呀呀!‘’的娇喘声不时地在房间内回荡。 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丽达的发型像熊一样。” “熊!?” 面对艾丽瑟毫无前兆地就说出的话,梅丽达忍不住发出狼狈的声音。 现在是圣弗里德思威德学院的暑假,艾丽瑟借着这段时间正寄宿在梅丽达的宅邸中。正当两个人身穿睡衣在寝室里准备睡觉的时候,艾丽瑟看着梅丽达冷不防地就说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梅丽达把金色的长发在两侧弄成有一个凸起的部分。而在艾丽瑟看来那块头发被聚集的丸子状的部分似乎看起来就像熊的耳朵一样。与梅丽达坐在同一张椅子上的艾丽瑟在几乎完全紧贴的状态下伸出手捏了捏梅丽达头上的丸子。 “你看,果然是熊的耳朵。我一直觉得这有点熊的感觉。””唔~……什么嘛,那艾丽的头发不就是角了吗!“ 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把手伸向表姐妹的头发。 艾丽瑟也有在两侧把头发束起。构造出螺线形状的那个发型,诚如梅丽达所说看起来就像角一样。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成对的金发与银发的姐妹人偶一样。 即使是左右的角被被随意捏玩,艾丽瑟还是保持无表情的样子。”咩~“”羊?!“ 艾丽瑟忽地就站起身,翻舞着睡衣逃向床。”说到角那当然是羊。又可爱又温顺的羊。丽达是强壮又大大咧咧的熊。咩~咩~咩~“”姆~我要生气了!嘎哦~!“ 梅丽达也站起来后,带着笑容扑向艾丽瑟。两人缠在一起后一同倒向昨晚一起睡过的的床上。 睡衣姿态的梅丽达骑在艾丽瑟身上,得意地举起双手。 “你看熊可是很厉害的哦!嘎哦~嘎哦~嘎哦~~!姆啾!?” “……羊的反击” 把柔软的枕头往梅丽达脸上一扔后,艾丽瑟迅速把手伸下表姐妹的腋下。粗暴地进行挠痒后梅丽达的身体顿时不停地抽搐,同时也被艾丽瑟轻易地推倒两人的姿势互换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很痒啦不要啦!” “怎么样?羊也有有羊的战斗方式。可不会输给熊……咿呀!?” “反击!” 面对覆盖在自己上方的艾丽瑟的身体,梅丽达也不服输地挠了回去。 接下来发生的,是羊与熊之间毫无怜悯的战争。少女们的肢体缠绕在一块,在床上滚来滚去。与被弄乱的毛巾一样,少女们的睡衣也不成体统地凌乱开来。‘’咿呀呀!‘’的娇喘声不时地在房间内回荡。 在闹了一阵后,两人最后以额头贴在一起的姿势横躺下来。 在从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哈哈!嘎哦~嘎哦~嘎哦~!” “呵呵……咩~咩~咩~” 面对把准备工作忘在一边,忍不住笑出来的两人—— 从阳台一侧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两名家庭教师们以按捺不住的样子眺望着。 “那些可爱到犯规的生物是怎么回事!?这种理想乡存在真的是存在的吗!?” “罗泽艾缇小姐,多动口不如多动手。要赶紧把这不会有第二次的光景收入到照相机里。哪怕是多一张也好!哪怕是一张!” 毫无间歇的快门声,在宅邸的后院中回响着。 当事人的公爵家的千金们还不知道,在两人的相册上多出了这段不为人知的回忆…… homeroom earlier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这无疑是一大丑闻!」 某人这么起头后,围绕著圆桌的其他人也接连探出身子说著:「没错,没错!」每个人交杂著肢体动作,声音愤慨激昂,争先恐后地高谈阔论自己的意见。 「我从之前就觉得可疑!没错,早在有人开始叫她『那个绰号』之前,我就这么觉得了!」 「就算是弗兰德尔首屈一指的武具商工会,娶了平民阶级果然是最大的错误!应当立于我们顶点的骑士公爵家若是这副德行,贵族的威信只会每下愈况喔!」 「没想到那个『无能才女』……竟然并未继承安杰尔公爵家的血统!」 这时,坐在圆桌前的一人蓦地举起了手。于是原本吵闹得彷佛立下了什么大功劳似的其他出席者一齐闭上了嘴。 众人瞩目的焦点,是缠绕身上的氛围好似春风的俊美青年。 「各位,请肃静。目前还只是可信度极高的事实明朗化而已。先让我们赞赏一下带来这天启的女神吧。」 青年举起手,指向在自己左后方待命的一名少女。 「没错,让我们赞赏这位缪尔?拉?摩尔小姐聪慧的头脑与勇敢的举止吧。」 出席者的视线自然地集中到后方。受到众人注目的少女,甩动著在略微阴暗的室内依然闪耀著神秘光辉的黑水晶秀发,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她一边酝酿出不像十三岁少女会有的妖艳魅力,一边张开性感的嘴唇。 「我在上学期举办的圣弗立戴斯威德与圣德特立修的交流活动『月光女神选拔战』时,调查了就读那间养成学校的学生的玛那。然后查出了那两人——『圣骑士』爱丽丝?安杰尔与『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身上寄宿的玛那性质实在相差甚远一事。」 出席者齐声发出「喔……」的感叹声,互看彼此。彷佛被缪尔的美貌震撼住一般,某人以紧张的声音探出身说道: 「没……没能带回什么我们也能理解这件事的证据吗?」 「很遗憾,梅莉达小姐身旁有个非常棘手的护卫。光是要把安杰尔姊妹仅仅一张的玛那解析图记录在我的脑海中,就已经分身乏术了……」 缪尔像在演戏似的蹙紧眉头,然后看似苦恼地抱紧自己。 「我本身也差点被染上他的色彩呢。每当回想起那段时光,我的灵魂至今仍会为之颤抖,难以入眠。啊……那是一次非常刺激的任务呢。」 圆桌的出席者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这时缠绕著柔和氛围的俊美青年再次高举手掌,让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他身上。 「那么,这是非常严重的状况。梅莉达?安杰尔虽是骑士公爵家的本家血统,却寄宿著与圣骑士位阶迥异的玛那。这件事意味著什么——」 「这表示她母亲真的出轨了!」 一名出席者激动地怒吼,彷佛要撞倒椅子似的站起身。以此为开端,喧嚣声又再次笼罩圆桌。 「传闻是真的!梅莉达?安杰尔并不是安杰尔家的孩子!」 「那个叫梅莉诺亚的武器商人之女……明明受到骑士公爵家的宠爱,居然践踏那份宠爱!把我们这些崇高的贵族阶级当成什么了!」 「菲尔古斯公也是啊!为何一直放置传闻,直到今日?这明明也是关系到我们整体贵族威信的问题!」 「说得没错!要是连我们都被当成不检点的同类,教人如何忍受!」 对于好歹是君临金字塔阶级顶点的骑士公爵家,居然用上「不检点」和「同类」这样的词汇。 不过这间会议室里,没有半个人会责怪这样的发言。岂止如此,众人甚至彷佛被触发一般,用词更加偏激且直接,讲得难听点,下流的唇枪舌剑接连不断地你来我往。身分差距什么的,早就从猛犬的脑袋里被拋到九霄云外。 这种蛮勇的源头,大概是他们戴在脸上遮掩眼部,设计奇特的面具吧。 那是让人联想到嘉年华会的游行,比起遮掩更重视装饰的面具。无论是坐在圆桌前的人或在后方待命的侍从,甚至连负责在旁服务的黑衣女仆,也几乎所有人都用那种面具隐藏身分。 例外仅仅三人。 召集这场圆桌会议的中心人物——肩负三大骑士公爵家一角的「龙骑士」,缠绕的氛围好似温和春风的俊美青年,塞尔裘?席克萨尔骑士公爵;作为他的随从在左后方待命,以魅惑的微笑在旁观看圆桌会议的「魔骑士」缪尔?拉?摩尔。 还有最后一人,是与缪尔以同样立场在右后方待命的她的好友。 樱花色头发含蓄地主张著她身为赛尔裘之妹一事的美少女—— 莎拉夏?席克萨尔。 「…………」 莎拉夏不会插嘴干涉会议。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注视圆桌成员不断重复结论十分明显的议论。不过,戴著面具的大人有时会提到的「那个名字」,勉强将她的心思留在这间会议室。 三个月前在月光女神选拔战中目睹到的,那头高贵金发飘逸的光景在莎拉夏的脑海中鲜明地浮现。 ? ? ? 那里是席克萨尔骑士公爵家拥有的别墅之一。而这是在隐藏于搜藏房深处的秘密接待室里发生的事。举办的并非公开会议,参与者也是理应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聚集在圆桌前的他们,无论爵位或出身地,甚至连所属的骑兵团部队都各自不同。也有不少并非贵族的平民资产家与有权势者。只不过没有人会炫耀自己的身分,而且就算知道对方的真面目,装作不认识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将立场相异的他们维系在同一张圆桌前的,是某种「思想」。 革新派—— 这个词汇从几年前开始,在弗兰德尔的有权势者之间私下传开。要说是教训,却没有可获得的东西;要称为信念,又缺乏稳固的道理。有的只是暧昧的目标——倘若用一句话来表现其本质,就是「对现况是否感到不满?」这样的提问。 这个国家的存在方式是错误的。围绕著自己的环境有哪里不对劲。既然如此,为了矫正那个「哪里」,还有修正「错误」的事情,让我们采取行动吧—— 这种想法只要踏错一步,也可能会被当成危险思想(terrorism),但他们并非像组织一样统合起来,也不像犯罪公会一样潜伏隐匿。回过神时,可能已经渗透到自己身边了——就宛如病毒一般。 被这种疾病侵袭的人,自己内心无处发泄的焦躁会被给予目标,成为巨大潮流的一个个体,试图冲锋陷阵。在不晓得自己前进的方向通往哪里的状态下,宛如大草原的野兽一般嘶吼著—— 我们是革新主义者。 ? ? ? 「幸好我相信各位……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能只放在我的心里。」 身为俊美青年的哥哥一露出让异性著迷不已的忧郁表情,喧闹声便又戛然而止。十几个面具转向这边,面具底下的嘴唇满意地扬起嘴角。 「您真是见外,席克萨尔公!我们不是同志吗!」 「倘若其中有任何不公,纵然是神之庭园,也必须公诸于世!我们革新主义者不会屈服于权力,逃避对自己不利的真相!」 「您应该也是抱持著同样的心情,才会下定决心去对抗安杰尔家的黑暗面吧。您这股骑士精神,不愧是弗兰德尔引以为傲的『英雄』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爵啊!」 如果说革新派的教义是病毒,塞尔裘?席克萨尔就是病毒的源头。 年仅二十岁便继承当家之位,这位才华洋溢的俊美青年掌握人心的技术绝对不 是虚有其表。革新主义者在现今甚至蔓延到各界的有权势者之间,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领导者不是别人,正是弗兰德尔最高权力者之一这样的背景吧。 「噢,各位……!我这微不足道的勇气,都是因为有同志的支持而得以存在。我拥有这么多可靠的同伴,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事呢!」 塞尔裘?席克萨尔发出感动无比的声音,于是圆桌的参与者都对他投以满怀期待的视线。众人一起分享意见,终于要进入会议的主题了。 年轻公爵彷佛舞台的主角一般张开双臂,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刻我下定了决心!我打算将这个『无能才女』的秘密,向弗兰德尔所有国民公开!想必会引发严重的混乱吧。这个国家以骑士公爵家为顶点的架构,说不定会因此瓦解。但是,各位不认为一直在积木城堡上生活,才是真正的恐怖吗?」 「为席克萨尔公爵英明的决断鼓掌吧!」 有人这么大喊,于是坐在圆桌前的所有人都热烈鼓掌,拍到手都红了。天花板会发出嘎哒嘎哒的声响,大概是宅邸的佣人不知发生什么事而大吃一惊的缘故吧。 掌声响了整整一分钟后,才总算平息下来,这时席克萨尔公爵开口说道: 「不过,我们没有证据。」 参与者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彼此面面相觑。 「梅莉达?安杰尔的位阶并非圣骑士,因此我们确信她并没有具备骑士公爵家的血统。不过,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让民众信服这件事。对于并非玛那能力者的大多数人而言,无法理解何谓玛那的性质,还有位阶的显性遗传。倘若不能获得多数人的赞同,我们的行动就跟愉快犯没两样。」 「这个,唔,真是伤脑筋啊……」 十几个面具都低头看向桌面,发出困惑的声音,念念有词。 这时身为「魔骑士」的少女,彷佛按照剧本行动一般地走向圆桌。 「我有个好方法。换言之,只要演出一场平民最喜欢的『表演秀』,让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就行了。」 「表……表演秀?拉?摩尔小姐,您的意思是?」 「请看这边。」 她这么说道并放在桌上的,是一本厚重的书籍。 书本虽然相当老旧,但装订十分稳固,从封面就让人感受到一股威严。少女纤细的指尖从中间翻开书的瞬间,戴著面具探头观望的参与者都发出「喔……!」的感叹声。 「这是毕布利亚哥德的遗产之一——魔法书《安徒斯抄本》。」 简单明瞭地说,那是一本非常精致的立体图画书。每翻一页就会看到纸艺品自行立起,重现登场人物和舞台背景。 缪尔打开的书上立起一张大型纸圆桌。还有围绕圆桌的十几名角色。一个容貌特别秀丽的俊美青年纸娃娃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背后站著两名造型十分可爱的美少女。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本立体图画书会动。参加者一个接一个地聚集到圆桌前,闹哄哄地开始议论。连黑水晶发色都忠实呈现出来的美少女纸娃娃走向前方,比手划脚地报告著什么…… 这是在这间会议室里,于仅仅十几分钟前发生过的互动。探头观看立体书的一名参与者,目瞪口呆地仰望年轻少女的脸庞。 「这莫非是我们……?纪录在这本书上的故事是……」 「正是如此,这就是《安徒斯抄本》的效果。为了让各位实际感受到它的效果,虽然失礼,但我从刚才开始就将会议的样子纪录下来了。」 大人深感兴趣地注视著立体书,缪尔在他们眼前「砰」一声地阖上书本。将身体整个探向桌子的大人,在书本阖上的瞬间,一副猛然回过神来的样子。 参与者一脸尴尬地咳了两声,缪尔对他们呵呵微笑。 「『周围发生的事情会详细纪录在剩余的空白页上』——我们可以用这本安徒斯抄本的魔法,将梅莉达?安杰尔的失态公诸于世。」 「原……原来如此……不过——」 一名戴著眼镜,看来相当神经质的参与者开口说道: 「那应该有许多必须达成的条件才行吧?首……首先要准备将梅莉达?安杰尔逼入绝境的材料,也需要架设有效的舞台。最……最重要的是,我听说那小姑娘有个像魔鬼一般恐怖的家庭教师……」 「一切都毫无遗漏,准备万全喽。」 公爵家千金充满自信的话语,让远比她年长的参与者都只能闭上嘴巴。 「我们这些见习生就读的所有养成学校,很快就要举办『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梅莉达?安杰尔必定也会名列其中。」 「你……你的根据是?」 「因为她是本年度的月光女神选拔战候补生。」 缪尔看了莎拉夏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姑且不论各位是否知道,月光女神身为我们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与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代表学生,是拥有五十年历史,非常光荣的职位。要竞争这个称号的候补生,如果连最低等级的迷宫图书馆员资格都没有,对外是无法当成榜样的吧。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群应该会建议她参加今年的检定考试……然后我确信梅莉达?安杰尔一定会接受这个建议。」 甚至让人感觉到信赖的坚定话尾,让参与者把异议都吞回肚里。 在这当中,只有一个人高声提出主张。 「请……请稍等一下!倘若月光女神候补生要参加考试,我的爱丽丝小姐也——不……不对,我是说无能才女周围毫无关系的学生也有被卷入我们计画的危险吧……?」 惊慌失措地这么说道的人,是身穿宛如丧服般洋装的老妪。她也不例外地以华丽的面具遮掩住面貌,但纵然不是莎拉夏,大家也都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就是在爱丽丝?安杰尔的宅邸担任女仆长的奥赛萝女士。 缪尔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回以再完美不过的笑容。 「请您放心,当天我会亲自担任爱丽丝小姐的护卫。我会竭尽全力进行贬低无能才女的计画,同时也绝不会让爱丽丝小姐遭遇任何危险。」 「拉……拉?摩尔家的人能这么挂保证,让我放心了点。是啊,我也非常赞成踢落那个无能才女……」 老妪念念有词,最终沉默了下来。 彷佛看准了这时机一般,席克萨尔公开朗地敲响手心。 「就这么决定!计画将在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那天进行。到时我们会揭露蔓延在安杰尔家里的一切欺瞒!罪人会主动献上头颅,舞台将为我们敞开道路——在弗兰德尔掀起革命,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降临了!」 俊美青年缓缓站起身,环顾圆桌的参与者。他那演员般的举动和感情丰富的美声,振奋了众人隐藏在面具底下的冲动。 「改革总是需要勇气与觉悟。不过,这是只有我们才能办到的事!为了弗兰德尔的未来,必须有人付诸行动。然后采取行动之时,就只有现在!各位,我的力量十分微薄。但倘若与各位一起,就会涌现彷佛能引发任何奇迹的勇气。为了所有在弗兰德尔生活的民众,我愿成为带来革命的剑——一切都是为了找回这个弗兰德尔应有的姿态!要完成这项使命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 「「「革新主义者!」」」 围绕在圆桌前的所有人都站起来,将拳头高举向天空。 穿破微暗会议室的吼声,让莎拉夏细长的睫毛抖动了起来。 ? ? ? 「真是场精彩的演说呢,哥哥。您真擅长鞭策他人。」 会议闭幕之后,一跟戴著面具的革新主义者道别完,缪尔便诡异地嗤笑。在返回私邸的马 车中,席克萨尔公露出充满魅力的苦笑。 「你这样不行喔,缪尔。那么说的话,他们简直就像拉马车的马啊。革新主义者对我们而言是可靠的同志……绝对不能忘记对他们的信赖与尊敬喔。」 「呵呵,这真是严重的失言呢。请原谅我。」 「…………」 坐在马车里头的,只有身为革新派中枢的三人而已。在这当中,莎拉夏一直保持忧郁的静寂,她的兄长以看似温柔的表情询问她: 「你怎么啦,莎拉夏?内心有什么想法的话,就说来听听吧。」 「…………」 尽管如此,莎拉夏仍旧保持沉默,看到这样的她,缪尔悄悄站起身。她说了声「我想看看风景」,走向驾驶座那边。席克萨尔公瞄了一眼,确认缪尔与认识的女性车夫闲聊起来后,再次开口询问: 「说来听听吧?」 「……哥哥。」 变成两人独处后,莎拉夏总算张开她惹人怜爱的嘴唇。 「这样真的对梅莉达同学有帮助吗?」 「…………」 「在三个月前的月光女神选拔战中,我目睹了她的战斗。我不曾见过那么高贵的战士身影。甚至无法相信她至今居然被称为『无能才女』,没能留下任何成果……她一定期望能爬到更高点吧。无论自己的血统如何,无论会遭到怎样的轻蔑或嘲笑,她应该具备能颠覆这一切的可能性……」 席克萨尔公缓缓点了好几次头,将手心放在年龄相差许多的妹妹肩上。 「你真善良呢,莎拉夏。你想尽可能地不要伤害她对吧?」 「…………」 「我也一样,老实说我觉得很难受。但是,这件事情必须有人去做。目前在弗兰德尔中,有好几个阴谋正围绕著梅莉达?安杰尔。让她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下不断战斗,对她是没有帮助的。既然如此,你不觉得帮梅莉达?安杰尔了结她的痛苦,是担忧她境遇的我们的职责吗?」 「……或许是那样吧。」 对于习惯低著头的莎拉夏,身为兄长的塞尔裘露出慈爱的笑容。 然后他缓缓改变声调,将手伸入闪亮的上衣里头。 「对了!我送个护身符给莎拉夏吧。你带著这个。」 他这么说道并交给莎拉夏的,是一枝历史悠久的钢笔。看到哥哥放在自己手心上的钢笔,莎拉夏的大眼睛惊讶地睁大了。 「这是……?」 「据说某个人物以前曾在毕布利亚哥德担任图书馆长,这是他的遗产——『奥尔塔奈特的钢笔』。这一定会带给莎拉夏勇气。为了保险起见,你就带著吧。」 席克萨尔稍微使劲抚摸妹妹的头,莎拉夏就这样顺势收下了那枝钢笔。这一定是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席克萨尔却送给妹妹当成护身符,哥哥不在乎这种事的性格,从以前就一点也没变。 莎拉夏一边感受著哥哥手心舒适的感触,同时在内心低喃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的勇气只有一种—— 就是挽留你的勇气,哥哥。 马车喀当地用力晃了一下,温暖的手心感触悄悄地离开了。 lesson:1 ~潘朵拉的日常~ 「老……老师~……我已经……到极限了……呼……呼……!」 「唔……请……请你忍耐,小姐!还差一点,让我再深入一点……!」 「不要!痛……好痛!好痛喔……!」 主从温热且急促的气息激烈地交缠著。 库法将手心放在纤细到彷佛会折断的少女背后,用力地将体重压在少女身上。梅莉达一边描绘宛如天使竖琴般的曲线美,同时发出「啊!」的娇喘。 「老师这么粗鲁的话,我……会坏掉的~!」 「还差一点而已!来,请放松身体的力量,我要上喽……——嘿咻!」 「好痛——好痛痛痛痛痛!」 毫无魅力可言的尖叫声在周围回荡,库法一脸无奈地将手心从梅莉达的运动服上移开。从压扁背后的压力中获得解脱,梅莉达随即瘫软无力地倒在草地上。 两人正在宅邸的后院进行柔软体操。教师穿著看来很凉爽的衬衫,一脸感叹地俯视穿著平常的运动服,喘个不停的学生。 「小姐的身体微妙地僵硬呢。」 「才……才没有……那种事……!是老师的要求太高了……!」 「这是什么话?真希望小姐至少可以柔软到能用脚掌抚摸自己的头呢。」 「又不是马戏团……!」 虽然已经司空见惯,但在上训练课程时,就算梅莉达跌倒,库法也绝对不会伸手扶她。当十三岁的少女一边感受著全身的肌肉酸痛,同时试图努力爬起来时,俊美的教师依然以端正的动作猛然竖起了食指。 「听好,小姐,身体的柔软度虽然也跟天分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日积月累的努力!只要有毅力持续在每天洗完澡后做伸展运动等等,就能慢慢地拓展关节可动范围。倘若小姐练到全身可以忍受各种姿势,就能发展出更丰富多变的攻防方式——」 年长的青年起劲地继续讲课,梅莉达则是不满地对他鼓起脸颊。 「……那……那么老师从今以后,每晚都会替洗完澡的我按摩吗?」 梅莉达用有些紧张的声音这么说道,拉了拉运动服的胸口。十三岁少女微微的隆起若隐若现地诱惑著视线,让库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梅莉达有时会对家庭教师做出这种挑衅的言行。库法努力压低音调「咳、咳哼」地轻咳两声,尽力不让梅莉达察觉自己内心的动摇。 他高举手心,像在炫耀似的让五指关节喀喀作响。 「小姐好胆量。小姐希望的话,我就表演一下地狱级的按摩吧。」 「啊,我看还是不用了……」 就在梅莉达随即退后两三步时,从其他方向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库法老师,这次请帮我按一下背后。」 「我明白了,爱丽丝小姐。」 是同样穿著运动服装扮,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的爱丽丝?安杰尔。库法站到张开双脚的爱丽丝背后,将手心放在她纤细的背上,使劲地用力一按。 爱丽丝的上半身向下弯,在刻划到一定的角度时,嘎吱一声地停止了。 「……我不行了。好痛。会坏掉。到极限了。」 「能不能再加点油呢?把气慢慢吐出来,以放松身体力量的感觉……」 「已经放松了。好痛,好痛,好痛。请老师先放手一下。」 「……小姐们连身体的柔软度都一模一样呢。」 库法一边放松推倒爱丽丝背后的力量,同时不经意地脱口说出这样的感想。 不过爱丽丝一听到这番话,立刻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库法。她一个翻身站起来后,飞奔到堂姊妹身旁,窃窃私语地讲起悄悄话。 「你听见了吗?莉塔。他那种说法简直就像对我们的身体无所不知一样。」 「全……全身上下都被老师摸透了呀……啊呜,好难为情喔……!」 「明明是我们得研究库法老师,订立对策才行呢……」 「我们没办法对老师隐瞒任何事。今后究竟会变成怎样呢?」 ——这对姊妹真是……! 以明显的音量愈说愈起劲的谣言,让库法气愤地抽动著脸颊。 平常是十分坦率,可爱到不能再可爱的学生。 不过一旦聚集两人以上,立刻就会变得很难应付,果然是因为她们是女孩子这种生物吗?库法像是已经放弃似的耸了耸肩,于是参加本日课程的第三名女孩子向库法招了招手,说「过来一下」。 「接著换我!既然你有空,就来指导我吧!」 「为什么连你都变成受教的一方啦,萝赛蒂小姐?」 「这种小事就别计较啦,毕竟是难得的联合授课嘛!」 萝赛蒂穿著平常的服装张开双脚,催促「快点快点」的模样,让库法不禁叹气。 他站到萝赛蒂身后并将手心放到她背上,只见她的上半身以惊人的锐利角度弯下。 「喔……!你的柔软度果然厉害呢,萝赛蒂小姐。」 「对吧,我对身体的柔软度非常有自信喔!」 「实在太棒了。简直就像拥有八只脚的诡异海洋生物。」 「讨厌啦~被你赞美成这样,真教人害羞呢,欸嘿嘿……!」 萝赛蒂以趴在草地上的姿势发出怪异笑声,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两位公爵家千金小姐,一脸疑惑地交头接耳: 「……那是在赞美她吗?」 「天晓得……」 不过当事者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因此这对姊妹也很难插嘴说些什么。 结束伸展运动后,接著是对打练习。这并非四人一起进行,而是库法与梅莉达、萝赛蒂与爱丽丝这两组搭档轮流对战。虽然这也包含充分利用宽敞后院的意图,不过目的在于让同时空下来的那组搭档从外侧观察比赛,指出应改进的问题点,回馈在自己的特训上。 漆黑身影在庭院中奔驰的速度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只有萝赛蒂的眼眸能捕捉到那身影。爱丽丝无论多么专注地凝视,都只能捕捉到残像,更遑论在草地中央架起木刀的梅莉达,根本只能感觉到狂暴的风翻弄著全身。 梅莉达完全跟丢对方身影,她一停下脚步,库法便立刻滑到她背后,挥动木刀一闪。被库法毫不留情地攻击背后,梅莉达跌落在草地上。 「呀呜!」 「跌倒后要在三秒内爬起来!好啦,一、二、三——」 「是……是的!」 库法从正面缓慢逼近勉强采取了护身倒法的少女。 他随意地挥动手臂,七种之多的剑击便描绘出变幻自在的轨迹。梅莉达用双手挥舞木刀,勉强挡住剑击,但反应慢了半拍的最后一击,将木刀从她的手心里弹开。 「啊……!好烫!」 在移开视线的瞬间,锐利的拳头宛如子弹一般穿过肩膀。梅莉达跌向后方。 「三秒!」 库法用左手的拳头与右手的木刀摆出威吓的架势,同时开口询问: 「失去武器的话该怎么做?」 梅莉达一边将地面的土块扔向师傅的脸,同时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她以被弹飞到远方的木刀为目标,背向库法笔直地飞奔向前。 但立刻追上来的库法从后方伸脚绊倒梅莉达。梅莉达娇小的身躯滑稽地在半空中旋转,但她从那种状态使劲绷紧右手,然后锐利一挥。 「『幻刀——!」 「想得美。」 库法用灌注玛那的拳头抵销肉眼看不见的冲击波,并顺势将少女的身体摔落地面。他跨坐在四脚朝天倒地的梅莉达身上,只见少女从反方向的手心朝库法扔出小石头。库法轻易避开,稍微握 紧木刀后,随即挥落。 划破风的刀尖咻一声地在梅莉达的喉咙前静止下来。 库法的双眼仍然像是感情消失了一般,他开口说道: 「——将军。」 「我……我认……认输了……!呼……呼……呼……!」 梅莉达瘫软无力地躺平在地上,浏海因汗水而湿透,且大口喘著气。库法放下木刀,总算从少女的身上移开身体。一直坐在外野茶桌前观战的安杰尔分家主从,在这个阶段早已经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 萝赛蒂一边冒著冷汗,同时像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那……那两个人每天都在进行这么严酷的课程吗……?」 就在这时,正好梅莉达宅邸的女仆长艾咪泡了茶端过来。 她听见萝赛蒂的喃喃自语,将视线移向庭院中央,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库法先生,您最近特别热中于授课呢。」 依照顺序,这次换萝赛蒂与爱丽丝这对主从正努力进行对打练习。艾咪一边端红茶给坐在茶桌前休息的库法,同时这么试探性地询问。 梅莉达似乎连坐到椅子上的体力也不剩,她躺在一旁的草地上。萝赛蒂与爱丽丝似乎是受到库法这组的热忱影响,看来比平常更加专注。 库法认为应该不会被任何人听到,他邀请艾咪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围裙装扮的少女以优雅的动作坐到椅子上,同时开口询问: 「关于战斗的事情我一点也不了解,而且我很信赖库法先生,所以不会干涉您的教育方针。但是……」 艾咪瞄了一下梅莉达所在的位置,将嘴唇凑近。 「库法先生,您明明很疼爱梅莉达小姐,却那么严格地指导她,不会觉得难受吗?不会感到心痛吗?」 「正好相反喔。正因为我很重视小姐,才会这么严格。」 库法以坚定的语调这么说道,稍微喝了口红茶。 「拿剑对峙的对象是我时倒还好。但假如对手不是我,想到小姐万一在抱持杀意的敌人面前全身都是空隙地跌倒,那种情况要恐怖多了。只要考虑到这一点,我实在无法在训练中放水。」 呼——库法将嘴唇从杯子边缘移开,缓缓摇晃著琥珀色液体。 「假如我手握著真正的杀人剑,小姐早就在训练中丧命了吧。不过,这样就行了。为了即将到来的『真正赌上性命的瞬间』,要请小姐死亡几千几万次……摸索如何生存下来的方法。」 「哎呀……」 虽然大概没有真实感,但艾咪似乎被库法声音的重量震撼住,惊讶地睁大了眼。 对于并非玛那能力者,而是一般人的艾咪,库法蓦地放松嘴角,露出微笑。 「但这也是令人高兴的失算喔——请看这个。」 库法这么说道,从披在衬衫上的上衣怀里拿出报告书。 那是无论谁都曾经目睹过一次,玛那能力者的能力表。 「这是?」 「这是小姐现在的能力值,与三年后的目标能力值。设定的目标是从学院毕业时,在全校统一淘汰赛中获得优胜,反过来累算获胜所需的能力值……我是这么想的,但到了这个阶段,预定开始稍微产生了误差。」 艾咪投以感觉很不安的视线,库法为了让她放心,露出微笑。 「正好相反喔——小姐的成长比我想像中还要快。照目前的状况,似乎可以把目标设定得更高。你看,这边是重新制作的目标能力值。」 库法将另一张报告书递给艾咪,于是艾咪「哎呀」一声,眼神闪亮起来。 「小姐变得如此出色……!」 「呃,那个是目标值喔。」 看到女仆长很快地眼眶含泪,库法为了保险起见,先这么补充声明。 附带一提,这个目标值是参考某个红发以前在理应是团队战的全校统一淘汰赛中,达成单人优胜这种脑袋有问题的功绩时的能力值。倘若能将梅莉达的实力拉拔到这个等级,无论是在淘汰赛中获得优胜——甚至是库法的任务成功,也可说是稳若磐石吧。 艾咪放下报告书,对库法露出无忧无虑,宛如花朵般的笑容。 「我太多嘴了,果然可以放心交给库法先生。」 「别这么说,不敢当。」 「请您今后也一直关照小姐哟。」 艾咪鞠躬行礼,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到宅邸。库法一边目送围裙装的背影离开,同时轻轻叹了口气,以免被任何人发现。 ——艾咪的担忧其实很正确。库法最近焦躁不已。 契机当然是上学期在圣弗立戴斯威德举办的月光女神选拔战。正确来说,是趁那时潜入学院的布拉克?马迪雅。库法所属的白夜骑兵团,怀疑库法背叛这个事实—— 得知梅莉达险些遇害,库法也不禁捏了把冷汗。库法已经采取对策。但不晓得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而且需要担心的事情还不只这件。库法的委托人、梅莉达的教育,或者期望暗杀的莫尔德琉卿是否满足于现况?倘若梅莉达的周围有一点不稳的徵兆,他该不会又要派遣凶狠的犯罪组织前来吧? 也有很多人对「无能才女」梅莉达的跃进感到不快。爱丽丝宅邸的女仆长奥赛萝女士,就算梅莉达与爱丽丝像今天这样联合上课,她最近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唠叨地提出忠告。这是因为梅莉达按照约定,在月光女神选拔战中超越爱丽丝的关系吗?还是她现在为了引发新的暴风雨,正虎视眈眈地磨利爪牙呢…… 风吹过宅邸的庭院。同样搭载著玛那的刀刃互相碰撞,响起锐利的雷鸣。 库法觉得那简直就像即将到来的风波前兆。 ? ? ? 周末到梅莉达家过夜,然后联合上课。结束这已经成为惯例的日常行程后,梅莉达与爱丽丝,还有库法与萝赛蒂到学院上学。 从去年七月初首次穿过城门后,时光飞逝,已经过了快半年以上。库法感觉到正逐渐跨越冬天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最近笼罩在一种莫名悲伤的氛围中。 即使是没有学生经验的库法,也能充分理解这种气氛的来源。 学院的三月——也就是升级,还有三年级学生毕业的季节。 「各位同学,早安。能看到大家很有精神的表情,实在令人高兴无比!」 宛如小提琴一般富有张力的声音,悦耳地响彻挑高的天花板。 她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学院长,夏洛特?布拉曼杰。今天从早上就举办全校集会,梅莉达与库法等人也直接到大圣堂集合。 学院长用她的小眼睛眺望著在静谧的空间中优雅整队的三百名女学生。感觉她注视三年级学生那边的时间似乎较长,这应该不是库法的错觉吧。 布拉曼杰学院长一如往常,彷佛指挥家似的挥舞手指,同时开口说道: 「我在这个时期举行集会时,每年都会在内心想著,天啊,大家变得多么杰出呀!跟去年四月举行新年度首次集会那时相比,一年级生变得更加威风凛凛,二年级生变得更加稳重可靠,然后各位三年级生成熟到让人认不出来了。我的内心感到骄傲,还有一丁点寂寞,没有丝毫不安。无论你们选择怎样的道路——…………」 这时演说突然中断了。 布拉曼杰学院长摀住嘴角。在鸦雀无声的空间里,响起轻轻吸鼻涕的声音。站在讲台旁的两名三年级学生,悄悄地凑近学院长身边。 是学生会长克莉丝塔?香颂,与毕业生代表神华?兹维托克。 「……学院长,还太早喽。」 「如果您喉咙沙哑了,要不要由上年 度月光女神的我代替您发布通告呢?」 「不,不用了。在目送你们出发前,我可不能屈服。」 学院长气势汹汹地吸了吸鼻涕后,夸张地弓起背。 看到学院长的样子,比较敏感的女学生已经拿出手帕,跟著哭了起来。梅莉达拉了拉库法的袖子,悄悄对他低声说道: 「我听学姊说,学院长好像每年都是这种感觉。」 「对学院长而言,这里就是『家』,各位小姐就是她的『家人』吧。」 长久以来无论跟哪一方都没有缘分的库法,对这件事感到有点羡慕。虽然至今根本没机会去留意过,但一年到头都睡在学院里的老练魔女,有著怎样的家族成员呢?改天有机会的话,试著询问看看或许也不错吧…… 彷佛要盖过库法的思考一般,振作起精神的学院长重新开始演说。 「——那么,各位同学。不用我掩饰,各位都知道大约再两个月,本年度也即将迎向尾声,但大家应该没忘记在那之前还有一大活动在等著吧?没错,就是配合三年级生的毕业,今年也会举行『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 女学生忙碌地面面相觑。布拉曼杰学院长重新面向暂时还无法理解情况的一年级生集团,彷佛在歌唱一般编织出话语。 「所谓的毕布利亚哥德,是存在于这个都市国家(弗兰德尔)中枢部分的巨大迷宫总称。直径是弗兰德尔圣王区的约两倍。如果说那迷宫彷佛地狱深渊一般,有九十九层楼,各位应该能想像那辽阔的规模吧。」 姑且不论身为现任骑士的库法,养成学校的一年级生应该很多人是首次听说吧。得知自己生活的国家有著那样的神秘存在,周围年幼可爱的女学生神色慌张地面面相觑。 克莉丝塔会长立刻往前踏出一步,大声喊道:「肃静!」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声音,悠然自得地回荡在再度找回静谧的大圣堂里。 「想像『图书馆』的模样,应该是最接近那个空间的印象吧。那里收藏著成千上亿本古代——当这个世界仍存在蓝天、太阳与月亮的传说时代中创作的书籍。而且——」 骚动声变大到连克莉丝塔会长都抑制不住,学院长拉高音量。 「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间不可思议的图书馆会自动收纳所有到今天为止被创作出来的『文章』复本。那可能是幼童写给母亲的信,也可能是间谍记录下来的机密文件——那么,说明到这边的话,各位应该能隐约地实际感受到毕布利亚哥德的历史价值与情报价值有多么贵重吧。因此不能随意让人进入迷宫。调查、挖掘毕布利亚哥德的人,即『迷宫图书馆员』,要获得这项资格,必须通过严格的考验。」 有几个人从讲师群里走了出来,开始分发羊皮纸给整队的女学生。从骚动声中辗转听来的内容推测,那上面似乎记载著检定考试的概要。 大概觉得没办法再继续束缚住学生吧,学院长在最后大声补充道: 「无论是谁都可以参加考试,但考试内容非常严苛,务必事先做好觉悟!不过请大家也理解到这同时是一年一次的机会。经常有人需要迷宫图书馆员的协助。倘若能获得这项资格,可以拓展身为骑士的活跃范围,对你们的未来会强烈地发挥正面作用吧——以上!」 学院长一走下讲台,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便彷佛弹飞盖子的香槟一般充斥周围。克莉丝塔会长也已经放弃提醒警告,帮忙分发羊皮纸。 梅莉达与爱丽丝也拿到了考试概要,包括家庭教师在内的四人一起观看羊皮纸。不过梅莉达彷佛难以做出判断一般,她立刻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库法。 「老……老师,关于这个,你有何看法呢?」 「就如同学院长说的那样喔。倘若拥有迷宫图书馆员的资格,肯定能以骑士身分获得优待吧。只不过——」 「啊,安杰尔小姐。嗯,两位都是。可以借用点时间吗?」 靠近四人小圈圈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人物。 那人正是夏洛特?布拉曼杰。对学生而言,集会的讲台上几乎等于其他世界,直到刚才都还待在那里的人物突然来到眼前,纵然不是梅莉达,也会彷佛遭遇到地底人一般大吃一惊。 「学……学院长!……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提供一个提议的。嗯,请两位老师也听一下——梅莉达同学、爱丽丝同学,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今年的检定考试呢?」 姊妹俩惊讶地睁大双眼,库法与萝赛蒂也不禁面面相觑。 库法代替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学生,走上前回覆: 「恕我冒昧,学院长,这对两位小姐来说,应该还早了一年吧?我记得检定考试应该是……」 「对,平常是以二年级生以上为对象进行。但是,两位安杰尔小姐是今年的月光女神选拔战候补生。姑且不论参与选拔战的圣德特立修学生,为了让其他相关人士信服,想请两位证明你们虽是一年级,但也够格担任月光女神候补生一事。」 十三岁的少女隐约理解了原因,两人面面相觑。 既然是与学院的营运相关的事情,身为家庭教师的库法与萝赛蒂也很难插嘴。学院长像是要帮忙解围,继续接著说道: 「当然我不打算过问合格与否。倘若是你们,总有一天会认真地参与检定考试吧。要不要把这次考试当成预演练习,到比较不危险的毕布利亚哥德一楼散步呢?」 以学院的立场来说,总之只要有两人「才一年级就参加了检定考」的事实就行了。领悟到责任并没有很重大,少女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彷佛要让两名少女更放心一般,学院长满是皱纹的脸庞浮现柔和的笑容。 「因为这次是特例,就请两位采取与一般考生不同的立场吧。我已经事先想好了几个安全措施,方便的话,等下——」 「给我站住!你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女性教官裂帛般的喊叫声贯穿周围,大圣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骚动是从入口那边传来的。三百人以上的视线同时望向那边。 「等一下,别警戒成这样。我绝对不是可疑人物!」 库法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梅莉达肩上,同时转头看向后方。 他看见了几名讲师包围门扉的背影,还有在另一头感到困惑的「可疑人物」身影。 这说法可能太直接了点,但只能这么形容。即使高瘦身躯穿著的高贵燕尾服没有问题,但异常的是覆盖住颜面的诡异小丑面具。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肯定是因为他拿布盖住宛如镰刀一般裂开的面具嘴角。 换言之,他丝毫不打算公开自己的真面目。这样还要人相信他实在是天方夜谭,昔日曾在骑兵团最前线扬名的十几名学院讲师,以随时会拔剑般的气魄围住可疑男人。 男人——没错,从他的体格与低沉声音来判断,面具底下的人肯定是个男性。 几名学生小声地发出哀号。英勇的学姊像是要庇护学妹似的抱紧她们。尽管受到全方位明显不欢迎的视线,戴著面具的可疑人物仍然没有停止行动。 「啊,希望你们别害怕成那样。我只是来见我女儿而已。」 「既然如此,就公开你的家名与真面目,扔掉那胡闹的面具吧!若要与家人会面,需要事先联络,还有学院长的许可!你不好好按照正式手续来的话,我们很为难!」 「不巧的是,我身分卑微啊,没有家名这种了不起的东西。」 惊讶的感情散去,困惑的氛围在女学生之间散播开来。 ——那男人究竟在找谁? 就在库法蹙起眉头时,一名女性讲师看 似焦躁地踏出脚步。她将手掌放到腰部的剑上,像在威吓似的敲响刀镡。 「开什么玩笑……!话说你把守卫怎么了?」 面具男有些畏缩似的退后两三步——若无其事地张开双脚间隔。 「原谅我吧……我明明很诚恳地低头请求,守卫却坚持不让我通过,我也是逼不得已。遭到对方主动袭击的情况,可以说是正当防卫吧?」 「抓住他!」 几名讲师同时从四方一蹬地面。当然,她们并非来真的吧。她们从腰部高声拔出来的东西,都跟学生一样是模拟剑。 不过,这时发生了没有任何人预料到的事情。 「真危险耶!」 男人以绝妙的时机在地板上滚动,避开了来自四方的斩击。 他出乎意料的俐落举动,让措手不及的学院讲师互相冲撞。一名武术教官在绊到脚的同时,惊愕地睁大双眼,发出「什……!」的声音。 男人趁这个空隙,以像在跳舞般的步伐,飞奔进入大圣堂里面。 有人发出了尖锐的哀号。女学生已经陷入大恐慌。每个人如鸟兽散般东奔西窜,彷佛看到病原体还什么一样,让燕尾服的周围空了下来。 「别跑啊,等一下嘛!我只是在找女儿而已啦!」 男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这么吶喊,漫无目标地环顾惊慌逃窜的少女。 过没多久,小丑面具男的视线盯上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一年级生集团。 「嗨,少女们!帮忙说服一下你们的朋友吧。告诉她们我并不是可疑人物!」 「呀……呀啊啊啊!」 面具男毫不客气地靠近,他的笑容让一年级生发出宛如撕裂丝绸般的尖锐哀号。 随后立刻有个暗色影子从男人的死角滑过来,接著响起毫不留情的打击声。回旋踢精准地命中侧腹,男人瘦弱的身躯吹飞到几公尺后方。 看到因风吹而鼓起并飞舞的军服衣襬,一年级生的表情闪闪发亮。 「库法大人!」 面具男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后,右手向地板一摔,跳了起来。 看到露出冷淡视线,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骑士,面具男一副深感遗憾的态度,耸了耸肩。 「怎么,这里也有个男人不是吗?为什么我们待遇相差这么多啊?」 ——这并不是性别的问题。 要这么反驳很简单,但库法保持沉默。因为库法认为即使只露出一丁点空隙都很危险。男人刚才采取护身倒法的方式,还有分散损伤的行动……他果然不是个单纯的可疑人物。就算多少会粗暴一点,也应该先把那张面具剥下来吗? 就在库法这么心想时,与战战兢兢地和这边拉开距离的其他女学生相反,有个飞奔到库法身旁的一年级生。那是他怎样也不会认错,全世界最高贵的金发少女。有著虽年幼却逐渐完成的美貌,是库法敬爱的主人。 「老师……」 少女抓住军服,库法若无其事地让少女站在自己背后保护她。才以为看到眼前这让人著迷的互动,让小丑面具男彷佛雕像一般停止了动作—— 结果他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用演戏般的态度张开双手。 然后彷佛要划破天空一般,用响彻整间大圣堂的高分贝音量吶喊: 「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梅莉达!我的女儿!」 lesson:2 ~突然前来的两位客人~ 男人的发言又在大圣堂里掀起更混乱的波纹。 三百人以上的女学生,还有包括布拉曼杰学院长在内的讲师群视线,都聚集起来往返在氛围诡异的可疑人物,还有与他正面相对的美貌主从之间。 「女儿……父亲……?」 某人喃喃自语地这么发言,骚动宛如波浪一般逐渐扩大。梅莉达的同班同学开口说道:「可是菲尔古斯大人他……」小丑面具男的视线看向开口说话的那个人。 「菲尔古斯!别把我跟那种小偷相提并论。真教我作呕!」 「噫……!」 「那家伙是恶魔!拆散了原本彼此相爱的我与梅莉诺亚,夺走了我们爱的结晶!岂止如此,他甚至不保护被轻蔑成『无能才女』的女儿,冷淡地对待她……啊,梅莉达!你至今一定难受无比吧!」 他听起来像是故意用丹田大声喊叫,这是因为库法感到烦躁的关系吗?听到他这番搭配肢体动作的演说,梅莉达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已。 从她的立场来看,面具男看起来应该比亡灵或怪物更恐怖吧。她抓住库法军服的指尖,灌注了微弱的力量拉紧衣襬。 「你……是谁……」 「也难怪你不记得我,因为你在出生前,我们就被拆散了。幸会,我是你爸爸喔!来,让我更仔细地看看你的脸!」 在男人踏出脚步的前一刻,库法的手一闪。 他以肉眼看不见的神速拔刀,将尖端对准几公尺前方的胸膛。虽然刀仍收纳在漆黑刀鞘里头,但宛如阳焰一般缠绕在刀上的杀意是货真价实的。 「给我站住,拿掉面具然后趴在地板上。」 小丑面具男用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然后又大声嚷嚷: 「这样啊,梅莉达也到了有恋人的年纪啦!不过就我看来,这人并非高贵的名门出身,而是一只渴望著鲜血的饿狼!小心点啊。假如那是不被祝福的恋情,你也会像梅莉诺亚那样变得不幸喔!」 「你这家伙……!」 库法气愤地露出犬齿,于是男人「嘎!」一声地发出感到惊讶似的哀号。 他一蹬地板,跳到让人吃惊的高度,并在二楼著地。他随意乱扔椅子打破彩绘玻璃,最后一脚踩在栏杆上,转头看向楼下。 「虽然不甘心,但我似乎没有权利插嘴干涉你的交友关系啊。再会了,梅莉达,能见到你一眼,爸爸好开心!可是太暴力的男友,会让爸爸有点伤脑筋呢!」 「抓住他!」 就在武术教官这么大喊的同时,男人轻快地从窗户往下跳。 十几名讲师飞奔离开大圣堂。虽然她们毫无例外地缠绕玛那摆出备战态势,但是否真能抓住那个奔放的小丑面具男呢?可能的话,库法也很想参与追击,但此刻靠在左手上的虚幻温度要更加重要。 「小姐……」 倘若没有抓住库法的身体,大概早就瘫软坐倒在地板上的梅莉达,脸色苍白不已。在暴风雨离开的大圣堂里,周围的女学生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那个可疑人物是梅莉达小姐的亲生父亲……?」 「他说菲尔古斯公是夺走女儿的恶魔呢。」 「这么说来,我曾经听说过,梅莉达小姐直到去年都丝毫没能觉醒玛那,是因为她的血统——……」 啪啪啪啪!粗暴的拍手声打断了学生的喧嚣。 「真是个差劲的恶作剧!」 布拉曼杰学院长走在女学生的中间,同时用彷佛调音失误的小提琴一般变调的音色大声说道: 「从那张面具来推测,他八成误以为这里是马戏团的表演场所吧!真是会给旁人添麻烦的表演者。好啦,各位同学,早晨的集会结束了!请大家别忘了讲义,出发前往教室。各位老师也会立刻回来吧!」 「解散!解散!」 克莉丝塔会长像要跟进似的大喊,将女学生赶出大圣堂。库法推著梅莉达的背,一脸若无其事地混在人潮中离开。虽然他有一股冲动,想要现在立刻去向年长的布拉曼杰学院长徵询意见,但现在应该避免那么做比较好吧。 「莉塔……」 银发的堂姊妹穿过人潮走近这边。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中,也浮现出看似不安的声色,她从相同的视线高度窥探梅莉达的表情。 那似乎替梅莉达的内心点燃了灯火。为了不让爱丽丝担心,她坚强地抬起头。尽管笨拙,仍露出了微笑。 「我不要紧的!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嗯。」 「得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才行!如果会出已经预习过的问题就好了呢!」 梅莉达强颜欢笑的声音也传达到周围,女学生各自聊起无关的事情。彷佛要装作视而不见地走过随时会崩塌的桥梁一般,每个人都不自然地避开刚才的话题。 萝赛蒂从旁边投以一脸担心的视线,但库法没有余力像主人那样摆出毅然的态度。他只是在内心深处磨亮决心的利牙。 库法并不认为和平的时光会永远持续下去。只是碰巧选在今天而已。安稳休息的日常生活此刻宣告终结,赌上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命运的考验之时,再度从黑暗的彼端造访了—— ? ? ? 「啊,出来了!那头美丽的金发……肯定就是那名少女!」 这是上完今天的课程,梅莉达与库法穿过圣弗立戴斯威德城门后立刻碰到的事。彷佛要刺激神经一般不客气的声音响彻周围。 库法等人不禁停下脚步。有许多大人像要围住学院大门似的聚集起来,等候女学生放学。从戴著眼镜的年轻女性到年迈的男性都有,服装是老旧的西装与狩猎帽。他们睁亮眼睛,不打算放过任何独家新闻,手上拿著记事本与钢笔,还有几台摄影机—— 每个人都立刻察觉到了,他们是报社的人。 「各位小姐,可以请教一些事情吗?」 看起来最年迈的男性记者,厚脸皮地挺身这么问道。包括库法与梅莉达在内,正要放学回家的女学生都停下脚步。因为前进方向被堵住了。 是学生看起来像摇钱树吗?男人阴沉的双眼闪亮起来。 「听说今天的集会中,出现了梅莉达?安杰尔的亲生父亲,是真的吗?」 梅莉达娇小的身躯颤抖了一下。 「你们怎么会……」 库法若无其事地摀住主人这么喃喃自语的嘴唇。 应该不是听见了梅莉达的声音,但其他记者也接二连三地挺身发言。 「今天早上,学教区的所有报社都收到了投书!」 「投书者说他是梅莉达?安杰尔的亲生父亲!他说他去与女儿会面,结果就被赶出来了,希望让大家知道这种不合理的事情!」 「投书上还写到演变成暴力事件,这是真的吗?」 「——慢著,这是在吵什么?」 从城墙内侧响起了凛然的声音。是学生会长克莉丝塔?香颂。刚走出城门的她停下脚步,看到一脸困惑的女学生、一群像是走错地方的新闻记者,还有位于中心的梅莉达与库法,似乎立刻领悟到情况。 身为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代表,她尽全力抬头挺胸。 「各位同学请迅速回家。身为淑女请谨言慎行,不要绕道或多嘴多舌。大家都明白吧?」 「……!」 女学生僵硬地点头回应,然后快步踏上归途。每个人都坚决地移开视线,因此对贵族千金无法摆出强硬态度的记者「啊!」地感叹著。 于是他们换了个目标。所有人同时挤向神情严肃地站立著的克莉丝塔会长身边。 「既然这样,请你来告诉我们详情!你是学 生会长没错吧?」 「咦?不,那个,我是——」 「你的话一定知道才对吧?毕竟是学生会长嘛!好啦,请代表学生明确地陈述你的意见!你认为梅莉达?安杰尔除了菲尔古斯公之外,还有亲生父亲吗?」 「我……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虽说是学生代表,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在困惑的她退后两三步时,一个高大的人影插入她与记者之间。 「十分抱歉,学生会长。之后就由我来处理。」 「可……可是,库法大人……」 库法抱住克莉丝塔会长的肩膀,若无其事地将她推到校内,同时顺势让记者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回到梅莉达身边。彷佛要保护梅莉达不受寒风侵袭一般,库法一手揽住少女娇小纤细的身体,并迈出步伐。 「我们也回家吧,小姐。」 宛如流水般的一连串动作,让记者集团愣愣地看得出神。 不过,没多久有个年轻男人,彷佛回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应该就是那个军人吧?投书上写的梅莉达?安杰尔的恋人!」 「没错,虽然年龄有差距,但肯定就是他!喂,准备好摄影机!快点拍照啊!」 随后,记者带的几台摄影机同时爆炸了。 零件弹飞出去,原本是高级品的精密机械,眨眼间变成了破铜烂铁。看到自己的生命线悲惨地连原型也不剩,年迈的男人惊讶到嘴巴都阖不起来了。 「什……你搞啥啊,蠢货!你想搞垮我们公司吗?」 「请……请不要怪罪在我身上好吗!它自己莫名其妙坏掉的啊,饶了我吧!」 哭丧著脸互相叫喊的摄影师与记者,并没有察觉到—— 苍蓝火焰从摄影机残骸飞舞出来,被风吹散一事。 「……老……老师?」 瞬间,梅莉达感觉到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力量而抬起头来。不过英俊的家庭教师只是一脸若无其事地注视前方。感觉他一只眼睛微微发光,迸出了苍蓝火花,但从脚边窜上来的冰冷空气立刻驱散了那火花。 梅莉达无从得知,那股寒气正是吸血鬼发出的咒力。 ? ? ? 状况急遽地动了起来—— 当天晚上,盖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郊外的梅莉达宅邸。库法在自己房间写东西的时候,忽然传来有什么东西在抓窗户的气息。库法从椅子上站起身,稍微打开窗户,于是有只毛茸茸的小动物缓慢地从缝隙间钻了进来。 是拥有灰色毛皮的「睡鼠」。它极具特色的长尾巴被装上简易的器具,大约小指尺寸的圆筒里塞著小张的字条。 库法一边拿植物种子和花蜜招待睡鼠,同时俐落地拆卸器具。 他打开字条,确认内容。 被揉成一团的小张纸片上,点缀著下列的内容: 『十三月之夜与虚伪的士兵开始蠢动。 祭坛追求的是太阳的种子吗?』 是暗号。库法的视线再度徘徊在纸上,解析作者真正的意图。 ——十三月之夜是不存在的东西,也就是白夜骑兵团。「虚伪的士兵」是指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太阳的种子」应该是意味著梅莉达小姐吧。不过最后以疑问句终结,表示无法确信各个组织的目标是小姐吗…… 库法瞪著字条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在诗文后面追加了简短的一句话。 『只有一只鞋无法跳舞。』 这句话的意思纯粹是「请求救援」。库法再次将器具装到睡鼠尾巴上,把字条塞到圆筒里。他轻轻推了一下睡鼠圆滚滚的屁股,小巧的信使便扭动身体钻过窗户缝隙间,飞奔到黑暗的彼端。 ——不要期待对方的回覆比较好吧。能够依靠的终究是现实的选项。库法整理刚才书写的羊皮纸,收到桌子的抽屉里。他脱掉军服外套并挂在椅子上,然后以衬衫打扮来到走廊上。 他的目的地是已经造访过好几次的一楼寝室。 库法站在门前,有些紧张地用手背敲了两三下门。 「……小姐,可以打扰一下吗?」 熟悉的气息横跨室内,隔著房门站在另一头。 大概是在深呼吸吧?隔了一会儿后,房门打开迎接访客到来。 「欢……欢迎光临,老师。」 是睡衣装扮宛如天使一般的梅莉达?安杰尔。她也用有些紧张的表情探头到走廊,确认左右两边。她趁没有任何人看见时,迅速地邀请家庭教师进入房内。即使是库法,在进行这样的互动时,也总是会稍微感到紧张。 库法再次确认已经关紧的窗户与窗帘,同时像在试探似的询问: 「我已经事先通知过小姐,今天是定期检查。小姐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是……是的。我……我很仔细地先洗好澡了!」 「……这样子啊。」 入浴剂的香味搔痒著鼻腔,库法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动摇。 要说接著要进行什么检查,就是已经成为惯例的梅莉达体内玛那器官的诊察。库法将自己的玛那分给梅莉达,藉此让她的体内器官强制觉醒,因此必须慎重确认体内器官是否因为时间经过引发了异常反应。 这种行为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就连女仆也是。因为库法将自己的玛那分给昔日的「无能才女」,结果让她获得了武士位阶一事,无庸置疑地是关系到两人命运的秘密。 ——就算扣除这点,万一被人知道家庭教师居然在抚摸十三岁公爵家千金的纯洁肌肤,可不是人头落地就能了事的骚动……虽然与她度过的这一年,已经发生了「各式各样的意外」,感觉这也不算什么了。 咳哼——库法再次清了一下喉咙,强调自己的诚实。 「屡次给小姐造成负担,实在很抱歉。因为暂时需要观察经过。」 「别……别这么说,这反倒是我必须主动拜托老师的事呢!」 尽管看来十分害羞,梅莉达仍露出充满魅力的微笑。 「而且我很喜欢被老师的手抚摸。请老师不用客气喔。反正检查就跟按……按摩一样嘛!」 「小姐……」 库法在内心领悟到梅莉达还是有些在逞强。一方面也带有掩饰害羞的含意,还有白天在学院发生的事情,也同时残留著影响吧。 为了不辜负她的用心,库法一边提醒自己保持笑容,同时指了指床铺。 「那么,我们就放轻松,开始检查吧——请躺下。」 梅莉达有些紧张地点点头,爬上宽敞的床铺。 她在枕头边面朝上躺著,然后自己掀起女用睡衣的下襬。耀眼的小腿、微微染上颜色的膝盖、甚至连大腿根部的危险地带都裸露出来。她这时暂且停下动作,然后彷佛下定决心一般,又将衣襬往上掀起几公分。 紧贴在胯下的纯白内裤,用难以抗拒的引力诱惑著库法的视线—— 「……!」 梅莉达紧咬嘴唇,将双手放到头上。只有视线移动著,邀请库法。 这姿势只会让将心灵与身体,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托付出去的对象观赏。 「麻……麻烦老师了。如果有检查需要做的事,任……任凭老师处置喔……」 「……我明白了,小姐dy)。」 在冷淡的面具底下,库法的心脏怦咚怦咚地跳个不停。 首次检查时,连背后被碰触都会感到害羞的小姐。 是因为已经检查过好几次,还是库法不知情的原因呢?感觉梅莉达每次检查后愈来愈大胆。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会对一丝不挂 的她进行触诊——…………? 差点就要想像梅莉达那模样,库法在千钧一发之际摇了摇头。 他卷起衬衫袖子,跨坐在仰躺著的美少女身上。从旁人眼里看来,大概是很惊人的光景,但这种姿势效率最好,因此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将其他人的存在彻底从库法与梅莉达的意识中遮断,库法已经仔细确认过门窗是否有关紧。 「那么,就照往常那样。检查很快就会结束,请小姐放轻松。」 「好……好……好的……!」 就算被人这么说,也很难放轻松吧,但梅莉达满脸通红得像要融化一般,承受著库法的视线这么回应。 当然对库法而言,这也是一段内心骚动不已的时间,但这毕竟是检查,是一项正经严肃的行为。诀窍就是乾脆把眼睛闭上。只要一度将手放到梅莉达的肌肤上,之后就算闭著眼睛,玛那的气息也会引领库法。 从身体中枢环绕到全身的玛那回路(菲波莱塞)的脉动。即使隔著女用睡衣,也能钜细靡遗地感受到。从排出孔(曼托)袅袅升起的微热玛那气息,让手心感觉十分舒适。 库法彷佛在弹奏美之女神的键盘一般,他闭上双眼,让手指爬遍梅莉达的全身。梅莉达也彷佛接受任何安排一样,缓缓地阖上眼皮。 要是在这里把意识集中在梅莉达柔软的肌肤上,对库法的精神层面并不好。 库法在黑暗中所想的,果然还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小丑面具男当真是梅莉达小姐的父亲吗? 假如是那样,就表示白夜骑兵团用尽各种方法寻找下落,但至今仍无法掌握实体的梅莉诺亚?安杰尔的外遇对象竟这么轻易就现身了。这种事真有可能发生吗——……? 库法的指尖逐渐变热。他沿著玛那通过的路线,到达跳动得特别强烈的玛那泉源。他将双手的手心贴上,慈爱地确认其存在。 这个少女原本应该在半年前以上死亡。她必须停止心脏的鼓动。而且是由库法亲自动手……为了回避那样的命运,这次发生的事情也不能置之不理。 结果,那个面具男还是逃离了弗立戴斯威德讲师群的追踪。他果然并非普通人物。无论是故意挑在全校集会时引起骚动,或是立刻投书给各报社的行为,都很明显地是有计画的行动。 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打从根本撼动梅莉达好不容易逐渐稳定的立场。 在这个前提下,库法等人应该采取的行动是?得知这次的事件后,围绕著梅莉达的各大势力会如何行动?库法不能做出错误的应对。因为梅莉达的命运与库法的命运,是以血色红线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呼……呼……唔……嗯!老……老师~……啊呜……!」 忽然有一种天使的羽毛搔痒著耳边的感觉。 是梅莉达的声音。完全被思考囚禁的意识砰地炸裂,库法张开一直闭上的眼皮。可以看见金色秀发凌乱地散开来。 梅莉达的脸颊彷佛被煮熟一般红通通,桃色嘴唇吐出温热的气息。 「小姐,你怎么了吗?」 「就……就算是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呀啊,嗯!」 库法惊讶地歪了歪头,不经意地揉捏了两三次双手一直在逗弄的「感触」。那至高无上的触感,让库法现在才察觉到一件事。 玛那的泉源是曼托「美丽」。它位于人体最中枢的位置。 也就是胸部。 库法的手无意识地一直拨弄著那地方,就表示——…… 库法自觉到他脸部反常地涨红起来。 「抱……抱歉!」 库法以前所未见的敏捷度往后跳,在少女的床铺旁深深跪下。 「我……我实在太失礼了!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抚摸胸部!」 「——呜!」 可以听见少女纤细的自卑情结受到重击的声响。 缓慢抬起上半身的梅莉达紧抱住胸口,同时气愤不已地鼓起了脸颊。她看来充满怨恨的眼角,堆满了泪珠宝石。 「唔~~……!」 「啊,不是,那个……」 反常的失态还有一个。就是绅士不该有的严重失言。 咳哼!库法一边轻咳两声清喉咙,同时勉强找回家庭教师的体面。 「小……小姐才是……这种时候应该发出哀号,或是赏对方一记耳光吧!为什么小姐要任人宰割呢?」 「咦?因为……」 梅莉达讶异地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完全没想过那回事地回答: 「我……我想说如果是检查的话,得努力忍耐才行……」 「…………」 「而……而且被碰触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老师的事情……啊……啊呜……」 似乎是重新自觉到经历了大胆的体验,梅莉达按住脸颊,缩成一团。 要是继续听下去,感觉会再次沸腾的是自己的脑袋,因此库法坐到床铺边缘。他抓住至今仍往上掀起的女用睡衣下襬,细心地帮忙弄整齐。 「今……今天的检查就到此为止吧。没问题吧?」 「是……是的……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这实在帮了大忙。纵使库法与梅莉达的秘密没有穿帮,今晚的事情一旦公诸于世,家庭教师便会身败名裂。 两人一起让发烫的头脑冷静下来的同时,库法缓缓开口说道: 「小姐,你还记得第一次像这样检查玛那那天的事情吗?」 「咦?当然记得。」 梅莉达按住女用睡衣的下襬,脸颊又染上羞耻的颜色。 「毕……毕竟是那么难为情的事嘛……我一定一辈子忘不了。」 「那时我曾经跟小姐说过吧?『纵然小姐本身能接受,但小姐出身骑士公爵家,一定会出现散播恶意谣言的人』……」 「啊……」 包括白天那件事在内,她应该察觉到家庭教师开始谈正经的话题了吧。 梅莉达露出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库法也点头回应。 「一直移开视线也不是办法。我们害怕的状况似乎发生了——有人想要贬低安杰尔家的威信。白天出现在学院大圣堂的那个面具男,只不过是敌人阴谋的一小部分吧。」 梅莉达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她眼皮底下浮现的是白天的光景吗? 「我是这么想的。那个人无论跟我或是母亲大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声音彷佛在说服自己一般。或许她其实无法秉持确信,感到非常不安。在得知这点的同时,库法像是要给梅莉达勇气似的,更加强了语气。 「我也这么认为。敌人只不过是为了煽动人们的好奇心,在利用丑闻而已。不过,这样问题就在于敌人是以什么为契机决定采取行动。倘若不是确信一定能贬低小姐,这种反抗骑士公爵家的行动,风险实在太大了。」 梅莉达陷入沉思,但十三岁的少女实在想不出答案。库法继续说道: 「很有可能是因为小姐的位阶。从让玛那觉醒到今天为止的某个时间点,小姐虽是骑士公爵家出身,却寄宿著武士位阶这个事实,大概被心存恶意的人发现了吧……」 库法端正的面貌也浮现出苦闷的神色。不过,这也难怪。梅莉达愈是以战士身分成长,要隐瞒位阶就会变得愈困难。倘若是像学院三年级生的神华?兹维托克那样,尽管隐约察觉到,却能明辨是非,通情达理的对象也就算了。 不过,那样的幸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梅莉达的周围反倒有一堆只要找到机会就想把梅莉达刺成肉串的恶意之 剑在蠢动。能够勉强平安无事地度过将近一年,或许该认为是一种侥幸吧。 库法下定决心,从正面凝视少女的眼眸。 「小姐,自从我就任你的家庭教师后,很快就要经过一年了。因此我想给小姐一个考验,当作是到目前为止的集大成。」 「考验?」 「这是我给小姐的第一年度最终考验。正好白天在学院有个很适合当作考验的通告对吧——就是报考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还有在考试中合格。」 梅莉达的大眼睛映出惊愕的色彩,并睁得老大。 「咦?可……可是我记得那个检定考试是……!」 「没错,一般来说,应当是由二年级以上的学生报考的高难度考试。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是让世人认同小姐觉悟的绝佳舞台。」 这也是库法曾告诉过梅莉达的事。倘若梅莉达的位阶公诸于世,肯定有人会散播危险的谣言。不过假如那时梅莉达能获得辉煌的成绩,就能封杀反对意见。 梅莉达还是一年级生。老实说,真希望能再多点缓冲时间……但这也无可奈何,毕竟状况已经开始动起来了。过去被称为「无能才女」的她,这一年来有多大的成长,必须证明其成果的时刻到来了。 不知梅莉达是否正确地掌握到自己被迫陷入何种状况。她静静地回看库法的眼眸,看起来像是因为其他不安的事而感到动摇。 「如果我没办法通过那场考试,老师会怎么样?」 「咦?」 「老师会从这间宅邸消失无踪吗……?」 「————」 这也理应是早已有所觉悟的事情。我违反任务,赌上性命栽培她。不过,假如她的成长无法符合我的期待——………… 我就必须遵照暗杀教师的誓约(assassin"s pride),让这双手沾满鲜血吧。 「如果到时考试不及格,我想想……」 库法将手伸向一旁,用手指抚摸著十三岁少女的柔嫩脸颊。 「就要请小姐接受『惩罚』。」 「惩……惩罚?是怎样的惩罚呢?有点恐怖……」 「现在还是秘密。小姐必须好好加油,才能避免留下恐怖的回忆喔。」 「唔……老师真是坏心眼。」 库法的指尖慈爱地捏住少女气呼呼地鼓起的脸颊。于是梅莉达立刻一脸很舒服似的湿润了双眼,用双手包住家庭教师的手。 「嗳,老师。那么,如果我考试合格……可……可以给我奖励吗?」 「奖励是吗?」 「是的,那个……」 梅莉达的视线稍微动了一下。可以看出她正瞄著库法的嘴唇。 「老师也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事情吗?」 「嗯,当然记得。那天的事情收纳在我记忆中最重要的地方。」 「我也是……我……我一直希望能重新来过。」 她一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彷佛在编织细线一般吐露出话语。 「到头来,那个是用嘴巴喂药,而且是为了治疗……对我而言虽然是第一次,但不知道对老师而言是第几次,而且也不晓得老师的心情……」 「我不是很明白,换句话说,小姐期望的奖励是什么呢?」 「我……我现在也要先保密!」 梅莉达像是忍耐不住似的将脸别向一旁,用枕头遮住了脸。 库法瞬间愣了一下,但立刻用让人联想到蔷薇花的优雅气质露出微笑。 「小姐。」 「什……什么事,老师?」 「我很期待小姐会提出怎样的任性要求来让我伤脑筋喔。」 梅莉达稍微从枕头底下露脸。 无论何时都在库法内心灿烂闪耀的美貌,宛如花瓣一般绽放出笑容。 「敬请期待喔,因为是我打从心底期望,非常不得了的任性要求。」 ? ? ? 在大圣堂发生的那场骚动彷佛假的一般——或者该说彷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 在圣弗立戴斯威德,三年级生忙著准备毕业,二年级生与一年级生则是忙著准备升级,还有接替高年级生的各项业务。在忙碌却又充实的生活中,会提起那天出现的神秘小丑面具男话题的学生,不自然到连一个人也没有。 彷佛每个人都想把那件事从记忆中抹消,而不去正视一般—— 「我最后再确认一次。你们确实做好觉悟了吧?安杰尔小姐。」 在结业典礼将近的假日,命运的瞬间终于到来了。 就是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的举办日。有十几名女学生身穿廉洁的演武装束,在兼任迷宫入口的玻璃宫殿「葛拉斯蒙德宫」的舞蹈厅集合。所有人都是参加检定考试的考生。 以神华?兹维托克为首的三年级生、才华洋溢的二年级生,混在这些人当中,不由分说地受到瞩目的,是非常罕见的两名一年级考生。 圣弗立戴斯威德最年长的布拉曼杰学院长,用她的小眼睛看著比周围的少女还要小上一两岁,年幼的梅莉达与爱丽丝,这么询问她们。 「以学院的立场来说,只要你们愿意参加检定考试就足够了。不过你们——」 「只有形式上的参加是不行的。我们会认真地以通过检定考试为目标。」 梅莉达再次斩钉截铁地说出已经告知了好几次的决心。学院长刻意不去追究理由。她小小的眼眸中摇晃著好几种感情,微微地连连点头。 「如果你们明白危险性,但仍然这么决定的话,我是无法阻止你们的。但是,我应该能支援你们吧。这次就特别由我亲自同行,带领你们参加考试。」 梅莉达与爱丽丝面面相觑,但其他参加考试的二年级生和三年级生,都一副不意外的样子。尽管对学院长亲自出马一事感到惊讶,却没有人反对。 学院长环顾舞蹈厅一圈,发出一如往常的宏亮声音。 「考试开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好啦,我们移动到会场吧。别落后啊!」 十几名考生追逐学院长那有著长下襬的的长袍,开始动了起来。梅莉达决定身为一年级生的自己要走在最后头,她首先对一旁的堂姊妹露出微笑。 「爱丽,谢谢你愿意配合我的任性要求。」 爱丽丝融化脸上的面无表情,彷佛在雪中绽放的花朵一般笑了。 「因为小组队长是莉塔嘛。好期待跟莉塔一起进行任务。」 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要以小组为单位参加。梅莉达坦承她会认真参加考试,爱丽丝也爽快地答应参加。 为了回应堂姊妹的全面信赖,梅莉达用力握紧手心。 「我们一定要合格喔!」 「这么有干劲是很好,但请你们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 这时,通过旁边的三年级生砰地拍了一下梅莉达的肩膀。是亲爱的神华?兹维托克。接著,学院二年级生的两人组注意到爱丽丝,轻轻对她点头致意。「……你好,爱丽丝小姐。」 是在上学期的月光女神选拔战中,协助爱丽丝的黛西?朱恩与普莉丝?奥古斯特。她们也参加了这次考试吗?梅莉达有些惊慌。 「我们也出发吧,小姐。」 一只大手贴在梅莉达的肩上,十七岁的心上人以精悍的眼神指示前进方向。爱丽丝后方则有萝赛蒂陪同,她像在鼓励似的抚摸爱丽丝双肩。 考生一行人就这样前往宫殿地下,少说有两百公尺的巨大回廊尽头。那前方有著她们的目标,也就是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入口。 由守卫玻璃宠物守护著,维持敞开的大门深处。乍看之下是个绘有魔法阵,宛如祭坛一般的圆形房间。尽管位于地下,天花板却高到看不见。然后与此同时,梅莉达低头看向玻璃打造的地板,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房间正下方是无止尽的空洞。笔直贯穿的巨大隧道正中央漂浮著玻璃地板,梅莉达等考生聚集在那上面。 位于房间中央,看起来像魔法阵的东西,据说是古代的升降机。隧道前方连接著毕布利亚哥德一楼,考生与带队的讲师会在这里与其他人道别。 「老师再见,我会努力通过考试的!」 梅莉达隐瞒不安,露出笑容,库法有一瞬间绷紧了表情。 库法彷佛有话要说似的伸出手,但在碰到梅莉达前放下了手。 倘若能被库法摸摸头,梅莉达也能补充满满的干劲,但不知为何,库法看起来像是在克制自己。结果,他只是露出一如往常的端正微笑。 「祝你一路顺风,小姐。我等候小姐归来。」 不知何故,梅莉达的胸口揪紧了起来。好想跟他说更多话。好想碰触他的手心与肩膀。好想不顾一切地整个人靠在他的胸膛上……———— 梅莉达感到困惑,尽管经常劝诫自己「必须早点成为能独当一面的淑女」,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无法压抑这种孩子气的冲动。就在梅莉达百思不解时,载著梅莉达等人的升降机动了起来。只有魔法阵从房间中央被切割出一个洞,在响起齿轮重奏的同时不停往下降落。 「啊……」 梅莉达下意识地朝库法伸手。库法也单膝跪在空洞旁边,朝明知构不到的这边伸出手。以前曾在恋爱小说的插图里看过,恋人在后院阳台幽会的光景闪过脑海中。 ——分别居然是这么痛苦的事。 在这个瞬间,十三岁的少女重新清楚地自觉到,让自己小巧胸口感到焦虑的热度真面目。 「好啦,各位考生。到达现场前,先确认一下检定考试的概要吧。」 带队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拍了拍手心,于是十几名女学生都注目著升降机中央。梅莉达也立刻转换心情,与爱丽丝手牵著手,转头看向学院长。 布拉曼杰学院长一如往常的举动,让考前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冷静了下来。她本人似乎也意识到这点,老练的魔女以缓慢的声音说道: 「迷宫图书馆员的资格,分成一等到六等的阶段。当然等级愈高,考试就愈困难,所以请各位考生各自先确认好自己会参加哪个等级的考试。」 听到学院长这么说,梅莉达与一旁的堂姊妹四目交接。她们要参加的考试是最基础的「六等」……话虽如此,当然也不是一年级生可以大意的难易度。 确认考生的样子后,布拉曼杰学院长继续说道: 「要请你们各自前往符合等级楼层的『阅览室』,当场接受考试。然后获得合格的证明,平安回到一楼的升降机——这就是检定考试的流程。从现在起,会分发告知限制时间的沙漏给各位。」 带队的讲师群各自行动起来,将弯曲的玻璃工艺品亲手交给考生。也分配到梅莉达她们手上的沙漏,不可思议的,即使倒过来放,也不会掉落一粒沙子。 「考试开始的同时,封印会解除,开始计算剩余时间。毕布利亚哥德内非常危险,因此各位必须迅速潜入,获得目标物,然后顺畅地脱离此处——接著来说明一下关于毕布利亚哥德的威胁吧。」 所有人都将视线从沙漏上移开,看向学院长。 「这个迷宫会受人畏惧,是因为它连生物灵魂都会迷路,且无法升天的性质。有成千上万昔日在那座迷宫担任图书馆员的亡灵,在毕布利亚哥德徘徊,睁亮眼睛盯著未经许可就想把书带出去的侵入者。纵然你们是玛那能力者,他们也不是能轻易打倒的障碍吧。」 少女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学院长也用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 「有件事你们先记起来,当作预备知识吧。据说那些亡灵是过去在毕布利亚哥德引发的内乱战死者。据说毕布利亚哥德的某处存在著一本预言书,书里点缀了从世界创造到终结的历史,他们似乎是为了那本预言书,掀起以血洗血的抗争。我们并不确定这件事的真伪,还有预言书是否实际存在,但至少亡灵现在也为了寻找那仅仅一本书,在书架间徘徊游走。」 所有人都已经屏住气息,注目著学院长。老练的魔女微微点了点头。 「愈是潜入毕布利亚哥德的下层,书籍的历史也就愈古老,作为文献的价值也会愈来愈高,但与此同时,徘徊在周围的亡灵也会愈来愈强。请各位重新确认自己报考的等级,小心不要随便走下楼——」 就在这时候。 升降机喀当一声,发出从脚边往上顶的振动,然后停止了。 在巨大隧道中不上不下的位置,玻璃地板魔法阵就这样载著梅莉达等人停止下来。包括学院长在内的讲师群,也一脸费解地露出疑惑的表情,环顾周围。 「哎呀,这是怎么了呢?到毕布利亚哥德应该还有段距离才对……」 在东张西望地环顾周围的考生当中,只有忽然低头看向脚边的梅莉达与爱丽丝注意到那个——在蓝色地板上彷佛污渍一般扩展开来的一点绿色。 「植物的花蕾……?」 自己喃喃自语的话语让脑袋更加混乱。玻璃制的地板要从哪里长出那样的东西呢?就在梅莉达想跪在地板上观察的前一刻,绿色的茎无庸置疑地从玻璃内侧向上伸长。 随后。 整面地板的玻璃爆炸开来,急遽生长的巨大植物的根,将考生吞没。 ? ? ? 「你要那样子到何时啊?你真的很担心梅莉达小姐呢。」 萝赛蒂?普利凯特这么搭话,库法猛然惊觉,抬起头来。 载著梅莉达等考生的升降机,早已经被隧道的黑暗吞没。尽管如此,库法还是无法离开空洞旁边。 库法也觉得自己不对劲,他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身。 于是萝赛蒂并非揶揄,而是用认真的视线看向他。 「你跟梅莉达小姐感情真的很好呢。」 「是吗?身为家庭教师,这实在令人非常开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那个……」 她到底想说什么?库法蹙起眉头。 萝赛蒂欲言又止地扭动嘴唇一阵子,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染红了脸颊,以咄咄逼人的气势挺身问道: 「你对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还有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 「咦…………」 库法有一瞬间难以理解她问题的含意,就在那时候。 「学……学院长在吗?」 有个体态丰腴的学院修女,急忙得像要用滚的一样飞奔到房间里来。除了带队以外的讲师,还有库法与萝赛蒂都转头看向修女,心想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位置距离修女最近,库法代表众人开口询问: 「很遗憾,学院长刚带领考生去参加检定考试了。怎么了吗?」 「怎么这么不凑巧!有客人来访呀!啊,真伤脑筋,不能让客人久候啊……」 略显陷入恐慌的修女,毫无意义环顾室内后,突然与正前方的库法四目交接。 「——对了,库法老师!可以请您帮忙接待客人吗?这么做是最好的!」 「我……我能效劳的话,是无所谓啦……不过客人究竟是哪位呢?」 修女的话语卡在喉咙好几次,最后她用彷佛要打破房间里所有玻璃的高分贝音量大喊: 「是梅莉达?安杰尔的 父亲……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 lesson:3 ~戴上白色羽翼的小恶魔~ 「让您久等了,公爵阁下。」 库法一进入那房间,便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里是学院校舍塔的接待室。负责带路的修女躲在库法背后,后方不知为何还有顺势跟过来的萝赛蒂?普利凯特的身影。 坐在皮沙发上双手交叉环胸的银发男性,听到房门的开关声,缓缓抬起了头。 「我记得你是梅莉达的家庭教师,叫做……」 「我所属于骑兵团,名叫库法?梵皮尔。」 虽然无法连部队名都公开,但库法用一如往常的完美举动鞠躬行礼。菲尔古斯?安杰尔「嗯」了一声,手指贴向健壮的下颚。 「梵皮尔……我没听过这家名啊。」 「来,来,请坐!我现在就去端茶过来!」 修女像要打圆场似的说道,邀请库法也坐到沙发上。库法在菲尔古斯公的正前方坐下,萝赛蒂则彷佛随从一般在库法身后待命。 库法抬头一看,只见菲尔古斯公背后也有两名随从骑士的身影。一个是过度装饰军服,用发油梳理长发的年轻男性;另一个则是与男性成对比,像模范生一样配戴全身装备,戴著眼镜的妹妹头女性。他们的纯白装扮是骑兵团最顶尖的圣都亲卫队制服。 男性一看到库法的军服颜色,就扭曲嘴唇表现出优越感。他搭档的女性瞪著他看,用视线劝诫他。换句话说,他们是萝赛蒂原本的前辈。似乎是回想起自己被送到这城市的经过,萝赛蒂缩起了肩膀。 修女一脸不安的在旁观看,菲尔古斯公爵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梅莉达跟布拉曼杰学院长怎么了呢?」 「实在很抱歉,小姐她们目前正在参加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 「一年级的梅莉达参加检定考试?——啊,是这么回事啊。」 菲尔古斯公兀自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梅莉达在今年的月光女神选拔战中担任候补生一事,应该也有传入身为父亲的他耳里吧。 菲尔古斯公像是领悟到背后的原因一般,沉重地摇了摇好几次头。 「看来学院长也很辛苦啊。我似乎挑错时间来了。」 「十……十分抱歉,公爵!难得您在军务繁忙中抽空前来……!」 「不会,彼此彼此。是我不好,没有事先联络就跑了过来。」 公爵一边宽大地回应惶恐万分的修女,同时深深地坐进沙发里。 「既然是这么回事,方便让我暂时在这里等候吗?倘若是名义上的参加,应该要不了多久时间就会回来——」 「恕我直言,阁下。小姐不会那么轻易就回来。」 库法斩钉截铁地这么说道,于是菲尔古斯公张开眼皮。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姐并非名义上的参加。梅莉达小姐与她的堂姊妹爱丽丝小姐,现在是认真地为了获得迷宫图书馆员的资格,在探索毕布利亚哥德。」 圣都亲卫队的男性「咻」地吹了声口哨,女性队员则是在眼镜底下惊讶地睁大眼。 然后菲尔古斯公的声音似乎抹上了一层僵硬的感情。 「这是你的教育方针吗,为何要给还是一年级的梅莉达这种考验?」 「确实是我建议小姐参加考试的。我当然明白这对学院一年级生而言是个难题,但我预测以小姐的力量,能够顺利通过六等程度的考试。」 「不,梅莉达不需要什么迷宫图书馆员的资格。现在立刻把她带回来。」 菲尔古斯有些急促地编织出来的话语,让库法蹙起眉头。 「您说不需要,这意思是?」 「梅莉达根本不会隶属骑兵团——我今天就是来谈这件事的。」 菲尔古斯公从厚重的披风内侧拿出一封书简,放在沙发上。 「这是?」 「是梅莉达的退学申请书。」 修女与萝赛蒂明显地倒抽了口气,库法的眼眸也稍微惊讶地睁大。 菲尔古斯公以让人感觉到威严的动作双手交叉环胸,用强健的声音说道: 「我要让梅莉达在本年度结束后从圣弗立戴斯威德除籍。我会带她回本邸,再另外找个家庭教师给她就行了吧。到今天为止辛苦你了,梵皮尔小弟。」 「请等一下,菲尔古斯公。」 库法立刻提出异议。他用接近咄咄逼人的气势,声音里蕴含著强烈的感情。 「我想您应该早已知道,梅莉达小姐好不容易获得她盼望的玛那能力。为什么到了现在,您才要做这种封锁她前途的行动呢?」 「我听说集会发生的事了。」 就连库法也不由得哑口无言。公爵一脸感慨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这是我一直害怕发生的状况。我早知道让那孩子在人前露面,只是给心怀恶意的人趁虚而入的材料而已。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的失误。我不该让那孩子——让那个连玛那也没有的『无能才女』就读能力者养成学校。」 库法总动员他十七岁的人生经验,寻找能让对方回心转意的话语。但无论他多么努力地在思考的迷宫中奔波,能说出口的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恳求。 「公爵阁下,请您重新考虑一下。请再宽限一段期间。至少再一年,只要您愿意给予时间,我一定能回报足以让阁下满意的成果——」 「不是那个问题……你也明白的吧?」 库法当然明白。菲尔古斯身为父亲,期望的并不是「女儿的功绩」。 为了巩固安杰尔家的立场——他想把经常成为骚动中心的梅莉达从世间隔离吧。如果梅莉达真的被带回安杰尔家本邸,之后等待著梅莉达的未来,是被囚禁到宛如异界一般封闭起来的牢狱吗…… 那跟她高贵的灵魂期望的生存方式截然不同。 库法在大腿上握紧拳头。守护崇敬的金发主人的光辉,也与贯彻自己的使命同样,是库法烙印在内心的暗杀教师的骄傲(assassin"s pride)。 库法大口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公爵阁下,您知道梅莉达小姐身为玛那能力者的目标吗?」 「……不知道。是什么?」 「是进入圣都亲卫队。」 噗嗤!这么没礼貌地喷笑出来的人,当然不是菲尔古斯公。 站在他背后的其中一方,正是担任圣都亲卫队精锐的男骑士,像是忍俊不住似的摀住嘴角。与他搭档的女性骑士、库法还有菲尔古斯公狠狠瞪著他看,于是他用演戏般的动作鞠躬回应。 「抱歉,我好像有点感冒。」 咳哼——菲尔古斯公清了清喉咙,重新面向这边。 「感觉那孩子好像受你太多影响。你似乎很看好梅莉达的可能性,但那孩子本身应该无法正确掌握自己的力量吧?」 「我明白您想说的话。现在的小姐还不成熟……但在三年后,围绕那孩子的环境会有怎样的变化呢?我觉得应该蕴含无限的可能性。因为我——」 库法在这边停顿了一下,他故意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理所当然似的继续说道: 「因为我有自信,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理解梅莉达小姐。」 感觉银发父亲的嘴角略微歪成了ㄟ字形。 在气氛紧张的静寂中,房间的木材嘎吱作响。公爵像是重振精神似的开口说道: 「……我不打算插嘴干涉岳父大人的人事安排,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这么偏袒梅莉达?」 「这包含我所属部队的戒律,因此我无法一言以蔽之。」 「你是说你能保护梅莉达?你应该没忘 记去年夏天……头环之夜那件事吧。因为你说『调查就交给我』,我就没有多加干涉,但你用那样简单的报告书,就想让人信服吗?要我相信你?」 「只能请您相信我了。」 「我跟你无话可谈。」 菲尔古斯公一脸厌烦地站起身,修女在房间角落颤抖起来。 「退学申请书一定要好好交给学院长。我没办法再空出更多时间,先就此告辞了。记得叫宅邸的女仆先打包好行李——」 「请留步,菲尔古斯公。」 库法伴随著决心,叫住忙碌地准备离开房间的背影。 「请您测试我。」 「……你说什么?」 「无论是怎样的条件都无妨。只要您下令,无论是何种内容,我都会达成任务给您看。然后我希望能以这项功绩,作为阁下信赖我的证明。」 还有届时请您重新考虑关于让小姐退学这件事——………… 是感受到强烈视线散发出的无言压力吗?公爵整个人转向这边。 「……即使你达成条件,我也未必会回心转意。这样也无妨吗?」 「无所谓。」 「好吧。」 菲尔古斯公露出今天最明显的感情,用力点了好几次头。 「既然你说到这种地步,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觉悟吧——毕裘!葛蕾娜!你们有带爱剑来吧?陪他玩一下。」 抽动了一下做出反应的,是一直在菲尔古斯背后待命的男女亲卫队员。 戴著眼镜的妹妹头女性骑士依然直立不动,用像在试探的声音提出意见: 「当……当然我们无论何时,都做好了万全的战斗准备。但是……」 「您开玩笑吧,公爵。事到如今,您居然要我特地拔剑对付区区一个劣等骑士?」 男人也摆出觉得这很愚蠢的态度,扭曲了嘴角。 这也难怪,所谓的圣都亲卫队,只有被选中的菁英才能入队,一般认为他们是弗兰德尔全军队中的最强集团。不过,菲尔古斯公笔直注视库法的眼眸中,没有蕴含丝毫玩笑或威胁的意味。 「要请你跟圣都亲卫队的三名精锐比赛。没错,是三对一的比赛。既然梅莉达是认真地以加入圣都亲卫队为目标,身为师傅的你当然必须比她更强。不是吗?」 他说的完全合理,但库法在他的话语中捕捉到在意的词汇。 「『三名』……?」 「这次我带来的毕裘和葛蕾娜。而且现场应该还有另外一个隶属于圣都亲卫队的骑士吧。」 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展开,让一直站在库法背后待命的红发少女惊慌失措。 「咦?是……是……是说我吗?」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记得你被送到这个城市是为了清算之前的任务吧——我就缩短期限吧。你暂且成为我的剑尽情舞动。你应该没忘记身为圣都亲卫队的本意吧?」 「呃,这么说是没错啦……」 戴眼镜的女性队员无言地注视态度优柔寡断的萝赛蒂,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一脸疑惑地蹙起眉头。 「有什么迷惘的理由吗?你不想早日回到圣王区吗?」 菲尔古斯公不等萝赛蒂回答,便转过身去。他用非常客气的态度询问在墙边不知所措的修女。 「这么自我中心实在很抱歉,不知能否借用一栋练武场呢?」 「这……这个,嗯,那当然了,如果是公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过……」 修女心神不宁地游移著视线,她吞吞吐吐地回答: 「因……因为今天有检定考试,几乎所有学生都来学院上课。也有很多学生会在练武场自主练习,所以需要请她们让出场所……嗯,当然我会立刻去向她们说明的!请您稍待一会儿!」 修女摇晃著丰腴的腹部,慌忙地飞奔离开房间。 菲尔古斯公双手交叉环胸,像在冥想似的阖上眼皮,男性亲卫队员上前向他搭话。这个自尊心看来很强烈的男性,似乎叫做毕裘。 「公爵,有件事想先告知您一下。我毕裘唯一不擅长的领域就是『手下留情』,根据情况,那个男人可能会无法以骑士身分东山再起……」 「无所谓。在他认输或昏迷前都别放松攻击。这是命令。」 哎呀,这样子啊——毕裘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他用一脸同情的视线看向库法,但库法仍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不当一回事。 另一个队员,也就是戴眼镜的妹妹头葛蕾娜,将脸凑近那样的库法。 「……你真的打算接受这场比赛吗?」 她压低音量以免菲尔古斯公听见,声音听起来十分担心。 「假如你能打赢我们,你就必须加入圣都亲卫队。菲尔古斯公是明知不可能,而这么说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接受啊。」 库法与菲尔古斯公像是对照镜一般面向反方向,他同时这么回答: 「包括你和身为父亲的菲尔古斯公在内,居住在这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相信梅莉达小姐能够成功加入圣都亲卫队吧。为了颠覆那样的认识,有必要让他亲眼目睹到『照理说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库法转动脖子,注视至今仍愣在原地的红发少女。 「所以请你也别手下留情,萝赛蒂小姐。」 「…………可是……」 就在宛如石头一般僵硬住的萝赛蒂,勉强说出这句话没多久时。 接待室的门「砰!」的一声粗暴地被人撞开。 「库法老师!萝赛蒂老师!不得了了!」 飞奔进来的是另一个修女。因为今天有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几乎出动了所有讲师,正缺乏人手。 室内所有人都注目著气喘吁吁的她,菲尔古斯公代表众人开口询问: 「怎么了?」 「啊,公爵!各位骑士!还请各位伸出援手!这种可怕的状况,只凭圣弗立戴斯威德实在难以应付!」 看到修女近乎恐慌状态的模样,库法认为事情非比寻常,他也探身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这样的东西被送到学院的办公室里!」 修女这么说道并递出来的东西,乍看之下是个平凡无奇的信封。 然而在菲尔古斯公检查内容时,库法和萝赛蒂,还有两名亲卫队员都惊讶地绷紧了表情。里面装著一张烙印了诡异纹章的卡片。 「这个三头野兽的印章是……黎明戏兵团吗!」 「卡片背面写了什么,公爵?」 室内所有人都聚集到菲尔古斯公周围,窥探著他的手边。公爵将不吉利的卡片翻面,用钢铁般的声音朗读记载在上面的文字。 「……『三爪恶魔的欲望成熟了。以少女鲜血点缀的书籍将会填满无限书库吧。大树的灰烬无法阻止这件事』……是预言诗啊。」 包括库法在内的四名现任骑士,立刻理解了诗文的含意。「无限书库」不用说,当然是指大迷宫毕布利亚哥德;「大树的灰烬」是指以布拉曼杰学院长为首,已经退出最前线的讲师群;然后「以鲜血点缀的书籍」,肯定是隐喻等候著踏入毕布利亚哥德的少女的悲惨末路。 库法比任何人都更快理解到情况,他猛然抬起头来。 「小姐她们——参加检定考试的考生危险了!请立刻联络带队的老师,让她们折返回学院!现在这时间应该还在毕布利亚哥德一楼进行考前说明才对!」 「那是不可能的!」 修女一脸焦躁地这么大叫。气势被削弱的 库法声音有些结巴地问道: 「你说不可能……是指?」 「在那之后过没多久,升降机又回到了葛拉斯蒙德宫!但是,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修女划了十字,向不存在的上帝祈祷。 「升降机里没看到考生,也没看到布拉曼杰学院长她们的身影!没错,她们一个也不剩地忽然消失无踪!」 ? ? ? 时间稍微回溯—— 从葛拉斯蒙德宫搭乘升降机,以毕布利亚哥德第一层楼为目标的梅莉达,此刻与堂姊妹爱丽丝互相紧紧抱住彼此。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宛如海啸一般盘旋在两人周围。瞬间生长到覆盖住整个空间的大树群,企图压垮这对姊妹。 ——好痛苦——无法呼吸——! 梅莉达感到害怕,倘若稍微放松手的力量,感觉就会与爱丽丝失散,而且会像树叶一样被弹飞到半空中。姊妹俩忘我地将手绕到对方背后,只是一直等待这场不讲理的暴风雨离开的瞬间。 突然开始的植物生长,以时间来说,大约仅仅十秒就告终了。 恣意生长的茂密枝叶丧失水分,枯萎凋零,原本粗壮得有如巨人脚的树干,变得像骨头一样细,然后崩塌消失。压迫感瞬间烟消云散,梅莉达与爱丽丝仍然紧紧抱住彼此,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皮。 「结……结束了……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呀……?」 细微的光线回到一直用力紧闭的视野—— 随后,梅莉达与爱丽丝不由得茫然地呆愣了整整二十秒。 ——无限书库。 只能这么形容而已。六角形的巨大楼梯井纵横地贯穿空间,诡异的紫色光芒在彼端摇晃著。在左右两边拓展开来的墙壁全部是书架。收纳在书架上的亿万本书籍,无论书背、装订或版型都截然不同,找不到任何一本相同的书籍——岂止如此,甚至无法将所有书籍一次尽收眼底。 两人茫然地抬头仰望上空,想不到连远方高高的天花板也是由书架所构成。收纳在那种地方的书,究竟有谁能拿得到呢? 「这里就是大迷宫『毕布利亚哥德』……?」 爱丽丝低喃了大概是正确答案的话,梅莉达猛然回过神来。 「慢点……学姊她们人呢?学院长人呢?」 从巨大树中获得解脱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不知为何突然站在广阔回廊的正中央。脚边当然没看到那个齿轮机关的魔法阵,而且理应一起前往迷宫的学姊,还有负责带领考生的布拉曼杰学院长也不见踪影。 由纸张与墨水气味支配的广阔空间中,只有金发与银发天使两人独处—— 爱丽丝用比起慌张更觉得费解的声音,一脸茫然地歪了歪头。 「该不会检定考试已经开始了吧……?」 「……是这样吗?可是,本来不是说会先在安全地带的一楼,大家一起进行考试的最后确认吗?而且学院长不见人影这点,果然很奇怪呀!」 「我也觉得非常奇怪……可是莉塔,你看这个。」 爱丽丝这么说,并高举给梅莉达看的东西,是形状弯曲的精致玻璃工艺品。也就是分发给每个小组的考生,显示检定考试限制时间的沙漏。 沙漏——已经动了起来。 合格的限制时间一分一秒地化为沙粒,逐渐掉落。 「学院长说过『考试开始后,沙漏的封印就会解除』。说不定就是这样的考试。先说『还很安全喔』让考生掉以轻心,再突然把考生丢到迷宫里头……」 「是要观察我们在紧急状况时的判断能力?虽然不是不可能啦……」 「……要怎么做?暂且折返回学院?」 说是这么说——爱丽丝环顾周围。梅莉达也跟著转头张望。 两人已经不晓得她们是从哪边过来的,也想不到该怎么做才能回到学院,回到升降机那边。无论眺望前后左右哪一边,都只有类似光景的书架与回廊,以让人看到快昏倒的规模扩展开来。 在陷入沉思的期间,限制时间也一秒一秒地确实流逝—— 一页一页宝贵地收藏在梅莉达的记忆中,与他有点甜蜜的小秘密。在最后那一晚,自己说出口的疑问,鲜明地在耳边复苏。 『如果我没办法通过那场考试,老师会怎么样?』 『老师会从这间宅邸消失无踪吗……?』 梅莉达不知不觉地用力握紧了挂在腰际的刀。 爱丽丝似乎敏感地察觉到梅莉达的细微变化,她摇身一变,回复了宛如冰雪般的冷静态度。 「莉塔,我们还是前进吧。反正一直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爱丽?」 「总之,就把这当成考试,试著前进吧。一边前进,一边寻找学姊和学院长。如果遇到上楼的楼梯和下楼的楼梯,就选择下楼。如何?」 ……的确,作为方针,这可能是很恰当的行动。不管怎么说,在这里驻足不前实在很危险。如果考试前听说的事情是真的,这座不可思议的迷宫里……———— 就在这时,彷佛梅莉达的预感具体成形一般,漆黑的污渍从地板石头的缝隙间渗透出来。污渍渐渐增加体积,变成人类大小,才心想它伸出了宛如手脚般的东西,感觉有毒的长袍便缠绕住全身。 在关节扭曲的手臂前方,拎著摇晃淡青色火焰的提灯。 「亡灵……!」 梅莉达立刻弯下腰,摆出拔刀的架势。出现的亡灵有两只。虽然没看到武器,但那宛如钩爪般锐利尖锐的五指,足以构成威胁了吧。 爱丽丝也并肩到梅莉达身旁,将手贴在长剑的握柄上。不过,梅莉达看到爱丽丝的指尖微微颤抖著。 这也难怪。敌人是爱丽丝最不擅长应付的幽灵系……梅莉达也不禁蹙起眉头。 「你不要紧吧?爱丽。如果你会怕,两只都由我来打倒——」 「我不要紧。」 爱丽丝这么回答的声音与指尖相反,并没有在颤抖。她的手牢牢地握紧刀柄,流畅地拔出剑。锵!的声响高贵地响彻周围。 「无论是我,还是莉塔……都跟只能受老师保护的那时候不一样了!」 辉煌的玛那从姊妹俩全身喷射出来。两只亡灵发出撕裂喉咙般的吼叫声,随后金色战姬与白银战姬各自朝不同方向飞奔而出。 目标是一对一。两只亡灵背对背,朝绕到左右两边的少女展开突击。亡灵以几乎无视惯性的神秘动作,突然加速后又突然停止,使出没有预备动作的横扫攻击。 五只钩爪伴随著金属声响被弹开。有一瞬间被敌人的举动攻其不备的爱丽丝,立刻用家庭教师灌输给自己的步法重整姿势。 亡灵的体术跟人类或野兽的体术相差甚大。亡灵不受物理法则拘束。他们没有高举起手之类的预备动作,也没有无谓地往下挥落的空隙。只有「攻击的瞬间」,会从上下左右不断发动攻势。没有比这更难猜测的刀法了。 爱丽丝宛如流水一般踩著步伐,没有固定站立位置。她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攻击线,只将捕捉到身体的攻击用长剑弹开。那就彷佛金属声响与火花装饰出来的舞蹈。那个新锐舞巫女(萝赛蒂)亲自传授的身法,搭配圣骑士位阶的防御性能,实现了应该称为「冰水一体」,变幻自在的防御方式。 爱丽丝没有移开视线,一直注视著无法掌握实体的亡灵颜面。 「不要害怕——仔细看清楚——不对,要彻底分析——可怕的东西——」 瞬间,爱丽丝高举长剑,踏向前方。地板石头「咚!」一声地振动起来。挥落的钩爪与长剑在绝妙的时间点激烈冲撞,攻击力弹 回到相反边。 亡灵严重失去平衡,首次冒出的空隙让爱丽丝转为攻势。 「比起你们……那个残暴老师要棘手多了!」 三闪剑击横扫亡灵,随后迸出白银火焰。长袍宛如纸屑一般碎落飞散,漆黑肉体伴随著哀怨的临死惨叫,彷佛薄雾一般溶解消失。 在银发圣骑士巧妙地战胜亡灵时—— 另一只亡灵与梅莉达也演出了一场激烈的剑舞。这边情势一转,没有任何一方采取守势。双方都用攻击来击溃攻击,让对手的全力与自己的王牌激烈冲撞。金属、火花与火焰无穷无尽,宛如炎神的协奏曲一般疯狂肆虐。 ——好快乐! 梅莉达跃动全身,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是因为平常都跟远比自己高等的库法对战的关系吗?与实力不相上下的敌人对峙的现在,梅莉达清楚地自觉到了。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强大了! 他渗入全身的话语让身体柔软弯曲著。刀用与他的剑法完全相同的轨迹跃动著。不知从何时起,梅莉达以彷佛与幻想中的他重叠一般的心境,跳起舞蹈。 库法带领梅莉达踩著舞步。从胸部中心迸出的热度逐步提升身体的能力。结果她发现亡灵的迎击愈来愈慢半拍了!感觉还不够。自己与库法明明能继续向前迈进,明明能更迅速地行动,但敌人却已经被宛如暴风般奔驰的自己耍得团团转。 梅莉达用刀接住敌人的钩爪,随即将插进去的刀鞘九十度扭转。亡灵的一只手伴随著薄雾般的残像粉碎炸裂。梅莉达转动全身并同时使出低踢,连让亡灵发出哀号的时间都没有。梅莉达发挥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破坏力,亡灵的一只脚从膝盖前方吹飞到远方的书架。 梅莉达用力一踏亡灵束手无策,滚落到后方的躯体。长袍脱落下来,底下可见的尸骸真面貌,让梅莉达不禁发出「哦」的感叹声。 「原来你是女人呢。」 梅莉达不等对方回答,便将刀尖刺向胸部中央。亡灵发出可怕的临死惨叫,从身体末端开始化为黑色薄雾并消失,溶解在空间里头。 直到消散至最后一块为止,梅莉达滑动刀尖,移开刀。 梅莉达转头看向后方,与早已经高举的手心击掌庆祝。 「「赢了!」」 爱丽丝浅浅微笑,梅莉达则是满面喜悦地「嘿嘿!」笑著。在挑战考试前,老实说,两人觉得非常不安。不过,两人实际感受到家庭教师说「如果是两位现在的能力值,合格也并非梦想」的预测,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这样行得通!就算学院长不在,也能合格的!我们继续前进吧!」 梅莉达拔起刀,收到刀鞘里。不过,同样打算收起武器的爱丽丝,忽然将长剑高举到眼前,蹙起了眉头。 她俐落地将拔出来的剑身递到梅莉达面前让她看。 「等一下,莉塔。刚才的战斗让刀身稍微扭曲了。」 听到爱丽丝这么说,梅莉达本身也再次将刀从刀鞘里拔出来看看。 「哎呀,我的刀刃也有一点缺口。不过,这毕竟是模拟剑,这也没办法吧?」 「不是这样的……敌人好像很强,要以这种状况探索毕布利亚哥德,参加考试,回到学院……武器能撑到最后吗?」 听爱丽丝这么一说,尽管因为获胜而兴奋不已,但刚才的亡灵绝对不是能轻松打倒的对手。因为能一对一集中精神战斗,才能这么愉快地获胜。 假如敌人不是两只,而是四只的话?如果每经历一场战斗,武器就逐渐耗损的话?这种些微的焦虑可能会变成关系到致命性失误的枷锁吧……? 「说……说是这么说,但这也没办法呀!我们得打倒阻挡去路的敌人才行!」 「……说得也是呢。但总觉得莉塔果然有些焦躁的样子……」 「我没事!我们慎重地前进吧。只要不被众多敌人包围,就没问题的!」 就在她刚这么说完时。 又彷佛梅莉达的想像具体成形一般——飒飒飒! 从地板石头缝隙间渗出的薄雾围住两人,少说超过十只的亡灵同时出现了。梅莉达与爱丽丝立刻背对背,绷紧了表情。 「骗人的吧……!」 「这就是毕布利亚哥德……!」 爱丽丝苦闷地低喃的话语,也刺进梅莉达的胸口。这表示「以二年级生以上为对象进行的高难度考试」这句宣传词,绝非夸大其词吗?而且自己所在的地点,应该是迷宫基础的低楼层。连参加六等考试的自己都是这种情况,参加三等考试的三年级生神华?兹维托克等人,此刻究竟遭遇到怎样的困境呢—— 爱丽丝再次高举正准备收起的长剑,隔著背后开口询问: 「要怎么做,莉塔?」 「只能逃走了!我们两人一起设法打开突破口吧!」 梅莉达也再次拔出刀,并将左手贴到刀柄头,朝脸部旁边拉近。 宛如黑色薄雾般的影子缓缓包围两人的全方位。简直就像注意到这边的企图一样,不留丝毫可以逃离的空隙。亡灵有如慢慢变窄的墙壁一般,一步又一步地逼近距离—— 就在这时候。 「『童话之夜(once upon a time)』!」 一阵强风伴随著陌生的鲜明强烈话语,以梅莉达和爱丽丝为中心疯狂呼啸。 强风猛烈发出低吼,理应没有自我的亡灵集团产生动摇。对位于漩涡正中央的姊妹俩而言,那阵风就宛如微风一般。不过,蹂躏著她们一步外侧的惊人压力,随后气势汹汹地扩散开来。龙卷风一口气膨胀起来,将亡灵一只不剩地弹飞出去。他们飞离回廊,伴随著微弱的临死惨叫,被吸入地狱里头…… 就在梅莉达与爱丽丝一脸茫然,还难以掌握状况的时候,看见了救赎的天使从头上轻飘飘地飞舞降落的身影。其中一人拥有与光芒协调后,看起来也像是半透明的黑水晶秀发,另一人则是在纯洁无垢的珠宝盒里长大的樱花公主—— 她们身上穿的大概是跟自己的服装有著相同构想的战斗衣裳。也就是用来祝福天界女武神的演武装束。跟以前曾见过的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制服装扮,又有著不同印象……梅莉达总算想起了两名天使的名字。 「缪尔同学……莎拉夏同学……!」 「感觉好久不见了呢。一定是因为我一直殷殷期盼能再会吧?」 缪尔「砰」一声地阖起手上拿的厚重书本,这么说道。 她那成熟的妖艳微笑,让梅莉达的内心涌现怀念与喜悦——还同时唤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骚动。 lesson:5 ~死神的使者~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断鸣叫且带著怨念的多重奏,让梅莉达等四人急忙冲出阅览室。还是一样辽阔到让人不安的无限图书馆……彷佛要刺穿鼓膜的尖叫轰隆轰隆地一直回荡在各个角落。 「亡者的声音……?」 缪尔微微蹙起眉头,同时这么分析,随后。 紫色海啸以惊人的气势从回廊前方袭击而来。彷佛滑过地面似的飞翔著,同时把嘴巴张到最大限度,吶喊著吐血般的诅咒话语的那些东西,是徘徊在毕布利亚哥德的成群亡灵。 四人震惊地睁大了眼,同时立刻一蹬地板。梅莉达与爱丽丝同时往上跳,慢了一拍后,缪尔也跳起。然后在差点被亡灵波浪吞没的前一刻,莎拉夏飞舞起来。冠上《梅莉达?安杰尔》这个标题的书本从她的手中滑落。 「啊……!」 滚落到地板上的书立刻被奔驰过回廊的幽色军队给淹没了。 亡灵的目标似乎并非梅莉达等四千金。他们看也不看在上空飞舞的天使身影,彷佛以通往冥府的门为目标一样,朝著某处进攻。看到源源不绝的几百具尸骸,梅莉达蹙起眉头。 「他们究竟打算上哪儿去呢……?」 四名少女抓住书架和梯子,俯视眼底下流动离去的空洞军队。一直露出严肃表情的莎拉夏,忽然注意到某件事情。 亡灵并没有明确的实体。掉落在地板上的书不会被踢飞,仍然躺在原地。注意到这个事实的除了莎拉夏,同时还有另一个人。 缪尔突然松手放开书架,往下跳落。落后了一瞬间的莎拉夏也跟著往下跳。两人在空中拔出武器,扑向激流之中。 「莎拉夏同学!缪尔同学!」 梅莉达的哀号与两种斩击声响重叠起来。 莎拉夏与缪尔一边砍断碍事的亡灵,一边在回廊的低处奔驰起来。两人的目标是掉落在地板上的《梅莉达?安杰尔》的书。两道火焰在宛如瀑布般的军队中奔驰,亡灵的残骸像是要显示足迹似的飞舞著。 「「……!」」 樱色火焰与漆黑火焰不时交错,响起更加激烈的金属声响。两人的速度愈来愈快,飞奔在回廊当中。她们砍飞亡灵,迸出火焰,瞄准《梅莉达?安杰尔》的书,从两边展开激战。迸发出激烈火花后,双方的影子往上跳起。 紧咬嘴唇的莎拉夏在梅莉达与爱丽丝的附近著地。 然后缪尔则是在与三人对岸的书架上著地。 从地板上捡起来的的书本——在缪尔手中。 「你……你们两人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梅莉达?安杰尔——…………」 梅莉达话说到一半时,一个声音彷佛在朗读剧本的女演员一般,重叠了起来。 缪尔翻开书本的第一页,一字一句地仔细编织出台词。 「攻击力129……防御力111……敏捷力141……」 性感的舌头舔舐嘴唇,宛如看到眼前有大餐的肉食兽一般,笑容扭曲起来。 「位阶…………————————『武士』。」 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窜过梅莉达背后。 妖艳的「魔骑士」看似满足地阖上书,扬起了嘴角。 「呵呵……得赶紧通知席克萨尔的哥哥大人才行。」 缪尔从全身迸发玛那,猛烈地踹开书架。急速远离的黑水晶背影,让莎拉夏咬紧牙关。慢了几拍后,她像要跟随似的跳跃。 梅莉达只能愣愣地目送她们远去,这时某人用力摇晃梅莉达的肩膀。 「莉塔,得抓住她才行!」 爱丽丝用急迫的表情这么大叫,随即尽全力一蹬书架。梅莉达身陷混乱的漩涡中,但她仍将玛那集中在脚部,然后使劲地跳向半空中。 ——为什么?缪尔同学! 梅莉达无暇发呆,也无暇思考。她只能追寻逐渐逃向远方的「答案」,在书架之间飞翔。她跳跃过眼底下拥挤的亡灵军队,没多久便与他们朝不同方向前进。 「把莉塔的书还来!」 爱丽丝一边在空中调整姿势,一边拔出长剑。她彷佛游隼一般,从缪尔头上发动袭击,随后响起宏亮的金属声响。左手抱著书的缪尔用一只右手挥动厚重的大剑。那可怕的臂力比在选拔战中见识到那时更惊人。 缪尔一边应付追击,同时究竟打算上哪儿去呢?她迸出漆黑火焰,在回廊中奔驰,跳落到楼下几次。不过以她一只手和小提包里都抱有好几本负担的状态,当然无法彻底甩开圣骑士与龙骑士的追踪—— 「小缪,我不会让你再继续下去!」 宛如陨石般飞舞降落的莎拉夏挥出矛,伴随著轰隆声响击碎地板石头。四处飞散的砾石让缪尔护住脸,与此同时,绕到她背后的爱丽丝挥动长剑一闪。缪尔连同勉强挡住攻击的大剑,一起吹飞到几十公尺外的地板上。 小提包的绳子断裂开来,好几本魔法书散落到地板上。 在缪尔重整架势前,爱丽丝与莎拉夏从两侧袭向她。彷佛宁可把书劈成两半似的,两人锐利地握紧长剑与矛。 勉强抬起上半身的缪尔,随后——「嘻」地嗤笑一声。 「『童话之夜』!」 强风以缪尔为中心卷起漩涡,将爱丽丝与莎拉夏弹飞到后方。 不知何时打开的魔法书,在缪尔手中结束任务,化为碎片的最后一页被风吹散。被风之防壁守护的缪尔扬起嘴角——但她随即惊讶地睁大双眼。 她在视野中捕捉到钻过强风,贴近地面飞奔前来的黄金色影子。纵然是缪尔,这次也没有余力防备,她被抓住衣领,面朝上地被扑倒了。 「抓到你了!」 仅仅数秒。魔法的限制时间到来,强风轰一声地消散。 突然变安静的回廊上。梅莉达跨坐在缪尔身上,但稍微放松了勒住她衣领的力量。只有困惑与混乱在红宝石般的眼眸中盘旋著。 「告诉我,缪尔同学。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们不是成为朋友了吗?你说要一起通过检定考试,是骗人的吗……?」 「要说为什么的话,这个嘛——」 缪尔看来丝毫没有动摇,她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是因为我喜欢梅莉达喔。」 「什……什么……?」 「因为喜欢,所以会忍不住想欺负呢。可爱的梅莉达,你还认为这是检定考试吗?——『童话之夜』!」 缪尔趁梅莉达措手不及的一瞬间空隙,这么高声大叫。 散落在地板上的好几本魔法书,一起发动了效果。几百页的纸张飞舞到上空,彷佛巨蛋一般覆盖住梅莉达她们的周围。 拚命飞奔到这边的两人当中,樱花色少女以悲痛的声音吶喊: 「糟糕,那里已经是席克萨尔家的『门』上——快逃呀!梅莉达同学!」 但是,梅莉达不得不领悟到为时已晚。在宛如暴风般翻腾的纸片风暴笼罩下,四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走。梅莉达的注意力锁定了散落在地板上的一本书。那是魔法书《梅特林克的观测图》。 气势汹汹地翻开空白页的那本书上,缓缓渗出了迷宫的地图。 看到书页右上方大大标记的「目前楼层」,梅莉达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十八楼? 梅莉达等人原本应该在「五楼」参加六等考试,这楼层实在低太多了。照理说是从一楼潜入毕布利亚哥德的梅莉达等人,究竟是何时,又为什么会深入到这种深处呢? 梅莉达因冲击而快麻痹的脑海中,闪过了刚才听见的缪尔的低喃。 『你还认为这是检定考 试吗?』 ……梅莉达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很严重的疏忽。梅莉达听著无止尽地从书本被吐出来,覆盖住视野的书页声响,同时像要勉强维持住冷静的思考一般,在脑海中冒出一个疑问。 如果说这并非考试,究竟是从何时开始……—— ? ? ? ——这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设下的圈套呢? 彷佛要斩断紧黏在脑海里的疑惑,神华?兹维托克挥剑横扫。身为剑士位阶锻炼出来的攻击技能,将亡灵的躯体一刀两断。 看到敌人化为薄雾被吹散的身影,周围发出了掺杂安心感的欢呼声。 「神华学姊!」 是为了挑战检定考试,一起潜入毕布利亚哥德的考生。人数有六人,一半是二年级生。神华一边若无其事地擦拭冷汗,同时转头看向同学。 「各位,你们没受伤吧?」 「我们没事,都是托学姊的福!」 神华环顾集团,点了点头。「我们走吧。」众人也点头回应她这声号令。 神华率领学生在巨大漫长的回廊中奔驰,同时拚命想厘清错综复杂的思考。我们这些考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去年也参加过检定考试的她,很快地确信这次的考试发生了异常状况。从学院的葛拉斯蒙德宫搭乘升降机时,在途中遭遇到令人费解的现象,回过神时,已经被扔入毕布利亚哥德的内部了。 倘若是正规的考试,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考生首先会在安全地带的毕布利亚哥德一楼接受最后的考前说明,然后由讲师分头带领各个小组出发。照理说会依靠分配到的魔法书《梅特林克的观测图》,以指定楼层的阅览室为目标前进才对。 更何况今年还有缺乏经验的一年级生参加。居然在没有讲师带领也没有地图,连成员都分散四处的状态下,被丢到广大的迷宫里,这实在太离谱了!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合理遭遇,让神华不由得用力紧咬嘴唇。不过,她不能让学妹察觉到内心的动摇。学妹都露出求助般的视线,只有神华的背影是她们的依靠。神华无法不像样地辜负她们的期待。 神华率领著在迷宫里会合的几名考生,一个劲儿地在回廊上奔驰。不过老实说,这座迷宫实在太广阔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类似的书架景色,没有地图的话,甚至连楼梯在哪儿都不晓得。 更麻烦的是在四处徘徊的亡灵。 他们会从书架阴影处蓦地现身,削减己方的精神与体力。亡灵恐怖的面貌让学妹发出哀号,神华心想必须保护她们才行,指尖又绷紧得更用力。每经过一战,就确实地接近极限……—— 就在神华思考著这些事时,在通道转角与某人碰头了。有什么东西以看不清的速度逼近眼前,神华慢半拍地挥起剑尖。 凛然地将武器互相对准彼此的鼻头后,神华看见对方的脸。 「学院长!」 神华不知不觉地夸张地放松肩膀的力量。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学院长夏洛特?布拉曼杰,缓缓收起架在两手上那把充满威严的长杖。她依序眺望著神华与后方的考生。 「有学生受伤吗?」 对于学院长开口第一个问题,神华勉强能摇头回应。从后方追上来的考生,紧紧抓住老练的魔女。 「学院长!我们,我们……!」 「幸好大家都没事。已经用不著害怕喽。」 一看之下,布拉曼杰学院长也带著几名身穿演武装束的女学生。情况大概跟这边一样,是突然被丢到毕布利亚哥德里,目前正一边找回考生,一边以通往学院的升降机为目标前进吧。 学院长环顾增加到十人前后的女学生,用宏亮的声音说道: 「各位应该正感到混乱,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回到我们的学舍。由我来带头,各位同学别跟丢喽!」 少女们开朗地齐声回应。学院长面露微笑,转身翻动长袍衣襬。 学院长有如运动员一般在前头奔驰著,神华加快速度,与学院长并肩。后方的少女可能也会听见,但神华没有余力压低音量。 「学院长,我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能回想起突然覆盖住升降机上方的成群大树吗?兹维托克小姐。」 学院长神色自若地奔跑著,同时注视前方这么回答。 「那个幻影是魔法书《佩罗那的错视画》造成的。效果是把被卷进魔法的人传送到毕布利亚哥德的一定距离内。我们应该是因为魔法书的效果,而跳过了原本应该降落的『一楼』,被送到迷宫深处了吧。」 「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学院长这时看来有些犹豫该怎么回答。 「……详情就等之后再调查吧。目前必须先把考生一个不漏地回收,大家一起平安回到圣弗立戴斯威德才行。」 「学院长,没看到一年级生的身影呢。」 神华说出她一直感到在意,却又说不出口的不安。 布拉曼杰学院长露出有些苦闷的表情,点了点头。 「……其他带队的老师应该也被送到毕布利亚哥德,跟我们一样率领著考生,以回到学院为目标才对。只能祈祷她们是跟某个带队的老师一起行动。我想她们应该不至于往迷宫更深处前进吧。」 除非有人煽动——学院长微微动著皱纹十分显眼的嘴角。神华的内心愈发焦躁,甚至难以克制语气。 「学院长,该不会像月光女神选拔战那时一样,圣弗立戴斯威德又面临了考验吧?我好担心那些可爱的学妹。」 「冷静下来吧,兹维托克小姐。检定考试的异常应该没多久也会传达到学院那边,很快就会有可靠的救援赶过来吧。」 「——喔呵呵,那实在太好了啊。」 沙哑的男人声音插入两人的对话,学院长吓一跳似的停下脚步。 神华慢了一步停下,接著后方的女学生也零散地停下脚步。 像是要堵住去路一般,两个人影从书架阴影处走了出来。 他们套著彷佛破布般的黑色长袍,甚至无法分辨年龄和性别。但看到从衣襬露出来的剑犀利地发亮,他们不怀好意这点可说是一目了然。 布拉曼杰学院长毅然地向前踏出一步,开口询问: 「就我推测,设计出这种情况的是你们吧?你们用《佩罗那的错视画》的幻影捕捉我们,究竟有何企图?」 破布长袍一动也不动,但从其中一方的嘴里响起了声音。 「主谋者的确是我们,不过佩罗那……?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啊。以我们的立场来说,目标这样分散四处,实在很麻烦呢。」 「真会装傻……!学院长,跟他们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神华意气轩昂地走上前,拔出剑士位阶的长剑。 破布长袍两人组像要应战似的高举剑,缓缓踏出步伐。 「这样就行了。猎物别说些废话,只管紧抓著所剩不多的生命就行了。」 「看来没有交涉的余地呢。」 布拉曼杰学院长高举充满威严的长杖,向前走到神华身旁。她侧目与学生交换了一下视线,柔和地松缓嘴角。 「其中一人由我来对付吧。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喔,兹维托克小姐。」 「学院长,请您别太勉强自己。请仔细观赏圣弗立戴斯威德教育了我这三年的成果吧!」 咚——神华使劲地一蹬地板,接著学院长也像滑行似的飞奔而出。 破布长袍一对一地面对兵分两路的对手。这表示他们好歹有自信正面打赢身为玛那能力者的目标。 神华用力咬紧牙关,朝跳跃到正面的破布长袍挥下剑。她确信攻击命中后,随即响起了尖锐的金属声响。敌人的剑准确地弹开了攻击。 随风摇曳的长袍衣襬遮住手边,难以猜测对方的剑法。再加上轻易挡住我方一击的那种反应速度……这些神秘刺客肯定也是玛那能力者吧。 ——明明诞生于贵族家系,却沦落成犯罪者! 裂帛般的气势传递到神华手握的剑上,化为火焰迸发出来。神华用无庸置疑地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全年级最快的剑法,朝敌人使出猛烈的连续攻击。 剑尖描绘的轨迹彷佛课本示范的一样滑向敌人的手腕。神华流畅地将剑往上一拨,敌人飞离手边的剑便高高飞舞到半空中。 「喝啊!」 神华朝敌人门户大开的侧腹发动全力的剑击。她爱用的模拟剑以惊人的速度被吸入破布长袍—— 噗滋——砍断肉的真实感触渗入指尖。 「——!」 神华的全身有一瞬间紧绷起来。就在这时候。破布长袍以剑刺进侧腹一半的状态,一边发出尖叫,同时飞扑过来。从伤口飞溅出来宛如泥泞般的鲜血拍打著脸颊,令十五岁的少女惊吓地抽动了一下身体。 「噫……!」 破布长袍跳向呆站著不动的神华。他以宛如野兽般的举动一把抓住神华双肩,在兜帽底下张开满是口水的嘴。泛黄的犬齿企图咬向少女的脖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轰!从旁殴打过来的冲击打飞了破布长袍。 在紧急时刻插入两人之间的老练魔女,用长杖前端撞飞了破布长袍。在地板上翻滚了几圈的敌人,尽管腹部血流不止,仍发出呻吟试图站起身。学院长踩响鞋跟走近敌人,从正上方用力殴打敌人头部,让敌人安静下来。 学院长举起身经百战的长杖,「唔嗯」地开口说道: 「……触感真奇妙呢。感觉你并没有特别锻炼肉体啊。」 学院长一脸若无其事地低喃,长袍的衣襬底下滴落了几滴鲜血。目睹到尊贵的生命之滴,神华和其他十几名女学生都震惊地倒抽一口气。 「学院长,您……您受伤了!是在包庇我的时候……?」 「没什么大不了的,兹维托克小姐。好啦,我们赶紧前进吧。」 一看之下,学院长负责对付的敌人早已经倒在地板上。神华察觉到自己不仅没有彻底打倒敌人,甚至还扯了后腿,用力地紧咬嘴唇。 学院长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模拟剑,伴随著微笑将剑递给神华。 「没想到你竟然能在实战中奋战到这种地步,让我好惊讶。刚才的剑舞很精彩喔,神华。」 「……!」 至少不能再给学院长增添负担——神华这么心想,把剑牢牢地收回腰上。 破布长袍两人组已经一动也不动了。如果这么一来,障碍便全部消失的话就好了,但该说不出所料吗?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 一行人以为总算找到上楼的楼梯时,发现了占据在楼梯周围的几个人影。服装跟刚才的两人组是一模一样的破布长袍。 那些人影全部背对著神华等人,监视著楼上那边。 「真奇怪呢,他们究竟在警戒著什么呢?」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不过学院长,这是个好机会喔。」 神华将手放到剑柄上,以三年级生为中心的考生用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看到学生用紧迫的眼眸握紧武器的身影,学院长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边就交给你们吧。各位同学,不能太勉强自己喔。」 「「「是!」」」 学生彷佛集会一般点头回应,接著一起从阴影处冲了出去。 破布长袍集团随即想转过头来,但面对虽说是训练生,但也是玛那能力者的集团,所有人无法立刻做出反应。神华一边奔驰,同时高声拔出剑。 「击溃他们的手脚!夺走他们的战斗能力吧!」 神华以自己的经验为前提,这么督促著大家。果然就凭还是学生的自己等人,无论习得多么卓越的剑术,仍旧没有杀人的觉悟。既然如此,就以「不杀」为原则吧。相对的,众人会在他们死不了的范围内,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敌方集团共有五人。学生分成两三人一组,从破布长袍背后发动袭击。殴打头部,砍向双脚,刺穿不会成为致命伤的部位。 所有破布长袍都浑身是血地倒在地板上,学生气喘吁吁地喘著气。 「呼……呼……我……我们办到了。」 「——呵呵,小老鼠完全中了圈套啊。」 随后,在某处听过的沙哑声音响彻周围。 在女学生措手不及的同时,地板石头在她们脚边散发不祥的光芒。从破布长袍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宛如蛇一般窜过地面,描绘出不可思议的图样。 在血迹连成圆形的瞬间,一种激烈的感觉袭向站在中央的神华。那种剧痛彷佛生锈的锁炼捆绑住心脏,且用力勒紧一般。 「咕……啊啊啊啊!」 彷佛灵魂被撕裂般的痛楚,随后因为撞击侧腹的冲击,突然地结束了。跌落在地板上的神华勉强抬起头,看见了—— 把神华撞开的学院长,正代替她体验著地狱。 「咕……唔……!」 学院长以长杖为支柱,使劲站稳在咒术阵中央。从地板石头伸出的血色鞭子捕捉住年迈的身躯,狠狠地勒紧。从长袍衣襬底下流出惨不忍睹的鲜血。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刺耳的老人欢呼声。 「喔——呵呵呵!学院长,您可别太勉强啊!残渣般的寿命又会缩得更短喔!」 布拉曼杰学院长没有理会,忽然猛然睁开她细小的眼睛。 宛如钢铁一般绷紧的全身喷射出玛那,长袍华丽地翻动著。 往上挥起的长杖猛烈地摔向地板石头。破坏力朝四方奔驰,地面伴随著轰隆声响爆裂碎开。沾满血的圆阵断开,学院长的身体逐渐脱离咒缚。 老练魔女忍不住跪倒在地,几名女学生连忙飞奔到她身旁。 「学……学院长,请您振作点!」 「呼……呼……各位同学没大碍吧?」 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能回应气喘吁吁的学院长。受到咒术阵影响最深的是神华,其他人因为拘束很快被破除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大碍。在集团里负伤最严重的,肯定是学院长吧。 是充分确认了这一点的关系吗—— 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变形扭曲,某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人高高瘦瘦,穿著像是以剧毒为染料一般的五彩鲜艳长袍。头上戴著附装饰的头巾,有著一张扁平疣十分显眼的年迈男性面孔。 学院长拄著长杖,用强烈的视线瞪著神秘老人。 「……看来我完全被摆了一道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我们逼入绝境的是你吧?」 老人彷佛宫廷占卜师一般,用殷勤的态度鞠了个躬。 「幸会,夏洛特?布拉曼杰学院长。敝人名叫库洛德尔。是发誓效忠弗兰德尔最凶狠的武斗组织——黎明戏兵团的使者,也是以『死灵法师(neancer)』之名盖世的人造蓝坎斯洛普。」 老人库洛德尔的这番话包含著好几个让人在意的词汇,但最重要的是敌人终于明朗的真面目,让布拉曼杰学院长不由得先扭曲了表情。 「黎明戏兵团……!没想到我的家居然会遭到那群法外之徒威胁。」 「呵呵,别说什么法外之徒嘛。我们是遵循我们的忠义,想要替这个弗兰德尔找回正确的秩序啊。低俗的生命大概无法理解吧。」 老人瞧不 起人似的哼笑,让神华忍不住挺身而出。 「请等一下,我在课堂中学过『死灵法师』这名词。我记得那应该是蓝坎斯洛普的其中一个种族,会以人类或动物尸体为媒介,行使玩弄生命的异端法术……!如果你是死灵法师,那我们打倒的那群长袍是……」 其他女学生也猛然惊觉,她们剥开依然倒在地板上的破布长袍的兜帽。 目睹到早已丧失活力的腐败肉块,少女从喉咙发出哀号。 「咯咯——」死灵法师库洛德尔回以让人不愉快的笑声。 「你们发现得太慢啦,学生。要扣分啊——没错,你们拚命不下杀手在战斗的对象,其实早已经是被抽光鲜血的傀儡了。」 「咕……!」 那么——库洛德尔举起双手。他的手伸长到让人觉得诡异,粗糙的指尖亮起蓝坎斯洛普特有,伴随冷空气的咒力。 「只要能铲除学院长,就没什么好怕的。差不多该请你去死喽。」 「且慢,为什么黎明戏兵团会以本校的学生为目标呢……」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的研究室不需要多嘴的老鼠。」 倒落在地板上的破布长袍,彷佛被线操控一般地站起身。他们根本不在乎手脚受了多重的伤。那凄惨的身影让女学生发出哀号。 其中一只破布长袍用折断的手臂挥起武器,朝这边飞扑过来。神华使劲咬紧牙关,同时拚命站稳脚步。她眯细单眼,将剑尖向前挥出。 滋噗——刀刃深深埋进敌人左胸,这手感确实是贯穿了核心。 尽管如此,敌人却仍旧没有停止动作。敌人在胸口被刺中的状态下伸出两手搔著半空中,企图抓住神华的肩膀。那超乎常人的模样让神华的精神受挫,她的双脚倒退了两三步。 「噫……!」 「没用的,那些家伙早已经是死人!就算被砍断脖子,也不会停止行动!」 响起库洛德尔沙哑的欢呼声。神华没有余力确认,但其他学生也陷入了劣势。纵使被砍断手臂,破布长袍仍旧会前进;即使双脚被折断,也会沿著地面爬过来。少女集团逐渐陷入恐慌。 狡猾的死灵法师彷佛机不可失似的高声喊道: 「看吧,学院长!你重要的学生即将在你眼前变成尸骸的一分子喽!」 寄宿著咒力的指尖描绘出复杂的轨迹。两只破布长袍展现出敏捷的反应,强袭呆站在原地发抖的二年级女学生。 「……唔!」 学院长迸出裂帛般的气势,宛如暴风一般奔驰。鲜血伴随著残像飞舞,在血液掉落到地板前,先响起了鲜明强烈的打击声。学院长在眨眼间打倒两只破布长袍。 瞬间,库洛德尔的指尖宛如指挥家一般轻快地跃动著。 「好啦,趁现在!」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绞尽全力的学院长跪落下来。彷佛看准了这一瞬间似的,逼近学院长背后的一只破布长袍将剑尖刺向学院长。 剑柄宛如墓碑一般从敬爱的学院长背后伸出的光景,让每个人都倒抽一口气。 「「「学院长!」」」 破布长袍忽然改变目标,所有人一起扑向学院长。他们盖住学院长背后,殴打她的脚,在学院长重心不稳时从四方挥落剑。那彷佛蛆虫蛀蚀大树般的光景中,血花断断续续地飞溅。女学生近乎疯狂地发出哀号。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够了,快住手!学院长会……!」 「喔——呵呵!必须守护学生的使命感,还真是艰辛啊!」 瞬间。破布长袍一只不剩地朝四方弹飞。 在其中心挥动长杖的布拉曼杰学院长,伴随著吐血发出咆哮。 「拥有要赌上性命守护的事物……这正是我的骄傲!」 轰!布拉曼杰学院长让地板强烈震动,宛如子弹一般展开突击。魔女以雷电般的速度逼近的身影,让库洛德尔阴沉的眼眸惊愕地睁大。 「我不会让你碰我的学生一根汗毛!」 寄宿著猛烈火焰的长杖前端,攻击著库洛德尔的正中间。死灵法师的老迈躯体宛如枯枝一般凹折,随后空间变形扭曲,现身的是破布长袍。 「真遗憾,那是替身啊。」 真正的库洛德尔与一只破布长袍交换了。被当成替身的尸骸抓住长杖根部,朝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脖子使出手刀。他精准地瞄准颈动脉,「啪叽」的骇人打击声撼动神华等人的鼓膜。 学院长用巧妙的手法封住敌人的手刀。她将敌人的身体连同手臂一起卷入,使劲挥动后扔了出去。库洛德尔这次无法完全避开,他伴随著咂嘴声弹了一下指尖。吹飞到半空中的破布长袍在中途爆裂了。 「可恶,你居然把灌注我咒力的一颗贵重棋子——」 他没办法说到最后。因为魔女随后沐浴著尸骸的肉片和血液,朝他冲刺过来。「什么!」库洛德尔惊讶地睁大眼,布拉曼杰学院长这次稳稳地将浑身一击贯穿库洛德尔的心窝。 长杖的前端随即迸出火焰,解放了魔弹。从贴身状态下发动连续射击。彷佛要绞尽所有玛那一般,猛烈的枪击声攻击著库洛德尔。 「咕!嘎……嘎呼……嘎!啊啊!嘎啊啊啊!」 在几秒钟的充电后,轰出了格外强烈的一发射击。库洛德尔的驼背彷佛拉炮一般迸出鲜血。他裂开的嘴唇吐出瀑布般的血液。 「这……这……怎么可能……!」 布拉曼杰学院长缓缓缩回身体,然后尽全力挥击长杖。侧头部遭到重击的库洛德尔吹飞到地板上。头盖骨陷落的老人,之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与此同时,所有破布长袍都彷佛断线似的倒落。因为他们从死灵法师的支配中获得解放了。一直哑口无言的女学生总算找回了话语。 「学……学院长!」 「可恶,真是恼人!」 学院长突然用粗暴的语调发牢骚,随即坐倒在地板上。充满威严的长袍整件染上了朱红色,双脚彷佛小鹿一般颤抖著。感觉她沾满鲜血的双手已经连武器都拿不动了。 「腰和腿都不听使唤了……要是我再年轻个十岁的话!」 「学院长……」 神华露出一脸悲痛的表情,陪伴在学院长身旁。不过学院长环顾围绕在她身边的女学生,以严厉的声音激动地说道: 「各位同学,你们没时间在这里逗留了。黎明戏兵团与此事相关的话,就表示刺客不可能只有刚才那个人吧。」 「可是,学院长……」 「兹维托克小姐,请你代替我率领学生。只管以楼上为目标前进吧。如果遭遇到像刚才那样的刺客……我想想,请你设法折返回这里。由我来想办法对付吧。」 闪耀的水珠从神华双眼滴落,她紧紧抓住濒死的学院长。 「我不能丢下学院长离开……!」 「神华,请你听话……」 「学院长明明这么痛苦,我却什么也办不到!我根本是个废物!为什么学院长愿意拯救这么软弱无力的我呢……?」 学院长沾满鲜血的嘴唇浮现幸福洋溢的笑容,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负伤。 「因为我深爱著你们呀,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学院长……!」 在神华崩溃大哭时,从学生的集团里面响起两个膝盖跪地的声响。 「请原谅我们,学院长!」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们害的……!」 所有人一起看向声音的主人。掩面痛哭的两名二年级生,也与神华认识。两人组在上学期的月光女神选拔战中,担任爱丽丝?安杰尔的小组成员。 「黛西同学……?普莉丝同学……?」 「在升降机里阅读《佩罗那的错视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 这冲击的告白让女学生动摇起来。神华吊起双眼,站了起来。 「你们为何要做这种事?」 「是……是因为父亲大人的命令,父亲大人要我弥补在选拔战中的失态……据说是一个叫革……革新派?革新主义者?的派阀下达的指示……!」 「我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到居然会与犯罪组织相关,我们不晓得会害学院长……害大家……受这么重的伤……呜……呜呜——」 布拉曼杰学院长依然维持稳重的眼神,倾听她们的忏悔。 学院长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为了发动魔法书,使用者必须待在现场。阅读《佩罗那的错视画》,让考生在迷宫里徘徊的犯人, 一定是当时待在升降机上的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某个自己人。 浑身是血的魔女在神华的搀扶下,静静地说道: 「你们必须向所有考生进行相同的告白,获得她们原谅才行。」 「是的……」 「然后你们要回家,斩钉截铁地向双亲表达意见。告诉他们即使被血之盟约束缚,那也不可能成为操纵人偶的拉线。明白了吧?」 「是的……是的,学院长……!」 这时,好几个杂乱的脚步声与女学生的啜泣重叠起来。 是从毕布利亚哥德的楼上传来的。粗暴地飞奔下楼的人,当然不是布拉曼杰学院长等人的同伴。是肌肉发达的身体上穿著毛皮背心,与知性的无限书库毫不相配的粗犷男人。还有数量多到覆盖住整个楼梯,貌似野狼、山猪与蛇的凶暴肉食兽集团。 毛皮男宛如率领群众的领导者一般,他迅速抬起手,制止野兽。他转动脸部环顾四周,用鼻子哼哼地嗅著气味。破布长袍和库洛德尔流出的大量血液散发著臭气,男人彷佛靠嗅觉掌握了情况一般,扭曲了表情。 「库洛德尔那个糊涂鬼……对手不过是普通的老太婆和学生吧!」 足以撼动肌肤的怒吼,让女学生呆站在原地。布拉曼杰学院长紧抓著长杖站起身。从长袍衣襬底下流出大量的鲜血。 「真是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是身为战士最起码的礼仪吗?毛皮男挺起厚实的胸膛往后仰,大声喊道: 「你就是夏洛特?布拉曼杰吧。我名叫亚特摩斯。我跟死在那里的库洛德尔,还有另一个人,在黎明戏兵团里因为有些脱离常人这层意义,有个外号叫做『三爪恶魔』。你知道吗?」 「小混混的名字根本没有刊登在课本上的价值。」 自称是亚特摩斯的男刺客,嘴唇浮现出彷佛野兽般的笑容。 「我实在很想跟全盛时期的你打一场看看,但这也无可奈何。让我见识一下你临死前的挣扎吧!我亚特摩斯大爷会将大树的树根连最后一根都撕裂!」 「各位同学,我们要保护学院长!」 率先拔剑的神华,还有剩余的考生排成一列,在布拉曼杰学院长前方形成一道墙。亚特摩斯像是感到扫兴似的扭曲表情。 「我没事要找不知鲜血与饥渴的学生!给我退下!」 「像……像你这种人……我们才不会让你伤害学院长……!」 看到神华尽管剑尖颤抖著,仍不退却的身影,亚特摩斯从鼻子哼了一声。他简短地吹了个口哨,覆盖住楼梯的野兽便露出流著口水的獠牙。 「挺有骨气的啊。既然这样,就变成我同胞的饲料吧!你们上!用那勇猛的獠牙,将她们一个不剩地咬破喉咙吧——————!」 随后,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是从楼梯上喷出来的。接连重叠起来的野兽惨叫声,以及不断降落的血雨。从楼梯上滚落的尸骸,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斩击声响,让亚特摩斯惊愕地转头看。 「怎么回事!」 有个青年的身影让军服衣襬随风摇曳,从毕布利亚哥德的楼上飞奔下来。若说他的服装是黑暗,刀便是漆黑。青年俐落地穿过敌方军团之间,流畅的刀身出鞘声同时响彻周围。慢了半拍才认清状况的眼睛也捕捉不到的剑击,将野兽逐一砍飞。 一头山猪扑向青年,他便抓住山猪的短脚,摔向墙壁。接著尽全力揍飞跳过来的野狼。摔落到地板上的冲击让山猪弹起,青年便朝山猪使出猛烈的掌打。 站稳脚步的压力从下半身窜起,从手心被解放出来的压力让野兽炸裂。肉片与体液盛大地飞溅,青年立刻伸出一只手横扫。是手上装了打火石吗?瞬间冒出的火花点燃了兽油。 突然发生的喷射火焰席卷了楼梯。热浪侵袭过来,亚特摩斯忍不住摀住脸。超过数十只的野兽军队还来不及逃跑,就惨遭火焰蹂躏。 「这太乱来啦!」 亚特摩斯这么抱怨,敌人随后穿过火焰之墙冲了过来。从刀鞘拔出来的刀刃亮光,让亚特摩斯惊讶地睁大眼,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出手斧迎击。响起尖锐的金属声响,在双方刀刃交锋的姿势下,亚特摩斯慢慢地被推向后方。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亚特摩斯的背后撞上通道的栏杆,在那边停了下来。他情急之下挥落的右拳,被敌人的左手挡住了。双方暂时进入胶著状态。 一看之下,刚登场的敌人虽说是军人,却是个还很年轻的青年。不过外表根本不是问题。亚特摩斯露出渴望著鲜血的犬齿,狰狞地扬起嘴角。 「有一套……!但是真遗憾啊,人类的战士是无法打倒本大爷的……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身为人造蓝坎斯洛普『蝎狮』的本性吧!」 随后,亚特摩斯的体格膨胀了一倍。他的肌肉肥大化,体毛盖住全身,头部变貌成类似狮子的模样。爪子锐利伸长的右手将敌人的手推回。 「唔哈哈哈哈!怎么样,吓了一跳吗?你听了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吧,我现在的能力值是——」 嘎叽——亚特摩斯的全身被压制住了。 与敌人缠斗的右手,被一股难以置信的力量推回来。野兽的手被一股非比寻常的握力捏碎,啪叽啪叽地变形扭曲。彷佛从脚边窜上来的寒气,与青年右眼中摇晃的苍蓝火焰,让亚特摩斯惊愕不已。 「怎……怎么可能……!你……你这种力量难道是……————」 斩!青年挥刀横扫。 亚特摩斯踉跄地退后两三步,从栏杆边朝背后倒落。壮汉兽人坠落到毕布利亚哥德深处,上半身与下半身在途中分成两半,各自被火焰包围,他惊愕地睁大的双眼,没多久便被黑暗吞没,消失无踪。 青年挥刀甩落鲜血后,将刀收回刀鞘。他迅速转过身,只见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泪流满面地迎接他。 「「「库法大人!」」」 「有人受伤吗?」 听到他开口第一个问题,女学生让开道路,指示后方。 「学……学院长她……」 库法飞奔上前,于是布拉曼杰学院长细小的眼眸又恢复光芒。她彷佛在地狱里仰望光明一般,颤抖著声音说了:「喔喔……!」 「这不是作梦吧?请保护学生……!」 「你也需要保护,学院长。」 库法大致看了一下,布拉曼杰学院长的状况相当严重。如果不立刻带她回学院让医生诊疗,会有生命危险。库法想搀扶学院长起身,只见她一边虚弱地吐气,但仍用拚命的声音向库法诉说: 「其他还有几名考生被留在毕布利亚哥德。我很担心她们。敌人自称是那个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 「不要紧的,我大概明白情况。 」 库法将学院长的手绕到自己肩上,用力地搀扶她站起身。 「那之后立刻有犯罪预告函寄到圣弗立戴斯威德。不只是我,萝赛蒂小姐和碰巧在场的圣都亲卫队与菲尔古斯公也前来救援了。他们会帮忙回收所有剩余的考生吧。」 这番话是为了让学院长安心,但她沾满鲜血的嘴唇吐露出疑问。 「你说犯罪预告函……?」 学院长一脸疑惑地蹙起眉头。就在库法正想追问她真正的用意时,沙哑的老人声音响彻周围。 『天啊,居然连亚特摩斯也被做掉了!』 倒落在地板上的长袍装尸体中,有个紫色影子缓缓起身。 那是一个老人的上半身剪影。身上黏著发霉的骨头与坑坑洞洞的腐肉,模样惨不忍睹。那个脸颊消瘦的骸骨影子,让神华惊愕地睁大眼睛。 「不……不会吧……是刚才的死灵法师?他应该被学院长打倒了才对!」 『没错,此刻我已是死人。舍弃肉体,以「死灵之王」身分复苏的压箱秘技……!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 骸骨的头部佩戴著生锈的王冠。库洛德尔的亡灵高举双手,只剩骨头的指尖亮起诡异的光芒。 『我还以为可以狩猎到新鲜的肉,没想到损失惨重!既然如此,我就拉你们所有人陪葬吧。来吧,无限书库的亡者,现在可不是数著书架木纹的时候喽!』 骸骨指尖复杂地跃动,毕布利亚哥德整体像要回应似的鸣动起来。 『赶紧聚集到国王身边!撕裂所有生者吧!』 让人毛骨悚然的吼叫从地底往上顶。 是徘徊在毕布利亚哥德里的亡灵声音。迷宫里的亡灵大概是遵照死灵之王库洛德尔的指令,以这个地方为目标吧。不光是现在这层楼,此刻幽色军队肯定也从楼上和楼下朝这边涌入。 神华露出至今仍难以置信的表情,步履蹒跚地走了两三步。 「不……不会吧……我从未听说有人能自由使唤大迷宫的亡灵呀……」 『喔呵呵,这是成为死灵之王的我专属的权威。你们已经无法阻止了。死灵只会听死灵说的话!』 库法立刻将手绕到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腰上,高声喊道: 「大家快跑!」 以神华为首,女学生都立刻做出反应,飞奔而出。她们沿著散落野兽尸骸的楼梯往上跑,到达高一阶的楼层。看到眼前弯弯曲曲地延伸下去的好几道回廊,所有人都迷惘地停下脚步。 神华推动学妹的背,同时激励著她们: 「不可以停下脚步!这种光景,我在去年的检定考试中见过……各位,走从右边算起第二条的通道!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门』应该很近才对!」 库法搀扶著布拉曼杰学院长,率先一蹬地面。彷佛在拉动看不见的线一般拉著女学生们,按照神华的记忆奔驰过回廊。就在他们心想还没看见亡灵身影而松了口气时,就目击到沿著远方高处的天花板爬过来的紫色地毯。 「他们会从上面下来!小心!」 话声刚落,亡灵便踹开书架降落下来。一只亡灵冲撞上地板,第二只压扁了它。第三只到第五只一起压在上方,库洛德尔的亡灵舞落在刚诞生的即席宝座上。只剩骨头的手指宛如指挥棒一般挥动。 『好,上吧!碾碎他们!』 亡灵从天花板、从楼下、从回廊转角无止尽地溢出。它们拉倒前头的同伴,踩在它们身上,流著口水争先恐后地冲向这边。 布拉曼杰学院长主动与库法拉开距离,神华扶住步履蹒跚的她。 「别在意我,梵皮尔先生……!」 库法一蹬地面代替回答。他有节奏地跳跃在左右两边的书架之间,同时挥动著刀。库法将刀身「锵」一声地纳入刀鞘并著地后,再次高速奔驰。 高到必须抬头仰望的书架从中间被砍断,在学生飞奔离开后立刻冲撞上地板。在扬起的漫天沙尘中,后头的亡灵踩著变成踏板的同伴,追赶库法等人——对于没有实体的对手来说,障碍物果然没什么效果。 军队已经是几百只的规模。库法刻意放慢速度来到学生的最末尾,朝后方尽全力挥刀。刀斩线从通道两端笔直地奔向书架,书架无法承受自身重量而倒塌。带了几十只亡灵陪葬,崩落到最深处。库法猛然加快速度,从神华手中接过学院长后,顺势跳跃到前头。 「就是那里,可以看见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门』……!」 学院长沙哑的声音中也不禁掺杂求助般的音色。存在于楼梯井空洞的回廊尽头,有个似曾相识的魔法阵等候著学生到来。 十几名女学生到达魔法阵上面后,神华迅速地操作地板的一部分——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魔法阵丝毫没有发亮,依旧保持沉默。 「这……这是怎么回事?没办法让它动呀!」 神华近乎疯狂地敲打著地板。在她们磨蹭的几秒间,幽色军队轻易地追赶上来。亡灵不留丝毫空隙地覆盖魔法阵周围,学院长拔出长杖,但仍衰弱地跪倒。库法保持警觉地架起刀。 库洛德尔被亡灵的高台扛起,同时看似愉快地弄响骨头。 『喔呵呵……看来菈凯尔蒂进行得很顺利啊。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历史也将在今天划上句点喽,学院长。』 「你……你对升降机动了什么手脚?」 『不及格喔,学生。你就到那个世界去对答案吧!』 库洛德尔嘲笑神华,在骨头指尖迸出更激烈的咒力。亡灵从坏掉的喉咙中发出「唔喔喔」的呻吟声,慢慢地逼近。 库法像要威吓似的将刀尖挥向前,环顾周围一圈。面对这群不知何时会袭击过来的亡者,他被迫做出命运的选择。 ——只能吸血鬼化了吗? 要一边保护学生,一边歼灭这种数量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但是库法作为吸血鬼的身影被学院长她们目击到的话,「库法?梵皮尔」这个身分便会宣告终结。好一点也会被解除家庭教师的任务,再也不能以库法身分面对这一年来相遇的人们。 在检定考试前交换的话语,会成为与那名金发少女最后的道别。 但是,尽管如此——正因为要贯彻身为库法?梵皮尔的信念,不能就这样在眼前失去女学生。库法用左手按住颜面,让火焰从眼眸中迸出。从枷锁解放出来的杀意,伴随激烈的咒力窜上来的感觉。 但即使做好了觉悟,对那名心爱学生的依依不舍,仍然在猛兽的脖子套上项圈。 沸腾的岩浆急速沉没,库法暗自感到惊愕。 ——没办法……吸血鬼化……? 前所未见的现象让库法迷失自我。在实际上只是零点几秒的时间中,高速的思考闪过脑海中。为何无法下定决心!只不过是再也不能与一个人见面,为什么胸口会如此痛苦! ——每当思念起她,就会扰乱内心的这股热度,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啊! 沙哑的老人叫声砍断十七岁青年的纠葛。 『好,上吧,亡灵!把所有活祭品都献给王吧!』 幽色军队发出骇人的吼叫。女学生用颤抖的手指拔出武器。神华主动踏向最前列,布拉曼杰学院长像是做好觉悟似的抿紧嘴唇。就在至今仍身陷混乱漩涡中的库法用力咬紧牙关的瞬间—— 从上空降落的某个东西,唰唰唰唰!地插在魔法阵周围。 宛如牢笼一般将女学生隔离的那东西,是绘有神奇图样的绷带。绷带比钢铁还要坚硬,宛如生物一般地柔软行动。在亡灵被先发制人时,接著有一大团绷带坠落下来,在著地的同时朝四方散开。 看到从内侧现身,穿著外套的青 年,库法不禁发出欢呼声。 「——你赶上了吗,威廉?金!」 「千钧一发啦!」 青年锐利地伸出手臂,于是有几条绷带从袖口飞翔出来。绷带封住在高台上摆出傲慢态度的库洛德尔,将他捆绑起来。骸骨的嘴角吐出了苦闷的叫声。 『咕呜……!什……什么……「尸人鬼」金为何会在这里……!』 库洛德尔试图移动获得自由的指尖。但咒力光芒从骨头前端逐渐消散。连下半张脸都用绷带缠绕住的青年,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 「没用的,我的绷带会封印异能。无论是玛那或咒力都一样。」 『你这混帐,明明只是个尸人鬼……!』 绷带青年没有理会,而是环顾周围。 幽色军队彷佛梦醒似的安静下来。死灵之王的拉线消失,让它们迷失了行动方针。青年接著发出的声音彷佛波纹一般渗透著。 「听从同样是死灵的话语吧——亡灵,快想起你们的夙愿。你们找到预言书了吗?继续调查书架,直到灵魂腐朽为止。好了,散开吧!」 『…………』 亡灵移开空洞的眼眸后,一个接一个地融化到地板中。连支撑高台的部下都消失无踪,被拖落到地板上的亡灵之王用沙哑的声音嘶吼著。 『可恶,可恶……!叛徒金!我会跟盟主报告这件事的……你别想全身而退……!我要在你那丑陋的腐肉上擦毒药,让你品尝冥府的痛苦……!』 「闭上嘴吧,老头子。」 青年将绷带拉紧到极限。骸骨的上半身被勒紧到面目全非,库洛德尔的亡灵随后发出「噗滋!」一声,像被切断似的消散到半空中。 绷带像鞭子似的甩落残渣,青年将绷带卷回袖口。 「我的名字叫威廉。」 这么自称的蓝坎斯洛普青年,「啪哩」地弹了一下手指。于是守护女学生的绷带牢笼轻飘飘地松开散落到地上。 库法收起刀,飞奔到青年身旁。他甚至难以压抑安心感。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感谢。」 绷带青年模仿睡鼠发出啾啾声,弯曲食指。 「谁叫你说什么『只有一只鞋无法跳舞』啊。你要是不在的话,我的计画也会跟著泡汤呢。希望你别忘了『交易』啊。」 「请问一下,库法老师?这位是……?」 看来难以掌握状况的女学生拎著出鞘的武器,战战兢兢地向这边搭话。库法打算用事先准备好的藉口来搪塞,他开口说道: 「这位是我所属部队的相关人士,名叫——」 「他不是蓝坎斯洛普吗……?」 女学生这么询问的声音颤抖著。 即便幽色军队的威胁解除,女学生仍然保持著警戒。这也难怪,玛那能力者中根本不存在操纵绷带的异能。再加上从绷带底下稍微露出的龟裂肌肤……威廉?金拉起外套衣领,静静地转过身去。 就在库法迷惘著该怎么掩饰过去时,一个宏亮的金属声响彻周围。某人将武器收回鞘,潇洒地走上前来。 「无论他是谁,都没有关系!他跟库法老师和学院长一样,是我们的恩人!」 是华丽的波浪卷发随风摇曳的神华?兹维托克。她毫不畏惧地走近到金的攻击范围内,像是要致上最诚挚的谢意一般鞠躬行礼。大家闺秀般的秀发舞动起来,花朵的芳香柔和地抚摸绷带。 「我代表大家由衷地向您道谢。不知名的骑士大人——」 「……!」 金目睹到残留在神华脸颊上的泪痕。他惊讶地睁大光芒黯淡的眼眸,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别过脸去。 「……没什么。」 他冷淡地这么回答后,像要逃走似的在魔法阵旁边蹲下来。 他故意咳了两声清喉咙,招手呼唤库法。 「一个灾难过去了是很好,但把战力都集中到这边,说不定是步坏棋。」 「这话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做,升降机都不会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门』从学院那边被锁住了。而且刚才那个叫库洛德尔的老头子,跟另外两个分别叫做亚特摩斯和菈凯尔蒂的家伙,是『三人组』的歼灭部队呢。你已经做掉所有人了吗?」 库法的表情也不禁紧绷起来。他在毕布利亚哥德内打倒的只有蝎狮这个人造蓝坎斯洛普。听到两人的对话,学院长也插嘴发表意见。 「我很在意黎明戏兵团特地寄出犯罪预告函这件事。他们不会在犯罪时讲究美学。我在想那封预告函会不会是用来告知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考生有危机,诱导他们进入迷宫的假动作呢……」 满目疮痍的魔女剧烈地咳嗽起来,女学生连忙搀扶著她的背。 金用光芒黯淡的眼眸注视库法,不动声色地说道: 「……可能很不妙喔。那些家伙这次的目标,果然不是梅莉达妹妹啊。倒不如说委托人的目标不是梅莉达妹妹,那个『老糊涂』真正的目标是——」 「圣弗立戴斯威德所有学生的性命……?他的目的并非葬送小姐,而是打算在骚动的详情传达到报社前,把所有丑闻的目击者都灭口吗……」 「他还是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呢。」 学生并没有听见目前为止的对话。库法抬起头,仰望上方的漫长巨大隧道。让人觉得是无限延伸下去的深渊前方,是库法和萝赛蒂,还有以学院长为首的讲师群都不在,战力被无限削弱的少女的学舍。 假如此刻有什么灾难降临到那里的话——………… 库法咬紧下唇,深深叹了口气。 「该说有备无患吗……看来把那家伙留下是正确的啊。」 ? ? ?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三年级生,克莉丝塔?香颂此刻无庸置疑地正面临人生最糟糕的绝境。至今只有在课本和资料照片上看过的「恶梦」,伴随著压倒性的存在感出现在眼前。 孕育著彷佛要冻僵的杀意与寒气(咒力)的那个,跟打击训练用的稻草人截然不同—— 「我已经封锁葛拉斯蒙德宫的『门』了。这……这样就行了吧!」 寄宿著苦涩思绪的指尖从控制板上移开后,一个似乎很满足的笑声从她背后传来。是把克莉丝塔逼到这个玻璃宫殿升降机房间的女性的声音。 「是呀,辛苦你了。这么一来,潜入毕布利亚哥德的讲师就无法回到学院。宛如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一样……你说是吧?」 「你……你说得没错!」 「呵呵,谢谢你。那么接下来,你愿意帮忙把城门『锁城』的话,我会很开心喔?」 以温和的声音下达单方面命令的,是一个成熟女性的「人影」。 称为人影,是因为她并非人类。她的肌肤是绿色,眼球则是黯沉的黄色。长在侧头部的食虫花飘散出剧毒的刺鼻臭味。包住丰满身材的是用植物的叶子制造的洋装……或许可以称为美女,但给人的印象就是诡异。 菈凯尔蒂——她是这么称呼自己的。 据说她是所属于黎明戏兵团的人造蓝坎斯洛普「花妖爱娜温(alraune)」。 对于菈凯尔蒂提出的要求,尽管克莉丝塔不情愿地紧咬嘴唇,也不得不唯唯诺诺地服从。原因是被优雅的爱娜温单手捕捉住的一名少女。 一年级的女学生被当成了人质。菈凯尔蒂的五指宛如树根一般伸长,锐利的尖端按在白皙的脖子上。假如她有那个意思,想必能轻易刺破皮肤,贯穿喉咙吧。自己的生命被这样轻率地玩弄,作为人质的女学生眼眶堆满泪水。 「非……非常抱歉,克莉丝塔学姊……非常抱歉… …」 听到学妹不停颤抖身体,朝这边低喃的声音,克莉丝塔也无法随便回应她。目前学院方还没有出现任何一名牺牲者,简直就是奇迹。 ——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在菈凯尔蒂紧黏在背后的状态下,克莉丝塔沿著通往葛拉斯蒙德宫玄关大厅的道路前进。双脚麻痹到很容易就会倒落,没有真实感,甚至觉得地板随时会脱落。 今天原本是假日。因为会举办迷宫图书馆员检定考试,以克莉丝塔为首的学院学生前来学院协助事务工作,打算与住宿的学生一起歌颂本年度所剩不多的学院生活。 结果却变成这样。从黎明戏兵团这个犯罪组织寄送犯罪预告函到学院办公室的那一瞬间开始,熟悉的学舍风景已经变貌成异质的非日常。 考生的安危不详,以库法和萝赛蒂为首的可靠大人,还有碰巧以访客身分在场的圣都亲卫队与安杰尔骑士公爵都急忙前往迷宫,只剩下学生与修女的学院,突然被动荡不安的气氛给支配。 就在三百名少女一心一意地祈祷考生能尽早平安归来时,葛拉斯蒙德宫的升降机伴随著齿轮开始上升。 由克莉丝塔带领的学生打从心底期盼与考生来一场感动的重逢,但在她们面前现身的是——一个人占据升降机中央的非人妖花。 难以掌握状况的学生集团,面对动粗毫不犹豫的干练刺客,实在束手无策。菈凯尔蒂立刻轻易地让几名拿出武器的学生无力化,并掳了一名颤抖到动不了的一年级生当作人质。 然后她用彷佛在邀人一起散步的轻松态度下令。 从内侧与外面彻底封锁圣弗立戴斯威德—— 妖艳的爱娜温不晓得是善变还周到,要克莉丝塔学生会长带她四处参观学院。从她对校舍塔、宿舍塔和练武场等地方不感兴趣,却很仔细调查庭园和城墙附近这点来看,应该是想要确认逃脱路线吧。 这段时间对克莉丝塔和学生也十分有意义地发挥作用—— 然后现在,爱娜温已经准备万全,克莉丝塔被迫封锁葛拉斯蒙德宫的「门」。光是关掉升降机的动力她还不满足,她封杀所有可以移动到迷宫的手段,让圣弗立戴斯威德与毕布利亚哥德完全隔离开来。 克莉丝塔自觉到自己太常用力咬紧嘴唇,几乎快要没有感觉这点,同时终于来到玄关大厅。从正门来到前院后,克莉丝塔看准菈凯尔蒂与人质退出宫殿的时候,朝围住葛拉斯蒙德宫的高墙上打暗号。 那是个让玛那从高举的指尖断断续续点燃的简单暗号。意图成功传达出去,有灯光从高墙上忽明忽暗地闪烁著。暗号朝这边打了两三次。然后朝城墙那边也打了两三次。 过没多久,轰隆低鸣的振动宛如波浪一般遍布地面。钟声「轰——」地贯穿黑色天空。有旋律的驱动声与宛如身体组织一般微微动起地城墙机关。这些东西绕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城墙一圈后,五颜六色的火焰从城墙袅袅升起。 这是据说一年不晓得能否观赏到一次的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锁城」。 上学期的月光女神选拔战,如今就像很久以前的事一般,让人感到怀念。那时有可靠的布拉曼杰学院长与讲师在场。隐藏著深不见底的魅力的家庭教师库法,以及新锐的「一代侯爵」萝赛蒂也在旁观看守护著。 此刻,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留在这里。 克服眼前的苦难,守护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安宁,是以克莉丝塔为首的女学生必须靠自己达成的考验。 克莉丝塔努力压抑住盘据在内心的恐惧,用坚决的态度转过头去。 「好啦,圣弗立戴斯威德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完全封锁了!快放开人质!还是说,你没有肉盾的话,连像我这样的学生也不敢面对呢?」 「哎呀哎呀,这么勇敢,真是了不起呢。」 菈凯尔蒂依然面带微笑,非常乾脆地放开了人质。两名女学生有一瞬间措手不及,而立刻回过神的克莉丝塔一蹬地面。 她拉起一年级生的手,穿过菈凯尔蒂旁边,在飞奔进宫殿的同时大喊: 「各位,就是现在!」 有几十个人影从墙上同时现身。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所有人都携带著各式各样的武器。 后方是葛拉斯蒙德宫的正门,正面与左右则被枪口不留缝隙地团团围住,「哎呀?」菈凯尔蒂有些伤脑筋似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看有些人偷偷地到处乱跑,不知在做什么,原来是在设置伏兵呀。」 「你就后悔自己表现得太老神在在吧!圣弗立戴斯威德三年级总数四十一名的枪手位阶的一齐射击!你就仔细地品尝吧!」 克莉丝塔举起手,气势汹汹地往下一挥。「发射————————!」 几十道枪口焰盛大地闪耀。互相冲撞的枪声演奏出彷佛要震破鼓膜的宏亮声响。超越音速的子弹破风前进,让空间扭曲成螺旋状。面对无处可逃,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的豆粒大的破坏力—— 「啊哈,真漂亮!」 菈凯尔蒂一脸欣喜地扭曲表情,随后,四十一发子弹接连射穿了她。 哒哒哒哒哒——中弹的音色有节奏地响彻周围。菈凯尔蒂的全身因冲击而后仰,还来不及喘息便旋转起来,四肢不断扭曲的动作看起来就宛如舞蹈一般。她果然不是人类吗?伴随鲜血炸飞的是植物的叶子和花瓣。 枪声飞舞交错的时间,实际上不到五秒。 菈凯尔蒂丰满的身体坑坑洞洞,四脚朝天地倒落了。大量血液渗透地面,她已经一动也不动。克莉丝塔有些泄气似的喃喃自语: 「打……打倒她了吗……?」 虽然这样的落幕实在太平淡,但只能这么认为。学生的枪击毫无疑问地命中了她。那惨不忍睹的负伤不可能是演技。总之,应该确认尸体看看吗……?就在克莉丝塔这么心想,并向前踏出一步时。 暴露出凄惨死状的菈凯尔蒂,突然扬起了嘴角。 「真是太棒了。刚才那状况,就算是我也必须牺牲一个人才行呢。」 「什……!」 克莉丝塔会震惊地睁大眼,也是理所当然的。 菈凯尔蒂的尸骸逐渐被「修复」。宛如植物生长一般补齐了缺损的部分,还有清水洗掉黏在身上的血液。树叶不知从何处聚集而来,制造出洋装,在她站起身时,已经完全恢复成本来的美丽姿态。 美女对哑口无言的三年级与一年级少女露出微笑。 「啊,你们别丧气喔?你们确实是收拾掉『一个』我了。你们可以夸耀这个战果,当成黄泉的饯别礼喔。」 「怪……怪物……!」 克莉丝塔立刻举起手臂,再次对枪击队打暗号。 不过,枪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传来了哀号。 「不要啊啊啊!放……放开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克莉丝塔反射性地环顾周围,然后看见了令人难以接受的光景。枪击队的其中一人,在墙上被拧起手臂。 抓住学生的是有著绿色肌肤的妖艳爱娜温。 「咦……?」 克莉丝塔不禁交互看著眼前的敌人与墙上的光景。还来不及平息混乱,学生的哀号便从前后左右到处重叠起来。埋伏在墙上的枪击队,突然遭到从背后现身的敌人「集团」袭击。 几十只敌人无一例外,都是分毫不差,有著相同外貌的爱娜温。 「哎呀哎呀。」「呵呵。」「要玩鬼抓人吗?」「等等我,等等我。」「我讨厌会逃跑的蝴蝶。」 爱娜温一挥手横扫,手臂就变形成宛如树根一般,揍飞女学生。她吐出的气息变成毒雾 ,只要吸入一口,就会彷佛断线般倒落。 这宛如人间地狱的骚动,让克莉丝塔无计可施地颤抖著手脚。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我是人造蓝坎斯洛普『花妖爱娜温』。不能用人类的生态来思考喔。」 菈凯尔蒂像是对脑袋不好的学生感到伤脑筋一般,将手心贴在脸颊上。 「如果要告诉你一个淑女的秘密,我想想……我可以透过把树苗种植在大地上,来培育自己的分身喔。数量最多可以到一百只……!」 「怎……怎么会……」 「呵呵,谢谢你亲切地帮我带路,学生会长小姐。你以为只有你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吗?我也有在这间学院的四处留下树苗,让它们在大地生根蔓延喔?——啊,看吧,你能听见吗?」 菈凯尔蒂彷佛在倾听妖精的旋律一般,陶醉地闭上双眼。克莉丝塔也好奇地侧耳倾听,然后总算察觉到了。 不只是从葛拉斯蒙德宫的周围。整个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四处,都能听见女学生畏惧著妖花的哀号。闭关在宿舍塔里的一年级生、保护她们的二年级生、勇敢地准备了武器的三年级生……克莉丝塔脑中浮现三百多名少女在学院各处面临绝境的光景。 在她因为绝望而颤抖著双脚时,菈凯尔蒂又召唤了更可怕的恶梦。 「好啦,差不多该开始重头戏了吧?其实我虽然这样威胁大家,但不是很擅长粗俗的战斗呢。我有我的跳舞方式呀。」 从她的侧头部长出来的食虫花,宛如生物一般蠢动著。食虫花像气球似的一度膨胀起来,然后急速萎缩,同时不断吐出紫色的雾。 在能见范围内的菈凯尔蒂的分身,都采取了一模一样的行动。恐怕在这间圣弗立戴斯威德被解放出来的一百个爱娜温,此刻都企图把少女的花园染上剧毒般的颜色吧。 那行动的影响,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克……克莉丝塔学姊……」 在后方靠著正门的一年级生,看似痛苦地发出呻吟,同时倒落地面。克莉丝塔立刻试图飞奔到她身旁,但在踏出第五步时,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克莉丝塔立刻注意到感觉逐渐从手脚末端消失的现象。 「这是毒粉吧……!」 「答对喽!要把三百人的生命之芽一个个摘除这种事,我实在提不起劲呢。所以我会让大家一起死。我的咒力会搭乘在花粉上化为剧毒,从内侧侵蚀人类。少女的学舍将会绽放死之花海喔?啊哈,真棒!」 克莉丝塔的全身喷射出火焰。她将手放在膝盖上,勉强抬起上半身。 「哦~」菈凯尔蒂有些佩服似的扬起嘴角。 「既然毒粉的真面目是咒力,就能用玛那抵抗……你真聪明呢,学生会长小姐?」 「你可别小看了圣弗立戴斯威德……!在学生屈服于你的毒粉之前,还有些缓冲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内驱除你——」 从菈凯尔蒂的指尖伸长几公尺的树根,高速掠过克莉丝塔的左脚。令她的皮肤被挖起,鲜血随之飞舞,少女的嘴唇迸出「啊!」的痛苦叫声。 菈凯尔蒂用宛如模特儿般的动作,走近再次跪倒下来的女学生。 「你把人家说得好像害虫还什么一样呢。你没什么教养喔。」 「……恶……恶徒别讲得这么嚣张——」 菈凯尔蒂狠狠地甩了克莉丝塔一记耳光。克莉丝塔的身体飞出去,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 被毒粉折腾的女学生,看到学生会长凄惨的模样,扭曲了表情。 「克莉丝塔学姊,请……请你快逃吧……!」 「啊哈!逃到哪里呢?你们根本无处可逃哟!」 菈凯尔蒂举起手臂,收缩成细长形状的手宛如鞭子一般锐利地弯曲起来。她使劲一击趴倒在地的克莉丝塔,看到裂开的制服与鲜红的伤痕,妖花扬起了嘴唇。 「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道路封闭了!城墙已经化为牢狱!已经变成我私人庭院的这间学院,根本不存在能危害支配者的威胁!这群吱吱喳喳鸣叫的三百只小鸟,我会一只不剩地扯断羽翼,统统击落到地面!啊哈哈哈哈!」 「就算我们殒落——」 趴倒在地面上的克莉丝塔开口说道。凌乱的头发卡在嘴角边,尽管如此,她仍毅然抬起的视线射穿了菈凯尔蒂的眼眸。 「必定会回到这里的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骑士……一定会将你的花瓣砍落到一枚不剩吧……你就做好觉悟等著吧……」 「……这种不服输的话真像甜死人的蜂蜜呢,令人作呕。」 啪叽!菈凯尔蒂的一只手变形了。她的手彷佛分枝的树根一样粗糙不平,强韧地变尖锐,像在炫耀一般拉紧的树根前端,瞄准了趴倒在地的少女。 菈凯尔蒂气势汹汹地一蹬大地,发出咆哮。 「我现在就在这里先杀了你!」 「——!」 克莉丝塔紧紧闭上双眼,泪珠从她的眼皮底下滑落。只能在旁注视这一切的女学生因绝望而倒抽一口气。菈凯尔蒂的嘴唇宛如恶魔一般裂开扬起。 ——瞬间,有个轻盈的脚步声从玻璃宫殿飞奔而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插进来的人影,空手挡住了菈凯尔蒂挥落的单手。低沉厚重的声响扩散开来,冲击波驱散了附近一带的毒雾。 正面相对的菈凯尔蒂不用说,在旁注视的女学生也哑口无言。战战兢兢抬起头的克莉丝塔,看到像要庇护自己一般站在前方的纤细背影,不禁眨了眨眼睛。 「修……修女……?」 是穿著平凡无奇的修道服,在学院工作的修女之一。虽然克莉丝塔也认识,但至少克莉丝塔所知道的她,根本没有能力空手挡住蓝坎斯洛普的全力一击。 菈凯尔蒂一脸疑惑地歪了好几次头,然后硬是挤出一张笑容。 「哎呀哎呀,修女小姐,这里可轮不到一般人出场喔?」 变形的手臂前端宛如蛇一般翻动,企图从背后攻击贴身状态的修女。 这时又发生了让每个人怀疑起自己眼睛的光景。才想说修女的双手让人看不清地动了起来,就见她甩落几只蛇并瞬转,用宛如子弹般的肘击招呼菈凯尔蒂。冲击轰隆地贯穿到背后,菈凯尔蒂忍不住弯下身体,修女毫不留情地踹飞美女的颜面。 像是玩笑般,菈凯尔蒂远远地吹飞出去,在地面翻滚了少说几十公尺。她采取护身倒法跳了起来,宛如野兽一般撑开四肢著地。 抬起头的妖花已经不再浮现嬉闹般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 修女从会让人著迷的横踢姿势收起了脚。她的脚从中间扭曲起来,让克莉丝塔不禁感到震惊。更让人惊讶的是,修女拆下了那只骨折的脚,随手丢弃,个头变娇小了一圈。 「……真没办法……任务外……毕竟人命优先……」 修女简直像在替自己找藉口似的发著牢骚,同时将「零件」从全身接二连三地拆卸下来。另外一边的义脚、两只义手、身体的矫正器。她看似烦躁地脱掉修道服,取而代之地换上漆黑军服。 她将兜帽压低盖住双眼,从底下撕裂肤色面具。 不知是从容与否,事情发展至此,菈凯尔蒂恢复成满面笑容。 「看来是预定外呢。想要摧残我花瓣的你,究竟是谁呀?」 『我是白夜的使者。』『是千变万化的千面人。』 黑色笔记从上空飞舞飘落,代替回答。一开始是两张,接著又一张。 『然后——』 最后一张擦过兜帽,在宣告的同时燃烧起来。 火焰有一瞬间照亮了从 lesson:6 ~黑暗野兽与月之野兽~ 剑闪劈裂毒雾并奔驰著。菈凯尔蒂将双手变形成树根迎击。双方互相冲撞的武器冒出好几道火花,扩散之后描绘出完美的圆环。 一身黑的少女军服衣襬随风摇曳,充满活力地跃动全身,分秒不停歇地挥剑攻击。菈凯尔蒂露出欣喜的表情,拍落描绘著螺旋袭来的连击。 「这种身体能力!毫不犹豫的杀意之刃!你是骑兵团的骑士吧!」 爱娜温手臂的前端分成好几根细枝。每一根都像细鞭一样弯曲,冲向敌人。黑衣少女更加快了速度,模糊的残像已经迈入神速的领域。她完美地拍落几十根攻击线,同时让刀刃顺势转向,挖起美女的左眼。 菈凯尔蒂的左脸被砍裂,立刻蠢动起来的皮肤修复缺损的部分。 「而且不是普通的战士!能否告诉我你的所属部队呢?」 「半吊子的伤会被无效化……?既然如此……」 黑衣少女没有理会,在喃喃自语的同时收起了剑。她以流畅的动作拔出左轮手枪,把枪弹全部轰向美女性感的双腿。 菈凯尔蒂「咕!」一声地屈膝时,黑衣少女的左手已经拔出第二把武器。她全力挥落的锤矛顶部,将敌人的头部敲得粉碎。 木屑和花瓣飞散四处,失去头部的菈凯尔蒂猛然跪倒在地。不过,要不了多久,植物又从伤口生长出来,恢复成原本的美丽的姿态。 「啊,这下是『第二个』。我苦心栽培的树苗泡汤喽?你再稍微客气点——」 在菈凯尔蒂话说完前,一把长剑刺进她丰满的胸口。「哎呀?」她倾斜的脖子有一阵风咻地划过。黑衣少女将猛然拔出来的刀收回腰部的刀鞘,只见菈凯尔蒂的头从平滑的剖面掉落了——快到肉眼也看不见的拔刀术。 『即使受伤也会治愈。』『纵然死亡也会复苏。』『是无限的再生力?』『精密的幻影?』 『不。』『不可能。』『应该在某处』『有什么机关才对。』 黑色笔记从上空跃动似的降落,黑衣少女甚至不给人浏览笔记的时间,接连不断地拔出武器。她同时挥动锤矛与长杖击溃菈凯尔蒂的双手,并用前踢踹飞美女变得毫无防备的躯体。 她追赶敌人滑过半空中的影子,立刻一蹬地面。 『既然如此——』 黑衣少女收起锤矛,拔出左轮手枪,在奔跑的同时将双手的武器伸向前方,发射。菈凯尔蒂冲撞上墙壁,从旁发射的枪击像要钉住她全身似的降落。黑衣少女飞奔靠近,随即用力一踢敌人变得坑坑洞洞的躯体。墙壁伴随著轰隆声响凹陷下去。 『无论几次我都会杀,』『直到你死亡为止。』 宛如暴风雨般的剑击肆虐。黑衣少女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挥落右手的长剑与左手的刀,用超高密度的剑闪轰炸菈凯尔蒂。在不知何时会结束的无限破坏中,美女的身体裂开又连接起来,被粉碎后又逐渐再生。 她扬起的嘴唇遭到瞬间的切断攻击,甚至没办法好好地发出声音。 「真……真是一点也不不不——留情呢!那……那么,这这这样子如何——呢?」 随后,从远处传来了哀号。黑衣少女的二刀流攻击蓦地停止下来。 一看之下,眼前的菈凯尔蒂暴露出凄惨的尸骸,已经一动也不动了。她就这样躺在砍裂墙壁又划破地面的骇人破坏痕迹的中央。 黑衣少女掀起兜帽,眺望校舍塔的方向。 「怎么回事……?果然另外有本体……?实在很棘手……」 她用无法听清楚的声音这么低喃,随即一蹬地面。一直目瞪口呆的克莉丝塔勉强回过神来,叫住了打算像风一样飞奔离去的黑衣人影。 「请……请等一下,骑士大人!请问您何时,又为何会到圣弗立戴斯威德……?」 『我没有能说明的事情。』『你待在这里。』 黑衣少女扔下简洁的两张笔记,同时在眨眼间跳出围住葛拉斯蒙德宫的墙壁。在至今仍微微飘散的毒雾中,与敌人凄惨的尸骸一起被留下的克莉丝塔,无力地坐倒在地面上。 「为……为了保护学院,我身为学生会长该做的事情是……」 爱娜温的毒(咒力)渗透到克莉丝塔挣扎著想站起来的膝盖,她不甘心地咬紧嘴唇。 布拉克?马迪雅宛如风一般奔驰在学院的领地内,同时在内心咂嘴。照理说是单纯的监视任务,却被卷进了麻烦的状况。 她从几天前潜入圣弗立戴斯威德,当然是为了调查那个据说造访了学院,自称是梅莉达?安杰尔父亲的男人。那当真是本人吗?或是第三者的恶作剧呢?倘若是本人,就迅速捕捉起来并揭露其真面目,如果是冒牌货,就牵制学生避免丑闻不小心泄漏出去。然后与此同时,监视至今仍不能大意的「他」,也是马迪雅这次的任务。 虽然好像已经被「他」本身察觉到马迪雅潜入了这里…… 总之,该说不出所料吗?从「面具父亲」骚动后还没过几天,状况就有了巨大的变化。举办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考生遇难、开始暗中活跃的黎明戏兵团……其中一名刺客甚至像这样将魔爪伸向养成学校,企图虐杀无辜的学生。即使是从幼少期开始就每天埋头进行任务的马迪雅,在她充满血腥的人生当中,也从未度过这般瞬息万变的生活。 梅莉达?安杰尔——以那个少女为中心,此刻在这个国家中,有什么事情正准备发生呢?然后关键的「他」,又是打算如何操弄这复杂地纠缠起来的宿命之线? 自己小巧的胸口不知不觉激昂起来,高温的玛那伴随血流窜过全身。 不过,与昂扬的内心相反,身体比平常还要沉重。虽然是一点一点地,但可以感觉到身体能力缓缓在衰减。这大概是那个自称菈凯尔蒂的人造蓝坎斯洛普「花妖爱娜温」散播在学院中的毒粉效果吧。 纵然马迪雅用高压力的玛那抵抗,但敌人也是狠角色。寄宿著凶狠杀意的粒子渗透皮肤,融入肺脏,确实地进行著侵略行动。如果不速战速决,很难有胜算。岂止如此,倘若花费的时间愈多,那些还不成熟的学生里出现牺牲者的可能性就愈来愈高。那肯定就会像滚雪球一样。 马迪雅一边因为另一种意思心跳加速,同时拉紧右手握的剑。她在前进方向发现复数人影。是在庭园的喷水广场架起武器的女学生,与慢慢逼近她们,姿态完全相同的爱娜温群。 马迪雅更加快了速度,并在奔驰的同时逐一收拾敌人。她粉碎第一个人的延髓,把第二个人从背后刺成肉串。她一边朝第三个人扔圆月轮加以牵制,同时用另一只手拔出来的左轮手枪把第四个人轰成蜂窝。 她间不容发地狂奔,握住半吊子地插进敌人喉咙的圆月轮,然后用尽全力一挥。美女的头颅飞过高空,女学生微弱地发出哀号。 四只爱娜温忽然倒落到地面上,没有显露出再生的徵兆。果然还是猜不透她能力的机关。倘若不能尽快看穿,胜算会愈来愈小吧。在马迪雅感到焦躁不已时,少女颤抖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你……你跟库法大人同样是军人……?」 各自散落在庭园四处的少女,大概是英勇地想要拯救学院,而带了武器出来吧。不过马迪雅冷淡地递出了笔记给少女看。 『你们无能为力的。』『跟其他学生聚集在一个地方。』 『四处散开的话,』『要保护也保护不了。』 「咦,什么……?非常抱歉,雾太浓了,看不太清楚。」 女学生一脸疑惑地蹙起眉头。马迪雅在兜帽底下咬了咬嘴唇。 虽然违反信念,但这也是逼不得已。马迪雅用剑尖指著校舍塔,用很少发出来的真正声音命令: 「小……小鸡很碍事……你们就像小羊一般群聚起来吧,学生……!」 「嗯?咦?啊,啊—————————!你是那时的!」 这时,其中一名学生发出了疯狂的哀号。 颤抖著嘴唇并用手指指向这边的少女,倘若是一年级的同班同学,就会称她为涅尔娃?马尔堤吕吧。不过马迪雅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你是谁?」 「可恶———————!我我我可不准你说忘了喔,你这恶魔!你又学不乖,想来妨碍我表现的机会吗?」 对少女的螺旋双马尾完全没有印象的马迪雅,随后突然转身,使出了连续踢。将被卷进来的学生吹飞到后方。 「什……!」 涅尔娃和其他被踢飞的少女并没有受到太大冲击。在她们一起被踢到墙边的同时,马迪雅一边拔出武器,一边大喊: 「快趴下!」 随后,地面的土块弹飞了。超过几十根的树根矛从四面八方伸长,企图攻击马迪雅。双手的武器激烈跃动著,在千钧一发之际回避直击。 啵——彷佛从地面萌芽一般,美女从广大庭园的四处现身。超过几十人的爱娜温,用完全相同的动作妖艳地微笑。 「你果然会造成威胁呢……!就在我的场地确实击溃你吧!」 马迪雅一边将学生的位置与敌人的出现场所记在脑海中,一边思索起来。 ——接著来验证……「敌人的本体混在分身当中」的可能性…… 在几十双眼眸紧盯自己全身的状况下,马迪雅右手持剑,左手拿刀。 「验证……开始!」 土块飞溅,马迪雅主动冲进了敌阵。她以极为迅速的敏捷力穿过绿林当中,同时顺手砍杀露出空隙的敌人。只不过绝不穷追。使出的仅有一击。也不回首没有击中致命伤的对象,而是瞄准下一个目标。 上演了一场没完没了,让在旁观看的学生颤抖不止的混战。身体能力是黑衣少女压倒性地占上风。但是爱娜温那边的人数不仅非比寻常,而且丝毫不把痛楚当一回事地扑向敌人。黑色残像自在地跃动,绿色肉片填满了半空中。 换成一刀流的马迪雅将敌人全身切成碎片。趁机缠到她脚上的藤蔓植物将娇小的少女摔飞。位于直线上的菈凯尔蒂用肥大化的手臂把敌人揍飞回去。马迪雅利用这股气势拔出锤矛,在飞越时粉碎一只爱娜温的头部。她反过来握住一直缠绕在脚上的藤蔓,当成铁锤一般挥动,横扫击倒了几只爱娜温。 打著打著,马迪雅开始能区分「会再生的敌人」与「不会再生的敌人」。就算轰掉手脚或头部,她们也会不断被修复。但击溃心脏的对象则是一直躺平在地面上。至于切成碎片的对象就更不用说了…… 马迪雅一找到机会就观察敌方集团,没多久她便目击到决定性的瞬间。躯体被她砍成两半的敌人倒落在地面上,有什么东西从敌人崩溃的胸部掉落出来。是「树苗」。随后有木片聚集起来并增加体积,试图模拟出人类的形状。 在敌人再生前踩烂树苗的话,失去原形的敌人便一动也不动了。然后与此同时,待在远处的一只爱娜温,突然全身崩坏了。 「……是这么回事。」 马迪雅立刻一蹬地面,在喷泉顶端著地后,让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也就是——『分割hp』!」 她这么放话后,绿色的敌方集团停止了动作。只有发出黄色亮光的众多眼眸,在毒雾中缓缓摇晃,注视著这边。 马迪雅保持警觉地检视七把武器,同时继续说道: 「你的能力是复制以树苗为核心的分身。如果相信你说的话,分身的总数一共是一百只。然后,那一百只个体全部是你本人,可说是『一百人一起共享一百条hp』的关系……!」 「……」 「而且减少的hp,能够在各个体间互相流通!这就是感觉是无限的再生能力的底细。你的再生并不是『回复能力』……在一个你治愈伤口时,应该有其他的你代替受伤,让hp减少才对!」 既然如此——马迪雅拔出刀。高举在眼前的刀身有些微光芒反射,照亮了兜帽底下的眼眸。 「我就铲除一百只份的生命(hp)。这样就算我获胜了……!」 在旁观看战况的女学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菈凯尔蒂群仰望君临在喷泉顶端的娇小黑衣少女,一直沉默不语的她们忽然热烈地鼓掌起来。 「——了不起。我到目前为止也跟骑兵团的人交战过几次,但无论谁都身陷混乱,只能被我玩弄至死。究竟是经历多么严苛残酷的人生,才能在你这种年纪就累积了如此丰富的战斗经验呢?」 「…………」 「我帮你补充一点吧,黑衣小姐。我只能透过种植树苗来复制分身,是因为要从大地榨取生命能量喔。换言之,我想说的是……我们每个人的hp不是『百分之一』,而是『乘以一百』喔!」 一直保持温和微笑的菈凯尔蒂,摇身一变露出狰狞的獠牙。 「就算被揭露底细,我的战法仍然只有一种,就是在散播毒粉后打持久战!你能感觉到吧?渗入你五脏六腑的毒粉,正让身体能力缓缓衰退。我的直接战斗能力确实没多强,不过,你的限制时间应该一分一秒地逼近了……!当你的体力(能力)低于一定数值时,我就胜券在握了!」 『正合我意。』 马迪雅使劲一蹬踏脚处,气势凶猛到雕像都爆裂了,她冲进敌人集团。在飞越敌人的瞬间砍断一只菈凯尔蒂的脖子,以流畅的动作击溃第二只的头部。彷佛连开口发言的时间都觉得可惜一般,黑色笔记混在飞散的木屑与花瓣中降落。 『只要揭露』『机关的话,』『根本不足为惧。』 『你这种程度,』『就算身体能力减半』『也足够应付。』 「总算轮到主菜上桌了呢!你就尽管用挑衅(香料)来装饰吧!」 菈凯尔蒂露出陶醉的表情这么吼叫。只看战况的话,是单方面的压制。马迪雅挥起长杖后,立刻发动一气呵成的连续射击。菈凯尔蒂的全身上下一处不漏地被射穿,她露出被撕裂的笑容,就这样炸飞出去。 其他一只接续她的话语,从四面八方将黑衣敌人逼入绝境。 「来比比看是我的『剩余机体』会先耗尽,还是你的身体能力会先见底吧!虽然树苗已经被你摧毁不少,但我剩余的力量还很充分喔?相比之下,你又如何呢?体力差不多快见红了吧!」 彷佛要砍断语尾一般,一只菈凯尔蒂的脖子被砍飞到高空。随后在右后方传来临死前的惨叫声。几乎就在同时,有花瓣从左边飞散,就连自己本身也被持续不断的连续攻击无止尽地切割。 ——就连残像……也捕捉不到? 菈凯尔蒂与几十只分身共有感觉,同时打从心底感到战栗。理应被毒粉逐步侵蚀的黑衣少女,速度反倒比刚才更快了。莫非她到目前为止,是为了看穿自己的能力,而压抑了实力吗? 黑色笔记以缓慢的节奏降落到四脚朝天倒下的一只爱娜温视野中。 『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就算这样,』『在所属部队当中』『也算慢的喔。』 『如果你跟那家伙对打,』『那双迟钝的眼珠』『大概会吓到掉出来吧?』 「咕……!」 一直保持妖艳笑容的几十只菈凯尔蒂,终于一脸憎恨地露出了犬齿。因为她目测人数后,发现了一件事。比起毒粉侵蚀敌人的速度,自己的hp条下滑的速度要快太多了。照这样下去,会被做掉的——………… 既然想到了这一 点,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也就是转换方针。 「你比我想像中更有一套呢,全身黑的骑士大人!不过呢,我可是灯火骑兵团的天敌黎明戏兵团!我很清楚让你们露出破绽的手段哟!」 「——!」 在马迪雅注意到的同时,一只菈凯尔蒂抬起了手。她瞄准的前方,是在庭园各自散开的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 稚嫩的少女紧张地绷紧表情,随后菈凯尔蒂变形的手臂宛如矛一般飞翔。马迪雅立刻拔出左轮手枪,以精密射击击落攻击线。 「看吧,你露出破绽了!」 剩余的菈凯尔蒂群浮现出丑恶的喜色。 一只菈凯尔蒂浑身踏向前方后伸出手臂。她的指尖变形得宛如树根,锐利伸长的那指尖化为极粗的矛刺进黑衣少女的躯体。发出宛如金属般的冲撞声响。 首次感觉到攻击命中的菈凯尔蒂扬起嘴角——随后她的笑容便僵硬地紧绷起来。 从黑衣少女腹部滴落的血相当少。敌人将近乎狂暴的火焰集中在身体中央,树根前端只有刺穿皮肤几公分而已。 「只靠玛那与肌肉挡住了?值得惊叹的反应速度……!不过!」 面对数量超过几十只的集团,尽管只有一瞬间,暴露出破绽仍然是致命伤。剩余的菈凯尔蒂紧接在一开始的那只后面,一起伸长树根,马迪雅娇小的身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刺吞没。数不清的矛击彻底捕捉住全身,黑色的军服身影宛如小沙包一般被撞飞到空中。 令人害怕的是,尽管她避开了所有致命攻击,但被撞飞到半空中的身影毫无防备。几十只菈凯尔蒂吸入满满的空气,接著喷出。 从她们嘴里喷射出来的溶解液,在空中洒向黑衣少女。发出宛如热水蒸发般的音色与呛人的白烟,还有被残酷地撕裂,四处飞散的军服。女学生发出哀号。 「不要啊啊啊啊!骑……骑士大人!」 「啊哈哈哈哈!你就只留下骨头,成为我的养分吧!」 随后,从后方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啪叽!」声,响彻周围。 绿色美女受惊似的转头一看,然后目击到了。 一只菈凯尔蒂从背后被勒住脖子,头部被扭转。有著褐色肌肤的娇小少女松手放开已经丧命的个体,一脸无趣似的低喃道: 「这样大概就剩下一半了吧。」 「……!」 菈凯尔蒂感到战栗,转头看向被打落到地面的黑衣身影。那里只有漆黑的军服,内在忽然消失无踪。溶解液根本没有伤害到少女一根汗毛。 绿色美女愈来愈像在称赞强敌一般,张开了双手。 「太棒了!你刚才立刻脱掉军服当替身对吧?不过,你这样是否太乱来了呢?你自傲的搜藏品究竟上哪去啦?」 菈凯尔蒂称为搜藏品的七把武器,散落在庭园四处。现在的马迪雅是一身轻便的贴身衣物装扮,手无寸铁。看到她裸露出来的褐色肌肤被刻上细微的伤痕,表示刚才的集中攻击绝非徒劳无功。 领悟到救世主一口气被迫居于劣势,女学生挺身而出。 「骑……骑士大人!我们来助您一臂之力……!」 「你们别出手,学生。」 马迪雅用小刀般的视线注视著敌方集团,并小声地用不知能否听见的音量述说。完全无法窥见她的感情。 「你们……跟我不同。你们的手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吧。既然如此,现在还不该被污秽的血玷污。乖乖闭上嘴被我保护吧,你们这群小鸡……!」 「可……可是……」 菈凯尔蒂呵呵地嘲笑还十分年幼的战士的献身。 「真是了不起的自尊呢!我一直以为这次的工作是无聊的切割杂草,实在是天大的误算。没想到能遇见像你这样的战士!打败你这种强敌的经验,一定会在我内心成为莫大的粮食吧!」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真是够了,只要与『他』相关,总会有让人内心雀跃不已的战斗……」 手无寸铁的马迪雅悄声喃喃自语后,便压低重心。 她的嘴角狰狞地往上吊起。大大张开双脚的架势宛如野兽。轰……感受到彷佛会撼动大地的鸣动,菈凯尔蒂的表情严肃起来。 马迪雅全身缠绕著彷佛从地底迸出的玛那,同时收紧了双手。 「这次的事件对圣弗立戴斯威德而言是不幸吗……?非也!学生们,对你们能在现场见证一事感到幸运吧。从现在起,我要让你们见识玛那能力者的巅峰!」 马迪雅用力一挥手臂,于是从指尖飞翔出去的玛那穿越战场。玛那缠住刺在地面上的七把武器,随后彷佛有了生命一般往上跳起。 「——什么!」 菈凯尔蒂惊愕地转头一看,七色武器随即发出低吼。 武器宛如缠绕了玛那的流星一般在半空中四处奔驰,用剑贯穿、用刀砍裂,锤矛刺穿敌人的躯体。圆月轮描绘跳跃般的轨道蹂躏敌方集团,收纳在马迪雅手心的法杖紧接著粉碎美女的头部。 总算回过神来的菈凯尔蒂群,朝马迪雅射出树根。于是立刻飞来的左轮手枪与长杖自动扣下扳机,烧伤半空的弹道击落敌人的手臂。美貌的爱娜温终于哑口无言了。 「这……这什么呀……!噫!」 「这就是我的王牌——!」 马迪雅锐利地一蹬地面。她抓住飞越半空中的长剑,回手一刀横扫敌人。她用左手的法杖破坏另一只的心脏部位。追随周围的左轮手枪与长杖,毫不停歇地吐出闪光,逐一射穿碰到的敌人。 在眼看数量愈来愈少的敌人集团中,马迪雅逼近了大概会残留到最后的菈凯尔蒂。她瞄准美貌扭曲起来的爱娜温的心脏,拉紧右手的剑。 「『亡灵……霍洛洛基乌斯』!」 从六个方向冲过来的武器钉住全身,用浑身力气刺出的长剑粉碎了敌人的胸部。敌人的上半身盛大地炸飞,飞舞在半空中的树苗断成两半。 聚集在庭园的菈凯尔蒂群的最后一只,猛然弯下了膝盖。 在自行瓦解散落的全身当中,残留到最后的嘴唇——不怀好意地扬起嘴角。 「所谓的王牌……不是应该保留到最后一刻的东西吗?小姑娘……」 「…………」 「你在最后关头……有点天真呢…………」 啪沙——最后的菈凯尔蒂宛如腐叶土一般瓦解,散落到地面上。 拔出剑的马迪雅随后瘫软无力地跪倒在地。毒粉的侵蚀程度慢慢严重起来。丧失攻击技能的绝大支配力,六把武器也失去光辉,坠落下来。 对于敌人留下的最后宣告,马迪雅伴随著急促的呼吸回答: 「的确……我可能太天真了啊。」 同一时刻,有个美女的身影在毒雾中缓缓抬起上半身。 地点是玻璃宫殿葛拉斯蒙德宫的领地内。女性从被弄到凹陷的围墙中爬起身,转头看向遥远庭园的方向。 「呵呵……呵……明明看穿我的能力到那种地步,却将一株树苗置之不理,实在太大意了呢。我这边也是稍微保留了一点hp喔……」 呼——菈凯尔蒂一边吐出急促的气息,同时迈出步伐。几乎是用拖著走的脚步,全身沉重,视野也跟著模糊不清。生命力(hp)与咒力被那个强敌削减到极限,没有剩余的力气可以修复全损的肉体。 濒死的爱娜温将手贴在围墙上,像是爬行似的朝树林方向前进。 「继续跟那个骑士打下去很危险……!但是,最后露出微笑的果然还是我。之后只要躲藏起来,等那家伙跟学生毒遍全身——」 「不,你 到此为止了。」 听见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菈凯尔蒂就连转头反应都慢了几秒。转头看见的逼近眼前的银色剑闪,是总结她那恶毒人生的最后光景。 「喝!」 圣弗立戴斯威德学生会长挥落的会心一击,从头顶将绿肌美女砍成两半。树苗从被砍断的胸部中滚落,伴随著平滑的剖面瓦解。 「刚才欠你的……我现在奉还!」 克莉丝塔在飞奔而过的瞬间紧接著挥出第二击横扫,被砍飞的美女上半身在半空中飞舞,背后冲撞上地面。 那身体从尾端化为黑土,开始被风俘虏。失去一百个寄宿体与所有咒力,暴露出丑陋尸骸的菈凯尔蒂将双手伸向空中。 「骗……骗人的……我会……消失……?我这美丽的爱娜温……用我的花朵覆盖全世界的使命……!居然会被这种小鸟喙摧毁……?」 「我现在确实还是只不成熟的小鸟,但是——…………」 「可恶……可恶啊啊啊……………………!」 爱娜温拚命猛抓构不到的天空,但她的手臂忽然伴随著闪光炸裂。撼动腹部的低音穿越上空,炸飞到半空中的黑土没多久后随风消逝。 与此同时,那个凶狠的爱娜温之前散播的毒雾,急速地开始消散。克莉丝塔自觉到呼吸逐渐变得轻松,同时抱著剑跪倒在地面上。 「我由衷地感谢您给予我挽回名誉的机会,黑色骑士大人……!」 她自觉到滑过脸颊的一抹热度,同时感慨良深地这么喃喃自语。就这样,袭击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前所未有的危机,由学生会长亲手拉下了帘幕。 ? ? ? 一走下升降机,库法立刻询问并列在那里的少女: 「被害状况如何?」 在葛拉斯蒙德宫升降机房间待命的是以克莉丝塔?香颂学生会长为首的几名三年级生。一看之下,克莉丝塔会长的肌肤上缠著绷带,嘴角还黏著血迹。 库法预测最糟糕的回答,看似苦闷地蹙起眉头。在毕布利亚哥德中,还有在总算动起来的升降机上,他已经设想了所有可能的状况。 不出所料,克莉丝塔会长对于库法的预测,是一半肯定,然后一半否定。 「在老师们前往毕布利亚哥德救援的期间,有盗贼闯入了学院里。看来这似乎才是盗贼在这次袭击中真正的目的。」 「学生会长,虽然光是开口这么问,都让人觉得舌头会冻僵……」 「请您放心,库法老师。关于负伤情况,没有学生受到比我更重的伤。这都是多亏一位全身黑衣的骑士大人,将被害压制到最低限度——」 在话说完前,有个少女飞奔穿过克莉丝塔会长的身旁。有著褐色肌肤且眼神凶狠的少女,不知为何以轻便的贴身衣物装扮,拉扯库法的胸前。 「把……把你的军服给我!」 「啥?……话说你怎么会这副打扮啊?」 「敌人毁了我的上衣!我想要遮掩身体的东西!快脱衣服!现在马上!」 因为少女实在太吵,库法脱掉自己暗色的军服,盖在她头上。少女发出「呼咕!」的呻吟,动作笨拙得像小孩一样,穿上了外衣。 克莉丝塔会长看似傻眼地俯视袖子和衣襬都太长的救世主身影,像是重振精神一般将视线移向升降机载回来的一行人身上。 「应该说,各位能平安归来实在太好了。」 「很难说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有人现在就急需送到医务室的病床上。」 露出疑惑表情的克莉丝塔会长,看到在女学生搀扶下走下升降机,满目疮痍的魔女身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学……学院长!」 克莉丝塔会长的声音变调,飞奔到布拉曼杰学院长身旁。由众多学生与修女郑重地护送离开的老妪,很快就会被送到病床上休养,接受医生治疗吧。现在只能祈祷她能平安地早日康复—— 这时,在人数减少的升降机房间,响起一个悠哉到让人火大的声音。 「喔~总算打开了。那个『锁城』还真是不得了的玩意儿呢。」 这熟悉的声音让库法与马迪雅反射性地转过头去,同时大叫: 「老爹!」「爸爸!」 以一定的节奏拄著拐杖,松垮的军服衣襬随风摇曳并现身的男人,是库法与马迪雅所属的白夜骑兵团的上司。这个中年男子还是一样没有好好修剪的胡须与放任留长的头发,香菸充满咬痕,给人有些骯脏的印象。 上司「哟」了一声,用非常没有紧张感的态度举起手。 「我可爱的孩子们啊,有没有认真工作?有没有引发问题?有没有动不动就找上层麻烦?要是烂摊子跑到我这边来,爸爸可是会哭的喔?」 「小心我踹飞你。事到如今,你还出来做啥?」 因为已经看不见女学生的身影,库法也露出本性,口无遮拦。上司一脸无奈地搔了搔头,吐出菸味浓厚的叹息。 「你还是老样子啊……追根究柢,是你的报告书太过随便,我才特地前来学教区这里确认的……——话说,你在做什么啊?」 上司将视线移到库法的背后。中年男子一现身就连忙回避到库法背后的褐色肌肤少女,纤细的肩膀受惊似的跳起。 看到暴露出稚嫩真面目的特工,上司露出傻眼的表情激动地说道: 「呃,说真的,你在做什么啊?你不能暴露出真面目吧……」 「呜……呜~……这……这是不可抗力!」 「之后给我交悔过书啊。」 不知是否玩笑,上司冷淡地这么放话说道,同时将视线对上留在这房间里的最后一个人。是半张脸缠绕著绷带的蓝坎斯洛普青年。 上司看来没有露出敌意,捏起香菸。 「你就是这家伙的报告书里提到的『证人』……更正,是希望入团者吗?」 「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在情报交换方面互惠罢了。」 金也一派轻松地用一如往常的语调这么回答。 「我会提供对你们而言有意义的情报。所以也给予我想要的情报作为回报吧。」 「你的筹码是?」 「关于库法?梵皮尔的背叛,以及梅莉达?安杰尔血统的可信度。」 上司用视线催促对方说下去。金轻松地搔著脸颊,继续说道: 「我以『敌人』的立场作证,梅莉达?安杰尔体内确实沉睡著圣骑士位阶的素质。只不过,最好不要用蛮力试图去揭露那点。我也是打算确认真伪,结果反倒被摧毁了部队。」 「……哦。」 「那男人想保密的是与我的关连。我再怎么废也是黎明戏兵团,他说他不想被人知道跟我联手这件事……虽然这么做好像适得其反。」 上司试探般的视线注视著库法冷淡的美貌。 白夜骑兵团团长将视线转回金身上,用低沉的声音询问: 「那么,你所谓的回报是?」 「关于把蓝坎斯洛普变回人类的方法——」 感觉尸人鬼青年的语调稍微有些认真。 金用光芒黯淡的眼眸注视著上司,只有语调仍然一如往常地继续说道: 「在进行这种研究的只有『你们那边』。所以说,我希望你们能毫无保留地让我也共享研究成果。如果你能答应这点,我会以潜伏在黎明戏兵团的间谍身分,持续性地提供犯罪情报——如何?」 上司的眼眸又一次看向库法,然后再度移回金身上。 「你该不会是想变回人类吧?」 「这个问题没有关系。你只要回答yes或no。」 「…………我观察看看。」 一阵沉思之后,上司伴随著香菸的烟雾这么回答。 「依照你今后的功劳判断你是否有益。ok?」 「好,目前这样就行了。」 金扬起单边眉毛点头同意。他稍微与库法对上视线,进行无言的沟通。不晓得是否有洞悉青年等人的意图,上司轻轻耸了耸肩。 在旁观看情势发展的马迪雅,从库法背后战战兢兢地探头。 「那……那么这次的事件,这样就告一段落……结……结束了吗?」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喂,『库法』。」 突然被以任务的名字称呼,库法有些惊慌。上司以严肃的表情继续说道: 「看来这次的事件似乎没那么单纯喔。黎明戏兵团引起的袭击事件,似乎只是以现在进行式发生的事情的一小部分。」 库法以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早已经隐约察觉到的事情。 「我也一直有种情报莫名对不上的印象。就布拉曼杰学院长等人的证言来看,似乎就连黎明戏兵团的刺客,都没有正确掌握到环绕著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状况……我在想搞不好检定考试的考生遇难,与黎明戏兵团的袭击并没有任何关连。」 上司沉重地点头附和。库法继续开口询问: 「不过,我反倒想问为什么老爹你们这么清楚这边的状况?」 「……有情报提供者。」 上司捏起香菸,一边吐出烟雾,一边这么回答。库法蹙起眉头。 「我们白夜骑兵团为了探索那个『面具父亲』的真相,朝很多方面著手调查。于是就在这时,有某个人物主动与我们接触。」 「那个所谓的情报提供者是谁?」 「是三大骑士公爵家之一的——『魔骑士』拉?摩尔女公爵。」 即便是库法也不禁惊讶地睁大双眼。无庸置疑地是弗兰德尔最高掌权者之一的她,对被称为黑暗骑兵团的我们这种存在,应该也很敏感吧。 「拉?摩尔公为何会这么做?」 「因为大迷宫毕布利亚哥德属于拉?摩尔家的管辖啊。一直窝在研究室的女公爵观测到似乎趁迷宫图书馆员的检定考试,有其他不在预定内的『门』的开放。一个是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管理的『门』——」 真伤脑筋——上司摇了摇头。 「不巧的是那边早已经人去楼空,但我们从状况证据掌握到有危险分子侵入,目标是检定考试的考生。」 「附带一提,我也是从那扇『门』进入毕布利亚哥德的。」 金这么插嘴,所有人的视线稍微集中在他身上。上司继续说道: 「然后重要的是这之后的部分。根据女公爵所说,预定外的『门』的开放,似乎不只一扇。还有一个存在于巴德巴赛尔外围居住区的『门』,据说也有活动的徵兆。」 「……管理那扇『门』的是?」 「是三大骑士公爵…………『龙骑士』席克萨尔家。」 上司说出口的话语让现场十分紧张。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嘴角,像是在表现内心似的扭曲。 「……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调查这一点就是我们的——我的工作。」 库法坚决地这么说道并转过身。失去支柱的马迪雅「啊哇哇」地惊慌失措,金朝著毫不犹豫地走向升降机的衬衫装扮背影搭话: 「你一个人不要紧吗?对手是骑士公爵吧?」 「嗯,你们继续救出剩余的考生,还有努力防卫圣弗立戴斯威德吧。席克萨尔家的『门』那边由我来处理。」 库法在这么说的期间,也敲打著升降机的控制板,玻璃魔法阵伴随著语尾缓缓开始下降。在即将分别时,上司从怀里掏出某个东西,扔向库法。 「收下吧!这是拉?摩尔女公爵给的饯别礼!」 描绘出流畅的拋物线,纳入库法手心里头的是一本厚重的书。这是库法在知识上见识过几次,毕布利亚哥德贵重的遗产之一。 「那是魔法书《梅特林克的观测图》。连接巴德巴赛尔外围居住区的门在第十八楼……好好干啊,库法!这无庸置疑地是——」 「只有我能胜任的工作。」 库法这么说完后,升降机随即被吸入隧道深处。库法更进一步操作控制板,将降落速度提升到极限。他感觉到自己无可奈何地感到焦急。 有白夜骑兵团尚未掌握到的情报——不,该说正因为是自己,才能预感到吗?这次黎明戏兵团的——也就是他们的委托人莫尔德琉卿的目标,并非梅莉达小姐。不过在他们发动袭击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势力在进行某些策略。 那些家伙肯定是在升降机上设置魔法书《佩罗那的错视画》,在分散四处的圣弗立戴斯威德考生当中,将仅仅两名目标诱导到席克萨尔家的『门』。他们的目标是那少女的秘密,还是性命呢—— 以最快速度到达毕布利亚哥德的升降机,伴随著刺耳的金属声响停止下来。库法立刻踏出一步,在他面前有什么东西缓缓从地板上渗出。 『喔呵呵呵……你又学不乖地跑回来啦……!』 是宛如破烂的抹布一般,惨不忍睹的「死灵之王」落魄的模样。库法还以为他被金消灭了,但他似乎勉强留住了灵魂,搜集微微飘散在四周的咒力,试图勉强模拟出人类的形状。 只剩下食指的骸骨手心,寄宿著类似淡雪的寒气。 『我不会放弃的……!既然如此,我就把弗兰德尔变成死者之国吧。坐在那宝座上的不是盟主也不是骑士公爵家,而是我库洛德尔大人——』 随后,像是爆炸的压力吹散了老人的戏言。 从青年全身疯狂喷出甚至能融化大地的玛那。甚至能冻结时空的咒力让死灵之王的灵魂颤抖不已。 青年的头发变成白色,伸长到肩膀。犬齿伸长得宛如獠牙,刺在红色嘴唇上。隐含著狂暴杀意的眼眸,寄宿著苍蓝火焰凝视正前方。 只能害怕得不停颤抖的亡灵,抖动著骸骨的下巴。 『怎……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为什么夜界的贵族会在这种地方……!』 「碍事。」 库法只是踏出一步,爆发性膨胀的压力便踩扁了库洛德尔。执著的死灵之王连魂魄的碎片都彻底被烧毁殆尽,消逝在半空中。 化为半吸血鬼的库法踏出下一步,同时将身体弯低。他解放所有潜在能力,打算以最快速度穿越毕布利亚哥德。 库法才不管骑士公爵家什么的,对方实在太小看自己了。企图威胁那名少女意味著什么,就伴随著恶梦刻印到他们的灵魂里头吧。 没错。假如那名少女会面临被夺走性命的时刻—— 「那是只属于我的任务!」 随后,伴随轰隆声响飞舞起来的恶魔身影,在无限书库的上方遨翔著。 lesson:7 ~吹牛人偶的审判~ 非常熟悉的纸张与墨水味,刺激著梅莉达的鼻腔。 她战战兢兢地张开一直紧闭的眼皮。耀眼的光芒刺向双眼,连掌握状况都很吃力。周围一片冰冷且鸦雀无声,声音的回响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个相当辽阔且封闭的空间。 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才想说自己通过了检定考试,两名公爵家千金就突然针对自己起了争执,追赶逃走的缪尔并捕捉到她时,不曾见过的魔法书效果吞没了梅莉达等人——…… 就感觉来说,目前还在那延长线上。实际上从那之后,一定还没经过十秒。呆站在原地的梅莉达缓缓放下无意识地庇护脸部的双手。 然后她大吃一惊。即使已经做好相当的觉悟。 「这里是哪里呀……!」 那个地方已经不是有无限书架连绵不绝的毕布利亚哥德。虽然有暧昧的雾笼罩著,但好像是某处宫廷的……迷宫庭园(maze)吗?修剪平整的树篱围绕著四方,辟出一块感觉能进行简易球赛的宽广空地。 广场上有好几个设备。树篱上排列著彷佛观众席的椅子,广场最深处设置著特别高的平台与座位。有几张桌子左右对称地排列著,但那些桌子从较高的位置以阶梯状往下配置。 换言之,位于广场中央的梅莉达站在最低的位置,形成被所有椅子俯视的构图。自己的周围是被栅栏不留空隙地覆盖住,高度及腰的扶手……这时,梅莉达俯视自己的打扮,又被迫大吃一惊。 「服装又改变了?」 现在的她并非穿著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演武装束,而是褶边装饰非常可爱的鲜亮围裙装。会给人一种像是小孩子的印象,应该是因为装饰在头上的大蝴蝶结,还有长裙底下穿的古典衬裤吧。 挂在腰带上的刀还残留在腰部,可以说是唯一的救赎吧。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种现象的梅莉达,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这也是魔法书的效果呢……!难道她又阅读了《歌后的诗集》吗?」 「答对一半喔,梅莉达。」 有个妖艳的声音从左侧这么回答。淡淡笼罩周围的雾稍微散开。 看到在桌子上跷起二郎腿坐著的黑发少女,梅莉达瞬间扬起眼尾。 「缪尔同学!」 「我的确是阅读了魔法书,但这次跟《歌后的诗集》是不一样的书……这本书叫作《渥特幻想谭》,效果是『把人关在故事的世界中』。」 一看之下,她也改变了装扮。让人感觉到野性的毛皮背心与热裤,还有像猫一样的耳朵与尾巴。套上毛边手套的手指,笔直指向头上。梅莉达也跟著将视线往上移,比起惊讶,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在庭园上空拓展开来的,并不是熟悉的黑色天空。而是奶油色的「背景」。立体的单字与文章彷佛云朵一般飘浮在空中,给人一种二次元的封闭感。 缪尔毫无愧疚之意,在交叉的双手上咧嘴露出微笑。 「被这本魔法书囚禁的人,会成为记载在书上的故事配角,直到迎接结局或找出逃脱的路为止,都无法回到外面的世界……!虽然这原本是用来绊住对手、拖延时间,或是跟朋友一起玩乐的魔法啦?」 「莉塔!你没事吧……?」 接著响起的声音,让梅莉达的脸猛然转向反方向。 右侧桌子的雾逐渐消散,亲爱的堂姊妹身影显露出来。她也跟梅莉达等人一样,变身成故事配角的装扮。膨松鼓起的短裤,还有色彩华丽的背心。金色怀表与看似兔子的耳朵是她的注册商标吗? 被迫坐在椅子上的爱丽丝,立刻踢开桌子,试图飞奔过来。但有好几道「墙壁」伴随金属声响耸立在她面前。薄薄一层却具备钢铁般硬度的墙壁,是比人类还要巨大的扑克牌。 缪尔隔著死神(joker)的图案,露出残酷的笑容。 「不行喔,爱丽丝?演员的意志和行动能够改变故事的发展……就算这样,还是想请你尊重一下最起码的故事情节呢。这场舞台的主角,很遗憾地并不是你。而是充满欺瞒的『灰姑娘』喔。」 黑曜石眼眸望向这边,梅莉达勇敢地逼近少女。 「……对我有意见的话,我可以听你说!把爱丽从这里放出去!」 「你用不著担心,我根本不会欺负她喔?因为这里不是『处刑场』,而是『法院』……是用来让应该接受惩罚者认罪的地方。」 叩叩叩!木槌的尖锐音色响彻周围。 「肃静!肃静!现在起将开庭审判喔!」 笼罩广场的雾大片地消散。耸立在梅莉达正前方的高台更增添存在感,坐在顶端的一个人影浮现。 那家伙是所谓的「稻草人偶」。用大颗钮扣与毛线的线摆设出滑稽的表情。只有服装穿著相当隆重的装扮,豪华的深红披风与用金线装饰的紧身上衣,而且头上还戴著黄金王冠。 稻草人偶隔著手套转动木槌把玩,张开另一只手臂。 「欢迎来到红心国王的法院!承蒙大家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不胜喜悦……那边那位『有著玻璃眼眸的人偶娃娃』,就是那个梅莉达?安杰尔吗?」 稻草人偶以爽朗的美声这么呼唤,缪尔露出美丽的微笑回答: 「哥哥大人,这位毫无疑问地就是安杰尔本家的千金。无法让您一睹容貌实在很遗憾……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喔?」 「真令人懊恼呢。唯有此刻我很后悔选了这本魔法书喔。」 两人互相说笑之后,拉?摩尔家的千金转头看向梅莉达。 「梅莉达,坐在那个特别高的座位上的人,就是这次『阴谋』的主谋喔?我是按照那位人物的指示,将梅莉达你们诱导到这个地方来的。」 「……缪尔同学,你是说你被那种稻草人偶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吗?」 缪尔发出呵呵笑声,稻草人偶也晃动肩膀咯咯笑著。 「原来哥哥大人看起来像是那样子呢——不是喔,梅莉达。这也是魔法书的效果。《渥特幻想谭》会扰乱被囚禁者的主观。换言之,就是一般人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同的某些事物。如果像我跟梅莉达这样有著深刻的因缘,有时会无效,但据说原本应该是让人忘记身分与立场,用来享受故事配角的设计喔?」 换言之,那个「主谋」什么的想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这种卑鄙的作法,让梅莉达不满地抿紧嘴唇。 「既然这样,缪尔同学,就算我问你那个稻草人偶的真面目是谁?你也——」 「不能告诉你呢。对不起喔!」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是想要一起演戏吧?」 梅莉达不禁气愤地大吼时,窃窃私语的说话声从比稻草人偶更高的位置降落了。 「……哎呀哎呀,请看,与传闻中一样是个野丫头呢。」 是从高高的树篱上传来的。那彷佛剧场贵宾席的地方,穿著小礼服与燕尾服,戴著花俏面具的陶器人偶(假人)群正在交头接耳。 「你们听见刚才那大声喊叫了吗?哎呀,实在很难想像是高贵名门的千金。」 「倘若是缪尔小姐或莎拉夏小姐,肯定不会慌乱成那样。嗯,绝对不会。」 「相较之下,爱丽丝小姐威风凛凛的风格实在令人敬佩……!」 叩叩!稻草人偶再次敲响木槌。 「旁听席的各位请安静!被告人被认可有发言的自由。即使那是嘴上说说的胡言乱语,也必须给予她找藉口的机会!」 「不愧是我们『革新主义者』的领导者!」 「现在是红心国王呢!」 梅莉达无视擅自热络起来的大人的声音,用冷淡的表情放话说道: 「虽然我不晓得您是哪位,但我可不想对连真面目都不敢曝光的国王低头行礼。我还在参加检定考试,先失陪了。」 「你逃不了的,梅莉达?安杰尔——不,安杰尔家的冒牌女儿!」 梅莉达的肩膀抽动了一下。稻草人偶提高音量,更激动地说道: 「你为何会被带到这间『法院』,都这种时候了,你不会说你毫无头绪吧?我们不会逃避此刻就在那里的不合理!倘若世界打算对罪恶视而不见,我们就刻意去承担这项责任吧——书记官,准备记录!」 稻草人偶装模作样地高举手臂,于是缪尔在跷起的二郎腿上摊开魔法书。 「『童话之夜』!」这句咒语让书页自行翻动起来。就在梅莉达凝视著这次会有什么效果时,只见里面都是些空白页。 然而,才心想这些空白页冒出了纵横的裂缝,那眨眼间便竖立起来,变成非常精巧的立体图画书。围绕庭园的树篱与高度不同的桌子。除了各自的配置外,再加上用纸张重现的角色……梅莉达立刻察觉到了。 「那本魔法书该不会是把此刻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变成一本故事吧……!」 「很漂亮的回答喔,被告人小姐。附带一提——噢,刚才的互动也正确地被记录下来,所以劝你用字遣词再优雅点比较好哟?」 「……」 看不见的压力让梅莉达绷紧了嘴唇。 她隐约地察觉到缪尔和稻草人偶的企图。换言之,他们打算在这间法院声讨安杰尔家血统的正统性,像是诱导梅莉达失言,或做出不符合骑士公爵家的举止,想获得这样的证据吧。只要把证据卖给期盼著丑闻的报社,安杰尔家的污点肯定会在尽情被加油添醋的状态下,传遍整个弗兰德尔。 在梅莉达用力抿紧嘴唇时,稻草人偶高声敲响木槌。 「很好!那么立刻开始审判吧。她背负著一个嫌疑!被告梅莉达?安杰尔明明不具备骑士公爵家的资格,却以安杰尔的姓氏自称!她被怀疑欺骗了弗兰德尔的民众长达十三年期间!」 「……」 「这是无法饶恕之事!贵族的职责是成为不具备玛那的弱者的盾牌,或是利剑!但并未继承安杰尔家血统的被告,当然也无法操纵玛那,一直放弃身为贵族的职责!各位能够认同这种情况吗!」 「当然不能原谅!」 「可恶的『无能才女』,竟敢欺骗我们!」 观众在旁听席大吵大闹。见证到观众尽情叫嚣后,稻草人偶装模作样地敲响木槌。 「说得没错!不过,她长年累积下来的罪状,总算到了公诸于世的时候。因为自称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在台面上现身了!」 「那是冒牌货!」 这么激动大喊并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是爱丽丝,她坐在从梅莉达看过去是右方的座位上。 「那种人不可能是莉塔的父亲大人。萝赛老师他们也说事情很奇怪。而且假如他真的与莉塔有血缘关系,我一定可以看出来的!」 「辩护人,『可以看出来』是指?」 稻草人偶面不改色——也就是用那种氛围,冷淡地这么反驳。 「能请你证明被告人血统的可信度,让我们也能确定吗?而且你所说的老师,是指一代侯爵吗?能请你提出她那么判断的证据,并证明那对我们而言,也是足以信任的事吗?」 「唔~……」 被接连不断地质问,爱丽丝看似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稻草人偶像是得寸进尺一样,以歌唱般的声音继续说道: 「好,看来已经没有异议了呢!没错,她们无法证明被告人的血统是正统的。不过,我们却能证明被告人的血统并不纯正!」 他这么说道,用跳舞般的动作拿出了一本书。 书名刻印著《梅莉达?安杰尔》。稻草人偶浏览开头,朗读出声。 「名字,梅莉达?安杰尔。攻击力129、防御力111、敏捷力141……然后,天啊!位阶居然是——…………『武士』!」 梅莉达紧咬嘴唇,观众像在炫耀似的发出「喔喔!」的喧闹声。 彷佛对观众的反应非常满意一般,稻草人偶高举阖上的书本。 「这就是不动如山的证据!骑士公爵家的玛那具备屹立不摇的显性遗传。即使与平民混血,也不会失去优势。明明如此!为何她的位阶并非圣骑士呢?」 「因为她的血统是虚假的!」 「被告人果然欺骗了我们!那家伙的父亲并不是菲尔古斯公爵!」 彷佛伴随质量的众多辱骂声降落下来,全部斥责著娇小的少女。 在骚动总算稍微平息时,梅莉达下定决心,张开嘴唇。 「……我知道在我的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之间,有那个,会成为安杰尔家之耻的谣言。可是,那才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因为我的老师告诉过我,纵然出生于骑士公爵家,也有并未继承上级位阶的情况。倘若血统的纯度每经历一代就逐渐变淡,也可能出现能力衰弱,或是玛那本身断绝的情况!」 观众发出倒抽一口气的气息。梅莉达趁此机会放话: 「就算我的位阶是武士,也无法证明我不是父亲大人的女儿!」 坐在审判长席上的稻草人偶,将《梅莉达?安杰尔》的书放到桌上。 一直佯装开朗的声音改变了。说好听点是感觉很认真,说难听点是感觉很不高兴。 「……原来如此,你说得确实没错。即使只有这本书,也足以煽动民意,但尽管如此,仍无法成为确定你出身的绝对性证据。假设在现实中上法院审判,被裁决的肯定是我们吧。」 「席克萨……不,不是!红心国王,您在说什么啊?」 一名观众连忙挺身这么说道,但国王本人却看也不看那边一眼。 稻草人偶的钮扣——也就是位于被扭曲的主观另一头的人物,给人一种眯细了单眼的印象。 「不过,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何你曾经是『无能才女』?」 「……!」 「原来如此,那么假设你当真是菲尔古斯公的女儿,尽管继承安杰尔家的血统,却因为由平民阶级的母亲生下,而没有继承到圣骑士的位阶好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有可能根本不具备玛那吗?还有为什么你到了十三岁的现在,才突然觉醒了玛那呢?」 「这……这是因为……」 那晚的记忆化为热度,在梅莉达的嘴唇复苏。家庭教师曾经说过,纵然是为了让玛那觉醒,但要是被人知道他对公爵家千金施加了非活即病,成功率约七成的粗暴疗法,他就无法容身于正常社会…… 做出决定的是自己。但因此背负风险的却是他。梅莉达打从心底相信自身血统的正统性。尽管如此,还是有必须保密的事情。 观众俯视陷入沉默的梅莉达,突然找回了气势。 「看……看吧!她无法反驳!果然有什么感到愧疚的原因吧!」 「不……不是……」 「什么不是!你本身也很清楚吧,被称为『无能才女』的自己不是个配得上骑士公爵家的人!」 女性的话语高声打断梅莉达的反驳,旁听席突然沸腾起来。 「说得没错!她曾是『无能才女』这件事,就是并非公爵家血统最有力的证据!」 「倘若她真的是菲尔古斯公的女儿,即使并非圣骑士位阶,照理说也会发挥相当于圣骑士位阶的实力才对啊。」 「你突破盲点了!没错,也就是说那丫头自己让众人认识到,她是个多么没用的废物!且并未继承安杰尔的血统这点!」 「不要 说莉塔的坏话!」 忍不住爆发的是爱丽丝。她使出全力一踢插在桌上的巨大扑克牌,以惊人的气势踢飞一张牌。 在大人的声音不禁中断的瞬间,她彷佛喉咙要变沙哑似的大叫: 「莉塔比我还要强多了!我在选拔战中输给她了!」 「……结……结论是那次不过是偶然而已喔?」 尽管语尾有点支支吾吾,女性的声音仍立刻这么反驳。 「只要比较两人的能力,可说一目了然!梅莉达小姐不过是靠家庭教师灌输给她的卑鄙奇策攻其不备而已。倘若她具备符合公爵家地位的实力,照理说已经堂堂正正地打败爱丽丝小姐了吧?」 「……!」 败北就是败北,爱丽丝的内心似乎也有懊悔的念头,她瞬间说不出话来。 某个观众彷佛想说「看吧,早说如此」一样,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下定案了啊。可以说就此揭开真面目了吗?」 「嗯,没错。我从之前就这么想了。听说那个『无能才女』连玛那都不会用,竟然还敢去上课,每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之类的。」 「简直就像稻草人嘛!卑贱平民的女儿是稻草人!哈哈,太适合啦!」 「……!」 梅莉达用力握紧拳头,使劲到肤色都发白了。大人的嘲笑仍然没有停止。 「你们看过那丫头入学时的资料了吗?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呢,嗯,我想一定是资料打错了。我还以为有五岁小孩入学了!」 「我当然记得,我从未看过个位数的的能力值。太震撼啦!哎呀,真是场闹剧!那时在派对上不晓得该说什么话题时,多亏有这件事可以聊呢!」 「不仅无能,还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简直就像那个武器商人一样啊。不知他怎会如此放肆,居然跟骑士公爵家提亲……」 「哎呀,我听说是他们本人的希望哟?听说为了两人的婚姻,菲尔古斯公不晓得耗费多大心力到各方面东奔西走……那时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呢。明明如此,但那个厚颜无耻的贱女人,居然背叛菲尔古斯公的献身!」 「她本性就是卑贱啊!果然还是应该把平民阶级一个不剩地赶到下层居住区,把弗兰德尔变成只属于我们贵族的领地吧?根据我卓越的先见——」 「…………了。」 喃喃地插进来的声音,让热络的议论突然平息下来。 在类似狭窄牢狱的被告人席上的梅莉达,不停颤抖著全身。那声音虽小,却是不由得会传入耳里,相当情绪化的声音。就在每个人心想怎么回事,蹙起眉头的瞬间—— 「吵死了——————————!」 让人以为是超音波的高分贝音量回荡四周,并非夸张,树篱沙沙地抖动起来。无论小孩或大人,所有人都忍不住惊愕地缩起身体,一名观众还吓到腿软,差点从那高高的位置跌落下来。 让肺里的空气全部爆发出来后,梅莉达大口喘气。 不过,她还没有就此停下来。 「吵死了!吵死了!你们明明只敢居高临下地说三道四,少在那边讲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的坏话啦!」 「你你……你说什么,真是失礼……」 「你们又懂母亲大人的什么了?我可是全部记得,母亲大人还在世时的回忆,全部是我的宝物!母亲大人很专情地深爱著我与父亲大人!我绝对不可能是『背叛父亲生的小孩』!」 「……!」 旁听席的假人彷佛被震撼住似的缩了回去。宛如从牢笼中飞离的小鸟一般,梅莉达毅然决然地踏出一步,蓝色裙子随之翻动。 「我会证明这点!我会变得更强更厉害,加入圣都亲卫队,变成全国人民都认同的『安杰尔家之女』给大家看!我会证明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的爱情给大家看!就算我是废物,就算我是无能才女,我也绝对不会放弃……!我才不会输给你们呢————!」 在旁听席后排的假人,这次当真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了。 在主观之墙另一头的大人,每个人都被震撼住,说不出话来。 只有梅莉达急促的呼吸在虚构的庭园中回荡时—— 坐在审判长席上的稻草人偶停止嬉闹的态度,静静地俯视金发少女。 「……这样啊。你期望成为圣骑士,是为了已故母亲的名誉吗?」 梅莉达彷佛看见青年呵呵地露出浅笑般的光景。 「跟传闻中一样呢,梅莉达?安杰尔。而且,是比我想像中更麻烦的对手。」 「咦……?」 「既然如此,你就证明给大家看吧。倘若你打算迈向那荆棘之道,首先就跨越我准备的障碍给大家看吧。让我们见识一下你是否真的能与骑士公爵家并驾齐驱。」 红心国王高举单手,高声弹响手指。 于是有人影从奶油色上空飞舞降落。人影宛如老鹰般急速降落,一边掀起粉尘,一边著地。轰!一声扩散的风挥开了雾。 樱花色头发随风摇曳的少女,穿著类似军服的外套与裤裙装扮。以白色为基调,再增添几分黑与红的配色,让人莫名联想到扑克牌。压低的军帽遮盖住双眼,在翡翠色眼眸中落下昏暗的阴影。 「莎拉夏同学……?」 「…………」 能像这样看见真面目,是被强烈因缘连结起来的证明。不过席克萨尔家的千金并没有回答梅莉达的呼唤,她将手上的矛随意往左右挥动。描绘出纤细刀法的前端,俐落地砍飞围住被告人席的栅栏。 稻草人偶在高高的审判长席上摆出高傲的态度,再次以演戏般的举动挥落手臂。 「上吧,我忠心的骑士『杰克(jack)』啊!揭露蔓延在安杰尔家的欺瞒给大家看吧。用那把矛的尖端玷污虚伪之血!」 简直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莎拉夏流畅地转动矛,压低身体摆出架势。那攻击距离之广让梅莉达反射性地感到威胁,她跳向后方。 「等……等一下!别这样,莎拉夏同学!」 「可能的话,我很想在事情变成这样前,加以阻止的——」 莎拉夏一边看准能不露一丝破绽发动突击的瞬间,一边蹙起眉头这么回答。 「既然事已至此,这也是无可奈何的。至少让我亲手迅速地结束这一切。唯有这点是我的——自尊!」 土块在莎拉夏的脚边炸飞,与此同时,梅莉达将手伸向剑柄。 最快的矛与瞬速的刀猛烈冲撞,宏亮的金属声响成为开战的信号。 「莉塔!」 立刻从辩护人席想跳出来的爱丽丝,随即被从背后刺向她的刀身封住行动。紧贴在脖子上牵制住爱丽丝的,是把凶狠的大剑。 「呵呵,爱丽丝的对手是我~」 以猫一般的敏捷度绕到爱丽丝背后的缪尔,看似愉快地露出微笑。像是要表现出对比的感情一般,转头盯著缪尔看的爱丽丝,用彷佛会冻僵人的声音说道: 「碍事。」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的长剑,锐利地挥开大剑。缪尔用巧妙的剑法挡住了接连发动的第二击第三击。 公爵家四千金全身上下同时高高喷射出色彩迥异的玛那。 宛如不协调音的狼烟一般—— lesson:8 ~舞动吧小提琴~ 说到席克萨尔家的「龙骑士」,就想到能巧妙地运用矛这种难以使用的武器,甚至比手脚更灵活,拥有高超技术的武人。将离心力与惯性毫无遗漏地聚集在尖端的一击,就一点突破的破坏力这层意义来说,大多数人认为应该是所有位阶中最强大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那甚至凌驾武士位阶的敏捷力资质吧。甚至不给敌人拔出武器的时间,称霸天地的那副姿态,非常适合称为「霸者」—— 梅莉达被迫清楚地实际感受以前从家庭教师那里学到,关于龙骑士的基础知识。刺向眼前的矛尖一边威吓这边的行动,同时使出犀利且变幻自如的佯攻,然后猛烈地踏向前方。在双方即将冲撞前弹起刀,金属声响与火花在脸颊附近炸裂,矛用力往上一挥。 梅莉达认为这是好机会而踏向前方,只见莎拉夏彷佛在跳舞似的旋转全身。跟著舞动的矛柄发出破空声并瞄准侧腹,勉强挡住攻击的梅莉达被弹飞到后方。 「咕……!」 梅莉达采取护身倒法,让上半身翻起,像在牵制刀尖似的扑向前。 莎拉夏悠然地运用远比对方长的武器,面不改色地断言: 「反应不错。但是梅莉达同学,请你不要太激烈抵抗。我不想看到你流血……纵然是模拟剑,受到龙骑士的一击,也无法全身而退的。」 「你真是温柔呢。不过,最好不要太小看武士位阶喔。」 梅莉达用一刀流重新握住剑柄,果敢地一蹬地面。以养成学校的一年级生来说,是空前的速度。不过在她踏入矛尖攻击范围的瞬间,莎拉夏喃喃自语: 「真是白费力气。」 双方手臂都变得模糊不清。莎拉夏张开的双手以超高速挥舞长柄,隐藏必杀切断力的尖端伴随残像跃动著。梅莉达的刀拉出类似流星的轨道,百花齐放的刀法击退所有攻击。永无止尽的金属声响划破空气,几乎要灼烧空间的火花飞舞著。 梅莉达立刻往后方翻筋斗,同时紧紧蹙起眉头。 「攻击距离好广……!」 打从战斗开始后,梅莉达只能在莎拉夏的攻击范围内顶住攻击而已。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距离拉近到手中刀的攻击范围。 既然如此——梅莉达将刀放到下段,再一次发动突击。莎拉夏弹开这攻击。 「不管你重复几次都没用的!」 莎拉夏倒算敌人的速度与自己的攻击范围,在分毫不差的时机拨起尖端。梅莉达并没有用刀挡住这攻击。她在非常接近矛的攻击范围外侧强硬地站稳脚步,然后发挥全身的弹性,将上半身往后仰。 鞋底挖起地面,刀刃划过在鼻头前方几公分的距离。更令人惊讶的是,她从那非常勉强的姿势让身体翻起,转成前倾姿势。然后立刻一蹬地面。柔软跃动的双脚与飞舞的金发让莎拉夏惊讶地睁大眼睛。 「什……!」 她还无暇惊愕地僵住身体,便用长柄迎击瞄准脖子的剑闪。莎拉夏利用反弹,这次换她往后跳。那毫不留情的攻击力让手指麻麻地颤抖。 莎拉夏一边转动矛,保持警觉地进行牵制,同时在脸颊上冒出冷汗。 「……真令人难以置信。攻击被闪避掉这点也是,没想到你竟然能从那种姿势拉近距离。」 「因为我每天都被老师强迫训练柔软度嘛。」 梅莉达一边没什么大不了似的回答,同时用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放在柄头上。 「的确,如果没有锻炼就这么乱来,可能已经弄坏身体了。老师的课程真的都很实用,还是该说他专注在教学上呢……」 「…………」 「总之,刚才的行动让我看穿你的攻击范围了。你没办法再这么从容不迫喽。」 梅莉达摇身一变,缓缓地拉近距离。那幽幻的步法宛如在地面滑行一般。莎拉夏莫名有种彷佛在与死神对峙般的印象,她用力抿紧嘴唇。 彷佛能把矛的攻击范围看做圆形一般,梅莉达精准地在攻击范围的外侧停下脚步。她分毫不差地追随莎拉夏的步幅,毫不理会应付一时的佯攻。而且在这样的状态下,不断维持引诱这边攻击的绝妙位置—— 「咕……!」 莎拉夏咬牙切齿。她不得不承认,梅莉达是个强敌。不过,她不能证明这一点。革新派「革新主义者」的目的是贬低安杰尔家,把梅莉达从阴谋的漩涡中拖下来——最终来说,就是保护她的安全。 莎拉夏拚命勒紧彷佛要退缩的软弱内心,大吼出声: 「喝啊!」 彷佛雷电般的前踏,宛如风雨般的连续突刺,发挥让人联想到暴风雨的残虐性,莎拉夏舞动著。在公厘单位的距离感彷佛会消散无踪的乱舞当中,梅莉达依然确实地睁大眼睛,观察敌人的一举手一投足。 「——吁!」 与此同时,梅莉达细微且犀利地吐气后,踏向前方。她只用最低限度的动作回避彷佛要将头盖骨刺成肉串的一击。空气「啵!」一声地在脸部旁边被刺穿。梅莉达顺势倒落并倾斜身体,在非常靠近地面的位置爆发似的狂奔。 莎拉夏用跳舞般的旋转运动挡住宛如竹林一般从地面伸长出来的众多剑击。她瞬间瞄准灵活地在脚边四处奔驰的敌人身影,随后犹豫是否要发动突刺。因为她察觉到诱使自己把尖端刺向地面,才是敌人的目的。 就在莎拉夏这么判断时,沉重的冲击袭向她的侧腹。是从地面跳起的敌人使出的足刀。莎拉夏只顾到难以应付的刀,反应慢了半拍。梅莉达被衬裤包住的双脚接连不断地发动踢击,长裙下襬在莎拉夏的视野中翻动。 「格斗……!」 「可别以为对方拿著武器,就一定会用武器攻击喔。」 最后的回旋踢瞄准小腿,莎拉夏依照情急之下的判断一蹬地面。咚!她在踢飞土块的同时,飞舞到高空。梅莉达顺著攻击落空的气势,采取拔刀的架势。她用使劲挥落的脚踝挖起地面,同时闹著玩地斩断敌人的残像。 尽管拨起剑尖——一直警戒著的来自头上的强袭,也没有到来。 梅莉达寻找莎拉夏的身影,接著猛然大吃一惊。 少说跳跃了二十公尺的年幼龙骑士,无论经过多久,都没有从空中降落。她彷佛在冲浪似的滑翔,宛如小鸟一般描绘出圆形轨道。 从远方高处俯视这边的翡翠眼眸,瞬间散发锐利的敌意。 有如获得解放的箭头般,莎拉夏用最高速度冲向地面。梅莉达感受到本能的危机,在旋转的同时跳跃回避。彷佛要贯穿那残像一般,来自天上的一击穿破大地。发出激烈的冲撞声响,以及被吹飞的大小土块。 尽管只因为冲击就被推向后方,梅莉达仍在著地的同时勇敢地往前踏步。她瞄准敌人彻底伸长,充满破绽的手臂——但刺穿大地的冲击竟然宛如被吸收一般回到了矛上。也就是莎拉夏的身体连同刚才刺在地上的矛一起往上跳起了。「什……!」这让梅莉达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刀砍向完全落空的位置,另一方面,不断重复轻盈跳跃的莎拉夏再次「咚」地一蹬地面。她从仅仅几十公分的跳跃,一口气增强气势,飞舞到遥远上空。梅莉达暂时目瞪口呆地目送她的跳跃。 「那就是龙骑士的『飞翔』能力……!」 那荒唐的空中机动,完全无视梅莉达向老师学习,一直当成常识的人类动作。与其说是背后,倒不如说给人一种在「脚」上长了羽翼的印象吧。能量的源头终归是她的双脚。不过,她具备可以纤细地控制方向,让压力爆发性增加的羽翼。 莎拉夏宛如猛禽类一般看准狩猎的瞬间,同时笼罩在风中喃喃自语: 「没想到我竟然必须使出全力来对 付你……你真的很强,梅莉达同学。」 可是——莎拉夏接著这么说,将巨大的长矛扛在纤细的肩膀上。 樱花色玛那迸出,与尖端连动,好几根箭头缠绕在周围。 「既然我用了这个型,你就已经毫无胜算了!『武竹雨(sprengeri rain)』!」 不可视的弓箭射击出莎拉夏的身体,与此同时,玛那箭头接连不断地射出。面对从上空降落的樱花色骤雨,梅莉达不顾一切地一蹬地面。 随后,她专心地飞越龙骑士蹂躏大地的矛雨中。 爆击音色响彻周围时,黑白两色的雷击在庭园的对角互相冲撞。另一方组合展开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战斗,这边的两人则相反,每一记攻击都十分厚重,刀剑互相重叠的瞬间宛如庄严的绘画一般,烙印在观众的意识里。 缪尔简直像在玩弄爱丽丝一般,用让人联想到妖精舞蹈的步法在她周围转圈。另一方面,才以为爱丽丝动也不动地在观察对方的举动,她就在敌人背对她的瞬间挥起剑尖。彷佛早就预料到这点一般,缪尔看也不看就闪动的右手挥舞大剑横扫。 两种颜色的玛那激烈冲撞,缪尔转了一圈弹开长剑,再次踏起舞步。看来毫无防备却没有丝毫破绽。爱丽丝做好主动地果敢攻击的觉悟,双手重新用力握紧剑柄。瞬间,缪尔的鞋尖「啾」一声地停止动作。 彷佛冻结住的静寂—— 随后,剑击乱舞在两人中间疯狂跃动。站立位置并未改变。只是尽最快的速度疯狂挥动武器而已。双方的手臂拉出残像,描绘出来的刀剑轨迹在半空中留下几条线。每一记攻击都伴随绝大的破坏力,炸裂的火花替年幼的美貌增添色彩。 最后的刀锋相对「锵!」一声宏亮炸裂,圣骑士与魔骑士各自被推向后方几公尺。爱丽丝拚命压抑指尖的麻痹感,同时严肃地蹙起眉头。 爱丽丝当然是认真的,缪尔应当也没有放水吧。两人势均力敌……不过更令人在意的是这种与梅莉达、学院的同班同学和家庭教师萝赛蒂对战时,绝对不曾感受过的异样感—— 彷佛看透了爱丽丝的内心一般,缪尔用依旧看不出破绽的站姿露出微笑。 「你发现了吗?爱丽丝。就凭我们的话,不管对打多久,都分不出胜负的。会恢复玛那的你与吸收玛那的我。具备最强防御性能的圣骑士与以最强攻击性能为傲的魔骑士……我们实在太合得来喽。」 「请你说是太合不来——既然知道这点,表示你的目的是——」 争取时间……缪尔妖艳地点头同意爱丽丝没有说出口的这句话。 「这场舞台的主角终究是那边的两人嘛——嗳,你看,莎拉好像终于解禁攻击技能与『飞翔』能力了。梅莉达已经无计可施了呢。但这是当然的,圣骑士、龙骑士、魔骑士……在三大骑士交错的这个战场上,根本轮不到下级位阶的武士登场。」 缪尔呵呵地扭曲嘴唇,仅有一瞬间移开了视线。她稍微感到在意的前方,只见《安徒斯抄本》在检察官席上持续发挥著效果。被摊开的书啪啦啪啦地自动翻页,在空白页上写下故事。 「只要让全国民众知道梅莉达败北,就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具备安杰尔家的血统了吧。并非圣骑士位阶,如果又压倒性地败给同年纪的公爵家千金的话……为了突破这种绝境,梅莉达只能获胜。可是——天啊,这真是太残酷了!」 缪尔夸大地张开双手。看来充满破绽,但果然还是无法涌现有效攻击的印象。爱丽丝宛如冰雕一般保持不动的架势,同时侧耳倾听缪尔的话语。 「梅莉达连万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爱丽丝,你应该看过我们上级位阶的强化资质吧?龙骑士位阶的资质是『攻击力:a』、『防御力:b』、『敏捷力:s』……也就是说,莎拉从头到尾都压制住武士位阶的梅莉达的优势!」 她随意挥落大剑,厚重的尖端在爱丽丝眼前静止。被劈开的风挑起银色浏海。隔著刀身冲突的视线,以及飞散的火花。 「你的行动则由我来压制。我不会让你妨碍那边的决斗——对不起,安杰尔姊妹。打从我们在这个毕布利亚哥德相遇时起……不,从半年前她在月光女神选拔战中赠送勋章给我的那个瞬间开始!这一天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好了!」 黑水晶妖精浮现喜色,高声这么放话说道。 她的头发吸收光芒,看起来也有些像是半透明。 该说窥视到在漆黑尽头,没有一丝污秽的纯白吗—— 爱丽丝稍微放下长剑尖端,喃喃自语: 「……你身上散发著骗子的气味。」 「啥?」 「选拔战时,莉塔曾跟我炫耀,说她认识了非常漂亮的女孩。她说那女孩的氛围感觉跟班上同学都不一样,好像能成为特别的朋友。」 缪尔露出微笑,然后蹙起眉头。压低的细长睫毛在眼眸上落下阴影。 「……这样啊。可是,我已经被讨厌了呢。」 「我从那时开始就不喜欢你,但像这样直接碰面后,我隐约可以明白莉塔被你吸引的理由。你没有对我们说谎,却敷衍蒙骗著自己——你真的很喜欢莉塔吧?明明如此,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你发誓要对那个『稻草人偶』效忠吗?」 呵——黑水晶少女稍微发出嘲笑。 那究竟是针对谁的嘲笑呢? 「那还用说吗……因为我最喜欢朋友了。」 「……算了,你不想说也无妨。但你弄错了一件事。」 这次换爱丽丝举起剑,将尖端刺向缪尔眼前。魔骑士年幼的美貌感到费解似的扭曲起来。 「你说我弄错?」 「我问你一件事。你跟莎拉夏谁比较强?」 「呃,我想想……虽然我们没有认真对打过,但我想应该不相上下吧。」 「那我就放心了。」 爱丽丝咻地挥剑,将尖端朝下段收紧。好似雪崩的玛那压力从那架势散发出来,缪尔立刻转动大剑,同时采取迎击姿势。 「如果跟你不相上下,莉塔是不会输的。因为莉塔在我们之中是最强的。」 「真是了不起的信赖呢。这次可没有那位老师的秘计喔?」 「就算没有作战,那位老师总是陪伴在莉塔身后。如果你是为莉塔著想而贬低她,我就会从莉塔背后支持她——这就是我的自尊。」 冰雪玛那低沉且安静地解放出来。绝对零度的公主接著宣告: 「你别以为争取时间就能了事。从现在起我会全力以赴。」 大剑的尖端缓缓举起。在漆黑火焰装饰下,妖精发出嗤笑。 「真棒……!」 随后,白刃与黑刃正面冲突,瞬间性的雷鸣突破天际。 ? ? ? 从高处观赏公爵家千金们激战的,是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爵召集来的十几名革新主义者。主动被《渥特幻想谭》囚禁的他们,此刻的心情就彷佛以前缪尔小姐曾说过的「表演秀」。在被扭曲的主观让一切显得更不真实的世界当中,他们在面具底下各自互相评论。 「占上风啊。」 某人看似得意地这么说,其他人也连连点头。在眼底下举办的「节目」,比宫廷挂保证的歌剧团更加辉煌精彩。白银圣骑士与漆黑魔骑士一进一退的剑舞。另一边则是宛如神之雷一般将束手无策的下级位阶逼入绝境,轻盈敏捷的龙骑士…… 因为大人的主观也被扭曲,在他们眼里,安杰尔姊妹的身影看起来像是「有著玻璃眼眸的陶瓷娃娃」。外貌一模一样的两只娃娃当中,有著银色头发的是爱丽丝,金色发丝随风摇曳的另一只娃娃 则是梅莉达吧。 金发人偶难看地跌倒,然后不死心地跳起来的模样,让某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实在太不像样了。那样子竟敢大放厥词,说自己是骑士公爵家的女儿。」 「请看,从刚才开始,她连挥剑都办不到。倒不如丢掉那累赘,乞求莎拉夏小姐原谅还比较好……」 「算了,各位,别这么说啦。对方还是小孩啊,是个小孩!难免比较倔强嘛。」 「说得没错,我们就以明智的立场在旁温暖地关怀吧。你们想想,狩猎时猎物一直逃窜,才会更加有趣吧?」 「嘎哈哈!这话真是幽默!」 戴著面具的绅士淑女说好听点是看似愉快,说难听点是下流地一起大笑。 在审判长席扮演红心国王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一边听著他们的评论会,同时一笑也不笑地注视战况。 「在腐败的眼珠看来,那像是占上风吗……?」 在交叉的手心底下低喃的声音,没有传入除了他之外的人耳中。 身为席克萨尔家的年轻当家,同时也是弗兰德尔首屈一指的武人的他,冷静地分析自己妹妹与无能才女的决斗。的确,在观众眼里看来,莎拉夏像是单方面居于攻势吧。但是充分掌握莎拉夏实力的兄长塞尔裘很清楚,看似痛苦地蹙起眉头的莎拉夏,内心在想什么。 ——无法彻底攻击? 与妹妹同样的惊愕在塞尔裘脑内同步。莎拉夏无庸置疑地使出了浑身解数。明明如此,却无法给予敌人有效攻击。不论她以最高速度使出宛如降雨般的突刺,或是好几次发动攻击技能,梅莉达都漂亮地回避了所有攻击。 深不见底的体力……不过更令人惊叹的是她的精神层面。一般来说,从头被压倒性地克制到这种地步的话,首先内心会受挫。照理说肉体的齿轮会对不上,产生致命的破绽。 梅莉达?安杰尔却丝毫没有那种状况。尽管泥土弄脏了脸颊,她仍确实地紧盯上空的敌人,那犀利的眼光甚至像殷切期盼地在看准发动反攻的瞬间。被狩猎的究竟是哪边呢——这是让莎拉夏感到焦急的原因之一吧。 席克萨尔公将手指贴在下颚,分析金发陶瓷娃娃的一举手一投足。 能力确实是身为龙骑士位阶的莎拉夏占上风吧。不过梅莉达的强悍不仅限于能力。状况判断力、思考瞬发力、应用力、摧毁自己的破绽并暴露出对方破绽的技巧……这类「能力表上不会显示的力量」十分出类拔萃。 与一般学生明显不同。话虽如此,给人的印象也并非累积了实战经验的骑士。 真要说的话——比较接近杀手的战斗方式。 席克萨尔公将身体靠在椅背上,用指尖抚摸嘴唇。 这不可能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教育方针吧。另有其人。 ——是谁?教育那名少女的人是? 矛的破空声随后斩断了在塞尔裘内心首次萌生的这个疑问。在地上四处逃窜的梅莉达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绊倒了,莎拉夏想趁机一决胜负。 莎拉夏伴随更加猛烈的爆炸声从上空急速降落,垂直贯穿风的矛尖瞄准梅莉达的头顶。在还差零点几秒就要冲撞上的瞬间—— 席克萨尔公忍不住踢飞椅子,站起身来。 「不行,莎拉夏!她是在引诱你露出破绽——!」 ? ? ? 就在莎拉夏心想哥哥的声音略微传入耳里的瞬间,她的意识被更令人惊愕的光景给吹飞了。在矛尖看起来确实贯穿目标肩膀的时候,梅莉达以单脚为轴心转动半身,在千钧一发之际回避了直击——绝妙无比的时机。 莎拉夏惊讶地睁大的眼眸,接著看见梅莉达在采取回避动作的同时,使劲地收紧右手肘。非常贴近耳边的嘴唇动了起来。 「总算抓到你了。」 砰!浑身的肘击命中莎拉夏的下颚。那像是反击的冲击,让龙骑士也不禁松手放开矛,滚落在草地上。 还无暇发出呻吟,梅莉达便彷佛机不可失似的拉近距离。 「我不会再让你——」 她一飞奔过来,立刻连续不断地踢向莎拉夏正打算爬起来的左脚…… 「逃到空中了!」 模拟刀流畅的一闪则命中右脚。彷佛从脚边捞起来一般,莎拉夏被击飞到半空中,华丽地转了好几圈后,「砰!」一声地倒落到地面上。 「咕……呜……」 莎拉夏将手贴在地面上,已经连抬起上半身都很吃力。身为「飞翔」能力关键的脚遭到破坏。就算以这种状态转成地面战,也没什么胜算—— 莎拉夏这时终于不得不迈向思考的终点。 身为龙骑士位阶的自己,在地面战无法处于优势。 最后王牌的「飞翔」能力也从正面被突破了。 换言之,梅莉达尽管是武士位阶,却比货真价实地继承了骑士公爵家强力玛那的自己更——………… 继续折磨友人似乎也并非梅莉达的本意,她缓缓放下了刀。 「……莎拉夏同学,还有缪尔同学也是。我很清楚,这都要怪我明明生在骑士公爵家,却没有圣骑士之力,才会给许多人添麻烦,让人陷入混乱,或是感到不安——可是,我对自己身为武士位阶一事感到骄傲!因为跟『那个人』同样是武士,我才能振作起来,因为想追逐那个人的背影,我才能鼓起向前迈进的勇气!」 「……」 莎拉夏只是抬头仰望,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梅莉达将手心贴在自身的胸前。 「即使有人要帮我改变位阶,我也敬谢不敏。我就是我,我要以自己的模样获得大家认同。就算被称为『无能才女』,就算血统遭到怀疑也没有关系……我依然是安杰尔家的圣骑士!」 那声音宏亮地响彻虚伪的法院,鲜明地挥开虚构之雾。莎拉夏彷佛被光芒灼伤一般眯细单眼,爱丽丝浅浅地露出微笑,缪尔则看似悲伤地扬起嘴角。 然后,在旁听席上说不出话的观众当中,有人缓缓发出声音。 「……那……那个,我稍微有个想法。」 旁听席上的所有人转头看向这么发言的男人。这股压力让男人的声音更僵硬了。 「那个无能才女——不,应该说梅莉达小姐,有没有可能真的是菲尔古斯公的千金呢……?就如同她所说的,假设玛那觉醒较慢,和位阶迥异都只是单纯不走运的话?这……这种情况下,我们此刻是否正在进行对弗兰德尔非常严重的反叛行为……?」 那声音宛如波浪一般,渗透到鸦雀无声的众人里头—— 彷佛引发无止尽的共鸣现象(howling),唤起了恐慌。 「所……所以说,我从之前就这么认为了!应该等事实关系更明朗之后,再采取行动的!」 「你这家伙,要不要我帮你拔掉那自相矛盾的舌头啊!」 「唔,唔唔,看来我们形势非常不利啊……」 「我……我想起有事要办,差不多该告辞了……」 一个人急忙地起身离席,剩余的其他人也不甘被留下,众人踢飞了椅子。他们在高大的树篱上惊慌失措地四处徘徊,然后发现没有下去的楼梯。 「席克萨……不对,红心国王!我们差不多该失陪了!」 「这是场非常愉快的表演秀!请……请你下次再联络我们!嗯,请务必联络……」 「请……请告诉我们出口在哪!我必须呼叫回程的车,否则会赶不上晚餐的!」 塞尔裘?席克萨尔一边听著头上彷佛鹅叫声一样的喧嚣,同时依然面不改色。他在审判长席上喃喃地自言自语著。 「…… 这样不行。他们这样不行呢。一旦被逼入绝境,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真希望他们能稍微效法一下那个即使被迫处于劣势,仍旧强烈地散发光辉的金色少女。」 对了——他彷佛此刻突然想到一般,扬起了单边眉毛。 他并未移动视线。眼底下映照著他妹妹受伤倒下的身影。 「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当作『没这回事』吧。嗯,这样最好。果然计画就该设想所有可能的状况呢。噢,幸好我有事先采取对策——」 他的手「叩」一声地敲下木槌。 ——为了保险起见。 不知为何,以前曾听哥哥说过的话忽然在莎拉夏耳里复苏。彷佛那成了契机一般,这时有个东西从胸前口袋滑落出来。 是一枝设计别出心裁,历史悠久的钢笔。这是在提出今天作战的革新主义者会议那天,哥哥当作护身符送给莎拉夏的东西。莎拉夏想起这是个贵重品,立刻伸手想拾回,但钢笔从她的指尖滑落逃离。 钢笔一边旋转一边坠落,就在笔尖接触到地面的——那个瞬间。 无止尽溢出的漆黑泥泞,瞬间覆盖了整间庭园。 ? ? ? 「——什……!」 对于这种现象,在庭园内率先掌握到状况的是缪尔?拉?摩尔。好几只巨大的墨色龙从莎拉夏脚边飞出,蹂躏著四周。 巨龙吹飞法院的桌子,掩盖奶油色的天空,才心想它们突击了高大的树篱,眼看就撞出一个大洞。绿色高台不稳地摇晃,伴随淑女尖锐的哀号冲撞上地面。革新主义者的成员跌跌撞撞地被拋出去。 被染成一片漆黑的天空,不时闪烁著雷电。点缀成奶油色的文章眨眼间遭到侵蚀。缪尔抬头仰望这光景,以严肃的声音低喃: 「这是『奥尔塔奈特的钢笔』……!为什么莎拉会有这种东西……?」 「那是什么?有怎样的效果?」 这已经不是还有闲情逸致进行决斗的骚动了。爱丽丝放下长剑,急促地询问。 「这个可以『改写魔法书的效果』,是非比寻常的超稀有物品!就连在母亲大人的研究室,我看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她到底怎么会有这种——」 更宏亮的轰隆声响重叠在彷佛要颤抖的语尾上。 就连知道机关的缪尔都是这副模样。被迫站在台风眼中的莎拉夏,更是混乱到了极点。钢笔彷佛要挖出土块似的垂直插入地面,不断从笔尖无止尽地吐出黑色带子。那些带子宛如鞭子一般甩动,划破草地并破坏庭园。它们正试图改写故事的世界。 瞬间,有人从正面跳了过来。是金色秀发随风摇曳的梅莉达。两人以互相拥抱的姿势在地面转了几圈后,墨色固体立刻伴随更猛烈的爆炸跳往上空。应当是钢笔刚才刺进的地方,开了一个不吉利的大洞。 那洞穴底下并不是泥土,而是连接了好几层的书页。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蠕动著从被撕裂的那堆书页中爬出来。对于接连不断地一直溢出,演奏出刺耳纸声的那些东西,莎拉夏和梅莉达也有印象。 「蛀虫……!」 用泛黄破掉的书页折出来的巨大蛀虫,朝天空露出獠牙,发出怪声。彷佛看准了这时机一般,有个声音从审判长席上响起。 「天啊,怎么会这样!《渥特幻想谭》开始失控了!旁听席的各位,这里就由我来争取时间!请各位尽快逃走!」 国王披风翻动的稻草人偶——更正,是塞尔裘?席克萨尔。对于他言过其实且演技浮夸的言行举止,只有缪尔一个人理解了背后的关系。 「原来是哥哥大人指使的……他还真是大胆……!」 她的低喃被重叠起来的哀号抹消了。革新派的大人陷入了恐慌。从地面涌现出来的蛀虫开始袭击他们。 梅莉达立刻想站起身,莎拉夏反射性地抓住她的领子。莎拉夏犹豫著是否该让梅莉达离开。于是少女的红色眼眸笔直地贯穿了莎拉夏。 「——振作点!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们可是玛那能力者喔!」 「……!」 莎拉夏惊讶地睁大眼时,有四只手从两人身旁伸了过来。是中断了战斗的圣骑士与魔骑士,她们拉起各自的挚友。 缪尔轻轻拍掉莎拉夏士兵衣裳上的脏污,同时开口说道: 「梅莉达说得没错,游戏就到此为止。让所有观众平安地避难吧——爱丽丝跟我一起帮忙寻找逃生路线。梅莉达跟莎拉请帮我们争取寻找逃生路线的时间。」 梅莉达坦率地点头,正要飞奔而出时,她忽然停住并用力伸出食指。 「别指挥我!」 「哎呀,这是『请求』喔?」 缪尔用一如往常难以捉摸的态度露出笑容。尽管感到有些无法释怀,梅莉达等四人仍互相对望并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组飞奔而出。 梅莉达将刀朝下段收紧,同时呼唤并肩奔跑著的龙骑士。 「莎拉夏同学,你的脚还好吗?——虽然我这么说也很奇怪啦!」 「没有问题!应该还能再撑一战……!」 樱花色龙骑士以不把负伤当一回事的敏捷度在地上奔驰,宛如风一般飞越过敌人,同时刺出矛。精炼的矛尖将位于直线上的两只蛀虫一起刺成肉串。 梅莉达也不服输地挥舞著刀。棘手的是敌人数量之多。她立刻从腰带上抽出刀鞘,切换成左右手并用的二刀流风格。她穿越在敌人集团当中,同时像跳舞似的旋转全身,于是呈螺旋状弹飞出去的蛀虫演奏出轻快的旋律。 就在这时,像是鸡被勒住脖子似的哀号响彻周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 穿著宛如丧服般洋装的假人吓到腿软。从声音来判断,应该也是女性吧。然后,有一只蛀虫正慢慢逼近她。 梅莉达立刻飞奔而出,从背后横扫无法无天的纸片。被切细的书页碎片飞舞到半空中。就在梅莉达想寻找下个目标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梅……梅莉达小姐……!」 穿著丧服的假人仍然瘫软地坐倒在地,抬头仰望这边。她的轮廓扭曲起来,变身成熟悉的老妪身影。被主观覆盖住的滤镜卸除下来,裸露出来的假人真面目让梅莉达眨了眨眼。 「奥赛萝女士?」 「我……我是……」 对方应该也能看见自己的原本面貌吧。她与梅莉达四目交接,颤抖著嘴唇。 「我是为了安杰尔家的繁荣,认为不能让圣骑士之血断绝,才……」 她话说到一半,梅莉达便拉起她宛如枯枝的手臂,推了推她的背后。 「请你快逃吧。奥赛萝女士没有回到宅邸的话,爱丽会伤脑筋的。」 「……」 奥赛萝女士咬紧满是皱纹的嘴唇,到树篱阴影处避难。 这时,缪尔与爱丽丝的两人组到达了《渥特幻想谭》制造出来的庭园角落。这边也是用高到要抬头仰望的树篱围住四方,无论环顾哪边,都不存在出口。 树篱上绽放著鲜红的蔷薇花。缪尔逐一确认著每一朵蔷薇,同时呼唤搭档: 「找出冒牌货!里头应该混入一朵只是在白蔷薇上涂了红色油漆的冒牌货才对!」 「找到了。这个吗?」 听见很乾脆地这么回答的声音,缪尔转头一看,只见银发天使依然面无表情地将手贴在一朵蔷薇上。她的指尖沾上红色,还没彻底变乾的油漆从花瓣上滴落下来。 缪尔不知该惊讶还是佩服,她像在演戏似的耸了耸肩。 「在阅览室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你们姊妹的手气真的很好呢。」 总之——缪尔立刻站到假蔷薇前,拉紧大剑。 「我们一起上!——『魔王之牙(iblis fang)』!」 「『神圣闪光(divireak)』!」 圣骑士与魔骑士的攻击技能同时炸裂,将神圣十字架的破坏力灌注到树篱上。以虚伪的蔷薇为起点,呈现放射状的龟裂在瞬间爆发散开。 在粉尘散开时,开了个大洞的另一头可以看见无人的废墟。弗兰德尔那头是盖在巴德巴赛尔外围居住区的法院遗迹。是席克萨尔家管理的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门」,也是魔法书《渥特幻想谭》的发动场所。 看到逃生路现场开启,缪尔用彷佛女演员般的声音呼唤: 「各位观众,要回家请往这边走!别忘了面具(ticket)!」 在阴影处颤抖的革新主义者的大人,一听见这声音,立刻翻身一拥而上。他们再次用面具隐藏身分,同时接二连三地钻过洞穴。 人数总共是十七人。确认最后一人顺利逃离之后,缪尔转头想对梅莉达与莎拉夏发信号,就在这时。 地面一直线地炸开,从裂缝急速生长出来的「荆棘」遮盖住逃生路线。 「「咦……?」」 爱丽丝不禁往后退,然后在另一层意义上也感到惊愕的是缪尔。 因为她对这种荆棘的底细心里有数。藉由《渥特幻想谭》重现的故事世界当中,死守睡美人的摇篮长达百年期间的诅咒牢狱—— 就在她们领悟到自己再度被关闭起来的同时,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响彻周围。 「哎呀哎呀,我的主人真会使唤人。拜托别委托这种双重演出(double booking)啦。」 燕尾服随风摆动,不知从何处降落到审判长席上的,是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他用手上拿的拐杖敲打肩膀,将隐藏住真面目的小丑面具面向前方,开口询问: 「……那么,主人。节目要转换成《完全的纯粹邪恶》是吗?」 「嗯。我决定先一步离开舞台喽。」 稻草人偶国王简洁地这么回答,起身离席。小丑面具代替披风随风翻动著离开的国王跳出审判长席,轻飘飘地降落在庭园里。 警戒著对方的公爵家四千金当中,金发的梅莉达「啊!」了一声,想起男人的面具。 「你……你是……那时出现在集会中的……!」 「又见到你了呢,我的女儿!……虽然很想这么说,但那个节目已经结束了。」 小丑面具高举手上的拐杖,彷佛剑一般地将前端比向这边。 「此刻我的角色并非『梅莉达?安杰尔的冒牌父亲』,而是『完全的纯粹邪恶』喔。好啦,各位公主。让我们上演童话故事的最后一幕吧!」 「你果然是冒牌货!你竟敢折磨莉塔!」 率先一蹬地面的是圣骑士爱丽丝。她发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但小丑面具的拐杖精准地对著她跳起。 「『三叉戟(trident)』!」 在眨眼之间,上演了让人怀疑起自己眼睛的光景。才心想男人手上拿的拐杖瞬间改变了形状,变成三叉戟的那前端便迸出紫电。 在眼前跃动的真正电击,让爱丽丝全身惊愕地僵硬住。紫电宛如鞭子一般挖起她的脚边,破裂的冲击波从前进方向吹飞了银发天使。 「——啊!」 飞舞在空中的少女美貌扭曲,连护身倒法都无法采取就跌落在草地上。「爱丽!」梅莉达这么发出哀号,飞奔到爱丽丝身旁,魔骑士与龙骑士立刻燃起了敌意。 「……我没听说这种剧情呢。番外篇请退场吧!」 轰!地面从两处炸开,莎拉夏与缪尔的身影消失无踪。她们运用这种儿时玩伴才有的默契从两个方向逼近敌人,缪尔同时高速思索著。 ——刚才的雷击是在《人鱼公主》故事中登场的「海魔女」的力量!既然如此…… 缪尔更往前倾,在非常贴近地面的位置奔驰,她一穿越敌人,立刻挥起大剑。描绘出流畅轨迹的厚重尖端割下男人的手腕,连同三叉戟一起吹飞到上空。 魔骑士以巧妙的步法挖起地面,收紧了第二击的她妖艳地露出微笑。 「『海魔女』的下场是因三叉戟而自取灭亡!——没错吧?」 「你果然很清楚呢,拉?摩尔小姐。既然如此,你知不知道『钩手船长』的来龙去脉呢?」 「——!」 缪尔会惊愕地停下剑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有金属攻击线从男人被割断的左手腕逼近过来。缪尔情急之下挡住一看,只见那是个银制的钩子。 「怎么会,『钩手船长』……?你现在的角色应该是『海魔女』吧……!」 「小缪,就那样别动!」 穿过小丑面具背后的樱色旋风,发动猛烈的矛之雨攻击。高瘦男子被轰成惨不忍睹的蜂窝,但他随后崩落瓦解,化为黑色液体。 「以你们的年纪来说,《影子男》是否有些冷门呢?」 这么发言的小丑面具男,不知不觉间瞬间移动到少女身旁。 而且他四肢健全地抓住从头上掉落下来的拐杖,接连不断地攻击莎拉夏全身。在速度快到看不清的五连击之后,男人的长腿立刻踹飞毫无防备的侧腹。全身毫无遗漏地遭到痛殴,年幼的龙骑士在草地上翻滚著。 「呜……咕……!」 「哎呀哎呀,真教人心痛。我该怎么跟主人解释才好呢?」 「你到底是……?」 小丑面具的笑容居高临下地俯视颤抖著嘴唇的黑水晶少女。 「我说过了吧?此刻我的角色是『完全的纯粹邪恶(all viins)』!也就是我身上凝聚了所有故事中的反派角色(viin)力量。这都是多亏那个秘宝的恩惠呢。」 「没想到竟然能用『奥尔塔奈特的钢笔』做到这样的事情……」 「附带一提,我下个角色是『跨越万里者』——是个格斗专家。」 男人的双手消失了。缪尔的双肩与两膝遭到四连打攻击,几乎是同时的冲击让缪尔「咕!」一声地弯下脚,与此同时,像要捞起身体般的沉重拳头刨进心窝。 「嘎哈……!」 大剑从指尖滑落,少女摇晃倾斜的身体瘫软无力地倒落到草地上。 「莎拉夏同学!缪尔同学!」 「别动,梅莉达?安杰尔!」 小丑面具随意地将拐杖刺向跌落在脚边的黑水晶少女。虽然没有刀刃,但要是喉咙被拐杖前端击溃,八成会攸关性命吧。 金发公主紧张地倒抽一口气,小丑的笑容文风不动地对她宣告: 「你可能很清楚,我的目标只有你。只要你乖乖接受制裁的话……你懂吧?」 「……我……我知道了。你别再对大家动手了。」 面具男一脸满意地上下点头,他高举反方向的手,然后高声弹响手指。 梅莉达身旁的地面隆起,有什么东西宛如蔬菜般从地面长了出来。是「纺织机」。这个木制器具感觉很适合温暖的暖炉,但在现场只能说是异样的存在。 纺织针简直像在诱导视线一般,朝梅莉达伸展出去。 「用手指去碰那根针——噢,你用不著害怕。只要稍微碰到就行了。」 「……只……只要这么做,你就会放过大家吗?」 「那当然。我跟你约定,包括你在内,我今后绝不会再对你们动手。」 男人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不用说,从那张被固定成笑容的小丑面具,无法猜出任何他真正的意图。梅莉达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 她用食指碰触针,狠下心稍微使了点力。锐利的痛楚窜过神经,松手的指尖滴落了鲜血。这种程度的伤算得上惩罚吗? 「好啦,我碰了!你可以回——…………」 在话说到最后前,梅莉达的视野摇晃起来。 棉花铺满脑海中,思考变得不听控制。手脚突然变得沉重不已,还来不及站稳,就倒落到地面。从脖子开始虚脱无力,宛如花朵果实般的头部咚一声地倒下。 顺势阖上眼皮之后,梅莉达就再也没有爬起来了。 「莉塔!」「梅莉达同学!」「梅莉达!」 三名友人发出哀号,小丑面具用演戏般的态度举头仰望天空。 「我的主人慈悲为怀,他似乎不打算夺走你的性命!只不过也不能让你活著。就请你永远在幸福的梦境里生活下去吧。」 爱丽丝鞭策麻痹的双脚,站起身来。从冰雪深处燃烧起火红的敌意。 「你对莉塔做了什么……!快让莉塔恢复原状!」 「很遗憾地,我无能为力。无论在哪个时代,反派都只会散播诅咒与悲剧。」 爱丽丝用力咬紧嘴唇,一蹬地面。朝下段收紧的长剑以绝妙无比的时机往上跳起。拐杖轻易地挡住了逼近面具男的剑闪。 「差不多到落幕的时间了。别再给我添麻烦好吗?」 男人甚至没有动用「完全的纯粹邪恶」之力。他轻易甩开年幼圣骑士所有浑身的斩击,像是穿针线似的伸出拐杖。纤细的肩膀遭到殴打,爱丽丝「咕啊!」一声,倒落到后方。 「原谅我稍微做出恐吓的行动吧。」 小丑面具没有特别针对谁地这么说道,并举头仰望上空,然后缓缓「吼叫」。 那只能用「咆哮」来形容。无论怎么听,他都是用并非人类会有的声带,发出宛如雷电般的野兽咆哮,撼动了空间。 只见那宏亮声音彷佛化为波纹扩散出去一般,眨眼间改变了周围的光景。从绿色的迷宫庭园转变成连一根杂草都没有的贫瘠荒野。 有什么东西从荒野的地平线上掀起飞尘逼近过来。是成群的肉食兽。少说有几十只的野兽露出獠牙,朝著一名娇小的少女一拥而上。 「噫……!」 爱丽丝立刻抓起长剑,双脚却使不上力。接连遭到的伤害与恐怖束缚住她的身体。小丑面具宛如演员一般张开了双手。 「真是遗憾,无论是作为玛那能力者,或是作为故事的配角,你们都远不及我。公主与反派……这舞台很遗憾地缺乏最后的角色!」 狂奔的野兽前头,发出渴求著鲜血的咆哮。飞尘变得更加激烈。 「在悲剧的结局,众人必定会追求一样东西——就是少女充满绝望的哀号!来吧,爱丽丝?安杰尔,用你天使的嗓门替这场舞台拉下幕帘吧!」 野兽气势汹汹地一蹬地面。它们亮出利爪与獠牙,一同扑向少女。 爱丽丝惊讶地睁大眼,两名友人则倒抽一口气。有种小丑面具的嘴角更加丑陋地扬起的错觉——随后。 一条苍蓝火焰一直线地横跨空间。 有什么东西伴随震耳欲聋的斩击声,从被荆棘覆盖住,通往外界的横洞飞扑进来。将逃生路线拓展成两倍宽度的登场,让小丑面具反射性地转过头看。只有黑衣残像稍微横跨过他的视野。 「『幻刀九首——…………」 前头的野兽头部被流畅地砍飞。插入几十只野兽突击的他,以彷佛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流动与别人不同一般行动著。他逐一砍碎附近的目标,接著将猛然喷射出来的苍蓝火焰与刀身一起收入刀鞘。 「『空牙』!」 与拔刀同时飞翔出去的冲击波,垂直地蹂躏野兽集团。 「『罗生闪』!」 暴风伴随回刀攻击肆虐,到这边时间才总算追赶上来一般,几十只成群野兽一只不剩地被吹飞到反方向。连临死前的惨叫都没有,只见血沫飞舞。 「什…………」 在说不出话来,只能注视这光景的公爵家千金当中,唯有在最后战战兢兢抬起头的爱丽丝,看到熟悉的高大背影,表情亮了起来。 「库法老师!」 一看之下,他也跟少女同样改变了装扮。他身穿长版大衣与长靴,还有时髦的礼服用衬衫与大礼帽。唯一跟平常一样的部分,只有腰间的刀鞘与漆黑的刀。青年透过细长眼眸保持警觉地确认状况,爱丽丝从后方紧抓住他。 看到银发天使贵重的眼泪,库法认为事情非比寻常,更加谨慎地严肃以待。 「我来迟了,爱丽丝小姐。这状况究竟是……」 库法一边将手放在少女肩上,同时环顾周围。席克萨尔家与拉?摩尔家的千金以惨不忍睹的姿态趴倒在地。爱丽丝流著眼泪,她身旁是一动也不动的金发天使。 然后,相隔十几公尺站在那里的,是身材高瘦的小丑面具—— 库法单膝跪地,用手指抚摸主人的脸颊,确认她的脉搏与呼吸。脸颊的樱花色与安稳的吐气让库法稍微感到安心,同时将少女交到爱丽丝手上,接著站起身来。 「各位小姐,之后就交给我吧。」 库法对在场所有人这么说道,同时将手放到腰部的刀柄上,脚往旁边一滑。把公爵家千金卷进来似乎也并非对方的本意,只见小丑面具悠哉地踏出长腿,保持与这边对立的位置,在荒野上移动。 双方慢慢提升的玛那压力,在裂开的大地上划下深刻的龟裂。 「我就觉得你应该会来,梅莉达?安杰尔的家庭教师。前几天我不得不扮演小丑,就让我趁现在奉还那时欠你的吧。」 「我没兴趣。快滚。」 双方分别从两处一蹬地面。接下来的光景,纵然是三名公爵家千金的动态视力,也无法彻底捕捉。 金属声在两人刚才站的位置的完全中间点响彻周围。黑刀与拐杖互相缠斗,火花还没炸飞几公分,就碰撞到下一击。打击声与闪光填满了视野,在另一头以看不清的速度疯狂挥动手臂的小丑面具,痛快地发出欢呼。 「太棒了!竟然能跟上我的全力!」 拐杖的中间「劈啪」一声地龟裂。在拐杖断成两半的同时,男人在面具差点被劈成两半前迅速往后退。库法维持随意用力挥刀的姿势,从大礼帽底下回以冰冷的视线。 「刚才那样就是你的全力吗?」 「……哼!」 小丑面具看来并非演技似的哼了一声,然后缓缓高举单手。 「既然如此,这样子如何呢?好好品尝『完全的纯粹邪恶』的表演秀吧!」 啪!男人弹响手指,于是周围的风景又摇身一变。灼烧库法视野的是有著花俏色彩的火焰、湿漉漉的墙壁、让人觉得好像是设计给巨人嬉戏的巨大游艺场——还有与这些东西连动的众多骇人拷问器具。 小丑面具用彷佛赌徒般的风格,拉下手边的摇杆。 「游戏开始!」 输送带在库法的鞋底下超速转动起来。他还来不及踏稳,就被弹飞到空中,长版大衣随风摇曳,同时坠落到眼底下。那座游艺场被圆形墙壁包围,除了中央的巨大轮盘之外,周围是深深的壕沟。 在壕沟底下,有几千只规模的「死之军队」在等候著活祭品。 那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尸体人偶。用线缝合男女老幼的身体零件,设计成没有自我也不会感到恐惧的军队。虽然没有武器,但数量众多。在空中收起刀的库法,一坠落到尸体波浪中,还无暇喘息,就被拖进漩涡里头。 「库法老师!」 被吸入相同世界的少女当中,黑水晶妖精朝著悬崖下呼 唤。 「那个军队是『荒野魔女』这个反派的能力,攻略方法是——」 在缪尔说完前,几十只规模的尸体人偶被砍飞到外侧。在中央使劲挥刀的库法,尽管额头流著血,仍一脸若无其事地宣告: 「十分抱歉,缪尔小姐。我自幼少时起就对童话并不熟悉……」 我会逐一击败它们——青年无声地这么补充,比流水更顺畅地挥动黑刀。 与此同时,用玛那制造出来的无数细小刀刃,彷佛在追随剑法一般在半空中舞动。那光景就宛如花瓣飞舞,或者该说玻璃乱舞。青年缠绕著难以计数的杀意,开口说道: 「『千刀术……绝华绚烂』!」 接著踏向前方后发动的剑闪,就宛如暴风雨本身一般。在黑刀横扫后,慢一拍地疯狂吹起细小刀刃的暴风。细微的苍蓝火焰蹂躏成群尸体人偶,被卷进去的敌人全身被切得粉碎并吹飞。具备广范围且高密度的破坏力。 「哦……」 小丑面具从庄家的位置跳落到轮盘上。他丢下已经没有插手余地的公爵家三人,眺望眼底下永无止尽的死斗。 尸体人偶群按照主人的命令,从四面八方毫不停歇地扑向目标。大礼帽青年在开了个大洞,彷佛气穴般的中心,连一会儿破绽也没有地让刀舞动著。点缀他周围的苍焰波浪,伴随质量削减空间。可说是攻防一体。 「原来如此,将大量喷射到体外的玛那聚集到细微刀刃上,使其具备与自身的刀连动的追击性能吗?要是被卷进那个,想必会立刻毙命吧。」 但是——在小丑面具这么低喃的同时,击退尸体人偶骇浪的库法,趁一瞬间的空隙一蹬地板。他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机动力到达狭小的踏脚处,以悬崖上为目标。 尸体人偶以惊人的执著追踪库法。它们全力奔驰,追逐高度不可能碰到的对手,与从对面前来的同伴冲撞。后续跟上的人偶推扁了它们。就在它们接连不断地撞击腐肉,变成一大块之后,更后面的人偶踩著那踏脚处奔驰而上。彷佛要倒转瓦解的时间一般,尸体塔眨眼间堆积到上空。 库法犹豫下个踏脚处该选哪里的同时,第几百只的尸体人偶总算到达他的背后。尸体人偶覆盖库法的背后,在它被肘击打落时,第二只尸体人偶飞扑上去,第二只被前踢踹飞的期间,第三只、第四只追赶上来。 「的确是设计得很巧妙的攻击技能。不过这招有两个重大缺点。」 小丑面具宛如猛禽类一般,等候著「那个瞬间」。 库法甚至把追上来的尸体人偶当成踏脚处,飞舞到更上方。踢击与斩击,有节奏地飞舞的血沫。人偶在脸部遭到践踏后立刻抓住那只脚,下一只趁青年的姿势重心不稳时飞扑而上。它们紧抓黑刀,毫不在乎刀刃会卡进肌肤,第二只、第三只从背后将双手插入抵抗瞬间变迟钝的对手腋下,锁住对手的行动。 瞬间,小丑面具一蹬地面,宛如弓箭一般突击贯穿。 「缺点一!会消耗大量mp!」 宛如子弹般的拳头击中青年毫无防备的胸膛。伴随巨响穿越的冲击。看到美貌的嘴角绷紧,小丑面具男在面具底下浮现丑恶的笑容。 「喷射出那般大量的玛那,消耗的mp也会不由分说地变激烈吧!还有缺点二!」 紧接著第二击、第三击在留下残像的同时,被吸入青年的躯体。断断续续的打击声响起。 「那是把『双刃剑』!攻击性能确实会飞跃性提升吧,但同时,保护身体的玛那也会持续变薄!看吧,怎么样?我的攻击很痛吧!很痛对吧?」 无止尽的连击命中库法的身躯。「跨越万里者」的铁拳缠绕著高压力的玛那,毫不间断地炸裂。瞬间飞散的沉重冲击。 最后一记攻击深深钻进胸膛中央,伴随著确实命中的感触,青年的嘴唇迸出鲜血。 「啊哈哈哈哈哈!你的内脏被破坏了呢!」 与此同时,小丑面具的右手也迸出剧痛。 刚才彻底伸长的手臂从两处奇妙地扭曲。是青年以左手和放掉武器的右手,对小丑面具使出神速的手刀。窜过神经的痛楚让小丑面具说不出话来。 「居然毫不犹豫地放掉武器……!」 还无暇发出呻吟,就有两只「蛇」逼近喉咙。是青年流畅伸出的双手。在交叉的手心前方,竖立起来的爪子宛如獠牙一般划破空气—— 咻啪!在皮肤差点被咬破前,小丑面具勉强将上半身后仰。他本能地踹飞尸体人偶的肩膀,立刻闪到轮盘避难。 「没有丝毫犹豫地来杀我了啊……!」 自觉到掠过眼前的「死」,一阵寒冰气息窜过男人背后。 男人在小丑面具底下惊愕地睁大双眼。因为神速的敌人立刻追赶了过来。他背后跟著成群尸体人偶,而且依然没有捡回黑刀。 「手无寸铁的你能做什——!」 在小丑面具男把话说完前,青年的身影快一步穿过他身旁。青年将没有握住任何东西的右手当成刀,维持尽全力使劲挥的姿势,用被鲜血弄湿的嘴唇低喃: 「别小看武士位阶。」 随后,火焰海啸像在追逐青年足迹似的冲向前来。大大小小五花八门,几千几百片细小刀刃化为粗壮的水流,从正前方一口气吞没小丑面具男的燕尾服。 「噫……噫啊啊啊啊啊啊———————!」 以时间来说,不过零点几秒。但极小刀刃群在这段期间蹂躏了小丑面具男的全身。每一片都隐藏必杀破坏力的刀刃,从头顶到脚尖,毫无遗漏地切碎敌人,变得惨不忍睹的燕尾服化为碎片,在半空中飞舞。 刀刃流星群纵断敌人,在半空中闪耀光辉,同时聚集到库法手边。 小丑面具男全身被撕裂成碎片,彷佛齿轮无法咬合的机关人偶一样颤抖著双脚。才心想他痉挛的下巴朝向天花板——他便突然爆炸飞散了。 这让库法也不由得惊愕地转过头看。飞散到脚边的敌人单手,从剖面掉落出什么东西——是漆黑虫子的尸骸。 「替身……?」 「不,无庸置疑地是您获胜了。」 这么保证的是以笨拙脚步走近的黑水晶少女。从小丑面具男的手臂掉落出的虫子尸骸,化为黑色泥泞逐渐渗入地面。 「那男人在这个故事世界中迎接身为反派的死亡,被赶到书本外了。他一定身负相当严重的伤吧。」 像在证明少女的发言一般,周围的光景又产生了变化。沾满鲜血的游艺场伴随品味差劲的尸体人偶消逝到薄雾彼端,库法试著眨了几次眼睛后,只见那里已经是被蔷薇树篱包围的无人法院里头。 「看来似乎恢复成红心国王的庭园了……呢……」 黑水晶妖精猛然弯下膝盖,库法迅速且纤细地抱住她的身体。 「你没事吧,拉?摩尔小姐?」 缪尔一边紧抓青年的胸口,同时以罕见的态度泛红了脸颊。 「我居然会被人顾虑……」 就在这时,充斥静寂的庭园响起悲痛的呼唤声。「莉塔!」那呼唤声让库法与缪尔猛然抬起头,连忙赶到声音主人的身旁。 被留在这个世界中的,似乎已经只剩库法与公爵家四千金。戴著大礼帽的青年与猫装扮的少女,飞奔到扑克牌士兵与白兔少女的身边。蓝色围裙装的女孩在她们的怀抱中深陷梦乡。 库法一飞奔靠近,立刻单膝跪地,窥探心爱主人的睡脸。 「这是……梅莉达小姐究竟是怎么了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坐到反方向的缪尔身上。她像在歌唱似的回答: 「她是中了那个反派设计的诅咒。是必须靠自 己的意志去中招的强力诅咒。据说效果是会永远持续的深沉睡眠……」 「怎么会……没有解开诅咒的方法吗?」 「用不著这么慌张,故事一定会准备美好结局的。要唤醒睡美人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自古流传至今的魔法——『真爱之吻』。」 所有人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缪尔像是已经恢复正常一样,妖艳地露出微笑。 「只要跟打从心底深爱她的人接吻,她就能从永远的诅咒中获得解放。」 爱丽丝像是了然于心似的连连点头,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自己的嘴唇。她用舌头舔湿惹人怜爱的桃色嘴唇,脸颊同时泛红起来。 「终于到了我献上初吻的时候。莉塔,接受我的爱吧……!」 「嗯啾~……」爱丽丝很快地想将嘴唇嘟出去,但缪尔一脸理所当然地挡住她的额头。被不满的冰雪视线盯著看,缪尔愉快地回以微笑。 「哎呀,不行喔。古今中外,这种事都注定是王子殿下的任务呢。」 「你……你说我吗……?」 黑水晶少女像在试探似的瞄向一反常态地显得有些狼狈的库法。 「哎呀,这世上有比你更替她著想的男士吗?」 「可是……」 库法像在求救似的环顾周围,于是与樱花色少女四目交接。而莎拉夏用双手遮住眼睛,但从稳稳张开的手指缝隙间盯著决定性的场景看。 「我……我……那个……会对公爵家的人保密的……!」 「…………」 看来岂止是四面楚歌,库法的心境反倒像有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被迫站到聚光灯中央一般。就连爱丽丝也低喃著「真没办法,就用间接接吻忍耐吧」这种意义不明的自言自语,同时将睡美人交给库法。 毫无防备地沉睡著的梅莉达被托付到自己怀中,还有从三个方向热烈投射过来的期待眼神。 就是这样,才说女孩子这种生物,只要聚集两个人以上——库法伴随这种放弃挣扎的思考,做好觉悟阖上眼皮。 一边敷衍自己没有被其他人看见,算是唯一的救赎了—— 库法像在对待易碎品一般地抱起梅莉达,将脸缓缓贴近她。 「但愿我的嘴唇能融化永远之冰……」 青年这么低喃的声音搔痒著少女的嘴唇,然后与青年的唇瓣重叠合一—— 呀啊!——稚嫩少女的欢呼声,宛如祝福的钟声一般响起。 ? ? ? 已经无人会造访的废墟中,有个撕裂丝绸般的声音回荡著。 是充满苦恼与怨恨的男人尖叫。源头是并列在漫长走廊上的好几扇门之一。在坏掉的桌子与文件资料散落四处的调解室中,燕尾服男人在地板上翻滚著。 「混帐!混帐!好痛,好痛,很痛耶!」 他像是无法忍耐似的搔乱头发,将后脑杓撞向地板。在他跳动般趴倒下去时,「劈啪」地断成两半的小丑面具,从他的脸部掉落下来。 从面具底下露出用发油梳理长发的年轻男人那丑陋的真面目。 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担任菲尔古斯?安杰尔的随从骑士时,这男人是这么被称呼的——圣都亲卫队所属的精锐,毕裘。 如今的他落魄得面目全非,在地板上挥动手脚,高级燕尾服沾满尘埃。 「手……手臂骨折了……!鲜血从全身冒出……!」 「没事的,你毫发无伤喔。」 像在劝诫似的朝毕裘搭话的,是坐在老旧椅子上的美貌优雅青年。缠绕著春风般的氛围与高级外套的他,正是塞尔裘?席克萨尔。 「因为遭遇到临死的状况,那当然很痛了。不过,你应该庆幸那是《渥特幻想谭》里发生的事情吧。这样可以用『全部是虚构故事』这句话来解决。」 彷佛在安慰人的声音,并没有传入当事者毕裘的耳里。他宛如蚱蜢一般在地板上四处跳动,同时像要勉强掩饰致死剧痛一般,彷佛要扯破喉咙似的大吼大叫。 「我可是圣都亲卫队队员喔!甚至还寄宿了完全的纯粹邪恶之力!没道理败给下级骑兵团的劣等骑士!那家伙究竟是打哪来的何方神圣啊!」 「我想大概是『白夜死神』吧。」 「那……那个传说中的黑暗骑兵团……?」 毕裘的声音变调,充血的眼球往上翻动。彷佛厌恶那视线一般,席克萨尔公从椅子上站起身。瞬间反射性地跳起的毕裘,追逐主人的背影。 「白夜骑兵团的刺客为何会担任无能才女的家庭教师……?」 「嗯……有很多东西让人深感兴趣呢。无能才女出乎意料的实力与决心。那个家庭教师的技术与被隐藏的背景……这次作战虽然失败,但也算是有收获吧。在采取下一个对策前,必须调查的事情好像变多了就是……」 席克萨尔公像在发牢骚似的喃喃自语,毕裘气喘吁吁地绕到主人眼前。 「公爵,下次任务请务必也交给我毕裘!倘若是为了贬低那个劣等骑士——没错,就算要我从圣都亲卫队退伍也行!我愿将此身此命都投注在革新派上!」 席克萨尔公这时才总算注意到一般,抬头仰望部下油光满面的脸。 「喔,此话当真?其实目前有个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人去做的任务呢。」 请尽管吩咐! ——毕裘甚至无法痛快地这么回答。肺部里的空气在那之前就全部外泄,在气管逆流的某样东西「咳咳!」地从嘴唇被吐出来。 「啊咦……?」 有些呆愣的声音从沾满血的嘴角泄出。以空洞的眼神注视公爵笑容的毕裘,步履蹒跚地俯视自己的身体,然后看见了—— 美丽到近乎冷酷的矛柄刺在自己的腹部上。 「啊……啊?」 他重复呻吟的嘴唇咳出红黑色固体。席克萨尔公轻易地抽出用单手刺进去的长柄,随即一扫部下的脚边。 他瞄准毕裘朝地面趴倒的左后背——往下一刺。 低沉的声响回荡在走廊上,几滴血飞溅到油漆脱落的墙壁上。 眼见从自己身体冒出来的液体染红地板,毕裘同时断断续续地发出呻吟。 「……主……主人……?好痛,好痛…………为什……是我……咳咳!」 「噢,毕裘。没有你这般虔敬的朋友了。一想到这是最后一面,就觉得好寂寞啊。」 美貌的公爵依然将年轻人的身体钉在地板上,并缓缓覆盖对方的背。 他将嘴唇凑近不停颤抖的耳边,用甜美的声音低喃: 「可是呢,就如同我刚才所说,革新派这次的作战失败了。所以说,必须有人背负这项风险才行。但是,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因此,我希望毕裘你能代替我背负这罪过。你独断地自称是梅莉达?安杰尔的父亲,严重地惊动了社会大众。可以当作是这么回事吗?」 「……啊…………什……啊……!……都……亲卫队……我…………」 「噢,这样啊!你真是温柔呢,毕裘。」 握紧矛的高贵手心随后锐利旋转—— 回荡在废墟走廊上的细微呻吟声,就此消失了。 homeroom later 「『撼动圣王区!菁英队员疯狂的剧场型犯罪,幕后真相是?』」 穿著寒酸军服的中年男性,用夸张的抑扬顿挫朗读报纸的大标题。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的他,将今早的报纸大大摊开,拿在手上。 「『在本年度的总结,我们首先必须将这条新闻告知弗兰德尔国民。这是前阵子的二月,悄悄震撼了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父亲投书』事件的后续消息。某人自称是安杰尔骑士公爵家千金梅莉达?安杰尔的亲生父亲,向各大报社投书,唤起各种臆测的这个事件……终于由骑士公爵家亲手阐明了真相!』」 男人张开单手,彷佛是写下报导的本人一样,在声音中蕴含著感情。 「『解决事件的功劳者,是我们的「英雄」塞尔裘?席克萨尔骑士公爵!秉持模范的正义感,独自进行调查的公爵,据说昨天终于找出了真相。甚至让身经百战的勇者感到棘手,且极为哀伤的是,犯下罪行的毕裘?尼兹嫌疑犯,具备隶属圣都亲卫队这个头衔。朝菁英大道迈进的年轻骑士,为何会犯下这次的凶恶罪行呢?席克萨尔公特别回应了我们的采访。「正因为他年纪轻轻就爬到弗兰德尔的上层,才会对这个国家的存在方式感到疑问也说不定。不过,若是那样,真希望他能先把那种疙瘩化为言语,直接对我表明」。尼兹嫌疑犯目前下落不明,期望能早日发现他的踪迹。才华洋溢的年轻骑士在弗兰德尔深处窥见了什么?我们得知这点的日子也即将到来吧。』」 伴随著啪沙的纸声,男人将脸凑近报导下段。 「『此外,关于这次事件,也有人对圣都亲卫队的审核标准表示质疑。那位一代候爵入队没多久,就长期休止圣都亲卫队任务的事实,我们仍记忆犹新。追根究柢,把最强战力都集中在据说是弗兰德尔最安全的圣王区,这么做的意义为何?从以前就议论纷纷的重组骑兵团的话题,机运或许正逐渐成熟。众人热烈期待军团长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的手腕。』……」 男人将朗读了一大篇的报纸丢到桌上,靠在沙发上。 「哎呀哎呀……今天整个街区,四处都在讨论这条新闻呢。」 「这也难怪。毕竟圣都亲卫队的犯罪根本前所未闻嘛。」 这么回答的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两人中的一人。在马赛克图案的桌子上,摆著一朵新鲜的蓝蔷薇。深红的天鹅绒不留空隙地围住房间四周。 这里是他们所隶属的白夜骑兵团总部。库法继续说道: 「话说这处理得实在太迅速俐落了。写这篇报导的报社也给人一种被迫接受贿赂的印象啊。简直像打从一开始就连这种情况也设想到,事先准备了对策一样……」 「会准备得这么周到吗?——你怎么看?」 『很可疑。』 被上司这么试探询问的,是坐在库法左边的另一个人。用黑色军服覆盖整个身体的少女,接连举起只写了一句话的黑色笔记。 『为什么跟事件没有直接关连的席克萨尔公会进行调查?』『正义感?』『真是愚蠢。』 「说得是啊……不过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爵很受平民阶级欢迎。『我会为了各位粉身碎骨战斗』这种理由能说得通,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喔。」 上司发出感觉有些羡慕的声音,库法无视那样的上司,一脸严肃地双手交叉环胸。 「……倘若相信他的证言,扮演『面具父亲』,还有煽动什么革新派,企图贬低安杰尔家的,都是毕裘?尼兹。不过他似乎在犯罪时蒙骗公爵,未经许可就利用了席克萨尔家的『门』……」 「报纸完全没有提及这些失态呢。」 「要是至少能从毕裘?尼兹本人口中获得证言就好了……但白夜骑兵团(我们)用尽各种方法也完全掌握不到他的行踪,这点也很奇怪。就算他已经死了,我们连一根头发和指甲屑都会找出来,但连血迹都没有……」 『顺便问一下,关于另一扇「门」,莫尔德琉卿怎么说?』 娇小的马迪雅插嘴——应该说是插入笔记这么问,于是上司再次拿起报纸。 「从记者会的报导节录重点的话……『竟然被犯罪兵团滥用「门」,对此深感遗憾。我们会重新检视警备体制,努力防止相同情况再度发生』……他这么说呢。」 『很可疑。』 「真想痛扁他一顿。」 马迪雅与库法同时这么发言,上司也咬紧牙关似的点头。 「毕竟这次事件实在无法用『管理不周』就了事啊。莫尔德琉商工会的『门』暂时会委托拉?摩尔公爵家管理。这么一来毕布利亚哥德的亡灵也能暂且安静地读书了吧。好事一桩,好事一桩。」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今后该怎么做?」 库法不经意似的这么询问,他细长的眼眸看向上司。 不晓得是否有注意到视线,中年男性「噗呼!」地吐出香菸的烟雾。 「——维持现状。假如梅莉达?安杰尔小姐体内当真沉睡著圣骑士的素质,你就耗费时间让她的才能萌芽看看吧。只不过千万别松懈,暗杀的委托还是有效的。直到把那个无能才女培育成杰出的安杰尔家圣骑士为止——」 继续执行任务吧,暗杀教师! 「我明白了。」 听到最后的宣告,库法迅速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简直像要趁这种氛围行动般,马迪雅也表示『那我也差不多该失陪了』,转身想离开。 上司看也不看地叫住急忙想退出房间的黑衣少女背影。 「给我站住,这大蠢蛋。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把你叫到这里来的?」 「呜呜……」 少女像是忍不住似的从兜帽底下发出真实的声音。库法不知为何被抓住袖子,明明没有直接关连,却被当成挡住上司的墙壁。 马迪雅一边拿高大的青年当肉盾,同时露出厌恶的表情说道: 「关……关于被学生看到真面目这件事,我应该报告过了。那是逼不得已的。我再也不会靠近圣弗立戴斯威德了,所以……」 「不,刚好相反。我替你准备了新任务,顺便当作是这次的惩罚。」 少女抬起头的视线,与库法俯视的目光疑惑地交缠在一起。 上司抚摸著胡渣,看似愉快地弯曲嘴角。 「刚好来了个很适合你的工作喔。虽然内容跟之前大相径庭,但你不用担心!这无庸置疑地是——…………」 ? ? ? 「事情就是这样,这位是从明年度开始担任本校讲师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总部的会议经过几天后。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大圣堂中,可以看见褐色肌肤少女被迫站在三百名女学生面前的身影。 少女的身高比一年级生还娇小。虽然在轻便的贴身衣物上穿了讲师用的长袍,但袖子和下襬实在太长,因此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小孩子。不知是否因为紧张,她泪眼汪汪地不停颤抖的姿态,更让人心生怜悯。 或许是因为这缘故,代替疗养中的布拉曼杰学院长站在圣坛上的年迈讲师,用自己的方式解释女学生鸦雀无声的沉默,她露出微笑,更激昂地说道: 「拉克拉老师就如大家所见,虽然比各位同学年幼,但绝对不能忘记尊敬之心。她是跳级从幼年学校、养成学校毕业,年仅九岁就进入骑兵团的天才骑士。这可能让人难以立刻置信,不过——」 「黑衣骑士大人!」 克莉丝塔会长像是忍耐不住似的从集团中飞奔而出,接著宛如雪崩一般,大半女学生一边发出欢呼,同时涌向马迪雅身旁。彷佛在互相争夺一个布偶的小孩似的推挤少女讲师 ,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 「原来您是新老师啊?所以那时才会来到弗立戴斯威德!竟然可以察觉到我们的危机,潇洒地赶来救援,实在是讲师的楷模呀!」 「拉克拉老师猛烈的战斗模样,如今也深深烙印在我眼中!您撕裂那凶残坏女人的脖子并扔掉,撕裂又扔掉的模样……!」 「老师的位阶是什么呢?我跟同班同学交换了好几次意见,但都找不出答案!老师的授课是从几号开始?专攻是什么呢?」 「……呜……呜呜~」 被迫处于混乱漩涡中的马迪雅,眼睛甚至转起圈圈,没多久就像大脑当机一般「呜嘎——!」地大吼,并举起了双手。 「够……够了,别群聚起来,你们这群小鸡!别摸我的头,别拉我衣服!喂,别牵我的手!我丝毫不打算跟你们友好相处喔!」 她疯狂挥动长袍袖子,同时逃离包围网,紧抓住在这间大圣堂格外引人注目的暗色军服身影。女学生交互看著用非常熟练的动作绕到对方背后的拉克拉老师,与理所当然似的被当成墙壁的库法。 「哎呀,库法大人你们认识吗?」 「是啊,我们在骑兵团有一点缘分。」 库法若无其事地回答,然后活用他高大的身材抱住马迪雅腋下,将少女高高举起。 「我先告诉大家跟她相处的诀窍,就是『积极进攻』。她就算嘴上说些有的没的,其实内心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所以大家不用顾忌,请好好疼爱她吧。接好,传球(pass)!」 「你这残暴教师——!」 从库法手中被扔出去的褐色肌肤少女,坠落到女学生的海浪中,那身影彷佛被拖入漩涡般的消失在波浪间。感觉有时可以听见少女认真在求助的声音,但当成听错可说是绅士的礼仪吧。 「才……才在想那个恶魔居然拯救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危机,结果这次又变成新任教师……?我……我已经跟不上情况了……」 在这当中,可以看见兀自在一年级生集团里抱头苦恼的栗色螺旋双马尾身影。她发牢骚似的低喃著听不见的声音,库法不经意地向她搭话: 「你怎么了吗,涅尔娃小姐?学院生活才刚开始而已喔?」 「你还要在我灿烂华丽的学院生活中继续引发什么事件吗!」 涅尔娃这么尖叫,看来就算向她搭话,似乎也只会造成反效果,因此库法决定置之不理。 一群人在远处眺望欢迎新任讲师的汹涌波浪,在这群人当中,也能看见美丽的安杰尔姊妹和迷人的一代候爵的身影。圣弗立戴斯威德首屈一指的美少女眺望相同方向,用一模一样的动作歪头表示疑惑,内心感到奇怪,冒出一种异样感。 「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她……?」 「虽然对长相和声音都没有印象……」 「奇怪~是在哪见过呢~?」 不解开她们的疑问也是为了自己好,因此库法紧紧闭上嘴,保持沉默。 换言之,这就是这次对马迪雅施加的惩罚。虽然表面上的名义大概是关系到布拉曼杰学院长受伤,由于安杰尔姊妹入学,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犯罪指数急遽增加,为了追加战力才聘请马迪雅担任讲师吧。 然后库法当然没有被告知,不过马迪雅的任务背后,也包含监视自己与梅莉达的项目吧。虽说获得了威廉?金的证言,但这表示疑惑并没有完全被消除吗—— 库法离开金发主人身旁,兀自陷入沉思。于是在女学生集团的最后方,发现了没有加入骚动,靠在门上的三年级生身影。 看到对方一脸忧郁地压低的睫毛,库法静静地开口搭话: 「你怎么了吗?神华小姐。你最近似乎没什么精神呢……」 神华像是猛然回过神一般,抬头仰望库法的脸,硬是挤出了笑容。 「库法老师。是啊,我最近……有时会无可救药地感到空虚。觉得自己竟然就快要从学院毕业了。不,明明已经到了毕业的时候,我却——」 神华看似焦躁地加入肢体动作,像是希望内心想法可以化为言语一般。 「我觉得自己太窝囊了!被卷进那种事件,不仅根本无法保护大家,还让学院长身负那种重伤……!明明就快要毕业了,我这三年来究竟学到了什么呢!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些事……!」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是每天都在后悔。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不后悔』的情况比较罕见。」 神华愣愣地仰望立刻这么回答的库法。 「连你也会……?」 「当然喽——我们是不完全的生物。从后悔中学习,以日积月累的经验塑造成形。无论怎么盼望,过去的失败都无法重新来过。既然如此,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迈进,勉励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库法这时将手放到被大家敬仰为「学姊」的少女那纤细的肩上。 「可是呢,神华小姐。只要拥有积极进取的心,人类就是会闪耀发亮的生物。只要你不放弃成长,绝对不会有为时已晚这种事。」 「……!」 「你的未来从现在才要开始发展喔。恭喜你毕业。」 神华的眼眸惊讶地睁大,接著伴随泪水湿润起来。她轻轻发出哽咽声,然后浮现比刚才更迷人好几倍的笑容。 「……谢谢你,老师。」 库法回以微笑,于是她看似慌忙地环顾周围。她观察有没有被学妹看到哭脸后,再一次害羞地绽放笑容。 然后,就在这时。 「不……不得了了!」 门被用力推开,体态丰腴的修女飞奔进入大圣堂。学生与讲师群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距离最近的库法代表大家开口询问: 「怎么了吗?」 「啊,库法老师!果然还是请您去接待比较好吧!没错,对方也是这么期望的!梅莉达?安杰尔也到这边来,有客人来喽!」 「……虽然我可以很自然地预测到,但还是请问一下客人是指哪位呢?」 库法为了保险起见这么确认,于是修女彷佛要震破圣堂中的彩绘玻璃,用宏亮的声音回答: 「是梅莉达?安杰尔的父亲大人……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 ? ? ? 彷佛重现出某日光景的接待室。不过人物的配置与以前略微不同。 首先是以严肃的氛围坐在沙发上的银发男性背后只有一个圣都亲卫队的骑士待命。被认为是引发「面具父亲」骚动的嫌疑犯毕裘?尼兹,在事件后已经过了几天的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然后菲尔古斯公的正面是库法,金发的娇小主人则在库法右边缩起身体。她战战兢兢地将手上拿的厚重书本递到桌子上。 「父……父亲大人,请看这个……是迷宫图书馆员的资格证明。」 「…………」 菲尔古斯公没有直接收下,而是用严肃的表情暂时俯视放在眼前,冠上《梅莉达?安杰尔》这标题的书本。他缓缓用结实的手拿起那本书。 梅莉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库法用认真的表情观看公爵的举动。 在紧张的空气中,公爵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 他紧紧蹙起眉毛。在眉毛底下散发强烈眼光的视线,从上到下仔细地观察书页。 梅莉达那清楚记载著「位阶:武士」的能力表,毫无疑问地映入他眼帘了吧。 「…………」 从那张宛如岩石般的表情,很难看出他的感情变化。但在梅莉达和库法尝试辩解前,公爵先开口说了下面这样的话: 「图书馆员资格,五等……」 梅莉达惊讶 地眨了眨眼,公爵在她面前阖上了书。 「照你说的话来看,梅莉达应该是参加『六等』考试才对吧?」 菲尔古斯公严厉的眼神注视著家庭教师的眼眸。库法盘算该如何回应时,梅莉达从沙发上挺身而出。 「这次发生了很多意外!并不是老师有错!」 「我听说是他建议你参加检定考试的。追根究柢,只要他不做这种煽动你的事情,也不会被卷入前几天的事件中。我说错了吗?」 「什——什么煽动,没那种事!老师是在替我著想!」 「小姐。」 库法若无其事地制止愈来愈激动的金发主人。 他刻意不去挑菲尔古斯公的语病。因为看起来冷静,但其实变得情绪化这点,身为父亲的他也是一样的。因此库法只询问了一件事。 「公爵阁下,该怎么做您才会认同我呢?」 「我今天造访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前几天的后续。」 公爵简洁地回答,用充满威严的动作双手交叉环胸。 「原来如此,就如你所说,梅莉达似乎逐渐培养出稳固的实力。但你这个人物是否足以信赖这点,我还没有获得答案。希望今天你能让我见识一下这点。」 「您的意思是?」 「来比赛吧。那天没能达成的『三对一』比赛。假如你获胜,就按照你的期望取消让梅莉达退学一事,将这孩子的教育都全权托付给你吧。」 只有隐约听说事情的小姐,惊慌地看向家庭教师的脸。但库法用跟以前不同的意义说出了跟以前相同的疑问。 「三人……?」 不用说,菲尔古斯公背后只有葛蕾娜这名女性骑士待命。就算包括萝赛蒂在内,也只有两人。该不会是要库法以幻影为对手吧? 只见公爵缓缓站起身,将披风挥落地面,藉此显示出答案。 「——第三人是我。由身为骑兵团军团长的我,来亲自见识你的实力吧。」 「父……父亲大人!」 梅莉达惊讶地声音都变了调,但库法面不改色地承受安杰尔家当家散发出强烈压力的视线。 「正合我意。」 「很好——女士,这么自我中心实在很抱歉……」 「我已经确保好一座练武场了!」 站在墙边,被公爵试探性地这么询问的修女,一边摇晃她丰满的腹部,同时立刻点头。 她慌慌张张地回看说不出话的公爵,伴随著放弃般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观察各位的模样,嗯,就觉得一定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喔呵呵!」 由于修女精准的察言观色,在她的安排下,舞台很快地整理好,佩带剑的四名骑士踏入战斗的场地。那是个类似斗技场的传统沙地。 在外围的观战席,听说了消息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学生与讲师群,几乎所有人都蜂拥而至。比起一般课程和实战训练,观赏最前线的骑士认真地一决胜负,更能成为学生的经验值吧。 在观战席的最前排,也能看见身为事情开端的梅莉达本人的身影。她像在祈祷似的交叉十指,注视著家庭教师的背影。 老实说,梅莉达甚至无法想像那个身经百战、完美无缺的家庭教师败北的模样。不过就常识来想,双方有著压倒性的战力差距。对方有三人。分别是统率骑兵团强者的军团长、具备顶尖实力的圣都亲卫队队员,还有担任圣骑士爱丽丝?安杰尔家庭教师的新锐一代候爵—— 就在这时候。在三百名以上的人屏气凝神地观看即将展开的战况时,有一个人抢在比赛开始前先一步踏入敌阵。她无视前辈骑士「你在做什么,快回来!」的声音,军团长强烈的视线也并未让她停下脚步,她就这样走近军服青年的身旁。 她在这时拿出圆月轮转身。 萝赛蒂与库法并肩,将武器对准菲尔古斯公与葛蕾娜两人。 「萝赛蒂小姐……?」 她没有回答从旁边传来,感到疑惑和惊讶的声音,朝对面放声大喊: 「那个,呃,前辈!菲尔古斯大人!我还是决定站在这边!」 「你说什么傻话!你忘记公爵阁下的温情了吗?」 「所以说那件事——恕我拒绝!」 萝赛蒂宏亮的声音响彻练武场每个角落。 聆听这番对话的三百人当中,也能看见有著银色头发的公爵家千金身影吧。萝赛蒂凛然地架著圆月轮,用毫无矫饰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用缩短我担任家庭教师的期限也没关系!我会领导那孩子给大家看,直到她在三年后毕业为止!」 「…………」 表情宛如岩石一般听著的菲尔古斯公,制止了还想挺身说些什么的葛蕾娜。彷佛在说已经不需要言语一般,从腰部拔出庄严的长剑。 库法像在回应似的秀了一手锐利且流畅的出鞘,用与萝赛蒂配合无间的动作压低重心。紧咬嘴唇的葛蕾娜在最后拔出了剑。 「各自都准备好了吗?」 担任审判的讲师对分成两边的四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并非用话语,而是透过专注盯著对战对手的眼光表示回答。讲师稳稳地点了一次头。 「那么比赛……————开始!」 三人同时一蹬地面。库法、萝赛蒂、葛蕾娜用几乎同等的速度以场地中央为目标,然后菲尔古斯公慢了一拍,一个人悠哉地踏出脚步。 首先是前哨战吗?库法一飞奔靠近便立刻发动突刺,葛蕾娜用剑尖接住攻击,并流畅地拨起。有如神一般的绝妙时机。萝赛蒂立刻用圆月轮攻击,但圣都亲卫队的精锐骑士只靠收回手腕的动作来转动剑,轻易挡住了追击。她的动作没有一丝累赘。 伴随瞬间响起的两发金属声响,三者留下残像,错身而过。 他们各自透过像要挖起地面般的步法同时挥刀反击。他们在背面让武器互相碰撞,让刀身滑动并拨起。激烈的火花因摩擦而四处飞散。 葛蕾娜刻意插入敌阵的正中央。彷佛那是断绝对方合作最好的方法,让状况转移成敌我双方几乎是贴身状态的混战。她右手放在握柄,左手贴在刀身,把从前后两方袭击而来的刀与圆月轮全数弹回,以钢铁般的踢击踹落库法固执地瞄准膝下的低踢。 前辈骑士背对无法随心所欲攻击的萝赛蒂,斥责著她。 「你似乎多少脱离低潮了,但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萝赛蒂?即使这男人好不容易制造出我的破绽,你无法深入攻击的话,就毫无意义。自顾不暇的你,竟然好意思说什么要领导别人呢!」 「怎么这样,我——!」 「时间到了。」 宛如钢铁般的声音让萝赛蒂猛然睁大眼,大幅度地跳往后方。随后刺穿地面的长剑迸出洗炼的玛那,华丽地掀起飞尘。 一派轻松地挥落一击的菲尔古斯公,在收回长剑的同时开口说道: 「在我来到这里的期间内,没能压制住葛蕾娜时,就注定你们会败北了。」 轰!玛那以众人未曾体验过的压力喷射出来,将场地内的沙子吹散成圆环状。十六岁少女一边绷紧脸颊,同时立刻摆出架势。 菲尔古斯公散发出的压力,简直就像移动要塞(fortress)本身。他缓缓踏出的每一步,都沉重地撼动沙地。他用一只手挥舞的长剑,伴随骇人的斩击声砍断天空。萝赛蒂忍受不住,她夸张地翻滚,钻过剑闪攻击。 萝赛蒂判断对方动作迟钝,一跳起来便立刻横扫圆月轮。那剑速与玛那压力让人完全忘记它是把杀人剑。菲尔古斯公维持使劲挥落长剑后的姿势,圆月轮流畅地被吸向他身体——锵!发出了尖锐 金属声。 「……骗人的吧?」 萝赛蒂不禁惊讶到发出声音,并不是因为攻击被挡住。 是因为挡住圆刃的并非长剑,而是对方随意高举起来的左手。 对方只有上衣袖子裂开,底下可以窥见的结实前臂毫发无伤。安杰尔家当家一边缠绕比护手还要顽强的圣骑士玛那,同时开口宣告: 「自从我继承军团长一职后,能伤到这皮肤的人屈指可数。」 「咕……!」 「踏向前方的觉悟很不错,但你似乎还缺乏一点钻研啊。」 菲尔古斯公只是用力一推手臂,萝赛蒂就丝毫无法反抗地被撞飞。萝赛蒂以灵活的步法四处飞奔,菲尔古斯公则以悠哉的脚步和剑法追逐她。那就宛如松鼠对抗巨像的单方面构图—— 「看来胜负已分了呢。你这么悠哉没问题吗?」 葛蕾娜一边绊住库法,同时用看不出感情的单一态度这么说道。她缓缓踏向前方,随后使出三闪剑击。挥开第一、第二击后,在第三击转移成白刃交锋的激战。 青年用反手的黑刀踏稳脚步,眼镜女骑士气势汹汹地将额头贴近青年。 「你应该现在立刻解放所有玛那,不顾一切地打倒我才对吧?萝赛蒂被打倒的话,你就连万分之一的胜算也没有了。难道你连这种程度的状况判断能力都不具备?或者这已经是你的浑身解数了呢?」 「我当然会让菲尔古斯公认同我——」 库法维持没有过与不及的完美抗衡状态,同时低喃回应: 「但光是这样,萝赛蒂小姐无法获得你的认同吧?」 「……你跟萝赛蒂之间究竟是怎样的……」 「失礼了。」 库法在对方话还没说完前,就突然踏向前方。地面在脚边轰!地震动,聚集在右前臂的压力从刀身炸裂。伴随著金属声响将葛蕾娜用力反弹回去。 「萝赛!」 在听到呼唤前就早一步弯下身的萝赛蒂,从脚边捞起沙子,扔向军团长的脸。在观众不禁「啊!」一声地倒抽一口气时,她已经穿越菲尔古斯公的身旁。绯红火焰伴随著残像,瞬间在半空中飞散。 ——要一决胜负了吗! 在葛蕾娜的脚到达地面时,库法与萝赛蒂以夹击的形式从前后两方飞奔靠近。虽然迅速,但以这个攻击间隔来看,倒也不至于应付不来—— 在她这么判断时,库法将他一直反手拿著的黑刀,宛如矛一般地扔出。葛蕾娜还无暇惊愕地睁大双眼,反方向的萝赛蒂也拋出双手的圆月轮发动攻击。从前后两方的距离同时发出的三条攻击轨道袭向葛蕾娜。 「——咕!」 眼镜女骑士猛然睁大双眼,以超绝平衡感扭动上半身。她用剑弹开第一发圆月轮,撑过瞄准肩膀的第二发。从背后突袭的黑刀掠过侧腹,伴随几滴鲜血穿越——随后。 萝赛蒂的手心以完美的时机捕捉住刀柄。 「——什……!」 「喝!」 立刻反击的黑刀刀背打,击中了毫无防备的侧腹。痛苦地扭曲表情的葛蕾娜看到理应闪躲掉的第二发圆月轮收纳在青年骑士的手心里,但他立刻发动的足刀朝自己背后二连踢。 「咕呜……!」 被推向前方的葛蕾娜,只不过是收紧黑刀的少女骑士绝佳的目标罢了。 「对不起,前辈!」 那一击与其说是砍,更类似瞄准要害的当身技。黑刀刀腹直击葛蕾娜的心窝,绯红色玛那几乎在同时炸裂。女骑士的身体以惊人的气势被吹飞到后方。 「…………!」 葛蕾娜没有哀号,飞舞在半空中时昏迷过去。她「砰」一声地坠落到地面,从上空慢了点降落的眼镜刺在沙地上。练武场的灯光在镜片上反射了亮光。 就在学生看得入迷,甚至忘记说话的时候,站起身的库法将圆刃扔还给萝赛蒂。 「打得漂亮。」 「托……托你的福。」 萝赛蒂有些害羞似的这么说道,同时战战兢兢地将黑刀还给库法。两人彼此对望,充满自信地互相微笑后——立刻从观众席传来了尖锐的哀号:「老师!」 两人反射性地举起武器。彷佛瞄准各自刀身的剑闪冲撞上来。类似雷击的巨响与压力让两人一起被撞向后方。 两人在半空中被撞飞十几公尺,他们勉强调整好姿势著地。 他们抬起严厉的视线一看,只见缠绕莫大玛那的圣骑士威容就在那里。 「竟然打倒了葛蕾娜吗?看来似乎有说大话的实力啊。」 好吧——菲尔古斯公这么宣告,用双手重新握住刚才一直用单手拎的长剑。他将剑尖对准对方眼睛,摆出中段架势,并压低重心。宛如紫电般迸出,甚至无法彻底压抑住的玛那—— 萝赛蒂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库法轻轻举起手,对她补充道: 「你帮了我大忙,萝赛蒂小姐。之后就由我一个人来。」 「咦?可是……!」 「如果没有你的协助,就没有这个机会。我向你道谢。」 被撞飞到墙边的库法拎著黑刀,一个人迈出步伐。菲尔古斯公似乎明白了这边的用意,他也稍微调整位置,空出战场中央。 他用钢铁般的声音呼唤一直在确认葛蕾娜安危,担任审判的讲师。 「能麻烦你重新宣告比赛开始吗?」 讲师点了点头,拿出号令用的小号。观众席上的女学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观看这紧迫的战场。梅莉达像在祈祷似的握紧的双手,变得苍白不已。 「学院长。」 这时,观众席的某人注意到学院长的身影,包括梅莉达在内,周围的学生都猛然仰望后方。在修女的陪同下,布拉曼杰学院长装饰著可说是勋章的绷带,在练武场现身了。她俯视能见范围内的所有人,静静地开口说道: 「学生都聚集起来了吧?大家好好地将他们的一举手一投足烙印在眼里吧。」 学院长面向互相对峙的两名战士,学生的视线也受到催促似的拉回他们身上。 魔女彷佛目睹到人生屈指可数的宝贵瞬间,她庄严地开口说道: 「接下来即将上演的,肯定是弗兰德尔的顶尖决战之一。」 库法宛如野兽般弯曲身体,握住刀柄。菲尔古斯公则以王者的威容抬起剑尖。 担任审判的讲师,像在吊胃口似的高举小号—— 以宏亮的音色为开端,爆发性的火焰覆盖了练武场。 ? ? ? 「哥哥,你又要暂时离开家里了吗……?」 在弗兰德尔圣王区的本邸,莎拉夏?席克萨尔叫住了打算出外蹓躂的兄长。兄长塞尔裘穿上外出用的大衣,戴著较为朴素的歌剧帽,压抑他与生俱来的辉煌气质。从著装要求来看,似乎并非以社交为目的……不出所料,在玄关转过头来的他,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原谅我吧,莎拉夏。一旦成为骑士公爵家当家,工作可是堆积如山,重要的事情会接二连三地冒出,根本处理不完啊。我等下又要去开会喽。」 他压低帽檐,一边遮住眼睛,同时继续说道: 「我以前很怨恨爸爸他们都不好好回家,现在才知道实在不能责怪他们。我也得尽早习惯这种立场才行呢。」 「……爸爸和妈妈还无法结束任务回来吗?」 莎拉夏走下楼梯,塞尔裘一言不发地轻轻将手放到妹妹的肩上。 他将手指贴在习惯低头的莎拉夏下颚,自然地让妹妹抬起头。 「……没事的。我会保护莎拉夏和席克萨尔家。你放心吧。 」 「是的……」 「你之前的伤不要紧吗?我听说毕裘?尼兹把你折磨得很惨。」 纤细的指尖滑过脖子的肌肤,慈爱地抚摸妹妹感到发痒的脸颊。 「是……是的,已经没事了……可是,哥哥,那枝『奥尔塔奈特的钢笔』……」 「那是毕裘?尼兹的阴谋。该说是他过火的忠诚心吗?我明明事先告诫过他,千万不能对革新派的大家,特别是对我的妹妹们动手……看来是他太想立功,而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啊。」 塞尔裘将脸凑近,在妹妹额头上一吻。莎拉夏的脸颊稍微泛红起来。 「折磨我的莎拉夏可是罪孽深重,我有先好好『教训』过他了。」 「…………」 莎拉夏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时,塞尔裘潇洒地转过身去。兄长总是像这样子,在妹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人不断向前迈进。 这时他在最后补充的话语,莎拉夏也无法理解。 「从新年度开始,将会变得更加忙碌。在那之前我们先悠哉地吃顿饭吧。算是提前庆祝!」 「哥哥……?」 「真令人期待呢,莎拉夏。弗兰德尔会染上月色光辉喔。」 塞尔裘拋下呆站在原地望向自己的妹妹,用轻快的脚步走出玄关。 脚步声从被关上的大门另一头回荡,没多久就连那声响也消失在黑暗彼端。 ? ? ? 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笼罩著玻璃天篷的月台上—— 那天放学后,梅莉达与库法为了目送菲尔古斯公爵一行人离开,造访学教区唯一的车站。忙碌的公爵阁下会晚了好几个小时搭车,都是因为顾虑到在学院练武场上的激战后,昏迷过去的随从骑士。 「我实在太窝囊了……!竟然丢下护卫对象,自己昏迷过去!」 打从在学院的医务室醒来起,到了列车准时进站时,妹妹头的眼镜女骑士仍旧感叹著自己的失态。库法以慎重的声音向她搭话: 「葛蕾娜小姐,你才刚醒过来没多久,身体不要紧吗?」 「没……没有问题。我不能再成为公爵的累赘了……!」 她愈来愈觉羞耻似的涨红了脸,然后耿直地鞠躬行礼。 「前几天我似乎太多嘴了,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有一套的高手……你的力量也让我十分惊讶,但最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萝赛蒂的成长。」 「萝赛蒂小姐的?」 葛蕾娜轻轻点头,比了比自己的背后,隐藏在军服底下的肌肤。 「那孩子在圣都亲卫队被迫暂时停职的契机是『误射友军(friendly fire)』,『被害者』就是我。」 「哎呀……」 「所以再次与她并肩,还有她说要在你身旁战斗时,老实说,我有一点害怕——但我大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她能力上的成长,而是因为那孩子视野的变化。我感觉自己稍微能够明白她说想留在这里的心情。」 葛蕾娜凛然地挺直背,行了个宛如圣都亲卫队楷模的敬礼。 「请你多多关照萝赛蒂。不过,我实在难以置信……在那之后,你甚至单挑打败了菲尔古斯公这件事,是真的吗?」 「呃,那是——…………」 库法本想立刻否定,但又迷惘著该怎么回答。 当然,菲尔古斯公没有特别放水的样子,库法也并非抱持杀意在战斗。但就结果来说,库法会获胜,都是因为对方是这么设计的。感觉公爵似乎想给予库法一个名正言顺的藉口。 就在库法犹豫该怎么传达这方面的微妙之处时,响起了当事者的公爵声音。 「葛蕾娜!废话就到此为止,快来搬行李吧。」 「是……是!」 公爵类似鞭子的声响,让葛蕾娜惊吓地抽动了一下肩膀,女骑士反射性地转过身。父亲一脸无奈地叹气,这时年幼的女儿飞奔靠近父亲巨大的背影。 「那个,父亲大人,这个……是我在毕布利亚哥德找到的。」 她这么说道并战战兢兢递出的东西,是检定考试时在阅览室偶然入手的一封信笺。菲尔古斯公蹙起眉头接过信,他检视内容之后,惊讶地睁大双眼。 「这个笔迹……还有似曾相识的文章。这是梅莉诺亚的……!」 「好像是在十年前以上写的信……是母亲大人写给父亲大人的信。」 「我还以为早就弄丢了…………」 公爵难得地露出哑口无言的模样,他的眼眸看向梅莉达。 不知父亲是想了什么,面对女儿直率的眼眸,他移开视线,有些吞吞吐吐地低喃: 「……这么说来,关于你在迷宫图书馆员合格证明上的位阶——」 「咦?」 「在曾祖母那代,似乎曾有武士位阶的亲戚……我好像有这样的记忆。」 公爵发出不晓得能否听见的话语,然后咳了两声清喉咙,并将信递给梅莉达。 「……这就由你收著吧。」 菲尔古斯公用难以明白感情的声音在最后这么说道,接著转身搭上了列车。梅莉达静静目送著他的背影,接著忽然注意到像是与父亲轮流登场似的从升降口走出来的黑水晶妖精身影。 「缪尔同学!」 梅莉达不禁飞奔到她身旁,只见她一如以往,露出让人感觉如梦似幻的神秘微笑迎接梅莉达。梅莉达的嘴唇接连不断地冒出疑问。 「你……你怎么会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那之后你们立刻就回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你们……」 「梅莉达还是一样,眼眸颜色转来转去地变个不停,很可爱呢。」 梅莉达以为自己被取笑了,气呼呼地鼓起脸颊陷入沉默。缪尔不仅没有感到畏缩,反倒更觉得滑稽似的露出微笑,即使到了现在,她这样的动作还是会让人看入迷。 「我是来迎接菲尔古斯叔叔大人的。因为这次的黎明戏兵团袭击事件,三大骑士公爵家当家说要互相碰面,重新审视『门』的管理体制。」 「啊……」 梅莉达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在「法院」发生的事情,噤口不语。 缪尔彷佛看玻璃一般看透梅莉达的内心,像在歌唱似的说道: 「我告诉过你吧?那是仔细思考过的计画。梅莉达的立场一直不稳定的话,只会招来无谓的臆测。首先要好好确认真相,就结果而言,这也可以守住安杰尔家的威信喔。」 梅莉达无法立刻做出回答。缪尔看来有些寂寞似的笑了。 「……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呢?」 梅莉达一边直率地回看黑曜石眼眸,同时感慨良深地说道: 「我想要相信。」 「…………」 这次换缪尔陷入沉默。她缓缓移开视线,摸索著小提包里头。 「我带了伴手礼来,当作和好的第一步。你愿意收下吗?」 她这么说道并交给梅莉达的,是令她记忆犹新的魔法书。虽然不确定会发挥怎样的效果,但梅莉达不禁「呜呃」一声,倒退两步。 「呵呵,你别警戒成这样啦。这本魔法书已经没有剩余的空白页(使用次数)了。」 「那不就没意义了吗?」 「看好喽,梅莉达。这本魔法书是用来重现美好回忆的。」 缪尔将脸颊从旁贴上,然后从中间翻开书本。 从内侧跳出来的东西,一言以蔽之,就是精致的立体图画书。就算不翻页,书本也会自行动起来,充满临场感地上演故事。 看到被树篱围住的法院纸艺品,梅莉达立刻回想起这本书的记忆。 「这该不会是那时说会记录审判状况的……?」 「是『安徒斯抄本』喔。你放心吧,是我偷偷回收的,没有给任何人看。这个送给你喔。梅莉达,你不晓得自己睡著后,事情变怎样了对吧?」 「因……因为大家都不肯告诉我嘛!」 「其实我也被封口了……呵呵,但我并没有说出口,所以没关系吧。」 缪尔恶作剧似的露出微笑,指著书页。 纸艺品正准备重现在梅莉达遭到睡眠诅咒后,到她醒来为止的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只见三名公主被诡异的小丑面具打倒,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个戴著大礼帽的王子殿下赶来救援。他与反派上演一对一的死斗,最后漂亮地打倒小丑面具,拯救公主们脱离绝境。 「啊,是老师。」 透过纸人偶的特徵,梅莉达立刻察觉到了。库法与黑水晶人偶一起沉浸在胜利的余韵后,飞奔到其他公主身旁。他抱起一直沉睡的梅莉达人偶,之后的剧情发展吸引著观众的红色眼眸。 然后在梅莉达凝视的前方,只见库法人偶缓缓将脸贴近—— 「咦?咦……咦…………咦!咦咦咦~~~~~!」 决定性的场景映入梅莉达的大眼睛里,她的脸颊染成跟眼眸一模一样的鲜红色。 缪尔呵呵笑地享受相同场景后,在满脸通红僵硬住的友人耳边,彷佛要接吻似的贴近嘴唇。 「那个老师也有他的立场,所以最好不要给任何人看喔。把这本书悄悄地收在房间书桌里的深处……当成只属于梅莉达的宝物吧。」 「啊……啊呜……啊哇哇……啊呜……」 梅莉达无意识地翻动页面,好几次重现那一幕场景。她总算接受这彷佛作梦般的光景毫无疑问地正在发生后,脸庞又沸腾得更厉害了。 缪尔在最后向思考能力已经短路的友人留下这样的话: 「梅莉达果然很可爱。我们改日再会吧?」 黑水晶少女随性地迅速翻身,飞奔上列车的阶梯。简直像看准了这时机一样,升降口关闭起来,列车鸣放响亮的汽笛声。 叩咚……处于过热状态的梅莉达,根本没有余力目送缓缓发车驶离的铁制艺术品。原本像个随从似的保持距离的库法,这时从主人身后不经意地窥探她手边。 「小姐,那是缪尔小姐送你的礼物还是什么吗?」 「呀啊啊啊啊!」 梅莉达敏捷地阖起书,那速度说是她人生最快也不为过。唇瓣重叠的主从人偶被书页压扁,紧紧地互相拥抱。 梅莉达将魔法书藏在背后,蕴含著坚定的意志抬头仰望家庭教师。 「这……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老师知道的秘密~!」 「咦?是这样子吗……」 不知为何,感觉好像挨骂了,库法像要掩饰这尴尬气氛似的竖起手指。 「对了,小姐。虽然晚了点,但恭喜你通过检定考试。小姐曾说希望有奖励,不知小姐想要什么呢?请尽管吩咐。」 「~~唔——!」 梅莉达的金发「砰!」地跳了起来。感觉这反应在哪里看过,但库法想不起来。梅莉达像是闹别扭似的转身背对库法,并用力抱紧书本。 「已……已经足够了!我心满意足了!」 虽然库法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总之梅莉达这么主张。 她用老旧的厚重书本遮住嘴角,露出恳求的眼神注视著库法。 「等明年……我更接近淑女一点后,再麻烦老师一次。」 「说得也是呢……明年再来一次吧。」 还有明年。目前还能暂时在旁守护她的成长。即使只不过是短暂的安稳,库法仍感觉到胸口洋溢著难以言喻的幸福。 这种甜美热度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库法现在还无从得知。 但他已经决定要见证到最后。与这个无能才女的前途一起—— 库法目送列车离开到视野另一头,朝旁边伸出手。 「我们回家吧,小姐?放学后的课程在等著喔。」 梅莉达一手抱著书,她伴随至高无上的笑容,用力握紧库法的手。 「是的,老师。今天也请老师严格指导喔!」 少女天真无邪地笑著,青年诚挚地露出微笑。 吹过月台的风告知著崭新一年的开始。 萌芽的季节伴随著火焰的香气,即将到来。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第三集。很感激各位愿意阅读比往常还要多一点的页数。辛苦了。希望您愿意再稍微倾听一下作者的闲聊……没兴趣?哎呀,别这么说嘛。 自从在今年(二〇一六年)一月推出第一集《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这本出道作后,很快已经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套用作品里的文字,但这半年真的是一眨眼,而且是充实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 在第一集被鄙视为「无能才女」的少女,经过第二集后有了显著的成长,然后在这本第三集当中,描写了少女作为一年级生篇的总结。 在这个最重要的篇章中总动员了截至目前为止的伏笔与登场人物,不知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即使只有一会儿也好,若能让您稍微对这篇故事的世界心驰神往,将令我喜出望外。 还有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是《刺客守则》这部作品还会继续向外发展。在《dragon magazine》九月号刊登的短篇描绘了库法与女主角香艳的日常,如果您感兴趣,请务必要阅读看看。本作品第一、二集能顺利再版,也都要感谢各位读者愿意从旁守护他们的活跃。 今后我也不会甘于现状,我会更致力于创作能让读者看得开心的作品。由衷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援鼓励。 顺便简单地预告下集内容,下集描写的是一直忙碌奔波至今,丝毫没有喘息时间的库法等人的小憩时光。预计会是一篇甜蜜的爱情喜剧。话虽如此,但经常发展出骚动的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有个风平浪静的假日……?至于到底会描写怎样的内容,敬请期待预定秋季发售(注:此指日本)的第四集。 最后要感谢这次也用美丽且洋溢著生命力的插图,替故事增添色彩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fantasia文库编辑部,以及从各方面支持我这个青涩作家的各位出版相关人士。 还有,当然也要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致上万分谢意。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第三集。很感激各位愿意阅读比往常还要多一点的页数。辛苦了。希望您愿意再稍微倾听一下作者的闲聊……没兴趣?哎呀,别这么说嘛。 自从在今年(二〇一六年)一月推出第一集《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这本出道作后,很快已经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套用作品里的文字,但这半年真的是一眨眼,而且是充实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 在第一集被鄙视为「无能才女」的少女,经过第二集后有了显著的成长,然后在这本第三集当中,描写了少女作为一年级生篇的总结。 在这个最重要的篇章中总动员了截至目前为止的伏笔与登场人物,不知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即使只有一会儿也好,若能让您稍微对这篇故事的世界心驰神往,将令我喜出望外。 还有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是《刺客守则》这部作品还会继续向外发展。在《dragon magazine》九月号刊登的短篇描绘了库法与女主角香艳的日常,如果您感兴趣,请务必要阅读看看。本作品第一、二集能顺利再版,也都要感谢各位读者愿意从旁守护他们的活跃。 今后我也不会甘于现状,我会更致力于创作能让读者看得开心的作品。由衷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援鼓励。 顺便简单地预告下集内容,下集描写的是一直忙碌奔波至今,丝毫没有喘息时间的库法等人的小憩时光。预计会是一篇甜蜜的爱情喜剧。话虽如此,但经常发展出骚动的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有个风平浪静的假日……?至于到底会描写怎样的内容,敬请期待预定秋季发售(注:此指日本)的第四集。 最后要感谢这次也用美丽且洋溢著生命力的插图,替故事增添色彩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fantasia文库编辑部,以及从各方面支持我这个青涩作家的各位出版相关人士。 还有,当然也要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致上万分谢意。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第三集。很感激各位愿意阅读比往常还要多一点的页数。辛苦了。希望您愿意再稍微倾听一下作者的闲聊……没兴趣?哎呀,别这么说嘛。 自从在今年(二〇一六年)一月推出第一集《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这本出道作后,很快已经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套用作品里的文字,但这半年真的是一眨眼,而且是充实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 在第一集被鄙视为「无能才女」的少女,经过第二集后有了显著的成长,然后在这本第三集当中,描写了少女作为一年级生篇的总结。 在这个最重要的篇章中总动员了截至目前为止的伏笔与登场人物,不知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即使只有一会儿也好,若能让您稍微对这篇故事的世界心驰神往,将令我喜出望外。 还有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是《刺客守则》这部作品还会继续向外发展。在《dragon magazine》九月号刊登的短篇描绘了库法与女主角香艳的日常,如果您感兴趣,请务必要阅读看看。本作品第一、二集能顺利再版,也都要感谢各位读者愿意从旁守护他们的活跃。 今后我也不会甘于现状,我会更致力于创作能让读者看得开心的作品。由衷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援鼓励。 顺便简单地预告下集内容,下集描写的是一直忙碌奔波至今,丝毫没有喘息时间的库法等人的小憩时光。预计会是一篇甜蜜的爱情喜剧。话虽如此,但经常发展出骚动的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有个风平浪静的假日……?至于到底会描写怎样的内容,敬请期待预定秋季发售(注:此指日本)的第四集。 最后要感谢这次也用美丽且洋溢著生命力的插图,替故事增添色彩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fantasia文库编辑部,以及从各方面支持我这个青涩作家的各位出版相关人士。 还有,当然也要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致上万分谢意。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第三集。很感激各位愿意阅读比往常还要多一点的页数。辛苦了。希望您愿意再稍微倾听一下作者的闲聊……没兴趣?哎呀,别这么说嘛。 自从在今年(二〇一六年)一月推出第一集《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这本出道作后,很快已经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套用作品里的文字,但这半年真的是一眨眼,而且是充实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 在第一集被鄙视为「无能才女」的少女,经过第二集后有了显著的成长,然后在这本第三集当中,描写了少女作为一年级生篇的总结。 在这个最重要的篇章中总动员了截至目前为止的伏笔与登场人物,不知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即使只有一会儿也好,若能让您稍微对这篇故事的世界心驰神往,将令我喜出望外。 还有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是《刺客守则》这部作品还会继续向外发展。在《dragon magazine》九月号刊登的短篇描绘了库法与女主角香艳的日常,如果您感兴趣,请务必要阅读看看。本作品第一、二集能顺利再版,也都要感谢各位读者愿意从旁守护他们的活跃。 今后我也不会甘于现状,我会更致力于创作能让读者看得开心的作品。由衷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援鼓励。 顺便简单地预告下集内容,下集描写的是一直忙碌奔波至今,丝毫没有喘息时间的库法等人的小憩时光。预计会是一篇甜蜜的爱情喜剧。话虽如此,但经常发展出骚动的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有个风平浪静的假日……?至于到底会描写怎样的内容,敬请期待预定秋季发售(注:此指日本)的第四集。 最后要感谢这次也用美丽且洋溢著生命力的插图,替故事增添色彩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fantasia文库编辑部,以及从各方面支持我这个青涩作家的各位出版相关人士。 还有,当然也要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致上万分谢意。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第三集。很感激各位愿意阅读比往常还要多一点的页数。辛苦了。希望您愿意再稍微倾听一下作者的闲聊……没兴趣?哎呀,别这么说嘛。 自从在今年(二〇一六年)一月推出第一集《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这本出道作后,很快已经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套用作品里的文字,但这半年真的是一眨眼,而且是充实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 在第一集被鄙视为「无能才女」的少女,经过第二集后有了显著的成长,然后在这本第三集当中,描写了少女作为一年级生篇的总结。 在这个最重要的篇章中总动员了截至目前为止的伏笔与登场人物,不知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即使只有一会儿也好,若能让您稍微对这篇故事的世界心驰神往,将令我喜出望外。 还有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是《刺客守则》这部作品还会继续向外发展。在《dragon magazine》九月号刊登的短篇描绘了库法与女主角香艳的日常,如果您感兴趣,请务必要阅读看看。本作品第一、二集能顺利再版,也都要感谢各位读者愿意从旁守护他们的活跃。 今后我也不会甘于现状,我会更致力于创作能让读者看得开心的作品。由衷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援鼓励。 顺便简单地预告下集内容,下集描写的是一直忙碌奔波至今,丝毫没有喘息时间的库法等人的小憩时光。预计会是一篇甜蜜的爱情喜剧。话虽如此,但经常发展出骚动的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有个风平浪静的假日……?至于到底会描写怎样的内容,敬请期待预定秋季发售(注:此指日本)的第四集。 最后要感谢这次也用美丽且洋溢著生命力的插图,替故事增添色彩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在出版时为本书竭尽心力的fantasia文库编辑部,以及从各方面支持我这个青涩作家的各位出版相关人士。 还有,当然也要对此刻正阅读本页的「您」致上万分谢意。 那么,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第三集。很感激各位愿意阅读比往常还要多一点的页数。辛苦了。希望您愿意再稍微倾听一下作者的闲聊……没兴趣?哎呀,别这么说嘛。 自从在今年(二〇一六年)一月推出第一集《暗杀教师与无能才女》这本出道作后,很快已经过了半年。虽然不是套用作品里的文字,但这半年真的是一眨眼,而且是充实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生活。 在第一集被鄙视为「无能才女」的少女,经过第二集后有了显著的成长,然后在这本第三集当中,描写了少女作为一年级生篇的总结。 在这个最重要的篇章中总动员了截至目前为止的伏笔与登场人物,不知各位读者看得还满意吗?即使只有一会儿也好,若能让您稍微对这篇故事的世界心驰神往,将令我喜出望外。 还有还有,更令人高兴的是《刺客守则》这部作品还会继续向外发展。在《dragon magazine》九月号刊登的短篇描绘了库法与女主角香艳的日常,如果您感兴趣,请务必要阅读看看。本作品第一、二集能顺利再版,也都要感谢各位读者愿意从旁守护他们的活跃。 今后我也不会甘于现状,我会更致力于创作能让读者看得开心的作品。由衷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援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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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 录入:吐司蛋喵 「真没想到服侍安杰尔家千金的家庭教师,真面目居然是白夜骑兵团的死神啊,库法·梵皮尔小弟?」 对方一派轻松地发出的宣告,让被迫站在办公桌前的军服青年不由得紧握拳头。 眼尖地察觉他端整的俊美容貌略微绷紧,从容坐在椅子上的另一名青年,相反地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放心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不过从你的模样来看,这果然是对你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甚至必须对安杰尔家当家的菲尔古斯公保密的任务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我们是——」 库法本想立刻反驳,但暂且噤口不语。为了不屈服于眼前的年轻公爵散发出来的精神压力,他在内心蓄力,用舌头舔湿嘴唇。 「……席克萨尔公。如您所知,我们『白夜』的任务是最高机密。纵使是阁下下令也无法暴露详情,假如发生会影响到我们活动的情况,也必须采取应有的对策。」 「真可怕!我也丝毫不想与你们为敌喔。」 不晓得年轻公爵到底有几分认真,他夸张地耸了耸肩。 虽然他的美声高亢得有如声乐家,但所幸周围没有任何会听见他们对话的人。在以华丽辉煌的家具装饰的办公室里,只有库法与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两人,彻底地屏除了其他人。 弗兰德尔圣王区——是住有四十万名民众的巨大都市国家,且是位于其顶点的国王宫殿。对于一直行走于光芒照射不到的巷弄里的库法而言,这是与他无缘的场所之一,收到来自骑士公爵家年轻当家的传唤命令时,库法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心怀一抹黑暗的不安,造访年轻公爵的办公室,只见塞尔裘·席克萨尔公以万人迷的爽朗笑容迎接库法,同时一开口就切入了暗杀教师的要害。 表面上是两人将交涉的小刀对准彼此的状况。但实际上,库法的立场压倒性不利。他目前的状况难以说是按照命令在履行任务,倘若有任何一个背负的秘密泄漏出去,可能就会与这世界的所有势力为敌。假如这个善于社交的公爵,一时心血来潮而说溜了嘴——库法将会被逼入必须血染那名高贵黄金天使的局面。 前几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及犯罪组织「黎明戏兵团」的学院袭击,跨越了这些荒谬的难关后,才心想总算获得了片刻的安宁时,就陷入这种苦境——库法紧咬嘴唇,用有些不满的语调询问: 「……那么,作为封口的代价,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果然聪明!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好了——你看这个。」 他这么说,并从桌子抽屉里随意拿出来的物品是条项坠。那条项坠使用了斑纹模样的贝壳,从它梦幻般的乳白色光辉来看,应该是工艺师制作的一等品。 塞尔裘将项坠放在擦拭到宛如镜子一般的桌上,仰望库法的双眼。 「梵皮尔小弟,今年对弗兰德尔的政治而言是特别重要的一年。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王位交接吧。」 正是如此——席克萨尔公深深点头同意。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弗兰德尔的王宫。所谓的王宫,是指国王居住的城堡。 但诸事无常。姑且不论古代,现代的弗兰德尔并不存在血脉代代相传的「王族」。对民众而言,说到最高权威者,就是安杰尔、拉·摩尔,以及席克萨尔这三大骑士公爵家的人。 那么目前君临这座宫殿宝座的人物是何方神圣?要说民众仰慕为「国王陛下」,当作心灵依靠的都市代表者是谁——那正是被称为「巡王爵」的临时国王角色。 塞尔裘将手肘抵在桌上并双手交握,继续说道: 「王位是由骑士公爵家的当家轮流接任,因此『巡回的王之爵位』这层意义成了名称的由来。王爵被赋予评议会议长的职务,及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掌控都市的权限——只不过,当然也有枷锁。最大的限制就是任期。」 库法也维持笔直不动的姿势点点头,接着塞尔裘的话说下去。 「为了公平执行国政——直截了当地说,为了防止特定的公爵家独裁,巡王爵的任期规定为三年。而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女王陛下的任期即将在今年三月期满。然后——」 「没错!接下来总算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在拉·摩尔公退位的同时,将会诞生史上最年轻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国王陛下!」 「恭喜您。」 「谢谢。如果你能稍微面带微笑,我会很开心的。」 不巧的是,库法的笑容只会献给金发主人。他宛如雕像般维持端整的面无表情,将双手在背后交叉,再次询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该不会是想叫我担任庆祝宴会的干事吧?」 「不是啦。我想委托你的是更加重要的工作——噢,你用不着担心。这是再适合你不过——只有你才能胜任的工作。」 叮——塞尔裘用指尖弹开了精致的贝壳项坠。库法俯视桌上被弹到转向这边的那玩意儿,稍微蹙起眉头。 「这不是巡礼证吗?」 「你真清楚。没错,就算是公爵家的当家,也不可能白白拿到王冠。在那之前必须通过一个名叫『王之考验』的东西。」 「不过,那是所谓形式上的通过仪礼。我听说并不是多麻烦的内容吧?」 「照理说是那样……但感觉这次情势似乎不太妙。」 「您的意思是?」 公爵没有回答,从皮椅上站起身。 他绕过宽广的办公桌,来到库法面前。虽然席克萨尔公早已成年,但他的视线高度与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的库法相差不多。与青年伶俐的美貌成对比,公爵露出宛如春天般灿烂的笑容,同时将手放到库法肩上。 「梵皮尔小弟,你能代替我去死吗?」 「…………什么?」 lesson:1 ~叹息的桥梁~ 那名英俊青年将手肘抵在桌上,用深切表露出内心的声音这么说: 「我当然注意到了。无论是她的心意,抑或是让我内心焦虑不已的这种热度的真面目。出落成美人的那女孩,她的眼眸每天都对着我低语。」 青年将同僚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粗鲁地将玻璃杯放回桌上。 「就算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她跟我实在相差太多了。我只是平民出身的卑微骑士,她则是统治这国家的国王之女。我们俩结为连理这种事,就算陛下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神也不会允许的……」 青年醉得不省人事地趴倒在桌上,看不下去的同僚帮忙搓揉他的背部。这两人最后还是没有察觉到…… 他们所在的值班室门扉微微开启。 门外就伫立着一名穿着掩饰身分用长袍的少女。 而这个国家的公主,正因为跟青年同样的理由,流下悲伤的泪水———— 梅莉达啪一声地阖上书,将那本恋爱小说紧抱在胸前。 这里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梅莉达正躺在自己宅邸的床铺上,仰望着床顶篷。虽然洋装的裙子有些凌乱,但此刻四处不见会再三劝诫这点,还有针对读书姿势唠叨说教的家庭教师的身影。 就算造访他位于宅邸二楼半的私人房间,也只有莫名寂寥的静寂在等着吧。他从好几天前就不在梅莉达的宅邸里。 季节正值弗兰德尔四月第一周。春假将在下下周结束,梅莉达就读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新年度即将开始。等不及要升上二年级的梅莉达,当然打算利用这段假期,与家庭教师一起努力进行自主训练。 然而……上学期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结束,在校生目送敬爱的神华和克莉丝塔等三年级生从学院毕业后,一进入春假,库法便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在明年度的课程开始前的几星期,希望能获得休假—— 梅莉达虽是库法的主人,但并非直接的雇主。他的雇用契约是怎样的内容,只有老家发掘并派遣他来的人才知道。 所以梅莉达无法挽留他。「春假期间我也想每天都跟老师在一起」——无论她多么盼望,也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因为她忽然被迫体认到一件事。 自己与库法之间,难道不是只存在着家庭教师与学生这样的关连吗? 假如梅莉达因为某些理由被迫休学,卸下职务的他是否会干脆地离开宅邸,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能甚至不被允许称呼他「老师」吧…… 无法与他相见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仿佛要冻僵的不安如冰雪般在梅莉达的内心飘落,愈积愈厚。 「唉……老师。」 梅莉达翻了个身,将嘴唇贴到床单上。 仿佛要隐藏在温暖当中一般,小声地低喃了一句。 「库法……大人……」 「莉塔?」 「——哇呀!」 突然被人搭话,让梅莉达吓得在床上跳起。 她连忙转头一看,只见可爱的银发妖精爬到了床上。便服装扮的少女爬向前,毫不在乎上衣变皱,接着抱住梅莉达背后。 「你刚才叫了谁的名字?」 「我……我没有叫谁!我刚才在看书!」 梅莉达将恋爱小说放到枕头边,拍了拍封面吸引少女的注意力。爱丽丝与堂姐妹互相依偎,在床单上躺下,不经意地眺望著书本。 「是怎样的故事?」 「还不晓得。但目前看来——是个悲伤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跟男主角有好几个『差异』,所以两人无法轻易地结为连理……」 梅莉达仿佛在慰劳似的抚摸小说封面。她宛如说故事的人,声音中蕴含着感情。 「例如身分上的不同。女主角在她的国家是身分最高贵的一族,但男主角却是贫民窟出身,连身世也不确定。虽然男主角凭借优异的武术与聪明才智逐渐名闻遐迩,但死脑筋的人们怎样也不肯认同他。」 一幕鲜明的光景在梅莉达的脑海中复苏。 就是在学院大圣堂发生的事件原委。尽管洗清了嫌疑,但那伴随着莫大的惊叹残留在她的记忆里。突然闯入少女花园的小丑面具男,眺望着身穿暗色军服的青年与紧抓着青年的梅莉达,不客气地这么说: 『小心点啊。假如那是不被祝福的恋情,你也会像梅莉诺亚那样变得不幸喔——』 梅莉达的母亲,如今已故的梅莉诺亚·安杰尔,虽说是富翁,仍是平民出身。那样的她要与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安杰尔家的当家菲尔古斯结为连理,据说曾遭到相当荒谬的障碍阻扰。 然而她甚至跨越那些障碍,成功与菲尔古斯结为连理,这样的她在临终之际,对自己的人生有何感想?自己在那个魔法书打造出来的虚假法院里听见的,好几句侮辱亡母的话语,也令人不快地灼烧着梅莉达的内心。 梅莉达的目标是被选为骑兵团最顶尖的圣都亲卫队,成为这国家每个人都认同的安杰尔家之女。愿意担任梅莉达路标的人正是库法。但假如梅莉达按照期望,确立了自己拥有「公爵家血统」的立场,她无可取代的另一个愿望——与心上人编织的甜蜜未来,是否会更不可能实现呢? 思考逐渐陷入漩涡,梅莉达硬是摇了摇头。 「还……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年龄差距。这个女主角的年纪比男主角小很多呢。虽然女主角丝毫不在意,但男主角他……好像经常在苦恼是否可以将女主角当成『女孩子』来看。」 咚——梅莉达就这样摊开小说,趴到枕头上。幻想的云朵从她的金发中袅袅升起,膨胀成具体的形状。 举例来说,无论是梅莉达或爱丽丝,现在都穿着便服裙装躺在床上,模样一点也不淑女。当然库法在家的话,绝不会让他看到这么懒散的模样。梅莉达会打扮得更漂亮,整理好头发,也会做到举止端庄,因为必须让库法评价给人印象最好的自己才行。 但是,假如被他看到现在这种模样呢? 如果裙底风光诱惑了他的视线?如果衣衫不整地将胸口暴露在他眼前?毕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家教,虽然是不可抗力,但十三岁的无暇肌肤遭到他玷污的经验也是双手手指数不完。不过在那种时候,记忆中的他的反应是?曾满脸通红地感到害羞吗?还是被梅莉达稚嫩的魅力给迷住了——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那种情况极为罕见,他通常都是摆出——「真拿你没办法」的态度。 然后宛如年纪相差甚远的兄长一般,以傻眼的声音开始说教。 「小姐,我再三提醒过,小姐已经是就读上级学校的年纪,不能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幼年学校生。为了成为独当一面的淑女,必须从平常就绷紧神经——」 「我……我知道!老师总是这样,立刻就把我当成小孩看待!」 梅莉达绝对没有做出什么粗俗的举止。但不知何故,经常被库法看见自己丢脸的模样。不过那种时候,库法通常不会看梅莉达看到入迷。他只会一脸若无其事地阐述淑女的法则。 看到库法对自己这么不感兴趣,梅莉达也不禁觉得火大。 「请……请老师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喔!我明年也即将十四岁了。到时我跟老师就只差三岁而已。我很快就会追上老师,让老师无法再摆出那种无动于衷的表情!」 「这样子啊,不过我明年也即将满十八了。」 「啊呜!」 梅莉达仿佛被戳中穴道的小熊一般,惊吓得身体后仰,全身僵硬。 她一脸完全没想到这回事的表情。库法一本正经地双手交叉环胸。 「我会 悠哉地成长,所以请小姐尽量加快脚步,变成跟我一样的年纪喔。不知小姐何时会追上我呢?明年?后年?」 「呼咕~~~~~~……!」 小姐堆积着满腔无法反驳的话语,气呼呼地鼓起通红的脸颊。 梅莉达回想起与库法之间令人焦躁的一幕,慢吞吞地从枕头中抬起脸。于是亲爱的堂姐妹将她的脸颊紧贴到梅莉达的脸颊上,依偎在一起。 「没问题的。跟刚进入圣弗立戴斯威德就读时相比,莉塔变得可爱很多。我都这么说了,不会错的。那个木头人老师一定也很快就会注意到。」 「爱丽……呜呜。」 「所以要比现在更努力喔!我们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能够逐渐变成更有魅力的女孩子。我们两人一起对付爱硬撑的库法老师吧。」 爱丽丝用和平常一样的坚定态度,可靠地握紧拳头。 才这么心想,就只见她眺望着远方,仿佛在注视幻想般喃喃自语。 「这么一来,我和莉塔也能隔着库法老师成为一家人……明朗的家庭计划……大家都获得幸福……」 「咦?什么,什么意思?」 「目前还在计划阶段,你别在意。」 爱丽丝散发出仿佛策士般异常逼真的氛围,凛然地扬起眉毛。 她就这样躺在梅莉达身边,将额头贴向梅莉达磨蹭,说不定她也觉得很寂寞。两人仿佛小猫在嬉戏般,将双手绕到彼此背后。 春假期间,这个分家的堂姐妹会到梅莉达的宅邸留宿,是因为她的家庭教师也离开了宅邸。就跟对梅莉达而言的库法一样,据说担任爱丽丝家庭教师的萝赛蒂,也在春假期间请了假。据说简单地询问了原因后,得知她是要久违地回家乡一趟。 表面上是为了提高自主训练的效率,实际上则是为了填补离自己远去的心灵归宿,梅莉达与爱丽丝像这样在同一间宅邸度过休假,忽然感到寂寞时,就可以互相撒娇。 两人像这样以旁人看来怠惰到极点的模样躺在床上时,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房门早已经被打开,只见女仆装扮的少女一脸傻眼地站在那里。 「哎呀,两位还真是尽情地发懒呢。就算是放假,这样子真的好吗?两位都已经做完老师出的功课了吗?」 是宅邸的女仆长艾咪。梅莉达依然躺在床上,只抬起了头。 「早就做完喽,学院的作业也是。所以坦白说——我们很闲。」 「很闲,非常闲。」 「哎呀,该说两位真是勤奋吗——我带了好东西给这样的你们喔。」 「好东西?」 「是库法先生寄来的信件。」 梅莉达与爱丽丝仿佛发条玩具一般,猛然从床上跳下来。梅莉达不经意地整理衣服与头发,同时在比自己年长的女仆长面前,摆出架子并伸出手。 「让我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该说写了什么吗——感觉有些奇怪。里面没有信纸或留言卡片,在厚厚的信封当中——」 「别卖关子了,他到底寄了什么来呀!」 梅莉达忍不住大声询问时,从房门旁边蓦地冒出了三个女仆头饰。是艾咪的部下,女仆三人组。 「什么什么,库法先生写了情书?」 「这可不能错过呢。」 「也给我看看嘛~!」 「真是的,你们就爱凑热闹!」 艾咪不满地叹气,同时拿起放在银色托盘上的信封。 她将信封倒过来,只见一叠纸张豪迈地掉落。 少女的视线从六个方向窥探着散落在托盘上的那些纸张。 「这是什么?上面写着『特别观览席』……『优待券』……」 「刚好有六人份呢。好厉害,还有烫金。」 「这边的纸张又是不同种类呢。」 梅莉达从托盘上拿起一张纸,下意识举高,透过房间的灯光观看。 日期与时刻,还有车厢等级和「train」的文字,让她疑惑地蹙起眉头。 「列车车票……?」 ? ? ? 迎接新年度的弗兰德尔圣王区,今年预定有两个历史性活动。其中一个不用说,是史上最年轻的巡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的加冕典礼;另一个则是据说要配合他的加冕公开发表,集结了席克萨尔家全力的大发明——被称为「飞空艇」,在天空遨翔的飞行船落成纪念典礼。 据说那艘被命名为「春天号【primavera】」的神奇飞行船宛如剧场般巨大,同时又能在与小鸟并肩的高空自由地飞舞。不晓得是真是假,国民对此事的关注度非比寻常,预料今年的巡王爵加冕典礼会比往年更加拥挤混乱。圣王区紧急设置了入市限制,而民众聚集的王宫前广场为了避免因人潮拥挤而引发意外,则采用将场地细分成好几区的预约制。其中能最优雅地观赏典礼的一等座,听说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售罄。 若要以更高级的待遇观览典礼,只有身为都市最高权力者的骑士公爵家的人才办得到。据说他们会从被命名为「特别观览席」的专用空间,在相同高度见证巡王爵的表情,乃至一举手一投足。 假如将这种特别的贵宾席拿到拍卖会贩售,想必会有许多人砸下大笔金币和宝石争相抢购吧。 这样的座位却有六人份——无庸置疑地是为了梅莉达和艾咪这些在宅邸生活的少女特别准备的观览席吧。 「真不愧是库法先生呢!」 在前往车站的路面电车中,身穿旅行用的连身裙且拎着大型皮包的女仆,涨红着脸兴奋不已。虽然肩负作为两位小姐的监护人这项职责,但这次旅行她们也能尽情地放松一下。女仆完全是一副妙龄少女的表情,叽叽喳喳地互相炫耀着属于自己的票券。 「原本以为今年哪里都去不成了,没想到春假的最后居然有这样的礼物在等着!」 「这可不是普通的旅行,是超级豪华的旅行,饭店也是五星级!」 「而且不只是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也一起同行呢~!」 一名女仆伸手紧抱银发少女,被抱住的爱丽丝脸颊略微泛红。 「啊……啊呜……」 她挣脱女仆的拥抱,躲到艾咪背后。在摇晃的车厢里,年长的少女俯视紧抓着自己背后不放的稚嫩银发少女,恍然大悟地敲了敲手心。 「这么说来,爱丽丝小姐跟其他人没见过几次面呢。」 「……嗯。」 「各位请排成一列,一个一个向爱丽丝小姐打招呼吧。」 艾咪这么呼唤,于是三人优雅地端正姿势。她们散发出和蔼可亲的女仆氛围,从最旁边开始一个个向爱丽丝投以笑容。 「重新向您自我介绍,爱丽丝小姐,我叫麦菈。如果有任何伤脑筋的事情,请尽管跟我说哟。」 「我名叫妮采,今后请多关照。」 「我叫葛蕾丝~!今后请跟我和睦相处喔,爱丽丝小姐!」 看到最后一名女仆朝自己恭敬地敬礼,爱丽丝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 尽管她一只手抓着艾咪的裙子,仍礼貌地一鞠躬。 「……请多多指教。」 「「「好可爱~~~~~~!」」」 瞬间露出满面笑容的女仆从三个方向紧紧挟住爱丽丝。银发少女宛如人偶般,束手无策地被她们抚摸全身,同时依然面无表情地不停颤抖着。 「啊呜啊呜啊……」 「居然能照顾这么可爱的孩子!这似乎真的会是一趟最棒的旅行!」 「的确跟梅莉达小姐有些相似呢。真想让她们穿一样的衣服站在一起。」 「来拍照吧,拍照!机会难得,要多留下一些纪念!」 「你们真是的,就算是旅行,也兴奋过头了吧。」 抓着扶手的十三岁少女一脸傻眼地这么说道。身为女仆们主人的梅莉达,从容不迫地撩起头发,斜眼看向她们。 「怎么可以在电车里面吵吵闹闹的呢。身为淑女,必须从平常就绷紧神经才行哟!就算身上穿的不是女仆服装或学院的制服……」 女仆三人组深感意外似的互看彼此,将脸凑近。 「一收到票券,就说『能见到老师了!』然后着手熬夜准备行李的小姐讲这种话也没什么说服力呢……?」 「我看到那塞得鼓鼓的行李箱中,装满了打扮用的道具。」 「小姐甚至还写了剧本练习呢~我都听见喽。『小姐,每度过一天无法与你相见的日子,宛如星辰的恋慕之情就逐渐在我内心飘落,堆积成山。』、『老师,我也是,没有老师的拥抱,夜晚就寒冷到无法入眠』——」 「哇~!你们别说了啦!」 梅莉达慌张地乱挥手臂,于是女仆吐了吐舌头,各自移开视线。总算稍微恢复平静的路面电车中,银发的爱丽丝靠近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说着「真是够了」的堂姐妹身旁。 「……莉塔,你在担心什么吗?你一直一脸严肃地看着窗外。」 「该说是担心吗?我只是跟艾咪一样,觉得有点奇怪而已。虽然寄件人的确是老师,但一句留言也没有,实在有些奇怪。而且,老师是如何准备了这么昂贵的票券,又是抱着什么打算邀请我们前去的呢……」 「就算这样,还是要去?」 「所以才要去一探究竟呀。」 梅莉达这么说道时,电车铛铛铛地敲响钟声,缓缓地放慢速度。 少女们踏进月台,在那里等候着她们的是看不见前方的人潮。人数多到甚至让人有种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居民全部涌入了这里的错觉。正心想这些人该不会都是列车的乘客时,只见大部分的人连票也没拿,只从验票口前探出身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台目前停着一辆车体涂成深红的长距离卧铺列车。车前灯上方装设着牌子,刻印在上面的车体编号,跟梅莉达等人持有的票券一样。前方的火车头,中间是一等到二等的一般车厢,最后方则是整个包下来的贵宾车厢——人们朝最后方的车体聚集,频频挥手,看似热情地呼唤着什么。 充斥玻璃圆屋顶的热气,让梅莉达忍不住与爱丽丝搂着彼此,同时等候了一阵子。刚才离开圈子的艾咪,向卖报纸的小贩打听了原因后,回到众人身边。 「听说巡礼中的王爵大人,目前似乎在那辆列车上呢。」 「巡王爵……也就是说——」 「是塞尔裘·席克萨尔公——莎拉夏同学的兄长大人?」 梅莉达与爱丽丝在近距离互相注视后,将视线移回年长的女仆长身上。艾咪看来有些感慨良深,另一方面又有些伤脑筋似的将手心贴在脸颊上。 「得知王爵大人在巡礼途中会经过这城镇,听到消息的小镇居民蜂拥而至。那似乎正好跟我们要搭乘的列车是同一辆……看来在人减少前,暂时晚点上车比较好呢。」 此时一阵格外热烈的欢呼声掀起,盖住艾咪的话尾。旁观的群众仿佛要压扁车体似的试图聚集起来,几名身穿军服的骑士拼命阻止他们。 那大概是巡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的护卫队吧。蓄着八字胡,看似队长的中年骑士一边牵制狂热的观众,一边大声喊道: 「各位!冷静点!王爵正在此地!很快就会露面!各位别这么激动,以免吓到王爵!好了,快退后!」 在被吊胃口的观众的兴奋度飙到最高潮时,贵宾车厢的窗户总算往上拉开。宽敞的玻璃窗另一侧可以看见几名人影。梅莉达与爱丽丝竞相飞奔到挂钟台上,从人潮最后方眺望彼端。 「那位人物就是巡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公……?」 梅莉达不禁疑惑地蹙起眉头。 华丽且绚烂的服装确实很适合身为最高权威者的骑士公爵家。他戴着帽檐宽广的时髦帽子,厚实的花瓣和大型鸟羽毛增添着色彩。但也因此几乎看不见他的长相,只能勉强看出他爽朗的嘴角绷紧着。 他仿佛义务一般缓缓地举起手臂,朝聚集起来的观众挥手。主要从年轻女性群中发出甚至撼动圆屋顶的声援。 他那样的身影让梅莉达有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明明直到最近才跟他妹妹莎拉夏有些交流。 梅莉达转头想询问爱丽丝的意见,只见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地歪头疑惑的银发堂姐妹突然举起手臂,指向列车那边。 「你看,莉塔。在王爵大人对面的,是缪尔……同学。」 「咦?」 梅莉达连忙定睛一看,只见贵宾车厢的优雅沙发另一边,有着让人不禁会看入迷的 黑水晶光辉。而且旁边还有樱花秀发随风摇曳的莎拉夏身影。她们两人穿的都不是圣德特立修的制服,而是能够衬托王爵的便服打扮。 看到同样的光景,拥有同样安杰尔姓氏的堂姐妹互相对望。 「她们是来陪王爵巡礼的吗?」 「我们有一天也会获得那种职务吗?」 「实在无法想像呢——啊!」 瞬间。仿佛受到引力指引一般,梅莉达的视线与缪尔的视线互相交错,即使是这种距离也能清楚得知。她的嘴唇勾勒出成熟的微笑,无庸置疑地是朝梅莉达挥手。在心脏不禁小鹿乱撞的同时,前方的观众激动地鼓噪起来。 「那是现任女王陛下的爱女,『魔骑士』缪尔·拉·摩尔大人啊!」 「她刚才看着我露出微笑了!她是在对我挥手!」 「听你在瞎扯,她看的是我!啊,她美丽得让人难以置信居然比我年幼呢!」 梅莉达不满地抿紧嘴唇,然后走下钟台到地板上,姑且提出反驳。 「缪尔同学是对我露出微笑。」 背对这边的众多观众发出「啊!」的叹息声。贵宾车厢的车窗无情地关闭,深红的百叶帘阻断了视线。以时间来说,肯定连一分钟也不到。依依不舍的观众嘟哝着这次的王爵是否太缺乏服务精神,身穿军服的警备队大声地试图赶走他们。 「好啦,时间到了!王爵大人十分忙碌!必须启程继续巡礼!」 「各位客人,请多体谅!这样会造成其他乘客的困扰!」 还有大量站务员出来协助,拼命地试图整理前所未有的超级混乱人潮。他们设法将在列车启动前坚持不肯移动的人群推到一边,辟出一条通往验票口的道路。 「也有要搭车的乘客!持有车票的客人优先!已经没有现场贩售票了!好了,请离开月台!请小心别受伤了!」 「两位小姐,我们走吧。」 听到艾咪的声音,梅莉达猛然回过神来,一行人提着行李从较空旷的前方车厢慌忙地搭上列车。车票被「啪」一声地打了个洞后,梅莉达与爱丽丝将票收到便服口袋里。 「这也是库法老师准备的惊喜?」 「天晓得呢?」 姐妹俩呵呵地互相微笑时,长距离卧铺列车吹响尖锐的汽笛声。 宛如迷雾般的蒸气充斥月台,列车拖着几百人的视线,缓缓驶动起来。引擎的驱动声响让身体从脚边微微抖动。 随即加快速度的铁盒从玻璃圆屋顶中飞奔而出,横越尖塔街道,然后随着高架轨道的指引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启程。 灼烧视野的提灯光芒,祝福着梅莉达等人的前途。 lesson:2 ~必然的旅行者~ 「话说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王爵大人要进行巡礼呢?」 女仆之一的葛蕾丝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询问。虽然她擅长劳力工作且十分可靠,但即使面对主人有时也会忘记使用敬语这点,算是美中不足的小缺点吧。 六人在包厢座位上面对面坐着,位于正中央前进方向的梅莉达,瞄了一下爱丽丝向她示意后,回答葛蕾丝的疑问。 「王爵的巡礼有各种意义。像是为了让所有国民认识新国王陛下,及让王爵回顾自己统治的国家;此外虽然只是形式,但也必须通过让大家认同为国王的考验哟。」 「考验?」 「就是搜寻圣石与圣剑呢。」 另一名女仆妮采接话。她是个散发文静氛围的少女,爱书成痴的读书家。她也经常借自己推荐的书给梅莉达。 妮采淡淡地向同僚解说大概是从情报志上得到的知识。 「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王爵必须亲手准备让自己成为国王,象征着守护国家的圣剑,圣剑素材就是『四大圣石』。将圣石嵌入一流铁匠打造的名剑,那就会成为圣剑,之后在加冕典礼向那把圣剑宣誓,便会正式被认同为国王。」 「搜寻圣石与圣剑的行为,一般被称为巡礼。」 女仆组的开心果麦菈竖起食指,她看来像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实则深思熟虑。 「只有这件事不能命令家臣去做。王爵大人必须亲自走遍弗兰德尔,寻找圣剑。尤其是都市外部的下层居住区,公爵家的当家很少会下去那里。而王爵大人会经过的地方都会轰动一时呢——就像刚才那样。」 「大家都拼命地想看未来的国王陛下一眼呢。」 梅莉达以复杂的声音这么低喃,面向窗外。 安杰尔家的现任当家是梅莉达的父亲菲尔古斯。换言之,迟早会轮到他坐上这国家的王座。不过,要说对他的印象会因此有怎样的变化,梅莉达并不是很清楚。她只觉得父亲好像会变得更遥不可及。 虽然应该不是察觉到梅莉达这样的心境,但坐在左边的艾咪温柔地梳理梅莉达的金发。她的家族代代都是安杰尔家的佣人,从懂事时开始就以专属女仆身分服侍梅莉达,对梅莉达而言,艾咪就像姐姐一样。 「王爵大人接着要前往何处呢?居然能与王爵大人搭乘同一辆车,真巧呢。」 「真巧……」 坐在对面的爱丽丝小声地重复,缓缓地摸索起口袋。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拿出来的列车车票,以慎重的声音低喃: 「……车票有指定日期与时间。我们会搭乘这辆车,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库法小弟刻意这么安排,让我们能与王爵大人见面?应该是你想太多了吧~」 葛蕾丝不当一回事地一笑置之,将手臂绕到爱丽丝纤细的肩膀上。 「而且要真是那样,首先得知道王爵大人何时会经过哪里才行吧,是不是?」 「毕竟没有连巡礼路线都公开……呢。」 「要是那么做,会引起更不得了的骚动呢。」 「可能是骑兵团的人告诉他的?」 麦菈提出这样的可能性,少女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喃喃自语起来: 「……这么说来,库法先生隶属哪个部队呀?」 「我想应该是圣王区某处的吧……天晓得呢?」 「我不懂军务,所以没问过他呢。」 「小姐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看到女仆们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梅莉达连忙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 话说出口之后,梅莉达重新产生自觉,她低头望向纤细的大腿。 「我……对老师之前的工作一无所知。也没请老师告诉我休假期间的联络方式……咦……?」 梅莉达不知不觉地发出震惊的声音。 将近一年内的时间每天一起生活,无论早晚都注视着他的身影,梅莉达一直以为关于他的事情自己几乎都知道。就像自己对他抱持超越主从关系的感情般,梅莉达十分安心地认为两人之间已经缔结无人能拆散的羁绊。 ——难道那只不过是幻想吗?他一从眼前不见人影,梅莉达内心的确信便在眨眼间变成脆弱虚幻的东西。假如他就这样再也不回来宅邸,自己甚至无法追逐他不是吗? 我到目前为止,一直在这种模糊不清的迷雾里寻求他的身影吗? 「老……老师……」 身体急遽变得冰冷,梅莉达紧抱自己的肩膀。真怨恨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悠哉地等待库法回来的自己。为何能毫不怀疑地认为库法一定会回来呢?为什么在道别的时候,没有更仔细地先问清楚原因呢? 他离开宅邸,说不定是去见梅莉达不认识的恋人。说不定会浮现出在家庭教师的工作中绝不会展露的笑容。 构成库法的所有要素,并不是只有梅莉达认识的他而已——………… 「莉塔,你还好吗……?」 爱丽丝担心突然陷入沉默的梅莉达,从对面伸出了手。就在她用稚嫩的手指安慰着梅莉达冰冷僵硬的手指时…… 「喂,那个……是什么啊?」 「快看啊!在窗外!」 一般车厢的乘客突然骚动起来。周围的人们起身离席,紧贴在一边的窗户上。梅莉达等六人也跟着将脸面向那边。是艾咪坐的窗户边。 构成弗兰德尔的二十五个街区【坎贝尔】,收纳在隔绝夜晚咒力的提灯里,存在于遥远的超高度。扭曲的支柱从耸立在都市中枢的巨大迷宫——毕布利亚哥德伸展而出,其前端部分支撑着街区。 当然,在离地面几千公尺高这种让人感觉快昏倒的空间,也布满连接街区与街区的高架轨道群。在轨道上行驶的列车,远看就宛如在空中遨翔一般。这座黄金桥梁据说拥有与弗兰德尔建立同样悠久的历史,除了负责维修的人员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以肉身踏入这座桥梁—— 但是此刻,乘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的窗外,有一只「蝙蝠」正在与列车相同的高度飞行。「蝙蝠」以惊人的气势从背后喷出闪耀着白光的烟雾,同时与列车并肩前行。那身影慢慢变大,轮廓变得清晰,穿戴在他身上的金属反射光芒,犀利的眼眸在护目镜底下发出凶狠光芒的瞬间——某个乘客大叫出声。 「是……是人类!有人类在空中飞行啊!」 梅莉达也能清楚地看见。畅行无阻地在空中奔驰,追逐列车的是身穿奇妙「铠甲」的人类男性。他从背面散发出大量蒸气,靠那股气势宛如炮弹一般加速的身影,简直就像不祥的流星。 「不只一个人,有一大群啊!」 年轻男人这么说,飞奔到车厢反方向的窗边。那边也有复数「蝙蝠」拖曳着白色蒸气,在漆黑天空中发出轰隆声响,同时逐渐靠近列车。乍看之下能确认到的数量,合计也已经超过十人了吧。 「这……这是什么表演活动吗……?」 艾咪没什么自信地这么低喃时,梅莉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与列车并肩前行的黑蝙蝠之一,缓缓地这边伸出手臂。 一看见他手臂前端闪耀着枪口的光芒,车厢内只有梅莉达与爱丽丝反应过来。 「「快趴下!」」 两人这么大喊的同时,抓住位于各自两边的女仆,将她们拉倒到座位底下。 紧接着。车厢的窗户伴随着嘈杂的枪击声响被射穿。玻璃闪耀地四处飞散,响起震耳欲聋的哀号。被卷入冲击的乘客互相挤压倒落。看到鲜血流过地板,梅莉达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还来不及喘息,黑蝙蝠本身就入侵到 列车里头。他们顺着飞翔的气势冲向窗户,轻盈地采取护身倒法后一跃而起——是群熟练的战士。 他们用头盔和护目镜遮盖住脸部,来历不明。他们在梅莉达与爱丽丝屏气凝神注视的前方,环顾了车厢里头一圈。确认没有出现死伤者——当然不可能是这样,他们立刻一脸焦躁地大叫。 「是一般车厢!」 「目标在最后方!动作快!」 入侵车厢的八人动作流畅地兵分两路。其中四人再次从窗户跳到车顶上,另外四人则直接在车厢内飞奔而过,前往后方车厢。粗暴的脚步声横跨梅莉达等人所在的包厢座位旁。 「这是怎么回事?」 通往后方车厢的门扉开启,身穿军服的几名骑士飞奔而至。位于前头的是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车站阻挡了观众,蓄着八字胡的男性。 他一看到一般车厢的惨况,立即率先拔出了军刀。 「列车强盗吗?究竟是从哪里潜入的!」 黑蝙蝠没有回答,各自俐落地拔出武器,是从不曾见过的形状。具备机械性构造,刀身一瞬间滑动了起来,随即喷出猛烈的蒸气。 那宛如龙之呼气的蒸气,却并非玛那的火焰。警备队长发出怒吼。 「他们并非玛那能力者!驱散他们!」 「「「遵命!」」」 应声的年轻骑士走上前。他们从全身解放出玛那,用常人甚至无法以肉眼捕捉的速度挥动剑。但前头的黑蝙蝠准确地挡住了那熟练的剑术。虽然身体能力略逊一筹,但能借由丰富的战斗经验预测攻势。 在那之后,发展出让人更怀疑起自己眼睛的光景。一般认为被迫陷入刀刃交锋姿势的黑蝙蝠,理当会顺势被压制住。玛那能力者与非玛那能力者、缠绕着玛那的武器与一般的武器相较之下,存在着钻石与薄冰般的差距。黑蝙蝠的机械剑也霹哩地产生龟裂。 但随后没多久。从机械剑内侧响起了野兽般的驱动声,又再次冒出猛烈的蒸气。那一瞬间,梅莉达看见了有奇妙的东西嵌入滑动的刀身内侧。是散发出激烈光芒,粗暴地被削出来的石柱——结晶。 那究竟是什么?更猛烈的冲击吹飞了片段的疑问。黑蝙蝠居然才将骑士的豪腕反推回去,又顺势敲断了骑士的军刀。被敲断的剑有一半刺进天花板,玛那的火焰空虚地被风吹熄。 「呜……呜哇!」 然后年轻骑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作梦也没想到身为玛那能力者不断钻研的自己,竟然会败给连贵族都不是的盗贼吧。 骑士只能一脸震惊地仰望对方,拎着超常机械剑的黑蝙蝠走到他面前。 「这是必要的牺牲——要阻挡的话,就去死吧。」 「噫……!」 黑蝙蝠挥起剑时,随后跟上的骑士接二连三地扑向他。但结果仍然一样。每当机械剑响起野兽般的咆哮,玛那能力者理应以压倒性优势为傲的武器,便从中间被断成两半,飞向远方。 「怎……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阻止他!快阻止他!」 蓄着八字胡的警备队长口沫横飞地大吼大叫。但同伴的数量愈来愈少。最终所有骑士被打倒在地,黑蝙蝠之一走近被留到最后的警备队长。 他随意挥出反手拳,打向中年男性的鼻头。黑蝙蝠将剑指向喷出鼻血倒地的警备队长面前,命令背后的同伴。 「我有事情要问这家伙,你们先走吧。」 了解——这么简洁回应的三人拔出同样的机械剑,飞奔到后方车厢。 梅莉达趴在包厢座位当中,同时先确认女仆并没有受伤。然后,就在她下定决心打算挺身而出时,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爱丽丝面色凝重地蹙紧眉头,同时连连摇头。 对了。无论是她或自己,此刻都没有武器! 压根没想到会被卷进这种状况,梅莉达与爱丽丝将爱用的模拟剑放在宅邸里。不,追根究柢,就算有武器,还是学生的自己等人也不晓得能办到什么。担任王爵警卫队的骑士无庸置疑地是骑兵团的精锐吧。能够轻易压制他们,甚至并非玛那能力者的这群黑蝙蝠,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黑蝙蝠将剑对准流着鼻血的警备队长,冷酷地问道。 「你最好谨慎且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你知道多少?」 「你……你……你说什么……?」 「你被委任负责王爵的警卫,应该有什么理由吧?那家伙跟你说了多少事情?他有向你们叙述自己的展望吗……?」 「注……注意你的用词,粗俗之辈!王爵的期望是排除你们这种异端!守护弗兰德尔的安宁!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那么——关于春天号呢?」 不光是警备队长,就在梅莉达和爱丽丝也对敌人的意图蹙起眉头时。 后方的车门吹飞,铁片四散的同时,黑蝙蝠之一翻滚了过来。刚才先走一步的三人当中,剩余两人也慌张地飞奔回来,架起武器。 「是王爵!不好对付……!」 原本在威胁警备队长的黑蝙蝠,也迅速地将剑尖转向。 有个穿着礼服的人影,从变成通风处的后方车门缓缓现身。跟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车站远看时一样,几乎遮盖住面貌的华丽帽子也依然不变。但看到他毫无破绽的站姿那瞬间,一种直觉闪过梅莉达的脑海。 「那个人是……」 梅莉达不禁转头看向爱丽丝,她也同样露出察觉到什么的表情,两人四目交接。 王爵让礼服衣摆随风摇曳,迈出步伐,一步、两步。黑蝙蝠集团绷紧全身神经,从头盔底下迸出气势。 「喝啊——!」 砰——两人强烈地让地板震动,发动突击。论身体能力比不上玛那能力者,但他们拥有非常神奇的机械剑。穿戴在全身的铠甲喷射出宛如龙一般的气息,黑蝙蝠的肉体猛然加速起来。 但王爵以更快的速度轻易动了起来。他宛如迅雷般地拔出武器,像反击似的横扫第一人,收刀时顺势劈开第二人的手臂。第一击是用刀背砍。包括一开始翻滚过来的敌人在内,他似乎有手下留情,避免杀掉他们。 看似队长的黑蝙蝠,尽管无意识地往后退,仍同时呼吁同伴: 「别……别惊慌失措!我们有『仙馔密酒【ambrosia】』的庇护!」 不过,就连这样的呼吁也为时已晚。在惯用手受伤的第二人弄掉武器的同时,从刀鞘里拔出来的刀身纵横自如地攻击敌人。全身遭到刀背殴打,第二人没一会儿就倒落在地板上。 灯光犀利地反射在王爵手握的漆黑刀上。 「……怪物!」 黑蝙蝠队长立刻试图采取下个对策。换言之,他领悟到从正面进攻是打不赢的,而打算抓人质。他瞬间扫视车厢内,立刻将视线停留在一旁的包厢座位上。 他似乎是判断小孩子比较有用,朝梅莉达与爱丽丝伸出手。安杰尔姐妹立刻试图解放玛那,在那之前刮起了一阵黑色暴风。立刻插进双方之间的王爵,仿佛威吓似的挥刀横扫。 「别碰她们。」 「可恶……!」 他迫不得已挥动的机械剑勾到王爵的帽子。只见花瓣飘落,鸟羽毛碎裂,帽子高高飞舞到天花板。从帽子底下现身的闪亮黑发,让梅莉达发出掺杂着惊叹与感慨的呐喊。 「库法老师!」 他任凭风玩弄的黑发点缀细长的眼眸,同时轻舞飞扬着。他身穿的礼服给人一种与平常潇洒稳重的军服截然不同的印象,且将爱用的黑刀摆在腰部,狠狠地瞪着敌人。黑蝙蝠一边举起机械剑,一边颤抖地往后退 。 「怎……怎么可能!不是塞尔裘·席克萨尔……居然是冒牌货!」 黑蝙蝠步履蹒跚,一脸混乱地后退两三步。但随后有什么东西泼到他后脑勺上。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水滴飞溅到黑蝙蝠的全身。 「你……你竟敢……把我家老爷……!把我们难得的家族旅行搞砸……!」 是头上流着血的一名女乘客,勇敢地将水壶摔向黑蝙蝠。虽然感觉那完全是种无谋的行动,但黑蝙蝠却表现出乎梅莉达预料的反应。 「……可恶,失算了!」 他俯视整个湿透的全身,不知为何宛如脱兔般飞奔而出。他全神贯注地扑向窗户,顺势逃到车外。 目瞪口呆地目送黑蝙蝠离开后,梅莉达猛然紧抓住眼前的背影不放。 「老……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那身打扮是……!」 但还不能放心。随后响起像是冲撞事故的轰隆声响,激烈的震动摇晃车厢内。原本勉强要站起身的乘客都一齐跌落在地板上。 「小姐们请留在这里,不要移动。」 库法淡淡地这么告知后,推了推梅莉达的肩膀,将她压回包厢座位上。然后他自己一脚踩在玻璃被弄破的窗框上,以后翻上杠的诀窍轻快地跳到外面。 以绝妙的平衡感往上跳的库法,在行驶中的列车顶上着地。他重新拔出黑刀的同时,几抹绚烂的蒸气带伴随着爆炸声从前后左右一拥而上。 「那就是王爵吗?开枪!开枪!」 似乎连容貌也无法辨认的黑蝙蝠,从四面八方不顾一切地将枪口对准这边,开枪射击。库法俐落地一蹬地板,穿越枪林弹雨,以完美的轨迹挥刀一闪。他用刀身斜向弹开从正面飞来的子弹,反弹到后方的黑蝙蝠身上。那一发跳弹伴随火花分毫不差地直接命中,敌人呈螺旋状旋转,下降坠落。 「杀掉他!无论如何都要解决他!」 其中一人似乎是急于立功,只见他拔出机械装置的短剑冲了过来。不过,在超近距离下,他不可能比得过库法的反射神经与攻击速度。突击列车的黑蝙蝠在车顶上与库法交错,顺势飞过之后——爆裂飞散。 他穿戴在全身的铠甲洒落着机械碎片,身体遭到蒸气与火焰灼烧,同时坠落到几千公尺远的地上。剩余的黑蝙蝠畏缩地拉开距离。 紧接着,一个漆黑身影从遥远的天上飞来,垂直地穿过列车旁边。同时响起轰隆声响与一阵冲击。随后是遮盖住库法视野的猛烈蒸气。 「这群蠢蛋!仔细看清楚敌人的战斗方式!」 宛如猛禽类般发动一击的,是同样身穿飞行铠甲的黑蝙蝠。她以女性的声音怒斥周围后,从背面喷射出惊人的大量蒸气,同时急速上升。 她在飞过时又挥出一闪。列车的支架伴随着金属声响弹开,与铁轨摩擦,迸出仿佛会灼伤眼睛的火花。上升到充分的高度后,女性蝙蝠再次发动突击。宛如从天上射出的弓箭一般,瞬间的闪光穿过列车旁。 库法好几次试图迎击,但抓不到时机,踩了个空。从急速降落换成急速上升,丝毫不给反击空隙的一击脱离,空中战的熟练度远胜于其他袭击者。照这样下去,列车可能会被逼入无法行驶的困境。 库法瞬间做出判断,他收起刀,喷射出爆发性的苍蓝火焰。 「『拔刀术——…………」 在拔刀的同时,超过数十的玛那刀刃伴随着坚硬的斩击声响扩散开来。 「『空葬莲华』!」 锐利发亮的苍蓝火焰以库法为起点,呈放射状飞散。那些火焰直接命中描绘着乱七八糟的轨道在半空中飞舞的黑蝙蝠,将好几个人一起击落。那是巨大的苍蓝烟火膨胀起来,连锁性地引发深红爆炎的光景—— 其中一记玛那刀强袭女性黑蝙蝠。但她挥动手上拿的机械矛,解放出不输给库法的高压力玛那。被抵销的火焰瞬间在半空中熄灭。 「别碍事,影武者!」 女性黑蝙蝠从护目镜底下发出怒吼,瞬间将打乱队伍的属下统率起来。那是经过磨练的统率力与忠诚心。全身湿透的黑蝙蝠借用同伴的肩膀,从敌阵当中飞了出来。是刚才入侵列车那群家伙的幸存者。 「小姐!那家伙并不是塞尔裘·席克萨尔。是冒牌货!」 「我知道!暂且先撤退吧,各位!」 女子的号令让黑蝙蝠一齐喷射出闪耀的蒸气。他们在半空中滑行后退,三五成群地飞向铁轨另一端。缺乏追击手段的库法,只能从列车上目送他们离开。 一直殿后压阵的女性黑蝙蝠,最后转头看向这边。即使隔着护目镜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灼热般的怒气贯穿库法。 「你迟早会后悔的!别忘记了,我们才是正义!」 她从背面喷出龙之气息,急速地飞往上空。她仿佛威吓似的在列车上头盘旋,没多久后与部下同样飞离到天空的彼端。 库法目送她离去,直到那身影变得像豆子一样小,才总算收起了黑刀。 他俯视外壳损伤严重的列车,回想车厢内的惨状,蹙起眉头。 「……将无辜的乘客牵扯进来在先,还自称是正义吗?」 他凝视自身的黑刀,缅怀渗入其中的众多鲜血。 「我们没有正义可言。只有生存或死亡。」 库法刻骨铭心似的低喃,转过身去,礼服衣摆随风摇曳。 ? ? ? 「你说暗杀巡王爵的计划……?」 几星期前。在王宫的办公桌前,塞尔裘·席克萨尔对不禁露出惊讶表情的库法点了点头。他悠然地横跨室内,用宛如演员一般有抑扬顿挫的美声叙述。 「正确来说,应该说是暗杀我吧。到目前为止,也有过几次那样的征兆,但他们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真是一群学不乖的家伙呢。」 「那些所谓的刺客,究竟是……」 「是席克萨尔分家那一派——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年轻公爵对不禁哑口无言的库法露出隐隐散发着哀愁的笑容。 「也就是说成天忙于权力斗争的,不是只有安杰尔家而已。」 「……换言之,他们想杀掉身为席克萨尔家现任当家的你,借此将王爵之冠变成分家的东西吗……?」 「大概是那样吧。总不可能在公开场合直接质问他们。」 公爵若无其事的态度,让库法大口叹出一直闷着的气息。 「……所以才会叫我担任巡礼中的影武者是吗?」 「你真是聪明。没错,他们到目前为止暗杀失败了好几次,正觉得不耐烦。他们知道等我登上巡王爵的宝座就为时已晚了,因此一定会在巡礼过程中发动最后的攻势。而且是用相当强硬的手段——但考虑到席克萨尔家的将来,或者该说为了弗兰德尔的将来着想,那样的行为实在不能说是聪明的选择。你知道为什么吗?」 库法迅速地动脑思索,于是公爵像是要捷足先登一般开口说道: 「梵皮尔小弟。你听说过身为人类天敌的夜之眷属【蓝坎斯洛普】也分成好几个派阀的事情吗?『现在立刻进攻歼灭人类吧』、『不,应该慎重行事』、『反倒应该让少数人生存下来比较好吧』、『别管人类了,反正他们不过是风中残烛』……我们的弗兰德尔虽然也没资格说别人,但蓝坎斯洛普的社会也绝非团结一致的喔。」 不知为何,公爵看来有些开心地津津乐道,挥动食指。 「王爵的巡礼蕴含好几层意义。为了增广见闻,为了让国民认同,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为了让国内外认知到弗兰德尔的国力万无一失。假如演变成最重要的王爵在这个巡礼过程中遭到杀害的状况 ,可能会给此刻也在伺机侵略的蓝坎斯洛普强硬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我不打算插嘴干涉战斗的胜负结果,但至少可以肯定弗兰德尔的国民中会出现大量牺牲者吧。」 库法沉重地点了点头。想到在这个被夜晚封闭的世界中,弗兰德尔被逼入绝境的状况,我们可没空在这时起什么内讧。 关于这点,塞尔裘似乎也持相同意见,尽管他感到有趣似的扬起嘴唇,细长的眼眸仍闪过犀利的光芒。 「分家那群家伙可能巴不得早点杀掉我,但现在应该避免那么做。对吧?」 「所以才要我当替身吗……」 「就是这么回事。倘若根本没有要杀害的对象,他们也不得不收手。」 年轻公爵抖动肩膀呵呵笑着,库法对他提出最后的疑虑。 「但要是那么做,在巡礼期间,身为正牌王爵的您也无法明目张胆地配备护卫。不能说完全没有风险吧。」 「用不着担心我喔,因为我有非常优秀的『警犬』。」 公爵用神秘的微笑一边回避问题,同时竖起食指比向库法这边。 「问题还是在于『影武者』这边。这个任务不能交给一般骑士。需要能轻易击退袭击者的强度,也需要能骗过民众的演技力。此外身高体格要与我相似,且是个能够信任的人物——要符合这些条件,我只能想到一个人选。」 塞尔裘再次回到库法面前,从相同高度的视线将手心放在库法肩膀上。 「我们应该能成为好友吧。你愿意接受我的请求吗?白夜的死神小弟。」 对于从爽朗笑容底下渗出宛如泥泞般恶意的他,库法能回应的话语只有一句。 ? ? ?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被委托担任席克萨尔公的影武者。」 库法省略重点的说明,让金发与银发天使甚至无法点头回应,只能陷入沉默。 在击退黑蝙蝠袭击者,总算恢复平静的长距离卧铺列车里,他们目前正在列车最后面的包租车厢。库法趁着混乱,将两名公爵家千金带到原本应该由警备队严密防守的这个场所。 梅莉达轻咬嘴唇后,与坐在隔壁的爱丽丝紧握着手。 「就算再怎么想要王冠,居然企图杀害堂兄弟,这实在是……」 「哎呀。充满血腥的权力斗争,不是很常见的故事【主题】吗?」 像是在看好戏似的这么说的,是拉·摩尔家的千金,与梅莉达同年的缪尔·拉·摩尔。她以仿佛女演员般的优雅动作跷起二郎腿,妖艳地笑着。 「我听说爱丽丝家的奥赛萝女士也曾对梅莉达做很过分的事呢?——不过最近好像比较安分了。」 「那是…………」 梅莉达说不出话,于是第四名公爵家千金挺身探向桌上。 「对不起,梅莉达同学。明明是席克萨尔家的问题,哥哥却把库法老师卷入……」 「没……没关系的!又不是莎拉夏同学的错……」 那么是谁的错呢?梅莉达不晓得盘旋在单薄胸口内的焦躁该向何处发泄才好,再度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陷入沉默。 贵宾车厢设置了豪华的休息室,两张沙发隔着长桌面对面。王爵等人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车站向民众挥手的房间,碰巧就是这里。缪尔与莎拉夏挟着正中间的库法坐在其中一边的沙发上,梅莉达与爱丽丝姐妹则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为什么库法身旁的不是自己呢?这种无可奈何的感情闪过梅莉达的胸口。 库法身上并非平常的军服,而是穿着假扮成塞尔裘·席克萨尔的高贵礼服。大概是因为室内没有其他人影,帽子一直是拿下来的状态。但经过刚才那场骚动,说不定一般乘客也知道王爵的真面目了。 库法将帽子放在腿上,碎裂的羽毛装饰让他蹙起眉头。 「原本并不是会苦战到这种地步的任务。虽说是席克萨尔家的人,但大半是并非玛那能力者的佣人。无论是袭击方法或规模,理应都完全在预测范围内——但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搬出『仙馔密酒』。」 「老师,敌人使用的那个奇妙的装备是什么呢?」 梅莉达抬起头,试图透过提出疑问来转换心情。库法将帽子放在桌上,取而代之地从地板拿起粗糙的金属块。那不是别的,正是从俘虏到的黑蝙蝠身上没收的飞行铠甲,以及机械装置的剑。 「所谓的仙馔密酒,就是将『ar』压缩到极限,加以结晶化的燃料。这些装备的动力炉中,灌满了丰富的仙馔密酒。」 「说到ar……」 「就是照耀都市的提灯光芒……也就是被称为『太阳之血』的液体燃料。散发出让我们这些生物能保持身心健全,还有植物生长不可或缺的光辉,无庸置疑地是弗兰德尔的生命线。一般认为我们能力者的火焰,也跟这个太阳之血是同质的东西。」 库法拿起机械剑确认构造后,慎重地滑动算是刀身的部分。刚才那场袭击时也曾目睹到的,石柱的耀眼光芒照亮休息室。 「然后,将太阳之血的神圣力压缩到极限的东西,就是这个仙馔密酒结晶。这个在液化的同时会以猛烈的速度蒸发,那股压力会产生出庞大的动力能源。而且像这样被迫启动的兵器,会散发出跟太阳之血同样的神性……!作为跟玛那并列的对抗蓝坎斯洛普的手段,在发明当时备受瞩目,但遗憾的是,这个仙馔密酒有三个致命性的缺点。」 「三个缺点?」 「一个是装备的耐久性。」 库法再次滑动刀身,隔绝结晶激烈的光辉。他慎重地将机械剑放在桌上,用犀利的视线眺望四名公爵家千金。 「正因会产生出非比寻常的压力,利用这点的兵器也需要有相符的耐久性能。光是一条配管产生龟裂,都很有可能连锁性地引起大爆炸——还有另一个缺点就是『水』。」 「水?」 「仙馔密酒会过度跟水产生反应,散发出极为夸张的高热。而且这些装备为了给排气,有时会让汽缸来回移动吧。那一瞬间仙馔密酒会裸露在外……那恐怕是为了小型化的必要措施,但这样一来,在雨中的运用等等会变成自杀行为吧。」 梅莉达回顾在车内的战斗。突击部队那个看似队长的黑蝙蝠,最后只是被泼了水壶的水,就慌忙地打算逃跑。也就是说他无法在全身湿透的状态下继续战斗吧。 库法点了点头,用仿佛能撼动人心的低沉声音更进一步告知: 「还有最后一个致命性的缺点——仙馔密酒在制造方法上,会消耗数量庞大的太阳之血。换言之,就是会让理应守护都市的灯光枯竭相对的量……有一说是每精制一个仙馔密酒,弗兰德尔的寿命就会缩短一年。」 「一……一年份的太阳之血……」 「结果这成了反对派的致胜关键,现在研究已经遭到冻结,被命名为『仙馔密酒之锁』的这种技术,被指定成最大级的禁忌。」 梅莉达看见讲完漫长台词的库法,「呼」一声地微微叹了口气。他看向爱丽丝,用仿佛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声音开口询问: 「爱丽丝小姐,萝赛蒂小姐她怎么了吗?一般车厢里好像没看见她的身影……」 「萝赛老师正在休假中。她说要『返乡』。」 「噢。这么说来,她曾一副苦瓜脸地说过……家人寄了信给她呢。」 「……」 梅莉达敏感地察觉到一脸事不关己的家庭教师,略微失望地垂下了肩膀。即使平常总是在吵嘴,但著名的「一代侯爵」萝赛蒂,是少数能与库法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果现在这个瞬间,她能在现场的话——不晓得能成为库法多可靠的支柱。 梅莉达无意识地握紧拳头,用力咬了咬嘴唇。难以言喻的焦躁感在内心盘旋时,位于后方的休息室大门喀嚓一声地打开。 接着听见的是踩踏地毯的复数脚步声,以及用女性用词讲话的男性声音。 「慢着慢着,冒牌王爵大人,突然就发生了意外不是吗!」 梅莉达与爱丽丝回头一看,忍不住吓到肩膀僵硬起来。 虽然觉得这样很失礼,但那人就是如此奇特。亮晶晶的长裤与高领的礼服衬衫,点缀脖子的装饰品异常地刺激眼睛;高挑的身材有着略像女性的小蛮腰,加上五官深邃的容貌,更显得不真实。那男人就像激进的时尚设计师用喝醉的脑袋作出的假人。 他用漂亮的模特儿台步不客气地走近之后,一脸无趣似的一瞥忍不住僵硬地互相依偎的安杰尔姐妹。 「……小鬼头又变多了。是学校的朋友还什么吗?照这样下去,人家的舞台就要变成小孩子的游艺会啦。」 看来他似乎没注意到梅莉达她们是地位高贵的人。那挖苦人的说法让姐妹俩不禁火大地蹙起眉头,于是坐在对面的缪尔开口搭话了。 「两位,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以圣王区为据点活动的剧团,德比剧团的团长先生喔。还有团员兼负责服饰、化妆师的露西尔小姐与莱拉小姐。」 「「你们好~」」 跟随在团长身旁的两名少女,以如出一辙的声音与动作朝这边挥手。从那非常相似的容貌来看,说不定是双胞胎。褐色肌肤与风格有些独特的民族风衣裳打扮,果然还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但远比团长更人性化且友善。 梅莉达轻轻地点头回应,同时不由得提出疑问。 「为……为什么王爵一行人会跟剧团的人员……?」 「因为王爵的巡礼会变成戏剧。」 莎拉夏这么回答。因为哥哥的关系,将这么多人牵扯进来,果然让她感到有些愧疚的样子。 「因为不是所有国民都能看到王爵的身影,所以按照惯例,巡礼会有剧团人员以说书人身分同行,尽可能将事实原封不动地改编成戏剧。直到三年后的王位更替为止,会重新公演好几次,据说每年都以惊人的动员数为傲呢。」 「然后,这次被选为光荣说书人的,就是我们德比剧团——虽然是冒牌货的巡礼。」 团长像是在炫耀似的说道,不客气地抓起库法的头发。是因为女性化的印象较为强烈吗?梅莉达不禁从喉咙发出「啊」一声。 「原本雀跃地以为能将美丽的塞拉大人的身影化为戏剧,结果却是这副德行。嗳,你要怎么解决我这种热情的落差?为什么偏偏是今年呀?啊,还是说因为这会是冒牌货的巡礼,才挑上我们这种无关紧要的剧团呢?」 「席克萨尔公说他非常仰赖德比先生等人……」 「我个人不是很喜欢黑发呢~而且你又很少笑,跟塞拉大人的形象相差太多了。你懂吗?你的行动明明会变成塞拉大人的行动,但这样子丝毫无法让人涌现灵感呀!」 「我会改进。」 梅莉达代替冷静沉着的库法火冒三丈起来。就在梅莉达想说些什么反驳时,快嘴的团长「啊」了一声,松开了手。 「你这么懒散没关系吗?跟打从一开始就被迫大失所望的我们不同,直到途中都被蒙骗的家伙会怎么想呢——终于穿帮了呢。」 粗暴的脚步声与团长的话尾重叠,逼近休息室。连门也不敲就撞开门的,是鼻头贴着纱布的中年警备队长。 他一边用军靴弄脏地毯,一边逼近桌子,视线扫过坐在沙发上的四名少女、露出冰冷眼神的德比团长,最后看向穿着王爵礼服的黑发青年。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这么大声怒吼,但没有任何人回答。在郁闷的气氛当中,队长继续说道: 「我们托古罗尼队听说是担任王爵的护卫而来的。但王爵人在何处?究竟有谁注意到塞尔裘·席克萨尔公并非正牌这件事?」 他依序眺望位于休息室的人们,但每个人都只是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身为妹妹的莎拉夏小姐不可能没听说吧。负责监察的缪尔小姐,您当然也知情吧——那么,你们是什么人?」 他试探感觉明显走错地方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也不等她们回答,就大动作地点头。 「带了漂亮的小姐进来,以为自己在赏花是吧。这表示你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护卫是吗?还真会享福啊!德比修女,你们知道这次的事情吗?」 「知道哟。」 「原来如此!」 队长夸张地摊开手臂。简直就像站在舞台上一般,表现出他的惊讶。 「也就是只有我们警备队没听说这件事。也就是我们毫不知情地被迫帮冒牌货抬轿啊!哈哈,想必十分滑稽吧!」 「托古罗尼队长。」 看不下去的库法勇敢地发言,承受中年骑士充满敌意的视线。 「对于之前没能告知一事深感抱歉。我们需要战力。」 「倘若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很高,真希望你能事先告知!托你的福,本队受害严重!名誉扫地,一无所获。被迫进行了一场无所作为的战斗!」 「咦——请等一下。应该有将俘虏交给你们看守吧?」 队长像马一样从鼻子发出哼声,用自暴自弃的气势唾弃地说: 「他们已经死了。自杀了!似乎是事先服了毒药。还真是了不起的忠诚心啊。袭击者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啊!」 「……我不得不说还不清楚。」 「那怎么可能!你在隐瞒什么!为何只有我们什么也没听说!」 「据席克萨尔公所说——要欺骗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人。」 「我们被骗得很彻底啊!你觉得很愉快吗?冒牌王爵!」 托古罗尼扭曲嘴唇,转过身去。库法以不屈不挠的精神叫住他。 「请留步,队长,您要上哪……」 「敌人也知道王爵是影武者这件事了。既然如此,真正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公就危险了。我们托古罗尼队会在下个车站下车寻找王爵。寻找真正的王爵!」 「等……等……等……等一下,那样不行呀!」 惊慌失措的是德比团长。他比手划脚地挽留队长。 「就说这趟巡礼会变成戏剧呀!要是护卫中途跑掉,根本让人笑不出来吧!该怎么解释这种矛盾才好呀?」 托古罗尼隔着肩膀转过头来,一脸麻烦似的从鼻子发出哼声。 「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别在那个舞台上提到托古罗尼之名!」 「太薄情了吧!慢点,等一下嘛!我的舞台会……!」 队长无视苦苦恳求的声音,迈出步伐,发出像是在嘲讽的声响用力摔门。 愤恨难消的脚步声逐渐远离,奢华的休息室里只剩郁闷的气氛。打破寂静的是德比团长尖锐的声音。 「又是意外!我的计划都乱七八糟了啦!」 「十分抱歉,德比先生。都怪我力量不足……」 「追加!总之要追加演员啦!这~~么空虚的成员怎么可能是王爵一行人呢!你想让我成为全弗兰德尔的笑柄吗?」 他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闹,以骇人的美貌逼近库法。 「你好歹是骑兵团的骑士吧?请部队派几个人来支援你呀!」 「……十分抱歉,我不能说明我方的内情。」 「啊~!既然这样,就从宅邸拉佣人还什么过来!是贵族的话,应该能办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吧!总之只有人数也好,得凑齐才行——」 「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举目无亲。」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德比将食指比向库法,毫不客气地大放厥词。库法端正的表情宛如冰块一般面不改色,但梅莉达并不晓得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没有同伴可以帮你,也没有家人,你这样真的是贵族吗?」 「因为我是玛那能力者,所以在立场上算是贵族。」 「你隶属的部队是哪里呀?既然被吩咐担任塞拉大人的影武者,想必是很了不起的家世吧!」 「没没无闻……您可以这么认为也无妨。」 「那不就只是单纯的黑衣人吗!」 找不到空档插嘴的莎拉夏,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试图发言。 「德……德比先生。侮辱他不太……」 「没有魅力的小鬼闪一边去!」 被狠狠地大声喝叱,莎拉夏不禁反射性地闭上嘴。感觉那实在不是该对公爵家千金所说的话,但德比也气愤到丧失理智。 德比身体后仰,双手交叉环胸,仿佛要将所有不满发泄出来一般扭曲嘴唇。 「虽然我不是队长先生,但我也差不多要怀疑起你了。如果你希望我们协助,就提出证据吧,一个就行了。看你是要公开家名,或是公开隶属部队,还是带自己人过来!怎样,办得到吗?你办不到对吧!」 「我来!」 仿佛要炸裂开来的呐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梅莉达像要踢飞沙发似的站在沙发上。室内的所有人各自变了脸色,视线集中在少女高贵的金发上。梅莉达的眼角余光瞄到,理应一直保持冷静的青年眼眸首次微微瞪大起来。 「小姐……?」 在库法的低喃传入某人耳里之前,梅莉达高声踩响脚步。她像要放松似的张开原本不停颤抖着的拳头,将指尖贴到单薄的胸膛上。 她承受所有人的视线,回瞪团长的眼神,在深红眼眸中寄宿着火焰—— 她用宏亮的声音这么放话: 「我是老师的——是库法大人的随从【女仆】!是他的家人!」 lesson:3 ~从星星之间的车窗~ 「啊~啊。明明是难得的旅行,却得在这里跟小姐们分头行动吗?」 有四名下车走到月台上的少女,面对着深红色长距离卧铺列车。她们是在梅莉达的宅邸工作的女仆,各自拎着大型旅行包。 她们眺望着受损严重醒目的车身,慌张地四处奔波的站务员和骑兵团骑士的喧闹声传入耳中。负责带领大家的艾咪露出忧郁的眼神,开口说道: 「……小姐们果然命运多舛呢。这也没办法。虽然担心,但我们能替她们做的事情很少……从以前就老是感到懊悔呢。」 葛蕾丝「砰」一声地拍了拍年长的艾咪背后,刻意发出开朗的声音。 「反正都说了可以在中途会合,我们就自己悠哉地一边观光,一边以圣王区为目标吧!而且换个角度来想,这说不定是个机会。搞不好下次见面时,小姐与库法小弟的距离就咻咻~!地缩短喽!」 「库法先生也在一起的话,小姐一定不要紧的。」 妮采简洁地这么说道,其他人爽朗地笑了笑。艾咪也淡淡地回以微笑,尽管如此,还是有种怎样也无法抹去的预感让她蹙起眉头。 「但这次反倒比较担心库法先生呢……为什么他会穿着王爵大人的衣裳呢?」 她没有特别针对谁地这么低喃,拉回视线。 虽然没时间好好交谈,但慌忙地从一般车厢将梅莉达与爱丽丝带走的他,给人一种一反常态,被逼入绝境的印象。在宅邸工作的他因为是唯一的男丁,艾咪等四人也经常忍不住会依赖他。但库法总是游刃有余地回应女性的各种任性要求,所以艾咪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见过他叫苦的模样。 他其实也只是个跟自己相差没几岁的男孩子,却总是自己在受到他的扶持。身为女仆长,我也还有得学呢……艾咪按住额头。 「等库法先生跟小姐一起回来,得帮他们泡杯温暖的可可亚才行。」 在她说出微小决心的同时,深红色长距离卧铺列车响起高昂的汽笛声。 包括艾咪等人在内的一般乘客不用说,不知为何连王爵的警卫队都突然在这个车站下了列车。仅有在最后方的贵宾车厢载着王爵与少数几人—— 列车再次动了起来。 ? ? ? 喀铛——在回荡着规律振动声的一间客房中,梅莉达掀起身上穿的连身洋装。她一边祈祷希望尽可能不要变皱,一边将洋装塞入行李箱的同时,有人朝她裸露出来的白皙背后搭话。 「刚才对不起喔~我们家的团长【修女】感觉很差劲。」 位于狭窄室内的是梅莉达与爱丽丝,还有帮忙她们换衣服的德比剧团的露西尔和莱拉。褐色双胞胎从服饰箱里拿出裙子和背心,甚至还拿出女仆头饰和泡泡袖这些装饰品,以熟练的动作开始帮安杰尔姐妹穿戴。 梅莉达一边穿上有满满褶边的女用衬衫,同时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修女』?」 「就是我们家的团长。剧团的成员都叫他修女。我们这些团员都是被蓝坎斯洛普夺走家人的孤儿,是修女收留并养大我们的。」 双胞胎动作俐落地帮忙换衣服,同时用不是很在意的语调说道。十三岁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不晓得该回答什么才好,只能面面相觑。 不知是为了接续对话,还是为了团长的名誉,莱拉开朗地笑了笑。 「他是个非常重情义的人喔。但是,该说正因为这样吗?其实我们德比剧团,目前正陷入相当不妙的状况呢。」 「……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个叫亚莉亚的孩子,原本是我们剧团的偶像,但她受了伤。是在前往下层的公演中受伤的。她暂时无法站上舞台,德比剧团的人气跟着暴跌……亚莉亚的治疗费也要一笔不小的金额,修女为此感到很头痛呢。」 所以说——另一位双胞胎露西尔,用如出一辙的声音与动作接着说道: 「这次的巡礼是个机会呢。只要能成功演出戏剧,就能唤回之前离开的客人。可以恢复德比剧团的名声,可以治好亚莉亚的身体,大家又能一起表演——这种奇迹不会出现第二次。修女原本也充满干劲地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但像这样干劲十足地来到现场一看……王爵大人的旅程其实是假的,不是吗?」 双胞胎互相对望,稍微露出苦笑。 「就算听说原因,好像还是有无法划分开的部分。团长很重视我们,因此更难以接受。所以说他绝对不是当真在讲你们主人的坏话喔!求求你们,可以原谅他吗?」 「莱拉小姐等人深爱着团长先生呢。」 「那当然喽。如果是为了修女和剧团的大家,我什么都愿意做。」 双胞胎露出并非演技的满面笑容,让梅莉达说不出话来。 老实说,看到心上人和朋友莎拉夏当面遭到侮辱,梅莉达才是无法那么轻易地划分开来的人。不过,莱拉她们似乎也不期盼只是嘴上说说的回答,她们在最后轻轻整理裙摆后,表情灿烂地站起身来。 「——很好,尺寸刚刚好!哎呀,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果然是正确的呢!」 梅莉达与爱丽丝仿佛镜子一样确认彼此的模样,试着转了一圈。 她们隐瞒身分,假装是库法的佣人,为了贯彻那信念【style】,打扮成女仆的模样。话虽如此,但能借到的是剧团制作的舞台装。裙子偏短,胸口也能看见肤色,比艾咪她们平常穿的女仆服要来得华丽许多。 爱丽丝撩起使用了大量褶边的裙子,陈述她直率的感想。 「好重。」 「这还真不妙呢,可爱到犯罪了呢。」 「两人一组这点更不妙呢。这需要展示用的橱窗呢。」 「还需要附加马匹呢。」 「要马匹呢。很不妙呢。」 「很不妙。」 梅莉达斜眼看了一下念念有词地打起奇怪算盘的双胞胎,悄悄地将嘴唇凑近堂姐妹耳边。 「嗳,爱丽,没必要连你都跟着隐瞒身分吧?」 「你要怎么说明呢?我们很自然地被当成姐妹了喔?」 「唔……」 美丽的容貌十分相似的两人,加上距离感很近,经常被误认为是真正的姐妹。就算扣除这点,两人也是穿着同样风格的连身裙洋装,一直紧握彼此双手。就算说其中一人是公爵家千金,另一人则是女仆,也丝毫没有可信度吧。 爱丽丝仿佛想说「所以这也没办法」似的,挺起单薄的胸膛。 「如果莉塔是女仆,我也只能扮成女仆了。实在是没办法,才会担任库法老师的女仆。无论什么命令都会听从,因为实在是没办法。」 「……为什么你好像有点高兴?」 「没那回事。只是没办法而已。」 爱丽丝始终冷淡地用若无其事的表情这么说道,并连连点了好几次头。 「能不能请你们重新考虑一下呢…………」 库法将手肘靠在休息室的桌上,正深刻地感到苦恼。在等待的期间,他一直是这个调调,王爵华丽辉煌的礼服反倒衬托出空虚感。 一旁的缪尔倚靠在沙发扶手上,用指尖妖艳地抚摸库法的肩膀。 「你死心吧,库法老师。我也认为这是最理想的角色。」 「我居然让梅莉达小姐她们……虽说是演戏,但我让她们当佣人这种事……」 「你摆出这种态度的话,马上就会穿帮喽?老师。」 她顺势将嘴唇凑近青年耳边,「呼」一声地轻轻吹了口气。虽然是公爵家千金不该有的下流动作,但她本人似乎对库法的反应深感兴趣。打从巡礼开始之后,她一直看准没 人注意的时候,像这样缩短与库法的距离。 贵宾车厢的豪华休息室中,目前只有三个人的身影。身为影武者的库法、负责监察的缪尔,还有依旧一脸过意不去似的缩起肩膀的莎拉夏。梅莉达与爱丽丝跟剧团的双胞胎一起去换衣服,德比修女则留下「这随从跟你真相配呢!」这句挖苦的话后,便躲到展望室里头。 无论自己怎么接近,库法都不会做出有趣的反应,因此缪尔一脸无趣地缩回上半身。就书上写的知识来看,据说男孩子喜欢异性主动的接触。明明如此,但不管自己做什么,库法都毫无反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或许是弄错方法了?还是说该不会——自己毫无魅力? 那是不可能的——缪尔立刻靠公爵家的自尊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追根究柢,明明是你将梅莉达她们拉到这边来的吧。」 「这……那真的是没有办法。」 库法也像是试图重振精神一般,缓缓抬起头来。 「在刚才的袭击中,敌人也目击到我庇护小姐们的场面。敌人应该也预测到我跟小姐们有特别的关系吧。不过,我无法从巡礼中脱身……」 「也就是说为了保护两人的安全,只能让她们跟着参加巡礼呢。」 缪尔看来有些无聊地这么说道,用手托着脸颊。 ——特别的关系呀。 她悄悄地这么低喃时,坐在沙发上的另一名美少女垂下了头。 「啊呜……情况好像愈来愈严重了……」 「莎拉夏小姐,请振作起来。事情已经不光是席克萨尔家的问题了。」 库法绷紧神经,用正经的语调说道。要是自己变得软弱,年幼的少女会更觉得不安。他重新做好觉悟,认知到自己是一行人的支柱。 库法优雅地露出微笑,用平稳的眼神看向泪眼汪汪的樱花少女。 「我会代替席克萨尔公完美地完成这趟巡礼,梅莉达小姐她们也会从旁协助吧。而且,以她们两人的角度来看——能在这里与莎拉夏小姐等人会合,说不定反倒很幸运。」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小姐她们——能跟莎拉夏小姐们一起旅行,似乎非常开心。」 这时,休息室的门喀嚓一声地打开了。库法也跟莎拉夏、缪尔同时转头一看,自觉到好不容易稳固的决心又动摇了起来。 「让你们久等了~!」 用雀跃不已的声音来到房间的,是非常惹人怜爱的十三岁女仆姐妹。看到轻轻摇摆的裙子与宛如尾巴一样长的缎带蝴蝶结,异性【库法】不用说,就连同性的内心也不禁被融化。缪尔眼睛发亮地从沙发上跳下来。 「哎呀哎呀!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很适合这身打扮呢!」 「嘿……嘿嘿!谢谢!」 「十分惹人怜爱……装饰品也很多,非常华丽……!」 「很重。每动一下就摇来晃去。莎拉夏也可以试穿看看。」 「咦?不……不行啦,我穿起来……!」 ——小姐们,被说佣人的衣服穿起来很适合,不可以感到高兴。 库法勉强将忠告留在内心,同时露出雕像般的面无表情,走近吱吱喳喳地围住女仆服的少女。 「露西尔小姐跟莱拉小姐呢?」 「啊,她们两人说要去安抚团长先生,前去展望室那边了。」 「这样子啊。」 库法用视线确认门窗是否关紧,再次对除了自己等人以外没有别人一事感到安心,同时立刻在女仆服少女的脚边单膝跪地。 「能不能请你们重新考虑一下呢……」 「咦!」 「库法老师,你又回到一开始喽。」 「啊!——我居然会这么糊涂。」 猛然回过神来的库法,摇了摇头站起身。梅莉达从家庭教师胸口的位置抬头仰望,窥探他纠葛的表情。 「那个,老师……该不会是我不适合这身打扮吧……?」 震惊到呼吸困难的库法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他缓缓将手心伸向梅莉达的双颊,然后捏起那至高无上的棉花糖,搓搓揉揉,拉拉扯扯,一边享受那感触,同时尽情玩弄。 「因为很适合我才伤脑筋啊,可爱无比的小姐?」 「呼呀——你做什喵呀~!」 「好,好。那么,既然库法老师也允许了——立刻来特训吧。」 缪尔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不光是库法,连她的挚友莎拉夏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缪,特训是指什么?」 「当然是女仆的特训喽。现在的梅莉达她们只是穿上女仆服,根本不晓得佣人是怎样的职业。假如要以王爵一行人的身分参加巡礼,应该先学会最起码的心理准备吧?」 「——这话也有道理。」 库法啪一声地用手心拍打自己的两颊。那罕见的动作让金发学生惊讶得瞠大了眼。 身穿王爵衣裳的库法恢复到平常的状态,用像在宅邸后院上课的态度竖起食指。 「小姐们,你们做好觉悟了吗?从现在开始,要请两位学习作为贵族的佣人,应具备的基础技术与知识。公爵家出身的两位有时会感到屈辱也说不定。如果要打消念头——就趁现在喔?」 「正合我意!」 完全如家庭教师所预测的,金发天使充满干劲地握紧双手拳头。 「你以为我是谁呢?我可是每天不断跨越老师课程的头号弟子喔?而且……服……服侍老师根本不是什么屈辱!」 「我可能会感到屈辱就是了。」 爱丽丝始终维持冷淡的态度,这么说道。 「但我是『一代侯爵』的头号弟子。在这里放弃的话,会有损萝赛老师的名声。」 「很好。」 库法将指尖贴在挺立的鼻梁上。从微笑底下散发出让人脊背发凉的压力,不习惯这种气氛的莎拉夏与缪尔吓得抽动了一下肩膀。 首次目睹到这光景的她们,将会沉痛地感受到,库法在宅邸被称为「残暴教师」的原因吧—— 库法宛如恶魔一般露出微笑,开口说道: 「那么,我们开始吧。」 ? ? ? 「没……没想到随从的工作这么辛苦……!」 要不了多久时间,女仆打扮的小姐就这么叫苦连天了。库法无情地对将手靠在沙发扶手上,全身瘫软无力的姐妹拍打着手。 「谁说你们可以休息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必须整理出像样的外观才行。好啦,再来一次!」 「是~……」 「……魔鬼。」 爱丽丝小声地说着库法坏话,同时拿起大约二十页左右的薄薄图画书。她将那本书放在头上,从桌子上拿起托盘。托盘上放着三个玻璃杯。 在这种状态下挺直背,准备前进。休息室的地板上散落着许多玩具和布偶,仿佛在说「赶快绊到脚吧」一般,好整以暇地等候着稚嫩的银发女仆。 「不可以看脚边和玻璃杯。也要留意别弄掉书本。看看你,一步也没有前进喔——别畏畏缩缩的!就凭那种模样,可是会被主人嘲笑的。」 「唔咕咕……唔……啊!」 列车喀铛地用力晃动了一下,图画书从银色短发上滑落。在书本掉落到地板上前,库法的手心啪一声地捞起书本。 青年用图画书的书角拍打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还有得学哩。」 「唔唔唔,唔咕~……」 「可是老师,这个还挺困难的喔。」 就连缪尔和莎拉夏也跟着 想让图画书安分地待在头上。但摇来晃去,重心不稳的图画书每次都从光泽亮丽的秀发上滑落。 「啊呜!呜……忍不住就会看向头顶呢。」 「重点在平衡感——梅莉达小姐这边怎么样呢?」 桌子旁边可以看见瞪着范本照片看的金发女仆身影。她将五人份的餐具以完全相同的配置,排放到各自的餐桌位置上。她在最后仔细地与照片对照之后……表情明朗起来,将脸转向这边。 「老师,我完成了!」 「我看看……」 库法将身体凑近自信满满的梅莉达,大略确认一下餐具的配置。过没几秒后。对于一脸渴望获得称赞的表情的小姐,库法和蔼地露出微笑。 「根本不像话。」 「咦~~!」 「并不是只要按照顺序排放就行了。用来当范本的照片上应该有确实标明数字吧。就连盘子和酒杯、叉子和汤匙的距离都要完美地……」 库法的双手咻咻咻地,用仿佛机械的流畅度略微调整餐具的位置。飞奔到餐桌旁的缪尔,拉开卷尺测量。 「……骗人的吧?以公厘单位来看也完美无缺……!」 「重点在平衡感。」 一直气鼓鼓的爱丽丝「哒哒哒」地踩响地板。那是总是一脸满不在乎的她很少表现出来,仿佛任性孩子般的动作。 「这种事根本非人力所及,没有人能办到。」 呼——库法刻意地叹了口气,缓缓将图画书放到头上。他稍微弯下身,从爱丽丝手中接过托盘后,灵活地转了一圈。可怕的是图画书的书角丝毫没有晃动。 别说脚边了,他甚至没看手边,就这样挺直高挑身材迈出步伐。他的鞋尖完全没踢到布偶的手,玻璃杯的水也是一滴不漏。他毫不在乎列车的晃动,从角落横跨到另一个角落,「叽」地踩响鞋子,转过身来。 「办不到什么?」 「「「好厉害~!」」」 梅莉达、莎拉夏与缪尔如出一辙地眼神发亮,只有爱丽丝兀自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库法不禁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将图画书从头顶拿下来。 「其实我库法为了担任小姐的家庭教师,取得了管家检定一级的资格。」 「管家检定!」 「有这种东西……!」 「没什么,只是略有心得罢了。」 老师好厉害~少女都一副着迷的模样,库法也一反常态地有些得意。总觉得无法接受的爱丽丝眉头蹙得愈来愈紧,随后她冷不防地将食指用力比向青年的脸。 「真狡猾。明明总是对我们说教,但老师一点也没有学好。」 「我……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吗……」 「如果我们必须有女仆的样子才行——」 爱丽丝用逼真的面无表情逼近,仿佛告死天使一般宣告: 「库法老师应该也必须有主人的样子才行。」 「唔咕……」 「哎呀,这意见十分合理呢。」 缪尔将手心贴在脸颊上,梅莉达也理所当然地挺身向前。 「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老师的态度跟平常一样的话,马上就会穿帮的!」 「……就算你们这么说,我也不晓得该改善什么地方。」 「首先应该是称呼方式吧?」 莎拉夏含蓄地提出意见,库法的视线让她将身体缩得更小。 「啊呜……那个,我觉得称呼『小姐』什么的,不太像王爵的风格……」 「老师,请你试着直呼我们的名字吧!」 来吧——梅莉达涨红了脸,满怀期待地等候。虽然库法已经觉得好像要晕眩了,但这也是为了顺利达成任务,而且也是为了守护梅莉达的生命与自己的立场。从家庭教师转为王爵的库法做好觉悟,俯视金发的十三岁少女。 「…………梅……梅……梅……梅莉达。」 瞬间,仿佛有一股桃色电流窜过身体一般,梅莉达的全身颤动起来。 「——是的,主人!」 「……爱……爱丽丝。」 「什么事,主人?」 「………………」 靠钢铁般的精神撑了仅仅五秒钟后,库法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请责备我…………」 「为什么呀?」 「库法老师,请振作一点!」 看到和平常不同,遭受打击的完美教师,金色与樱花色的公主拼命摇晃他的双肩。缪尔一边把玩黑水晶秀发,同时用轻松的声音断言: 「库法老师缺乏的是『主人的虐待狂气质』呢。」 「虐待狂气质……是指?」 「『你们是我的东西。要服从我的命令。不准顶嘴,以为我是谁啊』——说得极端一点就是这种『被服侍者的心态』。必须请老师习惯这种使唤梅莉达她们,让她们屈服的立场。」 库法感到一阵晕眩——相对于当真快昏倒过去的库法,梅莉达则是愈来愈感动,全身颤抖不停的样子。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开心呢?只见她率先出声呼唤。 「老师,我想被老师使唤!我想成为老师的东西!」 「请重新考虑清楚,小姐。不可以随意讲出那样的话……!」 「啊——」 喀锵——响起了玻璃杯的声响。转头一看,只见爱丽丝再次挑战端托盘,那是从她手边滑落的玻璃杯被地毯接住的声响。 瞬间,宛如小恶魔一般眼神发亮的缪尔,咻一声地绕到库法背后。 「这是个好机会,库法老师。出丑的女仆需要的不是说教,而是惩罚!对于迷糊的女仆,主人要给予严~厉的惩罚!」 「要我惩罚爱丽丝小姐……?」 「哎呀哎呀,真是个不乖的女仆。竟然弄湿了地毯啊。」 缪尔突然变成中性的语调,开始模仿库法的声音。虽然是连没落剧团也会大吃一惊的三流演技,但更令人惊讶的是爱丽丝也跟着她演起来吧。爱丽丝走到库法面前,沮丧地垂下头。 「……对不起。」 「为了避免你重蹈覆辙,让我这个主人来惩罚你一下吧。首先把裙子掀起来,让我看看你可爱的小裤裤吧?」 「…………」 虽然这要求非常荒谬,但爱丽丝并没有走下舞台。她甚至完美演出犹豫的动作。她脸颊泛红,移开视线,指尖同时撩起了裙子下摆。耀眼的大腿与条纹花样的内裤裸露出来,内裤紧贴着的胯下紧紧缩起。 「……变态。」 她有些怨恨似的含泪的眼眶,贯穿了库法的心脏。就在那煽情的姿态让库法忍不住移开视线时,有人递出一枝质感高级的羽毛笔,贴向青年的柳眉。 「来,老师。进行惩罚的时间到了。用这枝羽毛笔挑逗搔痒女仆敏感的部位吧。直到将忠诚心灌输到那稚嫩的身体内为止……」 「恕……恕难从命。」 「真是的!既然这样,就让我来示范给你看吧!」 缪尔不耐烦似的从库法背后跳出来,在一直撩起裙子的女仆面前跪下。她高举羽毛笔光滑的笔尖,舔了舔嘴唇后,沿着大腿内侧缓缓往上描。爱丽丝表现出明显的反应。 「呀啊……!」 爱丽丝的膝盖一软,仰倒到地毯上。缪尔趁机覆盖在她身上,拉开她的双脚,将羽毛笔尖探入。缪尔以纤细的力道四处搔痒着爱丽丝的身体,从大腿内侧到鼠蹊部,还有与内裤之间危险的缝隙。爱丽丝一边抽动着身体,一边满脸通红地发出娇喘。 「呼啊!请……请原谅我,主人……噫……那……那里……不行!」 「哎呀哎呀,真是个没规矩的女仆。对主人的说话方式也没学过是吗?」 缪尔让右手宛如宫廷画家一般舞动,左手同时又拿出另一枝羽毛笔,让笔滑入女仆服的胸口。肌肤直接遭到敏感的刺激,让爱丽丝从后仰的喉咙发出「噫咕!」的声音。女用衬衫好几次从内侧变形,让库法的脑海中浮现她挺立的樱桃被柔软的羽毛波浪玩弄的光景。 「噫……呀啊啊啊!……嗯……嗯嗯!」 仿佛被注入电流一样,爱丽丝的脚尖跳了起来。原本卡在前端的皮鞋掉落到地板上,与此同时,女仆的全身也整个瘫软无力。爱丽丝疲惫地垂下双手,金色姐妹悲痛地飞奔到她身旁。 「爱……爱丽,振作点!女……女仆之路居然如此艰辛……!」 「哎呀,这才刚开始喔!那个残暴教师会这样就原谅你吗?」 缪尔收起二刀流的羽毛笔,「呼」一声地朝笔尖吹气。 爱丽丝大口喘着气,同时抬起上半身,按住凌乱的女仆服。 「如果是库法老——残暴教师不可能就这样了事。就算我们羞耻到要昏过去,他也肯定会用那残暴的微笑继续进行残暴的课程。」 「啊呜,不会吧!要是每天遭到这种对待,会变成老师的东西呀!」 「像那样慢慢地将身心奉献出去,就是一流女仆的必经之路呢……真令人感慨万千呀。」 「……小姐们,你们玩得很开心啊?」 「「「呜!」」」 虽然慢了些,但库法总算注意到这点,于是少女们显而易见地抽动了一下肩膀。「咳咳!」差点被她们的步调牵着走的库法大声地咳了两声,勉强挽回家庭教师的颜面。 库法竖起食指,刻意发出充满威严的声音。 「看来小姐们似乎不够认真,所以在这边先向小姐们说明身为随从最重要的心态吧。请小姐们在那边排成一列——莎拉夏小姐也是。」 「咦?我……我应该没做任何坏事吧——」 「不准顶嘴。」 「是……是的!」 库法发挥出今天最强烈的虐待狂气质,于是泪眼汪汪的莎拉夏惊吓得抽动了一下肩膀。恶作剧太过火的其他成员也垂头丧气地按照家庭教师的意思行动。爱丽丝拍了拍有些衣衫不整的胸口和裙子下摆,将衣服弄整齐。 库法满意地点了点头,用双手食指碰触着嘴唇两端。 「今天的课程中,小姐们忘记的东西就是这个——笑容。」 「笑容?」 「身为随从,应时常保持从容的态度。如果服侍自己的人一直皱着眉头,或是以心浮气躁的动作来来回回,主人也会感到不安吧。『自己是否不受欢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件?』要是让主人思考起这种事,就没资格当随从。」 「所以才要面带笑容……」 少女们暧昧地低喃,互相对望。仿佛把对方当成镜子一般,捏起自己的脸颊,扬起嘴角,挤出不自然到极点的笑容。 「微……微笑~……」、「欸嘿!」、「呵呵。」、「耶!」 「我就觉得你们会这么做,但不是这样。」 库法直截了当地这么说道,让天使停止互瞪大会。 「不是这样子,而是用更——放松的气氛。」 库法这么说道,同时用极为自然的动作柔和地露出笑容。四名少女的眼眸瞬间陶醉起来。只有缪尔慌张地用力摇了摇头。 泰然自若——仿佛在体现这句话一般,青年将手心贴在胸膛上。 「『我很从容。享受着目前的工作。所以请您也放心地休息』——这就是所谓的『服务精神』呢。」 「服务精神……」 「还有另一个不能忘记的心态,就是随从绝对不可以轻视自己。」 库法向前踏出一步,将手伸向梅莉达的衣领。他调整歪掉的缎带位置,仔细地梳理头发。虽然衣服完全相反,但那身影正是平常服侍年幼公爵家千金的万能家庭教师。 「举例来说,假设有个贵妇装扮得奢华无比,在她身旁待命的管家却穿着便宜又松垮的西装,会丢脸的是主人吧。随从为了衬托主人,不能轻忽提升自己这件事。还有随从愈是优秀,主人也会重新审视自己,想当个『够格让人服侍的存在』……像这样成为彼此的好镜子,可以说是十分理想的主从关系。」 「成为够格让人服侍的自己……」 似乎有什么教训令她挂心,只见梅莉达用微弱的声音这么悄悄低喃。十三岁的小姐感到很耀眼似的眯细双眼,抬头仰望库法,刻骨铭心似的说: 「这点我非常清楚……」 「是这样吗?」 说是这么说,但库法自己也还难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公爵家佣人。开始服侍梅莉达的这一年来,也不时会听到质疑库法来历的声音。就像梅莉达想证明自己拥有公爵家血统一般,库法也有许多必须学习的事物。 ——叩叩,有人敲了后方的门扉。 「有你的信哟,王爵大人。」 拿着一叠纸张前来的,正是对库法持否定态度的剧团主人德比修女。他将一大叠信封放到桌上后,仿佛事情已经办完一般地转身离开。 途中他踢飞滚落在地板上的玩具,一脸感叹地环顾室内。 「……你跟女仆打情骂俏这种事,我是不会写进剧本的喔。」 他一脸厌烦地留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库法决定在这边结束课程,捡起餐具和玩具等道具。梅莉达双手抱着一堆布偶,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师,那一大堆信件是什么呢?」 库法从叠了好几层的信件上拿起一封信,开口回答: 「是邀请函喔。」 ? ? ? 「话说小姐们知道所谓的『圣石』是什么吗?」 一行人在餐桌上准备好茶具,品尝着库法泡的茶。一边沙发坐着库法与莎拉夏。其余三人则是挤在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碰巧是与巡礼主角「席克萨尔」面对面的形式。 梅莉达一边与身旁的缪尔肩碰肩,同时拿起了茶杯。 「是王爵大人必须透过巡礼收集的四个石头对吧?」 「正是如此。不过既然被命名为圣石,自然不是普通的石头——小姐们到目前为止应该耳闻过几次『素材』这个词吧。」 少女们面面相觑。库法以流畅的语调继续说道: 「可以制成药或毒的佩布洛特之叶、红魔蝶的鳞粉、十分稀有的天狱鸟之羽。爱丽丝小姐去年在头环之夜穿的游行衣裳也使用了火焰鸟的编织品和炎精的发火石。」 「真想亲眼看看呢!」 缪尔雀跃地说道,另一方面,回想起奥赛萝女士失控行为的爱丽丝则是一脸苦闷地扭曲了表情。能把那件事当成回忆来聊,让库法感慨万千,同时露出微笑。 「这些物品各自隐藏着特别的效果,当然要经过加工就是了。那么这类带有魔力的物品,为何会存在于弗兰德尔周遭呢……有谁可以回答吗?」 此时像在学院上课一样举起手的,是认真好学的梅莉达。 「举例来说,就像蓝坎斯洛普那样,夜晚的黑暗会给自然界的各种东西,例如动物、植物、矿物带来负面影响,与此相同,太阳之血的光也会极为偶尔地带来正面影响。像这样诞生的带有神性的物品就是『素材』。素材各自具备各式各样的效果,是弗兰德尔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东西。」 「非常棒。」 库法扬起嘴角露出微笑后,重新开始讲课。 「更严密一点来说,受到夜晚瘴气 或太阳因子的影响,且对人类生活有用的物品,都被区分为素材——不过,暂且先不提这些吧。那么,说到这边的话,小姐们应该也明白圣石是怎样的东西吧。」 不想输给堂姐妹的爱丽丝探出身子,表现她优秀的一面。 「也就是受到太阳之血影响的石头……宝石?」 「回答得很好。隐藏着惊人的魔咒之力,甚至能改变持有者命运的宝石【power stone】。不过更值得一提的,是它的美丽……!为了进行这次的任务,席克萨尔公已经将圣石之一的『悠久绿宝石』交给我保管。」 库法使了个眼色,于是莎拉夏像事先商量好似的将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打开包袱一看,比灯光还明亮的翠绿光辉被解放出来,照耀整个房间。是宝石从内侧散发出光芒。而且非常大颗。手心有库法那么大才握得住吧。 倘若是贪婪的乌鸦,这绝品可能会闪瞎它们的眼睛,所幸这些千金小姐还是舍华求实的年纪。她们各自夸张地掩面,发出装模作样的哀号。 「好耀眼~好像光之雨淋在身上一样~!」 「就算想顺手牵羊,这么大也装不进口袋……」 「快收起来,莎拉!身为黑暗眷属的我的力量会失控呀!」 「啊哇哇,不得了!」 「小姐们,你们玩得很开心啊?」 库法无奈地叹着气,同时将再次用布包裹起来的「悠久绿宝石」恭敬地收到附锁的宝箱里。 「还剩下三个——『深渊缟玛瑙』、『不灭红宝石』、『崇高蓝宝石』。距离加冕典礼剩下一星期……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下星期之前凑齐所有圣石,返回圣王区。至于典礼需要的圣剑,据说席克萨尔公会亲自准备。」 「……库法老师明明得探访整个弗兰德尔寻找三个圣石,莎拉夏的哥哥却只要准备一把剑?」 爱丽丝闷闷地插嘴,莎拉夏一脸过意不去地缩起肩膀。库法像要打圆场似的露出「这没什么」的苦笑。 「毕竟要打造圣剑很费工夫嘛。而且虽说是寻找圣石,但也并非毫无提示。已经从世界各地收到这么多邀请函。」 这时总算成为话题的,是德比修女拿来的好几封信件。加上库法从包包里拿出来的份,在桌子的一角堆积如山。 梅莉达目不转睛地眺望各自精心设计过的成堆信封,开口问道: 「老师,这些信上写着什么呢?寄件人是哪位呢?」 「这是位于下层居住区的矿山小镇的代表人寄来的喔。无论哪封信内容都一样。『王爵大人,请带走本镇的圣石,陪同您进行加冕典礼』……」 「要给我们?圣石吗?不用钱?」 爱丽丝接连不断地发问,库法不禁加深笑容,刻意直截了当地回答。 「因为那么做可以让小镇获利。」 「「明明要免费给我们圣石,却能获利……?」」 安杰尔姐妹冒出一堆问号,已经知道机制的缪尔与莎拉夏互相对望,会心一笑。库法优雅地露出微笑。 「简单地说,王爵经过的地方会有人潮聚集,产生出十分夸张的经济效果。」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比方说这个茶杯。」 库法将手边杯子举到与视线平行的高度,将茶杯上的高贵蓝色花纹展示给众人看。 「加冕典礼结束之后,这个茶杯会被加油添醋地这么宣传吧:『这是王爵在巡礼过程中爱用的茶杯!』这茶杯恐怕再也不会被摆到餐桌上,而是捐给博物馆之类的地方,招揽大量游客。大家为了看这茶杯一眼,都会掏钱购买入场券。有钱人可能会试图收集同一个品牌的同样花纹的杯子。如此一来,制造商的价值也会水涨船高——虽然这茶杯原本就是超高级品牌啦。」 库法毫不犹豫地将嘴唇贴上茶杯,啜饮一口红茶。梅莉达仿佛被震撼住一般,倒抽了一口气。 「总觉得——所谓的王爵——连随便打个喷嚏也不行!」 「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么,你们应该也明白这些寄件人的意图了吧。『那把圣剑使用的圣石,是本镇的东西!』简单来说,他们就是想这么宣传。观光客也会从上层的弗兰德尔涌入,想一探王爵造访过的小镇是怎样的地方。大街上应该会有许多店家贩售与王爵相关的周边精品吧。」 库法仿佛事不关己般地做了总结,又啜饮一口红茶。 这时,列车正好来到一个街区。列车丝毫没有放慢速度,横跨过陌生的街道,就这样过站不停。列车从坎贝尔的一角再次奔向高架轨道,莎拉夏俯视着窗外,开口询问: 「库法老师。我们从上一站开始,就一次也没换搭列车过,这辆列车究竟是开往何处呢?」 「请放心,莎拉夏小姐。请一般乘客下车时,这辆列车就已经是我们包下的了。也已经告知车掌要前往的目的地了。」 「我们要去领圣石吗?」 「毕竟有这么多可以随意挑选嘛。」 安杰尔姐妹看着眼前的成堆信件,一脸得意的模样。库法淡淡地露出微笑,同时将视线移到一片漆黑的窗外,补充说道: 「……是啊,倘若是本来的巡礼,完全不用费什么工夫吧。只不过小姐们,请做好觉悟。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梅莉达与爱丽丝互相对望,彼此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库法从礼服怀中拿出一封已经开封的信封。 「列车的目的地是下层居住区的更外围。是弗兰德尔领地边境中的边境……其名为矿山都市迪奥黛珂。」 在空中飞舞的深红之蛇,随后吹响高昂的汽笛声。 ? ? ? 从弗兰德尔随着列车摇晃,经过整整三天。离开提灯状的巨大都市,横跨下层居住区的城镇,无论早晚都不眠不休地沿着漆黑大地前进的深红之蛇,总算到达仿佛被留在世界尽头一般的孤单车站。 王爵一行人走出月台,等候着他们的是迪奥黛珂居民的热烈声援——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仅仅一辆没有车篷的大型运货马车。 一行人跟迪奥黛珂派来担任车夫的男人简单地打过招呼,搭上四匹疲惫的马拉的车子,准备出发。货架有非常充裕的空间,可惜椅子硬梆梆的。而且道路也没有好好整修,因此每当木制车轮滚过大石头,就会喀铛一声地用力摇晃起来。 臀部碰撞椅子好几次后,最先忍受不住的是德比。 「这里也太乡下了吧!」 他的哀号仿佛能呼唤山神似的响彻周围。 这也难怪。一片宏伟的森林在马车外面拓展开来。包括迪奥黛珂在内的周边地区,是几乎没有人为整修过的山岳地带。由于路况实在太糟,剧团的双胞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抓住扶手,爱丽丝等人则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在库法的大腿上。马车喀铛喀铛地上下用力摇晃,尽管如此,戴着王爵帽子的青年,仍旧用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 「如您所说,这里是弗兰德尔的最远端,因此无人来访。无论路况有多糟糕,马车运送的石头和太阳之血,要比人类多上很多。」 「那想必可以聊得很开心吧!我说王爵大人,明明来了那么多邀请函,你为什么偏偏选上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有几个理由——您应该也能理解才是?」 库法若无其事地这么回道,于是团长沉默下来。梅莉达等人只能面面相觑。 剧团的双胞胎——露西尔与莱拉将手指贴在嘴唇上,仿佛对照镜一般露出疑惑的表情。 「话说这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呢?」 「简单地说明的话——」 库法 先说了这样的开场白,同时望向耸立在远方的险峻山岭。 「这个山岳地带以前作为丰富的太阳之血与素材的宝库,是个备受瞩目的地方。虽然距离弗兰德尔十分遥远,但为了寻求资源开拓边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不过有一点失算,就是采掘量没有期待中那么多……据说在整修陆路之前就耗尽了资金,实在没有余力铺设轨道到所有开拓区。」 「所以才会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森林里设置车站……」 「然后像这样搭马车往返各个城镇呢。」 看到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的千金理解了原因,库法肯定地点了点头。 坐在库法身旁的梅莉达抬头仰望他,提出仍未彻底化解的疑问。 「可是老——主人。距离加冕典礼明明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为什么要特地选中这么远的地方呢?」 除了安杰尔姐妹以外,已经知道内情的其他成员,表情蒙上一丝阴霾。库法瞥了一眼窥探车夫的动静,同时将脸凑到女仆的中间。 「……其实打从我们开始巡礼后,在我们前往的目的地,接连发生圣石的持有者离奇死亡的事件。」 「「咦?」」 「收藏家、教会相关人士、宝石商……无论哪个都是与我们进行交涉,可能会将圣石转让给我们的人物。他们持有的圣石也遭到某人破坏,或是被夺走……在某间宅邸,也发生过我们留宿时,圣石突然被偷走的案例。」 库法环顾位于货架内的成员。少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德比修女一脸无趣似的面向马车外,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一直哑口无言的梅莉达,战战兢兢地找回话语。 「那该不会是……那群袭击者……黑蝙蝠搞的鬼……?」 「肯定是那样没错吧。这是我失算的另一点。我没想到那些家伙会不顾一切到这种地步……就在我像这样袖手旁观时,距离加冕典礼已经只剩一星期。不能让旅途继续延迟下去了。恐怕下次就是凑齐圣石最后的机会吧。」 「所以才会选中这么遥远的地方呢。因为敌人可能也无法出手。」 库法随即将视线从有些强调语尾的学生身上移开。 「只能祈祷是那样了。」 小小的褐色屋顶与石造街景映入他望向道路前方的眼眸中。 货架内的所有人都转过头看。以极具特色,红得像是火灾痕迹的山为背景,逐渐接近迪奥黛珂的街道了。正门附近有什么黑色固体蠢动着。马车更往前进之后,总算能分辨那是什么——是穿着深褐色长袍的大量人群。 所有人都拉下兜帽,将全身整个覆盖住,因此连各自的年龄和性别都无法确定。看到他们仿佛冥界看守者般围住门的模样,梅莉达与爱丽丝忍不住紧抱住库法的两边。 尽管在帽子底下抿紧嘴唇,库法仍轻轻抚摸她们的肩膀。 「小姐们请放心。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下层居住区的居民在外出时都爱穿那件防护长袍。」 「防护长袍?——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要穿上那个,就能抵挡夜晚的瘴气呢!」 「不是的。」 库法知道这样很矛盾,仍斩钉截铁地否定,让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紧。 「那块布没有那种力量。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梅莉达惊讶地张大嘴时,马车总算到达在正门前开拓出来的空地。前头的马匹钻过拱门的同时,在广场待机的几百个长袍身影一齐大爆发了。 「「「塞尔裘·席克萨尔王爵大人!万岁~~~~~~!」」」 那声音大到让人以为他们是否跟访客的鼓膜有仇,还有仿佛见到仇人还什么一般扔过来的成群花瓣。五颜六色的色彩眨眼间填满石版路,拉着马车的四匹马一脸困惑地停下脚步。 已经受够僵硬椅子的王爵一行人连忙与货架道别。朝全方位散播客套的笑容,等了一阵子后,有两个人从成群长袍中走上前来。 「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公!」 用大到不行的声音这么呐喊的第一个人,是年纪大约二十几岁后半的男性。他并非长袍打扮,而是有些过时的西装造型。虽然他一副仿佛要顺势拥抱的气势,但在扑上来之前踩了煞车。他忙碌地低头望向脚边,鞠躬行礼。他在测量与王爵【库法】的距离。看来他似乎练习了好几次这种场面。 就算这样,态度也太夸张了。梅莉达等人只能惊讶得瞠大了眼。 「我们由衷地期待您的来访!我是迪奥黛珂镇长的儿子,名叫赛玛斯·迪奥路克!我和所有镇民都打从心底期盼王爵的到来!请您慢慢观光……几天都行!请尽管留宿吧!」 「喔,好……谢谢。」 库法很明显地口齿不清,是因为对自己身为王爵的立场感到困惑吗?还是被赛玛斯青年的热情给吓到了呢?德比修女则用没人能听见的音量喃喃自语:「是典型的乡下贵族呢。」 就在这时,随后跟上的第二名男性拍了拍赛玛斯的肩膀。 「还不快住手,赛玛斯。长途旅程让席克萨尔公很疲惫了。」 换了个打扮质朴,但蓄有八字胡且散发着威严的中年绅士上前。他似乎比较习惯接待贵族,自然大方地向王爵要求握手。 「好久不见了,席克萨尔公。上次见面是阁下十五岁的时候呢。您还记得威尔迪·迪奥路克这名字吗?我现在一边治理迪奥黛珂小镇,一边教导这个还年轻的儿子镇长为何物。」 「记……记得。好久不见了。」 「……哎呀?」 库法不禁变得吞吞吐吐,威尔迪一脸疑惑地窥探帽子底下。 不过在那之前,看来兴奋到沉不住气的儿子插了进来。 「别闹啦,王爵大人怎么可能记得爸爸呢!——来来,席克萨尔公。我们已经准备好欢迎会了!请搭这边的马车!」 这边请——赛玛斯这么指示的前方,有六匹马哒哒地走了出来。尽管德比等人脸色难看地心想怎么又是马,但这次的马车是两匹马拉的,而且各自装备着精美的马具。一行人的目光都不禁集中在三辆马车的其中一辆上。 很明显地只有中央那辆特别豪华,灌注的心力和其他辆不同。柔软隆起的椅子是金黄色,坐起来的感觉让人联想到羽毛。车顶附设长檐代替天花板,两端有宛如扇子般的树叶随风摇曳——「神轿」这个词汇闪过脑海。 从赛玛斯满怀期待的眼神来看,库法必须搭上这辆马车,在众人环顾下缓缓前行吧。决心很快就差点萎缩起来的库法,试图向同乘者寻求救赎。所幸马车拥有大约两三人份的空位。 然而德比剧团的三人,一对上视线便立刻别过脸去,一副打死不肯与库法四目交接的态度。那么,就找缪尔看看吧。库法寻找缪尔的身影,只见黑水晶妖精早已经精明地搭上其他马车。可以窥见拉·摩尔家说什么也要避开庸俗事物的强烈自尊心。 既然如此,能不能拜托莎拉夏呢?对于含蓄的她可能有些残酷,但席克萨尔家兄妹同乘的构图,或许从旁人眼里看来也很自然。不过在库法这么心想,正要伸出手的瞬间,一道金色光辉闪入库法的视野呼唤着他。 「……」 是一脸焦急地握紧裙子的梅莉达。身为女仆的立场让她无法主动发言,但如果是她的家庭教师,对她内心的想法可说一目了然。 库法朝低着头的少女递出一度要放下的手。 「来……来这边,梅莉达。一起搭乘吧。」 梅莉达立刻绽放出仿佛能听见音效似的灿烂笑容,宛如小狗般欣喜地飞奔过来,紧紧包住库法递出的右手。 「我来了,主人!」 就在那过于耀眼的模样让库法的脑袋有些晕眩时,他注意到另一名女仆的身影。爱丽丝像是一个人被留下一般,在大型马的包围下孤伶伶地低着头。 「爱……爱丽丝也过来。」 在库法这么呼唤的同时,白银的美貌猛然抬起头来。爱丽丝踩着小碎步飞奔过来,脸颊磨蹭着库法递出的右手臂。 「实在是没办法,我才来的。」 爱丽丝一脸满足地从鼻子哼了一声,率先拉着库法走向马车。被迫看到这一幕的德比修女,伴随着叹息拿出笔。 「这桥段也要删掉。」 王爵与女仆并肩坐在豪华椅子上的身影,让另一个人表现出奇妙的反应。就是准备了马车的罪魁祸首,镇长的儿子赛玛斯·迪奥路克。 「您要让随……随随……随从也搭上马车吗……?」 只见他脸颊抽搐,眼皮痉挛着。那表情就仿佛通宵熬夜的僵尸。 「您是想说在这种荒凉的土地,没必要讲究规矩吗……?」 「那个王爵大人在很多方面都少根筋呢。太在意的话,身体会承受不住的哟。」 「…………!」 就连德比修女的声音,也不晓得是否有传入他的耳里。德比剧团的三人,还有缪尔与莎拉夏两人分别搭上马车,不过赛玛斯迟迟无法振作起来。看不下去的父亲威尔迪亲自踏上王爵的马车驾驶座。 「好,我们出发吧!大家都等不及了!」 准备了欢迎会——所有镇民都——等不及—— 一行人很快就被迫体认到这些话并非夸大其词。 「来,请到这边!接着是这边!所有居民都出来迎接王爵了!」 镇长的儿子赛玛斯·迪奥路克硬逼自己转换心情。 库法一行人原本以为就算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也会先带自己到饭店。一行人在铁箱里连续摇了整整三天,疲劳早已经逼近临界点,倘若是在这个被大自然包围的土地上生活的当地民众,应该更会顾虑到就算只是从车站到小镇的行程,旅行者也在消耗忍耐力这件事吧。 然而。大概是熬夜想了整晚欢迎计划的镇长的儿子,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来访者的状态。在化为黑色墙壁的居民包围下,被推入马车货架上的一行人无路可逃,对于骑马走在前头的赛玛斯的观光导览,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守护矿山入口的飞龙像、能够将山脉一览无遗的「宝物山丘」、开拓时代建造的历史悠久的教堂……原来如此,每一样都很出色,非常了不起。不过遗憾的是,库法一行人现在完全不感兴趣。德比那可怕的表情明确地述说着:「先别管这些了,快给我床跟饭!」 从后半开始完全无法听清楚导游快如机关枪一般喋喋不休的内容—— 「爱丽丝小姐,这样未免太失礼了,请起来。」 「唔嗯……」 库法必须好几次捏一捏靠在自己胸口的睡美人脸颊。 迪奥黛珂的街道有高低差,坡道也很多。就在被拉着逛遍每个角落,一行人再也无法彻底掩饰疲惫不堪的表情时,一直交互观察儿子与王爵一行人表情的镇长威尔迪·迪奥路克,总算从马车驾驶座上出声。 「赛玛斯,你该适可而止了吧。王爵大人他们很疲惫了。这样他们之后想起这小镇时,只会记得马车坐起来很不舒服喔?」 「啊,说……说得也是呢……」 一直兴奋不已的儿子似乎也终于恢复冷静。真是的,总算能到饭店了吗——库法一行人正觉得松了口气时,赛玛斯用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转过头来。 然后,以小孩般的快活态度告知: 「那么,接着带各位到你们期待已久的,本镇的『宝石堂』吧!」 「他有没有常识呀!」 总算从马车上获得解脱的德比,一边搓揉酸痛的臀部,一边这么咒骂。即使是跟他合不来的库法,也不得不在内心感到同意。因为公演而习惯坐马车的剧团三人不用说,就连缪尔和莎拉夏看来也难掩疲劳。 爱丽丝「呼啊~」地大口打着呵欠,至于梅莉达则是—— 「跟老师的马车约会……简直就像前往蜜月的新婚专用车【bridal car】……欸嘿嘿。」 例外地一脸幸福的样子,因此库法决定目前先别打扰她。 所谓的「宝石堂」,似乎正如其名,是保管从迪奥黛珂矿山采掘到的宝石的地方。外观像是一座低矮的塔,入口有一扇看来很牢固的门。 里面完全没有窗户,狭窄的室内并没有灯光。因为没那个必要。 挤满在架子上的七色宝石,从内侧散发出光芒。是带有神性的魔咒光辉。众人一时间忘了疲劳,于是镇长父子看来也有些得意的样子。 「那么各位!请看这边……」 在房间最深处,准备了一个用细支柱撑起来的台座。王爵一行人聚集到台座周围后,盖在上面的布蓄势待发,气势汹汹地被掀起来。 从里面溢出的,是应该形容为「暗色之光」,宛如幻想般的光辉。放在台座上的是颗漆黑宝石,描绘出非常优美的椭圆形。它吸收了所有色彩,在宝石内侧使其反射,只有边缘部分会因为角度不同改变颜色。 最重要的是它非常大颗。应该也不输给真正的席克萨尔公交给库法保管的「悠久绿宝石」吧。赛玛斯得意无比地挺起胸膛,介绍小镇的骄傲。 「这是我们在信上提到的『深渊缟玛瑙』。无论色彩、透明度和尺寸,应该都十分够格装饰王爵大人的圣剑……」 「哎呀,真是出色呢。」 「「好漂亮~!」」 德比修女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剧团的双胞胎如出一辙地眼神闪闪发亮。缪尔与莎拉夏若无其事地互相对望,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总算到手一个!仿佛能听见她们这样会心的呐喊。但是—— 「…………」 从布被掀开的瞬间开始,库法便一言不发,将指尖贴在下颚。因为帽子几乎遮住他的脸庞,所以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表情。 花了很多时间让众人沉浸在余韵里之后,赛玛斯挺身说道: 「王爵大人,您还满意本镇的宝石吗!您应该觉得很出色吧?」 「——是……是啊。」 「就是说嘛!」 仿佛咬住红萝卜的马匹一样,赛玛斯神情激动。他从怀里拿出记事本,以猛烈的气势奋笔疾书。他用仿佛要戳破内页的笔压,写下「王爵称赞本镇的宝石」。 得意忘形的赛玛斯更积极地拉近了距离。 「王……王爵大人!请您务必把这边的戒指跟深渊的缟玛瑙一起带走!然后在加冕典礼时戴到手指上!希望您可以清楚地表示这个戒指是迪奥黛珂的东西!」 「那……那个……赛玛斯阁下……?」 「这之后也安排了当地报社的采访!能请您接受采访吗?记者也已经在待命了!没什么,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您只要非常简单地表达对本镇的印象就行了!」 「如……如果是留宿期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子啊!那么,方便的话,请在这张签名板上签名!」 库法还没回答完毕,赛玛斯就塞了厚纸板与钢笔过来。双手都被塞满东西,即使是库法也不禁哑口无言。赛玛斯的热情则成反比,停不下来。 「我以前曾在杂志上看过席克萨尔公的签名。请您留下跟那个一模一样的签名!嗯,我会裱框放在迪奥黛珂的纪念碑前装饰!」 「赛……赛玛斯阁下。那个……呃……」 库法无法拔开钢笔的笔盖,事已至此,他终于找不到可以回应的话语。 他像要逃避似的转头环顾宝石堂,确认这个地方只有仅仅几人——也就是只有威尔迪与赛玛斯这对镇长父子是迪奥黛珂的人这件事。 「……威尔迪阁下。」 然后库法用掺杂着放弃的视线看向威尔迪。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绅士无奈地点了点头,将脸凑近身体向前倾的儿子,在他耳边讲了些悄悄话。 「咦,什么事啊,爸爸——…………啥?」 听完悄悄话的赛玛斯发出呆愣的声音,茫然地将脸转回面向眼前的人。 他从上到下地凝视穿着礼服的高个子,将视线停在遮掩住容貌的大帽子上—— 用毫无生气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不是王爵…………?」 ? ? ? 「这种侮辱叫人怎么受得了啊!」 惊人的怒吼刺穿了众人的鼓膜。 跟进入宝石堂之前猛然一变,在宛如葬礼般的氛围下被带到镇长宅邸的王爵一行人,就这样被迫直接前往接待室。 王爵一行人被集中在一边的沙发上,梅莉达与爱丽丝则站在库法的背后待命。虽然德比修女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其他少女的表情十分忧郁。 这也难怪。至今为止友善到让人吃不消的镇长的儿子,以骇人的表情大声怒吼着。欢迎人的声音高分贝,痛骂人的声音自然也小不了。倘若能捂住耳朵是最好的,但库法诚实地拿下帽子,从正面承受赛玛斯的视线。 话虽如此,赛玛斯喷火的气势也不可能减弱就是了。 「冒牌货是怎么搞的啊……!我们『鼹鼠』明明这么拼命地为了弗兰德尔在挖洞,王爵却在这种关键时刻也不肯来露个面吗?」 另一方面,较为冷静的是坐在他身旁的父亲威尔迪。 「你别说了,赛玛斯。席克萨尔公是大忙人啊。」 「大忙人?意思是我们下层的『鼹鼠』就很闲吗?」 「我不是那意思……你有些拼命过头了。」 「爸爸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看到镇长父子在眼前开始没完没了的争吵,公爵家的四千金悄悄地互相将脸凑近。爱丽丝依然面无表情地提出一个疑问: 「『鼹鼠』是指?」 「呃……在矿山都市工作的人们,对自己的模样感到自卑,会这么称呼自己。」 「原来如此呀。我明白库法老师选中这小镇的原因之一了。」 缪尔接在莎拉夏后面这么发言。「是什么原因?」引起了梅莉达的关注。 「为了接收圣石,必须直接进行交涉。也就是没办法在不暴露底细的情况下了事。而且,假如影武者这件事可能会被弄成丑闻时,尽可能离弗兰德尔远一点,会比较容易操作情报呢。」 天啊——梅莉达重新对家庭教师的周到感到佩服。的确,如果是位于这种偏僻地方的小镇,即使有居民想要到处宣传,说不定也能将消息传递到外部的风险压抑到最低。 然后不出所料,这小镇的领主无法轻易地接受影武者这件事。赛玛斯脸色苍白到让人同情,激动地抓着原本整齐的头发。 「可恶,可恶,王八蛋!我还以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希望都泡汤了!计划都落空啦!可恶!」 库法面不改色,从怀里拿出一封书简,放在桌上。 「席克萨尔公有托我带了口信。他表示『为了地区活化,可以尽管使用我的名字无妨』。」 「……!」 赛玛斯有一瞬间内心动摇起来,但立刻以烈火般的感情覆盖过去。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接受吗?」 「还有王爵之妹莎拉夏·席克萨尔小姐,也代理王爵前来此地……」 库法瞄了一眼示意,于是莎拉夏有些紧张地挺直了背。 赛玛斯瞥了莎拉夏一眼,但当然不可能就此压抑住炮火。 「那又怎么样!妹妹根本没什么宝贵的!」 「赛玛斯!你适可而止吧。没礼貌也该有个限度。」 莎拉夏一脸过意不去地垂下头,缪尔佯装不知,什么也没说。梅莉达与爱丽丝则是面面相觑,内心也不得不感到疑惑。 ——这个叫赛玛斯的青年,对于借用王爵之名一事,会不会拼命过头了? 在这个疑问化解之前,库法用冷淡无比的表情插嘴。 「那么,赛玛斯阁下,我想确认一点。」 「确……确认什么啊!」 「也就是说阁下不打算把刚才那个圣石——『深渊缟玛瑙』让给我们对吧?」 这番话让沙发上的其他人也不禁惊讶地瞠大了眼。「慢点,你在说什么呀?」德比这么逼问,但库法看也不看他那边。 从意料之外的地方挨了记刺拳的赛玛斯,像是无法退让似的点了点头。 「……没……没错,正如你所说!不能把镇上的宝物给什么冒牌货!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挖吧!」 「那么,就照阁下说的办吧。」 库法边说边站起身,这让所有人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库法对着宛如鱼类一般颤抖着嘴唇的儿子,与紧紧蹙起眉头的父亲—— 理所当然似的伸出手,斩钉截铁地告知: 「我会亲手去采掘圣石。能请您给予许可吗,镇长?」 lesson:4 ~伪王爵的战斗~ 「不管在哪方面都是麻烦不断!这趟巡礼真是棒呆了呢!」 说着女性用词的男人声音响彻了坑道每个角落。 迪奥黛珂矿山拥有丰富的太阳之血矿脉。还没时间喘口气,就从小镇出发的王爵一行人,按照宣言踏入像是鼹鼠通道的坑道。 路上没有半盏灯光,一行人也没有携带照明器具之类的东西。尽管如此还是完全不成问题,是因为坑道的墙壁本身就闪耀着淡淡的七彩光芒。像这样的光景,在太阳之血的矿山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德比团长用尖锐的声音,对着快步走在前头的礼服背影继续说道: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我从未听过有王爵自己去挖石头的呢!」 「既然对方没有要转让的意思,这也无可奈何。」 「说……说不定有更高明的做法呀!像是请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镇长大叔说服他儿子之类的!」 「…………」 库法依然一言不发,即使会弄脏亮丽的鞋子也不在乎,继续前进。没有一句怨言跟着他前进的露西尔与莱拉,还有公爵家的四千金当中,穿着女仆服的金发少女踩着小碎步并肩到库法身旁。 「那个,老师……你不要紧吗?」 「怎么了吗,小姐?」 两人小声地互相低语。梅莉达紧握着手心,继续说道: 「打从赶跑那些黑蝙蝠之后,老师就完全没有休息到不是吗?老师是不是累了?有没有在勉强自己?」 「感谢你的关心,小姐。我没问题的喔。」 「可是……」 梅莉达转头瞄了一下后方。剧团的双胞胎安抚着还是一样抱怨个不停的德比,三个朋友也贴心地保持距离。然后该说理所当然吗?迪奥路克父子和其他小镇居民,没有一个人跟过来。 梅莉达勾住库法的手臂,更紧密地贴近心上人的体温。 「那……那个,老师,我……」 「什么事?」 「我……我很喜欢老师的黑色头发!」 仿佛要将振动直接传达给肌肤一般,梅莉达将嘴唇贴近礼服,继续说道: 「无论是老师端正的容貌、纤瘦却强壮的身体,还有低沉的声音,我觉得全部都很棒!虽然大家都说什么『冒牌货』,但我觉得——库法老师是一位真正的王爵大人也绝不会感到羞耻的杰出人物……!」 「小姐……」 库法俯视位于自己胸口位置的高贵金色。呼——他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露出微笑,用另一边的手心揉捏着梅莉达的脸颊玩。 「我也很喜欢小姐的金发喔?」 「呀啊!不……不会吧……」 「这是双方头发的两情相悦,没错吧?」 「啊呜~……!」 就在库法像这样被害羞的棉花糖疗愈心灵时,仿佛已经忍受不了的德比修女出声斥责。 「喂,你们在听吗?我不是说女仆登场的部分全部会删掉吗!」 「那么,要揭露内幕的话——」 感觉库法的语调似乎轻松了点,他这么告知: 「他刚才让我们看的『深渊缟玛瑙』并不是真的。」 「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正确来说,应该说是品质恶劣吧。要称为圣石,纯度有些不够。无论怎样,要是带那个回去,会让席克萨尔公蒙羞吧。」 在一时间难以置信的众人当中,缪尔与莎拉夏互相对望。 「跟『悠久绿宝石』相比,确实是有些异样感……」 「原来不是错觉呢。」 「虽然是非常细微的劣化,但要作为加冕典礼使用的圣石十分致命。话虽如此,那种差异就连专业鉴定师也难以辨别吧——但我的眼睛看得出来。」 库法神秘地这么说道,将手指贴在眼皮上。梅莉达更深入地探讨他真正的用意。 「你对宝石变成这样的原因有底吗?」 「是啊。我之前就耳闻过从这个地区输出的太阳之血和宝石品质变差的报告,踏入宝石堂之后,我更确信了——各位,请多加留意。这条坑道恐怕栖息着蓝坎斯洛普。」 「「「什么!」」」 身为一般人的德比剧团惊讶地瞠大眼,缪尔与莎拉夏反射性地拿起爱用的模拟剑与模拟矛。没有武器的女仆姐妹更紧密地贴近主人身旁。 「慢着慢着!我们剧团对战斗一窍不通哟?」 「请放心——小姐们也是。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它们对各位出手。」 库法以坚定的语调这么保证,自己也将左手贴到腰部的黑刀上。 「打从因为巡礼而选中这小镇时起,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了。确认现况、调查矿脉污染之谜、根绝源头——这也是我这次预先设想过的任务喔。」 一直安静听着库法说话的梅莉达,从意料外的方向踏入心上人的内心。 「老师……主人明明被赛玛斯先生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尽管如此,也会默默地为了小镇而战吗?」 「这就是我们骑兵团的使命。而且到头来,这么做也对弗兰德尔的——对我们的生活有益。」 「…………」 库法温柔地抚摸在感情与理性之间摇摆的十三岁少女发丝。 他会静候答案。毕竟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还有两年。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库法切换语调,稍微转头看向后方。 「德比先生,你对迪奥黛珂小镇有什么感想?」 「咦……热闹到吓死人呢!为~什么他们那么有活力呀?」 「没错,就是这点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德比掺杂着讽刺的回答,让库法立刻点头同意。 「所有镇民都团结一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我上街巡视了各个角落,也没看到极端贫穷的状况——既然如此,赛玛斯阁下那么拼命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似乎是每个人都很在意的地方,视线集中在库法身上。他没有特别针对谁地补充道: 「我总觉得他有比振兴城镇更特别的动机。」 他话刚说完没多久,前方的转角便有个巨大的身影瞬间蠢动了一下。 库法猛然竖起食指,制止众人。德比剧团不用说,就连公爵家的四千金,也因为这很少碰到的与蓝坎斯洛普的实战,表情紧绷起来。 库法慎重地将一行人聚集到阴影处,从转角偷偷观察。 在转角后方的通路上——宾果。跟预料中一样,有个不可能是自然生物的异形怪物,把这里当自己地盘似的胡作非为。 轮廓很接近蜥蜴吗?长长的脖子与尾巴,以及短短的手脚。但前端长着锐利的钩爪。头部巨大到不平衡,凶狠的鸡冠刺向天花板。尾巴前端是锯子状的的利刃,不断将黏滑的紫色液体排放到坑道中。 ——就是那个。从那条尾巴渗出的毒液,就是污染迪奥黛珂矿山的真凶。 尽管这么确信,那身体也巨大到让人犹豫是否不该随便出手。体长轻松超过五公尺吧。紧接着的障碍是密密麻麻地覆盖住表面的钻石状鳞片,还有最大的威胁是仿佛注入了大量新鲜血液一般,那双爬虫类的眼眸。 在纵向裂开的瞳孔凶狠地转向这边前,库法迅速躲藏起来。他背靠着墙壁,像是感到有趣似的告知屏住呼吸的一行人: 「真令我吃惊。出现不得了的重量级角色喽——那是蛇尾鸡。」 「你说蛇尾鸡……!」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知识渊博的缪尔,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缪尔搭配着肢体动作, 尽管压抑住音量,仍用紧迫的语调告知: 「我记得那是非常高阶的蓝坎斯洛普喔。寄生在太阳之血的矿脉,吃宝石维生的魔物。听说它肚子里储蓄着至今吞过的宝石,让身体表面变质成媲美钻石的硬度。跟体格相符的荒唐耐久力【hp】也很棘手,但最可怕的是——它拥有一击必杀的异能【咒力】。」 「一……一击必杀?」 「就是那双『眼睛』。」 缪尔将手指也贴在自己的眼皮上,唤起大家的注意。 「那个红黑色眼球发出的光芒具有麻痹对象的力量。甚至能强制停止心跳和呼吸,如果是毫无抵抗力的一般人,据说只要几秒就会致死——原本应该是由两到三个部队来应付的对手。库法大人,要暂且撤退吗?」 「你真爱说笑。」 库法一派轻松地回答,从刀鞘里俐落地拔出黑刀。 「要是在这里袖手旁观,会赶不上加冕典礼的。」 在顺势迈出步伐前,他悄悄地对女仆服打扮的姐妹说道: 「小姐们,请仔细看清楚我的战斗。你们会觉得蛇尾鸡很难对付吧。请仔细看我如何掌握攻略的线索……也就是要『一边观察,同时并肩作战』。」 啊——梅莉达发出声音时,库法已经从阴影处飞奔而出。在后方一起目送库法离开的缪尔,一脸佩服似的说道:「老师真是认真教学呢。」 蛇尾鸡似乎在享受点心时间,只见它啃食着淡淡发光的坑道墙壁。也因此周围被它咬出一块很适合战斗的广阔空间。到目前为止没有被迪奥黛珂的居民发现,也没有出现牺牲者,是奇迹吗?——虽然这一带很接近坑道最深处,已经被挖光资源,看起来很久没人整修过的模样。 库法故意用出鞘的刀挖起地面,一边发出声响一边前进。他「轰!」一声地解放玛那的苍蓝火焰,于是蛇尾鸡的头部瞬间往上弹起。 「你不像平常那样躲躲藏藏吗?胆小鬼。」 代替打招呼的挑衅,让既长又大的蜥蜴仿佛在说「正合我意」似的飞扑过来。它发出轰隆声响并反转身体,一边挥洒唾液,一边发出咆哮。类似超音波的阵风穿越坑道,玩弄着库法的黑发。 可以听见后方的观众发出「啊!」的哀号。蛇尾鸡扭动尾巴,从头顶将前端的锯子摔向库法。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快攻,还有跟巨大身躯不合的敏捷度。 唯一的失算是面对的猎物具备比它更快的速度吧。还来不及眨眼,快到看不清的人影便潜入蛇尾鸡怀里,在擦身而过时挥刀一闪。在空中勾勒出黑刀的轨迹,同时飞过它身旁。 然而。缠绕着玛那的名刀尖端,却被钻石鳞片给弹开了,连一道浅浅的割伤也没留下。更令人惊讶的是,蛇尾鸡在那一瞬间捕捉到敌人位置后,看也不看这边地挥出钩爪横扫。库法像特技表演般地扭动身体,钻过爪子与爪子之间,连几公分误差也不能有的空间。 他立刻一蹬地面,拉开距离后重整态势。 大概是透过刚才的短暂攻防领悟到彼此的力量吧,库法宛如格斗术一般架起双臂,反手握住黑刀。蛇尾鸡也用难以想像是面对仅仅一名小猎物的压迫感,缓慢且慎重地估算着攻击距离。 「慢着慢着!根本一点用也没有嘛!」 库法一边听着德比团长的奚落,一边动脑思索。蛇尾鸡的硬度确实如传闻所说。虽然只是目测,但它的防御力大约八百五十到九百左右……!倘若想稳扎稳打地讨伐它,应该带好几个军团前来,靠剑士位阶制造出人墙,同时用武士位阶扰乱对方视野,再透过斗士位阶的一齐攻击,踏实地削减敌人的耐久力——需要这样的战术吧。 不过在这里——库法等「白夜」的战斗,经常是孤军奋战。将玛那集中在武器上的话行得通吗……?但那样会增加防御的风险,不是很聪明的做法。 既然指导了徒弟「仔细看清楚」,库法就必须进行一场够格当范本的战斗。 随后,蛇尾鸡先忍耐不住了。它宛如被解放的弓箭一般,脖子以上的部分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啃食坑道。在被咬住前侧翻的库法,即使发现破绽,也没有展开反击。因为已经实际证明了一般攻击不管用。 蛇尾鸡流畅地发动两方向、三方向的追击。用钩爪横扫、用毒尾突刺、用凶狠的獠牙大胆咬住。库法在一线之隔避开所有攻击。从旁人眼里看来,应该觉得他只能一直防守吧。虽然因为风声而传递不到,但德比修女尖锐的声音有时会回荡在坑道的墙上。 库法虎视眈眈地等候反击的机会。怎么样?既然敏捷度相差这么多,你也不得不用那招吧——来啊! 不晓得这念头是否与它心意相通了,蛇尾鸡有一瞬间放松了猛攻的步调。它的眼球充血变得更红,随后以仿佛会响起音效般的气势,猛然发出激烈的闪光。 就在这绝妙的时间点。库法的手以音速跳起,用刀腹防御自己的眼前。致命的视线被宛如镜子般磨亮的刀身反弹,以完美的角度反扑蛇尾鸡的眼球。嘎啊!蛇尾鸡发出尖叫,既长又大的身躯往后倒下。 蛇尾鸡仿佛遭到雷击一般吊起头部,全身抽动不停。它正拼命地用自己的咒力抵销自身致命的麻痹力。仿佛在表现体内惊人的纠葛一般,它全身的皮肤忙碌地重复萎缩与膨胀。 但在强敌面前暴露出这模样,才是真正致命的破绽。库法立刻收紧黑刀,在撼动空间的同时一蹬地面。猛烈的风穿过蛇尾鸡身旁,这次终于在空中迸出一抹鲜血。 「「成……成功了!」」 德比剧团的露西尔与莱拉互相拥抱并发出欢呼。但她们大概无法连战斗的细节都看清楚吧。就连骑士公爵家的梅莉达等人,对于库法这种顶尖级战士的行动,目前也只能捕捉到残影。 库法瞄准密密麻麻并列着的鳞片缝隙,看准伸缩的瞬间,将刀尖刺入。刀尖不留情地挖起根部的皮肤,在切开皮肤的同时穿过身体。库法流畅地将刀反转,接着又是一刀,再补一刀—— 每次目睹他的战斗都会被迫体认到,在强敌之间的对战中,就算只有一瞬间,暴露出来的破绽都会成为致命伤,分出胜负。公爵家四千金明显看出蛇尾鸡已经「完蛋」了。敌人为了从麻痹状态恢复所需的几秒钟,足以让库法砍光敌人的生命力【hp】吧。 梅莉达无意识地将手放到腰部,对那里没有爱用的模拟刀一事感到焦躁。每次体认到家庭教师深不见底的实力,在感到骄傲的同时,也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感觉自己还在远远不及心上人的遥远后方奔跑着。 好想早点追上他。想支撑他的背后。想并肩在他身旁,成为他信赖的战士……自己能在剩余两年内达成这目标吗? 不,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总有一天要到达他等候着的—— 遥远的巅峰! 斩击声更高声地响起,将一片钻石鳞片挖起弹飞。蛇尾鸡的喉咙迸出尖叫,吐出宛如喷泉般的鲜血。无论由谁来看,全身被刻下刀伤的敌人都已经到达极限。只要再几秒,它的身体大概就能恢复自由,但为时已晚。 「『极地拔刀……」 库法暂且收起刀,喷出宛如业火般的苍蓝火焰。他要解放出必杀的攻击技能。六名少女清楚地确信了胜负的结果。 但是,就在他将手心放到刀柄上时。 「卡~~~~~~!」 一个大到吓人的声音介入战场,让库法的动作猛然停住。苍蓝火焰四散,库法立刻一蹬地面往后跳。 同时,总算挣开束缚的蛇尾鸡痛苦地翻滚着全身。它的鲜血四溅,用充血到极限的眼球散发憎恨的视线。 库法小心翼翼地架着刀,同时也不得不看向德比开口询问。 「德比先生,你为何阻止我?」 似乎是对单方面的战况有些放心,德比修女从阴影处跑出来。他摊开记事本,用笔尾咚咚敲着白纸内页。 「这样涌现不出灵感呢……」 「啥?」 「塞拉大人才不会用像你这样的战斗方式!不会有小心眼地在地面上四处奔走,反过来利用对方能力这种卑鄙的战斗!」 「你……你说卑鄙?」 梅莉达发出变调的哀号,但德比团长看也不看她那边。尽管被蛇尾鸡的敌意【压力】刺激着神经,库法仍慎重地反问: 「简单来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请你换个战斗方式。首先要多一点空中战,毕竟你目前的角色是『席克萨尔』。还有别搞什么瞄准鳞片缝隙这种不起眼~的行为。从正面突破敌人的防御!击碎它的鳞片!这才是『武人』席克萨尔家的塞拉大人哟!」 「……这部分的发展,靠想像力弥补不就行了吗?」 「你傻了吗!」 将身分差距遗忘在意识彼端的团长,以认真到骇人的表情反驳缪尔。 「这次的戏剧终究是假的!心怀感激前来观赏的客人,也知道所有人都不及真正的巡礼!而且我们的情况还必须包含相当多的创作——但是!正因为如此!我身为剧本家绝不能妥协!正因为是冒牌货,才需要有超越正牌的品质!」 「小姐们,不要紧的。感谢关心。」 在德比激动的情绪引起蛇尾鸡注意前,库法面不改色地回应: 「就按照德比先生的意思行动吧。席克萨尔公也交代我要尽可能协助你们。」 「呵呵,你挺明白事理的嘛。」 「…………!」 至今仍无法接受这种发展的,是库法真正的主人梅莉达。梅莉达对自己目前无法插嘴的立场感到焦躁,同时不停颤抖着拳头。 ——团长先生也好,席克萨尔公也好,为什么要随意命令库法呀。 老师明明是「我的老师」! 仿佛是梅莉达这样的激动情绪触发了它一般,随后蛇尾鸡发出裂帛般的咆哮。库法从正面忍耐着那甚至让身体动弹不得的压力,同时动脑思索。 那家伙已经不会随便使出魔眼了吧。不能趁刚才的机会收拾掉它,老实说很伤。从现在起就是小把戏不管用的正面对决。面对能力值超出人类领域的怪物,这时库法被迫处于相当不利的立场。 举例来说,在那个蛇尾鸡用獠牙展开突击的情况,各位阶的标准应对方式如下:若是剑士位阶就防御;若是斗士位阶就攻击;然后像库法这样的武士位阶则是闪避。不过从德比修女的角度来看,他似乎不喜欢以闪避为主的战斗方式。话虽如此,考虑到武士位阶的资质,要正面承受那激烈的突进力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选项只有一个—— 在库法做好觉悟的同时,蛇尾鸡的头部用跟脑内预测分毫不差的速度袭击过来。大口的下颚与凶狠獠牙散发的压力,不是大炮能相比的。库法用坚强的意志压抑住下意识地想闪避的双脚。 「——啊啊!」 他迸出很少发挥的气势,尽全力挥动黑刀横扫。刺耳的金属声响彻坑道中,过剩的苍蓝火焰燃烧着半空中。 浑身的攻击力与玛那压力,略微超越了蛇尾鸡的突进力。巨大头部往后仰约几十公分,与此同时,地面在库法脚边被盛大地挖起。冲撞的冲击散成圆环状,感觉青年的骨头、肌肉与肌腱都受了重伤。 「呼……!」 库法压抑住肉体的哀号,紧接着挥动刀。因为他判断以敌人巨大的身躯加上离心力和惯性,没办法应付好几次像刚才那样的突进。不能闪避,但也无法承受。既然如此,就只能片刻不停歇地进攻!就是这么回事。 黑刀在半空中留下好几层轨迹,硬质的金属声响不绝于耳,响彻周围。形势跟刚才相反,变成库法单方面展开攻势的构图。话虽如此,但这边也跟刚才一样,攻击可以说对防御方完全不管用。 尽管被敌人在周围奔驰的速度与施加在武器上的玛那压力给压制住,蛇尾鸡的鳞片还是没有留下多大的伤痕。而且它还靠瞬间的判断将钩爪摔向地面,边挖起地面边抽出来。踏脚处盛大地隆起,挡住神速的敌人。 从阴影处大胆现身的华丽男子,挥动双手大喊大叫。 「跳起来!跳~~起来!」 「……!」 库法虽蹙起眉头,仍从袖口拉出钢丝。他将钢丝扔向天花板,同时按照团长的期望一蹬地面,跳跃起来。他一边沿着蛇尾鸡既长又大的躯体线条前进,同时将宛如矛一般的玛那收敛在黑刀尖端,刺向蛇尾鸡。 嘎叽——低沉声音响起,同时终于有一片鳞片碎裂。瞬间,库法所有的苍蓝火焰【玛那】从刀尖爆裂。鲜血与鳞片碎片伴随着火花被吹飞。 库法顺势将所有玛那集中在刺进皮肤的刀上,同时飞过半空中。一条笔直的刀伤从蛇尾鸡的躯干划向尾巴。几片鳞片飞散,但与此同时,硬逼自己使劲挥刀的库法,右手的肌肉也残破不堪。 就在这个瞬间。蛇尾鸡的尾巴仿佛看准这时机似的扭动,前端的锯子强袭空中的库法。纵然是库法也来不及闪避,他勉强扭动身体,只见利刃掠过他的侧腹。留下以人类来说实在太严重的伤口,还有大量鲜血四溅。 库法不禁松手放开钢丝,在地面弹起一次的他,第二次采取了护身倒法。他毫不在意从侧腹流出的鲜血,将右手手心贴到左手握着的刀上。 一脸无趣地眺望着这场攻防的德比,在记事本上行云流水地写下笔记。 「什么嘛,这不是被敌人打倒了吗。还真是弱呢——刚才的场景也要删掉。」 这时梅莉达终于震怒。她早已经散发怒发冲天的气势。 「这还用说!毕竟这又不是老师的战斗方式!」 「啥?我对战斗可是一窍不通,你讲得太复杂我也听不懂。」 梅莉达气愤地跺脚,莎拉夏在她后方用力咬紧嘴唇。莎拉夏朝挚友那边瞥了一眼观察,但缪尔整个人决定旁观。安杰尔姐妹目前装作是库法的佣人,而且她们虽有一战的气概,却没有武器。 能出手相助的只有自己。莎拉夏用力握紧模拟矛,试图从阴影处冲出去。但在她冲出去之前,眼尖地转头看向这边的德比,举起了单手。 「你退下!我怎能在剧本上写什么『塞拉大人被妹妹救了一命』啊!」 「可是……!」 「你能做什么?小鬼在舞台上到处乱晃,只会造成麻烦!」 莎拉夏畏缩起身体,用力握紧矛到手指发白的程度。就在那之后没多久。 「噫……嘎啊————!」 突然有男人的哀号响彻周围,被攻其不备的所有人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中间隔着蛇尾鸡,在库法的反方向。通道对面有一名男性吓到腿软。对方身穿在下层居民当中也算相当体面的衣服,还有揶揄自己是「鼹鼠」的深褐色长袍。原本整齐的头发因为屡次的冲击与惊愕,早已经凌乱不堪。 「为……为什么有其他人在这种地方呀!快点从镜头中消失!」 德比团长不禁从阴影处探出身体,剧团的双胞胎立刻察觉到危险。 「不行啦!话说他是镇长大叔的儿子吧!」 「慢点,那个很不妙喔!」 蛇尾鸡要改变目标,只要转个头就行了。它猛然一瞪,让站在那里且手无寸铁的一般人沐浴在诡异视线中。赛玛斯根本无暇闭上双眼。 「噫嘎!……啊……啊啊…………啊……………………!」 身体立刻宛如石头一般僵硬起来的赛玛斯,痉挛着嘴唇寻求空气。他的双眼充血,指尖颤抖着,无法活动的全身抽搐似的抖动。 蛇尾鸡裂开的嘴角上扬,显露出恶意。它似乎打算活生生地血祭赛玛斯,仿佛要用巨大身躯压扁他似的覆盖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候。不把负伤当一回事的黑色疾风插到赛玛斯前方。 那位置从梅莉达等人的角度来看是死角。因此没有人能清楚确认到他做了些什么。 首先是稍微能看见的他的头发,感觉有一瞬间变白摇曳着。接着从蛇尾鸡巨大身躯的影子中迸出紫色闪光。随后一拥而上的是连梅莉达这些玛那能力者也为之颤抖的压倒性压力。 「别以为拥有魔眼的只有你【蛇尾鸡】。」 仿佛生锈般的扭曲声音,是库法发出来的吗?蛇尾鸡的反应激烈到甚至让人忘了这个疑问。它将红色眼球睁圆到极限,巨大身躯不停颤抖着。就连喷出的鲜血也萎缩起来,几片鳞片擅自剥落。 「『幻刀十二节——…………」 伴随着梅莉达熟悉的库法声音,爆发性的苍蓝火焰疯狂肆虐。锐利的十二片小刀连结成一直线,形成一把巨大长剑。超过几公尺的玛那长刀与库法的黑刀连动,宛如鞭子一般弯曲,同时描绘出超速的轨迹。 「『蛇道灭天』!」 库法的手臂变得模糊,慢了一拍动起来的玛那长刀,纵横自如地切碎敌人。长刀流利地粉碎敌人的鳞片,甚至将粗壮的躯体也切片。长刀蹂躏着敌人,直到敌人变成不忍卒赌的碎屑,最后一刀气势汹汹地被拔出来的同时,大量溅出的鲜血在半空中飞舞。 蛇尾鸡的巨大身躯一边将坑道墙壁与地面染成鲜红色,一边倒落下去。它发出让人担心天花板会崩塌的轰隆巨响与震动,身体撞向地面,一动也不动了。 「…………好……好厉害。」 一般人的露西尔与莱拉不用说,就连梅莉达等人也屡次对库法的战斗技术感到佩服。最重要的是在使出攻击技能的瞬间,敌人的鳞片已经衰弱到只有等同纸屑的防御力。库法看起来像是使出了什么预备动作,那究竟是……? 叮——听到刀回鞘的声响,大家也回过神来。 「老……老师!」 看到库法侧腹流血的身影,梅莉达甚至忘了要扮演主从,飞奔到他身旁。但库法举起单手,像是在说「我没事」一般,然后转头看向背后。 「你没受伤吧,赛玛斯阁下?」 只见那里有个膝盖跪地,气喘吁吁的长袍打扮男性。他拼命地喘息寻求空气,同时用仍无法对焦的眼眸环顾周围。 「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个超级大的龙怪,然后……?」 「你的意识混浊了吧,请慢慢地重复深呼吸。」 赛玛斯照库法说的大口深呼吸,好几次更换肺里的空气。 他露出总算稍微冷静下来的表情,将视线上移。 「该不会有蓝坎斯洛普栖息在这座矿山里吧?最近宝石的品质变低落,原来并不是错觉吗?是你……帮忙击退了那家伙吗?」 「我们只是为了自己方便才行动的,请不用介意。」 库法冷淡地回答并折返回头,从地面捡起一个拳头大的东西。 那是他本身砍飞的蛇尾鸡鳞片之一。他用手拍掉表面的灰尘,于是神秘的「暗色光芒」立刻充满坑道。看到那东西开始散发出甚至让人认不出来的光辉,公爵家的少女都惊讶得瞠大了眼睛。 「深渊缟玛瑙!」 「蛇尾鸡堆积的宝石当中,也掺杂着圣石。倘若是这个,纯度也无可挑剔——就按照契约,收下这宝石当作巡礼的伴手吧。」 他的手心用力握紧宝石。没有发出的声音只传递到梅莉达的耳里。 ——总算拿到一个。 库法将宝石收到怀里,赛玛斯看到那模样,战栗地瞠大了眼睛。 「是……是因为我拒绝将宝石交给你……?所以你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并不是那样的……我才想问你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因……因为坑道……」 赛玛斯有些犹豫地移开视线,同时小声回答。 「所谓的坑道很容易崩塌,不是外行人可以随意踏入的地方。所……所以说……虽说是冒牌货,但我怕身为王爵一行人的你们有什么万一……」 「你是担心我们的安危呢。感激不尽。」 「才……才不是那样子!我也是为了迪奥黛珂啊!」 赛玛斯以相当逼真的气势挺身向前。 然后他像是虚脱无力一般,瘫软地跌坐在地面上,悄声开始告白。 「不能再把小镇继续逼入绝境……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这话是什么意思?感觉小镇并没有那么贫困啊。」 赛玛斯目光凶狠地抬起头。远比自己年长的男性散发的敌意,让女仆打扮的姐妹不禁紧抓住库法的袖子。迪奥黛珂的领主宛如野兽般怒吼: 「小镇是没事啊!但你看看周围吧!都是山与森林,连一条像样的道路也没有。就连去车站也要搭马车走好几个小时才行。你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吗?」 「陆地中的孤岛……」 「就是这么回事!……这个山岳地带有好几个小镇。但几乎都是各自孤立着。要去其他小镇,必须花好几天绕远路通过危险的山路——那样根本来不及啊!」 赛玛斯缓缓从怀里拿出两个小瓶子。一个装着混浊的白色液体,另一个则装着不可思议的红色花朵。花粉闪闪发亮,就宛如天使的沙粒一般。 「你知道吗,冒牌王爵?在下层居住区的小镇,人们接二连三地被夜晚的瘴气搞坏身体。我那个住在幽兰小镇的青梅竹马也是其中一人……」 他仿佛当成快坏掉的玻璃工艺品一般,用双手手心包住装着红色花朵的小瓶子。 「这东西能成为洗掉夜晚毒素的少数特效药。这是生长在迪奥黛珂矿山的奥罗拉之花……!但这东西有名的是明明能治百病,自己却容易生病。花瓣很快就会枯萎凋零,只要两天药就会腐烂。为了将药送到青梅竹马手上……我需要钱!我需要更多更多的钱!」 赛玛斯以认真到骇人的表情滔滔不绝地说道,库法只是冷淡地继续俯视他。 「只要有资金!就能够在山上的每个角落铺设铁路!就能够把特效药送给青梅竹马了!就能够拯救那家伙!这次的巡礼是吸引资金流入迪奥黛珂的难得机会……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穿着深褐色长袍的男人放掉了手里的小瓶子,崩溃地跪倒在地面上。泥土弄脏了他的额头,苦涩的泪水不断滴落。 「可恶,混帐……为什么偏偏是这次啊……照这样下去,那家伙会死掉的……再也不能相见……我不要那样……不要啊……!」 郁闷的气氛充斥坑道。男人毫不掩饰的哭声在四周回荡,无论是公爵家的少女,还是剧团的露西尔和莱拉,都只能一脸同情地面面相觑,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这当中,库法面不改色地单膝跪地,然后将手伸入怀里。 他拿出一个装满液体的小瓶子,神奇地是那跟赛玛斯拿的瓶子很相似。 「这给你。」 「……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将某种树脂加工并使其酸化,被称为安乐香的防腐剂。我之后会将制作方法交给你……只要把这个掺入药里,保存期限就会变长一点吧。」 赛玛斯猛然抬起上半身。不过库法暂且收回小瓶子。 「只不过,要注意别用过头。因为 这具有中毒性,一个搞不好,可能会变成比遭到夜晚瘴气残害更悲惨的状态。」 「你说中毒……简单来说,这不就是服毒吗!」 在背后听着的少女也惊讶地抽动了一下肩膀。尽管如此,库法的态度依旧没变。坚定不移的语调述说着他经历过的地狱有多严酷。 「说得没错——你知道被称为素材的东西,有受到太阳因子影响的良性素材,和受到夜晚瘴气影响的恶性素材吗?安乐香就是后者。但有时不连这种东西都加以利用,就无法在下层存活下来。」 赛玛斯的眼眸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瞠大。 「该……该不会你也是下层小镇的……——?」 「你要怎么做?赛玛斯阁下。倘若你能告诉我对方的地址和名字,第一次的药就由我来送达吧——毕竟是顺便嘛。」 「…………」 赛玛斯只有纠葛了仅仅几秒。 然后他拿起刚才弄掉的两个小瓶子,深深低头鞠躬并交给库法。 「拜托你了……!也请你告诉我安乐香的制作方式……!」 「好的。方便的话,请尽可能把制作方式也流传到附近的小镇。」 「等……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赛玛斯慌忙地摸索怀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封。 「这是给我的青梅竹马——赛拉姆的信。只要带这封信去,就知道肯定是我派去的使者。你们还必须寻找其他的圣石对吧?」 「对,正如你所说……该不会你心里有底吧?」 「有!——不,不对,我不确定就是了。赛拉姆之前寄来的信中,提到幽兰小镇发现了疑似圣石的东西,好像还成了当地的新闻。请转告赛拉姆这是我的恳求,请她协助你们……!」 库法转头看向一行人,确认各自充满期待的视线之后,点头同意。 「老实说,我们完全没有下个线索,这真是帮了大忙。可以借用你的力量吗?」 「那当然了……只不过,说是代价也许不太妥当……」 赛玛斯一边用颤抖的手递出信封,同时深深垂下头,一心一意地祈愿。 「麻烦你们转告真正的王爵大人……转告塞尔裘·席克萨尔公。请他打造一个我们这种下层居民也能安心生活的世界……」 库法伸手接过比外观还厚重的纸包。 「一定会。」 周围陷入沉默,库法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赛玛斯的手腕,拉他站起身。他转头环顾一行人,用让人感受不到刚才那场激战的开朗态度呼唤: 「好了,我们暂且回小镇一趟吧。至于蛇尾鸡的尸体,请立刻找骑兵团来处理。」 「库法老师,你得赶紧包扎伤口才行……」 莎拉夏踩着小碎步飞奔靠近,但库法的回答是和蔼的微笑。 「请不用担心,莎拉夏小姐。我的体质可以不用太在意伤口。」 「咦?呃,这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啊呜……」 一行人各自前往出口时,孤伶伶地伫立在最后头的梅莉达,开口向缪尔搭话。 「……嗳,缪尔同学。你知道刚才那个叫『安乐香』的药吗?」 「我是首次听说。下层小镇也有各种智慧呢。」 「我也完全不晓得。」 梅莉达垂下有着金色秀发的头,与轻松回答的缪尔形成对比。 「我对老师经历过的世界,真的是一无所知呢……」 只能微弱听见的那低喃,让缪尔蹙起眉头。但就在这时,在坑道墙上回响的叫声刺穿她们的鼓膜。 「哇~~~~~~!修……修女!」 「才……才想说他什么时候不见人影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剧团的露西尔和莱拉声音都吓得变调了。梅莉达与缪尔互相对望后,飞奔前往,只见其他成员都聚集在库法刚才与蛇尾鸡缠斗的战场遗迹上。 梅莉达扑向库法的左手臂并停下脚步,然后她也看见了。 打扮华丽的纤瘦男子翻白眼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模样…… 「振作一点,修女!修女——————!」 「不要啊!求求你,修女,请睁开眼睛————!」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众人议论纷纷,其中只有一个人理解了真相。 就是库法。从旁人眼里看来很难察觉到,但有一抹冷汗流过他脸颊。 「……大……大概是因为太靠近蛇尾鸡,受到了魔眼的影响吧……」 「修女大傻瓜!就叫你突击取材要适可而止嘛!」 「…………」 青年无法说出另一个可能的原因。 也就是德比受到的影响或许不是蛇尾鸡,而是吸血鬼的魔眼…… 库法一边向左手的天使体温寻求归宿,同时努力保持平静地补充道: 「总……总之蓝坎斯洛普已经消失了,只要安静休养,很快就会恢复了吧…………大概。」 「「修女——————!」」 双胞胎悲痛的呐喊,更高声地响彻在坑道内。 lesson:5 ~热气窃笑着~ 从在矿山小镇迪奥黛珂的激战很快地过了两天—— 一行人现在造访位于从迪奥黛珂跨越好几座险峻山岭后的山谷小镇——幽兰。往返此地需要先搭马车到车站,然后再等人来迎接。照这种距离来看,从迪奥黛珂无论怎么赶路,的确都要花上好几天吧。 赛玛斯一直很担心的奥罗拉之药,借由库法带来的安乐香效果,毫无问题地维持着鲜度送到了他的青梅竹马手上。青梅竹马送的礼物让躺在病床上的那名女性非常惊讶,她看了随礼物附上的信,眼中浮现泪光。 女性的名字是赛拉姆·幽兰。巧合的是她跟赛玛斯同样是领主的继承人。她从信上的内容理解到王爵一行人的内情,立刻派人把在当地成为话题的那个疑似圣石的东西搬运到病房。 众人围绕住严密上锁的盒子,亲眼确认赛拉姆纤细白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四千金都想像着即将从内侧溢出炫目的光芒—— 但公开出来的「内容物」让所有人都傻眼地半张开嘴。 「这……这真的是圣石吗……?」 仿佛要代替所有人说出心声一般,梅莉达这么低喃。 那是大约一小时前的事情—— 离开领主宅邸的一行人,此刻正造访盖在深邃山谷缝隙里的「乐园」。 ? ? ? 「好大的澡堂————!」 可爱少女的欢呼声被吸入漆黑的天空里。大理石围绕的天然温泉,吐出非常贴近地面的热气,遮掩住公爵家千金高贵的肌肤。 说到幽兰,就想到它是在弗兰德尔的富裕阶层之间以隐居处般的人气为傲,著名的温泉小镇。因为某些理由有热源存在于地下,在岩场各处涌现丰富的天然温泉。据说这块土地原本就是有人为了调查地热的真相而聚集起来,然后打造出来的小镇。 宽敞的浴池与来自高处的绝景。而且这奢侈的空间,是由十三岁的公爵家千金独占……黑水晶妖精用手心掬起一匙热水,感触良深地说道: 「这里也没什么变呢。该说赛拉姆小姐万万岁吗?」 「小缪之前也住过这间旅馆吗?」 「是啊。跟母亲大人一起来调查地热——但实际上是来保养那时。」 像是要在回忆上激起涟漪一般,缪尔将手心里满满的热水流入浴池。 巡礼也已经过了折返点,一直搭列车旅行的一行人正好也累积了不少疲劳。不过与耗费的劳力相反,获得的圣石只有「悠久绿宝石」与「深渊缟玛瑙」这两个而已……企图阻碍王爵加冕的势力——席克萨尔分家一派的威胁也并未消除,必须在所剩不多的巡礼期间内寻找另一半圣石的一行人,原本根本没有放松休息的余裕。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们仍然优雅地在泡温泉疗养,是有原因的。 起因当然是在领主宅邸被公开出来,偶然发现的「内容物」。 「这……这真的是圣石吗……?」 梅莉达不禁冒出这样的感想,这也难怪。领主千金赛拉姆·幽兰保管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是隐藏着黯淡红色的难看石头。煤烟般的污垢十分醒目的外观,就宛如燃烧殆尽后的木炭,让人联想到丧失热情的心脏。 少女面面相觑,只有库法注意到那被煤烟熏黑的石头的价值。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说疑似、像是……这是『不灭红宝石』的原石吗!」 「正如您所说,王爵大人。」 尽管知道库法的真面目,赛拉姆依旧在床上抬起上半身,深深点头。 「从地下挖出来的这块石头,确实沉睡著作为圣石的资质。但与此同时,夜晚的咒力仿佛铁锈一般覆盖住表面。很遗憾的,我们并不晓得活用这块石头的方法——或许会让各位期待落空,但各位愿意收下这原石的话,请带走它当作特效药的谢礼吧。」 库法恭敬地行礼后拿起红色石头,对着天花板的灯透光观察。密密麻麻地浮现在表面的煤烟十分黯淡,拒绝大部分的光芒。倘若能在这里顺利拿到「第二个」就省事不少,但现实果然不会这么美好。 缪尔像在挑战难题似的蹙起眉头,将手指贴在下颚。 「我曾听说要将原石升华成圣石,需要按照石头的种类采用特别的手法。我记得不灭红宝石的情况应该是——」 在缪尔从记忆之泉捞出答案前,库法率先接着说道: 「如果是暧昧的情报,我也略有所知。只能尝试看看了吧。所幸幽兰这里似乎正适合研磨不灭红宝石。」 不光是四千金,就连领主赛拉姆也观察似的抬头仰望库法。库法再次补充说明: 「根据我听说的内容,一边用能力者的玛那琢磨原石表面,一边用矿泉清洗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刚好幽兰是个温泉小镇呢。」 库法用指尖把玩着满是煤烟的原石,啪一声地将原石收在手心里。瞬间,梅莉达看见原石的中心亮起微弱的光辉。 「小姐们,我会慢慢试着与石头对话,请你们趁这段期间去疗愈旅途的疲劳吧。赛拉姆小姐,可以麻烦你帮忙安排温泉旅馆吗?」 「包在我身上。尽可能找个没有人打扰,各位能放松休息的地方比较好呢。」 她立刻呼唤随从,指示了些什么。库法重新检查石头,女仆装扮的姐妹俩期待地涨红了脸。「说是温泉耶!」、「……好期待。」 「…………」 在这当中,缪尔仍然以严肃的表情将手指贴在下颚。她敏锐聪慧的挚友一边观察其他成员的模样,一边悄悄将樱花色头发凑近。 「怎么了吗,小缪?」 「……那个不灭红宝石的升华方法,跟我听说的解释不一样呢。」 「咦?」 「这里是温泉小镇一事,搞不好是在其他意义上『正适合』呢……看来我们必须在很多方面做好觉悟。」 即使友人愈发感到疑惑,年幼的魔骑士仍然一个人不断思索着。 无论如何,赛拉姆安排的就是这里,盖在幽兰最高山谷中的高级旅馆。据说在弗兰德尔也是最高阶的富豪爱好的这间「乐园」,目前没有其他住宿客,很奢侈地几乎是一行人包下整间旅馆的状态。 要说这间旅馆的套房有多豪华,可以列举每间客房附设专用的露天浴池这点吧。剧团的露西尔和莱拉住在其他房间,照护还没有恢复到平常状态的德比修女,这段时间,梅莉达、爱丽丝、莎拉夏与缪尔四人可以独占无比幸福的天然温泉。 爱丽丝拍打着白皙的大腿,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穿着衣服洗澡感觉好奇怪。」 「这种习惯也是从之前来的时候开始,就丝毫没变呢。」 虽然身在澡堂,少女却穿着非常薄的白色衣服。这是所谓的沐浴服。话虽如此,但似乎只是形式上的东西,布料薄到极点,长度也短到毫无意义。一旦被水弄湿就会轻易变透明,几乎跟裸体没什么差别。 「这里的温泉因为不晓得地热的原因,从发现当时开始,就被视为神圣的存在呢。简单来说,在这里沐浴的宗教性意义较为强烈。到现在还是必须穿上沐浴服的规定,似乎是男女可以混浴的时代留下的影响。」 缪尔掀动宛如空气一般轻盈的下摆,笑着说道。 「可是这么毫无防备,就跟露出裸体没两样呢?」 「小……小缪你真下流!」 「哎呀?小莎拉明明是我们当中身体最下流的人呢。」 两颗果实在缪尔的视线前方摇晃了一下。爱丽丝仿佛猎人一般擦亮双眼。「呀!」惊叫一声并遮住胸部的莎拉夏,连忙走向洗身体的地方。 呵呵——缪尔像是在寻找新玩 具的小孩一般,环顾周围。 然后,她注意到一个强烈地吸引视线的存在。 「…………」 是坐在浴池边缘,将脚泡到温泉里的金发半裸天使。她待在高度大约是成年人身高的围墙旁,简单来说就是露天澡堂的角落。她没有加入聊天,茫然地眺望着浴池,散发出有些忧郁的氛围。 那就宛如一幅图画。已经完全无法移开视线的缪尔,像是被花朵吸引的蝴蝶一般悄悄靠近,嘴唇「啾」一声地吻向少女湿润的肩膀。 「呀啊!」 瞬间回过神来的梅莉达,看到友人恶作剧般的笑容,露出惊讶的表情。 「缪……缪尔同学!这么突然会吓到人吧!」 「呵呵,对不起喔?因为有种很香的味道,我在想是不是很好吃呢~」 「讨……讨厌,你真是的……!」 缪尔毫无愧疚之意地坐到梅莉达身旁,梅莉达不知何故,忍不住藏起胸部。这套叫沐浴服的家伙几乎没有穿着的意义,能够清楚看出身体的曲线,让人有些难为情……就能看见故意遮掩住的肌肤这点来说,应该会比裸体更让人觉得羞耻吧。 相较之下,缪尔则是光明正大。搞不好她的胸部可能比梅莉达还小,但不知为何却散发着成熟的氛围。简直就仿佛不是相同的人类女孩一般,她的肉体美梦幻且危险,却又隐藏着妖艳的魅力。 一意识到自己正与她两人独处,梅莉达总是会脸颊发烫。像是幻想般的黑发、或是成熟的举止,她极为自然地散播梅莉达怎样也得不到的东西,让梅莉达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梅莉达坐立难安地寻找其他两人的身影,只见爱丽丝和莎拉夏目前都正在清洗身体。 「为什么要藏起来呢?梅莉达。」 缪尔用看好戏般的语调将身体凑近,然后松开梅莉达的手臂。尽管知道藏起来很奇怪,梅莉达还是忍不住进行无谓的抵抗。 「这……这是因为……总觉得很害羞……」 「啊,我知道了。你在想库法老师的事情对吧?毕竟你脸上写着『好想现在立刻去见老师~』呢。」 「是……是那样没错啦!但托缪尔同学的福,都搞砸啦。」 「你在想『真想帮老师洗背~』」 「我才没想到那种地步!」 「那么,就是『真希望老师帮我洗背~』喽。」 「我才不是那么色的女孩!」 缪尔呵呵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梅莉达才总算注意到她是在捉弄自己。像这样的对话也经常发生,梅莉达不满地鼓起脸颊。 不过唯有这次,梅莉达对缪尔投以有些责怪的眼神。 「倒不如说缪尔同学,为什么你在巡礼过程中一直什么也不做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算蛇尾鸡出现,你也没有要战斗的意思,最重要的是莎拉夏同学明明遭到侮辱,你却佯装不知!你并没有身体不适吧?」 「因为我这次只是个负责监察的人呀。」 缪尔还是一样用若无其事的表情撩起头发,性感地跷起二郎腿。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观察然后报告。巡礼终究是王爵的使命。」 「你明明会像这样跑来捉弄人!」 「这是因为梅莉达很可爱呀。」 缪尔仿佛任性的猫,绝不会让人抓住她的尾巴。「我不懂你的意思!」梅莉达气呼呼地这么说道,只见缪尔将肩膀贴了上来。 「先别提这些了,我非常在意梅莉达喔。看你一脸悲伤地垂下眉毛,究竟是在烦恼什么呢?」 虽然大致能想像到——缪尔没有把这句话讲出口,等候对方的反应。 梅莉达仿佛想说些什么似的动着嘴唇,低头看向浴池。她像是泡到脑充血一般,眼看脸颊愈来愈红。 「……其……其实我很在意老师,在意得不得了。」 「毕竟你一~直用视线追逐着他嘛。可是,那你是为什么伤脑筋呢?」 「……因为我重新体认到,我对老师一无所知。我在想我跟老师其实是站在距离非常遥远的地方。」 哦——缪尔将手指贴在下颚,思索一阵子后,咚一声地敲了敲手。 「——那不是很棒吗!」 「啥?你……你有在听我说吗,缪尔同学?」 「当然有在听呀。嗳,梅莉达,你知道这样的故事吗……——?」 缪尔将食指宛如指挥棒一般挥动,在温泉的热气里描绘出幻想的光景。 「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某个悲剧哟。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诞生在一天到晚发生血腥抗争的两个家庭中,他们在不晓得彼此立场的状况下坠入情网。虽然双方家族想要拆散他们,但这两人居然舍弃家名私奔,偷偷地举办只有两人的结婚典礼。但最后两人领悟到他们还是无法逃离命运,于是发誓要在天国长相厮守,服毒自尽。这期间只有短短五天。」 「五天!」 看到梅莉达惊讶地发出变调的声音,缪尔呵呵地回以微笑。 「没错,五天。相逢之后仅仅五天,就以永远的爱缔结连理的两人,你觉得他们真的对彼此无所不知吗?」 「这……这个……」 「简单来说,即使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晓得,也是能谈恋爱的。」 缪尔感觉很舒服似的阖上眼皮,像在唱歌一般述说着。 「无论用什么名字称呼,花朵的芳香都不会变——这是那个故事著名的台词。嗳,梅莉达,假如库法老师是用化名,你怎么想?会失去对他的兴趣?」 「咦,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是那样吧。毕竟你们不是被他的头衔给吸引的嘛。」 梅莉达纤细的肩膀抽动了一下,敏感地产生反应。 「你……你们是指……?」 缪尔瞥了一眼洗身体的地方。视线前方有个在银色发丝上搓出泡泡的天使身影。那名少女是裸体跟梅莉达如出一辙的堂姐妹。 缪尔将视线移回眼前的友人身上,妖艳地露出微笑。 「就是你要跟库法老师缔结连理,会有很多障碍呢。不过,换个角度来看,那也丝毫不坏喔。」 「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假如梅莉达的宅邸来了个像奥赛萝女士一样的教师,订立一条『不可以跟库法老师说话』的规矩,你会怎么做?」 「咦!我才不要那样!」 「你会想办法跟老师说话对吧?但是白天有奥赛萝女士监视着,所以只能趁晚上见面。你会小心地避开四处巡逻的奥赛萝女士,偷偷造访老师的房间。『万一被抓到怎么办?』、『总算能见到他了!』、『可是居然挑这种时间,我真是不知羞耻』——心脏一定会噗通跳个不停呢。」 缪尔忽然将手心放在梅莉达小巧的胸部上,并将身体凑近。一想到缪尔会听见自己的心跳,梅莉达的脸就不由分说地发烫起来。 「你会像这样将脸凑近跟老师说话,以免声音流到外面。毕竟只有一丁点时间,梅莉达也想感受他的体温对吧?」 「嗯……对……我不想离开他。」 「他一定也是同样的心情。在一起的期间会一直抱紧梅莉达,在你耳边低语他有多么思念你。然后在道别时,梅莉达说了『我还不想分开』这种任性的话,于是他温柔地吻向你,给你一天份的勇气……」 「啊呜~……!」 梅莉达像是无法忍耐似的呻吟,按住红通通的柔嫩脸颊。 「光是用想的,脑袋就好像要发狂一样……!」 「是吧?这情境应该不坏吧?就算有障碍,情侣也不会因此放 弃。反倒会为了跨越障碍,更激烈地燃烧起来呢!」 「可……可是那是老师也喜欢我的情况吧!」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像是固执起来一般,将手心贴在胸口上。 「虽然不甘心,但从老师的角度来看,我还是个小孩子。我一点也不觉得老师有把我当女孩子来看。而且要是无法让老师转头看我——」 「这方面的喜好,只能直接向他本人确认了呢。」 「咦?」 「——嗳!库法老师,你是怎么想的呢?」 缪尔突然对围墙这么高声说道,因此梅莉达惊讶地眨了眨眼。 然后更令人惊讶的是库法的声音从对面传回来这件事吧。 「十分抱歉,缪尔小姐。突然只问这么一句,我也很难回答。」 「老……老师!」 梅莉达毫无意义地猛然用双手遮住肌肤。爱丽丝和莎拉夏也同样对青年的声音感到惊讶,正准备进入浴池泡澡的她们,吓一跳地抬起头。 在女澡堂里唯一态度从容不迫,而且毫无愧疚之意的是缪尔。 「哎呀,我没说吗?这里的旅馆原本是家族澡堂呢。虽然因为禁止混浴而制作了隔间,但毕竟是家人一起住宿的房间,所以没有很严密地区隔呢。不过也只有库法老师在,没什么关系吧?」 「……小缪,你是故意的吧。」 莎拉夏一脸怨恨地这么说道,她按住沐浴服,浸入温泉泡到脖子处。 当然,这里原本是四千金的私人房间,是缪尔拜托赛拉姆更改房间配置,以便跟库法共用澡堂。虽然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真正的意图,但向大家提议跟库法在同个时间点泡澡的也是她。 话虽如此,唯有这次并非对友人的恶作剧,也不是对那个厚脸皮【库法】的挑战—— 只是将沐浴服稍微套上的爱丽丝,哗啦地推开热水浸入温泉。 「……老师该不会一直竖起耳朵在偷听这边的声响吧?」 「别……别讲得这么难听,这是误会。我想说稍微泡个澡休息一下,就听见缪尔小姐的声音——」 梅莉达松了口气,同时再次俯视自己的裸体,满脸通红。隔板并没有多高,的确没有很严密地做出区隔。一个搞不好,可能库法只是站起来,梅莉达等人就会被看光了。 「老……老师。我们现在打扮很惊人,你不可以偷窥喔!」 「我懂得分寸,请放心。只不过,请小姐们也多加留意。这里的隔间似乎真的很随便,有好几处跟那边的温泉是相连的。」 「啊呜——!」 「小……小缪~……嗯……噗咕噗咕噗咕……」 友人发出悲惨的声音,连嘴角都泡到热水里,缪尔则是潇洒地移开视线。 「库法老师,话说不灭红宝石的升华进行得还顺利吗?」 「……老实说,不是很顺利。」 响起有人从浴池里站起来的水声,接着有一只强壮的手臂从隔板上探出来。 那纤细却又粗壮的指尖,握着宛如黯淡心脏的红黑色石头。 「我已经琢磨将近二十分钟,但暗沉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清除。照这种步调下去,感觉会花上以几天为单位的时间……」 「我就觉得会这样——各位,麻烦聚集起来。」 缪尔啪啪地拍了拍手,将女澡堂里的三名友人叫过来。少女从围墙充分地拉开距离,缪尔环顾着各人冒出问号的眼眸。 「库法老师在尝试的『研磨』,以原石的升华方法来说是很正统,却非常耗费时间。只是踏实地从表面弄掉污垢的话,到升华成圣石为止,当真要花上好几天时间。」 「那样加冕典礼就要结束了!」 梅莉达发出小声的哀号,缪尔也用紧迫的表情点点头。 「所以我们只能采用另一个升华方法了。那就是『精炼』。」 「精炼?」 「也就是不是从外侧消除咒力,而是让神性力从石头内侧爆发,借此甩掉不洁物的做法。如果用这种方法,只要进行得顺利,花一个小时就能得到圣石。只不过,呼唤『不灭红宝石』的方法,有一点问题……」 缪尔难得地愈说愈小声,友人蹙起眉头。 神秘的美貌染上羞耻的色彩,黑水晶妖精自暴自弃似的滔滔不绝起来。 「就……就是要让距离感很近的男女将玛那重叠起来,产生热情的意志能量,让那股能量与不灭红宝石共鸣。只有这个办法。」 「咦?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我们当中的某人,要跟库法老师卿卿我我!」 缪尔直截了当地这么说道,友人反倒像被攻其不备似的愣住了。 平稳只有一瞬间而已。 「——跟老老……老老老老师卿卿我我……?」 穿着沐浴服的少女砰!一声地一齐从色彩鲜明的头发中爆发出桃色热气。她们毫无意义地抱住自己妖艳地湿透的裸体。 「这……这里可是澡堂喔!我们现在是这么难为情的打扮喔!」 「至少等洗完澡再说吧,小缪!」 「不行啦。我说过了吧?『必须在很多方面做好觉悟』。让那个不灭红宝石升华不是库法老师的工作,而是『我们的考验』。」 缪尔以坚决的语调这么说道,率先转身走向围墙。就像刚才听到的一样,四处有没隔开的地方,倘若想跨越羞耻心的境界,马上就能办到吧。 缪尔用绰绰有余的态度掀起下摆,露出描绘危险曲线的大腿。 「而且,这种情境比较热情不是吗?」 然后,大约五分钟后—— 「……小姐们,这块蒙眼布究竟是什么惩罚游戏?」 库法被少女用毛巾蒙住眼睛,拉到女澡堂来。 他被迫坐在洗身体区的椅子上,尽管穿着男性用的沐浴服,但宛如钢铁般结实的上半身则是一丝不挂。梅莉达在青年面前跪地,轻轻挥了挥手。库法轻易地抓住在脸部前方往返的影子。 「啊呜!你你……你看得见吗……?」 「我只是透过气息察觉到而已……倘若看得见,即使是我也无法保持冷静。」 听到库法的低喃,梅莉达蓦地涨红了脸,同时按住穿着沐浴服的胸口。她像在求救似的环顾周围,只见包括爱丽丝在内的友人都待在有些距离的地方,打定主意在旁观战……莎拉夏虽然用手心捂住脸,但仍从张开的指尖缝隙紧盯着库法的胸膛看。 「那么,各位究竟找我有什么事呢?」 心上人性感的声音传入耳中,梅莉达猛然回神,回头仰望库法的美貌。 「呃……那个,就是……其实我想拜托老师帮我按摩……!」 「按摩……是吗?」 「我……我在旅馆的小册子上看到的。据说一边泡温泉一边让人按摩会非常有效。老师不是精通各种技艺吗?所以想请老师以我的家庭教师身分协助我……!」 这就是十三岁的公爵家千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会心策略。 首先,太过激烈的行为会关系到梅莉达等人的尊严。所以准备了蒙眼布。想说库法看不见就还好,所以能没什么抗拒地把他拉到女澡堂也是侥幸。 此外,不能让库法察觉少女的目的。倘若被知道这是为了精炼不灭红宝石所必要的行为,绅士的他会坚持拒绝公爵家千金为此拼命吧。别说让他小鹿乱撞了,反而很有可能会造成反效果—— 因此梅莉达等人的答案,就是「身为家庭教师的职责」。 始终是作为教育的一环,让他碰触学生的肌肤。若是这样,认真教学的他很有可能会积 极地动手,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也能替自己找借口——毕竟目前这种接近裸体的打扮,根本是在挑战少女羞耻心的极限啊。 「嗳……那个,果然还是必须现在就行动吗……?」 在作战即将开始前。很难下定最后决心的梅莉达不死心地这么问。但堵住退路的三名友人只是无情地摇了摇头。这是大家讨论一番后的结论。 「能让那个老师感到最小鹿乱撞的是莉塔,一直从旁观察的我可以明白这点。」 听到堂姐妹这么断言,梅莉达也觉得有点开心。尽管如此,她还是磨磨蹭蹭的,于是缪尔接着使出秘藏的宝刀。 「算了,用莎拉的火辣身材强硬地让他爆发也行呢。」 她这么说,并从下方往上抚摸友人丰满的果实。果实仿佛大波浪一般摇晃跃动,被迫看到这光景的梅莉达急速露出冰冷的眼神,立刻做出决定。 「让我来。」 事情就是这样,然后到了现在。不管怎么说,还是很喜欢被心上人的大手触摸的梅莉达抬头仰望,看起来像在犹豫的库法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可以让我试试看『曼托按摩』吗?」 「他……他说曼托按摩?」 叫声来自洗身体区的角落。是位于观战席的缪尔发出的。爱丽丝转头看向旁边。 「你知道吗?」 「简单来说,就是玛那的整骨。也就是用自己的玛那去矫正身为玛那器官的曼托与菲波莱塞。但据说肩负正确技术的人,十年都不晓得会不会出现一人呢!」 「你真是博学多闻,缪尔小姐。没错,我从之前就很想帮小姐进行曼托按摩,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既然是小姐恳切的希望,这样正好。在成长期把这个当成习惯的话,能有效率地增强玛那。」 「增强玛那……!」 莎拉夏从跪立的姿势挺身向前,爱丽丝的脸也猛然转过头去。勤勉的梅莉达也一样,她像是突然被勾起了兴趣似的仰望自己的老师。 「可……可是所谓的按摩,那个……是需要勇气的行为吗……?」 「请放心。倘若有那个意思,也可以按遍全身每个角落,但如果是初步的按摩,顶多就是碰触脖子和腋下,还有双脚的腘窝。」 「如果这样就行的话,真希望老师能早点帮我按摩!」 「我……我也请老师帮忙按摩好了……」 「我也有兴趣,莎拉夏之后换我。」 少女很快就像在排队似的排起队来。 不过,只有一个人例外。只有聪明的魔骑士制止了左右的两人。 「等……等一下!首先是梅莉达!我们在旁守护她的奋战吧……!」 她露出一反常态的骇人严肃表情。不禁被她震撼住的友人,战战兢兢地回到左右两边的观战区。尽管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异样,但梅莉达已经十分起劲。 「老师,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那么,请小姐仰卧平躺。请将手放在头上,以免碍事。」 老实的学生照库法所说的行动。她以几乎没有穿着意义的沐浴服打扮,在青年面前不修边幅地将肢体倒向铺在浴室地上的布上。如果是女用睡衣打扮也就算了,倘若心上人的双眼没有被毛巾蒙住,绝对无法摆出这种大胆的姿势吧。 库法依靠视觉以外的感觉,稳稳地跨在学生的脚边。他宛如一流陶艺家一般高举双手,指尖啵一声地亮起淡淡苍蓝火焰,随风摇曳。 看到宛如情侣一般重叠起身体的主从,缪尔咬着指甲在旁守护。 「小缪,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曼托按摩,但库法老师大概不晓得,女孩子被那样按摩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莎拉夏与爱丽丝只是更感到疑惑,缪尔并没有用话语表示太多。 她仿佛在说必须自己亲眼确认一样,凝视着终于开始动起来的蒙眼青年。 「那么我要开始了。因为我几乎看不见,如果手碰到奇怪的地方,还请多见谅。」 「欸嘿嘿,不要紧的。只……只是一下子的话,故意碰到也没关系喔……?」 「呵呵,小姐真爱说笑。」 与构图的危险程度相反,这对主从实在非常和睦且感情融洽。 ——不过,十三岁的少女还能摆出比较从容态度的时间,到此为止。 「小姐,方便的话,请把我的手牵到脖子那边——嗯,感谢协助。那我开始喽。」 青年的指尖被梅莉达稚嫩的手拉起,带领到天使的锁骨窝。从食指到无名指的三根手指。左右两边的手心像在温柔抚摸锁骨似的动了起来。 ——随后,异常变化立刻贯穿少女的中枢。 「呀……!」 梅莉达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她惊讶地睁开正要阖上的眼皮。青年的手指没有停下来。仿佛用羽毛轻轻抚摸般的轻触,蹂躏着锁骨凹陷处。 「啊呜!呀……啊……呀……呀啊……!」 梅莉达忍不住发出带着鼻音的甜腻声音,满脸通红地捂住嘴角。尽管如此,宛如波浪般一拥而上的冲动,仍将娇喘从手指缝隙推出。 「呼咕……!呼……咕呜……!」 「我明白的,小姐,会痛对吧?但这是为了成长,请小姐加油吧。」 指导学生时的家庭教师,毫不留情到无愧于「残暴」之名。左右六根指尖拨弄着像是用海绵构成的耳朵内部。仿佛在抹乳霜似的上下抚摸着后颈。梅莉达终于忍耐不住,双手从嘴角弹开。 「——嗯啊!那样……那样不行……!」 「小小……小缪,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在旁观看的莎拉夏满脸通红。她提出疑问,只见平常冷静沉着的挚友也用手心捂住嘴角,试图掩饰脸颊的羞耻。 「……看起来不像是觉得痛对吧?那是当然的。我不晓得男士会怎么样,但对女孩子而言,接受曼托按摩——是一种『奖赏』。」 「奖……奖赏……?可是梅莉达同学刚才只是被碰到脸而已喔……?」 「菲波莱塞是玛那的通道——也就是说与全身相连喔。而且库法老师非常……有一套的样子。被意中人的玛那刺激着全身的敏感部分,现在的梅莉达大概感觉像陷入大海啸一样吧……」 「——呀啊啊!」 不雅的娇喘证明了缪尔的预测。蒙住眼睛的按摩师俐落地开始搓揉腋下。原本顶多会觉得有点痒而已吧。但现在是爱慕的青年用熟练的指法将玛那搓揉进来。 梅莉达已经顾不得要压抑声音,十三岁的美貌下流地融化开来。 「这……这什么呀!这什么呀——!」 跟刚才被碰到脸那时无法相比,梅莉达的肢体在地板石头上扭动着。沐浴服从胸口敞开垮落,微微隆起的双丘摇晃起来,将水滴甩到青年的手臂上。 感觉看到了非常不该看的东西,莎拉夏不禁别过脸去。 「库……库法老师没发现吗?」 「如果有发现,应该没办法继续按摩吧。他大概是第一次帮女孩子按摩。因为自己被按摩时很痛,以为梅莉达也是同样的感觉呢。」 「——你……你们快看那个!」 目不转睛地凝视堂姐妹奋斗身影的爱丽丝,伸出了食指。 在主从旁边,「不灭红宝石」的原石放在桶子里用布包住。只见它慢慢从内侧闪耀光芒,开始弹开铁锈。莎拉夏和缪尔也惊讶得瞠大眼。 「要变成圣石了!」 「热情在两名能力者的……在梅莉达与老师之间逐渐高涨呢!」 「……库法老师看 起来跟平常一样耶。」 爱丽丝纯粹地露出疑惑的表情。从被蒙住眼睛的库法角度来看,梅莉达只是觉得痛而已。假如他注意到真相,应该会立刻中止按摩吧。 实际上,此刻仍接着将手滑向梅莉达下半身的青年,举起描绘出极致脚线美的右大腿。他将手指钻入腘窝,甚至还露出浅浅的微笑。 「这跟从外侧磨练肉体又是不同的感觉对吧?不过像这样直接给予玛那器官负荷,能够获得不可估量的效果。虽然会出现不习惯的痛楚,但我懂得何时该收手,请小姐试着再努力一下。」 「不……不……不是……这不是觉得痛……呼呀!」 手指背推进敏感的腘窝,顺势像在凿井似的上下往返。少女的脊背猛然往后仰,从天使的喉咙迸出娇喘。仿佛在呼应一般,原石发出光芒—— 缪尔一边用指尖摸着嘴唇,同时稍微找回从容的笑容。 「……原来如此。他明明装得一副绅士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呢。」 「这这……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搞了半天,他还是在碰触可爱女孩子的裸体喔?而且还以弄痛对方为乐,看来库法老师是个十足的『虐待狂』呢。」 「——呀啊————!」 格外尖锐的娇喘拉回观战席的关注。 按完右脚后,接着换左脚。左脚从小腿被举起来,敏感的腘窝被库法用指腹摩擦好几次。最后用力推挤中心点,压迫的力量忽然离开了。 库法用让人看入迷的谨慎态度放下梅莉达的脚,以爽朗的表情抬起上半身。 「辛苦你了,小姐。大致上按摩完毕喽————小姐?」 「……啊……呼……噫……呼喵……」 回应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已经甚至构不成话语。 此刻的梅莉达瘫软无力地垂下双手,从敞开的沐浴服缝隙可窥见向上挺立的樱桃双丘。双脚膝盖虚脱无力地张开,被弄得心神荡漾的未成熟美貌不成体统地半张着嘴唇。 「……我自认有控制力道,但还是会痛成那样吗?」 库法试探似的说道,伸手想卸下蒙住双眼的毛巾。 在千钧一发之际,从观战席冲出来的三人扑向库法。 「「「不行————————!」」」 「唔哇!小……小姐们,这是什么姿势啊……」 「别管我们了!总之你现在绝对不能拿下蒙眼布!」 缪尔拼命地抱住库法肩膀,爱丽丝则压在库法的膝盖上,制止他的行动。 「这是为了莉塔的名誉……!」 「请请……请你暂时维持这样,不要乱动!」 莎拉夏从背后扑上,用极乐的果实柔软地压扁青年的背后。被穿着沐浴服的三人紧密贴住,库法就算想动也动不了,他的脸颊发烫起来,随后。 「不……不灭红宝石有反应!」 从桶子里面迸出激烈的光芒,将原本缠绕在原石上的黑色烟雾一口气吹散。温泉的颜色染成燃烧般的赤红,仿佛能听见声响的神圣光辉充斥周围。 公爵家的少女依旧抱住青年的全身,露出欣喜的表情。 「万岁!我们成功升华圣石了!」 「莉塔,了不起。你很努力了……!」 「……小姐们?我完全无法掌握状况,这股光辉是什么呢?」 青年轻松地拉下毛巾,少女的巴掌立刻掴向他的双眼。 「「就说你不可以看啦——————!」」 「……总……总之至少告诉我梅莉达小姐的情况吧。」 完全放弃抵抗的库法将脸朝上,爱丽丝转头看向后方。 总算稍微恢复理智的梅莉达,用颤抖的手心拉紧沐浴服。尽管使不上力的下半身仍躺在地上,但沐浴到红宝石的光芒,她「呵」地笑了一声, 「只……只是普通的按摩嘛……我一点也不要紧…………呼喵。」 她的头咚一声地倒落,银发堂姐妹慌忙地飞奔到她身旁。「莉塔——!」 缪尔依然将双手懒散地缠绕在青年的脖子上,嘴唇这么低喃: 「……好……好像是睡着了呢。」 突破了羞耻心极限的梅莉达,正确来说是像睡着一样昏了过去。 ? ? ? 「果然曼托按摩对小姐来说还太早了吗……不过,趁现在先习惯绝不会有损失。唔嗯……」 沐浴后。库法在旅馆的休息室陷入沉思,顺便冷却宝石。 在按摩的时候。虽然库法的解释完全搞错方向,但另一方面,那也是为了保持理性而无法避免的事情。一旦掉以轻心,即使是隔了一段时间后的现在,也会忍不住回想起让人联想到天使羽毛的肌肤弹力、宛如蜂蜜一般融化青年脑袋的甜美声音—— 感觉那感触仿佛要在指尖复苏,青年连忙甩了甩手。他像要掩饰过去一般,从怀里拿出硬质的固体。 从库法的角度来看,那是不知不觉间研磨出来的不灭红宝石的圣石。库法费尽苦心仍难以恢复光辉的这个固执家伙,究竟是如何在眨眼间变得让人认不出来的呢……之后可能有必要再一次逼问少女。 「总算两个了吗……」 库法深深地坐进沙发里,将头靠在椅背上。高举到头顶的圣石始终散发着高贵的光芒,照亮青年精悍的美貌,投射出影子。 到目前为止的旅途中,获得的是「深渊缟玛瑙」和这个「不灭红宝石」。包括席克萨尔公寄放在这边的「悠久绿宝石」,也只有三个。 「搭列车到迪奥黛珂花了三天,移动到幽兰花了两天。考虑到加冕典礼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这场巡礼已经……————」 青年没有把话说到底,噤声不语。可能的话,很想凑齐四个圣石再回到圣王区,但这也没办法。毕竟这次接连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件。 虽然不确定成功率有多少,但自己也只能赌一睹「次佳的可能性」吧。 就在库法掺杂着叹息下定决心,将红色光辉收回怀里时。有个宛如蝴蝶般的气息闯进随时警戒着周围的知觉领域,脚步声也轻轻靠近。 「——啊,库……库法老师……」 来到休息室,是樱花色秀发湿润且散发着光泽的莎拉夏。她穿着住宿客用长袍,微微露出的颈项飘散着花朵般的甜美芳香。 没看到其他三人的身影。库法从沙发上站起身,以完美的角度鞠躬行礼。 「你好,莎拉夏小姐。刚才惊动你了。」 「别……别这么说!我才该道歉,因为是我们找老师来的……!」 重新回顾刚才的事情,与异性在澡堂紧贴身体度过,肯定是头一次经验吧。只见少女涨红了脸颊,含蓄地挥动着手。 那惹人怜爱的动作,让库法不禁想起金发主人,嘴角露出微笑。 「梅莉达小姐的情况如何呢?我没想到她会敏感成那样……」 「应……应该已经不要紧了。在房间看护一阵子后,她刚才醒过来了……虽然她觉得非常害羞,但看来好像有一点幸福。」 「什么?」 「没没……没什么!——先,先别提这些!」 才想说莎拉夏气势十足地挺身向前,只见她垂下眉尾,压低声音。 「……这趟巡礼也是,把库法老师给卷进来,真的很对不起。」 「这是我跟席克萨尔公的交易,莎拉夏小姐不需要在意。」 「不只是哥哥的事情而已!……即使有人对库法老师说了很过分的话,我也一次都无法帮忙护着老师。就算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也找不到任何我能做的事情……」 一个人承担太多事情,是诚实且责任感强烈的她的优点,但可能也是个坏习惯。库法将手放在她仿佛会折断的肩膀上,慎重地询问: 「……关于令兄的理想和信念,莎拉夏小姐听说过什么吗?」 莎拉夏紧咬嘴唇,左右摇了摇樱花色秀发。 「他什么也不让我知道……不管我问什么,都只说『这全部是为了莎拉夏』,不肯告诉我任何事。总觉得哥哥他变了个人。正好是从爸爸和妈妈因为长期任务不在家,哥哥继承席克萨尔家的当家地位那时开始……」 「……哦。」 「可是,只有一点我很清楚!」 莎拉夏猛然抬起头,用求助般的语调诉说着: 「哥哥他并没有骗我!就算哥哥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那也一定是为我好!哥哥温柔的地方从以前就丝毫没变……他现在一定也是为了弗兰德尔的民众……」 「我也这么认为。那位人物对莎拉夏小姐的爱一定是货真价实的吧。」 库法干脆地表示肯定,于是莎拉夏像被攻其不备一般,惊讶地瞠大了眼。 「你愿意相信哥哥吗……?相信把库法老师卷入麻烦的他?」 「恕我直言,我相信的不是他,而是我本身的直觉——席克萨尔公的本性确实是守护弗兰德尔的英雄吧。否则他不可能吸引到这么多人。但最近的他隐瞒着什么……不过,无论他的企图是什么,他的行动都是基于守护莎拉夏小姐和弗兰德尔民众这个信念——纵使那跟我无法相容。」 突然的敌对宣言,让莎拉夏惊讶地瞠大了眼。尽管如此,库法依然面不改色,笔直地注视年幼龙骑士的翡翠色眼眸,这么劝告她: 「莎拉夏小姐。说不定之后席克萨尔公会与这国家的许多人为敌。但就算演变成那种情况,也请你一定要像刚才那样相信他——你可不能会错意喔。『所谓的信任是什么?』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个功课……因为我为了梅莉达小姐,可能无法站在他那边。」 「……库法老师为什么能这么毫不迷惘地爱慕梅莉达同学呢?」 「这跟莎拉夏小姐爱慕令兄的心情……大概是同样的原因吧。」 库法轻轻放开手,迈出步伐。在擦身而过时,他留下这番话: 「如果你很介意巡礼的事情,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什么事呢?」 「请你之后也跟梅莉达小姐融洽相处,因为小姐似乎很喜欢莎拉夏小姐。」 那我先告辞了——看到库法优雅地准备离去,莎拉夏不知何故,下意识伸出了手。她在库法即将离开前,抓住库法强壮的手挽留他。 「请……请留步,老师!方……方便的话,请再待一会儿……」 「莎拉夏小姐?」 「再一会儿就好,无论什么事都行,我想跟老师聊聊天——我刚才这么想……希望老师可以告诉我更多更不一样的事情……啊……啊呜……」 看到声音变得愈来愈小的少女,库法呵呵地露出微笑。 他弯下身,刘海底下可以窥见满脸通红的未成熟美貌。 「那正好。其实我也有想请莎拉夏小姐详细指导的事情。」 「咦?」 「方便的话,请陪我聊聊吧。驾驭龙的淑女——…………」 同一时刻。在库法等人留宿的旅馆别馆,亮起了一盏灯光。 给我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这是德比修女这么恳切希望而分配到的房间。他在书桌上点亮微弱的灯,专心一意地奋笔疾书着。 「他们根本不懂……那些家伙一点也不懂所谓的娱乐呀……」 一直喃喃自语的他,突然激动地举起双手。 「美丽的塞拉大人!怎么可能土里土气地去挖什么洞呢!」 潦草写在羊皮纸上的文字串,实在不像是故事的架构。他用红色墨水修正,画出箭头,才以为获得了满意的点子,又立刻用黑笔整个涂掉。 已经无法辨识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自暴自弃的手将反覆摸索的结晶捏得皱巴巴的。被扔掉的羊皮纸混在散落一地、仿佛要覆盖地板的成堆纸屑中,发出干枯的声响。 他趴在桌上,激烈地抓着仿佛女性般的光泽秀发。 「很不妙,很不妙呀……这次巡礼的关注度非同小可……毕竟塞拉大人的女性粉丝数量惊人啊!如果演出什么糟糕的戏剧,会受到责怪的是我们……!要是那样,这次德比剧团真的就完蛋啦!」 呜噗——他大叫一阵后,捂住了嘴角。自从在矿山介入库法与蛇尾鸡的战斗后,即使经过了几天,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双胞胎一直尽心尽力地看护他,他却说「会妨碍我创作!」而刚把双胞胎赶了出去。 「该怎么办才好呢……到底该怎么办……」 加冕典礼已经迫在眉睫,无法期待会发生更多风波。倘若不能成功演出戏剧,就无法拯救剧团。孩子们会失散各处,无依无靠的他们,当中有几个人会流落街头吧——正因为想像力比较丰富,最糟糕的可能性【光景】不断闪过德比的脑海。 德比不经意地抬起头,俯视下方,能将幽兰的街景一览无遗。土产店街上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灯饰。他们用便宜的价格销售从矿山挖掘出来的破铜烂铁。还真是悠哉呢——德比感到心烦意乱。 被反弹回来的提灯光芒,忽然映入他丧失色彩的眼眸。 变成鲜艳色彩的光辉,仿佛火焰一般在眼眸中摇摆,诡异地蠢动着。 「对了……!」 德比仿佛获得天启似的瞠大了眼睛。他抽出全新的羊皮纸,以加倍的速度开始动笔。箭头流畅地相连起来,文章俐落地划下休止符。随后,他在意味着「王爵」的文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我想到好主意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举起笔尖,在黑暗中笑着。 就宛如收割剩余寿命的死神一般—— 「如果什么风波也没发生……自己主动掀起就行了呢。」 被逼入悬崖边的蛇咧嘴一笑,在黑暗中描绘出新月。 ? ? ? 「王爵大人要出发喽————!」 小镇的行政人员这么大声说道,聚集在月台的居民响起「哇啊!」的欢呼声。石头造景的车站仿佛要被聚集起来的人潮塞爆一般。 穿着王爵礼服的青年率先走上车厢阶梯,同时朝民众挥手。呀啊——!妇女惊人的欢呼声反弹回来,青年连忙按住帽子。万一帽子被吹走,可就成了大丑闻。 「你愈来愈擅长扮演『国王大人角色』了呢,老师。」 缪尔一边讽刺库法,一边通过他身旁。接着并肩在他身旁的樱花少女忽然脸颊泛红,窥探帽子底下。 「我们走吧,『哥哥』。」 莎拉夏勾起库法的手指,拉着「哥哥」前进。从旁人眼里看来,感情十分和睦的席克萨尔家兄妹,让月台上的民众都一脸陶醉似的叹息。 过没多久,载着王爵一行人的列车动了起来。在好几百人仿佛快把手挥断的目送下,驶动的列车缓缓从石头造景的车站出发。列车纵贯红色屋顶的街道,从杳无人烟的郊外冲过玻璃圆屋顶——奔驰到布满在黑暗天空中,纵横自如的高架轨道上。 在温泉小镇幽兰得到「不灭红宝石」的库法等人,从隔天开始以三天的旅程折返回弗兰德尔第三阶层。尽管每个人都有些牵挂也无可奈何。时间已到——收集三个圣石已经耗尽心力。 每次转车时都会挤满车站的小镇居民,深信不疑地认为王爵的身影是「凯旋」,根本没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吧—— 像是这次巡礼正准备以失败告终。 「至少再多个一天的话……」 跟在最后头的女仆之一的金发少女咬了咬嘴唇。每当听见那不晓得是第几次的懊悔,库法总是会淡淡地说服她: 「请放心,小姐。其实关于最后一个圣石,我有些想法。我们先把在期限前平安回到圣王区这件事摆第一吧。」 「你差不多可以公开那个『想法』什么的了吧?老师。」 缪尔噘起嘴唇,库法也跟往常一样左右摇了摇头。 「要是说出来,恐怕那个可能性会立刻落空。」 「还真是聪明呢。」 缪尔故意露出冷淡的态度别过脸去,离开通道。看来那个妖精明明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却厌恶别人有事瞒着自己。长年与她的善变打交道的莎拉夏,一脸过意不去地握住库法的手心。 她在内心慎重地挑选话语,同时抬起头来,柔和地露出微笑。 「如果库法老师说不要紧,那我相信你。」 「不敢当,莎拉夏小姐。」 「……别忘记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银发女仆有些不满地这么说道,啪啪地拍打着主人的背后。另一名金发女仆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樱花色友人看。 「总觉得莎拉夏同学自从在温泉留宿后,就跟老师异常地亲密呢……?」 「啊哇哇!没没……没那回事喔……?」 「——王爵一行人,恕我冒昧。」 低沉的声音在通道上响起。帽子压低到盖住眼睛的年轻车掌,将手心放在胸前。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我会诚心诚意地协助各位前往圣王区的旅程。本列车并没有包租车厢,所以请到隔间包厢这边……」 车掌转过身,快步地离开。库法不经意地环顾周围。 「德比先生他们人呢?」 「好像先一步进去个人房间了……因为他看来很忙的样子。」 莎拉夏抬头仰望库法的脸,仿佛有些依依不舍似的将指尖滑过。 「下一站终于就是圣王区了呢。还请关照到最后一刻,『哥哥大人』?」 莎拉夏转身让裙子下摆随风摇曳,轻快地离开。稍微跟她打成一片后,库法实际感受到愈是了解对方的个性,她似乎就会露出更充满魅力的表情。就在库法享受着少女让人快认不出来的变化时,女仆姐妹像在主张所有权似的抱住他空下来的两只手。 「如果莎拉夏同学是『妹妹的角色』……!」 「我跟莉塔就是『女仆』。我们走吧,主人。」 被少女用力拉扯,库法现在才体认到自己正在经历一趟无比奢侈的旅行。 库法让可爱的女仆姐妹牵着他的左右手,踏进分配给他们的隔间包厢。不愧是许多有钱人使用的车厢,具备一种会严密保护隐私权的高级感。不过有个大前提,就是很狭窄。窄到连膝盖也无法尽情伸直,座位坐三个人就已经满了。 梅莉达立刻确认架子里面,她发现茶杯,开始准备泡茶。另一方面,爱丽丝则是让主人坐在座位正中央,将帽子从他头上脱下来。总算可以回到原本面貌的库法扬起嘴角,眺望俐落地工作着的两人。 「两位愈来愈有女仆的样子了呢。」 「欸嘿嘿!毕竟照顾老师一星期了嘛。」 「虽然库法老师到最后还是一点也不像个主人。」 爱丽丝这么说道,像在嬉戏似的掀起堂姐妹的裙子。梅莉达发出「呀啊!」的哀号,按住翻起来的裙子。银发的调皮女孩不但毫无愧疚之意,反倒自己也掀起裙子,挑衅库法的视线。 「缪尔这么说过。所谓的主人会命令女仆做不可告人的服务。」 「为什么小姐们总是像这样想让我背负罪孽呢?」 「可是,老师的确太过含蓄了点。」 梅莉达按着裙摆的褶边,像要紧贴着库法似的坐下。 才这么心想,只见她慢慢掀起自己的裙子,像在夸耀似的露出吊袜带。从温泉小镇出发后,就跟缪尔态度有些尖酸刻薄、库法与莎拉夏的距离感变亲近一样,金发女仆的态度也出现奇妙的变化。具体来说,就是对家庭教师的挑衅变得异常性感。 「我现在是女仆,老师明明可以尽管命令我做些平常办不到的事情……」 她仰望库法的视线湿润动人,依偎过来的肌肤微湿发烫。尽管如此,动作还是相当稚嫩,掀过头的裙摆底下可以窥见内裤陷入股间。 「咳咳!」库法咳了两声清喉咙,斥责差点被煽动的男人心。 「这……这样不行喔,小姐们。你们应该更谨言慎行一点……」 「因为只有现在能这样……等回到宅邸后,就不能像这样跟老师撒娇了。」 「那么,我以主人身分下令——请结束扮演女仆的游戏吧。」 真是够了——姐妹俩愤慨不已,库法以诚挚的眼神看向她们。 「不,这是挺认真的忠告。可能差不多该公开小姐们身为公爵家千金的立场,这样比较能自由行动——毕竟发生什么事情时,不晓得什么会起作用。」 库法危险的说法让姐妹俩抬眼看向他。库法将视线移向窗外。 「在那之后,黑蝙蝠——袭击者完全没有动静,反倒让人不安。他们可能打算在这趟最后的列车搞什么花样。」 「可是,王爵大人是影武者这件事,应该也传入敌人耳里了吧……?」 「尽管如此,还是能想到很多危害我们的动机。尤其是莎拉夏小姐也在。他们可能在观察趁虚而入的机会。」 细长的眼眸映照出假想的威胁,眯细单眼。 「还有一件事我实在想不透。他们很准确地袭击了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出发的我们。这趟巡礼的旅程明明应是机密事项,他们却仿佛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一般……或者是说……——」 姐妹们面面相觑,耸了耸肩。她们双脚并拢,将裙子拉整齐,举止端庄地重新坐下。 「……现在好像是『工作上的老大』。今天就放过他吧,爱丽?」 「库法老师总是很忙碌的样子,很难找到发动攻势的时机。」 可能的话,真希望她们一直当个明白事理的「乖孩子」,但就算这么说,感觉也只会造成反效果,因此库法悄悄闭上了嘴。 叩叩——有人敲了隔间包厢的车门。 「打扰了,王爵大人。还有随行的小姐们。」 库法在对方进门前戴上大帽子。从门后露面的是刚才为他们带路的年轻车掌。他拉下帽檐,恭敬地行礼之后,指了指通道。 「本车预定会在派对房举办餐会,不晓得您意下如何?其他乘客也由衷期盼王爵大人的光临。」 就某种意义来说,出现了比袭击者更棘手的难题。但这样也能表现一下库法拼命练习过的「王爵的一举一动」,库法鼓起干劲,站起身来。 「我们很乐意出席。跟我来吧,梅莉达。爱丽丝。」 从盛装打扮的妇人到穿着平常服装的中年男性,搭乘这辆列车的所有人早已经聚集在一等车厢的派对房里。这是一幕抛开了身分隔阂的罕见光景。他们的目的当然是戴着宽帽檐的帽子、礼服装扮的青年。 「王爵大人,请务必让我听听巡礼的事情!」 礼服打扮的贵族千金一将身体凑近,拿着扇子的夫人也不服输地从另一边插进来。她一边从大胆敞开的胸口尽情散播香水的气味,一边开口说道: 「不!王爵大人,能请您跟我跳支舞吗?」 「王爵大人刚结束漫长的旅途哟,夫人!」 就连穿着简便旅行服装的女性,也不 愿输给贵族气场似的加入包围王爵的行列。 「得由我们好好款待王爵大人才行呢!」 「我们也要到圣王区旅行!因为亲戚很幸运地拿到观览券,我们之后要去加冕典礼……没错!就是去观赏王爵大人的加冕典礼!」 「海报上那艘在空中飞行的船……所谓的飞空艇究竟是怎样的构造呢?」 「等一下,现在是我在说话!是我在跟王爵大人聊天喔,你们搞清楚!」 「各……各位女士,请冷静下来,宴会才刚开始而已。」 低沉的声音从帽子底下响起,端正的嘴角让女性陶醉地湿润眼眸。 「我在巡礼中相遇的人,都是很杰出的人物。我由衷感谢能与你们共乘这辆列车的幸运。」 「「「是~!王爵大人!」」」 「……还真是厉害啊,女人都被吸过去了。」 商人打扮的男人正好乐得从没人的餐桌夹起丰盛餐点。一旁像是他伙伴的纤瘦男子眺望将帽子压低的礼服装扮青年,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是啊,为什么明明在室内,王爵大人却戴着帽子?」 「听说是规定啊,好像说在巡礼的过程中,要尽可能不露出真面目。」 「哦~……我没听说过就是了。」 然后距离王爵更远一些的派对房墙边,可以看见四名少女的身影。是打扮清秀的缪尔与莎拉夏,还有装成佣人的梅莉达与爱丽丝。因为其他女性客人实在太过强悍,她们甚至无法靠近王爵。 穿着黑色礼服的缪尔倾斜玻璃杯,同时斜眼看向梅莉达。 「老师被捧成那样,你不会吃醋吗?梅莉达。」 「不会。因为那些人看的是『王爵大人』嘛。」 「喔,这样啊。那么,吃醋就是小莎拉的职责喽。」 「小小……小缪!」 穿着派对礼服的莎拉夏羞得满脸通红时,爱丽丝忽然拉了拉堂姐妹的袖子。 「莉塔你看,艾咪她们在那里。」 「咦!」 梅莉达面向堂姐妹纤细的手指比的方向,反射性地踮起脚尖。 一看之下,正好就在派对房的对面。不知是否被围绕王爵的人吓到,四张熟悉的面孔同样并列在墙边。这么说来,她们也决定自己一边悠哉地观光,一边走其他路线前往圣王区——梅莉达想起这件事。 梅莉达差点不小心跟亲爱的女仆长四目交接,她连忙蹲下身。 「为什么要躲起来呢,梅莉达?」 「因为我现在扮演着老师的女仆喔!要是被她们知道……就好像新学期才开始没多久,就提供很适合让人揶揄的笑话嘛!」 「哎呀哎呀。那么女仆小姐,能请你帮我拿一杯新的果汁来吗?」 「我又不是缪尔同学的女仆!」 就在这时,派对房的门碰一声地被关上。回过神时,除了服务生外,就连厨房的厨师和客房乘务员也聚集起来,以和蔼的视线在旁守护着派对。为了避免妨碍到乘客,他们走向会场的墙壁边,也就是艾咪她们身旁。然后有两个人站在被关起来的门前,恭敬地行礼之后,将手放在背后立正。 在会场气氛更加热络时,围绕着王爵的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对了,王爵大人,我对『四大圣石』很感兴趣呢!」 「我也是!请务必让我们见识看看好吗?」 「咦?呃……那是,这个……」 库法一直设法维持无伤大雅的应对,但他对这样的要求也不禁有些困惑。就在他开始思索该如何回避对方追问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哎呀,有什么关系呢!就先一步公开王爵大人旅途的成果嘛!」 是和平常不同,盛装打扮过的德比修女。对库法而言,最令人惊讶的是他手上已经拿着附锁的珠宝盒。行李的确是共同管理的,不过……库法不由得发出责怪般的声音。 「德比先生。」 「别这么小气嘛,王爵大人!又不会少块肉!」 「…………」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可以大肆炫耀的东西,而且要是被问到第四个圣石的下落,根本无从回答。就在库法进退两难时,有个脚步声从背后靠近。 「这样正好。王爵,这里请交给我来办。」 虽然不晓得什么「正好」,但这么说道并走上前的,是这辆列车的车掌。他登上设置在会场后方的舞台,以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乘客!大家过得还开心吗?」 乘客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商人打扮的男性高举香槟杯。车掌在帽子底下扬起嘴角,然后继续说道: 「这辆列车此刻正运送着好几种幸福!王爵大人平安归来的幸福、与各位共乘列车的幸福,还有我们所有人能互相分享这股喜悦的幸福!不过——」 车掌咕噜一声地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 「不过天秤一直往单边倾斜的话,失去平衡的这辆列车将会脱轨,坠入地狱之中。因此,虽然感到非常过意不去,但我们决定在这辆列车放上跟幸福同样份量的不幸。」 车掌演讲到一半时还和蔼地听着的乘客开始蹙起眉头。会场的人们一脸困惑地视线相交,车掌环顾众人,更加笑容满面地扬起嘴角,然后—— 在还没有人能追上气氛的变化时,斩钉截铁地宣告了: 「本列车的驾驶员与司机都已经过世了。」 派对房变得鸦雀无声。铁轨喀铛的声响重复几次后,突然响起「哈哈!」的笑声。 「这是余兴节目吧!」 商人打扮的男性僵硬地挤出笑容,但没有人接着回应。在大家还难以掌握状况时,车掌浮现出刻骨铭心般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很遗憾的,这是事实。不只是驾驶员而已。在铁路公司上班的这辆列车的所有乘务员,都由『我们』收拾掉了,因为这是必要的。但这让我们感到非常过意不去,因此我们代替亡故的他们驾驶这辆列车,运送各位乘客。这顶车掌的帽子也是从滚落在地板上的人头那里借来的。尸体都堆积在最后方的车厢,因此各位应该无须在意血腥味吧。」 噫——一名女性乘客发出哀号,但「敌人」还没有采取行动。 库法的脸颊冒出冷汗,他暗中绷紧全身肌肉。假冒成车掌的某人,最后在舞台上又嗤笑了一声。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这辆列车现在由我们占领了。各位的性命都掌握在我们手上。只要这指尖宛如指挥棒一般挥动,列车也可能会开往地狱,请各位先充分地——做好觉悟吧。」 随后,包围会场的乘务员一齐动了起来。他们脸上没了笑容,各自从怀里拿出武器。其中也掺杂着似曾相识的机械装置刀剑。 「所有人听好!站在原地——」 不等他说完,库法便宛如迅雷般动了起来。他从餐桌上拿起两把叉子,随即流畅地投掷出去。两把餐具勾勒出子弹般的轨迹,插在霸占门前的两名男人肩上。 「咕啊……!」 男人忍不住弄掉了武器,发出呻吟。库法立刻呼唤: 「梅莉达!」 猛然抬起头的金发少女,从库法的视线中接收到类似电击的意志。她立刻转身,抓住哑口无言地呆站在原地的友人的手腕,飞奔而出。 「莎拉夏同学,缪尔同学!这边!」 三人无视蜷缩在地上、负责监视的男人,飞奔离开派对会场。慢一拍跟上的爱丽丝像用摔的把门关起来。 登上舞台的车掌愤恨地咬牙切齿。他大喝一声撼动会场。 「别发呆了!」 被攻其不备的乘务员 急忙地再次动了起来。他们毫不掩饰地拿出武器,从背后锁住附近的乘客,并用刀刃顶住。聚集在墙壁边的四名女仆,也被凶狠的机械剑尖端对准。 从舞台跳下来的车掌,也将拿出来的武器对准库法。 「没有下次了,冒牌王爵……绑住他!」 乘务员从四方群聚起来,将礼服装扮的青年反手绑住。周围的女性乘客至今还无法理解状况。完全显露出本性的乘务员之一,飞奔到大概是首领的车掌服男人身旁。 「让四个人逃掉了。要抓回来吗?」 「别小看她们,那是莎拉夏小姐与缪尔小姐。只派一两个人去可能反被打败,但这边也不太想分散战力——现在先别管她们,反正她们不得不主动回到这里来的。」 他瞥了一眼被锁炼五花大绑的王爵,窃笑起来。 他迈开大步向前,从完全被现场氛围吞没的乘客当中盯上一个人。他从嘴唇颤抖不停的德比修女手中抢过附锁的宝盒。 男人的眼眸在盖住双眼的车掌帽底下发出冷酷的光芒。 「必要的东西都在我们手上。」 ? ? ? 探头窥探通道几次后,梅莉达重新关上货物室的门。她一边堆积资材制作即席的防护墙,同时感到疑惑。 「他们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在找我们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瞧不起我们呀。他们认为反正像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根本什么也办不到!」 缪尔一边加重句尾,同时折断高跟鞋的鞋跟。她掀起派对礼服的裙摆,坐在灰尘有些多的地板上。 「……怎么会有这种事!没想到整辆列车都已经落入敌人手里!」 「可是,他们怎么办到的?库法老师明明故意选了稍微绕远路的路线。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必须正确地掌握我们的预定才办得到。」 「……搞不好敌人不只是席克萨尔的分家。」 爱丽丝这么说道,其他人都沉默下来。狭窄的货物室充斥着沉默。 「——那个之后再说。现在必须思考的是我们要怎么做。」 一直瞪着门看的金发女仆用背影这么说了。樱花色少女惊讶地抬起头。 「我……我们吗……?」 「没错。虽然我们逃掉了,但艾咪她们和其他乘客都被抓住——被当成人质了呀!就算老师再怎么强,他也已经无法采取行动。」 梅莉达转过头,依序注视三名友人的眼眸。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颤抖的嘴唇编织出蕴含着坚定意志的声音。 「我们没办法再借助老师的力量了。根本不会有同伴前来行驶中的列车里。必须靠我们四个人想办法解决这种状况才行。」 lesson:6 ~名为大罪的列车~ 派对房现在被比葬礼还忧郁的氛围给支配。 餐桌和料理一起被收到墙边,大约三十名男女老幼被迫跪在空出来的会场中央。仿佛牢笼一般围住他们的,是携带坚硬飞行铠甲与厚重机械剑的列车乘务员。但他们所有人都用面罩遮住脸庞,将铁路公司的身分徽章从衣领扯下。 虽然人质无从得知,但袭击者的真面目是席克萨尔分家一派,为了阻止巡王爵的加冕,企图暗杀他的人们。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袭击失败后,才想说他们似乎在巡礼过程中销声匿迹,结果竟是像这样以武力占领王爵搭乘的列车,用这种壮烈的手段发动最后的攻势。 在入口的正对面,仿佛杀鸡儆猴一般被迫登上舞台的,是身穿豪华礼服的英俊青年。他被锁炼五花大绑,从宽帽檐的帽子底下只能窥见他紧闭的嘴角。 在人质当中也能看见德比剧团的三人,还有在梅莉达宅邸工作的艾咪等四名女仆的身影。王爵沉默的视线特别注视着他们,他们身旁有个在乘客当中应该是最年轻的十岁左右少女。 「王爵大人……呜呜……王爵大人……!」 幼儿的哭泣声愈来愈大,于是一名在附近的乘务员走上前去。他挥起外观诡异的机械剑,咚一声地刺进地毯。 看到利刃挖进双脚前方,少女的喉咙吓得发出「噫!」一声。 「麻烦安静点,这样听不到王爵阁下说的话啊。」 他从面罩下发出得意洋洋的声音,其他乘务员不知为何,像赞同似的发出嘲笑。就在乘客疑惑地互相对望时,从舞台上响起了声音。 「各位乘客,希望你们能放心。既然王爵已经落入我们手中,诸位将不会再遭到危害。各位就从特等座观摩他被淘汰的样子吧。」 是肯定为集团首领,假扮成车掌的年轻男人。他也戴着面罩隐藏真面目,将凶狠的机械剑比向礼服装扮的青年。 「不过,在这边还有一件事!有一件令人难过的消息必须告知各位乘客才行。在这里的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其实并非正牌的!」 原本低着头,被当人质的乘客都一齐抬起头来。面罩首领看准了这大好时机,挥起了剑尖。帽檐被割开的帽子飞舞到派对房的天花板上。 首先是商人打扮的男性发出「啊!」的声音。在派对上大力赞扬库法的女性都说不出话来。然后艾咪等认识他的四人,则用听不见的声音发出「怎么会这样」的低喃。 那是与塞尔裘·席克萨尔不同倾向的美貌。与宛如春风的塞尔裘形成对比,让人联想到冬季天空的伶俐眼眸。最明显的是那充满光泽的漆黑头发,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那黑发看。 「跟照片不一样……」 被当人质的幼儿发出直率的感想,对他的反应感到满足的首领转头看向王爵。 「你要是撒谎我就杀掉一个人——告诉他们,你是真正的王爵吗?」 「……不是。」 跟塞尔裘截然不同,宛如钢铁般的声音摧毁乘客们的希望。 「我只不过是个影武者。真正的王爵……并不在这里。」 「你们听见了吗?各位!」 身为首领的男性宛如演员一般张开手臂,转头看向会场。被当人质的乘客求助般的视线,对他而言比聚光灯还要舒适吧。 「在诸位陷入绝境的这个时候,塞尔裘·席克萨尔将替身当作盾牌逃走躲起来了。多么卑鄙!软弱无比!那边在哭泣的少女啊,你可以试着再一次求助看看。那家伙真的会不顾危险地现身吗?」 「啊……啊…………」 乘客再次因绝望而垂下头,首领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 那么——他转过身,重新将武器指向王爵——指向身为影武者的库法面前。 「接着是下个问题。真正的塞尔裘·席克萨尔现在人在哪里?」 「他没告诉我,或许就连这种情况也在他预测的范畴内吧。」 「……你是什么人?他的心腹吗?」 「我只是个被雇用的骑士罢了。没有名字。」 身为首领的男性从戴着面罩的嘴角浮现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两名携带机械剑的部下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其中一方将武器高举到头上。 「我应该告诉过你……要老实地讲出来!」 咻!武器劈开风的声响,让人质忍不住别过脸去。 不过,随后。碎裂的剑尖伴随硬质的金属声响被吹飞到天花板。「咕哇!」一名面罩男往后方倒落。 一回过神,只见苍蓝火焰的玛那覆盖住库法全身。这么一来,用一般武器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吹过来的玛那气息让乘客再次抬起头,另一方面,那过于强大的压力让袭击者紧张地倒抽一口气。 看到伙伴被撞飞,另一名面罩男激动地咬牙切齿。 「你……你这混帐……!」 机械剑在他手心滑动,猛烈的蒸气布满舞台。不过在那之前,首领迅速地举起单手。 「住手,只会浪费仙馔密酒罢了。」 「但是……!」 「很了不起的精神力嘛。」 不知从容与否,他嘲笑着库法的侧脸。库法斜眼瞥向他。 「我也有一件事想问你——你们是如何正确地掌握我们的旅程?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那时也是,还有现在也是。」 首领让部下放下机械剑,装出绅士般的态度回答: 「你应该已经猜想到了吧?没错,我让内奸混入了你们一行人中——你们两个可以站起来了!」 首领对人质集团这么呼唤。然后一脸不情不愿地从中站起来的两名少女,让德比修女惊讶地瞠大了眼。 「露西尔!莱拉!是……是你们……?」 「「…………」」 褐色双胞胎没有看向团长那边,而是将冰冷的视线望向地板。面罩首领从舞台上轻快地跳下来,摇身一变,用看似亲密的态度走近少女。 「你们就是联络我们的内奸对吧?谢谢,多亏你们,计划一帆风顺。你们想要什么报酬?想要什么都尽管说吧。」 「你别会错意了!」 这时双胞胎猛然抬起头,用仿佛要咬住对方的气势回嘴: 「我们只是为了自己方便才做的!并不是支持你们!」 「我们只是告诉你们何时会搭哪辆列车而已,别把我们当成同伴!」 首领把话吞了回去,但看来不是很介意似的耸了耸肩。 「也罢,大概是对塞尔裘·席克萨尔有私人的怨恨吧。这也不稀奇。」 「「……」」 双胞胎咬了咬嘴唇,至今仍无法接受她们本性的是德比。 「骗……骗人的吧,你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啊!」 「修女什么都不用知道。」 「没错没错,你就这样乖乖地等他们释放人质吧。」 「……!」 首领仿佛在享用大餐似的眺望剧团的分裂,在面罩底下窃笑着。这时,派对房的门打开,三名面罩男谨慎地架着武器归来了。 「看来已经都准备好了。不过,公爵家的两人还是不见人影。」 「这也难怪,毕竟是塞尔裘·席克萨尔的妹妹嘛。」 首领哼笑一声,从另外一人手中接过无线对讲机。 他一边将嘴角贴在坚硬的机械上,同时环顾露出死人般表情的人质。 「既然如此,就让她们不得不主动现身吧。」 ? ? ? 『在此告知搭乘本列车的莎拉夏·席克萨尔小姐及缪尔·拉·摩尔小姐。本列车的设备和乘客全部!都落入我们手 中了。最好放弃无谓的抵抗,这也是为了两位着想。』 『从现在开始容我进行关于释放人质的交涉。首先是在十六点之前!请回到刚才的派对房。十六点以后每晚十分钟,人质数量就会一个个减少吧。』 『也不建议两位携带武器。倘若两位有自信打赢我们则不在此限。但请两位理解到在那种情况下,不光是两位,人质也会牺牲惨重吧。』 『那么,期待两位能做出明智的判断……————』 从车内扩音机响彻周围的那声音,固守在货物室的四千金当然也听见了。噗滋——缪尔看准无线对讲机的声响断掉的瞬间,探出身子。 「我们的优势在于那些家伙并没有意识到梅莉达与爱丽丝喔。因为衣服的关系,他们以为你们只是普通的佣人,没发现你们是玛那能力者。他们一定压根没想到你们两人会从某处发动奇袭。」 梅莉达也不服输地挺身向前,与黑水晶少女额头相抵,大胆地笑着。 「也就是说,缪尔同学根本不打算乖乖服从那些家伙呢?」 「那当然。毕竟无法保证那样人质就会平安获得释放。而且我们公爵家四千金明明全员到齐,怎能受得了一直被瞧不起呢!」 「我有同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啊呜……大家还真是血气方刚呢。」 连爱丽丝都加入抗战派,莎拉夏只能无力地垂下纤细的肩膀。 话虽如此,但她也丝毫不打算就这样屈服于敌人。「武人」席克萨尔家的炙热灵魂寄宿在她眼眸,凛然地抬起头的樱花龙骑士,依序注视三名友人。 「既然这样,基本上由我跟小缪负责佯攻,梅莉达同学等人则负责实行——来制定具体的作战吧。」 梅莉达弄垮防护墙,慎重地打开门,窥探通道。她确认通道还是一样没人之后,转头看向室内的友人。 「你们记得敌人有几个人吗?」 三人各自陷入沉思,从想到的人开始依序发言。首先是缪尔, 「假扮成车掌的那个男人是首领对吧。还有三个服务生……」 「穿白色衣服的厨师有两个。」 「还有七名乘务员。他们不自然地增加让我很在意,所以数了一下。」 爱丽丝、莎拉夏接着补充,梅莉达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共十三人…… 「所有人大概都使用了老师曾告诉我们,那个叫『仙馔密酒』的装备。警备队的人们轻易地被打倒了……就算他们不是玛那能力者,就凭我们学生也没有胜算呢。」 「有一个人。」 莎拉夏明确地这么说出口,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更详细地重复。 「敌人当中肯定掺杂着一个玛那能力者。要是跟仙馔密酒组合起来,大概就束手无策了……但事情能按照作战进行的话,他就由我来对付。」 是意识已经进入战斗态势了吗?席克萨尔家的年幼龙骑士眼眸中燃起了斗志。梅莉达连连点头回应,但她将手指贴在下颚,提出其他担忧之处。 「但是,除了单纯的战斗力以外,对方还有好几个有利的要素呢。毕竟老师大概被抓起来了,而且人质也令人担心。我们收集到的圣石也是……大概都被那些家伙拿走了。想要守护所有东西,是不是太奢侈了呢?」 「虽然要看交涉结果如何——」 莎拉夏暂且低下头,但立刻仿佛在瞪着幻影一般抬起头来。 「有几件事可能不得不妥协。这方面也由我临机应变地应付看看……虽然很担心我们的作战会将那些人质牵扯进来就是了。」 「这也没办法呀。反正也不是会让他们受伤,没办法制定更复杂的作战了。」 缪尔连珠炮似的反驳,莎拉夏和梅莉达都露出苦涩的表情,将不安吞下肚。在梅莉达的宅邸工作,对她而言情同家人的艾咪等四名女仆,也在派对房里被抓了起来,因此她更是加倍害怕会危害到人质。 从旁边探头看向通道的爱丽丝,忽然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出声问道: 「嗳,这辆列车是往哪里前进呢?」 「咦?」 莎拉夏和缪尔也聚集到门旁,四人一起眺望通道窗户。 列车目前正一边转圈描绘着圆环,同时沿着缓缓上升的路线行驶,但在途中的分歧点移动到隔壁的轨道,这次改成缓缓下降。才这么心想时,列车又找了个时机往上升。总觉得给人一种一边避免与其他列车冲撞,一边不停行驶下去的印象。 照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话,这辆列车可能永远都不会到达任何车站吧。梅莉达感觉脊背发凉,立刻用力摇了摇头。 「……我忘了,驾驶员和司机都换成敌人的人了呢。」 「目前可以无视他们吧。反正他们大概也无法离开火车头。」 梅莉达点头同意缪尔的话,从女仆服的口袋中拿出怀表。这是接受佣人特训时,库法借给她的东西。根据他的说法,能在五分钟内准备四人份的餐具,才是一流佣人。为了达成他无理的要求,在这里的四人反覆摸索的事情,如今也能当成旅途回忆回顾。 梅莉达「啪锵」一声地阖上盖子,抬起头来。 「十五点四十五分——差不多该行动了。」 其他三人虽然表情紧张,但也坚定地点头。首先由缪尔与爱丽丝各自前往通道左右两边。然后梅莉达在分开前将怀表托付给莎拉夏。 「你带着吧。毕竟要是晚到就麻烦了。」 金锁炼当啷地掉落到莎拉夏的手心,梅莉达大胆无畏地弯曲嘴角。 「之后要还我喔。因为我要亲手交给老师。」 金发少女轻快地准备折返回头,莎拉夏下意识地叫住她。 「那个,梅莉达同学!……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假如库法老师有不能告诉别人的重大秘密,甚至连对梅莉达同学都保密……就算这样,你还是能相信他吗?」 「我相信。」 梅莉达立刻回答,在被询问理由之前,宛如可爱花朵般的嘴唇呵呵地绽放笑容。 「在之前的月光女神选拔战中,整个学院的人都怀疑我时,老师对我这么说了。『就算全世界都怀疑你,我也一定会站在小姐这边』、『所以希望小姐也相信我相信着你』——莎拉夏同学好像也发现了,老师似乎背负着很多事情。但他丝毫不肯来依靠我,所以我总是被搞得焦虑不已。可是呢,唯独有一点我很清楚。老师受到很多痛苦、背负很多事情,都是为了我着想的关系……对这样的他,我能够回报些什么呢?」 梅莉达最后发出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声音,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她与银发堂姐妹会合,一边摇晃着褶边裙,一边逐渐远离。 莎拉夏感慨地目送她们离开,黑水晶挚友优雅地将手心放在莎拉夏肩上。 「嗳,我们跟她们现在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关系呢。很难说是彻底成了同伴,或是彻底敌对……」 「……说得也是呢。」 「就学期间内或许有点困难……但要是有一天,可以四人组成小团体,一起奋战就好了呢。」 莎拉夏转头看向挚友的黑色眼眸,浮现出挑战般的笑容。 「那样可能太过无敌,都没人敢反抗我们了呢?」 「说得好。」 两人脸碰脸呵呵笑了笑,接着也转身离开。 素雅的派对礼服裙摆随风摇曳,两人前往袭击者正在等候的战场—— ? ? ? 在指定时间的十六点整—— 派对房的门发出「叽——」的声响敞开的 瞬间,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门边。首先是变成人质的乘客猛然抬起头,装备机械剑的面罩敌人接着悠闲地转向这边。最后在舞台上的两个人物,也就是被锁炼绑住的库法与袭击者的首领,同时抬起了视线。 樱花公主与黑水晶妖精把数十人的视线当作聚光灯一般,在众人注视下进入派对房。她们一身素雅的礼服装扮,没看到武器类的东西。面罩首领俯视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用类似嘲笑的声音搭话: 「真令人敬佩啊,莎拉夏小姐。我还以为你会犹豫到最后一刻——」 「请释放所有乘客。」 先发制人的台词被无视,首领在面罩底下扭曲嘴唇。 「这就要看你了。」 他抬起下颚,用那个动作指示着舞台上。 人质被集中到会场中央,左右两边各有五六名装备了飞行铠甲与机械剑的面罩人。莎拉夏与缪尔转一大圈绕过他们,同时前往舞台。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逐着两人毫不迷惘的脚步与高贵摇曳着的礼服裙摆。 面罩首领当然注意到从会场逃走的四人当中,有两名佣人不见人影。不过,该说就如同少女的期待吗?他认为梅莉达她们的存在「微不足道」,从意识中赶了出去。他认为区区佣人见习生根本做不了什么,丝毫不放在眼里——而且不管她们躲在哪里,结果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室内所有面罩人的视线,都追随两名公爵家千金前往舞台。莎拉夏与缪尔一边偷瞄确认所有人都背对派对房入口,同时在舞台上与装备格外强大的敌人首领对峙。 人质紧张地在旁观看,只见首领拿出了附锁的宝盒。是他从德比团长手上抢来的东西。锁早已经被解除,他打开盖子,让三色彩光显露出来。 「三个吗?」 可以看出男人的嘴唇在面罩底下浮现夸耀般的嘲笑。他俯视一旁的库法,被锁炼绑住的库法也斜眼看向他。首领重新面向公爵家千金,发出甚至让人颤抖的高压声音。 「那么,莎拉夏小姐。我们准备了两个选项给你选择!」 他从珠宝盒里拿起绿色宝石,随意地扔向这边。描绘出抛物线的绿色轨迹,被吸入莎拉夏的手心里。 「一个圣石!等于十名人质的性命!你们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要救出所有人质,必须牺牲全部的宝石。只不过圣石只要少一个,塞尔裘·席克萨尔就不会被认同为王……你们必须再次找齐失去的圣石。考虑到要在加冕典礼前找齐的时间限制,要留下几个石头!牺牲几个人!你们就仔细思考后再决定吧。」 首领从怀里拿出收在刀鞘里的短剑,同样地扔了过来。莎拉夏单手接住短剑,交互看着右手的刀刃与左手中的「悠久绿宝石」。 看到乘客一脸不安地互相对望的模样,在舞台上被绑住的库法心想「原来如此」。他们任由王爵一行人收集圣石,是为了这么做。 老实说要是失去圣石,就算只少一个,从现在开始寻找也来不及补充。话虽如此,但为了守护王爵的立场而对人质见死不救的话,民众对席克萨尔公的信用会一口气跌入谷底吧。无论选哪边,王爵都已经「完蛋」了……追根究柢,让还只有十三岁的妹妹莎拉夏面对这种选择,公开她感到纠葛的模样,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敌人为了贬低他们兄妹名誉的计划的一部分。 仿佛在证明库法的推测一般,首领的嘴角勾勒出残酷的笑容。人质用憔悴到仿佛快哭出来的视线望向舞台。纤细的全身承受着不合理的沉重压力,莎拉夏只闭上眼睛几秒,然后她睁开双眼。 「我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们有意遵守约定,请在我破坏宝石的时候,就释放人质。」 「我们当然会遵守约定。只不过一个宝石就等于十个人,这点不能让步。」 「足够了。」 莎拉夏盖过首领的话尾,从全身解放出樱花色玛那。 仿佛要将会场的郁闷氛围吹散的气息,让乘客的刘海飞舞起来。无愧于骑士公爵家之名的强韧,还有映照出没有一丝迷惘的意志的光辉,让首领以外的面罩人握住武器的手不禁用力起来。 「……对不起,哥哥。」 不会传入任何人耳里的忏悔,微微撼动空气。 莎拉夏缓缓地将「悠久绿宝石」扔到头上,然后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拔出了短剑。在绿色光辉掠过眼前时,她使劲横向一挥刀刃,以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流畅度,将宝石碎成两半。 面罩首领略微抬起下颚,比了比派对房中央。 「你可以指定十个人。只不过不能允许他们到会场外面。」 莎拉夏伸出食指,从乘客集团里面随机指了几个人。包括最年幼的女孩子、女孩的家人,还有周围的人共十人。他们逃离面罩人的包围,仿佛被风吹似的在派对房的墙边互相依偎。 面罩首领重新面向莎拉夏。 「原来如此。只是少一个宝石的话,也能轻易地补充吧。但要是少两个以上,情况就不同了,等于有一半的旅程都归零了。您接着要怎么做呢?莎拉夏小姐。」 「把『深渊缟玛瑙』给我。」 看到莎拉夏当机立断,首领显而易见地将嘴唇弯成ㄟ字形。他从珠宝盒里抓出暗黑宝石,有些粗鲁地扔向莎拉夏。 莎拉夏甚至没有先接住宝石。她在好似流星的光辉朝这边飞来时,以让人着迷的优美动作挥舞短剑。银色刀刃没有丝毫抵抗地被使劲一挥,漆黑粒子一齐散落到空中。 用不着首领催促,莎拉夏便转头看向人质集团,又随机选了十个人。这下一来,已经是被抓的人数比较少了。虽然她本身完全没有意识到,但剩余的人质是包括艾咪等在梅莉达宅邸工作的少女在内的十人。 一直炫耀着优势的面罩首领的态度,这时终于开始动摇起来。莎拉夏丝毫没有动摇。在失去大半圣石的这个时刻,她哥哥塞尔裘·席克萨尔的王位加冕明明已经几乎陷入绝望状态。 「……这样啊,我懂了。其实你们寻找圣石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塞尔裘·席克萨尔用冒牌货掩人耳目,同时亲自收集圣石,已经凑齐王爵之证了!你们知道这点,才能若无其事地——」 「把『不灭红宝石』给我。」 首领终于哑口无言。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已经四处不见下垂眼的软弱少女。高贵的龙骑士不等敌人回答,亲自迈出步伐,在身高差距大到需要抬头仰望的敌人面前停下脚步后,挥起短剑。 刀刃垂直地往下挥。 珠宝盒在面罩首领手中被分成左右两半。被布包着的深红宝石也从顶点一边碎裂一边落下——接着冲撞到地板上,散落成细微的碎片。 莎拉夏俐落地将短剑收回刀鞘,双手合十,转头看向会场。 「这样各位乘客就自由了。这些人就由我来跟他们协商,请各位回到私人房间,等待列车到达车站。」 「还没完!所有人都不准离开房间!」 首领立刻挥动手臂,部下的面罩人都架起武器威吓周围。 面罩首领毫不掩饰地扭曲嘴唇,从莎拉夏手中抢过短剑。 「……为什么!你为何能相信兄长到这种地步?他说过自己的展望吗?你不曾怀疑过自己可能受骗了吗?你对自己的选择没有感到不安过吗!」 「那跟你尽忠效劳的理由应该是一样的吧,吉普森·巴雷先生。」 不光是眼前的首领,戴着面罩的所有人都同时倒抽一口气。被释放的乘客也面面相觑。「家名」也就是他身为贵族的证明。 才心想首领沉默了几秒钟,只见他干脆地脱掉原本戴着的面罩。有着长发与纤细脸庞, 说好听点是感觉充满知性,说难听点是感觉很神经质的男人面貌显露出来。 莎拉夏与露出原本面貌的他四目交接,微微蹙起了眉头。 「身为分家管家的你,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是库夏娜姐姐的指示吗?」 「……不是,跟小姐没有关系。是我们强硬派的独断。」 他——吉普森用比戴着面罩时更加绅士般的态度回答。听到他清楚的声音,一旁被绑住的库法也察觉到了。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出发时,袭击列车的集团当中,那群闯入车内的家伙的首领——库法在千钧一发之际没抓到的其中一人就是他。 大概之前就隐约注意到了吧。莎拉夏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摇了摇头。 「吉普森先生,请你别再这样了……!牺牲许多人的生命,现在也像这样加深罪孽……有必要为了王爵之冠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还什么也不明白。我应该说过,我们已经跟库夏娜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决定为这项使命牺牲小我时,我已经辞去席克萨尔家管家一职,奉还家名了。之后就只管为了阻止塞尔裘·席克萨尔加冕,将这条命燃烧殆尽。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回神一看,只见会场里所有的面罩人,全身都洋溢着跟吉普森同等的悲壮决心。脱掉面罩的话,应该有很多莎拉夏认识的人吧。没有任何不安的幼年记忆忽然复苏,翡翠色眼眸渗出泪水。 「为什么大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来排挤哥哥呢……?」 「我要将塞尔裘·席克萨尔之名打入地狱。不管要付出怎样的牺牲。」 吉普森严肃地说完这句话后,朝部下气势猛烈地挥动手。 「杀掉人质!一个也不留!」 「咦?等……等一下!跟说好的不一样!」 「会变成这样都要怪你,莎拉夏小姐。明明当个意志薄弱的人偶就好了。」 吉普森像在逞强似的快嘴说道,他依旧面向一旁,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要是你乱了方寸就好了!你应该遵守哥哥的吩咐,舍弃乘客的生命选择宝石。如此一来,就能将牺牲压抑到最低限度!但你却毫不迷惘地以民众的安全为优先。你成长得十分杰出,实在令人欣喜。但非常遗憾的是,你这样子——不符合我们现今的意向。」 面罩人高举机械剑,挥洒出猛烈的蒸气。三十名人质发出哀号。 「要请他们成为基础。在出现三十名以上死者的悲惨袭击事件中,原本应该在场的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拿影武者当盾牌,闭门不出!这样民众会认同他是国王吗?坐在沾满鲜血的宝座上的国王?高举穷酸圣剑的国王?还真是一场典型的悲剧呢。」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不准动!」 吉普森猛然举起机械剑。剑尖牵制着莎拉夏的鼻头。身为玛那能力者的熟练度,也是这个忠诚的管家远胜莎拉夏吧。 「没用的,就算你是龙骑士,也无法阻止。我们透过仙馔密酒获得了超越骑士公爵家的力量!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成为障碍了!」 呵呵—— 响起了像是在嘲笑男人宣言的声音。 声音来自位于莎拉夏后方,穿着派对礼服的另一名公爵家千金。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简直就宛如优雅贵妇一般突然浮现笑容的她身上。 吉普森看似不愉快地扭曲表情,他依然高举着剑,开口询问: 「怎么了吗,缪尔小姐?」 「哎呀,让你不快了吗?因为实在太滑稽了嘛。」 在莎拉夏弄碎的圣石当中,缪尔捡起寄宿着漆黑光辉的碎片,扬起嘴唇。 「只是拿到那种稍微会发光的石头,就说什么超越了我们骑士公爵家……一群大人都这么自以为是,真是笑死我了。明明『那孩子』一直努力不懈,想要靠自己跨越更加困难的巨大障碍。」 「……你在说什么呢?」 「很简单呀。我来替你们施加魔法,从梦里醒来的魔法喔。」 所有面罩人的敌意都集中在缪尔身上。成为人质的乘客露出困惑的眼神。上前走到舞台中央的缪尔,就宛如领衔主演的女演员。过剩的肢体动作也愈来愈有模有样,仿佛歌唱般的高昂声音响彻派对房每个角落。 「三只小猪里面有两只在栅栏外,一只被留在家里。大野狼各六只,从玄关与后门监视着——『童话之夜』!」 除了莎拉夏以外的所有人,都难以掌握那神秘咒文的意义——就在那瞬间。 派对房的对开门同时被撞开,两个压低姿势的娇小人影敏捷地飞奔进来。在面罩人转头看向后方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从人影手中被扔出来。 「「接招吧!」」 伴随可爱的吐气,气势猛烈地在上空飞舞的,是没什么特别,装满水的小瓶子。小瓶子描绘着抛物线,横跨过面罩人的头顶,同时因离心力挥洒出瓶子里的液体。小瓶子冲撞上舞台,水哗啦一声泼到鞋尖,让吉普森惊讶得瞠大了眼睛。 「那两个女孩是……?」 大概是从餐车车厢调来的东西吧,将装水的小瓶子撒在会场里的是身穿女仆服的两人组。根据内奸双胞胎的情报,她们是黏在王爵影武者身边的佣人。而且从年龄和技能的笨拙程度来看,只是普通的见习生……不过扔完小瓶子的她们流畅地拔出大剑与矛,从纤细的全身——轰!一声地解放出耀眼的火焰。 「居然是玛那能力者!」 面罩人反射性地启动机械剑,滑动的刀身喷出猛烈的蒸气。吉普森想制止他们而高喊「等等!」的声音,慢了一拍没赶上。 飞散在袭击者的面罩上、武器上和地板上的水,与收纳在汽缸里的结晶仅仅一瞬间就产生激烈的反应。仙馔密酒散发仿佛要灼烧双眼的闪光,以过剩的气势在液化的同时气化。庞大的压力一口气蹂躏管线,眨眼间便超出容许量,产生龟裂。在装备上冒出纵横裂缝后——爆裂开来。 「嘎啊……!」 连锁的压力弹回装备者身上,爆发性膨胀起来的蒸气甚至连哀号都吞没了。派对房四处燃起纯白的火焰,飞散的机械碎片与被吹飞的面罩人。乘客抱着头发出哀号。吉普森气愤地咬牙切齿。 青年冷静的声音从身旁传入那样的他耳里。 「仙馔密酒装备的原则,就是必须『现在』、『当场』使用产生出来的能量。并不存在储蓄能量或传达能量的手段。」 是身穿王爵礼服,被锁炼五花大绑的库法。但他缓缓地解放玛那后,只稍微使力,就将束缚粉碎弹飞。 库法用嘲讽的斜眼看向哑口无言的吉普森。 「水之所以会成为仙馔密酒的弱点,原因就在此。一般装置都无法承受拥有高热,且会无止尽地不断喷出能量的仙馔密酒,眨眼间就会超越输出并爆炸。所以研究中的爆破意外一直没停过。」 「咕……!」 吉普森勉强忍住想斥责大意的部下这种冲动。 慌张地启动装备,陷入无法战斗这种状态的人有七名。吉普森立刻对剩余五名面罩人挥下手臂。 「抓人质!立刻把人质——」 在他说完前,身旁爆发性地发出低吼。宛如弓箭一般从舞台跳出来的礼服装扮人影,在跳过去的同时揍飞一个人,并以流畅的动作踢倒第二个人。他空手捏碎对方迫不得已而高举的机械剑,在碎片掉落到地板上前,使出重击、右直拳、后旋踢的三连击。库法一踹在半空中吹飞的敌人身体,宛如特技表演一般跃动下半身,将剩余两人一并横扫击倒。 他有些夸张地拍了拍礼服下摆,缓缓站起身,乘客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库法先生……!」 艾咪和其他同僚的四名少女,眼眶浮现出泪水。库法和善地对她们露出笑容后,转头看向派对房入口。 「如果能帮忙稍微制造出破绽就好了——我原本只这么认为,但结果超乎期待呢。」 「欸嘿嘿……!」 金发与银发天使一脸自豪地飞奔过来。「小姐!」宅邸的女仆发出欢呼声,这样的对话让周围的乘客也开始注意到了。 「我……我看过那两个女孩的脸……她们是安杰尔家的姐妹吧?据说是养成学校的一年级生,且获得了迷宫图书馆员的资格,报纸上有刊登!」 「对了,是那篇报导的照片上的四人啊!骑士公爵家的少女都齐聚一堂喽!」 「……为什么会打扮成佣人啊?」 「没想到居然是玛那能力者……」 一直一起旅行的露西尔与莱拉,也惊讶得哑口无言。舞台上方,在敌人当中被留到最后的吉普森也气愤地咬牙切齿。 「可……可恶啊————!」 他高声高举机械剑,迫不得已地瞄准莎拉夏与缪尔。她们立刻解放玛那,但手无寸铁。注意到状况的梅莉达与爱丽丝,立刻用力一挥手臂。 「莎拉夏同学!」、「缪尔!」 从各自手中抛出去的矛与大剑纳入友人的手心里。随后,三样武器演奏出「锵!」的高昂金属声响,同时在中间点互相咬住。 「「「……!」」」 吉普森的身体也喷出玛那火焰,在刀刃的交差点产生大到夸张的压力。一人与两人让空间嘎吱作响,同时反射性地暂且往后退。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勇敢地发动攻击的是缪尔与莎拉夏这方。她们朝不同方向飞奔而出,用仿佛事先商量过般的速度接近敌人,从左右两边同时发动突刺。吉普森以灵敏的反应速度扭动上半身,但他随后突然膝盖一软。 「咕……!」 站不稳而从背后倒落的他,顺势采取护身倒法,滚向后方。动作看起来很迟钝,缪尔与莎拉夏立刻追击勉强跳起来的他。 武器与玛那之间的冲撞,飞散的金属声响与四处跳动的闪光。在乘客紧盯不放的灯光秀当中,刻意不去助阵的库法喃喃自语。 「那就是仙馔密酒装备更严重的弱点……为了承受高压力,不得不将装置巨大化,并加重重量。无法启动的装置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重物喔。」 身为玛那能力者的综合力【status】,确实是吉普森略胜一筹,但他现在状态太糟糕了。装备在腰部的飞行铠甲成了下半身的枷锁,要直接运用隐藏着复杂架构的机械剑,实在沉重过头。看似焦躁的指尖伸向腰部,试图解开飞行铠甲的束缚,那大好的破绽让黑水晶妖精眼睛一亮。 「……喝!」 砰——缪尔用力一踏,甚至让地板抖动起来,她使出浑身的臂力将大剑横向一扫。厚重的刀刃直击男人的侧腹,无愧于魔骑士之名的惊人破坏力轰在男人身上。飞行铠甲轻易地被压扁,伴随着铁片弹飞,一阵「啪叽」的低沉声响扩散开来。 「咕呜……!」 吉普森勉强用左手接住攻击,但就连这行为都反倒害了他。扁掉的管线刺在腰上,骨折的同时出血,接住刀刃的左手肘也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在严重地承受左半身的伤害后没多久,右手也立刻窜过一股剧痛。 「这样就结束了……!」 莎拉夏仿佛滑行似的拉近间隔。吉普森甚至无法对垂直地横扫右手的一击做出反应。机械剑从麻痹的手心掉落,流畅的追击打中吉普森的全身。那神速的挥矛甚至在瞬间超越他的反应速度,非常适合冠上龙骑士之名—— 从右腿打向反方向的侧腹,在瞄准胸膛的突刺后接着往双肩三连击。莎拉夏用仿佛跳舞般的华丽动作,横扫敌人早已经虚脱无力地摇晃的侧头部。 吉普森瘦弱的身躯终于砰一声地倒落在舞台上。莎拉夏一边使劲挥矛,同时转头看向会场。樱花色火焰从矛尖猛然散布开来。 「各位乘客!」 所有面罩人都倒在地板上,人们仍旧露出一脸不安的视线,仰望着这边。莎拉夏调整好急促的呼吸后,提醒自己和善地露出满面笑容。 「已经……不要紧了!」 三十名乘客只有沉默了一瞬间。 「「「莎拉夏小姐————————!」」」 爆发性的欢呼声充斥了派对房。女性互相拥抱,为能平安脱身感到高兴,男性商人们弹飞香槟的软木塞。然后许多人都争先恐后地奔向舞台。 「莎拉夏小姐!不,莎拉小姐~!」 在最前列发出尖叫声援的,是态度整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德比修女。缪尔满脸得意地走近挚友背后,将她一把推到观众面前。 「怎么样?好好记住喽。我的莎拉是世界第一帅的龙骑士喔!」 「真……真是的……别这样啦,小缪……!」 「小姐们,刚才的表现十分精采。」 从后方响起低沉的声音,群聚在舞台前的人潮迅速地分开。身穿礼服的黑发青年,在两名女仆的陪同下走近。莎拉夏与缪尔奔下楼梯,顺着那股气势与友人互相拥抱。 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从乘客当中挺身探向库法。 「我问你啊,王爵大人是影武者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你所见,预料到这次的巡礼会有贼人企图危害王爵,因此采用了好几个安全对策。详情请等席克萨尔公发表声明。」 「是哦~不晓得真正的席克萨尔公在哪里做什么哩。」 男人不怎么感兴趣似的嘟哝着,离开一行人身边。之前在派对上大力赞扬王爵的女性,很难为情似的羞得满脸通红。 莎拉夏松开与梅莉达的拥抱,忽然一脸悲伤地垂下眉尾。 「啊,但是大家……还有库法老师也是,对不起。」 她捡起滚落在脚边的闪亮碎片。绿色、漆黑与红色宝石……这些都无一例外地碎成大小片,原本的存在感面目全非。 「失去了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圣石……也不晓得该怎么向哥哥道歉。」 「关于这件事,小姐们——」 库法慎重地想插嘴。但在那之前,有个委婉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个~……莎拉小姐,还有各位,虽然有点难以启齿……」 是像在谄媚似的扭动长身的德比修女。他战战兢兢地递出藏在背后的包袱,将包了好几层布的那些东西公开出来。 出现的是从内侧发光的三色宝石。每个宝石约手掌心那么大,无论是断面的平滑度或边角的线条都十分完美。四千金惊讶地瞠大了眼睛。 「「「圣石!」」」 「怎么会在这里……?」 「被敌人抢走的果然是冒牌货吗……不过德比修女,你为何特地把珠宝盒里的东西换成假的宝石?」 「咦!哎呀,这是,那个……」 在仿佛看透一切的视线注目下,没多久德比像是虚脱无力似的垂下肩膀。 「……坦白说,打从听到王爵是冒牌货那时起,我一直觉得这次的巡礼会失败。可是就算是弃子,对我们而言,这关系到家人的性命。所以我就想,如果这出戏不会变得有趣,自己亲手掀起风波就好啦!」 像是已经豁出去似的,闪亮的德比仿佛在舞台上一般张开双手。 「真正的宝石当然会交给塞拉大人,那让冒牌王爵拿假的宝石,不就可以构成一场小风波【戏剧】吗?如此一来,可以守住塞拉大人的名誉,最后也有大逆转在等着,我想应该可以 变成一出完美的戏剧吧~呵呵!」 「真过分!」 梅莉达更加激动起来,德比这次也不禁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明白啦,我当时真的不太对劲。毕竟在剧本的高潮获得这么丰富的灵感——我也决定在你们身上赌一把。」 他神秘地这么说道,从腰部后面拿出另一个包袱。虽然混在他华丽的装饰中,但布的内侧也流泄出宛如天使水滴般的光芒。 「那是……?」 四千金蹙起眉头,毫不迷惘地收下的库法,立刻察觉到那是什么。 「我曾在巡礼的去程说过吧?在我们前往的目的地,圣石的持有者接连遭到袭击。在某间宅邸,也曾发生过圣石在留宿期间忽然被偷走的事情——被偷走的圣石之一其实一直近在我们身旁。」 他盖过话尾,拿下那块布。获得解放的苍蓝色光芒照耀出少女的美貌。 「这宝石难道是——」 「『崇高蓝宝石』?」 被布包着的是隐藏着与其他三个圣石同等高贵光辉的苍色圣石。 莎拉夏想要一鼓作气地说些什么,但都不成话语,她反射性地抬头仰望库法的脸。翡翠色眼眸渗出泪水,清澈的思念流露出来。 「凑齐四个了……!」 库法以微笑回应,缪尔一脸不服地仰望他那充满魅力的表情。 「原来这就是老师的『想法』呢……居然对我也一直保密。」 「十分抱歉。也让小姐们担心了。可能的话,我希望是德比先生在认同我之后,自愿主动交给我。」 库法转头看向视线高度与自己无异的华丽男性,大胆地询问: 「我获得你赏识了吗?」 「天晓得呢?」 德比像要转移焦点似的回以笑容,然后转过身去。 他走向坐倒在地板上的褐色肌肤双胞胎。虽然乘客都没有把她们的事情放在心上,但面罩人全灭,她们似乎感到坐立难安。 「嗳,我说你们呀。」德比开口搭话,让她们抬起头来。 感觉有些憔悴的脸颊,响起了「啪!」的冰冷声响。 来回又一次,啪!甩了两人耳光之后,德比严厉地蹙紧眉头。 「也要请你们好好说明,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喔。」 「……」 露西尔与莱拉紧咬嘴唇,再次低下头。 库法一边在视野角落捕捉剧团的对话,同时也在内心感到不解。那对双胞胎为何要协助席克萨尔分家的暗杀集团这点确实让人很在意。是如同吉普森所说的,她们对席克萨尔公有什么私人怨恨吗?还是说……? 就在这时。刺耳的大笑响彻了派对房。 「啊哈哈哈哈!漂亮!简直就像路边短剧的大团圆呢,各位!」 是呈大字形倒在舞台上的吉普森·巴雷。他伤到甚至无法站起来,就这样躺在地上,像在夸耀似的大声呐喊,破坏乘客们放松的氛围。 「不过,为时已晚。在搭上这辆列车的时候,巡礼的结局早就已经决定好喽,莎拉夏小姐!」 「……这话是什么意思?吉普森先生。」 「你认为这辆列车是开往哪里呢?」 瘦弱的男人这么反问。四千金面面相觑。 吉普森不等任何人回答,就用力大口吸气,然后呐喊。 「在莎拉夏小姐选择人质!我们被打倒的时候!计划就已经转移至最终阶段了。在外面待命的同伴应该已经采取行动……!放心吧,诸位不会到达任何地方。这条轨道的前方设置了炸弹!」 乘客一片哗然。这次没人敢当成玩笑看。 列车现在也以接近最高速度的气势不断奔驰着。规律的振动在车内回荡。 「我们早就设计好,即使在计划失败的情况下!塞尔裘·席克萨尔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那家伙将会作为一个把影武者、妹妹还有无辜的一般民众当成替身,沾满鲜血的国王遗臭万年吧……呼呼……啊哈哈哈————呜嘎!」 库法狠狠一踏吉普森的心窝,让他痛到昏过去。他连一眼也不看翻白眼的吉普森,立刻转身冲出派对房。 「老师!」 「各位乘客请待在这里!」 库法用锐利的声音大喝一声,前往一等车厢的通道。慢了几拍后,金发学生也追赶过来。 就连去拿武器的时间都觉得可惜。库法宛如风一般奔驰过通道,来到前头车厢。他踹开连结处的门,前往二等车厢、三等车厢。 看见前方火车头的坚硬门扉,库法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使出一记前踢。轰!沉重的声响几乎没有扩散出去,被吸入墙壁当中。 门扉一动也不动。虽说是厚重的铁制,但居然能承受玛那能力者的攻击力,此事非同小可。库法立刻转动握把,站稳脚步。在门扉稍微动起来的同时,一种鲜明的肉块声响黏住鼓膜。 总算追上库法背影的梅莉达,一边将手放在膝盖上喘气,一边询问: 「老……老师……门打不开吗?」 「对,看来是有什么东西从对面卡住了门。」 「什么东西是指……」 「大概是人类的尸体。」 瞬间,抬起头来的梅莉达说不出话。紧闭的铁门后方传出尸臭。 「照这样子来看,驾驶列车的人应该也没活着吧。看来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抱着舍弃生命的觉悟。」 「怎么会……居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小姐请折返,我从屋顶上——」 就在库法一边这么说道,一边将脚踩向窗框,把身体探出窗外的瞬间。突然从正面飞来的枪弹射穿了库法的右肩。 「老师!」 被轰向墙壁的库法,立刻抱住梅莉达,趴倒在地板上。随后,接连扑向这边的枪林弹雨,将窗户和通道射得千疮百孔。 「老……老师!你受伤了……!」 「我有防御,没有问题。不过这样一来——」 库法一边用强韧的玛那覆盖自身与梅莉达,同时趁一丁点空隙窥探外面的情况。 以前也曾见过,装备飞行铠甲的黑蝙蝠在火车头周围飞行,同时反覆朝窗户进行威吓射击。看来他们无论如何,都打定主意不让人停下列车。人数有七人。虽然不是不能强行突破,但从吉普森等人的殉教心来看,这些家伙就连舍身自爆也在所不辞吧。要是从行驶中的列车被撞出去,必死无疑。 「咕……!」 没有瞄准任何东西,也没有考虑子弹数量的连续射击,将通道的墙壁轰得坑坑洞洞,一瞬间也没停止过。贯注的心血完全只为了阻挡库法。这表示他们只要撑到列车爆炸,之后会变怎样都无所谓吗? ——要怎么做?库法抱住梅莉达的手更加用力,同时犹豫起来。梅莉达的防御力还无法抵挡仙馔密酒的子弹。但是,也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 随后。从窗外响起爆炸声响,枪击暂且中断了。库法反射性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了。一名黑蝙蝠被火焰包围,坠落下去的模样。 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黑蝙蝠的飞行铠甲接连爆裂,呈螺旋状旋转,坠落到几千公尺下方的地上。库法超越常人的视觉,捕捉到正确地射穿在半空中飞舞的他们的装备,贯通之后飞向夜空彼方的子弹轨迹。 师徒还没时间目瞪口呆,通道的车内扩音机便发出杂音。 『……啊~……啊……——听得见吗,梵皮尔小弟?频率应该是符合的……但遗憾的是我这边没有方法可以确认。』 「席克萨尔公……?」 『如果你有余力,看一下距 离约两辆车远的上方轨道吧,我就在那里。』 梅莉达也在库法的手臂中抬起头看向上方,同时目击到了。 一辆深绿色列车速度比这边的列车稍微快一点,同时并肩行驶着。库法发现靠在窗框上的年轻公爵,梅莉达则是发现俯卧在车顶上,腹部紧贴着车顶的娇小人影。 简直像是能用千里眼看见这边的情况一样,响起公爵的笑声。 『你就照现在这样守护好公主殿下吧,之后就由我这边来想办法。』 在他说完的同时,车顶上的人物操作了枪机拉柄。 那是一名少女,她携带着长度甚至超越她身高的狙击步枪。年龄说不定跟梅莉达差不多。金色的空弹药筒被弹出来,少女用不让人看出任何感情的虚无眼眸窥视瞄具。 她在正好一秒后开枪。宛如大炮般的冲击轰!一声地撼动空气,以音速射出的枪弹轻易贯穿一名黑蝙蝠。黑蝙蝠盛大地挥洒着铁片与鲜血,又一个人脱队前往地狱。 少女拉动拉柄,装填下一发子弹。开枪、装填、开枪——她以流畅的精密狙击,轻松击落高速飞来飞去的黑蝙蝠。神秘少女那虚无的眼眸让梅莉达一刻也无法移开视线,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好厉害……」 『怎么样,梵皮尔小弟?我的「警犬」很了不起吧。』 伴随着席克萨尔公有些自豪的声音,最后的第七个人在半空中散出爆炸的火焰。库法立刻站起身,将脚踩到窗框上。 「席克萨尔公!前进方向有——!」 『很危险喔,坐下来吧。没事的,我这边也注意到轨道前方被设置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车顶上的狙击手一边让头发随猛烈的风摇曳,同时大幅度移动枪口。她瞄准并行车辆前进方向的前方更远处,稍微眯起单眼后——开枪。 子弹伴随着甚至令人感到神圣的轰隆巨响发射,轻易超越列车的速度后,笔直地向前飞翔。子弹以几公厘单位的精准度射穿设置在轨道交叉点的转辙器,连动的复数轨道发出「喀锵」的声响,宛如齿轮一般改变架构。 席克萨尔公的美声从扩音机响彻到整辆车内。 『会剧烈摇晃!各位乘客请抓稳了!』 在听到这些话前,库法便抱住梅莉达的头趴在墙壁边。就在梅莉达的手心坚强地紧抓住库法的同时,一股惊人的、从侧面殴打的冲击袭向列车。 「呀啊……!」 车轮发出哀号,惊人的火花在玻璃窗的外侧爆裂。库法抱着梅莉达纤细的全身忍耐几秒后,勉强撑过脱轨的列车恢复稳定。 然后在列车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前进了几百公尺后没多久。 隔壁那条在底下的轨道爆炸了。 猛烈的爆炸火焰从底部膨胀上升,冲击波将金属骨架粉碎撞飞。晚了一瞬间后,轰隆巨响与猛烈的风涌向库法等人乘坐的列车。虽然窗框咯咯作响地颤抖起来,所幸没有玻璃破裂之类的受害。 「啊哇哇哇……!不……不得了了……」 话虽如此,但底下是让人怀疑起自己眼睛的惨状。梅莉达紧贴着玻璃窗,发出呻吟。 这个布满弗兰德尔周围的无数高架轨道,也跟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葛拉斯蒙德宫和毕布利亚哥德一样,是古代建设的贵重遗产。其中一部分整个被挖空,从掀起的轨道冒出火焰燃烧。实在不想去思考历史上的损失与经济上的打击会有多严重。 话虽如此,但从一般市民的角度来看,似乎都为了这壮观的大场面与潇洒现身的英雄着迷。从派对房跑出来的乘客,从窗户探出身体,发出热烈欢呼声。在对面车厢的席克萨尔公优雅地挥了挥手。 「塞拉大人~!果然塞拉大人也棒呆了~~~~~~!」 德比修女尖锐的声音甚至还回荡到火车头这边来。等乘客的狂热情绪冷静下来后,席克萨尔公将无线对讲机贴在嘴角。 『梵皮尔小弟、莎拉夏,还有各位乘客。把你们卷入麻烦事当中,实在很抱歉。我们就这样在圣王区会合吧。那么,再会。』 喀嚓——无线电被挂断。梅莉达忽然隔着窗户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抬起头来。 「……那女孩……」 回神一看,那辆列车上的狙击手在车顶站起身,以仿佛要贯穿人的眼神注视着这边。她虚无的视线与梅莉达的视线互相交缠。 仅仅几秒钟。少女忽然别过脸去,消失到车内。 库法也安心地叹了口气,松手放开梅莉达。 「小姐,我要用稍微强硬的手段打破门扉,请站远一点……倒不如说,小姐可以回派对房,没问题的。多亏塞尔裘·席克萨尔公前来,一切问题似乎都已经解决了。啊,真是太好了。」 「老……老师?你好像不太高兴……?」 「不,怎么会呢。那家伙居然在最后时刻才登场,只会来收割成果——我一点也没有这么想喔,嗯。」 「老师……」 看似焦急地握住裙子的梅莉达,突然拼命地挺身向前。 「我……我知道其实是老师比较活跃!毕竟我在最靠近的地方观察到老师帅气的模样!」 「……多谢。」 库法察觉比自己年轻的学生在担心自己,以看来非常复杂的表情解放了玛那火焰。 就这样累积了风波的列车吹响高昂的汽笛声,朝着天上之都前进—— lesson:7 ~尊严之翼~ 弗兰德尔的圣王区是座不夜城——「当灯光从这街区消失之时,就是弗兰德尔灭亡之时」。仿佛这种国民的迷信实际成形一般,圣王区是二十五个街区中唯一遵守「常夜灯」规则的区域。纵使下层的街区会将路灯调暗,位于顶点的圣王区仍是一整天、一整年都持续辉煌地燃烧着太阳之血。 虽然目前时刻已经将近下午六点,但打开窗帘的话,跟白天和中午都丝毫没变的耀眼光芒就会涌入房间当中。一直在这个街区生活的话,仿佛会忘记时间感觉。库法一边眯细单眼,同时转头看向室内。 「果然还是平常的服装最能让人冷静下来呢,小姐?」 在有些狭窄的私人房间里,可以看见文静地坐在椅子上的主人身影。桌上放着库法在巡礼过程中穿的礼服,还有梅莉达之前穿的女仆服,都已经折叠整齐。梅莉达穿着贵族千金的便服装扮,伸手抚摸褶边裙的下摆。 「从下层居住区到这边,感觉是趟很辛苦的旅程呢。辛苦你了,老师。」 「小姐才辛苦了。妨碍了小姐难得的旅行,真的很抱歉。」 「什么妨碍,别这么说啦。反正也好好地跟艾咪她们会合了,而且——」 梅莉达挥了好几次手,脸颊仿佛会发出音效似的沸腾起来。 「……可以跟老师留下春假的回忆,我觉得很幸福。而且变成女仆称呼老师『主人』,感觉有点像作梦呢。虽……虽然也有很多难为情的事情,但包括那些事情在内,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 「小姐……」 老实说,对于把梅莉达当成女仆使唤一事,库法也产生了某种快感——但库法决定把这种事保密到下辈子为止,他装模作样地竖起手指。 「这样不行喔。身为骑士公爵家的淑女,怎么能接受去服侍别人的行为呢……虽然那套衣裳确实非常适合小姐,但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 「既然这样,偶尔!可以偶尔再像这样扮成女仆,称呼老师『主人~!』吗?」 库法露出微笑,立刻回答: 「不行。」 「咦~!」 「就算小姐发出那种不满的声音,不行就是不行。啊,果然平常的军服最能让人冷静下来。」 库法以爽快的表情拍了拍军服的肩头。先不论社会眼光,女仆造型的梅莉达隐藏着甚至超越库法想像的魔性,因此为了保持身为家庭教师的理性,说什么也不能让步。 就在这时。砰砰——从窗外响起烟火的音色。梅莉达仿佛被吸过去似的走近窗边,从十字窗框眺望外面的光景。 「那就是成为话题的『飞空艇』……春天号……!」 她那双比红宝石更高贵的眼眸,映照出静止在上空的神秘「鲸鱼」。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盖在王城领地内的修道院的一个房间。爱丽丝、缪尔和莎拉夏,还有艾咪和其他被卷进事件的宅邸女仆,应该也被邀请到其他房间。不过她们——或者该说挤满在圣王区的好几万人,此刻说不定也跟库法他们仰望着相同的光景。 那是用绳子系在王城的中庭,全长约两百到三百公尺的巨大船只。忙碌地吐出蒸气的船体,垂吊在形状宛如飞弹的圆锥物体下。梅莉达一边注视这非常罕见的东西,同时询问身旁的库法: 「老师,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重的东西,能飘浮在空中呢?」 「我也觉得在意而试着调查了一下。飞空艇的原理,简单地说就是——气球。」 「气球?」 库法从梅莉达的正后方将手放在她的左肩上,用右手指向上空。库法的体温让少女有一点想打瞌睡,同时倾听着让脊背颤抖的男高音美声。 「垂吊着船的那个圆锥是气球。换句话说,那里面装满许多比空气还轻的气体,靠那股浮力将船抬起来。」 「抬……抬起那么大的东西?用跟气球相同的原理……真的吗?」 「我一时间也难以置信……看来这世界还洋溢着许多我们不晓得的神秘呢。」 「唔唔……」 梅莉达从半张开的嘴唇里发出呆愣的声音,同时茫然地仰望天空。 库法欣慰地俯视学生的模样,然后重新抬头仰望天上的鲸鱼。 「小姐,你能看见船片刻不停地吐出蒸气的样子吗?假设是从气体中得到浮力,控制推进力的听说是仙馔密酒之锁。」 「咦?可是我记得仙馔密酒是……」 「没错,是因为几个原因被指定为禁忌的技术。不过,虽然这也是让人怀疑起自己耳朵的情报……但据说搭载在那艘船上的是『永动机』,已经克服了仙馔密酒最大的缺点——非常耗油的问题。」 课本里从未出现过的单字,让梅莉达深深感到疑惑。 「永动机……?」 「举例来说,将蜡烛点火的话,蜡烛提供亮光的代价,就是烛芯会逐渐变短吧。如果想要好几个小时、好几天的亮光,就不得不丢掉用完的蜡烛,换成新的蜡烛……然而,那个所谓的永动机,只要启动一次动力,就不会腐朽,能够永远不断地运转下去,是一种梦幻物品。」 梅莉达隐约理解了内情,一阵战栗窜过十三岁的纤细身体。 「那……那也就是说……!」 「没错。要移动那艘船,只需要一个仙馔密酒结晶就足够了。只需以最低限度削减弗兰德尔的寿命,就能永久地在空中不断飞舞。」 「永动机究竟是怎样的构造呀!」 「这——」 库法暂且噤口,接着诚实地回答: 「唯有这件事,无论我用尽多少手段,也调查不出来。听说是席克萨尔家的最高机密。这种技术研究的最尖端,原本应该是拉·摩尔家一枝独秀,但据说只有永动机是黑箱,根本无从下手,女公爵曾为此闹别扭喔。」 「这样子呀……」 梅莉达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茫然地抬头仰望天上的鲸鱼。她将自己的右手贴向放在肩膀的手上,库法也像在回应似的与她手指交缠。 关于仙馔密酒之锁的解禁,在评议会似乎也讨论得很激烈。库法所属的白夜骑兵团也有接到调查任务的纪录。然而,运用最顶尖情报网的我们却无法揭露真相,这表示席克萨尔家技术研究所的铜墙铁壁可说非比寻常。姑且不提在报告书上有几处可疑的记述……结果在「能够使用的仙馔密酒结晶仅限一个」的条件下,飞空艇的研究开发获得承认,那名年轻的骑士公爵漂亮地完成这项壮举。 叩叩——这时响起敲门声,正好从门外传来那个青年的声音。 「梵皮尔小弟,还有梅莉达·安杰尔小姐。我可以进去吗?」 「王爵大人?」 梅莉达感到害羞似的拉开距离,库法迅速地消除表情,打开房门。 站在修道院走廊上的,是身穿更华丽衣裳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公。加冕典礼举办的日期已近。届时他应该会穿着这套以纯白与金色为基调的礼服,站在好几万国民关注守护的王城阳台上吧。 席克萨尔公用让人感觉不到压迫感的轻快声音,向两人露出微笑并说道: 「这么匆忙真是抱歉,我是来重新向你们道谢和赔罪的。梅莉达小妹,这次把你卷入席克萨尔家的内乱,实在非常抱歉。还有,谢谢你支持舍妹。莎拉夏她说能平安到达圣王区,都是托你的福喔。」 「别……别这么说。我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表示你拥有超乎自己所想的影响力呢。」 感觉席克萨尔公细长的眼眸微微地散发出光芒。库法在门旁待命,同时用警戒的眼神斜眼看向他。 年轻公爵忽然改变氛 围,爽朗地笑了。 「其实呢,梅莉达小妹。我来这里除了道谢和赔罪,还有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吗?」 「怎么样,你能不能跟莎拉夏她们一起参与加冕典礼的仪式呢?」 梅莉达惊讶得瞠大了眼。塞尔裘一派轻松地对瞬间发不出声音的她继续说道: 「不用想得那么严肃喔。毕竟这请求很突然嘛。你没必要讲些什么或是唱歌,只要能稍微在民众面前露面就好了。只不过会请你表演一下简短的舞蹈,所以需要练习舞蹈动作就是了……」 「跟莎拉夏同学一起吗……?」 「跟莎拉夏和缪尔,还有爱丽丝小妹表示她的回答会跟你一样喔。怎么样呢?能否请你们四人一起替加冕典礼增添色彩呢?」 「我……我——」 少女求助般的视线像是在寻求答案地望向门旁。符合随从身分,仿佛影子似的在旁待命的库法,露出隐藏着可与王爵匹敌的强烈意志的眼神,抬起了头。 席克萨尔公看来并没有其他用意。纯粹是想在公爵家四千金齐聚一堂的这个时机,演出一场奇迹的仪式吧。这是三年才一次的一大活动。对少女本身而言,肯定也会成为宝贵的回忆。 库法用透明的视线望向主人,略微动起原本绷紧的嘴唇。 「不是很好吗?小姐们能四人齐聚一堂,公开露面的话,聚集起来的观众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这……这样啊。那么,虽然有点紧张……我愿意接受,王爵大人。」 「谢谢你。那么,这么仓促很抱歉,但能请你跟莎拉夏她们会合,按照指示行动吗?距离加冕典礼没什么时间了。」 正要折返回头的王爵,以超然的眼神看向在门旁待命的青年。 「在加冕典礼的期间,你就以游击骑士的身分保卫王城吧——在逮捕到的犯罪集团中没看见『她』的身影。这是为了保险起见。」 「遵命,阁下。」 看到库法伺候自己以外的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霾笼罩着梅莉达小巧的胸口。她甚至忘记对方是这个国家的下任国王,立刻拉起家庭教师的手臂,涌起一股想要主张所有权的冲动。 「老师……?」 无论是多么小声的呼唤,平常总会回应学生的青年,此刻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将端正的视线望向地面。感觉又冒出了自己不晓得的他的另一面,梅莉达这时怎样也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 ? ? 从下方眺望的景色应该相当震撼,但从上方俯瞰的景色也非常特别——艾咪这么心想。 这里是设置在王城的顶楼阳台上,给特别贵宾的观览席。每个团体被分成几桌,有简单的隔板保护各自的隐私。从布帘对面漏出感觉是上流阶级的谈话声,平民出身的她不禁缩起肩膀。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 要说救赎的话,就是有三个同样立场的熟面孔,在同一张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饮料吧。是在梅莉达的宅邸工作,身为艾咪部下的三名女仆。 「虽然都这种时候了,但我开始觉得这搞不好是作梦。」 妮采仿佛猫一般颤抖着身体,同时这么低喃;麦菈从栏杆探出身体,重新俯瞰底下,张嘴发出「唔哈~!」的声音。 「好壮观的景色……原来弗兰德尔有这么多人呢~」 虽然每次看都会感到晕眩,但艾咪也不由得面向那边。 那是多到甚至懒得去数,密度十分异常的民众。在王城中庭、城门前、圣王区的大道,甚至是屋顶上,好几万人为了尽量从近一点的距离见证王爵的加冕,相互推挤着。 那肤色的大浪让艾咪感觉要头晕了,她立刻缩回身体坐到椅子上。 「……这也只是一小部分呢。没办法前来观赏的人是这个的好几倍喔。」 「哎呀~我们真的很幸运呢!啊,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葛蕾丝不晓得是神经大条还是没有想太多,她若无其事地喝光饮料,呼唤服务生。立刻回应她呼唤的燕尾服男性,将装满柠檬黄液体的玻璃杯一声不响地放在餐桌上。 看到那样的动作,不禁会想起同僚库法,但服务她们的男性当然是跟那个家庭教师毫不相似的短发青年。 「很快就要开始举行由宫廷剧团表演的舞台秀。敬请期待。」 男性很爽快地欢迎虽然看起来是平民,但拥有特别优待券的艾咪等人。麦菈抬头仰望服务生轮廓深邃的脸庞。 「所谓的舞台秀,是要上演什么呢?像是余兴节目吗?」 「与王爵大人一同旅行的剧团成员,将王爵大人巡礼的过程改编成了戏剧。从现在起会举行第一次公演,接着是加冕典礼的仪式。最后是众所期盼的现任女王陛下与下任国王陛下登场,进行王位交接。」 刚好就在他说完后。王城中庭的灯光静静地被调暗。只有阳台淡淡地浮现到民众的视野中,好几万人都自然地迅速闭上嘴巴。 青年服务生默默地退下,艾咪等四人的视线也集中在下方。 舞台上出现了几名演员。 大纲是这样的。扮演王爵的精悍男演员讲述旅行的目的,几名骑士对他的决心产生共鸣。他们组成一个叫「托雷罗尼队」的护卫团,发誓要见证王爵的巡礼。王爵与几名骑士列队消失到舞台左方。 「奇怪?其他公爵家的小姐,还有梅莉达小姐和爱丽丝小姐怎么没登场?」 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目击到王爵一行人的麦菈等人感到不解。妮采一边含住玻璃杯的吸管,同时陈述个人意见。 「大概是故意那样演出的吧。」 「演出……?」 「因为席克萨尔公非常受女性欢迎,所以要顾虑到粉丝……那个,在很多方面。」 「啊~……」 麦菈没逼她全说出口,将头转回原位。听她这么一说,护卫团「托雷罗尼队」的演员,也是只由年龄层广泛的男性所构成。 从圣王区启程的王爵与托雷罗尼队,为了寻找四大圣石,探访下层居住区的城镇。在某个矿山都市查明有蓝坎斯洛普栖息在坑道里的事实后,他们不顾镇民制止,进入坑道讨伐。舞台上的王爵被钢丝吊着在半空中飞舞,只身打倒蛇尾鸡的场面,让观众热烈鼓掌。 「这个,演员也拜托库法小弟担任不是比较好吗?」 葛蕾丝俯视着纸糊的巨大蜥蜴,还有实在无法说是具备魄力的武打戏,忍着不打出呵欠。艾咪啪一声地打了一下她的膝盖。 演着演着,戏剧也到了最后阶段。没想到此时居然发生了让观众吓破胆的意外。返回圣王区的列车被「某些人」占据,王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当真是高潮迭起,急转直下。 根据说明,袭击列车的人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因为突然冒出天外飞来一笔的设定,所有同僚都转头看向妮采。 「这演出是有什么用意吗……?」 「我……我也没办法回答呀。」 请你们去问写剧本的人吧——尽管妮采这么发着牢骚,总之这仍然是场危机。其他乘客被当成人质,托雷罗尼队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受伤倒下。一直坚持到最后的王爵,也遭到恶魔的折磨,束手无策地跪倒在地。这过于残酷的待遇,让观众发出哀号。 天啊,王爵就到此为止了吗!就在每个人都这么认为,恶魔因胜利而趾高气扬时,宛如星星一般发亮的某个东西,从天空的彼端——也就是从舞台侧面,被投向王爵的面前。 那是一把剑。可以看出是投入了不少预算打造的,散发出仿佛会看错成真货的名剑光辉。接着舞台的灯光被调暗, 新的演员从舞台右方接连不断地涌入。聚光灯追随着她们的脚步。 是所有人都留着一头栗色头发的四名少女。是剧团扮演天真儿童的演员。她们穿着纯白衣裳演出神圣的氛围,同时像在威吓恶魔似的在舞台中央跳着舞蹈。 她们手上各自拿着蓝、红、黑、绿的四色宝石。那些宝石依序被抛到王爵手上。接下宝石的精悍王爵宛如获得天启一般,将宝石嵌入手边的名剑。将四个宝石都装设完毕后,名剑随即发出亮光。耀眼的光芒从刀身被解放出来。麦菈从特别优待席上,将手指贴在下颚。 「那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呢~?」 「嗳,从刚才开始,人质就被晾在一旁耶。」 艾咪什么也没说地悄悄堵住葛蕾丝话说到一半的嘴。 四名少女的介绍是「女王陛下派来的天使」。原来如此,所以作为前提,才需要「恶魔」的设定啊。获得圣剑的王爵充满活力地站起身,开始接连不断地横扫卑鄙的恶魔。就如同葛蕾丝在意的那样,人质沦落成只会吵吵闹闹、左右徘徊的小角色,但热血沸腾的观众根本没人感到在意。 王爵在最后使劲一挥圣剑——布幕突然被拉下了。 在变得一片漆黑的王城里,聚集起来的上万民众鸦雀无声。 过没多久,亮起了一盏灯光,从底下淡淡地照亮阳台。 不知不觉间,有四名娇小的人影伫立在那里。 抬头仰望到这一幕的人们,瞬间都忘记那里是现实还是梦境,忍不住喃喃自语: 「真正的天使……?」 四个聚光灯照亮的是分别有着金色、白银、黑水晶以及樱花秀发,表现出四种极致美的少女。她们穿着跟舞台用的服装不同,让人无庸置疑地想到天界的特别纺织品,互相交缠一次视线后,立刻跳起舞来。 金发跃动。黑水晶舞动。白银在黑暗中拉出线条,上前一步来到舞台前的樱花,开始唱起歌来。歌词非常简短,向民众诉说着但愿幸运眷顾兄长的王道。 「是骑士公爵家的少女……」 某人注意到这件事,波纹立刻扩散,兴奋在聚集在圣王区的人群当中散播开来。某人吹起了口哨。发出欢呼声。大家都高举手臂,狂热覆盖整片天空。唱完歌的莎拉夏流畅地转过身。她让礼服裙摆随风摇曳,牵起挚友的手。 缪尔浮现艳丽的笑容,带领她到舞台后方,将手心托付给白银天使。爱丽丝仿佛要衬托莎拉夏似的担任她的随从,将手心交给最后一人。然后梅莉达与莎拉夏十指相扣,两人跳了仅一段的双人舞蹈。观众的声援仿佛要爆炸似的膨胀起来。 在特别观览席中,也「砰!」一声,盛大地响起椅子倒落的声响。 「小姐~!实在棒呆了~~~~~~!」 「艾咪,这样很危险啦!」 「一碰到梅莉达小姐的事情,就还是老样子呢……」 两名部下无奈地拉住仿佛要从栏杆探出身体的女仆长。俯瞰阳台的葛蕾丝发出了「啊」的声音。 「小姐们离开喽,戏份已经结束了?」 表演了舞蹈的四名天使,消失到舞台左方。以时间来看,梅莉达等人的演出连一分钟也不到吧。观众群也发出感觉还没看够的声音。 虽然众人无从得知,但委托实在太突然,光是这部分的表演就让她们竭尽全力了。 ? ? ? 「刚才好紧张喔~!」 退到阳台深处的梅莉达,一逃离观众的视线立刻大大松了口气。爱丽丝也从追缠自己身影的聚光灯中逃了出来,两人顺势互相拥抱。互相碰触的胸口怦咚怦咚跳个不停,彼此都香汗淋漓。 「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登场……」 「我也是呢!那些人一定没注意到我是『无能才女』吧?」 「一定是梅莉达充满魅力,甚至让他们忘了那种事呢。」 同样额头浮现出汗水的缪尔,仍旧以从容的表情将脸颊凑近。 「毕竟今天是祝贺的日子嘛。没有人会吱吱喳喳地讲些不解风情的话喔?」 她对挚友使了个眼色,莎拉夏安静地注视阳台。 在好几万双视线仰望的高台上,一身豪华装扮的两名人物现身了。民众随即发出「喔喔……」的声音,大声骚动起来。终于到了王位交接的历史性瞬间。 戴着王冠的其中一方,是现任王爵亚美蒂雅·拉·摩尔。她剪齐的艳丽黑发留长至膝盖,是散发着宛如妖精女王般威严的妙龄女性。那超脱世俗的神秘气质,确实也传承到她的爱女缪尔身上。 然后在女王面前单膝跪地,吸引女性热烈视线的正是下任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散发出异彩氛围的亚美蒂雅女王像在俯视塞尔裘一般地与他面对面,然后将一把剑高举起来,也展示给民众看。 那是席克萨尔公在旅程中获得的圣剑。不知是哪位铁匠打造出来的呢?比起鲜血更适合鲜花、比起剑戟更适合喇叭音色的那把名剑,说是艺术之神创造出来的也不为过。 剑上有四个底座,各自配置着四色圣石。即使王城的灯光被调暗,光是那一把剑就能闪耀地照亮好几万人的群众。亚美蒂雅女王将四色光彩相交后化为纯白的那阵光辉,高举在下任王爵的头顶上。 「以此剑为证,赐予你身为灯火之都的王者资格吧。」 剑尖贴在塞尔裘的右肩上,仿佛乘风响起般的神奇声色吹过圣王区的每个角落。 「汝能发誓会为了守护灯火的光辉、驱散众人的恐惧而挥舞此剑吗?」 「能。」 剑尖通过头顶,接着划向左肩。 「能发誓会以王者身分贯彻深信的道义,为国家竭尽心力吗?」 「能。」 喧闹般的欢呼声在民众间扩散开来。在此刻这个瞬间,塞尔裘·席克萨尔获得了成为弗兰德尔之王的资格。他首次的加冕,还有国家最年轻国王的诞生,让好几万人的视线紧盯不放。 圣剑交付到塞尔裘手上,他从跪着的姿势站起身来。亚美蒂雅公身材高挑,因此视线高度没什么变。女公爵拿起自身的王冠,有些不服气似的蹙起眉头。两名王者悄悄地互相私语。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让你戴上王冠【这个】……真龙与迪莉塔怎么啦?」 「……父亲与母亲至今似乎仍身陷苦战。」 「哦。」 女公爵一脸无趣似的哼了一声,回到原本的职责上。她将身为前任国王的威严宛如披风一般缠绕在身上,同时庄严地抬起用指尖支撑的王冠给众人看。塞尔裘稍微弯曲上半身。王之证缓缓地靠近春色头发。 每个民众都紧张地在旁守护这个瞬间。 女公爵的手指更往下降,眼看王冠边缘就要碰到塞尔裘的头发——正好就在即将碰到前。 啪哩——响起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异常声响,接着是空气被划破的声响。 慢了一拍后,传出哀号。同时有土块从中庭的一角盛大地弹开。因为黑暗而难以掌握情况的观众,瞬间陷入恐慌。「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别这样啦,不要推我!」不时传出的怒吼甚至传递到阳台。 「有人受伤喽!」 在那声音的触发下,喧闹声一口气扩散开来。已经不是守护国王诞生的时候了。亚美蒂雅公暂且把王冠戴回头上,以艳丽的美声大喊: 「快亮灯!各位镇静下来!」 耀眼光芒立刻回到王城。挤在中庭的人们环顾周围,然后有几个人目击到了吧。流血倒地的男性、在地上扭动的大型长绳索,还有一直线地被深深挖起的地面伤痕—— 某人抬头仰望上空,惊讶 得瞠大了眼。 「天……天上的鲸鱼在大闹喔!」 人们反射性地一齐抬头仰望天空。虽然那说法有些奇妙,实际上却是一语道破。原本被拴在王城的飞空艇正失去平衡。 一条拴绳断裂,粗壮坚固的那绳子宛如鞭子一般打着地面。紧接着又一条。空气发出咻咻的低吼,快到看不清的断绳以民众的正中央为目标。亚美蒂雅公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挥动手臂,从指尖解放玛那火焰。 宛如布幕一般覆盖中庭的火焰,与摔过来的鞭子「啪哩!」一声地冲撞。类似雷鸣的瞬间光辉奔驰过头顶,恐慌更进一步地在民众间蔓延开来。拴绳接二连三地断裂,有几条挖开城墙,有几条强袭中庭。亚美蒂雅公一边用宛如指挥家的指法操纵玛那火焰,同时询问一旁的人: 「喂,年轻的龙啊。那艘奇怪的船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待在舰桥的人们照理说不可能没发现异常……」 拴绳已经少到一只手数得出来,三百公尺长的鲸鱼船尾大幅度地往上抬向天空。从底下仰望也十分壮观,但船内应该是大惨况吧。席克萨尔公立刻挥动手臂,朝应该在待命的维修员大声喊道: 「让气球漏气!浮力太强了——」 就在他说完之前,剩余五条的拴绳一齐炸裂散开了。四处乱飞的断绳袭击民众,亚美蒂雅公立刻伸出双手。庞大到过剩的火焰扩散开来,震耳欲聋般的雷鸣接连不断地贯穿中庭。 「春天号它……」 在人们哑口无言地仰望的上方,从楔子被解放的鲸鱼开始上升到天空。它留下主人,打算前往何处呢?黑影宛如不祥象征一般覆盖上空。 就在这时,传来了天使的哀号。 「莎拉夏同学!」 那声音让塞尔裘猛然转过头去。就在同时。飞奔到阳台的人影一边喷出猛烈的蒸气,同时飞舞到上空。人影以惊人的飞翔力带领民众的视线,同时追随着天空的鲸鱼。 看到那人影手中抱着熟悉的樱花发色的瞬间,一股战栗窜过塞尔裘的脊背。 「莎拉夏!」 他忘我地飞奔而出,就那样拎着圣剑,用力一蹬栏杆。他凭借「龙骑士」卓越的飞翔技能,将跳跃力强化了好几倍。咻——一边让风在耳边低吼,同时化为一根箭的塞尔裘朝天上发射出去。 是身为龙骑士累积起来的熟练度,或是担忧妹妹的爆发力呢?塞尔裘的上升速度勉强捕捉到飞空艇的船尾。他将手心靠在船底,以钟摆的气势更往上跳。重复几次跳跃后,王者的衣裳随风摇曳,同时在甲板上着地。 「敌人」应该事先就预测到这种情况了吧。他们在稍有距离的地方等候着王爵到来,从背后锁住穿着天使衣裳的樱花少女,将机械矛的尖端顶在她脖子上。莎拉夏脸色苍白,以颤抖的声音大叫: 「哥哥……!」 塞尔裘俯视了一下船外。从圣王区飞起的高度已经超越一百公尺。就连龙骑士也不可能追赶过来吧。岂止如此,目前气球仍不断往上升。距离撞上包围都市的提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塞尔裘左手握紧圣剑,摇身一变,用轻快的态度站起身来。 「在袭击列车的实行犯中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不至于这么做……没想到你居然会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呢,库夏娜。」 捉住莎拉夏的,是穿着合身战斗服的高挑女性。她也不例外地在身上装备飞行铠甲与机械矛,那不祥地反射着光芒。 被塞尔裘呼唤名字,她干脆地脱掉了护目镜。不让须眉的凛然面貌,以及在背后波动起伏的华丽树莓色金发显露出来。护目镜从她纤细的手心里被风给掳走,那熟悉的肉感嘴唇让莎拉夏发出悲痛的声音。 「库夏娜姐姐……!」 「我也劝诫过吉普森他们,你们分家的人最好再重视人命一点……你们对春天号的舰桥人员做了什么?因为你们的暗杀计划,有许多无关的人们牺牲了。但我就像这样,还活蹦乱跳的喔。」 「闭嘴。这次一定要把你那张窝囊的脸刺成串烧。」 她用利刃般的声音反击,暗杀集团的最后一人——席克萨尔分家的继承人库夏娜·席克萨尔,仿佛在夸耀似的勒紧本家的千金。 「丢掉武器。虽然我不觉得那把破铜烂铁能跟我的爱马互相较量就是了。」 「…………」 塞尔裘俯视了一下手边,宛如镜子般的刀身映照出自身的脸庞。尽管知道蕴含在四大圣石里的重量,他仍无奈地以轻松的态度耸了耸肩。 「要是我自己轻视生命,就太令人傻眼了呢——去吧!」 他气势汹汹地使劲一挥手臂,被扔出去的至高名剑从甲板飞了出去。名剑一边旋转一边被吸入地面,只能祈祷它不会刺到某人头上。 王者终于手无寸铁,也没有护卫的骑士和可成为支柱的民众。他让豪华的长袍随风摇曳,并与敌人互相注视时,被囚禁的公主以悲怆的声音诉说着。 「求求你,请你快住手吧,库夏娜姐姐!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地步不可?你已经忘了……以前在宅邸庭院一起摘花的日子吗?」 「关于你们兄妹的事情,我从来没忘记过啊。」 感觉她语调虽然柔和了一点,注视正面的视线仍然坚定不摇。 尽管遭到激烈的敌意之箭贯穿,塞尔裘仍一派轻松地露出微笑给对方看。 「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要王冠吗?你握住这个国家的舵打算以哪里为目标?」 「少说些你我心知肚明的话——我才不需要什么王冠。」 咦——完全被攻其不备的莎拉夏抬头仰望库夏娜。 分家与本家的席克萨尔从正面四目交接,迸出安静的火花。 「杀掉你之后我也会自尽。我们分家的所有人,原本就做好了这种觉悟。」 「还真是热烈的示好方式呢!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曾约定要结婚吗?」 「现在就来完成那个誓言吧。这里就是会场——这艘船的气球应该是使用可燃性气体吧。因此你的『警犬』才无法朝这艘船开枪。我会就这样让船往上飘,突击提灯。只要在气球内部冒出一个火花,一切就结束了。我们将被业火包围,宣誓永远的爱,互相融合的灵魂无法逃离,只管坠入地狱。很浪漫吧?」 「……哦。」 是很严肃地看待这状况吗?塞尔裘将手指贴在下颚。至今仍处于混乱当中的莎拉夏,对于两人的对话内容就连一半也无法理解,一直感受不到真实感。 「为……什么……?」 「你果然还没告诉莎拉夏吗?看来你还留有最起码的判断力啊。」 库夏娜尽管听见堂妹的低喃,还是没有将视线看向她那边。激烈的敌意只在本家与分家的继承人之间来回。 「席克萨尔家对弗兰德尔而言,是定时诅咒啊。要是放任那男人不管,死神迟早会来宣告最后的时限。唯有这件事必须阻止才行……」 「真遗憾啊。我可是打算当个对弗兰德尔民众而言的好国王呢。」 「一年后还赖在宝座上的你,究竟会剩几个支持者呢?」 莎拉夏一下看向兄长的脸,一下仰望着堂姐。现在的莎拉夏无法看出隐藏在两人透明眼神中的真正意图。库夏娜让人更加无法理解的宣告,最后在莎拉夏只是被疑问漩涡玩弄的脑海中回荡着。 「我跟你都是这世界不需要的人。整个席克萨尔家——只要有莎拉夏留下就行了。」 「咦……」 完全被空白填满的莎拉夏,随后被撞飞了。放开人质,架起机械矛的库夏娜朝塞尔裘飞奔过去。两人同时解放玛那,库夏 娜的铠甲和武器也跟着喷射出大量的蒸气。 借由仙馔密酒加倍的矛速,甚至凌驾了王爵的反射神经。矛浅浅挖起礼服的肩头,伴随鲜血刺向后方。剩余的压力贯穿空气,仿佛音速波浪一般让空间弯曲起来。 「该退场了,塞尔裘!我会陪你一起走!」 仿佛反映出怒气般的蒸气从全身挥洒出来。机械矛描绘快到看不清的圆弧,在划破空气的同时挥出二闪、三闪。王爵拼命以身法闪避,但豪华的长袍拖累了他。矛的柄头卡到下摆,在重心失去平衡时挨了一击。 「呜……咕……!」 加上离心力的握柄打中侧腹,塞尔裘被撞飞到后方。同时挥洒出来大量蒸气。玛那压力几乎同等,但敌人的机械矛靠仙馔密酒强度加倍,采取了护身倒法的塞尔裘,从嘴唇流出一抹鲜血。 莎拉夏捂住嘴角。 「哥哥……!」 「伤脑筋,真不想让妹妹看到难堪的一面啊。」 甚至没时间开玩笑。乘着风突击过来的殉教龙骑士,使出仿佛要将头骨刺成串烧一般的突刺。要是吃到这招,即使是塞尔裘也难免一死,他在攻击即将命中前扭头闪避。稍微被挖起的脸颊流出鲜血飞溅到半空中。 库夏娜没有放松攻势。她在拉回矛的同时扭动全身,以浑身的臂力将扛在肩上的握柄往下挥。膝盖跪地的塞尔裘勉强抬起手,集中他所有的玛那并交叉,不祥的铁块宛如断头台一般摧毁王爵的手腕。 啪叽——响起了骨折声,同时还有甚至盖过骨折声的轰隆巨响。甲板在王爵脚边陷落了。所有重压都贯穿塞尔裘的全身,严重的损伤从脊骨奔驰到腰部。而且还有矛用力推向这边,暂时陷入胶着状态。 王爵用单手抓住机械矛的握柄,大口吐了口气。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黏在脸颊上的朱红色感觉十分疼痛。倘若卷起袖子,他直接承受痛击的手臂,想必已经变成让人不忍卒赌的模样了吧。 尽管如此,库夏娜的嘴唇依旧顽固地绷紧。 「……为什么不使出力量?在妹妹面前想当个正常的人类吗?你这头恶龙。」 「是啊。我没办法伤害自己人。因为我也深爱着你啊。」 「说什么蠢话。」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不一鼓作气地杀了我呢?你的杀意可以看见迟疑喔。明知道自己必须杀掉我,却又害怕失去我。」 突如其来的前踢踹飞了王爵的上半身。塞尔裘翻滚几公尺后跳了起来,尽管无力地垂着两手,仍露出仿佛看透一切的微笑。 「这样不行呢,库夏娜。半吊子是最糟糕的。既然决定要贯彻邪恶,就必须把内心彻底染黑才行。不能留下退路,不能思考『假如』。如果你内心还残留着爱慕我的心情——那就是你的弱点。」 「我现在!就让你闭嘴!」 库夏娜以铁板都变形的气势,用力一蹬地板。塞尔裘将整个身体放倒,避开朝自己挥落的机械矛。矛尖将地板宛如纸屑般贯穿,刻划出一直线的斩线。只见飞舞四散的火花,与朝左右扩散的蒸气气息。 看到兄长遍体鳞伤的模样,莎拉夏忍不住想探出身体。 「哥哥!」 「嗨……莎拉夏。你不可以过来喔。今晚的堂姐很凶暴。」 「没错,莎拉夏。你别插手。」 库夏娜从地板拔出矛,将矛尖抵在王爵的胸膛前。视线完全没有看向莎拉夏。她瞪着塞尔裘的脸看,仿佛要在上面凿洞贯穿一般。 「如果说我有迷惘,那你又怎么样呢?塞尔裘。这奇怪的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让人打造了这种玩意?这才是你说的『假如的可能性』不是吗!」 「……」 「永动机?你还真敢说啊。告诉你亲爱的妹妹吧,这艘船原本是以哪里为目标而建造的,告诉她永动机的设计图,告诉她那令人厌恶的大窑装了什么!」 情势一变,换塞尔裘噤口不语,脸上没了表情。没有任何回答也正如库夏娜所预测的一样,而且似乎也是她最失望的反应。扭曲嘴唇勉强挤出笑容的那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即将哭出来的少女。 「……我们果然很相似呢。无论到何时都无法下定决心。在关键时刻无法采取行动。所以才总是错失重要的东西呢。」 「明明如此,却在磨磨蹭蹭的时候,状况又一直朝不期望的方向发展呢……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尽管如此——塞尔裘抬起了头。毫不掩饰的眼神射穿仇敌的眼眸。 「我还不能走下舞台。因为我有该做的事情。我不能留下莎拉夏先走。不能对弗兰德尔见死不救啊。」 锵——拥有机械构造的矛响起宣告的音色。吹上来的蒸气消除了迷惘,这次一定要——库夏娜的眼眸散发出没有一丝虚伪的杀意。那纯真的念头就宛如恋慕一般贯穿塞尔裘的胸口。 「不,该结束了,塞尔裘。就由我亲手……在这里帮你落幕吧!」 铁板宛如狮子咆哮一般猛烈地发出低吼。双手被毁掉的王爵面对全力的突击,就连逃走都有困难。或许是面临生死关头的本能,他的脚迟缓地往后退,随后。 滑入眼前的人影散发淡淡的香味,还有樱花色一同飞舞—— 随后有大量的血色淹没了他的视野。 「什…………」 只不过更震惊的是使劲挥矛的库夏娜。划破风的矛尖泼洒着宛如红酒般的鲜血。攻击命中的感觉——勉强还算浅。 在兄长面前张开双臂的莎拉夏,从被撕裂的肩膀喷出朱红色。她的美貌痛苦地扭曲,在她膝盖感到瘫软无力的同时,阵风吹过甲板。 遭到风吹的十三岁少女,宛如羽毛一般被弹出甲板。库夏娜只能哑口无言地目送,一个人影宛如迅雷般在她面前一蹬地板。 「莎拉夏!」 塞尔裘用超越极限的敏捷力跳向铁栏杆,伸出骨折的右手。在零点几秒的缓冲时间内勉强抓住少女的手腕。嘎吱——那重量让手臂嘎吱作响。 不过,这已经竭尽塞尔裘的全力。骨折的手更进一步地发出哀号,感觉从指尖逐渐被夺走。而且抓住的那方的手情况也很糟糕。莎拉夏的右肩血流不止,看来甚至无法朝这边伸手。 「哥……哥哥……我……!」 在最后的瞬间,她究竟想传达什么呢?莎拉夏在呼啸的狂风中拼命呼唤着塞尔裘。寄宿着比库夏娜或自己映照在镜中的眼眸更高贵的光辉。 「无论是遭到诅咒——还是不被期望——我都不会放弃你!」 随后,格外强烈的风横扫过来,将天使的身影掳走到上空。塞尔裘的指尖抓住什么也没有的虚空。世界上曾经最接近自己的樱花色,在狂风戏弄下逐渐远离。 「骗人的吧……」 颜色从塞尔裘的视野脱落。从头顶到指尖都充斥着绝望。 他宛如凶猛狂暴的龙一般猛抓半空中,发出仿佛要撕破喉咙的尖叫。 「莎拉夏……莎拉夏——————!」 仿佛在回应他一般,一抹流星闪过。 从地上飞舞上来的那阵光芒,身影就仿佛在暴风雨中飞翔的乌鸦一般。他巧妙地利用飞空艇制造出来的乱流,在眨眼间提升高度后,仿佛被吸过去似的抱住樱花色光辉。 一眨眼就跨越甲板高度的那人影,一边散播亮丽的蒸气气息,同时着地。他用戴着手套的手心拍了两三下抱在手中的睡美人脸颊。 「你没事吧?莎拉夏小姐。已经可以放心喽。」 「……啊…………」 公主微微睁开眼皮,看到青年的微笑,嘴角缓缓地绽放出笑容。 比妹妹先一步呼唤青年名字 的是塞尔裘。 「梵皮……库法小弟!」 「去拿装备花了点时间。真是千钧一发呢。」 谨慎地抱起天使的库法,走近礼服沾满鲜血的王爵身旁。即使托付到兄长手中,莎拉夏依然瘫软无力,但所幸肩膀的伤并没有很深。立刻带去看医生的话,应该能顺利康复吧。 他重新换了个目标,啪啪地弹开装备在腰部的机械装置的锁。是具备坚硬的动力炉与配管,还有蒸气喷出口的飞行铠甲。他一派轻松地拔出黑刀并转头一看,只见脱掉护目镜的年轻女骑士瞪着这边。 「影武者……你又要妨碍我了吗?这是对那个虚伪之王的忠义吗?」 「不,老实说塞尔裘大人无论有什么下场,我根本都不在乎。」 「哎呀……真过分。」 库法将挂在另一边腰上的剑扔给在后方无力低喃的王爵。滚落在甲板上的,是配置了四大圣石的辉煌名剑。 「但你再继续从上方不断扔东西下来的话,会让人很困扰。尤其是这种巨大的船,万一坠落到市区,受害人数将难以估算。这也可能会给厌恶加冕典礼的犯罪组织和蓝坎斯洛普提供绝佳的下酒菜吧。因此,总之——」 库法「锵」一声地敲响护手,将坚定不摇的剑尖刺向敌人面前。 「要杀掉碍事的你。」 库夏娜惊讶地瞠大了眼,随后笑了出来。 「哈哈!真想向你看齐啊!」 露出狰狞獠牙的她喷出蒸气。她在瞬间加速,擦过库法身旁并滑向上空。她一边上下翻转,同时俯视这边,大声叫道: 「你忘了首战吗!对龙骑士【我】而言,你只不过是头在地上爬的野兽!」 「试试看啊……!」 库法以冰冷刺骨的声音回应,启动腰部的飞行铠甲。重低音撼动全身,随后靠着从背后被踹飞般的气势一口气加速。 他轻轻一蹬地面,从背面喷出的蒸气便让他飞舞上天空。他将动能集中在手臂上,在飞过的同时挥手横扫。与敌人的矛冲撞,惊人的雷鸣响彻周围。 「唔……!」 露出犬齿的美貌伴随着金属声响拉开距离。还无暇喘息,大量蒸气便覆盖半空中。乌鸦与龙一边挥洒双色火焰,同时纵横自如地在天空中四处奔驰。重叠交合的蒸气线条,在交错点轰隆响起的打击声。闪光断断续续地闪烁着。 「你打算向我挑战空中战吗?不过是个武士位阶!」 伴随蒸气发动突击的库夏娜,在冲撞上前描绘出复杂的轨道。玛那火焰从双脚喷出,覆盖惯性的脚刀穿过敌人的防御。描绘出圆弧的痛击命中侧头部,鲜血从黑发中飞溅出来。 坠落到地上的库法用双脚着地后,随即又飞向上方。看到军服敌人跳了回来,那坚定不摇的眼神让库夏娜气愤地咬牙切齿。 「没用的!光靠临阵磨枪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库夏娜从双脚喷出玛那,从背后喷出蒸气,同时舞动着。双重加倍的速度让敌人只能勉强慢半拍跟上。飞行铠甲的熟练度也还不够成熟。 「是从吉普森他们那儿抢来的装备吗!你以为装上那个,就能与龙骑士并驾齐驱了?你自认已经上升到相同高度了吗!我就让你尝尝被堕入地面的屈辱吧!」 库夏娜一边描绘螺旋,同时发动突击。她拉紧机械矛,在蒸气爆发力推动下射击。矛滑向黑刀刀腹,迸出激烈火花。膝击重创青年的腹部,另一边的脚再次瞄准侧头部。敌人立刻抬起手臂,但龙骑士的脚在此时吐出气息。 获得新推进力的脚刀急遽变更轨道,打向右腿。青年从下半身被捞起,在空中像被搓揉似的旋转着。他随即喷射出蒸气,飞向后方。但库夏娜以更快的速度立刻追上。 「这就是获得仙馔密酒的龙骑士的空中机动!我拥有『飞翔』能力的庇护,但你只能紧抓着那铁块不放。我可没有肤浅到能被人轻易模仿喔!」 「的确……这有些棘手。」 青年老实地说出口,然后从左手丢出了什么。自己的速度这时成了反效果,无法避开,缠住库夏娜左手的是钢丝。嘎吱——在动作被限制住的同时,敌人不知打什么主意,将反手握住的黑刀扔了过来。 「什……!」 库夏娜惊讶得瞠大眼,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刀身掠过战斗服的同时,一个宛如八咫乌的影子覆盖在头上—— 脚跟「咚!」一声地命中头顶。仿佛眼球都要掉出来的冲击,让库夏娜忍不住坠落到甲板上。她张开双手双脚支撑着身体着地,同时宛如弹簧一般往后跳。敌人慢了一拍的脚掌猛烈地踏穿了甲板。 「你这家伙……!」 库夏娜花了一秒让摇晃的脑袋振作起来。库法趁这个空档一蹬地板,在飞奔而过时回收刺在甲板上的黑刀。找回鲜明视野的库夏娜优先砍断左手的钢丝。在矛尖横扫过铁线时,神速的军服身影已到眼前。 「我才想问你是否太小看武士了?」 库法挥动黑刀二闪,发动佯攻踹飞库夏娜的心窝。只靠腹部肌肉忍住的库夏娜退后几公尺,靴底发出焦味。她用力咬紧牙关,喷出蒸气。 几乎就在同时,库法一蹬甲板,跳了上来。对于发挥出几乎相同速度与跳跃力的敌人,一种直觉般的战栗贯穿库夏娜的脊背。 「那飞翔术难道是——!」 在战斗外围的人们,比较容易详细地掌握库法的动作。用受伤的手抱着莎拉夏,仰望上空激战的塞尔裘颤抖着嘴唇。 「那是席克萨尔家的……龙骑士的舞动方法不是吗……!」 他猛然察觉到这点,事到如今才俯视手中的妹妹。她虽然因流血而失去体力,却用感觉不到任何忧愁的眼神守护着乌鸦之舞。 席克萨尔家的两名继承人,从地上与空中让思考同步了。 「难道他在巡礼过程中——」 「——偷学了莎拉夏的战斗方式吗!」 库夏娜不耍小把戏,朝库法发动最大速度的突击。库法像在回应似的喷射出蒸气。从正面冲撞的两人,掺杂着使用武器的佯攻,使出前踢。钢铁般的脚咬住彼此,发出低沉的声响。让彼此的骨头嘎吱作响的同时又是二击、三击,数不清的踢打你来我往,最后库法的鞋底用力踩住库夏娜的膝盖。 黑色军服男甚至利用对手的攻击力,飞舞到更上空。他在翻筋斗的同时彻底压制住敌人的头部,一边将黑刀收到肩头。 库夏娜追逐敌人身影,抬头仰望顶点的眼眸中,那人与樱花少女的身影重叠。 「那攻击技能是莎拉夏的——!」 「冒牌货也有冒牌货的尊严!」 爆发般的苍蓝火焰覆盖天空。接着锐利地收敛起来,在青年周围化成好几个箭头。蒸气从背面爆发的同时,几十把弓一齐射出箭。 「『镜刀术……骤雨烈樱波』!」 莎拉夏流「武竹雨」的光芒无止尽地降落。一个个都隐藏着惊人的贯穿力,几十个箭头射穿库夏娜全身。箭头粉碎机械矛,贯穿飞行铠甲,甚至缝住爆炎,同时将敌人推回到地面。 「咕……呜!唔喔————————!」 库夏娜咆哮。在暴风雨中断后,最后有一道格外激烈的流星飞过身旁。在甲板上着地的库法使劲一挥黑刀。从刀尖滴下鲜血。 库夏娜的双脚一直线地被切开。甚至丧失「飞翔」能力的庇护,波浪卷的树莓色金发无力地坠落——咚一声地从背后冲撞上甲板。 「嘎呼……!」 从肺里被挤出来的空气,从厚实的嘴唇中漏出。确信战斗胜负已分后,库法气势汹汹地甩了甩刀,让鲜血四散。接着反过来缓 缓地将刀收回腰部的刀鞘里。 「就像梅莉达小姐以更高峰为目标一样——我也还会继续成长。」 叮——刀鞘口响起清脆的声响。 库法站起身,重新环顾甲板。三名席克萨尔各自都遍体鳞伤。库法飞奔到目前最挂心的樱花公主身旁。 「席克萨尔公,莎拉夏小姐的情况……」 「她昏过去了。看来没有生命危险,似乎是因为你前来支援,让她感到安心。」 塞尔裘用礼服袖子压住妹妹的肩膀,止住了血。虽然莎拉夏的脸颊有些苍白,但呼吸很平稳,阖上的眼皮也没有痛苦的神色。 库法松了口气,他接着转身前往呈大字形倒地的库夏娜身旁。库夏娜虽然意识清晰,但以双脚为首,全身每个角落都被砍遍,感觉一动也动不了。为了保险起见,库法一边将她反手绑紧,同时扶着她的上半身,将她抬起。女骑士似乎连抵抗的力气都没了,只见她垂落着头。 「跟吉普森先生他们一样,库夏娜小姐就交给我们处理吧。毕竟不能让骑兵团察觉到内情嘛。关于袭击加冕典礼的实行犯,也交给我们操作情报吧。就当成是您击退贼人并拯救了妹妹,请配合我们的说词。」 「太棒了……实在是太棒了,库法小弟!」 仿佛因感动而颤抖的美声,传入库法的鼓膜。他斜眼瞥了一下公爵那边。只见席克萨尔公脱下长袍盖在妹妹身上,他站起身来,夸张地张开双臂。 「果然看上你是正确的。你才是最适合担任我这个巡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的近卫骑士!怎么样呢?要不要考虑辞退梅莉达·安杰尔的家庭教师一职,就这样担任我的左右手?不,干脆请你娶莎拉夏当新娘吧!名副其实地成为我的弟弟,为了席克萨尔家的繁荣——」 「不过这还真是不得了呢,巡王爵!」 库法大声地盖过对方的台词。塞尔裘抽动了一下眉毛,蹙起眉头。 「你说什么……?」 「没想到席克萨尔家的继承人竟然为了王爵之冠,发展成这种血腥决斗!要是传入民众耳里,想必是个大丑闻吧。质疑席克萨尔家权威的声音说不定会变大。也会有人对于沐浴亲戚鲜血的王坐上宝座一事感到不信任吧。我记得,对了——好像还有个制度是,只要评议会有过半数同意,巡王爵满最低任期一年就能被解任。虽然是前所未有的案例,但最年轻的王爵说不定也可能甘于承受那种不名誉呢。」 「…………」 「不过,请您放心。库夏娜小姐会由我负起责任将她幽禁。您丢脸的一面不会暴露在社会大众面前——没错,只要我的立场稳如磐石。」 库法将下颚贴近面露死相的女性肩膀,摆出真正恶魔般的微笑。 「您的王位是因为我健在才有的地位,请您千万别忘记这件事。」 塞尔裘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随即眯细了单眼。让人感受不到他全身负伤的犀利声音,从嘴唇被编织出来。 「你是为了这个才没有杀掉他们的吗……你意外地狡猾呢。」 「哎呀,您现在才发现吗?」 「嗯,算啦。我知道了。」 塞尔裘轻轻耸了耸肩,驱散正要散发出来的危险氛围。 「既然被你抓到把柄,这也没办法。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吧。放心吧,你的秘密我会让它随风流逝。」 「感谢您的体谅,阁下。」 「……我打从心底感到遗憾呢。」 王爵在最后补了这么一句低喃,然后弯下身。他用伤到让人不忍心看的手臂抱起昏迷的妹妹,走向连接着船内的升降口。 「我去降低船的高度,库夏娜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再继续反抗他也没有意义。库法毫无疙瘩地点头同意后,塞尔裘也点头回应,消失到门扉后方。虽然不晓得让这艘神奇飞行船动起来的架构是怎么一回事,但塞尔裘正是开发负责人,他应该能顺利掌舵吧。 跟预料的一样,过没多久飞空艇就放慢上升速度,接着开始让气球消气。飞空艇从接近提灯顶点的高度,缓缓地朝圣王区降落。 地上应该有好几万人等候王爵归来等到累了吧。至少也得整理得体面一点才行——库法依旧锁着库夏娜的手,让她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候。仿佛死人一般低着头的她,忽然动起了嘴唇。 「『那是不断轮回的生命手记』、『铭记已逝者的愿望』、『化为将天空染成深蓝的风』。」 「咦?」 即使回问,也没有反刍,相对的她以抱着必死觉悟的眼神注视着库法。 「现在就算了,但你迟早要想起来。如果是我,就能阻止那男人。」 「…………」 无论说什么,感觉都不会是正确答案,库法一言不发地推了推她的背。库夏娜已经毫不反抗,拖着双脚沿着通往船内的道路前进。 ——现在就算了,但你迟早要想起来。 这句话不可思议地在库法内心掀起波纹,潜入意识深处。掉落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即使被岁月形成的头纱遮盖住——仍然仿佛等待着觉醒的蛋一般,点亮了微弱的标记。 homeroom later 「在我返乡的期间,居然发生了这么不得了的事!」 走在欢乐的祭典氛围中,穿着旅行服的红发少女夸张地张开手臂。她一手拎着大型旅行包,同时灵活地耸了耸肩。 「倒不如说,爱丽丝小姐等人的周遭一年到头都像庙会一样热闹呢。」 「这次不是我们的错。是库法老师的错。」 走在她身旁的银发天使至今仍无法换掉仪式衣裳。虽然这是因为被接连发生的意外玩弄的关系,但不由分说地聚集起来的路人的视线,让裸露出来的上臂十分难为情。 爱丽丝躲在家庭教师的背后,同时紧握住她的袖子。 「萝赛老师在春假期间中上哪去了呢?」 「嗯,到弗兰德尔外面……非常远的地方。是跟爱丽丝小姐等人最无缘的地方……嗯,坦白说是我诞生的故乡就是了。」 仿佛覆盖了好几层面纱的说法,让少女的银发疑惑地倾斜。萝赛蒂连忙挥了挥手,用学生也看得出来的刻意态度改变话题。 「我刚才好不容易可以回来!因为有紧急报告要联络圣都亲卫队,我就直接来到圣王区了。结果发现爱丽丝小姐等人也在这里,还会参与加冕典礼呢!这下只能去参观了吧~我本来是干劲十足的啦……」 「却变成一场很荒唐的典礼。」 萝赛蒂深深点头同意。 到达王城中庭的萝赛蒂所看见的,是从楔子被解放,逐渐上升到天空的鲸鱼,还有追逐过去的两抹流星。圣王区一时间陷入极度混乱,有人说是以王爵为目标的恐怖分子,有人说是神动怒了,众多骑士无计可施,袖手旁观十几分钟。平安回到王城的飞空艇,甲板上载着留下激战痕迹的塞尔裘·席克萨尔。上万民众都紧张地侧耳倾听,巡王爵高举辉煌的圣剑,向民众这么宣言:「我用这把剑打败危害王者的敌人了!」 民众当然是发出热烈欢呼。到了现在,甚至有一种那一幕本身就是为了炒热加冕典礼的表演的错觉。实际上参加完加冕典礼的人们,正尽情享受着连续七天七夜的祭典,为了新国王的诞生兴奋不已。在飞空艇春天号的背上展开了什么?砍了爱丽丝友人的是什么人?还有只身闯进去的暗色青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都无从得知。 不过,即使没有残留在任何人的意识当中,仍有一种仿佛冰柱之花的确信在爱丽丝内心萌芽。她以格外醒目的王城尖塔为目标,不满地发出声音。 「我有一点明白莉塔的心情了。看着库法老师,就会对自己感到焦躁的心情。那个人又去跟来路不明的什么战斗,但他果然还是打算自己承担那些事情……无论到何时,一直都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 「咦?爱丽丝小姐变得很了解那家伙呢。」 棉花糖般的柔嫩脸颊被戳了好几下,爱丽丝面红耳赤地别过脸去。 「没什么。只是因为被做了很多难为情的事,所以绝对不会忘记而已……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像是称呼他主人、被严格管教、大家一起走到累……还有一……一起泡澡之类的。这一定会成为一辈子忘不了的旅行。」 「嗯,这些事情之后再请你仔~细地告诉我!」 萝赛蒂将手放在头部后方交叉,漫无目标地环顾周围的喧嚣。 「在这种祭典当中,果然找不到人呢。但是去王城那边的话,一定能见到面吧。毕竟梅莉达小姐不喜欢人挤人。」 「萝赛老师找莉塔跟库法老师有什么事吗?」 「嗯,嗯~……其实有点难以对两人启齿,那个,该怎么说呢?」 萝赛蒂吞吞吐吐地回答,感觉那也表现在脚步上。 对于不断冒出问号的学生,萝赛蒂面向前方这么说: 「虽然没有小姐们的大冒险那么夸张,但我这边也是挺辛苦的呢。」 ? ? ? 同一时刻,少女在找的人如预料的一样,在面对中庭的王城回廊漫步着。不见警卫的人影,也没什么灯光。巡王爵等人正在参加环绕街区的游行。仿佛从世界上被孤伶伶地留下一般,祭典的喧闹声也十分遥远。 这是最适合想事情的环境。库法一边让军服融入黑暗中,同时低头望着大理石通道陷入思考。至今仍聪明敏感的神经,无意识地探索周围的气息。 ——库夏娜小姐和吉普森·巴雷幽禁到「白夜」的牢狱里了。这是针对塞尔裘·席克萨尔的对等交易筹码。这么一来,状况就勉强恢复到平手的状态了。 不过,不能掉以轻心。状况随时会产生变化。就跟库法自认为握住了他的缰绳一样,他也不晓得何时会拿剑指向这边的要害。必须设想各种可能的未来,随时考虑好下一步才行。 库法的脑袋忽然有一点晕眩。这很少发生的现象让他按住额头。 黑色蝙蝠、蛇尾鸡、列车袭击、库夏娜·席克萨尔——或许是连续不断的激战让库法感到疲惫。虽说有身为蓝坎斯洛普的超回复力,但唯独对累积起来的疲劳无可奈何。而且仔细一想,感觉自己也很久没有好好吃饭或睡觉了。总之现在,想找个地方,哪里都行。 有没有能感到安心的地方呢——………… 用宛如机械般的脚步不断走着的库法,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中庭的喷泉广场。在流动的水中有微小的气息。或许正是因为感受到那气息,库法才会无意识地走向这边也说不定。 「——啊,老师!」 认出库法身影的梅莉达,立刻从原本坐着的栏杆上跳了下来。她在黑暗中散播金色光辉,让仪式时的天使衣裳随风摆动,同时飞奔过来。 「小姐。」 「老师从飞空艇回来后,又立刻不知上哪儿去了,所以我一直在找你!已经不要紧了吗?工作结束了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没有问题。」 「那么,老师请过来这边!我知道老师受伤了。虽然大家都在注意王爵大人,但我一直看着老师!我借了急救箱过来……」 「小姐,恕我冒昧。」 库法高举单手,阻止了立刻想拉着自己走的学生。 就宛如在课程中说教时一般,他挥了挥食指。 「请小姐坐在那里的长椅上。」 「咦!我……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坐下就是了。」 「呜呜~……!」 梅莉达一脸焦急地发出呻吟,但既然是家庭教师的意思,这也没办法。她一边心惊胆跳地想着究竟会因为什么挨骂,同时在长椅中央缩起了肩膀。 库法并没有俯视梅莉达,而是在她身旁坐下来。 然后——他轻轻将头靠在梅莉达白皙的颈项上。 「老……老老老老老师!」 「这次——」 碰触着肌肤的黑发搔痒着梅莉达,她猛然抬起头来,但也只有一瞬间。 在梅莉达满脸通红的脸颊旁,库法被刘海遮住的眼皮,仿佛要入睡一般阖了起来。 「这次实在有点辛苦。」 「咦……」 「只要一下子就行了,请让我保持这样子。」 仿佛被鸟羽毛搔痒心脏的感觉,让梅莉达纤细的全身颤抖起来。 就像平常自己感到不安时,他总是对自己做的一样,梅莉达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心,触摸他位于超近距离的头部。梅莉达梳理着黑发,指尖碰到的感触坚硬且温暖。库法任凭梅莉达触摸,反覆着安静的呼吸。 梅莉达忽然产生自觉。平常对库法而言的自己,是个小孩,是个学生,是个应该服侍的主人,尽管对库法不把自己当成对等的女孩看待这点感到不满,自己本身却没有确切的实际感受。 而像这样互相碰触的青年,对自己而言是年长的大人,是完美的随从,不光是一个严格的家庭教师,更是一名「男孩子」。在梅莉达本身对等地注视他的瞬间,胸口内侧小鹿乱撞了一下。接着脉搏无止尽地加速,让全身逐渐发烫。 不晓得是否有注意到,库法用仿佛置身梦境般的声音,朝梅莉达的颈项低语。 「小姐应该完全不知道吧。跟小姐分离的期间,我的内心是暴露在多么寂寥的沙尘当中。我梦想着回到小姐所在的宅邸之时,满心期待每一天赶快过去。」 「……」 「那一天,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车站发现小姐的身影时,感觉世界点亮了色彩。原来视野是这么鲜明的吗?我很久没有那么吃惊了。我能像这样顺利结束巡礼,一定是因为你待在我身旁的关系。」 「老……老师……!」 梅莉达已经无法忍耐了。她也主动将脸颊靠到库法头上,把原本梳着他头发的手心贴在侧头部,轻轻抱住库法。尽管觉得这样有些不知羞耻,她仍忍不住将左手心重叠在库法的右手上,让五指紧紧缠绕。 ——逐渐掉落。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方。 热到仿佛要融化的身体,与他合而为一的感觉。片刻也不想分离的心情,从碰触到头发的嘴唇、从互相紧握的手心中传递过来。梅莉达心想,即使对对方一无所知也能谈恋爱这种事,实在是天大的谎言。 库法老师,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不晓得这样过了多久呢?感觉好像作了一场漫长的梦,梅莉达缓缓地抬起头。互相重叠的手心满是汗水,发烫到让人觉得大概再也分不开了吧。感觉那简直就像爱的证明,梅莉达感到害羞的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填满了小巧的胸口。 「所……所以说……老师是因为想见我,才寄了邀请函来吗?」 「咦?」 「既然这样,从一开始就告诉我的话,无论是圣王区还是哪里,我明明都很乐意跟着老师走呀。真是的,老师总是勉强自己忍耐……」 「——请等一下,小姐。这究竟是在说什么?」 一如往常隐藏着精悍的声音,传入梅莉达的耳里。 她惊讶地看向库法,于是与同样抬起头的他鼻头相贴。库法蹙起眉头,梅莉达则惊讶得瞠大了眼。好像没有交集的话语,在嘴唇之间交缠。 「……老师寄了加冕典礼的邀请函对吧?还附上特别观览席这种非常昂贵的票券。还有旅馆跟列车的车票,连艾咪她们的份也……」 「不……我一直在担任影武者,所以根本无法以『库法』立场寄信。我对此事……毫无头绪。」 「咦?那么……」 一直忘记的疑问在脑海中膨胀起来。仿佛被蒸气笼罩一般,将梅莉达的现实弄成暧昧不明的东西。左手像在求助似的紧握住库法的衣领。 「那些邀请函究竟是谁……————?」 ? ? ? 在微暗的王城地下牢中,有金属声响回荡着。 唯一一扇没上锁的门扉从外面被拉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是身穿民族风衣裳,有着褐色肌肤的双胞胎少女。其中一方尽情地伸展手臂,另一方则对在门旁拿着钥匙的人物轻轻点头致意。 「非常感谢您,王爵大人。没想到可以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该道谢的是我啊。真亏你们两人能好好地遵守我的吩咐呢。」 拎着一串钥匙的是包着大量绷带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在他后方待命的,是被称为他的「警犬」的狙击手少女。此外连一名看守的身影也没有。「警犬」通过双胞胎身旁,将没有囚犯的牢房紧紧关上。 露西尔像在察言观色似的,挺身探向高大的王爵。 「那么,王爵大人。关于我们约定好的报酬……」 「警犬」从双胞胎后方转过头来,用强烈的视线看向主人。 ——要封口吗? 塞尔裘聪明地听懂了她的意思,但他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他夸大地张开手臂,用这动作敷衍过去,贴着纱布的脸庞快活地笑了笑。 「包在我身上!是剧团的亚莉亚小姐对吧?她的伤会由我负起责任,用尽各种方法让她完全康复给你们看。你们用不着担心喔。我请医生稍微看了一下,问题似乎只有治疗费而已。」 「「太好了……!」」 大大松了口气的双胞胎无从得知,此刻死神的镰刀刚掠过她们的性命。还有就在背后的娇小少女,将短剑收回刀鞘一事。 莱拉露出像在烦恼菜单的表情,将手指贴在嘴唇上。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今后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喔。你们回到德比剧团吧。我已经跟团长先生谈好了。」 听到亲爱的团长的名字,双胞胎的视线望向上方。塞尔裘像是要让她们安心似的露出微笑。 「你们是因为敌人拿剧团的家人当人质,强迫你们走漏情报。我会以王爵之名撤销你们的罪状。你们可以回到跟以往一样的生活喔,剧团的成员都在等你们回去。」 哇!双胞胎的表情明亮起来。「警犬」默默地通过她们身旁。 看到娇小的少女回到身旁,王爵轻快地转过身。露西尔与莱拉战战兢兢地跟着前往出口的轻快脚步声。 「但是王爵大人,您为什么要命令我们做这种事呢?」 露西尔这么说道,看向莱拉。莱拉点了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 「就是说呀。居然要我们『向袭击者密告巡礼的日程』。」 「因为我有一些想确认的事情,所以希望你们能引起风波。我请你们在巡礼途中寄出厚重的信封对吧?其实那是寄给骑士公爵家的信件。」 「「咦咦!」」 「正确来说,是别邸就是了。我希望梅莉达·安杰尔务必也能参加这次的巡礼。跟库法小弟一起。多亏这样,我知道了非常有意义的事喔。」 一开始的冲击太过巨大,双胞胎无法吸收他接下来的话语。但就算能听见,她们大概连一半的内容也无法理解吧。 塞尔裘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用宏亮的声音这么继续说道: 「我想知道的是梅莉达·安杰尔与『白夜』的幕后关系。她的背后有白夜在撑腰吗?或是库法小弟单独一人?追根究柢,库法小弟是肩负什么使命呢?守护无能才女?抑或是——?」 「呃……那个,王爵大人……?」 「即使出乎意料的意外接连发生,库法小弟仍然没有向白夜请求救援。为什么?因为是必须单独完成的任务吧。既然如此,他对梅莉达·安杰尔的爱情是演技吗?——不。在列车遭到袭击的时候,他挺身保护了梅莉达小妹。如果不是真心爱慕着她,是办不到那种事的。」 王爵已经不是在对双胞胎说话了。他像是把说话对象换成在身旁待命的「警犬」一般,将视线望向个子较矮的她,咧嘴一笑。 「换言之,今后无论无能才女陷入怎样的困境,白夜骑兵团都不会为了拯救她而现身。只不过,唯有库法小弟的献身是货真价实的。看来跟他似乎有必要从正面起争执——哎呀,愈来愈有趣了呢。」 哈哈——爽朗的笑声在地下牢回荡着。面无表情地聆听主人话语的「警犬」,忽然停下脚步,移开视线。 高大的主人扬起眉毛,同时转头看向停止行动的娇小少女。 「怎么了吗?」 「…………」 过了一会儿,少女摇了摇头,再次迈出步伐。她像要支撑包着绷带的主人一般与他并肩,丝毫没机会插嘴的双胞胎跟在后面,四人份的脚 步声逐渐远离。 然后,从「警犬」刚才关注的黑暗阴影处中—— 悄悄地浮现少女的白皙美貌。她确认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将背靠向潮湿的墙壁。呼——十三岁的小巧胸口上下起伏着。 「……听到老师的名字,忍不住就贪心起来了。从那样子来看,巡礼会有这么多阻扰,都是哥哥大人指使的呢。」 呵呵——成熟的笑容点缀着嘴唇。 「得去通知母亲大人才行。」 黑水晶秀发转过身,让天使衣裳随风摇曳,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她在黑暗深处舞动,然后消失了。 ? ? ? 「啊~!总算找到人了!」 一个大声音刺穿鼓膜,原本将脸贴在一起的梅莉达与库法反射性地拉开距离。发烫成那样的手心非常轻易地就松开了。 两人慌忙地转头一看,只见有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广场的入口。是跟梅莉达穿着同样天使衣裳的爱丽丝·安杰尔,以及她的家庭教师,穿着旅行服的红发少女。 「萝赛蒂小姐!……总觉得好像很久没见了呢。」 「真的呢!明明没有分开多久。」 看到她无忧无虑地走近这边的身影,库法在内心松了口气。 该说不小心放松过头了吗?让梅莉达看见了非常丢脸的一面。突然缩短距离说不定吓到她了。爱丽丝靠近满脸通红的梅莉达,询问她「怎么了吗?」梅莉达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 幸好这里没什么灯光,似乎没有被她们撞见库法与梅莉达互相拥抱的场面。库法一边在面具底下让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同时重新面向伙伴。 「你来得还真晚呢。」 「说这什么话!关键时刻没能在场,是很不好意思啦,但我这边也是很辛苦啊……(嘟嘟哝哝)……」 「这么说来,你一直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库法想起她刚才见面第一句话,这么询问,于是萝赛蒂不知为何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那动作就仿佛在掩饰恶作剧痕迹的小孩。 「……你做了什么好事?我不会生气,老实说出来吧。」 「为什么前提是我会挨骂呀。不是这样啦,那个……」 视线游移不定的她偷瞄了一下天使姐妹。梅莉达她们也一样难以掌握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们只能在旁观望年长者的对话。 没多久后,萝赛蒂像是豁出去一般,猛然高举右手。 「果然呀,那个,我觉得根本不用想,就只有你了嘛!」 「喔。」 「这种事又不能拜托圣都亲卫队的前辈……应该说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你,一直霸占在正中央的就是你啊!」 ——你究竟在说什么? 就在库法打算这么反问前,萝赛蒂慢慢地拉近距离,她在扔下旅行包的同时,一把抓住库法的双肩。 然后—— 「嗯~……啾!」 她毫无脉络地将嘴唇贴了上来。 做法明明像小孩子一样,却是个热烈的吻。她将手缠绕到库法脖子上,陶醉地吸吮蜜汁几秒。 啾啵——跟刚才碰触上来时一样,气势汹汹地移开嘴唇。满脸通红的她毫不在乎目瞪口呆的库法,她转身背向库法,捂住脸颊。 「咕啊~!这……这很难为情呢!」 「你……你突然是做什么啊,萝赛蒂小姐……」 库法也不禁稍微脸颊发烫,但仍用傻眼胜过害羞的态度这么询问。是学生的坏习惯传染给她了吗?但要说是捉弄异性,这未免也太有效了。爱丽丝一脸茫然,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梅莉达更是仿佛窥见了世界末日一般,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那……那是……我的……老师的那个……我我……我的……啊哇哇哇……」 她甚至开始低喃毫无条理的话。萝赛蒂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库法用试探性的眼神看向她,只见那个破坏平稳者【恐怖分子】用丝毫没在反省的表情「欸嘿」一声,将手心贴在后脑勺,用毫无诚意的态度吐了吐舌头。 「这是我的初吻,这样就扯平了吧?」 「是无所谓啦……应该有什么理由对吧?快点解释原因。」 「哎呀~其实呢,这么突然很不好意思,不过——」 砰——萝赛蒂双手在脸前合十,稍微歪了歪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用非常惹人怜爱的眼神往上望着库法—— 没有任何前兆地这么直说: 「嗳,小库。你可以跟我结个婚吗?」 「……………………什么?」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总是承蒙各位捧场支持,实在非常感谢。辛苦了。跟前几集相比有一点特别氛围的《刺客守则》第四集,您看得还满意吗?希望能让您看得开心。 这次是冬季学期与春季学期的段落,因此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设计了几个新鲜的构想。可以列举「逆转」这个词来作为其象征吧。我决定给在第一、二、三集中开拓了逆境的梅莉达片刻的休息【奖赏】,相对的让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领导她的立场的库法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 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是给库法本身的奖赏吧。「尽力服侍小姐的随从」这个立场「逆转」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究竟会被如何描写呢? 咦,这是在讲什么啊?如果正在书店站着翻阅本书的您感到疑惑——来,现在立刻翻开最前面的彩页吧!等回过神来,您一定已经以光速飞奔到柜台结帐了吧。太好啦。透过插画家老师的笔尖被灌注了生命的梅莉达等人,就是棒到这种程度!好想从座位上站起来送上鼓掌喝采。 能观赏到许多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插图,还有原本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光景,变成文字膨胀起来,能以七色光芒闪耀这点,成为我继续编织这部作品的强烈动机。 ——认真的语调就到此为止。 附带一提,这次就如同第三集后记中预告的一般,是增加了许多爱情喜剧成分的架构。因此请小姐们在桃色方面比平常更加努力了不少。这部分实在让人写得很起劲啊!偶尔得意忘形一下,也是很开心的呢。 言归正传。 最近我经常观赏欧洲的旅游节目。即使是介绍同一块土地,每个节目也有各种不同的角度,十分有趣。有人从异国的街道对自己挥手说「bonjour」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待在那里一样,实在很不可思议呢。其实这种感觉,是我在创作中最注意的事情之一。 歌唱不好的我听音乐,不会跳舞的我观赏舞台,然后有一堆仿佛要洋溢出来的幻想不知如何处理的我,写了小说,然后阅读。但偶尔从观众席中跳出去,试着被不曾见过的景色包围,不也很有趣吗? 但愿库法和梅莉达能牵起您的手,带领您到闪耀的幻想当中。这也是让我提笔写作的强烈动机之一。 最后致上谢词。 对于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必须再三表达感谢才行。至于我每次看到草图和完成图时,不晓得有多么感激涕零、激动万分这点,要是吓到老师就太不好意思了,还是保密吧。还有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与责编大人,虽然我每次都搞出像杂技的特技飞行,感谢他们愿意支持像我这样的废材作家。不晓得哪天才能让他们观赏稳定的起飞着陆呢……(翻译:我在反省了)。 然后,当然是一起参与这趟短暂旅程的读者大人。这集您看得还满意吗?下次是在本集最后语出惊人的「那女孩」终于要大活跃了!可能吧……?希望能在初春的花朵萌芽时,与您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总是承蒙各位捧场支持,实在非常感谢。辛苦了。跟前几集相比有一点特别氛围的《刺客守则》第四集,您看得还满意吗?希望能让您看得开心。 这次是冬季学期与春季学期的段落,因此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设计了几个新鲜的构想。可以列举「逆转」这个词来作为其象征吧。我决定给在第一、二、三集中开拓了逆境的梅莉达片刻的休息【奖赏】,相对的让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领导她的立场的库法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 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是给库法本身的奖赏吧。「尽力服侍小姐的随从」这个立场「逆转」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究竟会被如何描写呢? 咦,这是在讲什么啊?如果正在书店站着翻阅本书的您感到疑惑——来,现在立刻翻开最前面的彩页吧!等回过神来,您一定已经以光速飞奔到柜台结帐了吧。太好啦。透过插画家老师的笔尖被灌注了生命的梅莉达等人,就是棒到这种程度!好想从座位上站起来送上鼓掌喝采。 能观赏到许多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插图,还有原本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光景,变成文字膨胀起来,能以七色光芒闪耀这点,成为我继续编织这部作品的强烈动机。 ——认真的语调就到此为止。 附带一提,这次就如同第三集后记中预告的一般,是增加了许多爱情喜剧成分的架构。因此请小姐们在桃色方面比平常更加努力了不少。这部分实在让人写得很起劲啊!偶尔得意忘形一下,也是很开心的呢。 言归正传。 最近我经常观赏欧洲的旅游节目。即使是介绍同一块土地,每个节目也有各种不同的角度,十分有趣。有人从异国的街道对自己挥手说「bonjour」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待在那里一样,实在很不可思议呢。其实这种感觉,是我在创作中最注意的事情之一。 歌唱不好的我听音乐,不会跳舞的我观赏舞台,然后有一堆仿佛要洋溢出来的幻想不知如何处理的我,写了小说,然后阅读。但偶尔从观众席中跳出去,试着被不曾见过的景色包围,不也很有趣吗? 但愿库法和梅莉达能牵起您的手,带领您到闪耀的幻想当中。这也是让我提笔写作的强烈动机之一。 最后致上谢词。 对于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必须再三表达感谢才行。至于我每次看到草图和完成图时,不晓得有多么感激涕零、激动万分这点,要是吓到老师就太不好意思了,还是保密吧。还有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与责编大人,虽然我每次都搞出像杂技的特技飞行,感谢他们愿意支持像我这样的废材作家。不晓得哪天才能让他们观赏稳定的起飞着陆呢……(翻译:我在反省了)。 然后,当然是一起参与这趟短暂旅程的读者大人。这集您看得还满意吗?下次是在本集最后语出惊人的「那女孩」终于要大活跃了!可能吧……?希望能在初春的花朵萌芽时,与您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总是承蒙各位捧场支持,实在非常感谢。辛苦了。跟前几集相比有一点特别氛围的《刺客守则》第四集,您看得还满意吗?希望能让您看得开心。 这次是冬季学期与春季学期的段落,因此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设计了几个新鲜的构想。可以列举「逆转」这个词来作为其象征吧。我决定给在第一、二、三集中开拓了逆境的梅莉达片刻的休息【奖赏】,相对的让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领导她的立场的库法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 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是给库法本身的奖赏吧。「尽力服侍小姐的随从」这个立场「逆转」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究竟会被如何描写呢? 咦,这是在讲什么啊?如果正在书店站着翻阅本书的您感到疑惑——来,现在立刻翻开最前面的彩页吧!等回过神来,您一定已经以光速飞奔到柜台结帐了吧。太好啦。透过插画家老师的笔尖被灌注了生命的梅莉达等人,就是棒到这种程度!好想从座位上站起来送上鼓掌喝采。 能观赏到许多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插图,还有原本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光景,变成文字膨胀起来,能以七色光芒闪耀这点,成为我继续编织这部作品的强烈动机。 ——认真的语调就到此为止。 附带一提,这次就如同第三集后记中预告的一般,是增加了许多爱情喜剧成分的架构。因此请小姐们在桃色方面比平常更加努力了不少。这部分实在让人写得很起劲啊!偶尔得意忘形一下,也是很开心的呢。 言归正传。 最近我经常观赏欧洲的旅游节目。即使是介绍同一块土地,每个节目也有各种不同的角度,十分有趣。有人从异国的街道对自己挥手说「bonjour」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待在那里一样,实在很不可思议呢。其实这种感觉,是我在创作中最注意的事情之一。 歌唱不好的我听音乐,不会跳舞的我观赏舞台,然后有一堆仿佛要洋溢出来的幻想不知如何处理的我,写了小说,然后阅读。但偶尔从观众席中跳出去,试着被不曾见过的景色包围,不也很有趣吗? 但愿库法和梅莉达能牵起您的手,带领您到闪耀的幻想当中。这也是让我提笔写作的强烈动机之一。 最后致上谢词。 对于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必须再三表达感谢才行。至于我每次看到草图和完成图时,不晓得有多么感激涕零、激动万分这点,要是吓到老师就太不好意思了,还是保密吧。还有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与责编大人,虽然我每次都搞出像杂技的特技飞行,感谢他们愿意支持像我这样的废材作家。不晓得哪天才能让他们观赏稳定的起飞着陆呢……(翻译:我在反省了)。 然后,当然是一起参与这趟短暂旅程的读者大人。这集您看得还满意吗?下次是在本集最后语出惊人的「那女孩」终于要大活跃了!可能吧……?希望能在初春的花朵萌芽时,与您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总是承蒙各位捧场支持,实在非常感谢。辛苦了。跟前几集相比有一点特别氛围的《刺客守则》第四集,您看得还满意吗?希望能让您看得开心。 这次是冬季学期与春季学期的段落,因此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设计了几个新鲜的构想。可以列举「逆转」这个词来作为其象征吧。我决定给在第一、二、三集中开拓了逆境的梅莉达片刻的休息【奖赏】,相对的让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领导她的立场的库法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 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是给库法本身的奖赏吧。「尽力服侍小姐的随从」这个立场「逆转」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究竟会被如何描写呢? 咦,这是在讲什么啊?如果正在书店站着翻阅本书的您感到疑惑——来,现在立刻翻开最前面的彩页吧!等回过神来,您一定已经以光速飞奔到柜台结帐了吧。太好啦。透过插画家老师的笔尖被灌注了生命的梅莉达等人,就是棒到这种程度!好想从座位上站起来送上鼓掌喝采。 能观赏到许多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插图,还有原本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光景,变成文字膨胀起来,能以七色光芒闪耀这点,成为我继续编织这部作品的强烈动机。 ——认真的语调就到此为止。 附带一提,这次就如同第三集后记中预告的一般,是增加了许多爱情喜剧成分的架构。因此请小姐们在桃色方面比平常更加努力了不少。这部分实在让人写得很起劲啊!偶尔得意忘形一下,也是很开心的呢。 言归正传。 最近我经常观赏欧洲的旅游节目。即使是介绍同一块土地,每个节目也有各种不同的角度,十分有趣。有人从异国的街道对自己挥手说「bonjour」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待在那里一样,实在很不可思议呢。其实这种感觉,是我在创作中最注意的事情之一。 歌唱不好的我听音乐,不会跳舞的我观赏舞台,然后有一堆仿佛要洋溢出来的幻想不知如何处理的我,写了小说,然后阅读。但偶尔从观众席中跳出去,试着被不曾见过的景色包围,不也很有趣吗? 但愿库法和梅莉达能牵起您的手,带领您到闪耀的幻想当中。这也是让我提笔写作的强烈动机之一。 最后致上谢词。 对于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必须再三表达感谢才行。至于我每次看到草图和完成图时,不晓得有多么感激涕零、激动万分这点,要是吓到老师就太不好意思了,还是保密吧。还有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与责编大人,虽然我每次都搞出像杂技的特技飞行,感谢他们愿意支持像我这样的废材作家。不晓得哪天才能让他们观赏稳定的起飞着陆呢……(翻译:我在反省了)。 然后,当然是一起参与这趟短暂旅程的读者大人。这集您看得还满意吗?下次是在本集最后语出惊人的「那女孩」终于要大活跃了!可能吧……?希望能在初春的花朵萌芽时,与您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总是承蒙各位捧场支持,实在非常感谢。辛苦了。跟前几集相比有一点特别氛围的《刺客守则》第四集,您看得还满意吗?希望能让您看得开心。 这次是冬季学期与春季学期的段落,因此就如同我刚才所说,设计了几个新鲜的构想。可以列举「逆转」这个词来作为其象征吧。我决定给在第一、二、三集中开拓了逆境的梅莉达片刻的休息【奖赏】,相对的让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领导她的立场的库法面对各式各样的困难。 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算是给库法本身的奖赏吧。「尽力服侍小姐的随从」这个立场「逆转」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究竟会被如何描写呢? 咦,这是在讲什么啊?如果正在书店站着翻阅本书的您感到疑惑——来,现在立刻翻开最前面的彩页吧!等回过神来,您一定已经以光速飞奔到柜台结帐了吧。太好啦。透过插画家老师的笔尖被灌注了生命的梅莉达等人,就是棒到这种程度!好想从座位上站起来送上鼓掌喝采。 能观赏到许多ニノモトニノ老师的插图,还有原本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光景,变成文字膨胀起来,能以七色光芒闪耀这点,成为我继续编织这部作品的强烈动机。 ——认真的语调就到此为止。 附带一提,这次就如同第三集后记中预告的一般,是增加了许多爱情喜剧成分的架构。因此请小姐们在桃色方面比平常更加努力了不少。这部分实在让人写得很起劲啊!偶尔得意忘形一下,也是很开心的呢。 言归正传。 最近我经常观赏欧洲的旅游节目。即使是介绍同一块土地,每个节目也有各种不同的角度,十分有趣。有人从异国的街道对自己挥手说「bonjour」的话,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待在那里一样,实在很不可思议呢。其实这种感觉,是我在创作中最注意的事情之一。 歌唱不好的我听音乐,不会跳舞的我观赏舞台,然后有一堆仿佛要洋溢出来的幻想不知如何处理的我,写了小说,然后阅读。但偶尔从观众席中跳出去,试着被不曾见过的景色包围,不也很有趣吗? 但愿库法和梅莉达能牵起您的手,带领您到闪耀的幻想当中。这也是让我提笔写作的强烈动机之一。 最后致上谢词。 对于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必须再三表达感谢才行。至于我每次看到草图和完成图时,不晓得有多么感激涕零、激动万分这点,要是吓到老师就太不好意思了,还是保密吧。还有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与责编大人,虽然我每次都搞出像杂技的特技飞行,感谢他们愿意支持像我这样的废材作家。不晓得哪天才能让他们观赏稳定的起飞着陆呢……(翻译:我在反省了)。 然后,当然是一起参与这趟短暂旅程的读者大人。这集您看得还满意吗?下次是在本集最后语出惊人的「那女孩」终于要大活跃了!可能吧……?希望能在初春的花朵萌芽时,与您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总是承蒙各位捧场支持,实在非常感谢。辛苦了。跟前几集相比有一点特别氛围的《刺客守则》第四集,您看得还满意吗?希望能让您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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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悄悄地睁大眼睛从缝隙间窥探里面,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背影趴在桌上。那背影猛抓杏仁色的头发,看起来简直就像削瘦的野猫。 爸爸经常自言自语。我和兄弟姊妹不在周围时,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爸爸经常闭关在书斋里,喃喃自语地嘀咕著什么。 「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就……就理论来说的确是那样,话虽如此……这……这也没办法啊!无论树立多少功绩,我也无法成为贵族……!」 书斋里面除了爸爸以外,当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看起来很艰涩的书本在地板上堆积成山,桌上并列著散发出奇怪气味的药水小瓶。此刻爸爸彷佛陷入疯狂似的挥动手臂,几个瓶子被猛烈地扫到地板上。啪啦——玻璃碎裂四散,我的肩膀反射性地颤抖。 这房间彷佛会结蜘蛛网一般——每次窥探这间书斋时,我总是这么心想。爸爸工作一遇到瓶颈,马上就会像这样弄乱房间,却不擅长整理收拾。虽然哥哥姊姊说要是能请佣人来打扫就好了,但就连我们这些小孩都无法获准进入书斋。我想就算雇用镇上的人也一样。 要是我们至少有「妈妈」的话——………… 这想法刚浮现,九岁的我就很快地打消这念头。尤其是不可以在爸爸面前说出「那个词」,这是来到这个家的小孩首先会被告知的事情。 「萝赛。」 纤细的手指从背后的走廊抓住我的肩膀。尚未变声的中性嗓音听起来十分悦耳。我转头一看,只见最近总算变得像是家人的一名男孩融入在黑暗当中。 他的睡衣是其他兄弟姊妹不想穿的黑色。配上他在这一带罕见的发色,看起来彷佛沉睡之国的使者。 「你怎么会在这种时间离开被窝?」 他用非常沉稳的声音这么说道,从我身后窥探门的缝隙。 「……不可以打扰他,我们走吧。」 「我睡不著。」 「没事的。」 他握住我的手。九岁的我揉了揉眼皮,任凭摆布地跟著他走。我背向宛如细线一般的光芒,彷佛在沉睡使者的带领下前往深渊尽头。 融入在黑暗当中,看不见面貌的某人这么说: 「我会在一旁看著。」 随后,无论是牵起来的手的温度,还是令人感到舒适的黑暗,都松开然后消失。 他的说话方式简直就像王子一般高贵文雅,感觉在兄弟姊妹当中也绽放著异彩。不过他会敞开心房积极交谈的对象,大概也只有自己了——即使是九岁的小孩内心,也有能够察觉的事情。 像是其他人把他当成烫手山芋看待,他也拒绝与别人有牵扯这件事。 一开始对我的态度也是那样。 「你在那里做什么!」 他对我丢出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怒吼声。被根本不熟的男孩子这样大吼,九岁的女孩子会吓到畏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在空无一人的广场深处蜷缩成一团。那里有座简单的石头坟墓,供奉在坟上的花被践踏得面目全非。广场上埋葬著许多死者,但就连九岁小孩也看得出来最寒酸的十字架是哪个。 拱起肩膀威吓我的少年,就彷佛持续孤军奋战的守墓人。 「你也是来侮辱那个人的吗?不仅是那人还活著时,甚至连死后也不放过!」 「……啊呜……那个……」 「厌恶我们的话,就别管我们!别再靠近我们了!」 男孩子试图用蛮力推开我,这时他总算注意到了吧。 从我被他用力拉起来的手中掉落的洁白花瓣。 「……花?」 守墓人彷佛从死灰当中捞起不可能存在的种子一般,这么低喃。 这也难怪,他应该压根不曾想过吧。贬低这灰暗十字架的人虽然多不胜数,但这个镇上居然有人会来献花。我绝对不是来嘲笑长眠在这里的人,是看到坟墓被附近的小孩弄得乱七八糟——正确来说,是因为我无法阻止他们捣乱,才想说至少藉此聊以慰藉。 男孩子勉强吞下这百亿分之一的奇迹,但还是彷佛在察言观色似的这么说: 「你为了这个人……采了新的花来吗?」 当时还口齿不清的我点了点头。一方面也是因为面对还不怎么熟识的男孩子,感到紧张的关系。被泥土弄脏的细小手指,在递出花束的同时微微颤抖著。 将礼物交给他之后,我立刻准备离开现场。但他叫住了我。 「等一下!……抱歉,我误会了你,还对你怒吼。」 「…………」 「你可以对那个人说些话吗……那个人的说话对象已经只剩下我了。」 老实说,我对于那里长眠著怎样的人很感兴趣,于是踩著小碎步折返回头,在坟墓前蹲了下来。男孩子注目著我的嘴角。 然后我对简朴的十字架献上的话语,恐怕决定了我和他的命运。 「幸会,我是他的妹妹。」 「……!」 「今后我会跟哥哥一起活下去。请放心地安眠吧。」 那里是广场最深处,就连提灯的亮光也无法充分照射到。 尽管如此,十字架的边角仍然滑过一抹淡淡的冰冷光芒,是我看错了吗?抑或是在男孩子脸颊上滑过的光辉反射也说不定。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很庆幸那时能传达出真心话。 因为我再也无法去扫那座坟墓了。 我为何会反覆不断地一直作这个梦呢—— 原因显而易见。因为这一天是跟我亲爱的兄弟姊妹度过的最后一天。至少在我的记忆中是这样。 我的记忆在这里中断。过去的相簿被虫蛀得坑坑洞洞,我怎样也想不起来脱落的空洞曾留下怎样的影像。说不定之后也永远不会想起来。包括那可靠的声音,还有温暖的手掌—— 冒出漆黑坑洞的照片,勉强残留下来的景色是天空。正确来说,是堵住城镇的天上之盖。在相簿的最后一页当中,我抬头仰望著那景色。 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感觉到重要的血液从全身逐渐滴落。热度渐渐被地面给吸收,冰冷僵硬的灵魂化为吐息,正准备从嘴唇袅袅升起。 「对不起,萝赛……你不用原谅我……!」 有人覆盖在我身上,彷佛要制止我的灵魂一般。我只能茫然地回望著对方。 「你会在这里死去……我会杀掉你……!」 融于 黑暗里的男孩子这么说道,将嘴唇凑近我——然后吻了我的脖子。原本彷佛冰块般的身体燃起了热度,甜美的麻痹感窜过全身的神经。 我正准备沉眠的灵魂稍微清醒过来,在最后看见了那景象。 看见他亮丽的黑发染上梦幻般的白光。 「……哥……哥…………」 彷佛想将细线拉近身旁一般,九岁的指尖伸向天花板—— 梦境总是在这里结束。 ? ? ? 「嗯……嗯……嗯嗯……?」 萝赛蒂?普利凯特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推开了毛毯,清醒过来的同时眨了眨眼睛。右手不知不觉间伸向床铺的顶篷,彷佛要抓住什么一般。 感觉其中似乎有无法无视的意志,萝赛蒂握紧几次五指。但碰触到的空气没有告诉她任何情报,焦躁的感情也忽然穿过指尖流失了。 取而代之的,冰凉的脸颊让萝赛蒂察觉到一件事。 「我为什么在哭呢……?」 她用刚才伸出的右手手背擦拭眼角,抬起上半身。 彷佛灵魂先从睡眠当中被拉起来一般,脑袋还没有跟上状况。 「我作了什么梦呀…………?」 就在她茫然地让身体倒入毛毯海中时,梦境的余韵也宛如波浪一般消退。被带到远方海面上的那梦境,改天又会在枕边出现吗? 此时有人大声地敲著门。 「萝赛蒂老师,请您差不多该起床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爱丽丝小姐早就已经醒了!萝赛蒂老师!」 「哇啊,没时间发呆了!」 啪啦——彷佛气球炸开一般,萝赛蒂跳下床铺。她解开睡衣的钮扣,粗鲁地脱掉睡衣,就这样只穿内衣奔向化妆台前。她拿梳子整理睡乱的头发,并拿起乾净的毛巾想掩饰泪痕。 这时她忽然与镜中的自己互相对望。 她缓缓弯曲上半身,让嘴唇轻轻地互相碰触。留下了艳丽的吻痕。 「……我的嘴唇变成了他的东西。」 她抚摸吻痕,接著将指尖移向嘴唇。 「小库……」 彷佛用拳头撞击般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萝赛蒂老师!我要让女仆突击了哟!让她们帮你换衣服哟!你起床了吗?萝赛蒂老师!」 「哇啊啊,我起床了!我已经起床了!拜托你千万别那么做~~!」 萝赛蒂立刻发出窝囊的哀号,从衣柜里拉出替换的衣服。 没有映照出任何人的镜子上,只留下褪色的吻痕。 lesson:i~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明朗预兆~ 那天早上,库法也一声不响地融入在慵懒的黑暗当中。 他工作的这间宅邸地位高贵,彷佛修练多年的魔女一般历史悠久,迈出步伐的双脚将地板彷佛脊椎一般踩塌,让地板发出嘎吱的抗议声响。这时要像在慰劳地板似的让鞋底滑过,以免妨碍淑女的睡眠,这才是绅士的礼仪。 目的地是已经十分熟悉的一楼寝室。库法没有敲门,就推开伫立在寂静当中的双开门。叽——清醒的声响划破空气。 「小姐……你还在休息吗……?」 库法并非为了唤醒对方,而是为了确认这么说道,并关上房门。靠阳台的窗帘紧密地拉上,沉重的黑暗包裹住少女的睡眠。附带顶篷的豪华床铺上,可以看见一个隆起,就彷佛在等待孵化的天使之卵。 库法从笼罩房间的空气当中嗅了一下主人的香气,走近床边。 这时他飞快地将携带过来的东西抽到眼前。 弯曲的刀身朦胧地反射从窗帘缝隙间照射进来的光芒。 床上的隆起至今仍没有要爬起来的迹象。 「小姐再不醒来的话……」 站在床铺旁边的库法,高高举起反手拿著的刀。 刀尖宛如闪电一般,分毫不差地瞄准缓缓起伏的天使之卵顶点—— 「……就要没命喽?」 飕——!气势凶猛地刺下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毛毯的一角气势猛烈地翻开了。 彷佛弹簧机关一般从毛毯底下冲出来的人影,在地毯上翻滚身体进行护身倒法,然后跳起身。 女用睡衣与自豪的金发凌乱不堪的梅莉达大口喘著气。 「呼……呼……呼……!早……早……早安,老师!」 「早安,小姐。刚才的反应很棒喔。」 库法看似满足地这么回答,抽起压垮了毛毯的木刀给梅莉达看。 看到家庭教师一脸若无其事地整理床铺,手脚俐落地拉开窗帘的身影,就连梅莉达也不禁愤慨地反覆抱怨著。自己可是人比花娇的十四岁少女。 「老师真是的!我不是说请老师不要用杀气叫醒我吗!」 「这是训练的一环。我没有使用真正的剑,小姐就该觉得感激了。」 「不是那个问题。我还以为心脏会跳出来呢!」 「有这么活泼的心脏,真是太好了。」 无论梅莉达说什么,家庭教师都只是四两拨千金地敷衍过去,这让梅莉达只能气呼呼地鼓起柔嫩的脸颊。库法用细绳将窗帘束起后,微微打开窗户,让春天的空气进入室内。他拉下百叶窗遮挡视野后,重新走近主人身旁。 库法梳理梅莉达凌乱不堪的金发,将手指放在垂落到肩膀的女用睡衣上。 「要帮你换衣服吗?」 梅莉达噘起嘴,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我才不是小孩子!」 「追根究柢,我觉得老师该说是有点没神经吗?对淑女实在不够体贴!老师如果要来叫我起床的话,应该事先告知我一声才行呀!我也需要准备一下好迎接老师,像是整理仪容之类的——」 「小姐说什么悠哉话。小姐以为刺客会像怪盗一样,事先通知『什么时候会在哪里来取阁下性命』吗?」 「可是,老师又不是刺客不是吗!」 库法不禁停下脚步,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小姐说得没错。」 梅莉达并未察觉家庭教师的异常,在走廊上奔驰的她冲进了厨房。她从正面抱住在那里散播著芳香气味,身穿围裙装的少女。 「早啊,艾咪!你听我说,老师他实在很过分。他趁我睡著时偷偷潜入房间,又打算用木刀敲醒我!如……如果是温柔地吻我也就算了……我觉得这样一点也不浪漫!」 「哎呀哎呀,小姐跟库法先生从早上感情就这么好呢。」 梅莉达明明希望艾咪同情自己,但不知为何,艾咪却是一脸欣喜地笑著。原本在烤面包的麦菈与妮采,表情也像是发现愉快的报导时那样。 「哦~哦~又在打情骂俏了。」 「这两人还是老样子呢。」 「各位早安。把早餐的准备工作都交给各位处理,实在很抱歉。」 库法一边道早安,同时轻轻翻转手背。苍蓝火焰从指尖舞动起来。 「因为我们还有早上的训练课程。」 库法等待梅莉达的反应,经过两秒。「啊!」转过头来的她慢半拍地将力量灌注到全身。她用力地握紧双拳,过了一会儿后,玛那从全身被解放出来。 彷佛表现出她高贵气质的辉煌火焰,轻轻地吹起女仆的围裙。 「小姐发现得有点晚啊。先挥刀五十次热身吧!」 「呼咕~~……!」 「鼓起脸颊生气也没用喔。好啦,时间有限。早餐就等课程结束后!」 库法将手贴在梅莉达换上训练服的纤细背后,带她离开厨房。 「那么各位,我们稍微流个汗再回来。」 青年的美貌留下迷人的余韵,消失到走廊上。女仆知道每天早上与放学后,学生都会认真训练到满身大汗,立刻决定开始准备热水澡。葛蕾丝做出卷起袖子的动作,嘴角上扬。 「感觉今年也会是个热闹的一年呢。」 来到甚至记住了草丛感触的宅邸后院。梅莉达穿著紧贴下半身的紧身裤与运动服,柔软地弯曲健康的肢体。持续挥出的木刀发出咻咻声响,轻快地划破空气。这并非刊登在课本上的东西,而是库法指导的实战性剑术之型。 教师将自身的木刀插在草地上,彷佛连挥刀练习的时间都要吝惜般发表演说。 「等眼睛确认到异常之后就太慢了。当肌肤感觉到玛那时,那一瞬间就要调整到中立状态!在日常生活中感觉到玛那这件事本身,就是紧急状况的暗号。面对进入临战态势的对手,没有比呆站不动更愚蠢的行为了。因为只要有解放玛那,甚至能够在零点三秒内将人殴打致死!」 「呼……呼……!喝……!」 梅莉达伴随著轻微的呼气,拚命地持续挥砍空气。库法稍微露出微笑。 「如果要进一步奢求,希望小姐可以学会不花费多余的力气,就能解放玛那。即使在谈笑途中也能自然而然,即使喝茶喝到一半也能优雅地……」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次!」 「很好。那么,最后再卯足全力挥十次收尾吧!」 梅莉达暂且压低身体,将刀收到腰际。宛如野兽一般企图一击必杀的那架势,跟她那位在战场上让军服随风摇曳的师傅如出一辙。 空气在她迈步踏向前方的同时发出呼啸。 「喝!喝!喝!喝!喝!——喝!」 连续挥砍的第十次勾勒出轨迹,慢一步发生的剑压猛然吹起草丛。 脸颊感受到一阵舒适的微风,库法拔起木刀,在手掌上转动,摆出架势。 「那么,开始今天的课程。你准备好了吗,小姐?」 梅莉达先端正了姿势,然后对库法深深一鞠躬。 「请多指教,老师!」 ? ? ? 之后进行惯例的打击练习、提升基础能力、驯服混沌的修练与日课的训练菜单,过了一小时后,满身大汗的学生倒在草地上。即使是平常说什么淑女该注重仪容,非常在意家庭教师视线的她,一旦变成这样也是颜面尽失。 啪——库法阖上怀表,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开口告知: 「早上的训练就先到此为止吧。你很努力,小姐。」 「是~谢谢老师……」 梅莉达 缓缓抬起上半身,规矩地向库法道谢,这是她的美德吧。库法面带微笑地俯视著她,伸手协助她站起来。 「食物的香味飘过来啦。去冲个澡然后用餐吧——要是比约定的时间晚到,萝赛蒂小姐她们会闹别扭吧。」 这时,少女的肩膀敏感地做出反应,抽动了一下。 她用手指紧紧握住护卫自己的绅士手掌。 「那……那个……老师……我有事情想问你……」 「小姐。」 这时,库法用僵硬的声音打断梅莉达的话尾。抬起头的他并没有在看自己的学生。只是彷佛要庇护少女不受什么侵害一般,将另一边手掌贴在少女的肩上。 梅莉达用疑惑的视线跟他看向一样的方向,过没多久,宅邸的后门打开了。艾咪稍微拉起长裙,哒哒地飞奔过来。 在她开口说话前,库法先犀利地询问: 「是哪位前来拜访了吗?」 「哎呀,库法先生真是千里眼呢。没错,玄关前有客人来访。是一位跟库法先生身穿同样颜色的军服,带著拐杖的伯伯——」 「我来接待。」 话刚说完,库法立刻离开梅莉达身旁。他没有经由宅邸,打算直接前往玄关,艾咪连忙出声对他说道: 「那个,虽然我说了可以准备房间……」 「他拒绝了对吧?不用担心,那只是单纯的邮差。」 我立刻让他回去——库法补充了这样的言外之意,背向艾咪。这毫无贵族形式可言的对话,让被留下来的少女只能讶异地面面相觑。 梅莉达将脸转回原位,对眨眼间就不见人影的心上人提问。 ——老师,我有事情想问你。 能不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的事情呢? 与宅邸保持充分的距离后,库法甚至顾虑到彷佛在侧耳倾听的花丛,低声说话。 「那么,只要使用这个药……」 他手掌里握著一个可疑小瓶。浅水色液体在玻璃容器内侧淡淡地发光著。「对……」带来那东西的邮差,也就是库法隶属的白夜骑兵团的上司沉重地点头回应,再次重复同样的话语。 「这似乎是在实验中的反覆试验时,因奇迹般的偶然调配出来的。那一瓶正好是一人份。听说能重现相同东西的可能性很低——你要深思熟虑后再使用。」 「…………」 库法一言不发地将水色小瓶收进怀里。 上司本想点燃香菸,但或许是感受到花朵的视线,他收起了打火机。他用无事可做的手掌抓了抓后脑杓,发出感到厌烦般的声音。 「……你果然要去吗?明明再也不愿回想起来。」 「到目前为止一直疏忽这点,是我的责任。这次一定要一只不剩地收拾掉。」 「那样是很好啦,但别忘了你目前的暗杀对象另有其人喔。」 上司只忠告了这点,便转过身去。他拄著拐杖准备前往大门那边离开,库法咧嘴一笑,对他的背影呼唤道: 「哎呀,老爷。您不喝杯红茶再走吗?」 上司露出当真很厌恶的表情,只转过头来,嘴角扭曲。 「真不凑巧,我是咖啡派啊。」 他一脸无趣似的转回前方后,一边散播菸味,同时迈出步伐。库法目送他离去,直到那军服身影被植物挡住为止,才总算转过头看。他感受到宅邸那边有股专注的视线。 库法沿著石版路前进,只见金发天使从微微打开门的玄关阴影处探出头来。 「那个,老师……刚才的客人是?」 「是部队的相关人士,小姐不需要在意。」 「…………」 一看之下,梅莉达还穿著沾满泥巴的训练服。库法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棉花糖般的脸颊。平常这样就会一脸陶醉地露出舒适表情的学生,现在表情还是残留著阴霾。 简直就像在说服自己一般,库法又重复一次。 「没有任何需要小姐烦忧的事情。」 从那次春假之后,梅莉达有时就会露出这种担忧的表情。 ? ? ? 「嗳,小库。你可以跟我结个婚吗?」 「…………………………什么?」 库法在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做出呆愣的回应,他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观察梅莉达她们的反应。在弗兰德尔王城梦幻般的喷泉旁,梅莉达与爱丽丝依然穿著从天界降临的天使衣裳,茫然地半张著嘴。 她们可能至今还无法从家庭教师突然的接吻跟上情况。库法也是一样,他从长椅上疑惑地仰望总是突然做出无厘头惊人举动的萝赛蒂。 「呃,换言之这是……爱的告白?」 「不是啦!不,你要那么说也是可以啦!虽然你总是做些坏心眼的举动,但包括那种地方在内,我也很欣赏小库……但你别误会喔,我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暂且不提这个,果然还是需要真实感吧?就算跟完全不感兴趣的人一起主张『我们要结婚~』,知道的人马上就会识破,而且是家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要完美地骗过所有人,没错,就是需要爱!既然如此,就我的立场来说,果然还是只有小库这个人选——所以拜托你,请跟我结婚!」 「简单来说,推测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名侦探整理支离破碎的证词,沉重地站起身来。 「你所谓的返乡——是为了相亲?」 萝赛蒂惊慌地挥动双手,随后沮丧地垂下肩膀。 「……换句话说就是那样。」 「对方是哪来的油蝉王八蛋?」 「是同个镇上认识挺久的人——你好像话中带刺耶?」 「是你的错觉。」 库法一脸认真地连点几次头,眼睛也不眨地催促萝赛蒂说下去。「然后?」 萝赛蒂像是想开了一般,开始发泄自己抱持的不满。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立刻考虑结婚什么的,但我最讨厌的是那之后的事情!爸爸居然叫我辞掉圣都亲卫队,回去镇上。也就是要我辞掉骑士职位一直待在家里。我才不要那样!人家还没玩过瘾呢!」 「那种蠢才父亲,把他打趴在地不就好了吗?」 「如果能那么做,我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红发少女彷佛从骨头开始虚脱一般,瘫软无力地弯曲上半身。 「因为爸爸对我恩重如山,所以我不太想闹出风波……而且我很快就闯了祸,被迫暂停圣都亲卫队的工作,所以就算说『我有工作』也毫无说服力……话虽如此,我也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啊!再说我也绝对不想辞掉骑兵团,所以——」 「你就信口开河了吗……」 「我说了……说『我有发誓要白头偕老的恋人』。」 嘿嘿——萝赛蒂装可爱吐舌的动作,让库法绝妙地感到火大。 「在爸爸心中,我们的设定是已经同居,每天都会接吻一百次,吻到嘴唇都快融化了。无论是白天或在大庭广众之下都照吻不误。但这设定很那个呢,实际尝试之后,感觉很害羞呢!啊哈哈哈,我的脸好像又开始发烫了。」 「你胡扯也该拿捏分寸吧。」 「哎呀,一开始加油添醋,就停不下来了嘛……」 萝赛蒂彷佛稚嫩的少女一般脸颊染红,简直是三流诈欺师。 唉——库法刻意装模作样地叹气,再次偷看学生。 「老师跟萝赛蒂大人结婚……同居……?每天接接……接吻一百次……?」 听到被告在眼前讲了一长串藉口,她们总算渐渐理解情况了吧。梅莉达简直就像在等待审判之日的羔羊一般颤 抖著身体。 尽管要对纯真的少女宣告判决,让人非常过意不去—— 但被迫听说了原因的现在,库法对于告白的答覆只有一个。 「真没办法,好吧。」 ——根本一点也不好! 青年无从得知自己的学生在内心拚命这么吶喊的事实。 ? ? ? 在新年度揭开序幕,五月也过了一半的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天使姊妹——也就是身穿红蔷薇制服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今天也照常钻过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城门,沿著绿意盎然的散步道前进。 纤细双手拎著的并非平常的学生书包,而是沉甸甸的旅行用行李箱。环顾周围,带著同样大行李的学生披著可爱的披肩或披风,还没穿习惯制服的一年级学生,因为有母亲陪同而很显眼。 「其实又不是真的要结婚嘛?」 梅莉达一边使劲握紧行李箱的提把,同时重复已经讲了好几十次的台词。彷佛想说不这样稳固理性的话,冲动随时会溃堤一般,爱丽丝也一如往常板著脸点头同意。 「只是演戏罢了,而且有限定期间。只要萝赛老师能骗过家人,一切又会恢复原状。」 「没错!所以我们根本丝毫没有必要感到混乱。因为这是在帮助别人。老师的内心怎么想,又是另一个问题呢!」 「同意。那次『接吻』也是,没错,单纯是约定的证明。就类似握手那样。」 「你很清楚嘛!现在回想起来,是否真的接吻了也让人怀疑呢。无论如何,那时的『接触』并没有什么深远的含意!——可是呢,那个,我可以再说句话吗?」 飕!梅莉达彷佛弓箭一般指向前方。 「不管怎么说,那样都黏太紧了吧!」 「欸嘿嘿,小库的手臂好强壮~!」 梅莉达拚死的对抗心,被甜腻的气氛q软地反弹回来。 前方有一对手勾著手漫步的俊男美女情侣。青年潇洒地伸出手臂,少女双手勾住青年的手臂,并依偎在他身上的模样,从旁人眼里看来,只像是一幅描绘出理想情侣的图画吧。女学生自然而然地避开散步道前进,有些人目瞪口呆,有些人脸颊泛红,眺望著急遽缩短了距离的两人。 只有梅莉达与爱丽丝在近距离忍受那彷佛要扑杀少女心一般的气氛。实不相瞒,高贵的公爵家千金之所以会亲自搬运对她们的纤细玉手来说过于沉重的行李箱,也是因为各自的随从忙著抱住恋人的手臂。 梅莉达咚咚咚地踏著石版路前进。库法的身旁其实应该是自己的专用席!挫败感像这样不断直线上升。自己那么做倒无所谓。无论是手牵手或抱住对方,因为是主人与随从,所以十分自然。没错,不管怎么说,都十分自然。 但唯独萝赛蒂不能那么做!先不论其他人,唯独不能把库法身旁让给萝赛蒂。因为梅莉达心里明白,就凭目前被轻蔑为「无能才女」的自己,无论是身为女性的魅力,或身为骑士的高贵气质,都远远不及「一代侯爵」—— 「就算是为了欺骗家人,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超过了!」 「同感。萝赛老师太得寸进尺了。今天早上的练习我使出了加倍的力量。」 「做得好,爱丽!」 「但是,还是赢不了……咕唔唔。」 「呜呜,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深刻地觉得,自己力量不足实在太没出息了!」 这时萝赛蒂转过头来,彷佛获得奖杯的女王一般得意地夸耀。 「喔呵呵呵!对不起喔,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这也没办法,因为是演戏嘛。因为是演戏,我们必须卿卿我我才行。戏剧大热门的剧团团长先生说过:『正因为是冒牌货,才需要有超越正牌的品质』!」 「唔唔唔……!就算这样,那个亲昵的称呼方式是怎么回事呀!」 就连梅莉达平常也只是称呼「老师」,想大饱口福时会在前头加上「库法」而已,别说是直呼名字,甚至一次也没能下定决心使用昵称。 尽管如此,萝赛蒂却用彷佛在跳舞般的轻快态度,跨越了那道境界。感觉自己拚命说出「库法大人」的少女心好像被嘲笑了一般。 「因为我们是情侣嘛。我之前就觉得应该决定一下称呼方式才行,这下子正好,可以切实感受到距离感好像一下拉近了很多呢~」 「呼咕咕咕咕~~!」 「就算你那样子气呼呼地鼓起脸颊也没用~因为现在我才是主角。对吧,达令?」 「……噗嗤——」 这时库法像是忍耐不住一般,别过头喷笑出来,因此萝赛蒂羞得满脸通红。她不禁忘记要扮演情侣,用平常的态度发出抗议。 「喂,你认真点演啦!这里应该是甜蜜地低语『别管那些贪睡的baby了,我们好好enjoy吧,honey?』的场面吧!」 「十……十分抱歉,与萝赛蒂小姐是情侣这个设定,实在让我浑身发痒。」 「为什么呀?我明明演得这么认真!」 这时眼神变得冰冷的梅莉达,以平坦的语调述说: 「我认为库法老师与萝赛蒂大人是非常契合的搭档。」 「咦,是吗?果然是那样?欸嘿嘿……」 「可是并没有情侣的氛围,我无法想像两位谈情说爱的场景。」 轰隆————!雷鸣穿过萝赛蒂的背景。她彷佛脸色发青的金鱼一般,嘴巴一张一合,接著猛然将手指比向穿著学生服的稚嫩少女。 「梅梅……梅莉达小姐几岁?」 梅莉达端庄地拎起裙子,故作优雅地对萝赛蒂鞠躬行礼。 「我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二年级生,今年满十四岁。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哟,萝赛蒂?普利凯特大人?」 「我十七岁~我比你年长足足三岁~!好,请尊敬长辈~!」 「恋恋……恋爱的——与……与男士之间的应对策略,跟年龄没有关系!」 话刚说出口,梅莉达立刻抱住家庭教师的左手。被迫观看两人扮演情侣,梅莉达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萝赛蒂「啊!」了一声,吊起眉尾。 「喂!梅莉达小姐可以在宅邸尽情被疼爱,这时礼让我也没关系吧!」 「我……我片刻也不想把老师交给别人!要说我跟老师的亲密程度,可是惊天动地的喔!今天早上也是,老师在我睡觉时潜入我房间——」 「慢点,小库,怎么回事!你居然屡次冒犯公爵家的小姐?」 「这……这是误会。我只是因为训练的一环……」 「——各位请看,情况似乎愈来愈热烈了!」 一行人注意到忽然从周围响起的欢呼声。 不知不觉间,女学生团团围住了在散步道正中央吵闹起来的梅莉达等人。一看到梅莉达与萝赛蒂的攻防战平息下来,立刻发出「哇!」的一声,一齐推挤上来。她们的目标当然是招架不住天使争执的库法。 「虽然不是很清楚怎么一回事,但也就是说可以轮流请库法大人护卫自己吗?」 「我也要报名候补!我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在伺机寻找能两人独处交谈的机会了!」 「行程是怎么安排的呢?谁来呼唤一下库法大人的经纪人!」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会变这样子呀~!」 「——咳咳!」 在蔷薇色圆圈中,萝赛蒂忍不住抱头苦恼时。 响起一阵刻意的咳嗽声,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众人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人墙像在开路似的分开来。从库法与梅莉达位置笔直延伸的前方,出现了新的团体。 「哎呀哎呀,各位同学?不 该在新生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米……米特娜学生会长……」 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这么低喃,又退后两三步。 站在新出现团体前头的人,是个彷佛经常面带微笑的陶瓷娃娃一般的美少女。虽然彩色发圈强调著她的可爱,但显示为圣弗立戴斯威德最高年级生的徽章,与从笑容底下渗出的威严,让二年级生沉默下来。 米特娜?霍伊东尼,三年级生。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现任学生会长。也就是今年春天从学院毕业的克莉丝塔?香颂前学生会长的继任者。 她浮现宛如面具的笑容,毫不畏惧地踏入低年级生的团体当中。从她笔直以中心为目标的脚步来看,要找的对象是梅莉达。就在梅莉达不由得抓住库法袖子的手指用力抓得更紧的同时,会长的面具稍微动摇了。 她随即眯细单眼,以让人看不出来的程度微微地蹙起眉头。 「……实在不相称。」 「咦?」 「梅莉达学妹,这样不成体统哟。」 米特娜会长流畅地抬起手,摸索梅莉达的衣领。她稍微调整别在衣领上,显示二年级生身分的徽章。徽章反弹提灯的亮光,闪耀著光辉。 「像那样吵吵闹闹的话,全新的徽章会黯然失色。」 「十……十分抱歉,学姊……」 「你该牵手的对象,那样当真是正确的吗?」 她稍微抬头仰望库法的脸。表现得若无其事,但用稳固的力量将梅莉达的手指从军服上移开。梅莉达将无处可去的手与堂姊妹交缠。 这时会长总算露出了满面笑容。 「很好。」 她转过身,带著二年级生的视线折返回原路。 「今天有很多客人会光临学院。所有监护人应当都很担心新生是否能适应这间学院。请避免做出有愧于高年级生身分的举止——理事也会光临学院。」 二年级生的视线立刻转往其他方向。米特娜学生会长带了一群母亲,她们的女儿都是今年刚入学的一年级生。看到在散步道正中央吵闹的少女,所有人都无一例外,表情严厉地蹙起眉头。 其中一人从前头走了出来,是一位身穿配色花俏到刺眼的套装,化著浓妆的女士。 「我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理事会的一员,斯塔齐哟。各位同学,你们好。」 「「「您……您好,斯塔齐女士……」」」 「很好。我因为女儿入学,久违地钻过了这间学院的城门。然后遭受了两次冲击哟。一次是因为圣弗立戴斯威德依旧没变的美丽景致。然后另一次则是因为——目前就读这里的学生风纪败坏!」 啪哩!响起宛如雷鸣般的声响。回神一看,斯塔齐女士手上拿著彷佛教鞭的东西。她将教鞭打向另一边手掌。少女颤抖起来。 斯塔齐女士缓缓在散步道上来回,向身体僵住的二年级生演讲起来。 「说到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在传统上就是以培育贤妻良母为信条哟。贵族千金的职责并非只是在战场上粗野地挥剑。有时也必须秉持勇气从台面上退出,扶持丈夫,保护孩子,在幕后尽力为弗兰德尔的发展付出才行哟!」 「丈夫」这个词让梅莉达做出反应,她悄悄地拉了拉库法的袖子。 「老师,你知道吗?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毕业生,是很热门的新娘人选喔?」 「明明如此,但看看你们!」 虽然很想从心上人口中听到一些反应,但在那之前雷鸣又再度响起。 斯塔齐女士浮现恶鬼般的样貌,涂抹在她脸上的浓妆整个花掉。 「没想到理事会只是稍微没注意,就变成这副德行!对于并非在交往的男士摆出那种态度是怎么回事啊!那不检点的谄媚模样!贤妻良母都要口吐白沫喽!我还在学院就任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原本彷佛聚集在花蜜上的蝴蝶一般雀跃欣喜的二年级生,也不禁涨红脸颊。哼!斯塔齐发出宛如暴风雨般的鼻息,其他女士也从她身后跟著追击。 「我明明听说这里是禁止男人进入的女校,怎么会有男士在场?」 「而且如果是年长的绅士也就罢了……这不是一个彷佛随时会露出獠牙的年轻男子吗!」 「听说是布拉曼杰学院长热心地奔走,帮他取得了许可。」 「真令人伤脑筋……」 斯塔齐环顾完全畏缩起来的女学生,看似满足地点点头。 「再一次重新检视自己的行为举止吧。避免给新生带来负面影响。」 彷佛事先说好的一样,有个脚步声从团体后方飞奔过来。 「找到你了,梅莉达学姊!」 「哇!」 那个人影顺势抱住梅莉达的背后。梅莉达隔著肩膀俯视,可以看见比小个子的梅莉达更加娇小,穿著新制服的一年级生身影。 「缇契卡学妹!这样啊,我还在想好像在哪听过斯塔齐……」 「是呀~!缇契卡的名字是缇契卡?斯塔齐,所以妈妈是缇契卡的妈妈呀~」 少女离开梅莉达的背后,蹦蹦跳跳地像要踮脚尖一般举起手。 从第一次碰面时起就没变过的天真浪漫举止,让梅莉达也不禁露出笑容。 「早,缇契卡学妹。」 「早安呀!」 才入学第一个月,就已经习惯待在梅莉达身旁更胜于同班同学的这个一年级生,也就是所谓的梅莉达的「粉丝」。她在去年夏天的公开比赛中首次目睹到梅莉达的英姿,在关于毕布利亚哥德的事件中对公爵家四千金的报导感到佩服。最关键的是在新学期开始前举行的巡王爵加冕典礼,完美地扮演了女王仆役的金发天使身影,似乎让她彻底迷恋上梅莉达。 话虽如此,但开学典礼才开始没多久,缇契卡就突击二年级生队列,并说出「请让缇契卡当你的妹妹!」宣言,尽管这让梅莉达也不禁感到仓皇失措,但缇契卡仍是个可爱的学妹。听到她自称粉丝虽然会浑身不自在,但梅莉达其实内心也挺高兴的。 然而,这时却有个彷佛把高雅与焦躁混合起来的咳嗽声「嗯……咳嗯!」地插了进来。身为母亲的斯塔齐女士脸上挂著僵硬的笑容。 「缇契卡?契卡?你是否弄错该打招呼的对象了——嗯嗯,你能否对另一位学姊道早安哟?」 「是哟~!」 缇契卡朝气蓬勃地举手之后,双脚并拢,轻快地转身。 「爱丽丝学姊也早安,祝学姊有个愉快的一天呀!」 「……嗯,早。」 「啊哇……学姊还是一样从容冷静,真棒呀~」 缇契卡一脸幸福陶醉的样子,她的母亲彷佛机不可失一般从女儿背后走了出来。她牵起爱丽丝的手掌,用双手包住并上下挥动。 「幸会,爱丽丝?安杰尔小姐,今后也请多关照我们斯塔齐家。嗯,如果你能在餐桌上向令尊令堂报告。圣弗立戴斯威德有像我这样注重传统的理事就太好了,喔呵呵呵呵……!」 「…………」 「我之前就有听说你身为圣骑士的活跃事迹哟。像是从入学之前就展现出罕见的才能,眨眼间便登上一年级生代表的宝座等等!当真可以说是适合象徵安杰尔骑士公爵家的新星呢!——跟某个『无能才女』有天壤之别。」 她一口气压低音调,俯视一旁的安杰尔本家千金。斯塔齐女士放开爱丽丝的手,宛如蛇一般缓缓绕到梅莉达面前。她举起教鞭,轻率地甩开一束宛如天界金线般的长发。 「与圣骑士不相称的金色头发……拉低平均值的寒酸能力值……这一年来,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秩 序会败坏成这样的原因,究竟是谁哟?」 「……」 「居然还带年轻男人当随从。」 她锐利缠人的的视线更进一步地移向旁边。库法很清楚就身分与立场来说,自己并没有发言权,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看充满敌意的视线。 哼——斯塔齐女士一脸无趣地将视线移回前方,扭曲了嘴唇。 「无论是你的入学或男人的入侵,如果是理事长,一定不会承认的哟。」 「妈妈……这样对库法老师与梅莉达学姊很失礼呀……」 缇契卡在母亲后面一脸过意不去似的露出消沉的模样。斯塔齐女士猛然转过身,以彷佛在抽泣般的夸张态度紧紧抱住女儿。 「缇契卡真是的,怎么会如此仁慈哟!」 在这个时候,单方面被说教的二年级生也忍耐到了极限。如果是去年,这种时候克莉丝塔会长会帮忙打圆场,但看来米特娜?霍伊东尼这位新学生会长,似乎不打算站在库法这边拥护他。 在旁观看这场对话的女学生当中,率先开口的是梅莉达的同班同学。迷人之处是栗色卷发的少女,名叫涅尔娃。 「恕我直言,斯塔齐理事。库法大人在这一年来,一次也没有发生过跟女性相关的问题喔。」 梅莉达一脸意外地转头看向她,其他同班同学也立刻跟著附和:「没错,就是说呀!」斯塔齐依旧抱著女儿,龇牙咧嘴。 「如果有那样的事件,我会立刻将他驱逐出学校!」 「不只是这样而已。托他的福,本校减少了一名留级生。」 涅尔娃瞥了梅莉达一眼,这位好战的同学将视线移回前方。 「我们也深深受到他的影响。为了不让他看到不雅之处,我们变得更加注重仪容举止了。正因为身边有这样充满魅力的男性,才会让女性更勤于磨练自己的美丽吧?」 梅莉达很想为她拍手喝采。同班同学的反击更加气势汹汹,不知不觉间已经不是斥责的一方与被斥责的一方,而是女学生集团与女士集团从正面互相瞪著彼此。 彷佛想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般,斯塔齐女士退避到己方阵营。 「……明智的各位请看,学生完全受到荼毒了哟。」 「真伤脑筋……轻浮的女学生就是这样不懂事。像这样为情所困的话,之后明明会后悔莫及,我们可是抱持善意在提出忠告呢!」 「无论是那个梅莉达小姐的随从,还是之前加冕的王爵……为什么最近都是像女性般的男士受欢迎呢?我实在无法理解年轻女孩的喜好。」 「真的很难理解,究竟是觉得哪里好啊。」 以梅莉达为首,少女都感到火冒三丈。就在库法不禁冒冷汗地心想这下可能无法避免全面开战时,响起一阵让石版路震动的轻快音色。 躂躂躂躂——一辆马车刻划著不符合紧迫场面的节奏前来。马车停在校舍塔前的圆环,车门随即被推开。 「芬芳美好的少女花园!」 开口第一句话。说著戏剧般的台词并踩在阶梯上的,是披著豪华披风的西装打扮男性。虽然不是能称为年轻人的外表,但也不具备让人敬重为壮年的威严。年纪大概是三十五前后吧,是个给人一种半吊子印象的人物。 男性让感觉是花了一番工夫梳理的杏仁色头发随风摇曳,露出虚无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以完美的角度闪耀发亮。这是专家才办得到的技艺。 「哎呀,怎么会这样。我该不会又被迫站在未知的英雄传记的入口前吧?这种体验可是从我在弗隆火山的火山口挑战拚命调查以来第二遭喔。那时也是,火精灵互相拉扯我的头发,造成不得了的骚动!现在也彷佛会烫伤一样。因为淑女的热~烈视线啊!啊哈哈哈!」 呀啊啊!发出有些粗哑欢呼声的,当然不是女学生。 而是身为监护人的女士。她们争先恐后地冲向马车那边,围住阶梯的出口。而且就连斯塔齐女士也不例外,她丢下女儿,全力冲刺到男性身边。被留下的女学生只能一脸茫然地在旁观看桑椹色的喧闹。 从马车里现身的帅气中年绅士,露出了让皱纹相当显眼的微笑。 「喔,对了,各位淑女——女士!希望你们别这么激动。我好不容易避人耳目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但我却疏忽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明明能预料到只要稍微露面,就会演变成这种骚动啊!」 「是布洛萨姆?普利凯特侯爵大人!」 「是本人呀!不是深褐色照片,而是会动会说话的侯爵大人呀!」 「您什么时候莅临的?早些知道的话,就可以寄送派对的邀请函给您了!」 「……普利凯特侯爵?」 女学生在远方看著一把年纪还吵闹成这样的妇女,最先找回话语的是爱丽丝。包括梅莉达和其他女学生在内,周围少女的视线都集中到便服装扮的红发少女身上。 「萝赛老师,那个人该不会是……」 「……是我爸爸。」 萝赛蒂一脸难为情地垂下肩膀。她接著发出感到厌烦似的声音。 「我完全忘了这回事。这么说来,爸爸今天好像也预定会来学院啊。」 「令尊也拥有爵位吗?咦,可是……」 「并非那样,而是萝赛蒂小姐请她父亲保管自己的爵位。」 回答的人是流畅地开口的库法。女学生的视线从一脸尴尬的年长少女移动到她身旁的青年身上。 「她厌恶繁文缛节,获得『一代侯爵』的称号后没多久就转让爵位了。原本并非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但她本人目前圣都亲卫队的工作停职中,加上『一代』爵位本身就是个特例,还有转让爵位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贤者布洛萨姆,这种行为才会几乎被默认喔。」 「所……所以说你为什么这么清楚我家的事情呀!」 「因为职业关系。」 梅莉达看到斯塔齐女士不再监视自己,赶紧趁机将手掌移回到库法的袖子上。她紧紧握住手指,再次向可靠的家庭教师提问。 「萝赛蒂大人的父亲大人是很有名的人物吗?」 「说到贤者布洛萨姆——布洛萨姆?普利凯特侯爵,据说是在专业领域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基因工程权威。他的故乡存在于寸草不生的贫瘠荒野,尽管是生物难以生活下去的残酷环境,民众却能过著与一般人无异的生活,都是靠他一个人的智慧与能力。」 再加上——库法这么说道,用有些复杂的眼神望向马车。 「侯爵就像那样,是位非常开朗且善于交际的人物……也经常在媒体上露面。他绝妙庸俗的怀旧美男子形象,听说非常受中年女士欢迎。」 女学生将视线移回到马车那边,试图努力找出他的优点。在以低沉声音雀跃嬉闹的妇人包围下,侯爵频频地眨眼送秋波。 「哈哈哈,谢谢你们。感谢大家声援!我很乐意替拥有我著作的淑女签名喔——什么?不清楚?啊——哈哈,这也难怪!因为我的写真集在书店比较引人注目嘛!啊——哈哈哈!」 彷佛像有毒药流进眼睛和耳朵一般,女学生一脸苦闷地移开视线。涅尔娃作为代表勇敢地提问: 「萝赛蒂大人,虽然失礼,但我可以说句话吗?」 「可以喔,我也会一起说。」 年轻少女步调一致,一体同心—— 「「「究竟是觉得哪里好啊!」」」 演奏出诚实的合唱。这阵旋律让侯爵宛如少年般的眼眸望向这边。 「——哎呀!在那里的不正是萝赛!萝赛蒂!我自豪的爱女吗!」 「等一下,爸爸!都一把年纪了,别这样啦 ,好难为情!」 萝赛蒂一个人飞奔而出,拨开女士厚重的人墙,踏上阶梯。她大概试图把父亲从表演台拉下来吧,却反过来被猛然抓住手腕,拉上马车。 侯爵抱著女儿的肩膀,与女儿不太相似的美貌咧嘴一笑。 「我向聚集起来的各位宣告,这次的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研修期间,小女萝赛蒂会在我们成为研修舞台的故乡城镇上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 「什……什么————————!」 「回程的巴士将会空出一个座位吧。但希望各位别感到悲伤,这对小女而言是辉煌的启程,而且是崭新可能性的诞生。在不久的将来,才华洋溢的红发小宝贝将会敲响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城门吧!」 「等一下,什么时候进展成那样啦?我完全没听说耶!」 虽然新娘本人嚷嚷著什么,但爆发出更热烈欢呼声的女士根本没人在听她的主张。完全无法理解情况的女学生面面相觑,心想总之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吧,用一脸暧昧的表情拍著手。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梅莉达不禁与爱丽丝四目交接。 「……你有听说结婚典礼的事情吗?」 「完全没有。」 「虽然我绝对不想输给萝赛蒂大人……但她离开的话,我会很伤脑筋啊。」 「我也是。」 彷佛决心的证明一般,两人互握手掌,将视线移回前方。 库法是怎么看待这突然的发展呢?梅莉达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而打算抬起头来。但就在她正要抬头前,不知从哪响起了奇妙的沙哑声音。 『……感觉得到……可以感觉到喔……』 「咦?」 『那家伙的气味……我现在双眼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那家伙的玛那……!』 『威胁又再次……逼近我的城堡了……!』 喧闹声不知不觉间远离梅莉达周围,只剩那不可思议的声音阴沉地回荡著。无论是高举双手兴奋不已的女士,或是尽管感到傻眼仍拍手鼓掌的女学生,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梅莉达的异样感。 听起来像是男性的声音,但无法确定对方年迈或年轻,声音又是从哪里响起的。四处也不见疑似声音主人的人物——究竟是谁呢? 『必须守护……我的孩子……一个也不能漏掉,必须守护才行……!』 『这次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变成你这家伙的祭品……………………』 彷佛海浪退潮一般,苦涩的声音逐渐远离,换女士的喧闹声在耳边复苏。猛然回过神来的梅莉达,首先在发烫的指尖灌注了力量。 「爱丽,你有听见刚才的声音吗?」 距离近到肩膀快贴在一起的爱丽丝,看来并非演技似的蹙起眉头。 「……哪个声音?」 「听起来有点沙哑,该说像幽灵一样吗……感觉很可怕的声音。」 梅莉达漫无目标地环顾周围,但还是没有看到疑似声音主人的人物。原本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校区内就几乎都是女性,男性外来者顶多只有布洛萨姆侯爵。对梅莉达而言,说到离自己最近的男性就是库法,但自己不可能听错最喜欢的库法声音,更不可能感到「可怕」。 这就表示,换句话说。 「是我的错觉吗……?」 梅莉达露出一脸完全无法接受的表情,这么喃喃自语著。要当作只是幻听,那实在太异质了。总觉得有种指甲刮黑板般的不快感,现在也仍潜伏在周围。就在梅莉达彷佛作了恶梦的幼儿一般,紧抓住堂姊妹的手臂不放时。 「这究竟是什么庆典呀!」 学院的讲师似乎是听见了骚动声,从校舍塔里头飞奔赶来。在前头携带著充满威严的长杖的人,是亲爱的夏洛特?布拉曼杰学院长。 「斯塔齐女士,明明有你在,怎么还……哎呀,普利凯特卿。」 「您近来可好?布拉曼杰大师!」 看到客车上的帅气中年绅士向自己打招呼,学院长似乎立刻察觉到这状况是怎么回事。就如同库法所说,布洛萨姆侯爵受中年女士欢迎这点似乎是众所皆知。 学院长好似小提琴的声音响起,流畅地呼唤心浮气躁的集团。 「好啦,学生立刻到大堂(great hall)去。在前往研修前有一场重要的集会。霍伊东尼小姐,请你替各位监护人带路——请留步,普利凯特卿。」 「哎呀,什么事?」 学院长叫住就这样抱著萝赛蒂的肩膀,打算进入校舍塔的背影。 「有一位客人表示务必想与您聊聊。请您到接待室。」 「什么!是哪位妇人?还是来探听我有无意愿举办签名会的?」 「我想您别让对方久候比较好吧。」 学院长冷淡地这么说道,并折返回头。侯爵的美丽笑容对老练魔女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布洛萨姆像在打圆场似的笑了笑,松手放开萝赛蒂。 「那么各位粉丝!——还有害羞的小鸟也是。我们稍后见!」 「啊啊,他走掉了……」 一脸依依不舍地目送豪华披风转身离去的,当然只有身为监护人的女士。她们甚至忘记陪同新生的这个名目,将爱女晾在一旁。 其中有个稚嫩的一年级生飞奔到梅莉达等人身旁。是夹在崇拜的学姊与严厉母亲之间的缇契卡?斯塔齐。 「那个,学姊、库法老师,我妈妈她刚才——」 「好啦好啦,缇契卡!加紧脚步,免得被朋友丢下喔!」 斯塔齐理事眼尖地跑过来,强硬地拉走话说到一半的女儿。她看也不看梅莉达等人一眼,将还有牵挂的缇契卡带到校舍塔。 「可是,妈妈。让我跟库法老师说声对不起……」 「你有那份心意就足够了!要是靠得太近,可是会被攻击的哟!」 好几次转头看向这边的一年级生面貌,很快就混入人群中消失了。虽说已经习惯别人侮辱身为「无能才女」的自己,但对心上人的侮辱,又从不同角度狠狠刺伤梅莉达的内心。梅莉达委婉地将手指伸向一直以端正的面无表情在旁待命的库法。 「……老师,我们也走吧?」 「十分抱歉,小姐。」 不过,库法却在这时表现出在梅莉达的记忆中也很少见过的反应。他轻轻地松开梅莉达勾住自己手的手指。 就彷佛想要避开梅莉达一般。 「我身体不太舒服,请容我缺席集会。」 「咦……?」 「我会在出发前回来的,请见谅。那我先告退。」 他话一说完,立刻试图折返回头。梅莉达反射性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库法的卖点可是全方位毫无破绽的完美无缺。与他相遇后的这一年来,别说是感冒,这甚至是他头一次表示自己身体不适。而且才刚发生那样的事情,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实在不得不考虑到其他真心话。 「老师该不会是因为那些理事说的话在烦恼吧……?」 「……不是的,小姐。」 库法单膝跪地,浮现出浅浅微笑,从低处仰望高贵的主人。 「只要小姐愿意认同我,我就能够相信自己的价值。」 「老师……」 「我只是想到空气好一点的地方散步一下而已。我们稍后再见吧。」 库法紧紧地包住梅莉达的手掌,之后松手并站起身来。 梅莉达以看似焦躁的视线目送逆著人潮离开的军服背影。就在她忍耐著彷佛要揪紧单薄胸口的感觉时,堂姊妹爱丽丝来到她的左边,与她有一段因缘的同班同学涅尔娃也来到她的右 边,三人并肩而站。 摇晃著栗色双马尾的少女,用彷佛看开一切的表情这么询问: 「你们认为今年会是个平稳的一年吗?」 梅莉达与爱丽丝四目交接,看见银发稍微往左右摇动。 堂姊妹一起将脸转向涅尔娃,彷佛对照镜一般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 ? ? ? 包括新生在内的三百名女学生,聚集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大堂。女学生依照年级大略分成几个团体,坐在从大厅一头横跨到另一头的三张长桌前。身为二年级生的梅莉达等人坐在桌子的正中央附近,横排后方是最高年级生,特别设置在入口附近的空间,可以看见监护人的身影。 梅莉达眺望著还不熟悉的一年级生面孔,忽然想起去年初秋发生的事。就是跟姊妹校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共同举办的月光女神选拔战。因为某人的阴谋,梅莉达在学院陷入孤立状态,但库法经常陪伴在梅莉达身边,以屹立不摇的信赖一直支持著梅莉达。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怀疑小姐,唯有我仍然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所以小姐也请相信我。相信我是信任你的——』 想到在库法面前颜面尽失地哭肿了眼睛的事实,尽管脸颊逐渐发烫,但同时温柔包裹住全身的心上人的存在感,带来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不过,自己又如何呢?是否能回报他的信赖呢? 梅莉达直到最近才稍微碰触到库法内心柔软的部分。身为完美万能的家庭教师,而且只是比自己稍微年长的那个心上人,经历过有众多阴谋交错的动荡巡礼后,向梅莉达寻求安稳与温暖。 说不定他现在也背负著无法告诉别人的重担。 「为什么老师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呢……」 尽管不去正视只是个渺小孩子的自己,梅莉达仍不得不这么喃喃自语。明明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却一直心不在焉。 女学生带著外宿用的大行李,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研修旅行即将从今天开始。听说是要前往有学者聚集的某个研究都市,在三天的行程中协助他们调查。带路者是特地远道前来的布洛萨姆?普利凯特侯爵——换言之,这次的研修地点,就是萝赛蒂的故乡。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听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说明,梅莉达与爱丽丝也已经获得一些相关知识,知道研修地点是怎样的小镇。比起复习已经全部背下来的的课本,梅莉达更关心难以捉摸的心上人的动向。 梅莉达终于按捺不住,在集会开始前从椅子上站起身。 「爱丽,看来我还是很在意老师的事情。我这样根本无心参加集会,我决定去追赶老师看看。你可以连我的份帮忙听吗?」 爱丽丝似乎早就知道堂姊妹会开口这么说,她让梅莉达碰触自己手掌。 「我之后也会追上去。」 「我等你。」 结束心息相通的交流后,梅莉达立刻转身离开。 不过,学校这个空间可没办法就这样轻易离席。梅莉达飞奔到大堂的门口时,正好要进来的一名讲师叫住了她。 「嗯?喂,安杰尔,你要上哪去?马上就要开始集会喽。」 「啊……拉克拉老师。」 看起来比梅莉达娇小且年幼的那名少女,身上可是套著讲师用的长袍。她是从本年度开始就任武术教官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她似乎也是库法私下认识的人,战斗技能之高早已经在学生之间传遍开来。 就在梅莉达不知怎么回答,心想该如何敷衍过去时,该说运气好吗?一名监护人插进了两人的对话。她的浓妆让梅莉达也记忆犹新。 「你好?看你这身打扮,是学院的人吧。是修女见习生还什么吗?」 「不,我是……」 「我找不到我家缇契卡的身影哟!明明是难得的重要舞台!为什么没有好好按照班级顺序、点名簿顺序安排座位哟?」 「这是学院长的方针。一年级生的座位在桌子前方……」 拉克拉老师一脸不情愿地重新面向斯塔齐女士,指著大厅深处。梅莉达趁隙成功地悄悄溜过她们身旁。 梅莉达跑到完全不见人影的走廊,思考著接下来的行动。虽然凭著气势溜了出来,但库法究竟上哪去了? 「说到空气清新的地方,果然是花草园吗?」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梅莉达心想也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而迈出步伐。她横跨宛如城堡一般巨大的校舍,就在她到达入口大厅的时候。 『别过来!』 突然的吶喊划破空气,让梅莉达惊吓地停下脚步。 是刚才听见的那个奇妙声响。果然不是幻听。不过,这次也还是不见人影。岂止如此,正在举行集会的现在,甚至连一个人的气息也没有。 在气氛紧绷的空间中,从某处传来男性的沙哑声音。 『我很清楚你这家伙的目的……你打算再次破坏我的庭园对吧……!』 『我不会让你得逞……不会让你得逞的……可恨的苍蓝火焰之冰王……!』 「……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 梅莉达摇摇晃晃地踏出脚步。并非依循声音大小或方向,而是身为师傅的库法曾经教过她,这世上存在著玛那器官可以感觉到的某种磁力。虽然不晓得自己的那个是否完整,总之梅莉达在直觉的牵引下前进。她并非离开校舍塔,而是经由入口前往走廊的反方向。 该说不出所料吗?沙哑声带来的不快气息逐渐变得强烈。 『可恶,看不见,看不见啊……!被你弄瞎的双眼刺痛不已……!』 『你还打算夺走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啊……!』 沙哑声紧迫的声响,甚至刺激了梅莉达的情绪。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长靴底高声地刻划出断奏。梅莉达已经不晓得究竟是实际能听见声音,还是只是回声而已。一股总之必须加紧脚步的冲动推动著她,她就连目的地也不确定地动著双脚。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塞尔裘?席克萨尔公!」 梅莉达一惊,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听不见沙哑声,取而代之的是可以感觉到两个活人的气息。梅莉达悄悄地从转角探头,于是发现两个认识的人在镶著彩绘玻璃的走廊上争论著。 其中一方是刚才到处散播让人揪心笑容的普利凯特侯爵。 然后另一个人竟然是上个月才刚戴上弗兰德尔王爵王冠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平常总是给人露出柔和表情印象的他,现在却以有些严厉的面容与侯爵正面相对。 「毕竟我也不是把这个当兴趣在做啊。如果你无法提出我期望的成果,我也不得不中断援助,我并不打算协助你个人的研究。」 「我应该有确实报告中间的过程!您究竟是哪里不满意?」 「……侯爵,你以为我什么也没注意到吗?你最近轻忽跟我约定好的课题,投入在不该踏进的领域上。我当然有翻阅你的报告书,但近年完全不见有进展。只是在做表面工夫而已。」 彷佛被戳中痛处一般,侯爵别过脸去。塞尔裘诚挚地向侯爵诉说: 「布洛萨姆先生,我对你的期待很高喔。如果是你,说不定能将『万一的可能性』化为现实……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剩下一年,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了。」 布洛萨姆侯爵彷佛豁出去了一般,与塞尔裘正面相对。 「那么乾脆请其他学者也来协助如何?」 年轻的龙骑士眯细单眼,缠绕著锋利的杀气。 「……你是在 威胁我,侯爵?」 「喔……喔呵呵!我哪敢啊。」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梅莉达的思考混乱到了极点。只是因为自己还是个孩子,且是学生身分,才无法掌握他们真正的意图吗?唯一知道的只有前来拜访布洛萨姆侯爵的客人是谁这件事。 梅莉达试图将身体探向前方,希望至少可以听得更清楚一点。但就在她正要探出身体前,突然有人从背后抓住她的肩膀,让梅莉达的心脏吓得差点跳出来。 「这不是梅莉达小姐吗?你在做什么?」 梅莉达反射性地转头一看,只见在那里的是她敬爱的萝赛蒂?普利凯特。梅莉达一口气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注意到亲爱的亲人就在萝赛蒂后方。 「爱丽……库法老师。」 「小姐,听说你从集会里溜出来,让我很担心啊。」 梅莉达刚才感觉到的悲壮感都不算什么了,心上人就跟平常一样将手贴在梅莉达的肩上。梅莉达不禁「噗嗤」一声地露出苦笑,同时将视线移到堂姊妹身上。 「看来反倒是我迟到了呢。」 「集会结束之后,他就很平常地回来了。」 爱丽丝抬头瞄了库法的脸一眼,然后接著说道: 「因为只有莉塔没回来,所以我们分头找你。结果……」 「看来这边也有先到的客人。」 库法光明正大地从转角现身。塞尔裘跟布洛萨姆侯爵似乎也早就听见这边的对话,他们两人也结束对话,重新面向这边。 「嗨,库法小弟。梅莉达小妹与爱丽丝小妹,还有萝赛蒂小姐。」 「「好久不见了,王爵大人。」」 梅莉达与爱丽丝并肩,优雅地鞠躬行礼。年轻王爵已经浮现出一如往常的爽朗表情。这让梅莉达再次体认到人有很多面相。 与王爵似乎因缘匪浅的库法,用带有抑扬顿挫的语调询问: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您为何会来这里?」 「我跟布洛萨姆侯爵有些私事要谈。因为他不太能离开镇上,我想说可以趁这次举行研修的机会见面,才前来这里。」 塞尔裘极为自然地向一旁使眼色,布洛萨姆侯爵用有些僵硬的笑容回应。灵活运用多种表情的高明演员,接著对库法投以充满魅力的笑容。 「还有顺便来目送我妹妹的朋友,以及我的朋友喔?」 「喔,没想到王爵大人也有朋友。」 「哎呀,你还是一样讲话不留情啊!」 啊哈哈——看到爽朗地一笑置之的王爵,梅莉达与爱丽丝面面相觑。库法跟王爵的关系还是一样让人不晓得感情到底好还是差。 在对话中断的这个时机,萝赛蒂勇敢地挺身而出。她或许是判断只有相关人士在场的现在,是绝佳的机会吧。 「嗳,爸爸!关于之前的话题后续,我是不会结婚的喔!」 「萝赛蒂……你这个惹人怜爱的淘气女儿!」 「我跟现场这位小库在交往呀!你别无视我这份心情!」 侯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用彷佛充满常识的态度耸了耸肩,重新面向女儿以及被女儿抱住一只手臂的高挑青年。他宛如在讲述自己主张的教授一般,开口说道: 「就是你吧?拐骗我家女儿的坏小子。这样让人很困扰喔,萝赛蒂已经有神选定的未婚夫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打哪来的……货色…………」 侯爵的台词不自然地中断了。 就在他注视库法端正面貌的瞬间。他的嘴唇僵住,褐色眼眸缓缓睁大。没多久,他害怕得全身颤抖不停,像是受到冲击似的往后退。 「噫——!你……你还活著吗?」 「爸……爸爸……?」 「啊……不……不对!那是不可能的……!」 侯爵害怕地摇了摇头。他费心梳理整齐的杏仁色头发宛如野猫一般凌乱不堪。额头渗出汗水,像要忍住作呕感一般地摀住嘴巴。 「那家伙死了……应该是那样才对。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三十好几的男性脸色发青的模样,让周围的少女不晓得该做出什么反应。梅莉达很自然地与爱丽丝互相依偎并跟侯爵保持距离,就连身为女儿的萝赛蒂也对父亲的脸色变化瞠目结舌;库法还是一样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爵翡翠色的眼眸稍微亮起。 「你怎么啦?侯爵。你怎么一脸彷佛看见幽灵的表情?」 「幽灵……不,失礼了。没错,因为我看过一个容貌跟他非常相似的『死人』……」 死人?梅莉达与爱丽丝再度面面相觑。 为何库法今天异常寡言呢?无济于事的疑问闪过梅莉达的脑中。无视于这样的梅莉达,总算稍微恢复平静的侯爵重新面向这边。他毫不客气地仔细鉴赏著宛如雕像一般伫立著的库法的脸。 「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因为是上一代那时的事,塞尔裘大人或许不晓得。我的小镇以前曾经发生过残酷的集团屠杀事件……」 侯爵的声音让冰冷的空气颤抖起来。梅莉达与爱丽丝互相抱紧彼此,两人的手指更用力地握紧。同乡的萝赛蒂蹙起眉头,慎重地凑近父亲身旁。 「……发生过那种事?」 「那正好是在你还没什么记忆时发生的事情。我认为你别想起来比较好,所以没有告诉过你,但你那时应该也差点惨遭毒手。能够全身而退真的是万幸……总之——」 侯爵透过与女儿的对话找回天秤的平衡,他再度注视青年的美貌。 「之后经过骑兵团的调查,公布的结果是被视为主谋的是当时年仅十岁的少年。可怕的是,他当时也曾留宿在我的教堂。据说是萝赛蒂恋人的这个军人身上,可以看见那个少年的影子……实在是如出一辙。」 库法与侯爵的视线复杂地互相交缠。三十好几的男性眼皮不断颤抖,张开嘴唇。 「该不会真的是……?」 就在这时,彷佛撕裂丝绸般的哀号响彻了走廊。 ? ? ? 梅莉达与爱丽丝惊吓地抖动肩膀,布洛萨姆侯爵则是立刻吓到腿软。然后该说不愧是高手吗?库法、萝赛蒂与席克萨尔公这些一流战士立刻切换意识。王爵猛然抬起头来。 「看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是这边。」 知觉敏锐的库法似乎早已经锁定了声音来源。萝赛蒂率先飞奔而出,梅莉达与爱丽丝连忙追赶在后,库法若无其事地将手掌贴在她们的背后。梅莉达理解到自己被守护著,她转头一看,可以看见最后面是吓到腿软的侯爵与殿后防守的塞尔裘。 「究竟发生什么事!」 警铃似乎响彻校舍塔的每个角落,人们接连地聚集起来。率领著讲师的是布拉曼杰学院长。众人到达的目的地是大厅。 在雅致的暖炉前,有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缇契卡!缇契卡————!」 套装打扮的斯塔齐理事浓妆整个花掉,哽咽抽泣著。一看到被她紧抱在怀里的制服装扮女学生,梅莉达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新生的稚嫩脸颊一动也不动,眼皮像是睡著一般紧闭起来。 「缇契卡学妹……?」 她是称呼梅莉达为「学姊」,仰慕著梅莉达的可爱学妹。就在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只能呆站在周围时,布拉曼杰学院长潇洒地飞奔上前。尽管学院长试图确认缇契卡的情况,但母亲却顽固地甩开学院长的手。 看起来除了失去意识之外,并没有外伤。学院长很快地询问: 「斯塔齐女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在集会里没看见缇契卡的身影,于是四处找她,结果发现她就像这样倒在这里……呜呜……呜呜!」 斯塔齐理事在这之后泣不成声。疑惑的视线在聚集起来的女学生、监护人和讲师之间飞舞交错。 「救世主总是慢一步登场!好了各位,请让路给我吧!」 布洛萨姆?普利凯特侯爵从后方推开女士登场。尽管有几个人被侯爵背后的席克萨尔公给吸引住,但现在也不是可以欢欣喝采的气氛。 比起那些,更应该注目的是侯爵。他用戏剧般的动作单膝跪在斯塔齐母女身旁,布拉曼杰学院长用有些不安的眼神望向他。 「可以交给您处理吗,普利凯特卿?」 「那当然!好啦好啦,各位观众请再退后一点。保存现场十分重要。我现在就让各位观赏我压箱宝的魔术吧!」 侯爵发出与现场气氛不合的开朗声音,从披风内侧拿出透明的药品。 「只要滴一下这个挥发剂,就能追溯飘散在周围的玛那痕迹。也就是说!可以重现出事件发生的瞬间,有什么人在现场!」 「前提是对方是玛那能力者。」 席克萨尔公像在泼冷水似的这么补充,所有人的脸都转向后方。 名侦探「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再次聚集众人视线,并重新来过。 「我划时代的发明之一!调配方法就请各位参考我的著作……好啦好啦,各位能力者,请避免弄乱现场!希望各位能睁大眼睛仔细看好……!」 聆听侯爵说明的讲师和学生可不想被当成凶手,与他拉开几公尺的距离。布洛萨姆侯爵像在吊人胃口似的高举药瓶,然后朝暖炉倾斜瓶子。 瓶子里的透明液体一被洒到木柴上,明明没有火种,却立刻迸出零星的火花。同时有火焰紧接著窜起。感受到的并非热气,而是一股神秘的压力。 「这是目前聚集在这里的各位的玛那!令人眼花缭乱地变化著的……七色光芒。实在非常不可思议……然后,请看,等玛那平息下来后……?」 彷佛那就是舞台装置,而且透过剧本练习了好几次一般,替暖炉染色的五彩缤纷的火焰平息下来后,侯爵立刻夸大地张开双手表示。 「在这时听见了哀号!是母亲发现了身为被害者的女儿。好啦,还要继续回溯时间喔……!接著浮现的玛那就是凶手的玛那!」 咕噜——梅莉达感觉到有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与左边的爱丽丝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目不转睛地注视一直保持沉默的暖炉。 梅莉达忽然非常在意应当在身旁的库法怎么样了。但就在梅莉达正想寻找他的身影前,小小火花让木柴啪哩一声爆裂,将梅莉达的意识拉了回来。火焰眨眼间就从暖炉中心蔓延到末端,然后猛烈地窜起。 梅莉达瞬间想要挺身挡住暖炉。但那阵火焰以比学院的武术教官,抑或甚至超越学院长的猛烈气势高声发出咆哮。彷佛要照亮整个大厅的光辉映入人们眼中,梅莉达的内心则相反地急遽失去热度。 「不对。」 她无意识地吐出的低喃,应该没有传入任何人耳里吧。布洛萨姆侯爵宛如艺人一般的剪影,从逆光当中高声宣告: 「就是这个!这个玛那就是凶手的玛那!」 那个火焰散发著梅莉达绝对不会认错的苍蓝光辉。 lesson:ii~大地尽头的雷鸣~ 布洛萨姆?普利凯特在暖炉前往返好几次,同时更进一步地主张自己的见解。 「这个玛那……没错,是男性的玛那!接近成人……不,应该是十几岁……!」 「那是不可能的!」 梅莉达随即这么大喊,大厅里的视线都转向她身上。 布洛萨姆侯爵也转过头来,彷佛佯装不知的喜剧演员一般挑起眉毛。 「不可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鸟妹妹?」 「因为,那样简直就像在说我的老师是凶手一样……」 「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把从现场解读到的情报原封不动地传达出来而已。至于从中浮现的凶手肖像与谁一致,比起我来,反倒应该是这间学院的女性比较清楚吧?」 「……!」 梅莉达咬了咬嘴唇,陷入沉默。看到显现出来的苍蓝火焰,首先联想到库法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同班同学也一样吧。不快的紧迫感密布在女学生之间。 「就是那男人哟!」 毫不犹豫地这么断言的,是女儿为被害者的斯塔齐女士。因泪水而花掉的浓妆让她看起来十分凄惨,但那股沸腾的敌意更加可怕。 苍蓝火焰此刻也在她背后彷佛夸耀罪状一般地持续燃烧著。 「缇契卡屡次说她想跟『无能才女』的家庭教师道歉哟!她溜出集会,去找那男人了哟!好啦,快从实招来!你对缇契卡做了什么?还给我!把活泼的这孩子还给我!」 「…………」 库法就连这种时候也是不慌不忙,让梅莉达感到十分焦躁。因为库法现在快要被迫背黑锅,如果他能慌张地主张「不是我做的」,还比较能让人放心。明明如此,他为何不积极地试著获得发言权呢? 简直就像打算接受别人推给自己的十字架一样—— 「……我能清楚断言的——」 过了一会儿,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开口说道: 「就是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件事。毕竟我在集会时离开了座位,直到跟小姐她们会合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 「果然是你!」 彷佛想说自己引出了自白一样,斯塔齐女士变本加厉。身为监护人的妇女议论纷纷起来,就连理应很清楚库法为人的同班同学也产生动摇。 库法的脑筋之灵活,或者在负面意义上的通情达理,让梅莉达用力握紧拳头。虽然梅莉达也不是没遇过坎坷的环境,但库法实在太过习惯遭人怀疑、受人欺凌的立场了。梅莉达想听的并不是这些话。 不知是否感受到同样的焦虑,布拉曼杰学院长走到集团前面。 「请等一下,各位监护人。我并没有怀疑他。」 「学院长!就是因为你这样……!」 斯塔齐女士尖声抗议,学院长用不动如山的视线注视著她。 「在去年秋天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时,我和学生都被他救了一命。现在才做出背叛我们信赖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斯塔齐女士用力抱紧持续沉睡的女儿,力道强得像要抓伤她。 「没有家人的你绝对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吧!」 「…………」 梅莉达可以感受到锋利无比的锐利刀刃狠狠刺伤了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内心。在年迈的魔女表情平静地沉默下来的同时,下一个辩护人走上前来。 「我也同意学院长的意见。这场犯罪并不是库法小弟做出来的。」 是目前立于弗兰德尔顶点的王者,塞尔裘?席克萨尔。大厅里原本惊慌失措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能轻视他的意见,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席克萨尔公首先靠近斯塔齐母女,让手掌游移在被害者的额头上。稚嫩的一年级生丝毫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但她的胸口规律地起伏著。 「没有外伤……虽然不晓得对方是怎么做的,但似乎只是被抽掉精气而已。只要让她暂时安静地沉睡,应该可以毫无问题地恢复吧。」 「席克萨尔公!王爵大人!我家的孩子究竟被那男人做了什么?」 「我想应该不是他喔,手法太粗糙了。」 塞尔裘将手从被害者身上移开,彷佛在歌唱一般阐述自己的主张。 「倘若他是凶手,照理说不可能将被害者放置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而且假如他的目的是要取被害者性命,不可能会失手。更重要的是——」 王爵这时看向后方。苍蓝火焰至今也执拗地在暖炉持续燃烧著。 「从火焰出现的瞬间,我就一直在想。要袭击养成学校的新生,这玛那实在过剩了……假如他有那个意思,甚至连一丁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吧。」 塞尔裘犀利且随意地挥了挥手臂,从指尖发射出压力。一直紧黏在暖炉里的火焰就一口气被扑灭了。 他用习以为常的态度对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看的观众耸了耸肩。 「正因为我相信库法小弟是名优秀的战士,才判断这场犯罪并非出自他手。」 「……唔!」 是认为形势变得不利吗?斯塔齐理事沉默下来。多亏了擅长演讲的公爵,众人也逐渐恢复冷静。一名监护人用慎重的声音询问: 「那……那么,学院长……先不提这次事件的『追查凶手』,学生的研修依然会按照预定举行是吗……?」 「嗯,是那样没错。如果学院校区内潜藏著危险人物,对学生而言,出发去研修反倒比较安全吧。留在学院的我们将一边进行调查——」 「既然这样!我有一个请求!」 打断学院长台词的女士,理所当然似的将指尖比向库法。 「请一定要让那个男人退出研修!我可不能让我家可爱的女儿跟那种禽兽一起旅行!」 「恕我冒昧,女士。」 比学院长先开口的是当事者库法。一直宛如雕像在旁静观的他的发言,让所有人都疑惑地蹙起眉头。 「这次的研修我无论如何都想参加。」 「什……!」 才想说库法总算清楚地陈述了意见,却是这样的内容。直接被回绝的女士不用说,原本在大厅里的众人间快平息下来的疑惑又重新燃起。 布拉曼杰学院长露出像是已经放弃的表情,用掺杂著叹息的声音说道: 「没想到你会这么热心参与学院活动,梵皮尔先生。」 「因为这也是我的职责。」 不知是否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现场发言最有力的塞尔裘高声说道: 「那么,我有一个提议!不当地排除主张清白的他并非好事。话虽如此,也不能无视各位母亲的不安。因此!安排一位女士最信赖的学院方的人,一起前往研修如何?」 听到王爵这么呼吁,众人注目的焦点在这个大厅里只有一人。 那就是因为年迈,原本预定留在学院里的布拉曼杰学院长。魔女拄著充满威严的长杖,更凛然地挺直脊背,开口宣言: 「我知道了,我保证会竭尽心力守护学生的安全。没问题吧,各位,斯塔齐女士?」 「……既然学院长愿意这么承诺。」 「请您一定要紧盯著那男人喔,真教人伤脑筋呢……」 监护人互相对望后,总算三五成群地开始离开大厅。讲师将缇契卡送到医务室,斯塔齐女士最后用彷佛要射穿人的视线瞪著库法看,然后跟在讲师后面离开。 「小姐,我也去拿行李。」 「啊……」 还没时间好好说话,只见库法也快步地离开。感觉好像又被闪避了一样,哀愁揪紧了梅莉达娇小的胸口。 为什么库法总是一脸不 要紧的表情呢?他大可以抱怨「被冤枉了」。大可以哭诉「没有人愿意相信我」。如此一来,就像他平常替梅莉达所做的一样,梅莉达也会很乐意成为他的支柱吧——即使成不了支柱,至少也能尽心去付出。 就凭现在这个渺小的自己,还无法成为他的依靠吗? 「你们要小心布洛萨姆侯爵,梅莉达小妹、爱丽丝小妹。」 突然被这么呼唤,梅莉达反射性地转过头去。弗兰德尔的国王陛下不知何时站在梅莉达的背后。他用犀利的视线看向暖炉那边。 萝赛蒂激动地说著什么,父亲露出像在装傻的笑容闪避她的话语攻势,侯爵看来毫无愧疚之色。 「光看残留的玛那,是不可能知道性别和年龄的。换言之,他的话有一半是随口胡诌的。虽然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咦……?」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边,再会。」 王爵没有与梅莉达对上视线,很快地转身离开。那气派的背影眨眼间就消失在走廊彼端。梅莉达混在惊慌失措的同班同学当中,彷佛双脚麻痹了一般呆站在原地。 一直与爱丽丝互握的手掌满是冷汗。 ? ? ? 在距离弗兰德尔相当遥远的地方,有一片红褐色泥土与岩石连绵的荒野。世界的天空没有灯光,大地被厚重的黑暗彻底堵塞住。只有一盏提灯照亮著孤伶伶地竖立在四处的标志。箭头形的路牌上刻著前进方向的地名与大概的距离。 此刻,强力的车头灯正划破夜晚的阴暗。六辆大型巴士一边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引擎声,同时纵向连接,在荒野上扬起尘土。就彷佛一条蛇似的。 每辆巴士里分别可以看见各五十名穿著红蔷薇制服的女学生。 所有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学生,都参加了三年举办一次,从今天开始为期三天的本次研修旅行——除了因为意外状况而不得不缺席的一名一年级生,三个年级的少女都在监护人的目送中搭上讲师群驾驶的巴士,在连前头也看不见的黑暗当中一个劲儿地向前奔驰。 梅莉达也是直到前阵子那趟春假的巡礼旅行,才头一次远离弗兰德尔周边。在学院的同学和新生当中,应该也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目睹这片黑暗中的大地吧。被本能的恐惧包围的少女脸上,可以看出紧张的神色。 梅莉达和爱丽丝,还有同班同学搭乘在六辆巴士中最后面的一辆上。车里的所有人都自然地与亲近的朋友聚集在一块。认识的人很少的新生,活泼地开始与周围交流。这片大地的黑暗与孤独,似乎神奇地有助于女学生加深感情。 「我们当然丝毫没有怀疑库法大人喔!」 与梅莉达促膝而坐的一名同班同学,重复了已经说过好几次的宣言。周围的少女也立刻像在说服自己似的点头同意。 尽管很感谢她们的贴心,但梅莉达不得不察觉到充斥在车里的紧绷气氛。 「但好像也有些人不那么认为。」 特别是新生。才满心期待地进入以男性止步、清廉洁白为宣传词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就读,却看到高年级生带著男人同行。还没有摸清楚那男人是怎样的人物,这次男人又被当成不可思议的伤害事件的凶手,饱受批评。 而且被害者是稚嫩的一年级生——新生宛如羔羊被关进野狼牢笼的反应,也可以说相当合情合理吧。 当事者库法很难得地没有在梅莉达身旁待命。他像是要尽可能与学生保持距离一般,靠在巴士的最后侧。他很清楚自己遭到怀疑。倘若梅莉达反过来想靠近他的话,他肯定会这么说来避开——「我不能给小姐添麻烦」。 应该有其他该说的话吧——郁愤盘旋在梅莉达的内心。 新生不用说,高年级生也隐约察觉到库法的立场吧。大家都顾虑他的情况,没有人去找他搭话,自从搭上巴士后,他就一直处于孤立状态。 此刻,有一个娇小的长袍身影靠近库法。是据说在骑兵团与库法有私交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两人将脸凑近在谈些什么呢……巴士的引擎声宛如空腹的野兽一般扰人,梅莉达无法听见心上人的低语。 「你们认为凶手究竟想做什么?」 爱丽丝这么询问小组的人。同班同学面面相觑。 「缇契卡学妹只是失去意识,也没有受伤。看来也没有被偷走什么。凶手引起这样的骚动,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库法老师会遭到怀疑的痕迹呢?」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呢……」 同班同学思索起来,在这当中,只有梅莉达注意到挚友的贴心。「库法是否为凶手?」爱丽丝并不是从外侧的立场像这样陈述意见,而是与梅莉达站在相同的地方,以同样的视线观察事物,试图共享为何会演变成这种状况的焦躁情绪。 能有一个理解者陪伴在自己身旁,在苦境当中不知是多大的救赎。梅莉达悄悄地与爱丽丝四目交接,互相微笑,同时再次确认到库法试图贯彻孤独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梅莉达以心情变得轻松不少的语调,向同班同学搭话: 「详细的调查就交给留在学院的教官老师吧?而且新生有布拉曼杰学院长陪著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紧的。」 「说……说得也是!」 就在大家表情明朗起来时,有个女学生正好要经过座位旁边。 是在巴士里巡逻的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她留意著避免被周围听见讲话声,将脸凑近梅莉达等人的团体正中央。 「我有件事要先告知各位高年级生。请你们千万不可以告诉新生喔。」 「咦?什么事?」 「请你们好好记住,学院长已经无法战斗了。」 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挺身探向中央。会长的声音压得更低。 「学院长在去年的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中身负重伤对吧?那对学院长而言是一场死斗。大家都知道打从那时的事件后,学院长就一直随身携带长杖对吧?似乎已经连走路也相当辛苦……其实不应该让学院长像这样出远门的。」 「怎……怎么会……」 「我也是在当选学生会长时,从克莉丝塔学姊那里听说的……我非常震惊。」 会长细长的睫毛垂下。让人如坐针毡的沉默充斥在少女之间。 虽然故事里的英雄永远保持著辉煌的身影,但现实中的人类并非如此。对于梅莉达等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而言,夏洛特?布拉曼杰的名字是绝对无敌的象徵……但那正是少女梦想的偶像。 过了一会儿,米特娜会长抬起头露出坚强的视线,声音也恢复了活力。 「所以有什么万一时,就由我们高年级生来保护新生(学妹)吧。毕竟她们特地选择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制服……希望这可以是一趟快乐的旅行呢。」 会长最后轻轻拍了拍梅莉达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上个年度的克莉丝塔?香颂学生会长虽然也历经风霜,但新担任这间风波不断的学院领导者的她,也肩负著无比沉重的压力。 就在这时候。车里突然骚动起来,学生接连地开始看向窗外。梅莉达等人也抬起头看发生什么事,望向好几个人指著的巴士前进方向。 然后她们目睹到的是覆盖整片天空的辉煌「窗帘」。 所谓的超自然神秘,就是指这种状况吧。或许该说是神之手编织出来的长形大窗帘从空无一物的虚空垂落,彷佛生物一般起伏波动。梅莉达不晓得要怎么表现每分每秒都在改变形状,包含著无限色彩的那个。 她唯一知道的是,那个拥有「颜色」。换言之,就是看得见。在这片没有半颗星 星的黑暗夜空中,那个散发出惊人存在感,覆盖著天上。 「你们是第一次看见极光吗?各位小鸟妹妹!」 握著方向盘的布洛萨姆侯爵看似自豪地挺起胸膛。女学生对这个自然的艺术品猛然显现出兴趣。司机宛如导游一般流畅地演讲起来。 「我们前往的目的地是磁场的正中央!也就是这座大陆的磁力集中、盘旋的一个地方喔。乘在磁力上被运送过来的电浆,在那个上空与空气粒子互相冲撞,因此产生出光芒。这种发光现象让人眼花缭乱地接连发生好几百、几千、几万次,才像那样化为宛如波浪一般汹涌的光之幕——」 「爸爸,爸爸。」 坐在驾驶座旁的萝赛蒂,阻止了父亲起劲的演说。她挥了挥手指,只见她指著的前方,女学生都是一脸有听没有懂的表情。 「也有人刚从幼年学校毕业而已喔。ok?」 「失礼了——总之,这种光景也是本镇的名产!很棒吧?」 车里的女学生再次眺望窗外。六辆巴士已经到达极光的正下方。这个起伏波动的光芒正中央,就是研修的目的地吧。 的确是壮观到非现实的绝景。但正因如此,比起感慨更会觉得畏惧,并非错觉吧。那就彷佛神的愤怒覆盖天上,正看准时机要惩罚愚者一般。 就在梅莉达像这样产生无济于事的幻想后没多久,那幻想变成了现实。 首先,可以看见在极光的空隙间有零星的火花迸出。抬头仰望那景象的女学生还无暇思考,电流就在窗帘底边收束起来,毫无前兆地急遽增强光辉。 就在那个突破临界的同时——发射出来。 放射出来的闪电以雷速贯穿大地。粗壮的光芒灼烧少女的视野,将世界染成一片空白。慢了零点几秒后,传来轰隆巨响。彷佛天空要崩塌一般的错觉—— 车窗玻璃微微抖动著,女学生在无音当中抱著头。正确来说,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声音洪流冲走了其他一切。雷鸣飞向大地彼端,梅莉达等人的听觉总算追赶上来。哀号的余韵填满巴士里头。 梅莉达虽然没有大叫出声,但她反射性地与一旁的爱丽丝互相紧抓手臂。呼吸微弱且急促,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同班同学一片哗然。在一年级生里头,甚至已经有人昏倒了。 「啊——哈哈哈哈!你们吓到了吗,各位?」 可恶司机的大笑声回荡在车内。握著方向盘的布洛萨姆侯爵,意外地毫不吃惊的样子。只不过可以看见行驶在前面的五辆巴士有些蛇行。纵然是学院的讲师群,对于距离超近的落雷,似乎也有些难以消受。 没错——刚才的是「打雷」。据说平常是从厚重云层发生的现象。 布洛萨姆侯爵突然将方向盘使劲往右转。 「这样正好。就特别让搭乘在这辆巴士上的各位看个有趣的东西吧。」 「慢……慢点,爸爸,不要紧吗?」 「没事,用不著担心啦!毕竟有我在嘛!」 最后面的巴士就这样脱离队伍,只有前方五辆巴士急忙地先行离去。与梅莉达等人一起被载走的女学生,真心话应该是「希望尽快将我们带到安全的镇上」吧。但布洛萨姆侯爵轻快地踩著油门的样子,就宛如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猎枪瞄准的悠哉河马。 「可以看见喽!」 多亏了耸立在四处的岩山,放眼望去的极光地带呈现出峡谷的模样。一座隆起得特别高的山丘顶点,建造著奇妙的「柱子」。 那柱子宛如塔一般粗壮巨大,但找不到入口之类的地方。材质看起来像是金属。尽管设置得有些像装饰,但要说能否作为鉴赏物招揽客人,答案是否定的吧。柱子乏味地笔直伸向天空,前端部分宛如针一般收束起来。 「话说各位知道所谓的打雷是怎样的现象吗?」 握著方向盘的侯爵让巴士在峡谷的道路中流畅地前进,一边解说起来。 「如同我刚才说明的,无穷无尽的的原子此刻也在我们上空互相冲撞。原子冲撞引发的摩擦热会产生电力,那些电力会逐渐累积在极光的内部。一直累积起来的电力在某个偶然的机会下找到矛头的话,就会一口气释放出来,穿破大地!这就是被称为落雷的现象。」 他才刚说完,这次天空就连续两次闪耀起来。两条龙瞬间贯穿视野,晚了一瞬后,接著是惊人的轰隆巨响开始撼动大地。 梅莉达这次虽然没有吓到,但还是一言不发地与一旁的爱丽丝紧紧抱住彼此。虽然不太想在学妹面前表现出惊慌的态度,但在连三年级的学姊都脸色发青的状况下,这只是琐碎的小事吧。 没有任何人能插嘴干涉布洛萨姆侯爵的讲授。 「这个极光的支配范围以落雷的频发地带著名,直到以前,都不是人类能靠近的地方。光是往来城镇,就不晓得有几个人的生命被烧毁。就在这时!我用这聪明的头脑思考了起来。如果不能抑止落雷发生,那只要固定掉落下来的『目标』不就好了吗!」 布洛萨姆侯爵一手放开方向盘,指向竖立在山顶的塔。仔细一看,峡谷四处有相同形状的矛,将尖端朝向天空。 「那是『诱雷塔』!塔前端的针会随时放出电子,从极光发射出来的的闪电一定会刺向那座塔!藉由我这项发明,从弗兰德尔到本镇的交通明显舒适许多。哇哈哈!」 「爸爸只是画了设计图,拚命建设塔的是镇上的人吧。」 萝赛蒂悄声地泼冷水,那宛如雷鸣一般刺向父亲耳中。 「咳……咳哼……总之,开拓土地总是伴随著牺牲。」 察觉到内情的几名女学生简单地划了十字。米特娜会长挺身说道: 「侯爵大人,非常感谢您贵重的讲授。但是,我很担心太过强烈的光芒会带走我的学妹。能否请您开始前往镇上?」 「哈——哈哈,举止优雅的淑女!用不著那么不安。毕竟这辆巴士有我在!就连神的愤怒也能自在操控给各位看的布洛萨姆?普利凯特——」 随后,一道白光刺向极近距离的诱雷塔。同时响起雷鸣。 落雷并未就此停住。随即又来了第二击、第三击。无法彻底放掉的电流缠绕在塔的周围,散播刺耳的火花。第四击毫不留情地来袭—— 连续第五次的雷击,终于让针从塔的前端碎裂散落。紧接著一股惊人的破坏力垂直贯穿岩山。电流宛如鞭子一般四散,岩石飞舞向空中。 「唔哇——!」 在布洛萨姆侯爵发出夸张哀号的同时,车内大幅度地倾斜。就在巴士拚命穿越过去后,倾泻而下的岩山碎片布满大地。 女学生一口气被混沌给支配。米特娜会长的表情也没了笑容。 「侯……侯爵大人,这状况不要紧吗?」 「没……没没………没问题!只要有我在……哇——喔!哇——喔!」 随后,车里的所有人都理解到这辆巴士急转直下地陷入绝境当中。 倾泻而下的雷击密度非比寻常。拥有莫大破坏力的矛以彷佛雨一滴一滴落下般的轻松调调贯穿地面,让人眼花缭乱。诱雷塔已经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见一座又一座的塔遭到粉碎,失去目标的天神接著瞄准的对象,只有在峡谷中缓缓蛇行的一辆铁盒子。 瞬间被放射出来的雷击掀起侧面,巴士连同地面跳了起来,一度在地面上弹跳。那阵冲击让布洛萨姆侯爵从驾驶座上被吹飞,猛烈地撞上窗户。他顺势有节奏地从巴士阶梯上滑落,就这样翘著屁股一动也不动了。 虽然也有人在意他的安危,但被放置的方向盘要更加重要。梅莉达不禁想站起身,但某人在飞奔过梅莉达身旁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回座位上。 「各位!请抓稳了!」 是风一般冲向驾驶座的库法。他握住失控的方向盘,以俐落的手法切换生锈的排档。他用力地一脚踩下油门后,巴士立刻猛然加速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后方亮起闪光。落雷彷佛要堵住退路似的追赶上来。 「萝赛蒂小姐,麻烦你了!」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拜托什么事,就算不是梅莉达,也会感到畏缩吧。明明如此,萝赛蒂却毫不迷惘地一脚踩在窗框上,以后翻上杠的诀窍跳向窗外。她轻盈地在巴士车顶上著地,从腰部后方拔出两个圆月轮。 「『基本调整』!」 她的玛那伴随著攻击技能的咏唱,在卷起漩涡的同时收束起来。绯红色圆刃更进一步增加了六个,与左右的圆月轮连动,在半空中摇晃。 那是在与爱丽丝的共同训练中经常会看见的,萝赛蒂的基本技巧。对于无法与人组队,一直被迫进行多对一战斗的她而言,首先用那招将武器增加好几倍,据说成了她所有战术的起点。 那之后的光景,让人只能对家庭教师的本领惊叹不已。 天空的极光一闪。萝赛蒂横扫手臂。以雷速造访的矛与六个绯红圆轮猛烈冲撞,分歧的闪电前端胡乱地挖起大地,产生龟裂的岩石隆起。库法展现出超凡的方向盘操控技术,彷佛与神以相同角度在观察事物,巴士宛如拿线穿针,精准无比地穿越过只有毫厘之差的安全地带。 这是否触怒了天神呢?只见天上又放射出一气呵成的追击。几十道闪电同时倾泻而下,将左右两边的峡谷射穿成碎屑。只见被粉碎的岩石形成雪崩,从四面八方扑向巴士。任谁来看都无路可逃了—— 库法面不改色地踩下煞车。巴士瞬间减速,萝赛蒂从车顶上被吹飞。女学生同时倒向前方的座位。库法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锐利地踩下油门,让女学生这次被推向座位这边。 宛如子弹一般从车顶飞出去的萝赛蒂,在空中调整姿势并著地。她用鞋底将地面削出长长一条线,在转身的同时射出左右两边的圆月轮。 滑入前轮底下的圆刃随后藉由散发出来的玛那压力将巴士弹起。好几吨重的铁块在空中飞行。巴士掠过萝赛蒂的头顶,甚至让推挤过来的雪崩先过去,然后粗暴地著地。差不多学到教训的学生抱紧彼此,趴在座位底下,库法在分毫不差的时机踩下油门。 「库法大人!萝赛蒂大人她……!」 就如同某人发出的哀号一般,有一个人被留在绝境当中。萝赛蒂用自己的脚一蹬地面,跳过从左边推挤过来的雪崩。同时从右边突击过来的雪崩在中间点冲撞,以喷火般的气势吹起岩块。萝赛蒂踢著瞬息万变的土石流,试著勉强争取滞空时间。 库法面无表情地让巴士奔驰两秒后,突然用脚固定方向盘,同时从窗户探出身体。就在他从腰际拔出黑刀刀鞘的同时,彼端的萝赛蒂也收紧手臂。 从远距离射出的圆月轮划破空气,同时穿越过巴士旁边。从窗户能瞄准目标的仅仅一影格。库法用恶魔般的精准度突出刀鞘,前端理所当然似的勾住圆刃的握柄,随后一记横扫。绯红色玛那彷佛钓鱼线一般扭动,萝赛蒂变成被拖行在空中的炮弹。库法没有确认她的情况,直接回到车内重新握住方向盘。 在滞空几十公尺后,萝赛蒂分毫不差地返回巴士车顶。砰!一股重压施加在天花板上,让新生颤抖著肩膀。 不过,还有比这更激烈的体验吗? 过没多久后,巴士似乎完全脱离了雷击地带。库法发现先行离去的五辆巴士,他以正常的速度转动方向盘,朝那些巴士前进。 「嘿咻。」 萝赛蒂的态度像是刚结束一项工作,她从窗户轻飘飘地回到车内。所有人都愣愣地注视她的身影,之后——最先爆发出来的是谁呢? 「「「实在太棒了——————!」」」 就某种意义来说,比雷鸣更巨大的轰隆声响撼动车内。 「实在太精彩了,梵皮尔先生、普利凯特小姐。」 布拉曼杰学院长露出久违的孩子般笑容迎接两人到来。先行离去的她们似乎也察觉到后方有异常,所有女学生都聚集在停下的巴士周围,殷切期盼著梅莉达等人到达。 看到身为大功臣的情侣被所有人围住,受到众人纷纷赞赏,在远方眺望的梅莉达内心也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宛如薄雾般的焦躁也同时笼罩著她。果然还是萝赛蒂才够格站在心上人身旁吗? 即使梅莉达有所成长,库法也会跟著成长。自己要到何时才能变成与他相配的淑女呢—— 库法散播著一如往常,充满魅力的笑容,但他突然绷紧表情。 「各位小姐,你们没事真是万幸。只不过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说得没错,梵皮尔先生——这样一来,就无法随便离开镇上了。」 学院长表示同意,引导学生的视线看向后方。 虽说逃进了安全地带,但只要稍微踏出外侧一步,喧嚣的雷击至今仍灼烧著地面。究竟是什么触怒了上天呢?这样一来,直到极光将所有郁愤彻底发泄出来为止,梅莉达等人不就甚至无法安全回家吗? 「没问题!只要交给我,一切都不用担心!」 女学生露出这声音是谁的表情,环顾著周围。用夸张的举止宣传著存在感的人,是总算从巴士里爬出来的布洛萨姆?普利凯特。虽然他侧头部肿了个大包,但看来没有大碍,真是万幸。 不过,真不晓得是哪里「没问题」。 「普利凯特卿,这阵雷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平息下来?」 布洛萨姆侯爵将手肘靠在巴士的车门上,以看似苦恼的态度回答魔女的问题。 「……各位应该觉得这样的状况很不幸吧。不过,只要换个角度看,也能转变成天大的好机会。各位无法离开镇上。反过来说,就是不回去也无妨。本镇十分欢迎各位淑女留下!」 根本没有回答问题。布拉曼杰学院长像是放弃与他沟通似的转过头来。 「等极光的暴躁平息下来,应该就能出去了吧。无论如何,各位暂时都会在这座镇上致力于研修。切勿乱了方寸。」 「「「是的,学院长。」」」 看到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团结,布洛萨姆侯爵担心遭到排挤而慌张起来。说到他剩余的最后存在价值,就是带路。 「那……那么在场的各位!请跟在我后面前进吧。我来替各位带路——」 侯爵宛如游览车导游一般高声喊道,他冲到集团的前头,张开手臂。 「这就是本镇『乡哥尔塔』!地底的乐园!」 前方有个直径可能长达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的巨大空洞张著嘴巴。让人觉得可能通往地狱的那个深渊,镶著提灯的光芒。那代表生活的气息,也就是有城镇在地面下拓展开来。 尽管听说过这件事,但跟实际亲眼目睹还是有天壤之别。梅莉达与爱丽丝靠近空洞边缘,眺望那彷佛会让人昏倒的绝景。人类为何会在被雷电牢笼封闭的贫瘠荒野上建立这般规模的城镇呢? 布洛萨姆侯爵一边引导女学生前往通向城镇的阶梯,同时继续导览。 「其实至今尚未厘清这座地底城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存在的。从弗兰德尔的历史揭开序幕时起,空洞就存在于这里!而且,那里残留著伟大的遗迹。这是为什么?为何古代人会在这种魔境开拓城镇——非也。应该说他们为什么一直挖掘地面,不断朝下方迈进呢?」 「……唔。」 一种古怪的直觉让梅莉达紧张地咽下口水。导游挥著手引导女学生的队伍,梅莉达感受到的异样感也在同时宛如波浪一般被冲走。 「为了厘清个中真相,我们在这里住了下来。但至今已经明朗的事情还很少,因此我们很期待养成学校的各位同学。我们将扩大调查范围,追求更深入的奥秘!让我们盛大地炒热从今天开始的研修吧!」 ? ? ? 在地底城镇「乡哥尔塔」的入口等候著梅莉达等人的,是将视野整个覆盖住的绿色丛林。那是彷佛突变一般巨大化十几倍的植物密林。 宛如帆船一般广阔的树叶。比房子还要高的香菇伞盖。扩大到看来有些诡异的花瓣模样,将厚实的唇瓣面向来访者。 宛如变成了小矮人,迷失在不可思议的国度一样。娇小的梅莉达将身体缩得更小,与爱丽丝楚楚可怜地互相依偎。这下要是有怪鸟飞过上空,梅莉达可能会吓到昏过去,所幸只有生物保持著正常尺寸。大约小指大的瓢虫,悠哉地在绿色大海中漫游著。 所有女学生都在寻求说明吧。三百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最后走下阶梯的布洛萨姆侯爵身上。三十好几的男性彷佛获得了众人瞩目一般,只见他挺起胸膛。 「这也是我研究的成果!超过十年前,这里还是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在乡哥尔塔的生活残酷到超乎想像。不过,这时有一位救世主宛如彗星一般出现!换言之,也就是我!」 他彷佛站在舞台上一般,夸张地张开手臂。翻动过头的披风卡在头上。 侯爵急忙挥落披风,顺便轻轻抚慰肿包,然后继续说道: 「……咳嗯。根据我带来的基因操作技术,这个地底开始洋溢出各式各样的绿意。在弗兰德尔无法看见的稀有花朵!强韧的作物!虽因为实验的副作用,像这样培育出巨大森林,但可说是无伤大雅吧。」 「这件事让以前不过是一介学士的你突然成名啊。」 最年长的布拉曼杰学院长,彷佛昨天的事情一般回顾著记忆。既然是超过十年前的事情,应该是连库法和萝赛蒂都还不懂事时发生的事情吧。老练的魔女看似感触良深,布洛萨姆侯爵也对她露出皱纹十分显眼的笑容。 「虽然我雌伏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才能一定会崭露头角!这表示在荒芜大地生活的人们的吶喊,寻求著我的存在吧。哇哈哈!」 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十年岁月带来的份量,可以说是布洛萨姆侯爵的人品吗?梅莉达不经意地环顾著欣欣向荣的巨大植物。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根草,都拥有与人类无异的历史,在这里扎根。 梅莉达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感伤里,这时有虫子的振翅声从某处传入她的耳中。 『竟然让他入侵了……终于找到这边来了吗,该死的冰王……!』 ——不是振翅声,而且也不是幻听。曾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舍听过的那个沙哑声,又再次缠绕在梅莉达耳边。 周围的声音又逐渐远离。布洛萨姆侯爵比手划脚地在说著什么。就连同班同学的认知都拋下了梅莉达。金发少女摇摇晃晃地脱离队伍,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件事。 『得思考对策才行……我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十年啊……!不,还要更久……!要说是雌伏,实在太过痛苦……』 『没时间发呆了……到我的旧巢研磨武器吧……为了守护孩子们……!』 跟以前有一点不同的是,有其他声响在引导梅莉达。梅莉达之所以会悄悄脱离集团,正是因为听见了彷佛河川的水声。 不过,依靠声音到达的地方,却是个死胡同。只见被巨大树叶宛如窗帘一般覆盖的岩壁耸立在那里。别说洞窟,甚至连一道裂缝也找不到。 尽管如此,河川的水声仍旧不停回荡,呼唤著梅莉达。 水声是从岩壁对面传来的……———— 梅莉达漫无目标地在悬崖周围来回,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就在她试图把耳朵贴到岩壁上时,两件事情同时制止了她。 第一件是心上人若无其事地将梅莉达的肩膀拉向自己身边的手掌。 「小姐,你厌倦听课了吗?」 「老师?」 随后立刻有第二个声音从彼端划破空气。 「不……不行!别靠近那里!」 布洛萨姆侯爵惊慌失措地飞扑到两人面前。他张开手臂,像是要堵住死胡同的岩壁一般,那怪异的模样让女学生的视线盯著他看。 突然变样的三十好几的男性,似乎慢了一拍才恢复正常。他像是要敷衍过去似的扭动大大张开的手臂,摆出演戏般的姿势,彷佛演员一般高声说道: 「这个地方是『神秘点』!是常识不管用的世界喔!」 「神……神秘点……?」 「你当然记得我曾说明过这块土地是磁场正中央的事吧?因为强力磁场的扭曲,本镇乡哥尔塔有一些地点会发生无法以弗兰德尔的常识估量的奇怪现象,我们把那样的地方称为『神秘点』,指定为禁止进入的管制区。这是为了保护重要的镇民安全!」 侯爵用若无其事的动作赶走梅莉达等人。库法也环著学生纤细的肩膀,带她回到同学身边。那手的力道之强,让梅莉达只能任凭摆布。 彷佛在提醒所有人注意一般,侯爵继续逼真的演讲。 「各位也请好好记住了,绝对不可以靠近神秘点!每个月都有居民受伤,实在让人伤透脑筋啊——金发的小鸟妹妹,你为何会对那个岩壁感兴趣?」 「呃……那个……我听见水声……」 「这才诡异啊!那种岩石里面怎么可能有水流动!」 「……」 梅莉达用力咬了咬嘴唇,不死心地转过头看。但那个岩壁被多达好几层的巨大植物窗帘遮盖住,早已经看不见踪影。 那个水声当真是磁场的扭曲产生的错觉吗?要说诡异,已经听见三次的沙哑声才诡异吧。那声音现在也宛如薄雾一般消失无踪。 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自己不对劲呢?梅莉达逐渐失去了自信。 「——布洛萨姆先生!岳父!太好了,我看见灯光,就在想可能是您。」 就在这时,一名青年穿过巨大植物的根部飞奔而来。从他过来的方向推测,他肯定是镇上的居民吧。这么说很不可思议,但真的有人住在这种地底的事实,让女学生产生一种奇妙的感慨。 布洛萨姆侯爵像是深感庆幸一般,夸张地张开手臂欢迎青年。 「嗨,我未来的儿子啊!瞧你气喘吁吁的,怎么了?今天还不是典礼的日子喔?」 青年在侯爵前方紧急停下,然后在侯爵耳边很快地低语: 「事情不得了啦……又有人『病发』了。是西三号地区的卡涅尔。应该已经回天乏术了……布洛萨姆先生不帮忙介错的话,就没办法处理。」 「我知道了,我立刻过去。但先等我一阵子,现在有客人。」 「……这些团体客人是怎么回事?」 青年似乎这时才总算注意到在场的少女。侯爵浮现做作笑容,彷佛值得庆贺地介绍起青年。 「淑女们,我向你们介绍。他名叫迪克。是迪克先生!算是本镇可靠的保安官吧。然后迪克,现场这些可爱的小鸟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才女!她们千里迢迢来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啊!这么说来,今天是萝赛回镇上的日子啊……!」 这么说来,宛如少年一般感到惊讶的他的确穿著像警备兵的古板制服。星形徽章在他胸口发亮著。他像运动员一般理著平头,拥有一张感觉涉世未深的朴素面貌。 迪克先生意气风发地向前踏出一步,爽朗地亮出洁白的牙齿。 「欢迎各位莅临乡哥尔塔!如果在镇上碰到什 么问题,可以尽管来拜托我喔。请各位亲密地叫我迪奇吧!」 虽然他用力竖起大拇指,但没有少女直率到能在这种情势下接纳他的昵称。就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拘谨地保持沉默时,布洛萨姆侯爵似乎是感受到如坐针毡的氛围,他拍了拍保安官的肩膀。 「迪克!迪奇!你是本镇不可或缺的男人喔!」 「深……深感光荣,岳父!」 「……我对那个『岳父』称呼有意见耶。」 萝赛蒂用感觉非常疑惑的声音挺身而出,可以明显感受到她一直尽可能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看到红发少女的美貌,迪克先生的表情立刻明亮了起来。 「萝赛!你居然一声联络也没有,太……太过分了吧!」 「……你好,迪克先生。」 萝赛蒂露出困扰无比的表情,陷入沉默。看到双方的温度差,实在很难想像他们感情会好到经常联络。 兴致高昂的主要是局外人。布洛萨姆侯爵完全无视女儿的意愿,自顾自地说著: 「我在此向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淑女发表吧。在场这位迪克正是萝赛蒂的未婚夫!两人在两天后会举行幸福洋溢的结婚典礼,然后成为夫妇!因此迪克等于是我的儿子!迪奇~~?普利凯特!」 「就说了我不会结婚嘛!」 萝赛蒂对毫无交集的父亲感到愤慨,她突然一把抱住库法的手臂。尽管梅莉达反射性地「啊」了一声,但保安官与侯爵的反应似乎更加激烈。迪克先生惊讶到彷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讨厌的男人是怎么回事!萝赛,你背叛了我吗?」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跟迪克先生只是同个镇上的儿时玩伴,没有更深入的关系。我现在跟这个小库在交往呢。我们打得火热,超级恩爱呢。」 「就是这么回事,请你死心吧。」 对梅莉达而言,最震惊的是库法确实在遵守与萝赛蒂的约定。也就是库法也主动将手臂绕到恋人的肩上。 这对情侣无视惊讶到下巴快掉下来的的父亲与未婚夫,转身走向镇上。 「萝赛,可以带我参观镇上吗?」 「那当然喽,达令!也得跟镇上的大家介绍我未来的老公大人呢。」 「站……站……站……站住!给我等一下,萝赛蒂!」 感到惊慌的是布洛萨姆侯爵。以他的立场来看,应该无法忍受已经连日期都决定好的结婚典礼被毁约吧。看他这种强硬的态度,如果萝赛蒂没有事先准备假男友,的确很有可能被他以汹涌的气势摆平周围的障碍。 梅莉达顿时想追著心上人的背影飞奔而出。但就在她拔腿冲出前,有一只手彷佛预料到她的行动一般,伸过来抓住梅莉达的手臂。 「还在团体行动中喔,梅莉达学妹?」 浮现花朵般笑容的是米特娜会长,那是一朵有毒的花。 然后,一阵盛大的咳嗽声阻止了试图追赶女儿与她男友的布洛萨姆侯爵。布拉曼杰学院长严厉的眼光安静地斥责著侯爵。魔女缠绕著远比贤者更伟大的气场,用毅然决然的语调表示: 「普利凯特卿。您目前应该在负责替本校同学带路吧?」 「嗯,呃,是那样没错啦,但是……」 「迪克先生找您是为了什么事?感觉事情好像非同小可。」 贤者是为了与魔女竞争吗?只见他格外端正地挺直了背。 「这是本镇和本镇居民应该自己解决的问题。」 「我要问的不是解决不解决,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遭到威严的鞭子鞭打,布洛萨姆侯爵顿时缩起了背。 然后他说出口的是彷佛小孩子藉口的一句话。 「我想不是什么看了会令人愉快的光景……」 听到像是要撕裂灵魂般的哭泣声,的确没有女学生会感到愉快吧。在布洛萨姆侯爵的带领下来到镇上的少女,被迫在入口处目睹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首先,发出响彻小镇的叫声的人,是大约二十几岁的女性。其他镇民按住不顾形象地想爬著前进的她。 女性拚命成这样想前进的方向,有几个人聚集在一块。有一个人倒落在中央,五个壮硕的男人一起压制著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应该不是在仲裁情侣吵架这么简单吧。 被集团压制住的中央的人物,被盖上了床单。尽管有五人份的体重压在他身上,他仍宛如野兽一般疯狂挥动手脚。他此刻凭著蛮力挣脱了左手的拘束。被撞飞的男人连忙再次整个人扑向他。 从床单底下露出来的左手,戴著六条幸运绳。从肌肉的壮硕度来看,应该是男性吗?那么那个大声哭喊的女性,是他的恋人吗? 聚集在现场的一名镇民,发现了引导女学生前来的贤者身影。 「布洛萨姆先生,你回来了吗!麻烦快看看,又有一个人被摆了一道!」 「交给我吧!」 侯爵让女学生留在原地,意气风发地走上前。途中,以泪洗面的女性抓住那豪华的披风求助。 「求求你,布洛萨姆先生,请你救救卡涅尔!他还有救!还有救呀!」 「我现在就来诊断状况吧。外行人退下!」 对女学生而言,让人意外的是乡哥尔塔的镇民十分流畅地遵从侯爵的指示。推测是恋人的女性被其他居民架住身体拖走。戴著幸运绳的男性即使被压住手脚,仍然不停挣扎。此刻在他身旁蹲下来的布洛萨姆侯爵,稍微掀开了床单。侯爵立刻「呜」了一声并蹙起眉头,再次将床单盖回去。 「——病状进行度『a』。卡涅尔已经回天乏术了。立刻给他『救济』!」 圣弗立戴斯威德明智的讲师群,这时不知为何产生一种「应该阻止他吧」的直觉性冲动。在一名镇民用异常装模作样的动作送来细长包裹时,印证了那直觉是正确的。 讲师群身为昔日在战场上奔驰的人,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预兆。 布洛萨姆侯爵从包裹中拔出来的东西,是装饰闪耀辉煌的刀剑。虽然那并非战斗用,而是仪式用的剑,但硬度跟锋利度应该是挂保证的吧。侯爵庄严地高举剑——然后承受不住重量,摇晃了一下。他咳了两声敷衍过去,递出剑。 「凯……凯布,给予你荣誉吧。」 「深感光荣,布洛萨姆先生。」 接过剑的一名镇民稳固地高举剑,重新面向戴著幸运绳的男人。他将剑尖对准床单中央,没有一丝犹豫地刺下去。 剑唰一声刺下,鲜血从床单中央喷洒出来。戴著幸运绳的男人激烈地痉挛,没多久手臂便虚脱无力地垂落。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忍不住摀住嘴角,但推测是恋人的女性尖叫出声,冲走所有声响。 「不要啊啊啊————————!卡涅尔!卡涅尔——!」 「这么一来,卡涅尔的灵魂就得到救赎了!凯布是救赎的使徒!替他热烈鼓掌吧!」 聚集在广场的镇民接连地鼓掌。动手的凯布一脸骄傲地高举剑,然后将额头贴在剑柄上。他的脚边沉浸在从床单底下流出的鲜血里。 这异样的氛围,让身为局外人的少女们只能倒抽一口气。布拉曼杰学院长代表圣弗立戴斯威德以严肃的表情走上前。 「……普利凯特卿,这是怎么一回事?无论对照哪里的法律,公开处刑都是重罪。」 「什么处刑,您言重了!这是救济。卡涅尔已经患病了。」 「患病?」 「是在乡哥尔塔流行的怪病。原因和对策都不详。罹病的患者会失去理性,沦为追求杀戮的怪物。那样还有身为人类的尊严吗?因此我 们决定要迅速地人道毁灭病状恶化的患者。」 侯爵转过身,向聚集在床单周遭的男人发出指示。 「卡涅尔就由我负责净化。把他送到教堂的安置堂!别吓到孩子们了。」 「知道了,布洛萨姆先生。」 男人俐落地将床单卷在尸骸上。魔女的嘴角至今依然紧绷著。 「至少我没有听说过那种病。」 「席克萨尔公知情。」 侯爵的回答简单且犀利无比。就连魔女也接不了话。 就在这时,看到戴著幸运绳的男人终于要被送走,有个人物发出了声音。 是陪同学生前来研修的讲师之一,最年轻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等等,让我调查尸体。」 「不行!」 镇民强硬地拒绝,不在乎会全身沾满血,紧紧抱住床单。 「这种病会感染。如果不迅速地隔离,所有镇民都会有危险。特别是现在,你们学院的学生也不例外吧。」 「…………」 拉克拉老师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她只是用宛如野兽般的冷酷态度目送逐渐远离的床单血迹。 「呜呜,卡涅尔……卡涅尔……早上明明还那么有精神的……呜呜……!」 镇民三三两两地散开,留在原地的只剩来研修的学生,以及负责带路的布洛萨姆侯爵。还有彷佛路边的石头一般被舍弃,推测是恋人的女性。毫无预兆地失去伴侣,她今后会遭到多大的悲伤折磨呢? 学院的女学生终于逐渐察觉到了。 并非常识不管用。 而是这镇上有哪里不对劲———— 布洛萨姆侯爵露出他擅长的那张皱纹显眼的美丽笑容。 「好啦,小鸟们需要休息一下吧。请尽管享受本镇名产洞窟饭店吧!」 女性的抽泣声,一直在他背后回荡不停。 lesson:iii~无论上下都没有路标~ 乡哥尔塔整体的形状就宛如蚂蚁窝一般。地面下开了好几个巨大的空洞,各自有细长的洞窟连接著。洞穴无止尽地往下连接,据说最尽头是学者的研究区域。 在荒野正下方可以看见的街道据说是乡哥尔塔最大的居住区,跟认识的人打完招呼的萝赛蒂,最后将扮演恋人的库法带到自己的「家」。 那像是要埋入洞穴一般建造的庄严建筑物是教堂。 「爸爸也是这里的管理者喔。来,请进吧。」 萝赛蒂这么说并推开的「玄关」,是超过十公尺高的双开门。库法抱持著彷佛在享受新生命一般的心情,踏向红色地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礼拜堂。好几张长椅连接在一起,最深处设置著祭坛。通道的地毯漫长且宽广,应该可以让三组情侣并肩而行。彩绘玻璃的色彩之所以镶在地板上,是因为在窗户外侧配置著提灯吧。实在是相当讲究的配置。 库法走在与生活感相距甚远的空间里,在红地毯正中央转过头。 「假如入赘到你家,我也得就任圣职才行吗?」 「……对不起喔,把你卷进麻烦事里。」 萝赛蒂沿途向认识的镇民介绍库法。为了让他们理解两人的关系有多么坚定,无法否认讲得有些天花乱坠。过度装饰美化的言词,事到如今让萝赛蒂脸红起来。 「嗳,为什么小库总是愿意在我伤脑筋时帮我一把呢?」 库法别过视线。萝赛蒂追赶著背对自己向前走的身影。 「我原本以为你一定会拒绝扮演我的恋人。毕竟梅莉达小姐那么黏你,最近就连爱丽丝小姐也是,那个……所……所以我想要先发制人,才会一时冲动做出那种事情。」 「我的身体只有一个,要订购麻烦先做好规划。」 「不是那样啦,问题在于小库的心情!」 萝赛蒂抓住青年的手,强硬地让他转头看向自己。萝赛蒂把青年逼到祭坛,猛然将脸凑近。那光景看起来也像是向神誓言相爱的新郎新娘。 「我知道打从初次见面时起,小库就一直不著痕迹地在关心我。」 「……那是……」 「嗳,要不要真的跟我结婚呀?」 萝赛蒂的眼眸稍微湿润了起来。库法在近距离露出微笑。 「我敬谢不敏。」 「明明气氛这么好!真是的,为什么呀~!」 「无论是我还是你,现在都还不能从骑兵团退休吧。」 「唔,这么说也是啦……」 听到这种奇妙的说服方式,萝赛蒂虽然觉得很不高兴,但也只能沉默下来。 库法解开她的手,前往祭坛内部。那里装饰著从天花板垂落到地板上,彷佛巨人披肩一般的挂毯。 青年掀起厚重布料的手没有一丝迷惘。只见挂毯后方出现了一扇门。 尽管用力转动门把也打不开。看来似乎有上锁。 「那里面是『禁止进入区(神秘点)』。」 一名少女清澈的声音劝诫著库法。一看之下,有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站在一旁。女孩将头发绑成两根小辫子,用坚定的眼神望著比自己年长的青年。 「访客用的房间可以从侧面的门前往……请问您是哪位?」 「这还真是失礼了。」 就在库法礼貌地行礼致意时,有好几个小孩从少女指示的门后现身。大概是察觉到有访客吧,最大约十岁上下的男女孩足足有十几人。 他们在祭坛前面发现萝赛蒂的身影,一起绽放出笑容。 「萝赛姊姊,欢迎回来!」 「哦~你们这群顽皮鬼!有没有当个乖孩子呀?」 「「「有~!」」」 孩子们彷佛滚动的蛋一般冲出来,争先恐后地抱住萝赛蒂。为了谁可以获得占有权大吵大闹。萝赛蒂抱起最年幼的小女孩,磨蹭著女孩的脸颊。小女孩看来很舒服似的露出害羞的表情。 这间教堂是萝赛蒂的家,从里面跑出来的孩子也是在这里生活吧。不过,把红发美少女当成「姊姊」仰慕的孩子,没有一个人长得相似,跟布洛萨姆侯爵也不像。追根究柢而言,要说是兄弟姊妹,这人数未免也太多了。 库法放开挂毯,伴随著浅浅的笑容转过头来。 「还真是热闹的一家人啊。」 「还好啦,因为爸爸不会对无依无靠的孩子有差别待遇。」 萝赛蒂委婉地抓住话头,用明朗的表情告白。 「毕竟乡哥尔塔是这种环境嘛,家人过世也绝对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但是,一旦发现孤苦无依的孩子,就轮到爸爸上场。他会像这样把他们带来这里,给他们新的家人……我也是其中一人。」 库法点头肯定萝赛蒂小声补充的话语,感触良深似的回答: 「我认为那是很了不起的信念。」 「我有同感。如果爸爸没有把我捡回家,我也不晓得能否活下来。听说爸爸很久以前也有失去太太的经验……虽然我没勇气问详情。」 「萝赛姊姊,这个人是谁~?」 孩子们一脸不可思议地交互看著用感伤语调聊起来的年长男女。其中一人用稚嫩的声音这么询问,于是萝赛蒂露出明朗的表情。 「是我的未婚夫!姊姊把男朋友带回家喽!」 「「「咦~才不需要~!」」」 满场嘘声。考虑到她受欢迎的程度,这也难怪吧,但库法不禁露出苦笑。孩子们直截了当的批评从稚嫩的小嘴接二连三地吐出来。 「虽然是个帅哥没错啦……!」 「但重要的是『年收入』喔。」 「这人有志气吗?」 「是否立志要出人头地?」 「这还真是严格……」 库法做出投降的动作,于是一名男孩子耍大牌似的挺起胸膛。 「算啦,总而言之,你别以为能那么轻易地抢走我们的姊姊喔!」 「我会铭记在心——话说,我对布洛萨姆侯爵的研究室有些感兴趣。」 像是要将对话告一段落似的,库法仰望背后的挂毯——正确来说,是仰望教堂的二楼部分。萝赛蒂抱著小女孩,摇了摇头。 「就连我们也不能进入书斋呢,听说是因为有贵重的资料。」 「这样子啊。那么,我差不多该前往饭店了……」 萝赛蒂又再次摇了摇头。几乎就在同时,孩子们抱住了她的腰。 「我今天要在这里过夜。明天研修开始时我会去跟你们会合。」 「我明白了,我也会先转告爱丽丝小姐一声的。」 「……姊姊,你们真的在交往吗~?」 孩子们一脸不可思议地仰望完全是用平常态度在对话的两人。年长的辫子女孩甚至露出怀疑的眼神。库法连忙重新戴上差点脱落的面具,吊儿郎当地将手掌搭在恋人的肩膀上。 「那再见啦,萝赛。就算我不在,你也别哭喔?」 「达令你才是,要是敢花心去找别的女孩子,我可是会把你打趴在地喔。」 喔呵呵呵、啊哈哈——萝赛蒂与库法像这样互相笑道,孩子们眉头蹙得更紧,眺望著实在非常可疑的这两人。辫子女孩更是露出察觉到什么的表情。 「……希望不会演变成麻烦事就好。」 库法匆忙地远离少女这么悄悄低喃的声音。因为表面话不管用,应付小孩子要麻烦得多了。希望他们不会随便对侯爵乱告状就好…… 无论如何,从外面背靠著教堂的门,库法才总算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从弗兰德尔进行长距离的移动,加上中途发生的意外。今天被迫与前所未有的大量人群见 面,累积的疲劳也相当可观。而且还一直戴著不习惯的面具,更是加倍疲劳。 赶紧躲回被告知的地窖饭店吧。库法这么心想,立刻迈出步伐。 不过,这时的他完全忘记了。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要开始—— 「看来你玩得很尽兴呢,老师!」 小姐在饭店的个人房气呼呼地鼓起脸颊的一幕映入眼帘。她脱掉袜子爬到床上,紧抱著大型熊布偶。在心上人面前丝毫不打算隐瞒孩子气的举动,表示她正在表现出那般纯真的不满吧。 停在门口的库法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两人当然是不同房间,但今天没能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长,因此来关心主人的情况非常重要吧——库法这么心想而前来主人的房间,结果立刻遭到这样的对待。今天的第一抹冷汗滑过脸颊。 库法原本打算用迂回的说法——但结果还是作罢了。 「小姐在生气吗?」 「气什么?」 梅莉达使出了技术性的反击。她有节奏地将臀部压在床铺上,肩膀宛如波浪一般起伏。就像是用身体在表现带刺的感情一样。 「请问老师,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在生气呢?」 「……是因为我从早上就跟萝赛蒂小姐进行看了有害的接触吗?」 「哼——」 「……是因为我把小姐晾在一旁,自己出去溜达的关系吗?」 「哼哼——」 「……不仅如此,还弄到这么晚才来关心小姐的缘故?」 「答错喽——时间到,正确答案是以上皆是。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跟老师讲个够!」 库法端正了姿势。看来情况很棘手啊——他重新绑紧内心的带子。 梅莉达愠怒地噘起嘴唇,彷佛纺车针一般编织出怨言。就任家庭教师一年,前所未有的难题正降临到库法身上。 「老师,帮我拿袜子。」 梅莉达用不由分说的态度这么撒娇。库法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爱穿的袜子,于是性感的赤脚伸向库法。 「请帮我穿上。」 平常想帮小姐换衣服的话,小姐总是会变得无法平心静气,但现在却摆出了威风凛凛的态度。库法将十四岁的脚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单薄的布料顺畅地滑落到大腿处。梅莉达俯视这光景的眼神,著实散发出符合让随从伺候的公爵家千金的风范。小姐也出色地成长了——尽管库法像这样抱持著感慨,但这不过是在逃避现实。实际上梅莉达只是在生气。 「老师为什么会协助萝赛蒂大人呢?」 「最大的原因是她可能会被迫辞掉骑兵团吧。而且还是因为被强迫结婚,我想她应该觉得很不甘心……」 「我也不想看到萝赛蒂大人离开,而且爱丽应该觉得更难受。毕竟是一直在一起生活的家庭教师嘛。突然离开的话,一定会很寂寞。我今天也深~刻体会到了那孩子的心情。」 库法哑口无言。梅莉达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这不过是个契机吧。少女的怨言永无止尽。 「毕竟老师是个大忙人嘛。萝赛蒂大人、骑兵团,还有席克萨尔公爵都抢著要找老师。老师何时才有空理会小不隆咚的小姐呢?」 「那个,小姐——」 「因为老师不把我当成女孩子看,才会帮我换衣服。就算看到我的裸体也毫不在乎。就连在浴室做了色色的按摩之后,老师也是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嘛!反正老师就是把我当小孩子,觉得萝赛蒂大人比较……呜呜,呜呜~」 「有件事请你务必听我说,小姐。」 「什么事?」 我才不管你要说什么——梅莉达露出这样的表情,将脸转回正面。库法开口回答: 「接下来要不要跟我去约会?」 ? ? ? 「跟老师在深夜里约会~!欸嘿嘿……!」 库法带著脸颊彷佛蜂蜜一般融化开来的梅莉达溜出饭店,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漫步。两人很快地钻到小巷当中,毫不迷惘地逐渐深入洞窟深处。 人烟已经完全远离,紧抱著心上人右手不放的梅莉达也稍微紧张起来。梅莉达的疑问并非库法要带自己去哪里,而是老师究竟打算在这种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做什么? 梅莉达交由库法带领自己前进,她望向下方,变成一艘漂流在思考海洋中的船只。各种可能性在少女的幻想中浮现出来,展开积极的议论。没多久随著会议热烈起来,偏激的意见也接二连三地飞舞交错,让少女的脸颊沸腾得通红。 「小姐,你走到脚酸了吗?」 「咦?嗯,是啊,冲澡的热水温度正好!」 「……这样子啊。」 库法露出犹豫著该怎么回答的表情,终于停下脚步。然后他指向前方。 「总之,到目的地喽。我无论如何都想让小姐看看这里。」 梅莉达很快地转过头看。「哇啊……!」然后发出优雅的欢呼声。 隧道尽头是钟乳洞的小房间。无论宽度或高度,都广阔到约有学院的教室那么大。不过,最吸引人注意的是那岩石的颜色——彷佛火焰般的红色与彷佛清水般的青色,还有好似封住新绿一般的绿色,以及会让人误看成钻石般的白色。这些颜色简直就宛如把美术家的梦想搅拌在一起,描绘出流丽的斑点图样。 这地方彷佛几乎被人们给遗忘,连一个提灯也没有设置。取而代之的是墙壁本身会淡淡地散发光芒,而且更增强了光辉,欢迎著访客。就好像已经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期待有人能找出这个秘密小屋一样。 「哇啊……」彷佛异世界般的光景让梅莉达惊讶得半张著嘴。不过库法的约会计画似乎才刚开始而已。他微微地露出笑容,缓缓指向钟乳洞入口给梅莉达看。 「这个钟乳洞有个挺有趣的机关。小姐,可以请你试著站在那里看看吗?」 「咦?我知道了!」 梅莉达不疑有他地踏进钟乳洞。有趣的机关是什么呢?就在小巧的胸口满心期待的时候——制服的裙子毫无预兆地往上掀起。 「咦……?」 就好像被钓鱼线拉起来一般,裙子大大掀起。「呀啊!」尽管梅莉达慌忙地按住裙襬,但这次换圆滑的臀部裸露出来。即使用左右两只手拚命按住,裙子还是持续抵抗重力,当然在这段期间,十四岁少女的可爱小裤裤连同卡股沟的煽情模样,一直暴露在心上人的视线下。 「这这……这是什么呀……呀啊……讨厌!老……老师请你别看!——唔,老师为什么在笑呀!」 虽然库法没有紧盯著看,仍摀住嘴角忍著不嗤笑出来。梅莉达泪眼汪汪的表情因羞耻而染红了脸。 「老师,你是故意的吧!你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对吧!」 「十分抱歉,我实在很想像这样恶作剧一次看看……」 「你是小孩子吗!」 库法毫无愧疚之意地露出微笑,自己也以爽朗的表情踏进钟乳洞。他握住梅莉达持续著无谓抵抗的双手,突然用脚尖轻轻一蹬地面。 于是乎怎么了呢?只见两人的身体连些微抵抗也没有,轻飘飘地浮上半空中。这已经不是裙子掀不掀起的问题,梅莉达伴随著虚幻的哀号,紧抓住库法的手掌。 地面缓缓远离,最后上下颠倒过来。 就好像那里是水中一般,两人缓慢地旋转著,同时停留在空中。这神奇的体验让梅莉达惊讶得睁大了眼。库法还是一样面带微笑。 「小姐已经知道了吧?这个地方是神秘点。周围的岩石带有强烈的磁力,制造出彷佛无重力一般的空间。」 「磁力是吗……?」 「有个词叫做『生体磁石』。人类的大脑有掌管磁力的器官,据说感受到所谓气息和直觉的功能,就是来自这里。人类的血液会有铁的味道,听说也是体内存在著磁石的证据。」 背景流畅地环绕,之后就连上下也变得不确定。两人能确实感受到的只有对方的温度。交扣的左右手掌带著热度,两人不知不觉间逐渐缩短距离。库法的嘴唇在梅莉达的鼻头前方性感地动了起来。 「小姐应该在幼年学校的课程中,学过磁石会相斥的现象吧?跟那个同样的状况,此刻正发生在我们身上。也就是从钟乳洞墙壁散发出来的磁力排斥著我们,带给我们彷佛在空中游泳一般的体验。」 舒适地继续讲课的库法,忽然想起什么,说了声「对了」。 「其实所谓的无重力,对训练提升有非常棒的效果喔。」 「是这样吗?」 「为了在空中保持平衡,会活用平常没用到的肌肉,因此能适当地锻炼体格。即使不是在这种地方,只要从天花板挂起吊床,也能重现出无重力……等回到宅邸后,立刻来尝试看看吧,小姐?」 「老师玩得很开心呢。」 梅莉达说出从遭到恶作剧时起就一直感受到的想法,于是库法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梅莉达在交换位置的同时将身体凑近。 周围充满磁力。梅莉达的背后被推了一把,库法则是向前弯身。在看不见的力量引导下,两人的嘴唇贴近了。幻想般的梦境在背景盘旋,给梅莉达带来想像的热度。那是深入冰之荆棘的坚决勇气。 「老师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我以前曾因为任务来过这小镇……」 「真的是这样?」 即使碰触到也无妨——梅莉达抱持著这种心情,将嘴唇贴得更近。在视野拓展开来的只有他的眼眸。他的双眸中也映照著少女下定决心的眼神。 ——我不想一直维持现况,我想要飞得更靠近你身边。 「……老师。」 两人的心跳怦怦地交缠。视线交织在一起,眼眸闪耀发亮,就在连感情都彷佛要重叠成一体时——忽然有一股沉重的冲击将库法的背往上推。 不知不觉间,一直在半空中飘浮的两人撞上了墙壁。梅莉达失去平衡,被库法抱在他的胸膛前。在被体温包围的同时,梅莉达内心浮现了疑问。 现在的我们应该可以在洞窟正中央轻飘飘地浮起才对呀……? 「糟……糟了……!小姐,看来我们似乎在这待太久了!」 「咦?这……这话什么意思?」 梅莉达抬头仰望难得乱了方寸的库法表情,几乎就在同时。理应被看不见的磁力膜包围的梅莉达与库法,突然失去飘浮感,往下跌落。尽管库法立刻保护了梅莉达,但掉落到钟乳洞底部的两人还是纠缠在一起并倒地。 「呀啊!」 梅莉达之所以发出哀号,并不只是因为对突然的坠落大吃一惊。把学生推倒在地的库法露出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态度,抬起眼皮。 「这下伤脑筋了……小姐,你没受伤吧?」 「我我……我没受伤,但是……老……老师的手……!」 「什么?」 ——软绵绵。 库法的五指在上衣捏出皱褶,让小巧的双丘跃动起来。贯穿中枢的桃色电流,让梅莉达忍不住「啊嗯!」一声并抽动著背。这次可不会让库法说什么「我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清清楚楚地注视著自己的行为。 库法在推倒梅莉达的时候,双手一把抓住了微微隆起的胸部。 「我没有这个意思!」库法惊慌不已。话虽如此,但梅莉达也并非在责怪他。这是不可抗力,反倒应该感谢库法保护了自己。 因此学生感到在意的是,库法一直不肯放开手这件事。 「那那那那……那个,老师……!虽……虽然我一直希望老师把我当女孩子看待,但是,那个……老师这么在意我的,呃,那个吗……?」 「请……请原谅我,小姐……变成很伤脑筋的状况了。」 「什……什么意思……?呀啊,讨厌!」 别说放开手,库法的手指甚至开始更进一步地摸索梅莉达的胸部。 对于心上人的大手来说,十四岁少女谦虚的尺寸似乎令人不够满足,他彷佛当成面团一样,用手掌来回搓揉。光是这样,也羞耻到感觉快昏了过去,但每当前端被库法用指尖弹弄时,一股彷佛要融化般的电流便会贯穿少女的脊背。 「呼呀!啊……啊嗯……不行……!老……老师泥做什么呀~!」 「别……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费尽苦心想放开手。小……小姐!请振作一点,请再稍微忍耐一下……!」 库法难得地露出焦躁的模样,尽管他脸颊有些泛红,但确实不像是心怀不轨。不过,他认真的态度与推倒学生的姿势完全相反。梅莉达陷入混乱,桃色火花好几次在她脑海中闪烁。 「呼呀!呀……嗯!啊……呀啊啊啊啊啊啊!」 娇喘在钟乳洞内部回荡了好几次,等情况总算稳定下来时,梅莉达已经是气喘吁吁。结果库法放弃了放开手。相对地他把手从胸部穿过腋下,绕到了背后。现在变成了将学生抱紧在怀里的姿势。 梅莉达无法理解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她瘫软无力地靠在心上人的胸膛上。 「呼……噫……老……老师是大色狼……」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这么一来,总算能冷静地说明了——小姐,请试著离开我身边看看。」 「咦……?」 梅莉达满脸通红,用朦胧的眼眸望向库法,她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状态下,试著照库法说的去做。她将双手贴在强壮的胸膛上,用力一推。 「咦……奇怪?为什么……离不开!好像被一股很强烈的力量拉住。」 「这样小姐明白了吗?我们受到这个神秘点的……强烈磁场的影响。我们在这待太久了……」 「这……这话什么意思……?」 「小姐应该也学过磁石并非只会相斥,也具备相吸的性质吧。把我的身体与小姐的身体当作生体磁石来看的话——」 虽然库法没有全部讲白,但回答早已经闪过梅莉达的脑海中。 「也就是说我跟老师的身体变成磁石,紧紧黏在一起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因此刚才的行为绝对不是我故意的……但这下伤脑筋了,居然连离开几公分也办不到。看来只能暂时维持这样子了。」 「离不开……暂时维持这样……」 五彩缤纷的幻想在少女的脑海中膨胀起来,眨眼间便迎向饱和状态。欸嘿——梅莉达露出陶醉的表情,将双手缠绕在心上人的脖子上。虽然是公爵家千金不该有的不雅动作,但这也没办法。因为两人离不开,所以这也无可奈何。 「欸嘿嘿嘿嘿……真是伤脑筋呢……!」 「现在可不是觉得好玩的时候喔,小姐……你在听吗?」 梅莉达傻笑著,持续沉浸在妄想中,这时她忽然接收到天启,「啊!」了一声。 「洗……洗澡跟换衣服要怎么办呢!」 「所以才说伤脑筋啊……在磁力消失之前,只能维持这样了。」 「什……什么时候会复原呢……?」 「恐怕要几小时……小姐可能要有觉悟今晚会一直这个样子。」 梅莉达的双眼咕噜地渗出泪水。大概是察觉到不能一直得意忘形了吧。她甚至无法在表面上维持公爵家的自尊,而是打从内心向库法撒娇。 「请……请老师负起责任……!」 「 ……谨遵吩咐,淑女。」 因此这成了一场不得了的约会。库法决定尽快返回饭店。互相拥抱的两人无法分开,因此库法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著梅莉达飞奔回饭店。这种模样要是被人看见,肯定会招来无中生有的谣言,因此库法比平常更敏感地避开生物气息一事自是不在话下。 平安回到房间之后,接下来才是难关。两人身体散发的磁力无视他们淡淡的期待,丝毫没有衰弱的迹象,肌肤依然紧紧紧相黏,互相寻求著对方。这样实在无法在不同的房间各自进入梦乡。 唯一的救赎是洞窟饭店有充分的空房,所以梅莉达住的是单人房这件事吧。即使正值妙龄的男女在互相拥抱的状态下同床共枕——姑且不论当事者的理性,至少不会成为骚动的起因吧。 「因为制服会变皱……」 「呜呜~~……」 库法勉强说服满脸通红地试著抵抗到最后一刻的小姐,让她换上了女用睡衣。库法费了一番工夫将衣服从四肢脱下,在除了内裤之外一丝不挂的期间,梅莉达一直被青年的手臂给抱紧著。彷佛激烈舞蹈一般怦怦的心跳声,从直接压在身上的胸前隆起传递了过来。 「总觉得今天晚上一直被做些很难为情的事!」 一钻进被窝,梅莉达立刻气呼呼地从鼻头演奏出怨言。她的身体暖烘烘的,抱著她的库法也稍微冒汗。库法只有脱掉军服外套,并解下领带而已。梅莉达的手指解开他衣领的钮扣。 「十分抱歉,都怪我思虑不够周全……」 「如果老师这么认为——下次可以再跟我约会吗?」 少女的金发埋在库法的领口。隔著白衬衫可以感受到她用脸颊磨蹭的感触,然后她接著吸了一口香气。 「去哪里都无妨。只要跟老师在一起,那里对我而言就是最棒的约会景点。」 「小姐……」 「嗳,老师……更用力地抱紧我好吗?」 被少女用撒娇的声音恳求,身体比感情先一步动了起来。原本手臂就无法放开她。将少女的后脑杓与背后一起抱到怀里之后,家庭教师的理性慢一拍地追赶上来。 这个拥抱蕴含著怎样的意义呢?他这么心想。 「刚才说了很任性的话,对不起。我只是想让老师伤一下脑筋而已。」 「不会,我今天也是……轻忽了家庭教师的本分。」 「这也没办法,因为老师受到大家信赖嘛。让大家知道老师很厉害,我身为弟子也觉得很骄傲。」 可是呢——梅莉达从胸口仰望库法,用彷佛置身梦境的视线看向他。 「就算这样,我果然还是希望自己是最了解老师的人。」 「小姐……」 「我实在很奇怪呢。虽然希望大家能关注老师,但其实希望只有我了解老师。看到老师在各方面活跃,明明很开心,但还是会忍不住心想……希望老师把我摆在第一。我明明已经升上二年级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像小孩子一样……任性……」 呼——可以听见平稳的吐气声。 高贵的红宝石眼眸阖起,金色浏海盖在眼皮上。库法拉起毛毯盖住平稳起伏著的纤细肩膀,轻柔地抚摸棉花糖般的脸颊。 「小姐是第一个这么爱慕我的人。」 库法将指尖伸向脖子。宛如花丝一般彷佛随时会折断的那里,确实可以感受到血色的脉动。倘若是现在,甚至连一把小刀都不需要,就能阻断这气息吧。 「所以我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 库法握紧迷惘的手掌,自己也硬是闭上了双眼。 ? ? ? 那一晚,梅莉达置身于恶梦当中。那是一种来历不明的诡异幻觉。 漆黑的烟雾在视野中盘旋,无法确定前方发生什么事情。肆虐的狂风迷惑听觉,孤独的寂寞宛如冰一般苛责著内心。 梅莉达本能地试图寻求亲爱的家庭教师身影,但手臂彷佛铅块一般动弹不得。岂止如此,甚至无法想起自己的身体在哪里。就在梅莉达想要尽快脱离这里时,她听见了声音。是风将声音传送了过来。 『……要……想要……』 『想要血…………』 一开始梅莉达以为是启程来研修之后已经听过好几次的那个沙哑声。但她立刻察觉到不一样。那是更加耳熟,平常就听习惯的,关系很亲密的——………… 谁的声音? 『给我血!』 啊——梅莉达猛然惊醒。 一睁开眼睛,涌入视野的光芒便在眨眼间将恶梦的残渣吹散了。只有内心感受到的恐怖,此刻也让梅莉达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梅莉达掀开毛毯抬起上半身,只见床铺旁边没有任何人在。应当是理所当然的光景让梅莉达有种异样感,思考回路很快地重新连接上昨晚的记忆。 「老……老师……?」 时刻是早上六点。在饭店的单人房里,无论是昨晚梅莉达帮库法脱掉的军服、领带,还有他爱用的黑刀刀鞘都不见踪影。磁力已经从两人的身体上消失,没有必要再待在一起,所以库法离开了房间吧。 ——也不告知梅莉达一声?库法应该很清楚要是他像这样默不作声地离开,学生会有多寂寞才对吧? 梅莉达有一种恶梦至今仍持续著的预感,稍微缩起了身体。于是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同时传来一个感觉有些迫切的声音。 「莉塔、莉塔。你醒著吗?」 「爱丽?你可以进来喔。」 梅莉达稍微松了口气,允许对方进入房间。 不过,看到快步进入房间里的堂姊妹表情,乌云又再次笼罩著梅莉达小巧的胸口。已经换上制服的爱丽丝,看似焦躁地翻动行李箱。 「立刻梳洗换衣,莉塔。米特娜会长正到处叫醒大家。」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爱丽丝拿起红蔷薇制服,她聪明伶俐的美貌渗出苦涩的神情。 「又有人遭到袭击了——被『苍蓝火焰的凶手』。」 ? ? ? 梅莉达在爱丽丝的协助下梳洗完毕,换上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制服后,立刻离开饭店。她与同班同学聚在一块,在讲师严肃的视线守护下,所有人一起朝目的地前进。 到达的场所是像要埋入洞穴一般所建设的庄严教堂。已经有镇民聚集在教堂前,正面的双开门大方地敞开著。 梅莉达与爱丽丝找到学院长与三年级生的团体,上前与他们会合。然后她们目睹到的是三十好几的男人在礼拜堂中央哽咽抽泣的身影。 「噢噢!噢噢——!怎么会这样,孩子们!是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说是凄惨也不为过吧。有十几个最大约十来岁左右的孩子,四处趴倒在地毯和长椅上。虽然没有流血,但每个人都一动也不动。 没事的只有用全身表现出悲叹的布洛萨姆侯爵,以及与侯爵形成对比,静静低著头的萝赛蒂?普利凯特。她紧紧抱住将头发绑成两根小辫子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长椅上。十二岁大小的胸部规律地上下起伏。 在聚集起来的镇民一片哗然时,布洛萨姆侯爵突然从怀里掏出药瓶。 「我一定会揭发做出这种行为的凶手给大家看!用这个挥发剂……!」 「不用那么做了!」 梅莉达不禁这么脱口而出,周围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相对地走上前来的是布拉曼杰学院长。她协助萝赛蒂,抱起一名被弃之不顾的孩子,让他躺在长椅上。 她伸手抚摸持续沉睡的孩子额头,一脸悲痛地蹙起眉头。 「……虽然没有外伤,但果 然还是被吸走了精气。不得不说这个症状跟缇契卡同学在学院遭遇到的情况非常酷似。」 「学……学院长。那个凶手是从那边过来的话,就表示……」 米特娜会长难以启齿似的噤口,但学院的每个人都能鲜明地想像到她话语的后续。假如布洛萨姆侯爵再次滴下挥发剂,究竟是谁的玛那会浮现出来,众人都心里有数…… 学院长似乎是察觉到飘散在女学生之间的气氛,她向梅莉达伸出援手。 「梅莉达同学,来听听你的家庭教师怎么说吧。他人在哪里呢?」 「这……这个……他从今天早上就不见人影……」 援手形同用泥巴制成的。梅莉达一这么回答,女学生的骚动更是密集起来。布拉曼杰学院长感到傻眼似的喃喃自语:「怎么如此轻率——」 「换言之是怎么回事?从各位的反应来看,那个——」 镇上的保安官迪克先生,偏偏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敏锐的理解力。 「那个从旁抢走萝赛的讨厌男人,是做出这种事的凶手吗?」 「噢,迪奇!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布洛萨姆侯爵用夸张的反应回应。而且他更加夸张地煽动镇民。 「不过!尽管有这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关键的当事者却不见人影。那个青年肯定是这次事件的重要证人。迪克先生!还有本镇可靠的绅士们。把他找出来,带到我身边吧!」 「「「谨遵布洛萨姆先生的吩咐!」」」 包括迪克在内的镇民不分老幼,立刻开始成群结队。甚至有人搬出农耕用的工具,让人非常怀疑是否打算和平地解决事情。 身为搜索队长的迪克用装模作样的动作走近萝赛蒂。 「嗳……嗳,萝赛。还是请你认真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好吗?镇上最近也很不平静。这时我们应该尽早在一起,永远守护城镇才对吧。别管那种危险的男人了——」 「不是他做的。」 迪克伸出的手扑了个空。萝赛蒂潇洒地转身,一边拨开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学生的人潮,同时表明她的决心。 「但我绝对饶不了凶手,我会亲手把凶手逼入绝境给你看。」 女学生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彷佛在雾中寻找答案一般,视线仿徨不定。在惊慌失措的圣弗立戴斯威德集团当中,学生会长将脸凑近学院长。 「……研修要怎么办呢,学院长?」 「按照预定实施吧。只不过,请提醒学生要比现在更加留意。」 「明白了……要提醒她们绝对不能离开讲师身边吧。」 就连这样的对话,听起来也像是迂回地在责怪库法,焦躁的荆棘刺向梅莉达的胸口。为什么情况会像这样接连地朝坏方向发展?为什么最近的库法在关键时刻都不肯待在自己身旁呢? ——库法老师,为什么你什么也没有跟我说,就不见人影了呢? 一旁的爱丽丝像是感到担心似的让梅莉达碰触她的手掌。 「嗳,莉塔。希望你听我说些事。」 「对不起喔,爱丽。」 但梅莉达轻轻放开了惹人怜爱的手掌。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梅莉达只说了这些,便与堂姊妹保持距离。虽然她看来依依不舍的视线让梅莉达感到心痛,但这也是迫不得已。这次实在不能把她给卷进来。 布拉曼杰学院长高声拍著手掌,吸引女学生的注意。 「好啦好啦,各位同学。切勿乱了方寸!各位请遵循学生的本分,在这座城镇进行自己该做的事情。三个年级的学生都到齐了吧?还有姊妹在饭店呼呼大睡的吗?各班班长请点名确认!」 对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而言,这次旅行终究是课程的一环。各班的各个小组分头探索这座镇上在古代建设的遗迹,厘清这片土地会产生巨大空洞的原委。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师生在离教堂和镇民有些距离的地方设置了一个区域,俐落地对照所有人的名单。讲师群率先转身离开,布拉曼杰学院长高举长杖,三个年级的少女跟在后方,循规蹈矩地排成队伍前进。梅莉达装出一脸忧郁的样子,跟在队伍最后面。每个人都顾虑到她的心情,刻意不找她搭话。 梅莉达反过来利用这点,在一开始的转角迅速地脱离队伍。她随即冲进建筑物角落,目送逐渐远离的同学。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多达三百的红蔷薇制服中,有一朵不见人影。 梅莉达背靠著墙壁,呼一声地松了口气。然后,她立刻试图折返回头。 「你打算上哪去啊,安杰尔?」 正想转身的瞬间被人搭话,让梅莉达吓得跳起十公分。她反射性地转头一看,只见披著讲师长袍的年幼少女双手交扠环胸,就站在那里。 「拉……拉克拉老师!」 「真教人不敢恭维啊,应当是模范生的你居然会跷课!」 「唔唔……!」 不知怎么反驳的梅莉达,打算感情丰富地演一出戏来敷衍过去。 「别阻止我,让我去找那个人!」 「你看太多恋爱小说啦——我并不打算阻止你。我的意思是让我加入。」 「咦……?」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梅莉达的嘴唇发出呆愣的声音。 拉克拉老师松开不可一世地交扠在胸前的双手,重新面向梅莉达。 「反正你八成在想『如果没有人愿意相信,那我得站在老师这边才行!』对吧?你打算一个人去寻找真凶的线索对吧?」 「是……是那样没错啦……」 「你真傻啊,我是对你刮目相看啦。这样不坏啊。」 少女再次做出不像讲师该有的发言,让梅莉达惊讶得睁大了眼。 最年轻的学院讲师纯真的美貌扭曲,在嘴唇上刻划出熟练的嗤笑。 「比起无聊的遗迹调查,感觉要有意义得多啦。我也来协助你吧,安杰尔。」 lesson:iv~天使与恶魔的惊奇冒险~ 以出乎意料的话语邀请梅莉达的拉克拉老师不知有何打算,暂且返回了洞窟饭店。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实在很想尽快帮上库法的忙,但根据少女讲师所言,在那之前需要准备一下。 梅莉达砰一声地关上单人房的门,总算可以拋出堆积已久的疑问。 「所谓的准备,是要做些什么呢?」 「首先要换衣服。」 拉克拉老师一回答完,便气势十足地脱掉学院用的长袍。有些暴露的内衣打扮显露出来,梅莉达连忙拉上窗户的窗帘。虽然那大概是知道这里是三楼才做出的行动,但她应该可以提醒自己再稍微注意贞淑吧? ——既然是玛那能力者,代表拉克拉老师应该也是贵族千金。但包括她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工作这点也是,她究竟过著怎样的私生活呢? 梅莉达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著比自己年幼的少女,只见少女在自己面前俐落地脱掉内衣。随著浅黑色肌肤的面积增加,在旁观看的一方反倒脸颊发烫起来。 「话说安杰尔,你要去寻找线索是无妨,但你心里有底,知道要调查什么才好吗?那个残暴男有告诉你他要上哪去吗?」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实在无法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有一个线索——就是神秘点。」 拉克拉老师终于脱到只剩一件内裤。衣服被凌乱地扔在一旁,因此个性认真的梅莉达代替拉克拉捡起衣服并折叠整齐。倘若有毫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看来也像是梅莉达在照顾不晓得怎么换衣服的幼儿吧。 梅莉达用手掌感受到背心的温度,同时蹙起眉头。 「神秘点?」 「那里是这座镇上被规定『不能进入』的地方对吧?你不觉得正适合用来隐藏东西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 「其实那家伙——库法曾经说过:这座小镇的神秘点数量,近年来很不自然地急遽增加。」 梅莉达猛然转过脸去。换成拉克拉老师将浅黑的背后背向她。 「库法老师这么说?」 「『如果我有什么万一,希望你在那段期间帮忙守护梅莉达小姐』——那家伙在巴士里这么拜托了我……真是的,怎么会偏偏找上我。」 「老师那么说了……」 梅莉达对昨天像个孩子一样闹别扭的自己感到羞愧。库法正面临许多问题,照理说是最辛苦的人,却也绝对不会轻忽对学生的关照……梅莉达感受到自己此刻也被库法看不见的体贴包围著。 拉克拉老师自暴自弃似的蹲了下来,摸索著她带来的纸袋。 「我没办法告诉你更多详情,但总之我认为『禁止进入的管制区域』应该有什么线索。为此,我们需要探听消息。」 「那跟拉克拉老师换衣服有什么关系吗?」 「探听消息的基本就是『融入周围』喔,安杰尔。」 她从纸袋里拉出来的东西,居然是梅莉达非常熟悉的红蔷薇制服。梅莉达目瞪口呆地看著,浅黑色少女在她面前哼著歌,穿起制服。 「你的金发藏不住,我则是那个……很引人注目。毕竟没有其他这种年纪的学院讲师啊。『有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人在探听消息』一事成为话题时,如果听到『是金发女学生与年轻的讲师』,我们马上就会被锁定。」 「原来如此。所以至少拉克拉老师能混在学生当中的话……」 「大家就不晓得是谁在探听消息了!」 拉克拉老师这么断言,同时气势十足地转过头来。迷你裙的褶边可爱地翻动,浅黑色胸口与纯白的上衣形成耀眼的对比。加上感觉还穿得不怎么习惯的氛围,无论到哪都是可以自豪的闪亮亮新生。 「怎么样,好看吗?」 她不知为何脸颊泛红,不可一世地向后仰的模样,让梅莉达莫名地笑了出来。梅莉达像是在照顾妹妹一样,帮她稍微调整蝴蝶结,并摊平袖子。 梅莉达顺便拿出之前留下来纪念的徽章,别在她的衣领上。 「这是我一年级时使用的徽章。这样一来就很完美了呢,拉克拉学妹?」 「唔,我是学妹吗……」 「重要的是融入周围,对吧?这样是最自然的。」 很快就摆出学姊模样的梅莉达这么断言。就在拉克拉老师「唔」了一声,脸颊鼓得更圆时,单人房的门毫无预兆地突然被打开了。 是昨晚见过几次,在饭店工作的女仆。从她手上抱著一堆床单这点来看,应该是正在四处清扫房间吧。她发现客房里有女学生的身影,惊讶地眨了眨几秒眼睛。 「——哎呀,对不起!我还以为大家一定已经出门了……不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有研修吗?」 这样的发展似乎就连拉克拉老师也一时之间想不到要怎么搪塞过去。两人心慌地游移著视线后,「啊!」一个妙主意闪过梅莉达的脑海。 「没……没错!是我学妹把东西忘在房间里!」 「喂,安杰尔,你——」 「因为她撒娇地说『我要跟学姊一起行动!』,我们才会像这样两人一起回来!」 梅莉达紧紧地抱住拉克拉老师,顺便摀住了她的嘴。梅莉达将她的头抱入怀里,同时在她耳边低喃:「才刚要行动就在这里绊倒真的好吗?」 浅黑色少女咕唔唔地纠结了一阵,最后决定割舍感情,以实际利益为优先。少女也主动伸手抱住梅莉达的背后,她一边磨蹭梅莉达的脖子,同时演奏出甜腻的声音。 「我……我最喜欢温柔的学姊了~~!」 「哎呀哎呀哎呀,你们感情真好,真教人羡慕呢。」 女仆不疑有他地绽放出笑容,然后缓缓摸索著口袋。 「来,小妹妹。给你巧克力。」 「咕……哇……万岁~!」 「好啦,那你们路上小心。两人都要认真学习喔!」 亲切的女仆直到最后,都没有识破拉克拉破绽百出的演技。梅莉达一手搂著「学妹」并走下楼梯时,还别过脸偷笑,肩膀抖动个不停,拉克拉则是用一脸怨恨的眼神瞪著前方看。 「……喂,安杰尔。」 「什……什么事呢……噗……噗嗤……!」 「给我记住,之后再找你算帐。」 之后的事情就等之后再说,总之这么一来就突破第一道关卡了。站在饭店玄关前的拉克拉老师挺起胸膛,转换心情说了声:「接下来!」 「立刻去探听消息吧!首先得多方调查神秘点的场所。」 「说得也是——啊,那里正好有一位女性看来很好攀谈呢。」 梅莉达看上的是在露天咖啡厅品茶的年轻女性。她是一个人的客人,周围也没有人在。她在配色沉著稳重的长裙上盖著护膝毯,缓缓翻阅著小说的内页,表情十分和蔼。 看到立刻试图找女性搭话的梅莉达,拉克拉老师张口发出「啥?」的一声。 「慢点慢点,安杰尔。你没跟那家伙学过探听消息的做法吗?」 「咦?探听消息还有规矩的吗?」 「……总之你先试试看。」 拉克拉老师露出苦瓜脸,虽然不明白她的意图,但梅莉达按照她说的,决定先全力以赴地试著套话看看。她绕到正在阅读的女性客人前方,缓缓地进入她的视野,同时逐渐缩短距离。 「那……那个,抱歉在你休息时打扰了……」 女性客人一脸讶异地抬起头来,她随即露出微笑,像是要舒缓梅莉达的紧张一般。 「哎呀,可爱的学生小姐。怎么了吗?」 「其实我有些事情想询 问镇上的居民……」 「我能帮上忙的话,尽管问喔。什么事?」 女性客人砰一声地阖上书本,重新面向这边。梅莉达确信自己抽到了正确答案。她稍微放松表情,流畅地切入主题。 「我正在调查这座镇上的神秘点。」 「调查神秘点?」 「是……是的。呃,我打算整理成一份报告,在学院发表!希望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最近才发现,特别是不能靠近的场所情报——」 「那样不行喔!」 女性客人用梅莉达吓到肩膀弹起来的气势这么大喊,接著突然拉起梅莉达的手。在梅莉达惊讶得眼珠子直打转时,她用认真严肃的表情诉说: 「就算是学习的一环,也不能抱著好玩的心态靠近!因为神秘点也有真的会发生危险的地方!我小时候也曾经扭到脚,情况很严重呢。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发生什么万一就不得了啦!」 「呃……那个……可是……我——」 「没什么可不可是的!你能跟我约定不会用轻浮的心态靠近那里吗?」 「是…………」 梅莉达被她的气势震撼住,不禁点头应允。女性客人的表情柔和下来,总算放开了梅莉达的手,并在道别时从桌上拿了奖赏递给梅莉达。 「给你糖果。」 「……谢谢你这么担心我。」 梅莉达恭敬地收下糖果,用沮丧的氛围折返回头。然后女性客人优雅地回到阅读上,梅莉达则是返回双手交扠环胸,表情凶猛地扠开腿站著的学妹身边。 「……我得到了糖果。」 「零分——不过你运气也不好。」 梅莉达沮丧地垂下肩膀,同时打开糖果的包装纸。她将糖果含入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安慰著梅莉达。别著一年级生徽章的学妹将身体更向后仰。 「你把『禁止进入』当成什么啦。听到别人问『我想进去不能进去的地方,所以请告诉我场所』,你觉得有哪个傻瓜会老实回答吗?」 「我才是傻瓜……呜呜……」 「要是因为这种探听方法引起风波就不妙啦——我们换个地方吧。」 似乎是这么回事,梅莉达与拉克拉急忙离开了现场。梅莉达跟著自信满满的拉克拉老师前进,只见她选中的是有一整排商店的闹区。 笔直的隧道不断延伸下去,左右两旁开了好几个小型洞穴。店家就彷佛雪怪的秘密小屋一样建设在洞穴里头。是时间带的问题吗?两人造访的时候,几乎没看到买东西的客人。 拉克拉东张西望地环顾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没多久她停下脚步,咧嘴一笑并转头看向梅莉达。她笑的方式让梅莉达莫名联想到师傅库法。 「我示范给你看。配合我行动。」 梅莉达紧张地咽下口水,同时点了点头。就在她注目著拉克拉,好奇会看见怎样的巧妙花招时,只见拉克拉走向一间花店。她绕了一圈物色乡哥尔塔特产的不知名花朵,接著突然对梅莉达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学姊,买花给我——!」 「咦?嗯……好……!」 梅莉达不禁有些惊慌,但她仍勉强想起自己身为学姊的立场。柜台有一位体态丰满的店长阿姨。当啷——零用钱从梅莉达的钱包里展翅高飞,换来了一朵鲜花,拉克拉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欣赏著花朵。 「稀有的香气,不曾见过的形状……学姊,这花叫什么呢?」 「我不清楚。老师曾经提过,应该是乡哥尔塔的改良品种吧?」 「——没错。应该说是乡哥尔塔品牌喔,小姐。」 柜台的女店长吸引在眼前交谈的女学生。她环顾自己整间被包围在洞穴里的店面,爽朗地扬起嘴角。 「能够在这种枯竭的土地享受五颜六色的花,全~是多亏了布洛萨姆先生啊。」 拉克拉彷佛想说鱼上钩了一般,活泼地重新面向柜台。 「阿姨,其实我们正在调查东西。」 「哎呀,就你们两人吗?在调查什么呢?」 「——关于布洛萨姆?普利凯特侯爵的丰功伟业。」 瞬间,原本露出疑惑表情的女店长,大大地吸了口气。 「他是位很杰出的人物呢!」 「我想把他的伟大也传达给学院的姊妹。」 「我觉得那是非常棒的研究主题哟!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被这状况震撼住的梅莉达,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与钢笔。她在内心对拉克拉老师的本领感到钦佩。她的口才简直宛如魔法。 「首先,我想详细了解他在这座镇上做过的事情。我们听说过的有发明诱雷塔、作物品种改良,呃~还有…………」 「还有锁定神秘点。托他的福,减少了很多伤患呢。」 拉克拉的眼神发亮起来。当然她表面上还是假装成纯真的新生。 「神秘点是什么呢?我听说是很危险的地方……」 「没错。虽然也有些孩子会为了测试胆量而靠近,但最好别那么做喔。可能会跌倒、骨折或突然头痛倒下,真的让人笑不出来喔。」 「不会吧……学姊,我好害怕!」 拉克拉坚强地抓住学姊求助。尽管被她不顾一切的演技力震撼到,但梅莉达也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而抚摸拉克拉的头安慰她。 「也……也得提醒其他学妹才行。那个,阿姨。请问这镇上特别要注意不能靠近的神秘点是哪里呢?布……布洛萨姆侯爵最近新发现的那个……」 女店长亲切地拿出地图向两人说明。她用圆润的指尖流畅地指示著被绘制得宛如蚂蚁窝一般的空洞与隧道。 「『漩涡森林』。这里无论树干或花茎,统统~都是扭曲生长的喔。感到不舒服而送医的人络绎不绝呢。还有这边是『看不见的手』。在通道正中央竖起棒状物体的话,东西会直挺挺地站著,不会倒下,就好像被看不见的手支撑著一样。还有非常稀奇的,应该是『无重力洞窟』吧。」 「我已经受够那里了。」 梅莉达不禁这么插嘴,另外两人疑惑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梅莉达一脸尴尬地低下头,脸颊稍微泛红起来。 「……除非跟库法老师一起去。」 女店长轻轻耸了耸肩,然后「啊」了一声,将注意力转回地图上。 「千万不能忘记这里喔,『扭曲的房子』!这里可是布洛萨姆侯爵严~格地下令绝对不能进入的神秘点。」 拉克拉依然将脸埋在梅莉达的脖子里,她的眼眸宛如小刀一般犀利闪亮。 「是怎样的场所呢?」 「我想应该看一眼就知道了吧。小木屋有一半像这样……陷入地面里喔!简直就像被巨人的手掌给压扁一样。在这个地方逗留太久的话,听说会被拖进地狱,所以镇上没人会靠近那里。」 拉克拉连连点头,彷佛想说她明白了一般,松开与梅莉达的拥抱。她彬彬有礼地重新面向柜台,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情,阿姨。」 「不客气,小妹妹。要跟朋友好好相处喔?」 拉克拉在最后缓缓地拿起一朵花,比向梅莉达。 「这朵花很适合学姊呢!」 当啷——梅莉达与拉克拉拿著变得更轻的钱包与纯白花朵离开店里后,走了一段不会不自然的距离。一旁的拉克拉老师一脸得意地高举自己的花,浅黑色指尖逗弄著花茎。花瓣热情地舞动,一片橘色轻飘飘地散落。 「实在太厉害了,拉克拉老师!」 梅莉达让一直压抑著的心情爆发出来,于是少女 得意地挺起胸膛,「哼哼」一笑。 「还好啦,虽然现在甘于这暂时的立场,但真正的我就像这样……很厉害喔!这种程度的情报收集不过是开头罢了!」 她得意洋洋。这种地方就像个符合她年龄的少女一般——梅莉达这么心想,悄悄露出害羞的表情。 「那么,立刻前往探听到的神秘点吧。」 「等等,那样只有九十分。」 「咦……?」 梅莉达惊慌地停下脚步。拉克拉老师摇身一变,恢复成犀利的面貌。 「我告诉过你探听消息的基本是『不引人注目地融入周围』吧。你回想一下我们是拿什么当理由向那间花店打听情报的。」 「我们说要调查布洛萨姆侯爵的功绩……」 「明明如此,却只问了一个人就立刻从现场消失的话,实在太不自然了吧。我们之后也有可能在这一带被当成话题。为了到时不被锁定我们在调查什么,一方面也为了让表面上的理由渗透到周围,应该同时找几个人探听一下消息,才是一般的做法。」 虽说她年纪轻轻,但这种条理分明的说话方式不愧是身为讲师的人,让梅莉达果然还是会想起师傅库法。一旦想起库法,就会忍不住习惯性地去服从指导。 梅莉达漫无目标地走向附近的饰品店,但她有些迷惘似的转过头。 「……我该问什么才好呢?」 「我哪知道。话先说在前头,我对布洛萨姆侯爵的事情可是丝毫不感兴趣喔。」 「…………」 年轻讲师十分冷淡。梅莉达用不安的步伐走近橱窗,使用了琥珀的大大小小装饰品迎接著访客。一位散发高雅氛围的大姊姊在柜台编织著手镯。 「欢迎光临!怎么了吗?」 「……呃,那个……」 梅莉达装出不知该选什么土产的样子,同时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 「…………萝赛蒂大人是一位很杰出的人物啊。」 梅莉达感受到大姊姊那一瞬间的笑容,才是这镇上最耀眼的存在。 「你也这么认为对吧!」 之后,两人又从四间店探听消息,总算离开街道的时候,梅莉达已经变得异常了解年幼时期的萝赛蒂。 ? ? ? 「花店告诉我们的『扭曲的房子』就是那个啊。」 梅莉达甚至不需要对照地图来确认拉克拉老师所说的话。总算到达的空洞尽头,有个只能说是诡异的现象正等候著两人到来。 就如同花店的女店长所说,有一间小木屋悄悄伫立在那里。「被巨人手掌压扁」的形容确实切中核心,那房子简直就像被惊人的重力给吞没一般,柱子嘎吱作响,墙壁被压扁,左半部向前倾斜,埋在地面中。 梅莉达顺从拉克拉老师的直觉,从闹区笔直地朝这个地方前进,但这个地方真的隐藏著什么线索吗?就如同事前获得的情报所说,周围连一个人也没有。 换言之就是也不用担心被人盘问,拉克拉老师钻过扭曲房子玄关的脚步十分光明正大。相反地,梅莉达则是有些战战兢兢她窥探著周围,穿过彷佛被高热融化的画框一般的入口。 小木屋里头的构造十分简单。几乎是一间套房,也看不到家具类的物品。或许是家具已经被搬走了,但就算是这样,也完全感受不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与其说是废墟,更让人莫名有一种虚张声势的印象。梅莉达的直觉没有出错,仔细地确认了柱子和墙壁的拉克拉老师,像是想通了似的告诉梅莉达: 「……果然没错,这个地方并不是神秘点。这间小木屋不是中途扭曲变形,而是打从一开始就以扭曲的状态建造。」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八成是为了让小木屋混在其他『天然物』当中,藉此避人耳目,不让人靠近吧。这里可以说是人工的神秘点……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理由只有一个。」 拉克拉老师接著开始确认地板。她毫不在乎身上的新制服会弄脏,一个一个地摸索著木纹。没多久她在房间中央附近喊了声「找到了」。 甚至没必要询问她找到什么。她操作地板后,有什么机关启动,才心想地板被切割出四角形,地板随即往上跳起。 彷佛鳄鱼下巴一般敞开的前方,是通往地下的秘密楼梯。拉克拉老师从指尖放射出血色玛那,凝视散发出诡异引力的黑暗底部。 「事情愈来愈可疑了啊。喂,安杰尔。」 「是……是……是的……!」 「接下来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状况。你片刻也不能离开我身边喔。」 梅莉达只能点头如捣蒜。扮演学妹的浅黑色少女坚定地点头回应,率先踏向楼梯。少女用血色玛那代替灯光,梅莉达也仿效她,在指尖点亮黄金色玛那。 梅莉达一度转头看向后方,但感觉周围还是没有人的气息。总觉得这种寂静反倒让心脏萎缩起来,梅莉达慌忙地追赶拉克拉老师。 楼梯愈来愈暗。 而且距离也相当漫长。究竟得潜入到哪里才行?每前进一步黑暗就更加浓密,逐渐增强密度,梅莉达必须更进一步增强辉煌火焰的气势。 「恐怕是针对入侵者的对策吧。」 对于忍不住陈述出不安的梅莉达,拉克拉老师面不改色地这么回答: 「如果只是普通的地下室,没必要盖得这么深。楼梯没有灯光也不合常理。明明如此,却建造成这个样子,是为了偶然发现这条道路的人吧。『总觉得前方好黑好可怕』、『要是潜入得这么深,可能会回不了地上』——对方试图给人这种印象,让人打消继续前进的念头啊。」 考虑到梅莉达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得不说那个企图充分地发挥了效果。拉克拉老师彷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一般,咧嘴一笑。 「反过来说,这也是『有人进来会很不妙』的证据,也就是不晓得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好啦,是什么东西会登场呢……——到了啊。」 倘若有重重阻碍且预测会有危险,情况愈是棘手,就愈会浮现出热血沸腾的表情这点,也跟库法如出一辙。 无论如何,就如同她所说,漫长黑暗的下坡总算到了尽头。梅莉达抓著拉克拉老师的一只手走下楼梯,前方可以看见的是通往内部的通道。被嵌在左右两边的铁笼给人的印象只有一个。 「地牢……?」 拉克拉没有肯定或否定梅莉达的低喃,她依然面无表情地高举手臂。从指尖迸出的玛那压力增强,将铁笼的对面染成鲜红的血色。 有张作业台在一瞬间映入梅莉达的视野。然后是小刀和注射器,以及类似镊子的种种器具。还有渗入混浊液体的纱布、绷带。 墙边有手铐,手铐系著人类的手。已经无法辨认原本样貌的发黑头部瘫软无力地下垂,甚至无法听见呼吸声。感情融洽地被人用手铐硬摆出万岁姿势的人类,有一个、两个、三个——不对,应该说只要这面墙还在延伸,就永无止尽——………… 「呀啊……!」 梅莉达不禁想往后退,但在倒退前察觉到一阵让她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只是单边,还有对面。梅莉达想起了在她背后也有铁笼连续不断地延伸下去。双脚站不稳的梅莉达忍不住抓著拉克拉的单手,平常冷淡的年轻讲师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她用感觉有些习惯的眼神环顾这凄惨的光景。 「这里是实验场啊。确实不能让镇上的人看到啊。」 「拉……拉克拉老师……那个,被系在墙上的人是……」 「从服装来看,应该是乡哥尔塔的居民吧。残酷的环境导致牺牲者不断 出现……大概是把这个当成主题,在收集『样本』吧。不过……不,等等。」 拉克拉老师目不转睛地凝视梅莉达只是稍微瞄到就心生畏缩的铁笼对面。梅莉达光是在旁守护她的侧脸,就已经耗尽心力。 「……果然没错,看来那些似乎不是单纯的尸体喔。」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听到回答之前,传来了啪哒的脚步声。 啪哒啪哒啪哒……从通道深处传来的脚步声并非只有一两人份。还有人类活著的事实却无法让梅莉达感到安心。对方真的是普通人吗?还是制造出这沾满鲜血的恶梦的异常者呢? 答案是两者皆非。 出现的人影有四五人份。但梅莉达一时之间无法判断是否可以称他们为人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上半身融化成黑色。或许也可以形容成是烧毁。无论如何,他们的轮廓十分模糊,根本无法判别脸部容貌。从体格来看,应该男女皆有。 呜呜……呜呜……可以听见低沉的呻吟声。那声音让人联想到暴风雨天的风,或是因憎恨而饥渴的野兽。声音的主人是谁虽然很明显,却丝毫无法感觉到其中有身为人类的理性。 「跟我想的一样吗?」拉克拉老师这么低喃。梅莉达还没有余力质问那句话真正的意思,她便轻轻推开学生,走上前去。 「你待在那里,安杰尔。你还没办法打赢那些家伙。」 「拉克拉老师……」 被卷进来的风咻一声地吹抚过梅莉达正想伸出的手。 不知不觉间,锐利的脚步声已经穿过通道。原本是藏在某处吧?只见拉克拉将双手伸入上衣背后,接著同时拔出。随后有玛那火焰传播在宛如针一般锐利的两把匕首上。生命本身的光辉深红地划破黑暗。 嘎啊!这声咆哮肯定是黑色人类发出的声音吧。一如野兽般的威吓方式,他们的身体能力也超脱常轨。他们一蹬地板,石头便「轰!」一声地在各自的脚边炸裂。往上挥的双手前方宛如黑色钩爪,他们很明显地在钩爪中带有彷佛要迸出的杀意。 金属声响瞬间响起、火花四散。梅莉达的双眼只能捕捉到两把匕首散发出的血色光辉,那也令人眼花缭乱。从瞬间纠缠交错的剪影来推测,拉克拉老师似乎是在被复数敌人包围的状态下挥舞著双手。 敌人的身影漆黑,混入在黑暗当中。拉克拉老师将武器往上挥向什么也看不见的空间,在上方与敌人的钩爪冲撞。在完美的时机让玛那爆炸。敌人被用力反弹回去,拉克拉老师随即用脚刀贯穿敌人的颜面。一只敌人被吹飞到遥远后方—— 竟然能在那种视野中战斗——梅莉达感到惊恐。拉克拉老师的黄金色眼眸在黑暗当中宛如猫咪一般闪耀著。 不过就如同她警告的一样,神秘的黑色敌人也并非泛泛之辈。此刻有一只敌人挨了一记从右肩直达躯干中心,冷酷无比的袈裟斩。但敌人却反过来利用甚至穿破到背后的刀刃。在拔出刀的前一刻捉住手腕,将穿著制服的少女摔向地板。那一摔似乎蕴含著大到夸张的力气,纤细的背后敲碎了石头。 「拉克拉老师!」 梅莉达忍不住挺身向前,一只敌人转头看向她。模拟著眼球形状的两道光芒,从彷佛在燃烧一般发黑的头部放射出杀意。梅莉达害怕得双腿发软。 「噫……!」 敌人朝这边缓慢地——正要迈出步伐时,刀尖毫无预警地贯穿敌人的胸部。宛如猫咪的少女把发黑敌人的肩膀当成踏脚处,开口宣告: 「你的对手是我。」 她使劲挥动从背后刺进去的匕首。在狭窄的金属从半途炸裂的同时,眼球的光芒也从敌人头部消失。拉克拉在敌人的身体趴倒在地之前,一蹬他的肩膀高高跳起。玛那火焰集中在剩余的右边武器上,敌人只能抬头仰望那光景。 随后有道漆黑雷击刺向身体被劈开一半的最后一只敌人。少女瞄准了敌人的头顶,用腕力与重力一鼓作气地牢牢钉住。被撞倒在地板上的黑色人类,之后就没有再重新站起来了。金属声响的余韵静静地吹过通道。 拉克拉将刀刃毁损的匕首从地板拔出,从容不迫地转过头。 「结束喽。」 在她开口前就飞奔而出的梅莉达,没有一丝迷惘地紧抱住她。梅莉达扑向比自己还娇小的少女,抱住她的头,用脸颊磨蹭蓬松的黑发。 「拉克拉老师……幸好你没事……!」 浅黑色少女看来比战斗时更加惊慌的样子。她无法逃离也无法推开梅莉达,全身僵硬。她愣愣地张开的嘴唇微微颤抖著。 「你……你真是个怪人……」 感觉有些害羞的声色,不晓得是否为错觉? 总之,梅莉达就这样抱著拉克拉老师的肩膀,俯视周围。这光景可说是惨状吧,趴倒在地板上的黑色人类尽管已经一动也不动,却连一滴血也没有从尸骸流出来……应该形容成没有生命力吗? 「拉克拉老师,这些人是人类……吗?」 「很难断言啊。这些家伙是『屑鬼(loup-garou)』。」 「屑鬼……?」 拉克拉老师总算解开梅莉达抱住她的手,然后将手伸向烧毁的尸骸。重新检视之后,光靠教科书无法估量的世界让梅莉达不得不感到战栗。 「我们的世界存在著好几种生命体,难以说是纯粹的人类或纯粹的蓝坎斯洛普。例如黎明戏兵团很执著的人造蓝坎斯洛普,或是……人类与蓝坎斯洛普的混血儿。」 她的视线稍微瞄向这边,但梅莉达并不晓得那眼神意味著什么。拉克拉老师继续说道: 「这些家伙跟那些人造物或混血儿又是一种在不同意义上的半吊子生命。被夜之因子侵蚀的人类,无法彻底变成蓝坎斯洛普的『失败作』。丧失身为人类的心灵,但也没有获得身为蓝坎斯洛普的自我,沦落成只是不断追求杀戮的怪物……这就是屑鬼。」 「怎么会……」 梅莉达不晓得该对此抱持怎样的感情才好,只能哑口无言。另一方面,拉克拉平淡地调查著地板上的黑色尸骸,没多久后似乎找到了什么。 「跟我想的一样……喂,安杰尔。你对这家伙有印象吗?」 看到拉克拉指示著尸骸,梅莉达困惑地「咦?」了一声。梅莉达根本没听说过屑鬼这种异端的存在,也是头一次踏进这种恐怖的地方。就算她问自己有没有印象,也不晓得能否回覆有内容的意见—— 这种掺杂著藉口的思考,在看到拉克拉老师脚边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举起来给梅莉达看的黑色人类的左手。那手上卷著好几条绳子。那个叫做幸运绳的装饰品色彩,激起了梅莉达昨天的记忆。 「这……这个人该不会是昨天被『处刑』的……?」 「对,是一到镇上就被人道毁灭的男人啊。我记得名字叫做……卡涅尔是吗?」 男人的恋人抽泣的声音在梅莉达耳边鲜明地复苏。仔细回想的话,被盖上床单疯狂挣扎的男性模样,跟用野兽般的杀意袭击过来的黑色人类,给人的印象感觉有些相似。 拉克拉老师似乎也是相同意见,她将戴著幸运绳的手放到男人胸膛上,重新环顾周围的铁笼。 「什么『怪病』啊。这座镇上流行的不是什么疾病,居民被利用在某种实验上……!这下子侯爵愈来愈可疑喽。」 「你说布洛萨姆侯爵吗?」 「你再回想起另一件事。遭到人道毁灭的卡涅尔被送去哪里了?」 啪哩——梅莉达的记忆领域迸出火花。在女性抽泣的背景中复苏的声音。 「教堂的安置堂……!」 「是侯爵管辖的喔。明明如此,那具尸骸却在『禁止进入』的这个地方,换句话说,这表示他把宣称患病而收集起来的『样本』搬到没人会看见的地方,用来做实验了吧。」 「……」 梅莉达只能倒抽一口气。她无意识地退后两三步。 「他可是萝赛蒂大人的父亲大人呀……」 无法成为任何反证的话语吐露出来时,忽然有一阵耳鸣袭向梅莉达。 『太温吞了!』 突然刺进脑海的那声音,让梅莉达忍不住按住头。她原本期待这次会是现实的声音,但并非如此。看到梅莉达突然蹙起眉头,拉克拉老师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的嘴唇张闭了几下,但梅莉达无法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周围的声音又再次远离,实验场的混浊空气也变稀薄。在宛如丝绵般压迫过来的寂静当中,男性的沙哑声重叠成好几层地回荡著。 那听起来像是截至目前为止最充满感情的声音。 『还不够……给我血!让我看鲜血!』 『杀掉……动手杀掉啊!』 即使其他人都听不见,但梅莉达已经无法认为那声音是幻听。否则就无法说明这种推动内心的冲动。得赶紧采取行动,不快点阻止的话—— 有人即将遭到杀害! 在思考到这点时,梅莉达已经转身离开。她从全身喷射出玛那火焰,冲向通往地上的楼梯。「等等,安杰尔!」这样的声音稍微抚过背后。 梅莉达用加倍的速度飞奔爬上楼梯,毫无警戒地跑到「扭曲的房子」的客厅。跟地牢无法相比的光量充满视野,但梅莉达无暇喘息,她一蹬地板。 不知为何,梅莉达直觉地知道自己该前往何方。 在梅莉达抵达的洞窟饭店前,已经有数不清的人群聚集起来。大家都远远地围住玄关口。梅莉达在偏低的位置奔驰,穿过大人之间。镇民不安的低喃声从四面八方拉扯著耳朵。 「跟教堂的孩子们一样……听说又有人遭到袭击。」 「似乎是昨天来访的学校的孩子喔。但被害者好像不只一人……」 「死掉啦!有人死了!」 梅莉达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著。她总算要穿过人墙时,突然伸过来满是皱纹的手,将梅莉达纤细的肩膀拉了回去。 「安杰尔小姐,你究竟上哪儿去了?」 「学……学院长!」 梅莉达已经是气喘吁吁的状态。表情有些严肃的布拉曼杰学院长不发一语,像是领悟到梅莉达的心情一般,微微点了好几次头,并推了推梅莉达的背后。从指尖传递过来的热度慰劳著激动到让人发疼的心脏。 「你要保持镇静……在这边。」 学院长带领梅莉达前往饭店的展示室。那里是收纳著乡哥尔塔历史资料的场所。那里果然也聚集著人群,饭店的工作人员阻挡著红蔷薇的女学生。众人都露出一脸苍白的表情。 不安的预兆正准备达到颠峰,但从展示室内侧响起的尖叫划破了梅莉达的紧张。是男性的声音。这次没有像在演戏般的色彩。 女学生注意到梅莉达与学院长,像在回避似的让出一条路。梅莉达能用不稳的脚步向前进,都是因为有学院长满是皱纹的手扶持著吧。 向前踏出的鞋底让红水啪哒一声地溅起。 躺在布满整片地板的大海中心的,是个红发美少女。抱起少女的父亲完全无法意识到周围的视线。滂沱的泪水掀起红色波纹。 「唔喔喔喔喔!太过分了,这太残忍啦——!为何会变成这样!」 「萝赛蒂大人……?」 梅莉达无法直视她的尸骸。镇上的保安官迪克惊愕地跪倒在地的身影,也映入视野的角落。但躺在更里面的天使的睡姿,振奋著梅莉达仅剩的理智。 「爱……爱丽!」 梅莉达挣脱学院长的手,奔向红色大海。用鞋子玷污了这尊贵液体的罪恶感,更紧紧揪住内心。梅莉达像滑倒似的跪在堂姊妹身旁,呼唤著她。 「爱丽!我的爱丽,你振作一点!」 「…………」 银发美少女无力地闭著眼睛,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梅莉达用手指抚摸著她的脸颊,可以感受到确切的温度。樱花色嘴唇流露出缓慢的气息音色。 但这件事实不过是从遇难船上找到的一抹阳光罢了。男人边颤抖边发出的声音,再次在梅莉达的内心唤起乌云和暴风雨。 「骗人……这是骗人的吧……照理说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怎么会…………」 迪克先生彷佛灵魂出窍一般跪倒在地。梅莉达至今仍无法接受他注视的事物,但身为未婚夫的他似乎正好相反,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紧盯著,甚至不被允许阖上眼皮一般。 被父亲抱起来的少女从脖子以下都没了力气。嘴唇没有动作,胸部没有起伏。浏海盖住她的眼角,看不出她最后的表情。 华丽的衣裳从侧腹周围变得一片鲜红,逼迫梅莉达不得不承认染红地板的红色大海真面目。一滴鲜血从少女瘫软无力地垂下的指尖滑落。 那滴血在海上漾起平静波纹的同时,迪克开口说道: 「萝赛蒂她……死了……——」 lesson:v~某具骸骨的遗言~ 没有现实感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布拉曼杰学院长缓缓地绕过血池。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抱紧堂姊妹的梅莉达下意识地面向学院长。 「学院长……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任何人知道详情。我们也是接到饭店的通知,急忙赶过来时已经是这副光景了……安杰尔小姐,话说你也没有参加研修对吧。你不是去找库法老师了吗?」 梅莉达什么也无法回答,只能低下头。彷佛责备的话语正勒住自己的喉咙一般,布拉曼杰学院长用苦涩的表情挤出声音。 「爱丽丝同学也注意到你不在,担心你而折返了吧。从萝赛蒂老师也一起不见踪影这点来看,肯定是陪同爱丽丝行动。我心想有『一代侯爵』跟著的话,应该不要紧……结果默认了她们的行动,这是我最大的疏忽。」 学院长小巧的眼眸中摇晃著承担不住的后悔,将视线望向前方。 在血海中心哭到泪水乾涸的父亲,一边发出哽咽,同时紧抓著尸骸不放。 「……萝赛蒂老师身上可以看到激烈抵抗过的痕迹。倘若能靠蛮力制伏她这般厉害的高手,凶手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是那个男人!他是军人对吧?」 迪克先生高声喊叫著所有女学生都没有说出口的可能性。总算站起身来的他,灌注到膝盖上的是强烈的憎恨吗?他的眼眸比鲜血更赤红地燃烧著。 「在饭店工作的各位!请帮忙号召聚集起来的镇民。凶手是穿著军服的黑发男人!是那家伙杀了萝赛蒂!叫大家尽快把他拖出来吧!」 「迪克先……」 布拉曼杰学院长以无力的声音试图阻止他,但结果那句话在成形之前就萎缩了。保安官的怒气让饭店的工作人员颤抖不已,如鸟兽散一般飞奔而出。梅莉达清楚地预料到他们传达的话语将会让恐慌在镇上居民间蔓延开来。 不过梅莉达和学院长都没有反证能阻止那阵激流。 「岳父,我们也来吊祭萝赛吧。至少让她的尸骸在我的一族身旁……」 迪克先生是打算用使命感来填补内心的空白吗?只见他潇洒地单膝跪在侯爵身旁。但布洛萨姆侯爵粗暴地甩开之前称呼为儿子的迪克的手。 「别碰她!别碰我女儿!」 「岳……岳父……?」 「萝赛蒂没有死!她的灵魂还在这里!」 他做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行动。他抱起女儿的尸骸,打算搬到某处去。四肢瘫软无力的身体想必相当沉重吧。他粗鲁地踏过血海,用充血的眼珠对女学生怒吼。 「快让开,动作不快点的话会来不及!我要趁灵魂还活著时尝试让她复活!」 「侯……侯爵大人,您这么粗鲁对待萝赛蒂大人的话……」 「学生懂什么?我可是贤者!就让我跨越生死的彼岸给你们看吧!」 如果他当真这么期望,应该前往医院才对吧。但从侯爵严肃骇人的背影来看,实在很难想像现在的他会求助于他人。披风与西装都沾满鲜血的贤者,究竟要前往何处呢?是那个充斥黑色恶梦的地下实验场吗—— 最后,侯爵的背影与红色血迹逐渐远离,在看不见那身影之后,尖锐的哀号重叠起来并回荡著。这也难怪,现在饭店前面肯定陷入超级恐慌吧。 梅莉达感觉像遭到雨淋,她垂下了头。拥有几十年份重量的手掌,搭在她彷佛枯萎的花一般的肩膀上。 「……梅莉达,总之请你帮忙把爱丽丝搬到房间。」 梅莉达无法立刻理解到那声音是在对自己说话。直到学生升上最高年级为止,学院长很少会亲昵地直呼名字。 梅莉达像在求助似的回望,学院之母善解人意的微笑映入她的眼帘。 「爱丽丝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她醒来之后,你要好好听她怎么说喔。到时应该就能清楚地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是谁袭击了她们。」 「……是的,学院长。」 梅莉达立刻理解到为何她现在突然开始用名字称呼自己。 现在的梅莉达没有母亲。也很少能见到父亲菲尔古斯。安杰尔家把她当成不存在的人。亲爱的库法行踪不明、尊敬的萝赛蒂死亡、唯一的理解者爱丽丝也让内心陷入沉睡。 梅莉达成了孤单一人。 ? ? ? 爱丽丝的房间在饭店二楼。梅莉达向工作人员借了钥匙,把堂姊妹搬进房间,让她就这样穿著制服躺在床上时,梅莉达总算注意到了。 自己第一次看见从这房间的窗户眺望的景色……梅莉达昨天满脑子都是不知上哪去的库法,根本没能好好关心爱丽丝。仔细回想的话,在巨大植物森林目送库法与萝赛蒂的背影离去后,不管跟同班同学在聊什么,自己好像都心不在焉。 自己明明最清楚爱丽丝非常怕寂寞。两人的关系也一度因此纠缠不清,梅莉达应该充分学到了教训才对,为什么还会忘记这回事?这样别说是当个受学妹仰慕的学姊了,别说是在月光女神选拔战中奋战到最后的候补生,根本是倒退成还没跟库法相遇前,与堂姊妹变得疏远那时的自己。 梅莉达对只是嘴上吹嘘升上二年级的自己感到羞耻。 仔细一想,在教堂发生事件后,爱丽丝就想开口说些什么。她曾说「希望你听我说些事」。 ——爱丽,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呢? 梅莉达打算在床边坐下,但她突然转头看向入口。 「不好意思,拉克拉老师。可以让我跟爱丽稍微独处一会儿吗?」 就连同班同学都顾虑到梅莉达的心情而离开,但学院最年轻的讲师彷佛影子一般伫立在那里。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换回学院的长袍装扮。 她会这么做是因为跟库法的约定还是交易吗?双手交扠环胸并背靠著墙的拉克拉老师,过了一会儿后听从了梅莉达的愿望。她缓缓离开墙壁,将手放到门把上。 「……无论如何,在落雷平息之前,我们都无法离开这座城镇。你可别再贸然行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喔。」 拉克拉老师这么叮嘱,然后离开房间。看到被关上的门,梅莉达思考起来。的确,如果自己没有溜出研修,爱丽丝也不会追赶在后,以结果来说或许不会发生刚才那场袭击。但与拉克拉老师拚死的调查揭露了蔓延在这镇上的恶梦,这也是事实。这跟什么也不知情地参加研修,丝毫不会发现在脚边有血流成河的情况,究竟哪边算比较好呢? 梅莉达正想思考时,突然感到恐惧。在已经有一个人过世的时候,根本无法相比。 结果梅莉达打消坐在床边的念头。她其实很想依偎堂姊妹的体温,一直握著她的手,直到蓝宝石眼眸睁开为止。但梅莉达认为那是自己在撒娇。拉克拉老师虽然那么说,但就这样袖手旁观真的好吗?梅莉达总觉得命运之线此刻也逐步地缠绕住四方。 梅莉达漫无目标地在房间里来回,那行动就彷佛帮浦一般推动思考回路。没办法等到爱丽丝醒来。如果无法挽回,至少可以回顾过往。梅莉达回顾与爱丽丝度过的动荡的这几天,试图找出银发天使想告知的神谕—— 『……感觉得到……可以感觉到喔……』 异端的起源已经连想都不用想,就是在学院听见的那个沙哑声。仔细一想,从那个瞬间开始,梅莉达升上二年级的新生活就明显地开始变得奇怪。库法说自己身体不适、缇契卡学妹遭到袭击、敬爱的老师被怀疑是凶手。 造成这一切契机的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要小心布洛萨姆侯爵,梅莉达小妹、爱丽丝小妹。』 『这下子侯爵愈来愈可疑喽。』 席克萨尔公的忠告成为火种,拉克拉老师的推理一口气注入燃料。背负著业火的真凶轮廓已经浮现在梅莉达的脑海里。仔细一想,一开始库法会被怀疑是凶手,不也是他搧风点火的吗? 既然如此,爱丽丝想传达的事情,也与布洛萨姆侯爵相关吗?不过自己不用说,爱丽丝也跟侯爵没什么太大的关连。甚至不确定有没有直接交谈过。 ——既然如此,可能正好相反?她并不是想说「布洛萨姆侯爵很可疑」,而是得到了什么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库法并不是凶手」吗? 尽管梅莉达这么认为,而再度试著回溯记忆,但仔细一想,在这座镇上几乎都没机会与那个俊美的家庭教师一起度过嘛。就连梅莉达也只有昨晚库法带自己去钟乳洞约会时的事情残留在印象中。 『老师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呢?』 就连自己本身提出的问题,也在耳边复苏过来。那时库法回答「因为任务曾来访过」。但梅莉达立刻识破那是谎言。这并非梅莉达的察觉力变敏锐,而是当时的库法对于撒谎这件事似乎抱有罪恶感。 那么,假设他当时的回答是幌子,他其实对这座城镇很熟悉吧。他的行动有没有哪里不对劲?梅莉达的脑海中也一直在意著某个东西。从进入这座城镇时开始——不对,那是在进入这座城镇后随即发生的事。 『小姐,你厌倦听课了吗?』 梅莉达清楚地记得库法将自己用力抱入怀里的手掌感触。然后,那正是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两人互相接触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所以梅莉达明白。当时的库法十分强硬!可以感受到他试图阻止梅莉达的明确意志。 为什么?那时梅莉达原本打算做什么?打算上哪去? 微弱的水声从记忆彼端招手——………… 『不……不行!别靠近那里!』 梅莉达彷佛被雷击中一般,猛然停下脚步。她反射性地环顾周围,发现靠在墙上的刀鞘。是爱丽丝爱用的圣骑士用长剑。 现在就连回自己房间的时间都觉得可惜——梅莉达替自己找藉口,拿起那剑柄。不可思议的是在梅莉达的指尖碰触的瞬间,有一股微弱的静电窜过。并不是遭到拒绝。反倒像是隐藏在剑里的思念一直焦急地等待著与堂姊妹的邂逅,而用麻痹感刺激梅莉达,让神经清醒。 梅莉达转头看向床铺,忍住想哭的情绪,将长剑的刀镡贴在额头上。 「爱丽,请帮助弱小的我……!」 持续沉睡的少女没有回答。刀镡代替少女响了「铃」一声回应。 这时,走廊突然吵闹起来。楼下发生了什么骚动。就在梅莉达这么心想时,听见某人匆促的脚步声,接著房门就突然被打开,也没有先敲门。 「——梅莉达学妹,快逃!」 「米……米特娜学生会长?」 头发凌乱地飞奔过来的,是刚升三年级的新学生会长,圣弗立戴斯威德自豪的米特娜?霍伊东尼学姊。姑且不论自己,她对库法似乎没有抱持太大的好感,梅莉达与她目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话说回来,她居然要自己快逃,看来情势很不平静。跟楼下的骚动有什么关连吗? 就在梅莉达无言以对时,米特娜会长彷佛连喘口气的时间都觉得可惜一般,一把抓住梅莉达的肩膀。梅莉达在近距离感受到十五岁少女的精神终于快崩溃的样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想问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呀!圣弗立戴斯威德陷入暴风雨中喽!」 「请……请冷静下来,学姊。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 「萝赛蒂大人被掳走了!」 彷佛被声音的硬块殴打一般,梅莉达眨了眨眼。会长继续发出吼叫声。 「这次换布洛萨姆侯爵遭到袭击!听说凶手让侯爵受伤,把萝赛蒂大人的尸骸——不,不对,是把『治疗中』的她带走了。苍蓝火焰目前也还留在现场燃烧著……就连学院长也没办法帮忙包庇你的家庭教师喽…………!」 米特娜会长彷佛快哭出来似的诉说著。这时梅莉达突然体认到库法直到这时,都还留有学院师生对他的信赖。就连在旁人眼里看来,只觉得对库法很不友善的米特娜会长也不例外。 一直不相信别人的究竟是谁呢?梅莉达感觉自己像是被甩了一巴掌。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后悔,也已经太慢了。楼下的骚动更激烈地从一直敞开的房门轰鸣过来。是怒吼。打头阵的是一个年轻男性……是血气方刚的镇上保安官迪克先生。 在直觉感受到他们的敌意无庸置疑地是针对自己的同时,梅莉达不禁脊背发凉,米特娜会长劝说著梅莉达。她是想尽量让梅莉达避开,还是气势猛烈过头呢?梅莉达逐渐被推回墙边。 「镇上的人们已经注意到你跟库法老师的关系了,虽然不晓得是谁,但有人说出去了!火冒三丈的人们闯进饭店,认为只要把你当成人质,应该就能把凶手引诱出来!学院长她们正拚命地说服镇民,但那些人一定很快就——啊啊!」 梅莉达用不著询问,便领悟到米特娜会长绝望般的哀号的意义。外面传来奔上楼梯的脚步声。虽然不晓得来者何人,但在米特娜会长的脑海中,似乎描绘出最糟糕的人物肖像。她用彷佛图画一般苍白的表情吶喊: 「快逃!」 梅莉达根本没有照做以外的选项。她产生一种通往走廊的出口就彷佛是地狱入口的错觉,转身走向窗户。 她打开窗户,一蹬窗框。才二楼的话,应该不至于重伤——她并非乐观地这么认为,她在途中喷射出玛那的辉煌火焰,从脚尖著地后采取护身倒法。最低限度的音色与冲击溜向了地面。 梅莉达没那个力气绕到饭店前面确认骚动的实际状况。她直接从后方往洞窟深处不断前进,尝试用这条路线逃离。身为当事者的自己不在的话,骚动便会平息下来吧。如果关系泄漏出去的只有自己,学院长绝对不会对爱丽丝和其他女学生遭到危害的状况视而不见吧。 「……对不起,拉克拉老师。」 既然无法回去饭店,已经没办法向她寻求协助了吧。 梅莉达将爱丽丝的长剑佩在腰间,把那股重量当作唯一的支柱,朝黑暗深处前进。亲爱的单翼(爱丽丝)不在身旁。绝对无双的学院长成了幻想。总是追逐著背影的家庭教师与向往的女性,都消失到梅莉达无法触及的地方。现在的梅莉达已经没有任何能够依靠的对象了。 那么要停下脚步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梅莉达已经升上了二年级,因为紧接在后的人注视著梅莉达的背影。为了有一天可以与心上人并肩,梅莉达不能当个只是一直被守护的人。就像库法至今给予自己数不清的救赎一般,这次换自己来拯救库法了。 梅莉达对于要前往的地方没有一丝迷惘。 ? ? ? 那个地方还是一样,给人一种彷佛自己变成小矮人的印象—— 孤单一人的梅莉达避人耳目造访的地方,是在乡哥尔塔的入口拓展开来的巨大植物森林。那时梅莉达混在红蔷薇集团中,但现在就彷佛与同伴走散的瓢虫一般。一点红跨越宛如地毯一般厚的树叶,在规模庞大到让人快昏过去的世界中前进著。 尽管一个人当然感到很不安,但换个角度来看的话,其实有一种不会被任何人盘问的安心感。即使沿著其他人听不见的水声前进也不奇怪,而且就连平凡无奇的陡峭岩壁,这次也能尽情地调查个清楚。 「果然还是可以听见……」 梅莉达将手掌贴在纯白的岩石表面上,传递到指尖的振动让梅莉达点了点头。这里是昨天刚来到城镇的梅莉达被神秘的沙哑声与水声引 领前往的地方。如果假设是正确的,事先网罗了这城镇情报的库法试图让学生远离这面岩壁,布洛萨姆侯爵则用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拒绝让人进入。 乍看之下,明明是空无一物的地方—— 倘若是拉克拉老师,或许能在岩石宛如波浪般的凹凸上找出什么线索。但就连探听消息也无法顺利完成的梅莉达,并不具备识破经过伪装的东西这种技能。从师傅库法的角度来看,是否判断要指导梅莉达这方面的技术还太早呢? 要说现在的梅莉达能办到的事情,顶多就这个了。 「『幻刀一闪』!」 梅莉达慢慢地将五指缠绕在佩在腰间的长剑握柄上。一般来说,如果打算使用别人的,而且是不同位阶的武器,连想都不用想,一定会产生异样感。这并非「灵魂寄宿在物品上」这种让人怀疑真假的话,而是玛那能力者的武器在使用习惯之后,为了有效率地传导使用者的玛那,会个别地适应使用者。如果打算用契合度糟糕的别人的武器,无法正常地发挥出玛那,让武器变得比钝刀还难用的可能性也不低。 明明如此,爱丽丝的长剑却以超乎完美的精准度回应梅莉达的意志。黄金色火焰(玛那)从梅莉达的指尖奔驰流出,编织在刀身里的白银色火焰跟著呼应。无止尽地互相共鸣的两种火焰,散发出宛如钻石般的光芒,俐落地劈开了世界。 「『风牙』!」 拔刀斩击。初速比梅莉达爱用的刀迟缓。伴随著沉重的抵抗从刀鞘被拔出来的长剑,在剑尖解放出来的瞬间,让累积起来的压力一口气炸裂。响起甚至有些骇人的砍断声,接著钻石闪光飞翔,化为巨大冲击波的闪光还无暇眨眼就冲撞上岩壁。反弹回来的强风摇晃著梅莉达的金发。 攻击技能的破坏力穿破到岩壁对面。 尘土飞扬起来,等尘土消散时,岩壁已经开了个洞。梅莉达的玛那压力挖出了隧道——梅莉达可不打算这么说,空洞打从一开始就位在前方。梅莉达只是劈开了堵住入口的盖子。 「什么神秘点嘛……明明就有机关和圈套不是吗?」 梅莉达一边嘀咕著对侯爵的怨言,一边将长剑收入刀鞘。 在岩壁对面延伸的洞窟,脚边可见一条细长河流。 梅莉达用更加谨慎且大胆的脚步踏进洞窟。虽说是离城镇较远的森林里,但刚才的轰隆巨响也有可能传入某人耳中。 更不用说洞窟内侧回荡著无法相比的巨大声音。 没办法像库法老师或拉克拉老师那样乾净俐落啊——梅莉达稍微反省起来。不过,这就是现在的自己能办到的最大努力。 洞窟漫长且深邃,延伸到黑暗深处—— 梅莉达一边握住长剑握柄以便能随时拔剑,并且在握柄上点亮火焰(玛那)当成照明,稳扎稳打地向前进。洞窟蜿蜒扭曲地延伸,从入口照射进来的光芒眨眼间便远离,然后消失。这次是心理上的圈套——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吧。虽然入口经过加工,但这个洞窟是天然形成的。宛如冰柱的岩石从天花板下垂,看来就像是钟乳洞。彷佛漏雨一般垂落的水滴,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在脚边溅起。感觉凉爽的河流声推动著入侵者。 梅莉达突然停下脚步。 她增强玛那照亮前方。到达略微宽敞的空间后,在前方发现了白色异物。并非生物的气息。尽管如此,梅莉达还是硬著头皮,在心跳加速的同时定睛凝视黑暗。 「……蜘蛛网?」 在天花板的钟乳石与地面之间,展示著好几种几何学图样。每张蜘蛛网的大小正好约一扇门吧。换言之,倘若是人类,就算不是娇小的梅莉达,这些大杰作也能捕捉住全身,不难想像其拘束力也有相当的水准。如果什么也不知情地踏入这里,要逃离应该得费不少力气吧。 ……是昆虫吗?可以看见好几张网上有猎物上钩。话虽如此,但情况有些奇怪。如果蜘蛛网的规模跟人类一般大,照理说猎物也必须是相符的大小。冷静的思考随后追赶上梅莉达的本能,心脏怦怦地加速起来。手脚的指尖急速冷却下来,但梅莉达无法不去确认。因为会站在前方庇护自己,让自己远离不想看见的世界的拉克拉老师,此刻并不在现场。 预测完全命中,有人类被囚禁在蜘蛛窝里。 梅莉达之所以能不发出哀号,并非因为有心理准备,而是因为把悲惨的想像拋在过去了。换言之,那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人骨」。尽管如此,还是让人相当震惊,但比看见彷佛灰烬一般的黑色人类要好多了。 他们身上变得破烂不堪的衣服,果然是乡哥尔塔的服装。数量不只一两个人,死亡之后应该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换言之,他们的「死亡」是耗费漫长岁月,在这个地方逐渐累积起来的。 梅莉达轻轻划了个十字,迈向更深处。一想到假如走错一步,自己也会有相同下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就不禁脊背发凉。孤军奋战就是这么回事。真的很庆幸自己是玛那能力者—— 走著走著,梅莉达在前方发现了人工的空间。 乍看之下是研究室。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是把书桌与书架搬进偏离通道的横洞里,但这肯定是个收获吧。很明显地有人把这里当据点。 「布洛萨姆侯爵……!」 塞在书架里的羊皮纸,还有散落在桌上的报告书,四处可以看见他的签名。内容则是……就连确认详情也让人忌惮,充满血腥的人体实验纪录。想要相信萝赛蒂亲人的心情,在此时完全崩溃。 「夜之因子的……抽出与移植……?」 从片段可以读出这些内容。换言之,就是从蓝坎斯洛普身上抽出诅咒起源的夜之因子,刻意让健康的人类遭受感染吗?移植的结果,或是其中一个过程,就是实验场的屑鬼……?不得不说这实在是脱离常轨的想法。 应该带几份报告书回去吗?虽然不晓得乡哥尔塔的镇民对梅莉达所说的话可以相信多少,但有没有证据应该大不相同吧。梅莉达这么心想,开始物色起桌上的东西时,忽然有令人在意的文字映入梅莉达的视野。 「席克萨尔」、「莎拉夏」。 那样的文字猛然映入眼帘,梅莉达找出含有那些文字的羊皮纸。有几张报告书用细绳捆在一起。似乎是按照某个主题汇整起来的东西。 梅莉达的视线彷佛被吸过去似的看向文章的开头。 「十一月第一周第七天 ……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事情。是昨天也有记录的那个旅人。 不顾危险地跨越荒野,坚持隐瞒身分的那个旅人,名叫塞尔裘?席克萨尔。他居然是上个月才刚继承家督,骑士公爵家的年轻当家。 一开始我以为弗兰德尔终于探出我的研究了。我做好觉悟,心想可能必须把公爵家的人埋葬在黑暗里,但他却提出了意料之外的提议。他表示他知道我的研究,可以提供援助,作为共享研究成果的代价……! 实在是出乎意料的侥幸。倘若有骑士公爵家这个后盾,我就不用害怕骑兵团的目光,能够尽情地投入研究。这样就消除了最大的担忧。 话虽如此,还是有很多疑问。说到骑士公爵席克萨尔家,就是在一年前的蓝坎斯洛普大侵略时,颠覆压倒性的劣势,成功守护了弗兰德尔境界,以『英雄』驰名的一族。当然,塞尔裘大人也是支援了那些前锋的其中一人。那样的他为何会想协助我这种非人道的——我有这样的自觉——研究呢? 不过问追究是我跟他的契约,但我在那个年轻当家的眼眸里感受到倘若有必要,即使要割舍他人也无所谓的觉悟。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尽可能地先调查出背后关系一事相当重要吧。 我决定把这 个当成持续的课题。」 「二月第二周第一天 关于『龙之课题』的后续消息。今天从那个小鬼口中又获得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情报。 他本人可能甚至没有泄漏情报的自觉。但他在不经意的对话过程中,称呼自己的妹妹是席克萨尔家的『神之子』!应该怎么看待这件事? 他妹妹莎拉夏小姐才刚满十三岁,去年刚进入玛那能力者的养成学校就读。即使是在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当中,她也很快地就崭露头角,无庸置疑地是在两年后的毕业淘汰赛中会君临顶点的人物吧。 ——但是,话虽如此,要说她是否拥有比历代龙骑士更突出的才能,我感到疑问。她的确是个神童无误,但跟兄长塞尔裘大人、堂姊库夏娜大人相比,感觉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异。 那么,所谓的『神之子』是指什么?并不是用来赞赏战斗力的称呼吗?」 「『神之子』……换言之就是救世主。假如塞尔裘大人所言是事实,表示席克萨尔家目前正濒临某种绝境吗?为了解决那问题,他想要我的研究?莎拉夏小姐会如何与此事相关? 仔细一想,从塞尔裘大人继承家督的三年前开始,彷佛与他换手一般,前任当家真龙大人与迪莉塔大人就很少公开露面了。最近根本没见到人影不是吗?他们两位究竟上哪去了? ……现在情报还太少了。无论如何,目前也没什么机会与塞尔裘大人见面吧。那个强韧的年轻人,今年春天终于加冕成弗兰德尔的王爵了!而且过没多久,我也必须在养成学校的研修期间致力于一大实验,这个课题目前也只能先闲置了吧。 当前能够推测的背景,如同下述。虽然表面上不清楚,但席克萨尔家正被逼入某种绝境。他们并未出动骑兵团来解决那问题,由此看来应该是不能公开的事情。只有我的研究是能掌握头绪的唯一线索。 将他话语的片断连接起来,解开谜题的关键是莎拉夏?席克萨尔与——————梅莉达?安杰尔。 在同年纪的公爵家千金中,为何是这两人呢?为何不是爱丽丝小姐,而是梅莉达小姐呢?年轻龙的眼眸注视的似乎是我这种凡人无法看见的遥远彼端。为了弥补这段差距,只能无止尽地探究,以及百亿次的摸索。」 ……报告书在这里结束。梅莉达叹了口长气并放下手,将成堆羊皮纸放回桌上。她有一瞬间思考著要不要带回去,但以厚度来说只会成为负担吧。 ——但这些几乎都是藉口,其实是梅莉达更害怕这份报告书的内容公诸于世。塞尔裘?席克萨尔的背叛被揭露一事当然不用说,但突然被提出来讲的自己与友人的名字,更让梅莉达震惊不已。 梅莉达再次被迫体认到自己不过是个渺小的孩子。脚边变得没有真实感,思考回路逐渐麻痹起来。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这时,梅莉达一直绷紧的神经察觉到异样感。她反射性地转过头看,然后确信在洞窟更深处,深邃黑暗的彼端有个正在蠢动的气息。 不出所料,像是用指甲刮东西似的刺耳沙哑声,在滑溜的岩壁上回响。 『感觉得到……有人闯入我的旧巢啊……』 甚至无法判别年龄,老奸巨猾的男性的说话方式……果然不是错觉。至今听见过好几次的那个幻听,首次伴随著质量直接向梅莉达搭话。 『现在的我双眼看不见……你愿意回答我吗?你是什么人……』 梅莉达离开布洛萨姆侯爵的研究室,往下走到有小河流过的小路。她握住爱丽丝的长剑振奋勇气,笔直地瞪著无法看透的黑暗彼端。 「我……我是圣骑士之女,梅莉达?安杰尔!我才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出原形吧!」 『梅莉达?安杰尔……?我曾听说过啊……』 黑暗的主人理所当然似的把梅莉达的提问当成耳边风,暂时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后,感觉有某人的影子在洞窟另一头大动作地摇晃身体。 『我想起来了!龙的年轻人曾提到那名字。说她是「第二个神之子」!』 「咦……?」 『有趣!我也正觉得那个年轻人傲慢的态度让我忍无可忍。假如他知道我把你大卸八块,想必会非常不甘心吧……!』 梅莉达产生一种黑暗膨胀起来的错觉,不禁往后退了两三步。 还无法看见身影。潜藏在洞窟对面的究竟是什么人?那家伙是梅莉达这种才刚升上二年级的见习骑士能抗衡的对手吗? 尽管说看不见——不,应该说正因为看不见吗?黑暗的主人敏锐地察觉到梅莉达的紧张,像在嘲笑似的晃动了沉闷的空气。 『你放心吧,「神之子」啊……我不会一口气杀了你。你会成为对我而言也有用的研究材料吧……首先就来挫挫那嚣张的反抗心吧!』 唔唔……唔唔……!这么呼应的是野兽的低吼声。 接著在小河溅起水花冲上前来的人影,让梅莉达反射性地畏缩起身体。上半身漆黑融化,或者该说像是烧毁了的人类。虽然没有武器,也不具备战士的知性,但梅莉达知道他们蕴含著猛兽般的杀意。 「屑鬼?」 『哦,你知道这些家伙吗……愈来愈不能让你活著回去了啊。』 出现的敌人有两只。而且显然十分顺从黑暗的主人。他们弯腰压低身体,盛大地溅起水花。速度超出常人的影子从左右两边逼近,梅莉达立刻拔出长剑。慢了一拍后,辉煌火焰(玛那)从全身迸出。 从刀身散发出来的钻石光辉,似乎让潜藏在洞窟深处的黑暗主人稍微退缩了。屑鬼的动作迟钝下来。就彷佛寄宿著爱丽丝的意志一般,梅莉达一边完美地模拟圣骑士的剑术,同时挥起长剑。 但就在长剑往下挥落后没多久,敌人的身影消失无踪。 风声在背后低吼,梅莉达在千钧一发之际挑起剑。强力的钩爪敲向刀身,梅莉达不禁向前倾斜。「呀啊……」她不小心发出窝囊的哀号,咬紧牙关稳住脚步,然后在转过身时挥剑横扫。 这时敌人已经连残像也不剩。梅莉达有一瞬间在视野角落捕捉到影子,勉强防御住瞄准侧腹的一击。但钩爪用非比寻常的腕力强硬地挥出,梅莉达被那股气势摔向墙壁。她甚至无法用双脚著地,以膝盖和手肘倒落地面。 「啊咕……!」 泥水啪哒地溅起,弄脏了梅莉达的脸颊。黑暗的主人发出嘲笑。 『咕哈哈!你还在依赖眼睛吗?就凭那种程度,根本远不及屑鬼啊……』 「咕……!」 就算想反驳,窜过四肢的剧痛也不容许梅莉达那么做。梅莉达抓住不小心弄掉的长剑,一鼓作气地让玛那迸出。刀身呼应玛那,与堂姊妹的共鸣创造出纯白光辉。 梅莉达趁屑鬼有一瞬间感到畏缩的破绽,转身离开。是想说他透过水花与声音察觉到情况吗?黑暗的主人像在滑行似的追赶梅莉达奔驰的距离。 『要逃走吗?要逃走吗!那也无妨……我也很擅长狩猎喔。你就尽量让我享受狩猎的乐趣吧……好啦,要上哪去!要上哪去?我随时会追上你喔……!』 刺耳的沙哑声在墙上回响,从四方将梅莉达逼入绝境。梅莉达拚命地挥动手脚,于是突然在地面上跌倒。随后使劲挥出的钩爪横扫过头顶。 梅莉达在跳起时高举长剑,像是要驱逐亡灵一般用光芒威吓。屑鬼没有穷追不舍。梅莉达并不晓得这是因为他们害怕这刀身的光辉,或他们只是顺从主人的意思在嬉闹而已。梅莉达继续向前奔驰。 『真不起劲啊……尽量发出哀号吧!哭泣吶喊!怎么样,很可 怕吧,「神之子」啊!我觉得很无聊啊。让我的耳朵听听天使临终前的惨叫吧!』 彷佛波浪一般追赶上来的黑影,从背后扫踢梅莉达的脚。梅莉达因气势过猛而吹飞到半空中,来不及采取护身倒法便跌落在地。她拚命掩饰嘎吱作响的骨头,从偏低的位置宛如弹簧一般跳向后方。两个敌影立刻追赶上来。 两只屑鬼高声一蹬地面。趴倒在地的梅莉达已经无法闪避。两副钩爪宛如对照镜一般往上挥起,就在钩爪准备从顶点解放的前一刻—— 屑鬼突然在空中静止了。钩爪没有更向前移动。甚至无法放下手臂。岂止如此,他们甚至无法顺利地让双脚著地,理应没有意志的怪物胡乱地挥动四肢。但他们愈是挣扎,拘束就变得更加牢固,愈陷愈深——因为那些从天花板布满周围的蜘蛛网。 梅莉达总算爬了起来,她一边掩饰急促的呼吸,一边拉紧长剑。 「看来你似乎……太过轻忽眼睛了!」 在拚命吐出逞强话语的同时,她来回挥动两闪。剑击横扫黑色人类的侧头部,消灭了他们眼球的光芒。被蜘蛛网缠住的屑鬼虽然瘫软地丧失活力,但这样真的打倒他们了吗?就凭模拟剑的威力,实在让人有些不安。 『哦,挺有一套的嘛……居然反过来利用我设下的陷阱……』 「这次轮到你喽。好啦,别再躲躲藏藏了!」 『别自以为是了,「神之子」啊……!倘若目睹到我的本性,你肯定会打从灵魂深处感到畏缩吧……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接著就让这家伙上场吧……!』 看来黑暗主人还藏有其他棋子。又有脚步声再次从洞窟深处靠近梅莉达身边。又是屑鬼吗?但总觉得从这次的脚步声可以感受到跟没有意志的怪物不同,与一般人无异的知性。 梅莉达将长剑的剑尖对准前方,等候现身的人影。彷佛钻石般的光芒推开黑暗,某人的身影靠近那分界线。 首先能看见的是飘浮在黑暗当中的苍蓝火焰。 「老师……?」 梅莉达的嘴唇无意识地这么低喃。但随后映入眼帘的光景让所有思考烟消云散。 首先是脚踏入光的分界线。紧实苗条的双脚。随风摇曳的衣裳。小蛮腰与诱人的上半身。尽管年长却惹人怜爱的美貌,以及——鲜艳的红发。 梅莉达的双脚颤抖地往后退。尽管如此,她仍停留在光芒的内侧。 「萝赛蒂大人……!」 「…………」 她没有回答。话说回来,真的是她本人吗?萝赛蒂应该失血过多而死亡了。在那种状态下还能活著才奇怪——如果是正常人的话。 啵——萝赛蒂的左眼闪烁著苍蓝光辉。火焰从左眼飘出。她一边淡淡地吐气,同时张开樱花色嘴唇。平时的她应当没有的犬齿尖锐地突出。 无庸置疑地是她的声音,与伴随冻气的风一起吹向梅莉达。 「要……血……」 「咦……?」 「我想要血……血……给我血……!」 梅莉达如雷轰顶地感应到天启。 在以前曾作过的恶梦中呻吟的声音,是谁的声音?这几天扭曲了梅莉达日常生活的,究竟是谁搞的鬼?事情发展至此,梅莉达总算明白了。 「是萝赛蒂大人?袭击缇契卡学妹,让教堂的孩子变成那样,还有让爱丽……让你的学生陷入沉睡,这些都是萝赛蒂大人搞的鬼吗!」 少女还是没有回答梅莉达的问题。代替她大笑的是黑暗的主人。 『咕哈哈哈!真是愉快!你们疑神疑鬼的模样实在太滑稽了!不过「神之子」啊,别责怪普利凯特的女儿。那家伙根本什么也不知情。』 「咦……?」 『也就是说连她本人都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啊……那家伙应该是当真对袭击者感到愤慨。应该很憎恨伤害了兄弟姊妹的人……却根本没发现凶手就是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本身啊!咕哈,哈哈哈!』 啵——火焰从萝赛蒂的指尖飘出。梅莉达无法想像那究竟是怎样的机关,只见那火焰散发著跟梅莉达的老师一模一样的苍蓝光辉。 呼——黑暗的主人让吐气混入混浊的空气中。 『看来我似乎太多嘴了点啊。迎战吧!「神之子」啊。现在的那家伙不是你认识的普利凯特的女儿,而是会吸活人鲜血的邪恶眷属喔!』 轰!萝赛蒂从全身喷出苍蓝火焰。从未体验过的猛烈压力让梅莉达颤抖起来。之所以会解放自己的辉煌火焰,都是凭藉本能的下意识。 ——那样的生存本能救了梅莉达一命。萝赛蒂的站姿摇晃了一下,然后消失——才这么心想,随后梅莉达的身体便弯曲成ㄑ字形。她晚了些才认知到有纤细的拳头殴进身躯,激烈的振动在散播到全身的同时扩散开来。 梅莉达的身体一边将冲击波分散成圆环状,同时往后方吹飞。她沿著洞窟飞了长长一段距离,被推回遥远的彼方,伴随高高的飞沫翻滚在地。 倘若没有将玛那以最大限度用在防御上,刚才那一击已经让四肢分散四处了吧——话虽如此,但这只是表示梅莉达勉强避开了致命伤而已。 「嘎……啊……!」 抵抗的力量从梅莉达的全身连根拔起地被吹飞了。梅莉达甚至无法抬起上半身,只能让四肢平躺在冰冷坚硬的岩石表面上。 这可不是能力值比较优越这种层次的事情。梅莉达到目前为止,曾目睹过几次师傅库法认真起来的本领。刚拜师没多久时,只能感觉到低吼风声的梅莉达,最近也总算变得能捕捉到残像的一角了。 尽管如此,但萝赛蒂刚才的快攻已经脱离常轨。岂止是超出常人,根本是放弃当人类了。那并非将技能钻研到顶点就能办到的领域。 「能力值……突破了极限……?」 突发奇想的幻想不禁从嘴里流露出来,但只能那么认为。否则究竟有谁明明是人类之身,却能够驱使超越极限的力量呢? 死亡的脚步声一边溅起黏人的水花,一边靠近。梅莉达甚至无法用肉眼看见她的行动。爱丽丝的长剑不晓得弄掉到哪去了。视野被封闭在黑暗当中,甚至没有靠自己站起来的力量,只能等待逐渐逼近的「死亡」—— 活下去——感觉有人对自己这么说。彷佛被人用锁炼拖拉一般,梅莉达的右手动了起来。她颤抖地用手撑著地面,用彷佛快昏过去的缓慢速度支撑起上半身。渺小的自己究竟是哪里还残留著这种力气呢? 梅莉达一边颤抖,一边抬起头来,只见红发与苍蓝火焰的色彩渗入在黑暗当中。 『干得漂亮,普利凯特的女儿。好啦,吸吧!这次一定要连生命都吸乾!把鲜血的香气献给双眼看不见的我吧。那家伙的弟子会成为第一个祭品!』 「…………」 萝赛蒂用果然还是没有意志的眼眸缓缓地伸出双手指尖。梅莉达的力气和体力,都还没恢复到能闪开她攻击的程度。萝赛蒂究竟打算用那宛如刀刃般伸长的爪子进行怎样的处刑呢?她打算划破梅莉达的喉咙?还是砍断脖子?抑或是将心脏挖出来呢——…… 就在这时,苍蓝光辉填满了梅莉达变模糊的视野。一股热度温暖了原本冻僵的身体。差点睡著的灵魂被拍打脸颊。低沉的声音悦耳地撼动稍微鲜明起来的听觉。梅莉达立刻领悟到为何这时有液体滑过脸颊。 「老……师……!」 梅莉达痴痴寻找的心爱青年的背影就站在那里。他介入梅莉达与萝赛蒂之间,抓住她的双手。他用更强劲的握力,压制住试图甩开拘束的非人钳子手。萝赛蒂面无表情的脸庞首次产生了变化。 「萝赛,快清醒过来! 」 「……呜……!」 「别被本能给迷惑!你不是黑暗的居民。以人类身分生活的记忆,应该成了你的枷锁。快想起来!想起那些深爱著现在的你的人!」 「……哥……哥…………!」 萝赛蒂彷佛头痛欲裂似的摇了摇头,然后用力甩开了库法的手。她顺势猛烈地一蹬地面,眨眼间便逃入洞窟深处。 库法无法追赶上去,只能无力地放下手。他仍然绷紧神经。 『现身了吗,冰王……!你竟敢在最重要的场面搞砸一切啊。』 黑暗的主人还停留在那里。他缠绕著伴随质量的黑暗,缓缓地朝洞窟深处后退。刺耳的沙哑声直到消失前都嘲笑著库法。 『不过,没用的……她抵抗不了七年份的饥渴。明天将是盛大的典礼……!你就尽管用那骇人的姿态从阴影处观看那女人变成我部下的光景吧……——』 令人不快的气息愈来愈薄弱,逐渐被吸入黑暗当中,没多久后完全消失了。那一瞬间甚至有种视野变明朗的感觉。小河的音色凉爽地回荡著。梅莉达一边吸入潮湿的空气,同时再次抬起头来。紧紧绑住四肢的压力,现在也消失到黑暗彼方。 「库法老师……?」 她这么静静呼唤的瞬间,军服背影微微颤抖了一下。银色磷光倾泻在随风摇曳的衣襬上。那银光也落到梅莉达的指尖,吹起冰冷的气息。 那人有著一头纯白的长发。尽管如此,那强壮的背影仍然让梅莉达立刻看出他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与此同时,他拚命地试图压抑住肉体内侧彷佛要爆发出来的能量,也震撼了梅莉达身为玛那能力者的感觉。跟刚才那个脱离常轨的萝赛蒂同等——不,比那更强大的压力此刻也彷佛会让空间产生龟裂。 「你那副模样是……?」 梅莉达一伸出手,衣襬便从指尖迅速地逃离。 库法一句话也没说,岂止如此,他甚至也不看梅莉达的脸,就打算一走了之。梅莉达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在库法的军服融入洞窟深处前,梅莉达的左手反射性地抬起。折磨著内心的思念,将电流散布到全身的神经。 「等一下,老师!」 梅莉达一跳起来,立刻飞奔而出。梅莉达有一种预感,要是在这里迷失他的身影,自己将会再也见不到库法。即使身体腐朽也无所谓,只要灵魂能陪伴在那个人身旁就好。在胸口点亮的火焰,眨眼间便让手脚燃烧起来。 水花在脚边高声溅起。究竟奔驰了多久呢—— 她在途中发现了闪亮发光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不小心弄掉的爱丽丝的长剑。梅莉达捡起长剑并拍掉水珠,她找出刀鞘,将剑收起。 于是乎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已经没剩多少能灌注的玛那,刀身却自行闪耀起来。残留在钢铁内侧的思念——白银的玛那宛如灯塔一般照亮方向。 只见洞窟的墙壁上开了个浅浅的横洞,倘若没有灯光指示,八成会浑然不觉地通过吧。梅莉达高举长剑,路标的光芒降落在隧道入口,连深处都宛如波浪一般浮现出来。在照亮隧道尽头时,火焰终于燃烧殆尽了。 堂姊妹的剑替自己开拓了道路。朝那里迈出步伐则是靠梅莉达本身的勇气。 她将长剑挂在腰部,慎重地朝高低差踏出第一步。 瞬间,一股惊人的压力刺向肌肤。消除气息的方式以及相反的散发出压迫感的方式,都是梅莉达平常目睹到的,一流家庭教师的做法。在小路尽头有一瞬间能看见的白发光芒代表著什么,已经无庸置疑了。 「……老师?」 「别过来。」 僵硬的声音钉住了梅莉达的双脚。她咽了一下口水,消除脚步声又踏出一步。 「别过来!」 梅莉达吓了一跳,缩起身体。 从深渊吹过来的敌意之风,就彷佛要撕裂身体一般。梅莉达纤细的肢体尽管不停颤抖著,仍诚恳地询问他的善意。 「过……过去会怎么样?」 随后,野兽的咆哮吹飞了梅莉达。 强风毫无预兆地袭来,她还无暇眨眼,就仰躺著被推倒在地。用青年体重按倒梅莉达,以锋芒令梅莉达身陷生死关头的,无庸置疑地是她的心上人。顶在左胸的指尖缠绕著比小刀更硬质的杀意,视线冰冷且尖锐。 「老……老师……?」 人拥有各种面貌。即使是这一年来一直追逐青年面貌的梅莉达,也是头一次被这种眼神注视。心灵外壳彷佛被暴露在暴风雪中一般冻结住,但在中心燃烧起来的对他的思念,将忧虑吹散。 梅莉达紧咬嘴唇,毫不抵抗地仰望著库法。库法究竟下了怎样的决心呢?只见他将空著的手贴向学生的额头。 咒力攀爬在纤细的指尖上,现实的冻气逼近梅莉达的肌肤。恐惧本能地涌现出来。库法的手掌牢牢地一把抓住学生的头,不让她逃走。 「老……老师,你要做什么……!」 「小姐,我接下来要冻结你的记忆,让记忆休眠。」 只有语调一如往常,稍微露出獠牙的嘴角编织出判决。长长垂落的浏海底下可以看见他的眼眸。苍蓝火焰宛如目送死者的鬼火一般飘逸著。 「虽然做法会有些粗暴,但凭我的咒力应该能办到。我要将你记忆中的我的存在全部冻结起来,封印到内心深处。」 「咦……?」 「既然这模样被你看见了,就不能让你白白回去——请小姐放心,不会有任何痛楚或后遗症。只是回到跟我相遇的那一天,从『初次见面』重新来过而已。」 也就是说,从那天开始累积起来话语和感情,还有互相接触的肌肤体温,都会消失到再也无法捞起的悬崖彼端——梅莉达的双手会弹起来并非思考的结果。而是少女心比电流更强、更快地敲响警钟。 「我……我不要那样!」 「请小姐放心。即使小姐忘记了一切,我也不会辞掉家庭教师。倘若我要继续当小姐的家庭教师,这是无法避免的过程。」 灌注了十四岁少女微弱力量的手指,就连他一只手也移动不了半分。 要让库法改变心意,需要话语的魔力。梅莉达用双手抓住青年宛如钢铁般的手臂,她的舌头与嘴唇迸出真心话。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注重体面。 「老师觉得害怕吗?」 库法抽动了一下,颤抖传递到他碰触额头的指尖。尽管拿镰刀顶住猎物的要害,青年却紧闭著嘴唇。出乎意料的是,他回以坦率的肯定。 「……从没有人可以接受我这副模样。从以前开始,无论待在哪里,我跟母亲都会被当成骯脏的怪物。在没有任何人关怀的情况下丧命,纵然死亡也会被冒渎。」 啊,我懂了——库法这么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皱起眉头的那张美貌,从比他年幼的梅莉达来看,感觉也像快哭出来似的。 「我害怕被你——被小姐用那种眼神看待。倘若被你高贵的眼眸用锋利光芒注视,我的灵魂可能会四分五裂也说不定。请原谅我,小姐。这并非我的任务,也不是使命——只是我的私心。」 老师变得很感伤啊——梅莉达立刻这么明白了。 梅莉达并没有忘记在无重力的钟乳洞约会时的印象。那时的库法就像个小孩一样兴奋。然后现在则像迷路的孩子一般内心受到折磨。共通点是他的记忆——库法果然从以前就很清楚这城镇的事情。 梅莉达停止用力握住他的手。她将松开的手指笔直地伸长。不知能否勉强触及盖住自己身体的精悍脸颊。 但即使只有一丁点,也碰触到脸颊的指尖,点亮梅莉达的种种思念。 「老师,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怀疑老师,唯有我仍然会站在你这一边。」 「……唔!」 「所以老师也请相信我,相信我是信任你的。」 这是库法以前打开梅莉达心房的话语。那声音拯救了在壳中差点被压扁的少女,时光流逝,那声音又回归到他身上——这不就是记忆的力量吗? 「如果老师今后也愿意一直当我的家庭教师,请不要将你的教导变成谎言。」 梅莉达从指尖传递恳切的愿望,从眼神传达严肃的少女心。感觉库法冰一般的意志从他的手掌变薄弱了。梅莉达已经不打算勉强拉开他的手。 「……真伤脑筋。」 库法吐出罕见的泄气话,如同话语一般露出微笑。手掌从额头滑落,梳理金色发丝。那指尖蕴含的并非冻结的诅咒,而是雪融的慈悲。 但要说库法是否就此移开身体,却并非如此,他一口气将体重都覆盖在梅莉达身上。如果只是被抱著头抚摸脸颊,还可以用一句感觉很舒服来了事,但库法竟然啄著少女的脖子,向少女撒娇。 「呀啊……老……老师……」 梅莉达只能任四肢垂落,苦闷地扭动身体,但比去年稍微成长的少女心主张「现在是好机会喔!」坚强地鼓舞著她。恐怖的冬天已经离开,眼看著心脏强烈地加速起来。重叠的肌肤无止尽地将体温传递给对方,让呼吸发烫。 梅莉达彷佛机不可失似的,紧紧抱住库法位于肩膀的头。这是平常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相对位置。用指尖梳理的长发散发著宛如淡雪般的白色磷光。 「无……无论是平常的黑发,还是现在这种白发,我都很喜欢……!」 「……小姐。」 「獠……獠牙也很狂野,我觉得很棒。还……还有那清澈透明的肌肤也是——」 激烈的爱慕之情积极地推动著梅莉达。梅莉达下定决心吻向库法近在眼前的脸颊,「啾」一声地吸吮。梅莉达不禁吻上瘾,甜蜜的声响接著又响起两次、三次。 将脸移开的梅莉达,已经满脸通红到彷佛要融化一般。 「让人向往到忍不住想亲……亲亲……亲吻下去……啊呜……!」 「……哎呀哎呀,真是位不检点的小姐。这可不是公爵家千金该有的举止。」 库法丝毫不提自己的行为,因此梅莉达不禁忘了这甜美的气氛。 「一……一开始是老师先抱住我的不是吗~~!」 「我没关系——因为我是在粗野的夜界出生长大的嘛。」 梅莉达惊讶地愣住了。因为心上人说笑的声音蕴含著些微的哀愁。 青年回应了聪慧少女的眼神。他彷佛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 说出恐怕会将两人的羁绊导向新舞台的话语。 「我是你的天敌。是人类与蓝坎斯洛普的混血儿。骑士公爵家的小姐。」 lesson:vi~悠久的婚礼~ ——七年前的乡哥尔塔。那一天,地底城镇被业火给包围。 名为死亡与杀戮的黑暗盘旋在那里。建筑物倒塌,洞窟的墙壁崩落,从上空倾泻而下的大岩石将闹区断成两半。被压在底下的某些东西流出了红色液体。四处飞溅的血迹也相当引人注目。 又喷出了一片鲜血。在这出惨剧当中,说到在动著的人,只有上半身融化成黑色的诡异人类而已。他们伴随著野兽般的低吼声挥落钩爪,宛如喷泉般的水花从滚落在路边的尸体身上飞舞溅起。丑陋的野兽一边用赤红替漆黑染色,同时张口咬住尸体。难以想像是这世间会有的欢欣尖叫贯穿天际。 没多久,黑色人类猛然抬起头来。他们感应到了什么。他们扔下尸体,顺著嗅觉翻滚起来。他们挥起钩爪,一边嘶吼一边发动突击时—— 粗壮的某个东西发出低沉的声响,贯穿了他们的躯体。是宛如树枝一般有关节隆起的长「脚」。被吊在半空中的黑色人类,就那样被拉到袭击者身边。即使身体中心开了个大洞,仍然不停挣扎著。假如寄宿在那头部的萤火是眼球,黑色人类在最后的瞬间,应该目睹到了在黑暗中长满整排的怪物獠牙吧。 噗咻——黑色水花飞舞起来。把肉与骨头一起咬碎的骇人声响。黑色人类的四肢彷佛被卷入黑暗中似的逐渐缩小,没多久只剩下一双鞋子掉落在原地。 彷佛想说满足了一般,缠绕著黑暗本身的巨大影子蠢动起来。 『还不赖……把这个当成我的主食或许也不错啊……』 男性的沙哑声响起,还有一个人类蜷缩蹲在一旁,是一身正常外表与高级的西装打扮。从双眼滂沱流下的泪水,述说著他还保有常识的理性。他甩乱杏仁色的头发,用不成声的声音吶喊。 「啊啊……!孩子们!孩子们!怎么会这样……!」 那里是教堂的前院。墙壁和栅栏都已崩塌,火舌烧遍植物和花朵。滚落在四处的粗糙瓦砾旁,倒著小小的人类。是最大年约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女。他们穿著同款的衬衫或连身裙,所有人衣服都感情融洽地染上血色。没有呼唤兄弟姊妹的声音,注视义父的眼眸也黯淡无光。 被称为贤者的布洛萨姆,拚命将其中一个断气的孩子抱入怀里。 「所以我才阻止了你啊!以理论来说的确是那样没错,但这种可怕的实验不可能成功的!居然……居然把『夜之瘴气』散播到镇上!」 『闭嘴,布洛萨姆……你看不到从灰烬中捞起来的一丁点成果吗?』 黑暗主人伸出关节突起的脚,从布洛萨姆手中抢走尸骸。义父急忙伸出的指尖在碰触到前扑空。从怪物的脚猛然被扔出来的某样东西,在远方某处溅起鲜血。 黑暗主人将放开了孩子的脚绕到布洛萨姆背后,把他用力拉向自己的嘴边。 『控制夜之因子的行动确实是失败了,但你想想它的来源吧……!你的『挚爱』放出瘴气,脱离了险境……她能够继续活下去啊,没错吧……!』 「这……的确是这样,呃……」 『别担心,布洛萨姆,今后屑鬼会频繁出没在这片土地上吧……但这只代表我们可以获得定期的「材料」……我们的研究将会迈向更高的境界……!今天是祝福之日!』 布洛萨姆猛然地转过头看,发现了至今仍徘徊在镇上的黑色人类剪影。他听见勉强幸存下来的生者绝望的哀号。 「你是说这种恶梦!今后也会持续下去吗……?」 『就当成是流行病吧,欺骗世界吧!你很习惯这种事了吧……』 「……」 『没有人会怀疑贤者所说的话。只要你说是「疾病」,渗入这片土地的夜之瘴气就会变成疾病的起因。若不是玛那能力者,根本无法烧尽。凡夫俗子甚至不可能注意到!你已经无法回头了,布洛萨姆啊……!』 男人的脚不停颤抖著。引发的惨剧与镇民丧失的性命,他渺小的背部实在背负不起这一切的重压。他手脚嘎吱作响,灵魂产生龟裂。就在心乱如麻的精神终于要被撕裂的前一刻——传来瓦砾崩落的声响。 在教堂的前院,有一具尸骸爬了起来,那是个是有一头黑发的男孩子。他的衣服也不例外地染成红色,从头部流出鲜血。确实确认过男孩生死的布洛萨姆,理性终于在这时崩溃了。 「尸……尸体动了?噫……怪怪……怪物!噫……嘎啊啊啊!」 他钻过黑暗主人的脚,一溜烟地逃离现场。火焰与黑烟窜起的城镇上,现在也有大量屑鬼在徘徊,但他大概认为总比面对货真价实的亡灵好吧。 在布洛萨姆的哀号远离并消失后,从容地留在现场的黑暗主人,冷静地识破了亡灵的真面目。黑发男孩随后「咳!」一声地吐出鲜血。换言之,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脑部仍有血液循环——他还活著。 『人类与蓝坎斯洛普的混血儿吗……!我都没发现,很自然地混进来了啊。』 黑暗主人让巨大影子蠢动,从特等席观察黑色少年。就如同他推测的一样,身为蓝坎斯洛普的强韧生命力让少年从生死境界复苏。只见少年用蹒跚的脚步试图朝某处前进。黑暗主人的眼珠散发看来深感兴趣的光芒。 『你要上哪儿去?你要上哪儿去……!让我看看吧……』 「……」 黑色少年用彷佛随时会倒下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发出沉重的脚步声,然后他身体向前弯,跪在地面上。少年靠近到总算能触及的地方,躺著一名可爱的红发少女。 少女果然也大量失血,身负重伤。但黑暗主人「哦」了一声,露出有些佩服的模样。 『剩那个丫头还活著啊……但她很快就会死了!你要怎么做?好啦,你要怎么做!』 「…………对不起,萝赛。」 黑色少年并没有与黑暗主人对话。他缓缓覆盖住红发少女,然后朝少女宛如白色花丝般的脖子——张口咬了下去。他用锐利伸长的犬齿咬下,让彷佛红宝石般的血珠浮起。少女的四肢抽动了一下。手脚的指尖开始痉挛。 随后,少年的头发从发根染成纯白,黑暗主人发出惊叹的声音。 『你是吸血鬼吗!原来如此,你打算吸那丫头的血,把她变成自己的眷属啊……的确,有那种生命力的话,就连彼岸也能跨越吧。但这样好吗……?』 「……!」 『这么一来,那丫头就会受到永无止尽的吸血冲动折磨……沦落成吃人的怪物!她今后究竟能在哪生存……?这世界哪里有能够接纳你们兄妹的场所……?』 「无论是哪里都无所谓。」 少年首次回应,他放开少女的脖子并站起身。染红嘴唇的朱色有一滴掉落。 「我已经受够死别了。活下去,萝赛……!」 枪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鲜血从黑暗主人的背后溅起,彷佛要撕裂鼓膜般的尖叫响彻周围。从教堂崩塌的墙壁跑进来的,是三名人类。暗色的军服孕育出黑烟并舞动著。 「杀掉!」 站在中心,拿著长大左轮手枪的男人这么命令。左右两人像消失般地动起,各自拔出长剑与锤矛。猛烈的风交叉似的横扫,黑暗主人的巨体喷洒出十字鲜血。他随即从两侧发动还击,惊人的强风在前院卷起漩涡,甚至吹散瓦砾。 『咕!唔……唔喔喔喔喔喔!』 随后,死神的镰刀以黑暗主人为中心乱舞。正确来说,是关节突起的长脚冒出好几只,疯狂地横扫周围。第一个人立刻被砍断脖子。第二个人在挡住正面的一击时,从背后被刺成肉串。生命伴随鲜血凋零。 然后第三个人,拿著左轮手枪的男性立刻往旁边一蹬地面。镰刀尖端 深深挖起男人的腰部。「嘎呜!」他一边吐著血,一边在地上翻滚,连护身倒法也无法摆出。 还无暇喘口气,黑暗主人的巨体便敏捷地动了起来。他一边穿破地面,一边飞奔到男人上方,然后将往上挥起的两只脚毫不留情地砸下。男人扭动身体,在地面上拚命挣扎。被血弄湿的尖端接连地在他的手、脚、肩膀上挖洞。 黑暗主人总算停止刺击,俯视人头即将落地的猎物。他不怀好意地扬起的嘴角流出强力的酸性唾液,让地面蒸发。 军服已经坑坑洞洞的男人,用令人钦佩的意志力将左轮手枪保持在右手上。他将不小心含入嘴里的香菸「嘎」一声地连同鲜血与菸灰吐出来。 「这……这下头大了……居然是『圣经』级吗……!」 『没错,我可是统治这片大地者之一……可不是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能打赢的对手喔。』 黑暗主人大幅度地把头往后移,同时将一只脚高高挥向天顶。 『但我要称赞你们,可恨的玛那能力者。亏你们能以人类之身对我造成伤害……!很好,下次的研究材料定案了……就是玛那!我就连天敌的能力也纳入手中给你们看吧……感到光荣吧,你会成为第一个祭品……!』 男人的嘴角也不禁痛苦地扭曲起来。黑暗主人的眼睛嗜虐地闪烁—— 随后,他的右眼球炸裂散落。挥下的前脚穿破别处,巨体大幅晃动,失去了平衡。彷佛剧痛从头部窜到四肢末端一般,黑暗主人发出要撕裂身体般的尖叫。酸性唾液四处飞散。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抓住那痛苦挣扎的头部不放的,是头发变白的少年。他挥起长出锐利爪子的左手,不顾死活地使劲殴打。不顾一切地殴出的第三击把左眼球也击溃,黑暗主人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号。 『看不见!看不见啊!上哪去了!我的光芒!』 「……!」 紧抓住宛如大浪一般狂暴的背后不放,就让少年已经分身乏术。 随后响起宏亮的枪声。被钉在地面的男人用拚死的觉悟抬起右手,接连地扣下扳机。灌注了他所有玛那的枪弹,从零距离让巨体的腹部炸裂。绝不能轻视的大量鲜血与肉片无止尽地散落。 『咕嘎啊啊!我看不见啊!快住手!快住手————!』 男人抖落子弹射完的弹筒,追加一发重新装填。 喀锵——他嵌入弹筒后,将射出凶狠威力的枪口再次朝向天空。 「永别了,怪物。」 狮子的咆哮轰隆作响,巨体的背后被射穿了。可怕的是最后射出的那发子弹,一边散落玛那火焰,一边甚至飞到覆盖城镇的天空,在那里化为细小的星星。 肚子被开了个大洞的黑暗主人,一边让男人看见对面的景色,巨体同时精疲力竭地倒落。他将头部朝向天顶,微弱的痉挛在眨眼间变激烈—— 接著就「啪!」地一声炸裂散落了。化为成千上万的黑暗颗粒,彷佛海水退潮一般从教堂撤离。让人毛骨悚然的那个黑色蠢动,没多久被吸入城镇的地面,消失无踪。 军服男人将一直高举起来的左轮手枪连同右手放了下来。他强壮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他从嘴里吐出鲜血,松开白衬衫上的领带。 之后他用僵硬的动作勉强抬起上半身。但他打算在膝盖上使力站起来时,「咕!」一声地蹙起柳眉。轮廓深邃的面貌浮现痛苦的汗水。 「好痛……这下可能得从现场退休啊……」 以深深被挖开的腰为首,军服坑坑洞洞,能够幸存实在是奇迹。 从神的手掌中被遗漏的两个生命,悲惨地躺在前院。男人暂时眺望穿著相同军服的同伴尸骸,然后他注意到在视野中匍匐前进的小小身影。 「……你打算做什么啊,少年?」 是白发随风摇曳的半吸血鬼少年。从怪物背后被甩落的他似乎也勉强保住了一命。他鞭策遍体鳞伤的身体前进的前方,有一名让红发散落在地面的少女。 少年再次覆盖住少女的身体,将手掌放在妹妹的额头上。 「虽然有些粗暴,但并非办不到……我要让萝赛蒂的记忆沉睡……!封印她回忆中所有关于我的痕迹……!」 「你说什么?」 「只要忘记吸血鬼的存在,萝赛应该也会忘掉身为眷属的自觉。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因为渴望鲜血而感到痛苦……能够当个普通的人类。不会遭到歧视,也不会被欺凌,不会孤单一人……能够在明亮的世界活下去。」 军服男人试图站起身,但果然还是办不到。少年的视线转向他那边。苍蓝冻气缠在少年指尖上,像在抚摸妹妹额头似的移动。 「所以我有事拜托你。至少放过萝赛蒂好吗……?你是『灯火之都(弗兰德尔)』的军人吧。原本应该必须捉住我们兄妹才行吗?」 「……真没办法啊。但我放过她又能怎么办?没人能保证那丫头不会因为什么契机找回身为眷属的自觉,而袭击人类喔。」 「我来监视她。相对地,我会成为你的部下,向弗兰德尔尽忠!」 军服男像在寻找话语似的沉默下来。他捏起不存在的香菸,吐出思考的菸雾。 「要同意你这种行为,就绝对不能让她解开记忆的封印。就算那孩子可以留在光芒之中,但她再也不会想起消失在黑暗里头的你。」 「无所谓。」 「她不会感谢你,也不会想起你。你只能孤单一人冻僵著身体注视那孩子在安全的地方无忧无虑地笑著。这样也无所谓吗?」 「我有所觉悟了。」 「……你为何能做到这种地步?」 男人的眉毛疑惑地扭曲起来。少年浮现出符合他年纪的笑容,流下眼泪。 「因为我希望她能幸福。」 这时,红发少女的指尖微微地动了。 虽然被吸入地面的血液收不回来,但伤口已经愈合了。作为吸血鬼眷属获得的强韧生命力,让她转眼间从死亡的境界复苏。单薄的胸口缓缓地起伏,手脚恢复血色,樱色嘴唇「呼」地吐出温热的气息。 「哥……哥……」 是在作什么梦吗?仍然闭著的眼皮颤抖起来,右手无助地举起。少年用空著的手握住她的手掌。 「没事的,萝赛。我会一直看著你。」 抚摸额头的指尖,看起来也像在安抚进入梦乡的孩子。 「所以你放心地睡吧。」 ? ? ? 「——原本那样应该就完全封印住萝赛蒂小姐的记忆才对。从我被骑兵团收留后的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旁关注她的动向,但丝毫没感觉到她会以眷属身分觉醒的预兆……我一直很放心。」 讲完简单的往事后,白发随风摇曳的库法窥探著身体前方。 正确来说,是窥探双膝之间。他的学生整个人坐在那里,背靠著库法。她将库法的双手拉到自身前面交缠,就宛如被包围起来的蛋。 两人至今仍在有小河流过的钟乳洞里开了个洞的横洞角落。会摆出这热情姿势的理由,都是为了不让库法逃到任何地方吧。 梅莉达用彷佛互相磨蹭肌肤已经变成习惯的动作,隔著肩膀仰望库法。 「那么,并非贵族家系的萝赛蒂大人会获得玛那,是因为……?」 「那是我也没料到的事情。应该是身体被改造成眷属时,基因构造产生了变化吧。以我的立场来说,只要她能和平安稳地生活就好,但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往上爬到了圣都亲卫队……」 「可是,也多亏这样才能再次与老师相见呀!」 梅莉达没有丝毫忧虑 地露出明朗的表情,那耀眼的笑容让库法眯起单眼。 「我从没想像过竟然会有这样的生活。」 如果与梅莉达相遇那天,库法早早就完成「原本的任务」,与萝赛蒂在车站擦肩而过后,便再也不会重逢吧。虽说是伪装的立场,但能找回与义妹的日常,也是托梅莉达的福吗? ——小姐。看来你的成长与我的教育,并不是只有彼此的性命,还赌上了许多无法替代的东西。 不过,现在的库法还没有勇气告诉学生这个事实。追根究柢,这甚至是头一次向组织外的人坦承自己半吸血鬼的身分。而且对象还是原本的任务——要暗杀的目标。 自己到底要把多少生命线都托付给这少女才会满意呢? 「老师?」 梅莉达抬头仰望陷入沉默的家庭教师的脸,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获得一把秘密的钥匙,让她散发著心满意足的氛围。看来欠缺一点紧张感——库法想恶作剧的心情膨胀起来,他突然抓住梅莉达的双手。 「小姐。就像我刻意让萝赛蒂小姐的记忆沉睡那样,现在的弗兰德尔并没有制度可以接纳人类与蓝坎斯洛普的混血儿。倘若这身分曝光,我不只会失业,还会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遭到处刑吧。」 「怎么会……!」 「知道我真实身分的,只有隶属部队的一小部分人。除此之外,菲尔古斯公和布拉曼杰学院长不用说,包括宅邸的大家、爱丽丝小姐和萝赛蒂小姐、莎拉夏小姐和缪尔小姐,就连席克萨尔公爵也不知道这件事实……小姐能跟我约定,绝对不会说溜嘴吗?」 梅莉达缓慢且僵硬地点了一次头。脸颊的红润与紧张,是因为背负的秘密太过沉重吗?还是因为库法的脸贴近到能感受呼吸的关系呢? 「我们约好喽。如果小姐无法守约,我就会像这样——」 「啊……!」 梅莉达苦闷地蹙起眉头。因为库法突然吻向她的脖子。正确来说,是将脸贴近胸口与脖子之间,作势要咬她。 毫无防备之处被啄的事实让十四岁少女的眼眸融化,梅莉达紧紧阖上眼皮。心上人的温热吐气吹向她白皙的颈项。 「——杀掉小姐喔。」 「好……好的……我……我到死都会保密……」 「很好。」 库法很乾脆地收起獠牙。学生还是一样用恳求般的眼神仰望著库法,他迅速地将视线移开。梅莉达日渐性感的举动让家庭教师感到困惑。 为了避免加速的心跳被察觉到,库法绷紧表情,说出他的忧虑。 「问题果然还是在萝赛蒂小姐。目前还没有出现任何牺牲者,所以还不成问题,但假如她真的吸了某人的血或杀伤某人的话,骑兵团也就无法像至今这样只是『监视』她了吧。」 「可……可是,为什么?这七年来,她一直以人类身分生活对吧?为什么萝赛蒂大人到现在才像那样袭击人类呢?」 「有人强硬地撬开我封印住的『记忆之盖』。那就是我跟小姐刚才在这个洞窟对峙的黑暗主人……而且是七年前在乡哥尔塔散播恶梦种子的凶手。花费几年调查的结果,查出那家伙名叫『纳克亚』。」 库法维持立膝坐著的姿势瞪著前方看。梅莉达将身体靠在他右膝上,一边将脸颊贴近他肩膀,同时注视他精悍的侧脸。 「我从黑暗彼端感受到非比寻常的咒力……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似乎在夜界领土也曾是相当高阶的蓝坎斯洛普。实力也是挂保证的吧。话虽如此,现在却连一只眷属也没有,潜藏在这种边境。由此也可得知那家伙在权力斗争中落败,从夜界遭到放逐。」 梅莉达伸出手掌抚摸库法的手背。库法也翻转手掌,搓揉纤细的指尖。如果不这样互相碰触,就彷佛会被不安给压扁吧。 「勉强保住一命到达这土地的纳克亚,向布洛萨姆侯爵提出了什么交易吧。那恐怕就是十年前的事情……以结果来说,布洛萨姆侯爵以『贤者』身分提升了名声,纳克亚获得了用来补强兵力的温床。」 「补强……兵力?」 「自尊心强烈的人从高阶地位被踢落时,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大部分都不会甘于败者的立场,会想尽办法东山再起。」 库法与梅莉达十指相扣。彷佛会立刻折断的虚幻感,此刻感觉相当舒适。 「看来他用花言巧语操控布洛萨姆侯爵……毫无节操地重复了无数次实验。七年前总算抓到他狐狸尾巴的骑兵团部队被派遣过来,原本以为虽然出现牺牲者,但还是成功讨伐他了……想不到他居然从那种状态苟活了下来。」 「我从研修前就听见了那家伙的声音!要是有先告诉老师就好了……!」 梅莉达更用力地握紧缠绕在一起的手掌。库法露出微笑。 「小姐果然也听见了?请小姐放心,我也一样。」 「咦……?」 「倒不如说,传递给小姐的是我听见的声音吧。我们玛那的连结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坚固。我靠武士技能敏锐地感应到的那家伙的气息,也传递给小姐了。让小姐操心了。」 梅莉达只能无力地摇摇头。库法从一开始就一直一个人与不见身影的敌人奋战。因此梅莉达能询问的,只有更后面的事情。 「……现在的那家伙究竟有什么企图?」 「无论现在或以前,他的主张都是探究新的兵力吧。挑了个未婚夫给萝赛蒂小姐,想要硬把她拘束在这座镇上,也是其中一环。」 「咦……?」 「布洛萨姆侯爵很巧妙地说过吧?他说萝赛蒂小姐的小孩也会是玛那能力者——将她拘束起来并让她构筑家庭,可以在乡哥尔塔扩展贵族的家系图……也就是能永久地回收『玛那能力者的实验对象』。」 梅莉达花了一点时间才能够理解。然后在她想通这番话的意思后,十四岁的少女立刻火冒三丈。 「他居然为了那种事情,打算让萝赛蒂大人结婚吗!」 「对那家伙而言,人类这种存在只不过是在箱庭中跑跳的老鼠吧。要补充的话,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也绝非事不关己。请试著思考让人作呕的观点。有三百种样本。那家伙一定垂涎三尺,迫不及待地等著把学生钉上十字架的瞬间吧。」 「…………唔!」 是因为愤怒、恐惧,还是觉得自己窝囊的关系呢?梅莉达全身颤抖不停。库法让低沉的声音滑入学生耳中,同时不得不在其中交织苦涩的色彩。 「我绝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虽然很想这么说,但遗憾的是,不得不说目前状况几乎是按照那家伙的意图在进展。」 「咦?」 「没想到萝赛蒂小姐会被利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像这样完全被孤立起来,甚至无法公开露面。应该十分清楚这件事的纳克亚,在计画达成之前,绝对不会靠近这边的攻击范围吧。」 梅莉达再次将手放在心上人的膝盖上,说出绕了个圈子的问题。 「萝赛蒂大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被迫做什么事?」 「就像我刚才简单地提到的,她身为眷属的自觉被强硬地撬开。于是这七年来一次也没吸血过的猛烈饥饿感支配了她,让她顺从冲动袭击人类。但与此同时,以人类身分生活至今的理性排斥著吸血行为,结果就呈现出那种只有被害者的精气被吸走,半吊子的昏睡状态。」 证据就是没有任何人有外伤。身为人类的萝赛蒂战胜了眷属的本能——目前还是如此。但不晓得她的理性何时会屈服于吸血冲动。 「然后再次把记忆加盖的话,她甚至无法回想起自己曾做过什么……这是甚至利用了我的魔术 ,非常狡猾的手法。而且身为眷属的萝赛蒂小姐发挥出力量的期间,连我的本性都会像这样被拖出来。」 梅莉达伸出手指,抚摸库法彷佛冰之国王子的白发。 「变不回去吗?」 「变不回去。否则我就不会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下让小姐落单了……就像刚才请小姐跟我约定的一样,倘若在学院长和学生面前暴露出现在的模样,对她们而言,我才是『应该排挤的怪物』。那么一来,就正中纳克亚的下怀。」 「……老师在学院说『身体不适』,是因为这个缘故啊。」 难怪库法在重要的场面经常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袭击时他无法待在众人面前,还有突然从梅莉达身旁不见人影,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要说这两天我能做到的事,顶多就是排除在阴影处徘徊的屑鬼,稍微确保圣弗立戴斯威德师生的安全。」 这个完美无缺的家庭教师,很少会像这样看似痛苦地咬住嘴唇。梅莉达一边靠在他的体温上,同时用认真的表情望向下方。 事情发展至此,梅莉达总算理解了。爱丽丝想传达的不是布洛萨姆侯爵也不是库法的事情,而是关于萝赛蒂的事情!就像梅莉达一直看著库法一样,爱丽丝也看著自己的家庭教师。一直陪伴在萝赛蒂身旁的爱丽丝,最先察觉到她这几天的样子不对劲吧。 梅莉达伸手触摸靠在一旁的长剑,彷佛能感受到使用者沉默的遗憾。梅莉达紧紧握住拳头,挺身探向自己的家庭教师。 「老师。看到萝赛蒂大人被那种家伙操纵,重要的爱丽受到伤害,连老师都像这样被逼入绝境……我觉得非常非常不甘心!」 「我也是同样的心情。不能就这样放任那家伙不管。倘若我们袖手旁观,无论是对乡哥尔塔的居民而言,或是对学院的师生而言,一定迟早都会陷入不幸的结局吧。」 梅莉达看似焦急地摇晃身体,有节奏的振动传递到库法的膝盖。 「但那家伙究竟躲藏在哪里?明明从学院就一直躲在大家身旁,却只发出声音,完全不露面,实在太卑鄙了!」 库法难得地含糊其词,移开视线。在他的一反常态让梅莉达感到困惑时。 「……真要说的话,有一个方法可以粉碎那家伙的野心。」 「那方法有什么问题吗?」 「就凭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梅莉达一脸惊讶,疑惑地歪了歪头。像是在说那为什么是问题一样。 彷佛要让认知的齿轮咬合一般,库法重新面向学生。 「所以说——我有个提议。小姐,能请你保管我的生命吗?」 梅莉达的眼眸缓缓地睁大。即使扣除库法变得感伤这点来看,这光景也非常罕见吧——身为领导方的他,居然会将命运交给学生掌舵。 对库法而言,那或许是等同于城镇的天空崩塌下来的不安也说不定。 同时对梅莉达而言,那是愈汹涌愈会让感情燃烧起来的骇浪。 梅莉达将手掌贴在心脏的位置,能回答的话语只有一句—— 「老师,我的生命无论何时都与你同在。」 「感谢你……my littledy。」 库法轻吻梅莉达的指尖后,缓缓站起身来。他轻快地拉起学生。优雅地邀请彷佛长出翅膀一般的金发天使。 「那么小姐,立刻开始吧?」 「咦……开……开始什么?」 「哎呀,小姐忘了吗?忘了我对你而言是什么人——」 库法解开军服的钮扣,脱掉外衣。他松开领带、卷起袖子的动作让梅莉达总算清醒过来。没错,即使库法是吸血鬼,纵然这里并非宅邸后院,而是微暗的钟乳洞,两人的关系也不会动摇。 白发随风摇曳的家庭教师,在扬起的嘴角洋溢熟悉的生命感,开口说道: 「明天展开行动。在那之前,要请小姐用身体记住必胜的策略。今晚的我难以控制力道。我会严格指导到小姐站不起来,还请做好觉悟。」 「麻……麻烦手下留情……」 两人独处的夜晚,看来很难只在浪漫的氛围中结束。 ? ? ? 换日之后,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在乡哥尔塔迎向第三天。决定这座地底城镇及留宿在镇上的所有人命运的瞬间造访了。 虽说能正确理解这件事的只有非常一小部分的人,但神奇的是这天地底城镇彷佛在等候天上的审判一般,庄严地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间民宅亮著灯,一整排商店都挂著「close」的牌子。感觉有些寂寞的风吹过细长的隧道,连一个会倾听风声的路人身影也看不到。 「大家都上哪儿去了呢……」 孤单一人的梅莉达一边侧目看著空荡荡的摊贩,同时奔驰在街道上。宛如鬼镇一般的光景虽然诡异无比,但现在反倒对梅莉达有利也说不定。梅莉达并没有忘记昨晚企图从饭店拚命逃离时的恐惧。这么一来也没必要绕路,红蔷薇的制服身影一直线地穿越过迈向目的地的最短路线。 没多久后到达的地方,正是梅莉达等人留宿的洞窟饭店。这里果然也一样,别说工作人员的身影,就连同校的红蔷薇也一朵不剩。梅莉达穿过无人看管的大厅,首先前往二楼。她连门也没敲地推开不可能忘记的一扇门扉。 随后,有人从室内飞扑了过来。 「梅莉达学妹,幸好你没事!」 「哇!米……米特娜会长……」 用力抱紧娇小梅莉达的人,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虽然年长却惹人怜爱的美貌,因泪珠而湿透。 室内就如同昨晚残留在记忆中的一样,无可替代的银发天使在床上睡著。毛毯十分平整,看来少女的睡眠似乎很安稳。即使先不论至今仍没有恢复意识这点,揪住梅莉达胸口的荆棘也解开了一把。 「是米特娜学姊帮忙看护她的啊。」 梅莉达从近距离抬头仰望,于是学生会长很难为情似的染红了脸颊。 「我……我真是的,昨天混乱成那样……实在太难看了。」 「学院的大家还好吗?」 「虽然保安官迪克先生强硬地闯入大厅,但学院长跟讲师露出非常凶狠的面貌,把他们赶出去了。而且他们得知你本人已经不在饭店,还有——对……对了!梅莉达学妹,你离开之后,发生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喔!」 离别之后堆积了很多想说的事情吧。米特娜会长如连珠炮一般,瞬息万变地变换著话题。 「你猜决定性地阻止了迪克先生他们的人是谁?——是萝赛蒂老师喔!我们以为被人带走的她若无其事地回来,说到当时大家的表情呀!布洛萨姆侯爵实在太厉害了,真的把她治好了呢!」 这时应该夸张地装出惊讶的样子吧,但梅莉达只能浮现暧昧的表情。萝赛蒂从死亡深渊复苏并不是布洛萨姆侯爵的本领,而是她本身具备的作为库法眷属的恢复力吧,而且她伴随苍蓝火焰消失无踪也不是被带走,而是因为纳克亚的煽动吧。 梅莉达觉得什么都不回答也很不自然,因此拚命编织出回应的话语。 「那……那么大家现在上哪儿去了?为什么镇上都没人呢?」 「结婚典礼!布洛萨姆侯爵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我都快头昏眼花了。明明昨天才发生那种事,今天却要按照预定举行萝赛蒂老师与迪克先生的结婚典礼!镇上的居民和学院的大家,现在都聚集在当作典礼会场的教堂喔。」 「萝赛蒂大人她……同意要结婚了吗?」 米特娜会长有些迷惘似的身体往后退,将食指贴在脸颊上。 「 这个嘛,虽然伤势能够痊愈实在是万幸……但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就算我们向她搭话,也只会回以暧昧的回应……不,追根究柢,布洛萨姆侯爵说要准备结婚典礼什么的,很快就把她带走,也没能好好聊上什么……但那样简直就像……」 「那女人八成被下药了吧。」 第三人的声音响起,梅莉达与米特娜会长猛然转过头去。 不知不觉间,看起来比梅莉达还年幼的浅黑色少女穿著学院讲师的长袍,像在摆架子似的站在房间入口。她用力关上房门,走近这边。 「拉克拉老师!」 「能从那状态活下来,实在相当顽强——更正,是相当了不起,但她大概在意识朦胧的期间被下药了吧。看她那副宛如人偶的样子,现在的『一代侯爵』八成没有认识现况的能力。等她恢复正常时,典礼早已经结束,那家伙就成了迪克先生的妻子——是打这种主意吧。」 「怎么这样……真过分……!」 玩弄人心的纳克亚,还有对那家伙言听计从,打算奉上爱女的布洛萨姆侯爵让愤怒涌上心头。拉克拉老师平淡地走近颤抖著拳头的梅莉达面前,然后踮脚尖并举起手臂——过了一会儿后她放弃踮脚,用讲师的权限命令。 「嗳,安杰尔,你稍微蹲下来一下。」 「?什么事?」 坦率的梅莉达照她所说的蹲下,随后殴打了头顶的拳头让梅莉达眨了眨眼。浅黑色指尖蕴含著让人出乎意料的感情,细小的星星在视野中飞散。 「我不是叫你别一个人贸然行动吗!」 「呜,对不起……」 梅莉达露出哭声并按著头顶,拉克拉老师「哼!」了一声,收起拳头。 「……你见到那家伙了吗?」 她静静提问的话语让梅莉达绷紧表情,用力点了点头。梅莉达再次平等地交互看著这房间里唯一的同伴,学生会长与年轻讲师——她想到绝对不能忘记的事,转头看向床铺,只见爱丽丝在床上睡著,梅莉达将之前借用的长剑靠在床铺旁。 「我有事情要拜托拉克拉老师你们,请助我一臂之力。」 「我就当成是借给那家伙的人情吧……你打算做什么?」 梅莉达没有立刻回答,她首先把窗户的窗帘拉到边缘。让昏暗充斥房间,翻动在这当中也神圣闪耀著的金发,开口说道。 彷佛在报复之前某件事一般—— 「首先要换衣服。」 ? ? ? 梅莉达等人到达的时候,那里确实已经聚集数不清的人群。美丽的红蔷薇少女在土地外侧成群结队,乡哥尔塔的居民则在教堂前院分成左右两排,空出一条道路。然后根据米特娜会长所说,礼拜堂里面是与新郎新娘关系特别亲近的人们,还有以布拉曼杰学院长为首的几名学院相关人士受邀。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似乎也都一脸困惑,不晓得该不该祝福这场根本无暇喘息的婚礼。但正当她们在人墙最后方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从镇上迟来的三人组。 「梅……梅莉达小姐!」 听到这声呼唤,不只是同校的少女,就连镇上居民也骚动起来。现身的是站在前头的梅莉达,还有在她左右后方待命的米特娜会长与拉克拉老师。 所有人首先都被金发天使吸引了目光。她并非学院的制服打扮,而是身穿体现出纯洁的演武装束。左手拿著爱刀刀鞘。没有任何花言巧语,毫不迷惘的脚步让女学生自然地让出道路,红蔷薇花束迅速地朝左右两边分开。 然后相反地,在她踏入教堂前院的瞬间,镇上的人们团结一致地阻挡她的去路。理应敞开的道路被一整排的愤怒的神情给堵住。 「是金发!就是这女孩吧,昨天袭击布洛萨姆先生的军人的妹妹,就是她吧?」 「我听说是恋人喔……还是随从?」 「是什么都行,保安官下令要抓住她!」 「劝你们住手。」 顺利地预测到这种发展的拉克拉,拔出早已经握在手上的枪把。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己方,镇民宛如磁石相斥一般动摇后退。 「她是我们学院的学生——这把枪的扳机很好扣喔。」 「你……你……你打算威胁我们?身为贵族的骑士要威胁我们这些人民吗!」 「你要到黄泉雇用律师吗?」 脸色苍白的一人首先撤退,那彷佛成了契机一般,镇民一齐远离三人组。拉克拉「哼」了一声并收起左轮手枪,梅莉达再次沿著敞开的道路勇往直前。 她之所以一言不发地紧闭嘴唇,是因为紧张得不得了。尽管至今曾有几次不小心引人注目的状况,但很少有主动站上大舞台的情况。而且这场表演的主角,原本另有其人。梅莉达却在此时从观众席跳出去,企图抢走聚光灯的焦点。这实在太缺乏真实感,让梅莉达感觉快昏过去。 倘若是单独一人,八成会在这种如坐针毡的情况中倒下吧。能够顺利到达教堂的大门前,都是多亏了牵著自己左手的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让身为二年级生的梅莉达还能撒娇的三年级生。底下都是学妹的学姊,伴随著微笑推了梅莉达一把。 「一路顺风。」 简短的鼓励让梅莉达也轻轻点头回应。她们的支援就到这边为止。之后的阶梯必须靠梅莉达一个人爬上去才行。那是一段狭窄且陡峭,彷佛走钢索一般没有尽头的阶梯。梅莉达的肩上背负著自己和库法,还有众多人们的命运。 指尖不自觉地颤抖,总算握住门把的手掌冰冷且僵硬。这时,梅莉达想起对自己而言是另一片羽翼的少女。感觉从饭店出发前用力握住自己的堂姊妹的手掌,现在也给予梅莉达的手温度。 ——我要上喽,爱丽。我要去抢回你的家庭教师! 一只幻想的左手重叠在梅莉达戴上手甲的右手上。虽然那不过是眨眼间就消失无踪的幻影,但推开的门扉轻盈得令人惊讶,打开门的声响伴随著鲜明的逆光,划破礼拜堂的空气。 「这场婚礼!给我等一下————!」 门后的光景大致就跟事前预测的一样。 在中央延伸的宽敞红色通道、并排在左右两边的长椅。挤满在长椅上的人们讶异地张大了嘴,转头看向闯入者。就彷佛被丢进恋爱小说的世界里一般没有真实感吧,梅莉达也一样。在同样目瞪口呆的出席者当中,学院长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相关人士并列的一角喃喃自语:「安杰尔小姐?」 然后最为困惑的是当事者吧。也就是在红地毯终点面对面的新郎新娘。穿上不适合他的燕尾服的迪克先生,以及用毫无生气的眼眸注视这边的萝赛蒂。布洛萨姆?普利凯特一副圣职者的打扮,拿著仿照法典的书本担任神父。场所正是祭坛深处。 萝赛蒂的身影十分美丽,倘若不是这种状况,梅莉达应该会陶醉地染红脸颊并看入迷,或是不禁浮现泪水想祝福她吧。也就是少女的憧憬,纯白的婚纱礼服。 但梅莉达同时也感到焦躁。那身服装不该在这种充满虚伪与阴谋的礼拜堂穿上。此刻被端丽的纯白包围著的她,令人哀伤的是具没有意志的空壳。萝赛蒂应该有真正想要以这副装扮与其面对面的男性才对。 所幸典礼似乎才刚举行到新郎新娘入场完毕而已。别说誓约之吻,就连交换戒指和向神宣誓这些仪式都还没完成半样。祭坛前的神父正要开口说话的嘴惊讶地僵硬住。在他颤抖的嘴唇说出什么话前,梅莉达踏出脚步。 「萝赛蒂大人,我不准你在这里退出比赛喔!」 「……咦……?」 她毫无霸气的声音勉强传递到了。能否在这里让萝赛蒂有那个意 思,是最初的胜负。为了传递到被药迷惑的她的内心,梅莉达发出更宏亮的声音。她踩响红地毯。 「我还没有在任何一点上赢过萝赛蒂大人。关于老师的事情,我一直输得很惨!如果萝赛蒂大人就这样跟其他人结婚,我不是很凄惨吗!就算能跟库法老师缔结连理,我也一点都不畅快。」 「小……小库……?」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结婚,请你现在就在这里承认,关于对库法老师的爱,你是远不及我的。承认我比萝赛蒂大人更适合库法老师。所以萝赛蒂大人才会逃走,请你认输吧!」 「呜……呜呜……!」 萝赛蒂按住额头。彷佛想说头痛欲裂一般。礼拜堂的出席者、聚集在大门前的镇民,还有学院的女学生都屏住呼吸在旁守护,在这当中连忙大喊出声的是布洛萨姆侯爵。他试图抓住新娘的肩膀,但卡到祭坛。 「等……等……给我等一下!你突然闯进这么重要的场面,在说些什么啊!」 「请侯爵不要插嘴,这是我跟萝赛蒂大人之间的问题!」 「你你……你说什么!可恶,真不像话!——迪克!迪奇!」 新郎的视线忙碌地来回移动。神父敲了敲法典的封面,催促著上帝。 「用不著理会小鸟的鸣叫,继续进行婚礼!好啦,迪克、萝赛蒂。倘若汝等对这场夫妇的誓言有异议,就出声告知众人吧!」 「「…………」」 岳父施加的压力让迪克先生闭上了嘴。萝赛蒂的内心至今仍未找回自由。最想吶喊出声的人是梅莉达。 确信胜利的侯爵嘴唇扭曲起来。就彷佛绝世的疯狂科学家一般。 「咈哈哈!那么,进行誓约之吻。这一吻将让两人结为夫妇!」 「可……可是岳父,萝赛蒂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 「别管那么多,快吻下去!噗啾地亲啊!快,噗啾地亲下去!」 根本毫无浪漫可言。被神的使者这么怒吼,新郎缩起粗壮的肩膀,重新面向新娘。出席者面面相觑,惊慌失措。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流下焦躁的冷汗,梅莉达也同样因绝望而冻僵。 迪克的手掌搭在新娘的两肩上。即使看到他上半身弯向前,新娘仍动也不动。 「萝赛蒂大人!你没有在这里恢复正常的话,我会看不起你喔!」 「慢点,别泼冷水啦!这可是我一生一世的大舞台耶……」 迪克的脸有些犹豫地缩了回去,他「咳哼」地清了清喉咙,重新来过。 「虽……虽然好像有些吵闹,但你总算有意跟我结婚了吧,萝赛?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会用一辈子让你幸福……!」 新郎用非常生涩的感觉突出嘴唇,上背僵硬地开始倾斜。 男女的侧脸相对的那光景,不由分说地让锋利的记忆在梅莉达内心复苏。春假的加冕典礼、心上人的青年与自己以外的少女美丽的接吻场景。 在视线前方的人影重叠起来时,另一把刀刃将会挖开相同伤痕一事显而易见。 「请你不要让我跟你的学生……再次体验到那种痛楚!」 「————」 轻轻地。 戴著手套高举起来的手,这次是新娘的手掌。 「……我的嘴唇已经成了那家伙的东西,所以不能给其他人。」 她按住新郎的脸,轻轻拒绝之后,差点要缔结的缘分的消失,让两个人发出哀号。就是与新娘面对面的新郎本人,以及药物束缚被打破的布洛萨姆侯爵。 「咦?不……不能给是指……为什么?」 「怎……怎么可能,萝赛蒂……?居然克服了我的最高杰作……!」 萝赛蒂没有加以理会并转过头,她注视情敌的眼眸寄宿著明确的意志光芒。看到她咧嘴一笑,梅莉达也像在回应似的回以大胆无畏的笑容。 流过背后的冷汗不知何时散发出热度,转变成冲撞前的昂扬。 「被晚辈讲成这样,我可不能闷不吭声。我也一直想跟梅莉达小姐好好分一次胜负……好喔,就让你尝尝我的真本事。」 「我才要让你见识一下弟子与师父、主人与随从的强韧羁绊呢!」 「这可难说哟,最能够分摊小库的痛苦与辛劳的人是我喔!」 「那……那个,我的立场呢……」 话说到一半的新郎迪克,被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萝赛蒂轻易地推开肩膀。他被推回到会场里的一张长椅上,沦为可怜的观众之一。 萝赛蒂缓缓估算与梅莉达之间的距离,徐徐撕开婚纱礼服的裙襬。「「啊啊!」」发出哀号的阿姨大概是裁缝师和著装师本人吧。她撕出一道甚至能窥见大腿的开衩,摆出战斗态势。 梅莉达拔出自身的刀,用另一只手扔出圆月轮。萝赛蒂面不改色地一口气捕捉住不知何时被借走的,爱用的两把武器。 双方缓缓压低重心的瞬间,每个人都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摩擦出火花。 「到底谁才适合站在库法老师身旁——」 「到底谁才更深爱著小库——」 「「一决胜负吧!」」 轰!一般镇民无法立刻理解到这声咆哮是空气的低吼。更不用说彷佛消失一般动起来的两人,以及中间点的冲撞产生的冲击波。飞散成圆环状的强风,让位在附近的出席者从椅子上跌落。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迅速地将观众从长椅拋向后方,同时面面相觑,互相笑了起来。姑且不论事情经过,这是一场认真的对决。对血气方刚的教官而言是最棒的佳肴。「哪边会赢?」、「有趣。」 梅莉达与萝赛蒂丝毫不在意观众这样的反应,两人在极近距离让武器相撞。宛如鎌鼬一般的风之低吼,看起来只像一瞬闪光的斩线,两人用脚法与身法令人眼花缭乱地改变站立位置,同时以多彩多姿的角度使劲挥动手臂。 明明萝赛蒂的看家本领应当是中距离战,却无法在近距离战压制对方的梅莉达不禁咬紧牙关。她活用身高差距,左右的圆月轮被卯足全力地甩过来。每挡住一击膝盖便下弯,有节奏的第五击让梅莉达仰躺倒地。刻意这么做的梅莉达流畅地滚向后方,一边旋转一边跳起后,被追随上来的萝赛蒂给踹飞——对方比自己预测到更远的一步。 梅莉达咚咚咚地踩著长椅背,飞越观众的哀号在墙上著地。出乎意料的威力让膝盖嘎吱作响,梅莉达无视这点,发动突击。萝赛蒂分毫不差地挡下敌人宛如弓箭一般弹回来的尖端。她将剑尖甩向地面,毫不留情地朝翻滚身体采取护身倒法的梅莉达缩短距离。 「你变强了呢,梅莉达小姐!在去年的公开赛时,你明明还因耗尽玛那而快哭出来!」 「因为我也升上二年级了嘛!」 尽管拚命地这么反驳,但原本应该就连回嘴的体力都感到可惜。萝赛蒂也并非万全的状态。不但穿著难以行动的婚纱礼服,迷昏她的药效应该也没有彻底消退吧。并非只因为疲劳冒出的汗水四溅,剑尖时而迟钝下来。 明明如此,梅莉达却一直被左右的圆月轮描绘出的变幻自如的舞蹈给玩弄在股掌间。她用一刀流集中在防御上,刻意不制止猛烈的一击,跳向后方。 在著地之后,背后立刻响起「噫!」一声的简短哀号。是无法从祭坛随便移动的布洛萨姆侯爵。梅莉达留意著不被任何人察觉,吐露出焦躁的情绪。 「位置很糟……!」 左手转著圆月轮,将右手的另一把拋在半空中把玩的萝赛蒂,用尽管如此也毫无破绽的站姿缓缓拉近距离。将兔子逼入绝境想必很愉快吧。 「你要怎么做,梅莉达小姐?如果你承 认『小不隆咚的我才配不上老师』,我可以手下留情,不再欺负你喔。」 「……就凭现在的我,的确无法与库法老师并肩。」 「哎呀,真老实。」 梅莉达将左手贴在握柄头上,缓缓站了起来。梅莉达自然地将站立位置向左移,萝赛蒂则是向右……她说不定是察觉到梅莉达有什么意图。 通道并非长度而是宽度成了间隔,双方的距离慢慢地缩短。 「虽然我升上了二年级,但才二年级而已。我之后会升上三年级,然后毕业并成为独当一面的骑士,一步一步地靠近老师身旁给你看!」 「在你那样悠哉行动的期间,我跟小库可能都去度蜜月喽。」 「还有时间,因为我有一点是胜过萝赛蒂大人的。」 梅莉达秀出王牌,于是萝赛蒂的双脚停了下来。她疑惑地蹙起眉头。 「……什么意思?」 「春假的那一天,是萝赛蒂大人主动出击的…………对吧?」 「嗯,是呀。」 梅莉达像是在炫耀似的用指尖抚摸桃色嘴唇给她看。 「我则是老师主动的。」 只有一小部分人透过那句话与动作而察觉到吧。 具体而言,是学院的女学生和讲师,她们彷佛机不可失似的浮躁起来,活泼地开始议论纷纷。「贵为公爵家却跟随从?」、「梅莉达小姐真是成熟呢!」、「那个可恶的残暴教师……」、「梵皮尔先生真是没节操。」虽然这些话题让乡哥尔塔的居民一头雾水,但已经传达给应该知道的人。 萝赛蒂乍看之下相当冷静,是因为她额头正冒出青筋。尽管岩浆从内心深处慢慢沸腾起来,她表面上仍装出冷静沉著的态度。 「哦……哦哦~毕竟你们一起生活,我想应该有很多接触吧……但那家伙会不会对学生太擅自妄为了呀?」 「而且还是两次。」 啪! 究竟有谁能阻止理智终于断线的萝赛蒂发动攻击技能呢?被往上挥起的右手的圆月轮,轰隆地缠绕著前所未见的绯红火焰。 「小库这个花心大少————————!」 梅莉达同时将刀锐利地收回刀鞘。像猛摔似的落下的刀刃「铿!」一声地响起鲜明强烈的音色。自己的炸弹发言让同班同学发出更尖锐的欢呼声,但目前先无视。比起向她们解释的藉口,更应该处理的威胁就在眼前。 ——现在是关键时刻! 梅莉达做好觉悟,必杀的绝招终于对准她发出咆哮。 「『波尔卡民族舞————————』!」 萝赛蒂的圆月轮分裂成四把,接著更增加到八、十六、四十——在半空中排成一列的绯红火焰,正是收束起来的玛那本身。大量被复制出来的轮刀转圈围住梅莉达,随后被发射出来。 相对的梅莉达则是右手放握柄,左手放刀鞘上,以完全防御的架势不断挡住连续攻击。从四面八方的圆顶倾泻而下的光芒,就宛如天上之箭,在中心舞动的少女是向繁星祈愿的舞姬。未曾间断的金属声响,永无止尽的火花—— 一记攻击掠过梅莉达的左脚。不愧是萝赛蒂,以绝妙力道控制过的那攻击是「能够挽回」的程度。虽然不会砍断,但强烈的剧痛让梅莉达弯下膝盖,失去平衡的右肩遭到追击。天上之箭追逐著无法反抗而滚向后方的梅莉达。第五根箭在穿破地毯时刺向左手手掌,梅莉达在跳起来的同时用右脚一踢并后空翻。轮刀用舞动般的步伐围住梅莉达。 第一记打向右手,第二记勉强掠过背后,顺著旋转的气势将第三记反弹回去。将最后的第四记拍落地面,终于撑过这怒涛般的四十连击。 「『幻!刀!术』!」 局面发展至此,梅莉达像是要发泄郁愤一般地咆哮。超越极限的辉煌火焰一口气喷射出来,那些火焰前往佩在腰际的刀鞘。梅莉达微妙地偏离向前踏的位置,拔刀。 「『雷牙绝冲』!」 火焰伴随解放出来的刀身燃烧蔓延,萝赛蒂惊愕地睁大了眼。 因为其威力——并非大到惊人,而是太过弱小。范围与射程虽然有相当水准,但攻击力被削减到极限,就算直接命中一般人,也只有热风程度的伤害吧。这究竟是以什么为目的所设计的攻击技能呢—— 这样的思考在剎那间被吹飞,同时混乱起来。梅莉达在拔刀的瞬间偏离前踏位置,锐利地扭动了身体。解放出来的火焰大幅度往右偏——突袭呆站在那前方的祭坛,扮演神父的布洛萨姆侯爵。 「咦?——唔哇啊!」 轰!吹向他后方的火焰的确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吧。会被只是范围广阔的玛那之风影响的东西,顶多就此刻从侯爵杏仁色头发上吹飞的一只小蜘蛛罢了。 『嘎啊啊啊!好烫————!』 响彻礼拜堂里面的那声尖叫,萝赛蒂不用说,更让所有聚集起来的人都僵硬住了——是谁的声音?在每个人都陷入混乱时,响起一个宏亮的脚步声。是立刻使劲挥起爱刀,朝蜘蛛更进一步发动突击的梅莉达。 「不抵抗可是会死的喔!」 『——唔!』 只不过是滚落在地板上的渺小蜘蛛,随后在刀触及之前放射出冲击波。不合常理的压力扩散成圆顶状,梅莉达不用说,还吹飞位于极近距离的布洛萨姆侯爵和祭坛,将最前排的长椅连同出席的客人统统横扫在地。 梅莉达躺倒在红地毯正中央,但她立刻让上半身跳起,确信自己与库法的计画成功了。 「可恶的神之子……梅莉达?安杰尔!你挺有一套的嘛……!」 在礼拜堂最深处,宛如巨人披肩一般的挂毯前,应该是最常暴露在出席者视线底下的地方,不知不觉间有一名青年蜷缩蹲在那里。没有人能立刻理解到那就是小蜘蛛变化后的模样吧。因此让人们的直觉颤抖起来的,是从他身上吹过来的冻气压力;让学院的讲师群感到紧张的,是他的真面目。 「「「竟然是蓝坎斯洛普!」」」 这声警告让所有人一片哗然。包括乡哥尔塔的镇民和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与讲师群。在所有人的敌意与恐惧都集中在一点上的绝佳瞬间,梅莉达彷佛机不可失似的跳起,大声喊道: 「就是这家伙!他就是袭击孩子们的真凶!」 骚动穿过众人之间。神秘青年至今仍迷惘著该如何对应似的咬紧牙关,人们将视线在他与梅莉达之间徘徊。梅莉达更高声地在惊慌失措的氛围中发表自己的主张。 「这个蓝坎斯洛普就像刚才那样,能够视情况分别变成蜘蛛与人类的模样!他用这种能力混入人群当中,袭击学院的大家和镇上的孩子们!库法老师只是被这家伙给陷害而已!」 即使梅莉达是「无能才女」,大人和一般平民对她都没有抱持好感。 但人类与蓝坎斯洛普相较之下,人们会本能地信任哪方,不证自明。到这种时候还想弹劾库法的氛围完全从众人脑海里烟消云散,特别是总算确定了攻击矛头的圣弗立戴斯威德讲师群,他们的愤怒更是惊人。 镇民发出哀号,冲向礼拜堂的出口,相反地讲师群则是争先恐后地拔出武器,包围蓝坎斯洛普。蜷缩蹲在祭坛残骸前的青年,似乎总算接受了劣势。他之所以丑陋地吊起嘴唇,是基于强烈的自尊心吗? 「咕哈哈……漂亮!看来我似乎太小看你了啊,梅莉达?安杰尔。」 与曾听过几次的沙哑声截然不同,青年发出充满磁性的中音,站起身来。 可以说是非人类的美貌吧,那聪明伶俐的面貌让人莫名联想到库法。他将宛如女性般柔顺的长发束起,包住瘦弱身躯的是彷佛贵 族子弟的披风与背心。笑容很适合他——没错,他经常面带像在轻视人的嘲笑。 「噢,若是这模样就『看得见』喔。能一睹风采,不胜欣喜。吾名为纳克亚。」 青年拨起浏海夸耀他美丽的眼眸,同时恭敬地向众人行礼。 「承蒙邀请参与这般盛大的典礼,实在深感光荣。就如同您刚才介绍的,我是蓝坎斯洛普……『大蜘蛛』!不知您耳闻过吗?能视情况分别使用多彩型态的能力,不过是我咒力的一端。还有首先希望诸位能理解的是——」 「收拾他!」 在敌人露出破绽的一瞬,讲师群从四方飞扑而上。面对纵横自如地逼近的刀刃,纳克亚依旧阖著眼皮,并流畅地高举手掌—— 「我可不是小喽啰能打赢的对手。」 他在睁开眼的同时,扩散出惊人的冻气。讲师群被弹回对面,剩余的冲击在地板和天花板上挖洞。惊人的轰隆巨响炸裂开来,出席者发出哀号。 像在嬉戏一般射出的冻气子弹瞄准了梅莉达。在她迟了些挑起刀的同时,以看不清的速度滑入的某人,在那之前释放出轰炸般的火力。 绯红火焰与冻气激烈冲撞,压力在中间点炸裂。地毯掀起,地板爆碎。萝赛蒂让红发与婚纱礼服随那阵冲击波摇曳,同时狠狠地瞪著敌人。被她庇护在背后的梅莉达,看到眼前的女性散发出来的怒气(压力),惊讶得睁大双眼。 「把我的世界搞得乱七八糟的人……原来就是你……!」 呵呵——纳克亚留下优雅的一瞥,流畅地转过身去。他掀起挂毯,只见底下有一扇门扉,他用蛮力撬开那扇门。在他溜入那深处的黑暗前,他再次转过头来留下微笑,倒退著融入黑暗当中。 他在挑衅自己——萝赛蒂感受到这点的同时,某人从礼拜堂侧面飞奔过来。是燕尾服已经弄脏到不见原形的迪克。 「萝……萝赛,岳父不见了!他上哪去了?刚才那男人到底是……没……没有在神父面前发誓的话,我们的婚礼就——」 「对不起,迪克先生。」 萝赛蒂瞥了一眼不见踪影的父亲的痕迹,同时重新面向乱了方寸的青年。 然后她弯下腰,气势猛烈且深深地鞠了个躬。 「关于结婚的事情,我在此正式且坚决地!郑重拒绝你!」 「咦…………!」 「因为达令在等我呢。」 她抬起头灿烂露出的笑容,看来是非常幸福的新娘。 不过,负责接过那花束的并不是自己——是隐约理解了这一点吗?迪克一边细细品尝梦想过的生活,同时微微地点头回应。 「……我早知道了,萝赛的眼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但我一直认为可以跟你相处得很好……让我们将来有一天,可以笑著把今天的事情当成回忆聊吧。」 「迪克先生……」 萝赛蒂稍微与他四目交接后,接著转头看向背后的梅莉达。 虽说纳克亚消失无踪,但礼拜堂仍陷入猛烈的骚动。四处逃窜的出席者、受伤的居民、救助并引导他们的讲师群——同时制订出来的追击计画。已经没有任何人把围绕著某个青年展开的决斗放在眼里吧。 穿著礼服的新娘沉浸在泡汤婚礼最后的余韵中,大胆无畏地露出微笑。 「胜负现在才要开始。」 比萝赛蒂年幼的少女身穿纯洁的演武装束,坚强地挺身而出。 「我也不会输的!……请萝赛蒂大人也不要输!」 萝赛蒂坚定地点头回应,她持续与少女四目交接并拋开头纱。她转开与情敌之间的视线,潇洒地转身走向巨大挂毯。隐藏在底下的门扉散发出诡异的引力,开启著漆黑的挑战。 梅莉达用感到耀眼的视线目送毫不迷惘地踏入血战之地的向往女性。萝赛蒂的猛攻毫不留情地把梅莉达的体力(hp)逼入绝境,在婚纱礼服的背影融入黑暗之后,纤细的右膝立刻发软倒落。 现在还遥不可及。自己能做的事情只到这边——之后只能向上苍祈祷。 「萝赛蒂大人、库法老师,祝你们武运昌隆……!」 梅莉达将爱刀的刀镡贴在额头,这么喃喃自语。 ——顺带一提,这时在天使祈祷的遥远后方, 「我一点也不觉得受伤啦……!」 泪水弄湿燕尾服袖口的男人被学院讲师拖著带离现场,但这应该说是舞台幕后悲剧的一幕,所幸没有残留在任何人的记忆当中。 ? ? ? 纵然是长年在教堂长大的萝赛蒂,也是首次踏入这个「禁止进入区域」。隐藏在礼拜堂的挂毯底下,一直关闭著的那扇门前方,是内含教堂的洞窟往更里头挖开的隧道。 萝赛蒂从未想过自家居然有这样的「后门」。她宛如疾风一般在岩壁当中奔驰,同时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乡哥尔塔的城镇位于地底,好几个空洞宛如蚂蚁窝似的连接起来。这间教堂的后门很明显地是通往城镇各处的捷径。这表示「敌人」活用这条隧道避人耳目,在她的故乡暗中活跃了长达十年以上吧。 周围相当阴暗,因此无法确定引诱的声音是从哪里响起的。 『萝赛蒂……瞧你一脸勇猛的表情,怎么啦!你总算想起来了吗?』 「是呀,我想起来了……!所有被你强迫做过的事情!」 是封闭内心的药物的反作用吗?或是记忆之盖被撬开好几次的缘故呢?事情发展至此,萝赛蒂隐约地自觉到之前被蜘蛛网捉住的自己有多愚昧。记忆并不如她嘴上说的那般鲜明,但确实的感触紧黏在这罪孽深重的手掌上。 「缇契卡小姐……教堂的大家…………爱丽丝小姐!」 她忍不住乱了手脚的节奏,用力咬紧嘴唇。 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大厅袭击缇契卡?斯塔齐时的光景、在礼拜堂抓住亲爱兄弟姊妹意识的感触……还有在饭店展示室面对昏睡倒地的银发主人,让本能与理性拚命互相争执时的痛苦。 『太温吞了!光是精气根本不够,吸血啊。开杀啊!怎么样,觉得很口渴对吧?』 萝赛蒂吻著天使的脖子,但吸取的只有生命力。在决定性之处并未屈服于吸血冲动的萝赛蒂,让纳克亚在饭店展示室终于恼火起来。萝赛蒂拚命抱住彷佛要裂开的头,同时勉强停留在理性的境界中。 将这件事化为可能的,正是躺在视野中央的银发天使的睡姿。 『我……我不要……居……居然要我杀掉爱丽丝小姐……!』 『那家伙迟早会醒来。那么一来,你的所作所为就会被揭穿,为时已晚!演出人类的死亡才能决定性地把冰王逼入绝境。给我动手!』 『不要……我绝对不要!』 『…………』 拚死地与自己内面奋战的萝赛蒂,并未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以人类模样站在她背后的纳克亚,还有收束在他纤细指尖上的咒力。 『既然如此,那就你去死吧。』 随后喷出大量鲜血,萝赛蒂「啊啊!」地惨叫并倒落。侧腹的剧痛与眨眼间染红地板的血海,还有位于无法触及之处的银发天使,是她当时最后看见的光景,她的意识在这边一度中断——………… 照理说现在已经痊愈的伤痕刺痛起来。萝赛蒂从苦涩记忆的大海中返回,更加速脚步穿越洞窟。说到光源,就只有从自己身体喷散出来的火焰,但她的速度近乎最高速度。她一边奔跑,一边巧妙地扭动身体,宛如预言者一般避开理应看不见的突起。敌人的气息伴随著黑暗确实地在变浓。 「那么,原来就是你……!在我小时候发生的大灾害!夺走了我的哥哥姊 姊的那个事件,也是你扣下扳机的吧!」 『你连那些事都想起来了吗?哎呀,那对我而言也是个失败。没想到会在一个晚上失去三成人口(样本)!但用不著烦恼,人类增加得很快!这几年来也有新的兄弟姊妹补充到教堂对吧?因为父母亲一个个都死啦!』 「你把我们镇上的人当成什么了!」 『是我重要的孩子们啊!你想想饲养老鼠者的心情?给予饲料以免它们死去,准备好玩的娱乐器材,像这样养育的过程中,也会萌生出爱情。即使有一天会剖开它们的肚子,灌它们一堆药也一样喔!咕哈哈哈!』 「咕……!」 要是现在能立刻痛殴那家伙可恨的脸就好了——萝赛蒂怀抱这样的愿望奔驰著。纳克亚的嘲笑回荡在洞窟潮湿的墙壁上。 『别那么愤怒,萝赛蒂。我们都这么熟了不是吗?我在超过十年前就与布洛萨姆共存,从你被教堂收养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旁看著你喔?我可以说是你们的另一位养父。』 「要是知道有你这种家伙在厨房结网,我一定会立刻拿扫把把你赶出去的!」 『注意你的口气,渺小的人类。我可是「大蜘蛛」!统治夜界的大贵族之一喔!虽然现在躲藏在这种洞穴里,但总有一天会率领大军回到那里东山再起。乡哥尔塔不过是养分罢了……可以说布满在这个地底的箱庭本身,就是对我而言的实验都市喔!』 萝赛蒂瞬间抬起了手臂。因为在她飞奔而过时,有只手从岔路滑溜地伸了出来。那手与圆月轮冲撞,迸出耀眼的火花与金属声响。有一瞬间被照亮的美青年嘴唇丑陋地吊起。缠绕在他双手上的是强韧的咒力。 他右手被弹起,但左手宛如迅雷般一把抓住萝赛蒂的脖子。那瘦弱的身躯在哪隐藏著这种力量呢?只见他用超出常人的怪力将少女吊起。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自认一直在尊重你的意愿啊,萝赛蒂。迪克不是个坏男人吧?但要是对计画有这么严重的影响,那也没办法,就请你只提供作为玛那能力者的肉体吧……不需要心灵。」 他用力挥起右手,鲜血同时从萝赛蒂的侧腹溅出。勒住脖子的握力已经让萝赛蒂痛苦不堪,但更强烈的剧痛让她的美貌扭曲,「啊啊!」地大叫。 披著美青年皮的恶魔再度高举被血沾湿的指尖。 「心脏也不需要吗?」 「放开我妹妹。」 「——唔!」 随后,侧腹遭到飞踢的纳克亚吹飞出去。他在地面上翻滚,弄脏了车工精致的背心,同时,被他放开的萝赛蒂被穿著军服的青年抱在怀里。 采取护身倒法并跳起来的纳克亚,在终于对峙的宿敌面前扬起了嘴唇。现在化为黑发人类姿态的他,肯定已经等候这场邂逅等到不耐烦了。 「七年不见啦……!这条路当然也通到你身边啊。神之子出现在会场时我就预料到了,煽动那丫头的是你对吧?」 「这次不会让你逃掉的,在这里做个了结吧——快起来,萝赛。」 瞬间,萝赛蒂睁开双眸,从左眼飘出苍蓝火焰。被深深挖了个洞的侧腹伤口愈合,眨眼间便完全复原的那种生命力,正是吸血鬼眷属的力量。 兄妹两人并肩而站,与纳克亚对峙。库法卷起军服的袖子,将上臂伸向一旁。萝赛蒂毫不迷惘地张口咬住有著纤细肌肉的那份美食。 鲜血从她的犬齿滴落,左眼的苍蓝火焰气势更猛烈地喷溢出来。 确认眷属结束首次吸血后,库法放下手臂,自身也变化成吸血鬼。白发一口气伸长到肩膀,钢铁般的肌肉缠绕著猛兽的杀意;爪子锐利地变尖,让血管痉挛的手掌看来也像拚命地在压抑破坏冲动。 「你明白情况吧,萝赛?我们要杀掉那家伙。」 「嗯。」 苍蓝火焰从兄妹的全身喷溢而出,激烈的冻气同时从两人脚边放射出来,给洞窟的天花板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一瞬间,布满地底的所有空洞都发生细微的振动,让所有生物皆因恐惧而颤抖不已。 在细碎地倾泻而下的石砾中,纳克亚宛如演员一般张开双手。 「你们能杀掉我吗?跟那时候不同,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力量喽!」 「我们也是一样。这七年来我也增强了实力……好好体会人类的骄傲吧!」 接著让压力扩散的是纳克亚。虽然他彻底地避免对决在先,却彷佛一直由衷期盼这个瞬间似的让表情染上欢喜的色彩。他压低重心并交叉双手,在他的手宛如地狱之门一般拉开的同时,庞大的咒力随之迸出。 「能力突破临界的不是只有你们而已喔……!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昔日征服众多夜界猛将的我的力量吧。成为祝贺『大蜘蛛』复兴的祭品吧!」 纳克亚伴随著尖叫使劲挥起双手,随后他的影子爆炸性地膨胀。巨大腹部与朝左右突出的十二只节肢、背后覆盖著满满的有毒体毛、从遥远的高处俯视下来的头部附有能面般的脸、残留在左右眼上的不祥伤痕——还有伴随本性更加巨大化的惊人咒力。 库法拔出黑刀,让左手滑向刀身。苍蓝火焰从根部一口气穿过,随后化为厚重的大剑。他让人丝毫感觉不到重量地用指尖操控大剑,将大剑扛在肩上并压低重心。 萝赛蒂的圆月轮像在舞动似的用力往上挥起,留下光之轨迹。那残光化为形体,一次舞蹈产生出超过十把的轮刀。她的双手伴随第三次旋转使劲往上挥,摆出架势的少女周围,有五十把轮刀发出杀戮的低吼。 激烈的火花照亮三者的目光。洞窟终于冒出龟裂,临终前的哀号穿过天花板。在踏脚处的振动迎向极限前,三个声音演奏出来。 「「「我要打倒你!」」」 随后的冲撞宛如神柱一般贯穿了洞窟。惊人的破坏力垂直地沿著基岩往上窜起,在甚至穿破城镇天空的同时,有三个影子从中跳了出来。 与基岩一同飞舞起来,同时最先发动攻击的是库法。宛如闪光般的残像接连一蹬踏脚处,彷佛瞬间移动似的来到纳克亚的背后。同时挥起的大剑与发动攻击的节肢交错。大蜘蛛的十二刀流黯然失色地遭到还击,只见库法以惊人的反应速度不断挡住那些攻击——随后,踏脚处产生龟裂。 从死角抬起的一只节肢,将库法连同基岩一同劈开。剩余十一只节肢随即对浮上半空中的目标发动刺击。金属声响震耳欲聋、血沫飞溅。宛如机械运动一般被拉回又射出的节肢,将敌人连同空气一起贯穿。在连续第十二击穿破肩膀前,库法的身影咻一声地消失无踪。 拉走他的是缠绕在他右脚踝的圆月轮,苍蓝火焰的锁炼连接的前方是萝赛蒂。她一边用左手救出搭档,同时宛如指挥家一般激烈地挥动右手。五十把圆刀彷佛拥有意志似的冲向大蜘蛛,蹂躏它的巨体。 『很会耍小聪明嘛,萝赛蒂!』 纳克亚让獠牙痉挛,随后射出蜘蛛丝。萝赛蒂立刻侧手翻,随后宛如瀑布般的白龙穿过她身旁。晚了一拍后,从地面发出轰隆巨响。有一瞬间失去控制的玛那圆刀立刻被大蜘蛛的十二刀流弹开四散。 在这个时候,高高飞舞到空中的基岩宛如雪崩一般冲撞大地,三者在冲撞的前一刻一蹬踏脚处,往后跳开来。宛如云一般膨胀起来的尘土当中,库法与萝赛蒂像滑行似的在荒野著地。纳克亚用十二只脚在地面削出漫长痕迹来煞车,随后有个比巨体更大的岩石撞上它。只见它的躯体扭曲,节肢摇晃起来。 『咕……唔……!』 射穿尘土接二连三地轰向这边的,是两名敌人送过来的炮弹。库法动手扔、萝赛蒂用脚踢,大剑将圆月轮切碎的基岩弹飞出去。在荒野中跳起,以荒谬的重量与硬 homeroom later 「你们听说了吗?布洛萨姆侯爵好像自首了呢!」 塞满红蔷薇制服的巴士里头,被这个话题给占据。只要有人开口提起已经被议论过无数次的这件事实,周围的女学生便会立刻接连发表自己的主张。 「听说侯爵跟那个蜘蛛蓝坎斯洛普勾结,让城镇陷入恐怖呢!」 「那个可怕的『怪病』据说也是侯爵搞的鬼呢。我听说骑兵团的人预定近日会进行净化作战!」 「听说侯爵简直就像附身的邪灵退散了一样,坦白了所有罪状。是共犯被歼灭,让他终于死心了吗……?」 「镇上的人都很惊讶呢……听说仰慕布洛萨姆侯爵的人,现在也在诉请释放侯爵。这场混乱能顺利平息下来吗……」 「不,追根究柢,为何『贤者』要引发这样的事件?」 「谜团愈来愈深了呢~……」 虽然女学生摆出在讨论的样子,但这些情报是讲师在出发前的集会告知众人的消息,也就是说所有人早就都共享了这些内容。由于现在已经挖出各种疑问,把好几种可能性都幻想过了,不可能出现更新颖的话题材料。实在是很和平的——日常的光景。 载著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学生的六辆巴士,今天早上从乡哥尔塔启程,正奔驰在荒野中央,一个劲儿地返回弗兰德尔。极光此刻也在上空广阔地展现它的威光,但除了零星地迸出微弱的电流之外,心情相当美好。 在吹飞那个超出人类智慧的大蜘蛛纳克亚庞大的耐久力(hp)时,累积起来的电力一点不剩地全部释放出来了。因此她们看准天候变成短暂「晴天」的这时候,按照当初的研修日程,离开了乡哥尔塔。 跟去程不同,回程的巴士多了一个空位。一名学院讲师代替缺席的男性握住第六辆巴士的方向盘,轻快地踩下油门。后轮扬起尘土,最后,彷佛蛇的一排巴士就将极光拋在后方离去。 梅莉达有些依依不舍似的目送那光景后,重新坐回座位上。她对隔壁座位同样重新面向前方的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 「幸好你很快就醒过来了,爱丽。」 爱丽丝用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她昨天睡了一整天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因为我不能让莉塔孤单一人。」 「那什么呀,怎么把我讲得好像很怕寂寞?」 「我有说错吗?」 被一脸讶异的美貌这么询问,梅莉达像是可以理解似的用力点头。 「——或许是吧。我领会到就凭自己一个人,根本什么也办不到呢。」 梅莉达突然移动的视线前方,有一团红蔷薇的花束。 被众多女学生隆重款待的中心,可以看见高雅的军服身影。在去程的巴士里被新生认为可能是会袭击女学生的大野狼而遭到警戒的青年,也摇身一变,众人得知青年其实在幕后保护女学生不受真凶袭击后,他的评价急速地直线上升。 占领了青年隔壁座位的某人轻轻将身体凑近,于是有其他人抱怨那样太奸诈,前来抢座位,位在对面的一人立刻趁机挺身向前。尽管对被送到嘴边的点心感到困惑,仍无法拒绝的心上人身影,也让雷雨云笼罩在梅莉达小巧的胸口,大家会不会有点兴奋过头了呀?她心想。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模样呢。 一想到这点,突然照射进来的优越感便吹散了忧郁。呵呵~梅莉达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于是有个疑惑的眼神窥探著她。 「……莉塔,在我睡著时发生了什么?」 「咦?什么是指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呵呵呵呵……!」 「真可疑。」 爱丽丝半眯起眼盯著梅莉达看,她像要抓东西似的活动著手掌,扑向堂姊妹,在狭窄的座位上与梅莉达交缠在一起,同时将手指伸向敏感的地方。 「在你从实招来前,我会一直搔你痒。我搔我搔我搔……」 「呀哈哈哈!别……别这样~~!这……这是回礼喔,爱丽!」 「呀!咕……呼……」 梅莉达也觉得好玩而伸出手,呈现出泥沼战模样的光景,同班同学也丝毫没放在心上。因为这完全是女校常见的光景。 另一方面,女学生的款待浪潮总算告一段落,库法一脸无奈地重新系好领带,这时有一名客人出现在库法身边。一脸理所当然地占据隔壁座位的,是刚成为三年级生的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 「这不是学生会长吗?梅莉达小姐这次受你关照了。」 「我没道理要被你感谢。她虽是你的学生,但更是我的学妹。」 三年级生冷淡地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库法慎重地转身面向她。 「……米特娜小姐,假如不是我的错觉,你从新学期开始,好像就把我当成碍事者看待?」 「希望阁下别误会了。」 米特娜会长刻意用格外高雅的语调回答。 「我并不是讨厌你。」 「是喔。」 「我只是觉得不需要男人。」 突然冒出不得了的主张,因此库法忍不住端正了姿势。她该不会是来把自己丢出窗外的吧?库法慎重地质问她真正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 「你看看那个?」 米特娜会长宛如舞台女演员一般伸出手掌。 她指示的前方,可以看到衣冠不整的金发与银发天使。不断搔痒对方,嬉闹到全身无力的两人,将体重靠在彼此身上,紧紧地互相拥抱。「欸嘿嘿。」、「呵呵。」她们将鼻头凑在一起,一脸害羞的模样。库法眺望著这光景,突然转过头来的米特娜会长握紧拳头。 「你不觉得很棒吗?那才是女校的学姊妹应有的姿态!」 「……这……这样啊。」 「我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在想,假如我当上学生会长,一定要实现一个梦想。」 会长流畅地开始讲述自己的展望。库法只能乖乖当个听众。 「就是在圣弗立戴斯威德设立新的『姊妹制度』……!小组的话实在不够浪漫,必须是一对一的搭档才行!如此一来,禁忌的花朵才会成长……!」 「原……原来如此。」 「为了进入学生会,我付出了非比寻常的努力。我得到克莉丝塔学姊赏识,还差一步就能实现野心了……!明明如此,但你却——」 被急速冷却下来的视线射穿,库法宛如机械一般将脸转向另一边。 但会长的遗憾当然不可能就此消散。 「你突然出现在理应是男生止步的我的乐园……学妹的视线都被你一口气掳走了,你懂我这种心情吗?啊,但是,梅莉达学妹与爱丽丝学妹能和好似乎是托你的福呢,这点要谢谢你。」 「不……不敢当。」 「姑且不提这些。如果在目前这种状况开始『姊妹制度』,大家肯定会一窝蜂地申请当你的搭档——那才不是我乐见的景象!我现在被迫重新检视计画呢。就是该如何让大家把兴趣从眼前的你,转移到一旁的学姊妹身上!我一定会在剩余的一年里达成这个梦想——」 「抱……抱歉,学生会长!」 一直找不到空档插嘴的库法,几近强硬地从座位站起身。 他将手贴在胸前行了个礼,勉强戴上绅士的面具。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我们改天再聊聊吧,老师?」 库法一边心想我才敬谢不敏,但同时也认命地觉得自己大概逃不掉吧。 好啦,既然说有急事而离开座位,就必须找个目标才行。在这种情势下前往梅莉达她们身边, 只会变成给米特娜会长的挑战书,因此库法走向巴士最后方的座位。 在每个人都因为有所顾虑而无法搭话的那里,可以看见萝赛蒂坐在窗边座位茫然地眺望窗外的身影。一直在找机会开口搭话的库法,一脸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坐下来。 「你不多待几天真的好吗?」 红发的美貌猛然转过头来,不知为何有些匆忙地端正坐姿。她收回原本交扠的双脚,静不下心似的拨弄著头发。 「啊~嗯。因为现在不离开的话,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而且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在身嘛。」 「教堂的孩子有你陪著会比较安心吧。」 「没问题啦!虽然爸爸离开了……但妈妈回来了嘛。」 她这么低喃,又再次将视线望向窗户。 极光已经在遥远的后方,大地正逐渐被黑暗封闭起来。 「那个人就是我们的妈妈……没错吧。」 这方面的事情,库法也顺利听说了。听说相隔十年以人类身分觉醒的卡蜜拉女士,打算继承布洛萨姆侯爵的位置经营教堂,继续照顾孩子们。刚开始应该会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吧,但碰到问题时,保安官迪克和镇上的居民肯定会不著痕迹地协助她。 萝赛蒂露出像是感到依恋,有些成熟的笑容,转过头来。 「爸爸拚上人生拯救了妈妈。所以妈妈说就算要等上几十年,也会等待爸爸赎完罪……我以前真的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呢。」 「……你感觉如何?战斗结束之后,你也是一直沉睡吧。」 那几乎是因为库法施加的封印术,因此库法询问的声音也变得相当谨慎。 不出所料,萝赛蒂将食指顶在两边的太阳穴上,一脸苦恼地发出「嗯~」的声音。 「总~觉得记忆有点暧昧……我大致上还记得爸爸做了坏事,还有跟小库打倒了那个可恨的敌人,但就好像蒙上一层雾,没办法想起详情……或者该说记忆坑坑洞洞的吗……」 「因为是前所未有的激战,导致意识烧断了吧。我认为别勉强自己去想起来比较好喔。」 库法在感到安心的同时,也受到罪恶感苛责。是想至少当作补偿吗?嘴唇自然地编织出这样的话语。 「如果没你在,就无法打倒那个强敌吧。我很感谢你,萝赛蒂小姐。」 只见少女目不转睛地回看库法的脸,突然道出她的不满。 「我从之前就一直很在意,你那种称呼何时才要改?」 「呃……」 库法连想都没想过。彼此无法回到以前的关系,话虽如此,也没必要安于现状吧。过了一会儿后,库法伴随著微笑伸出右手。 「我很感谢你,萝赛。」 「因为我们是伙伴嘛,小库。」 紧紧互握的手掌将彼此的体温留给对方后,放了开来。 在距离感稍微拉近的此刻,库法忽然决定试著询问她自己私下一直很好奇的事情。 「这么说来,你为何会执著于留在骑兵团呢?」 「什么?」 「是男性的话姑且不论,但贵族千金未必都是喜欢站上战场的人。舍弃刀剑,致力于让家族繁荣,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战斗方式,实际上也有很多这么做的妇人。更何况你原本是平民。趁这个机会回到故乡悠哉过活,应该也是一个选择吧?」 「就说了那样很无聊嘛。」 「不是无不无聊的问题……你是觉得有趣才爬上圣都亲卫队的吗?」 库法接著询问,于是萝赛蒂将手掌伸入大腿间,「嗯~」地露出复杂的表情。 「要是说出来,别人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所以我没对任何人说过……但跟小库讲应该没关系吧。我啊,想请他们帮忙找个人。」 「找人?找谁呢?」 「这个嘛,我不记得了。」 虽然这发言不得要领到让人以为她在开玩笑,但萝赛蒂却是非常认真的模样。她双手交扠环胸,用很拚命的感觉绞尽脑汁思考。 「那个人在我小时候应该就在我身边才对,但我现在却连长相跟名字都想不起来。就算问镇上的人,他们也都说『没见过那种孩子』,照常理来想,应该是我搞错了吧——但是呢?」 这里啊——萝赛蒂这么说道,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并俯视。 「我的内心在开了个大洞的记忆洞穴彼端吶喊著。喊著『想要再次见到那个人』。严重的时候会一直哭个不停,连我都悲伤起来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这绝对不是我搞错。那个人是真的存在喔,就在弗兰德尔的某处!跟我一起活著!」 「…………」 库法不晓得该怎么回答才好。他只能倾听接续在后的话语。 明明是在讲失去的事物,但萝赛蒂的表情却十分明朗——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相信在洞穴彼端有温暖的景色。 「所以说,总之我想变成名人!就算我没办法找出对方,只要我变得全弗兰德尔的人都认识我的话——」 「就能让对方主动找到你……」 「就是这么回事!我必须站在弗兰德尔的顶点呼唤那个某人,告诉他『我就在这里喔——!』所以现在根本没办法考虑结婚的事情,嘿嘿。」 让人傻眼的鲁莽程度。 憨直、毫无规划且坦率,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 她所在之处想必很温暖吧——库法从洞穴彼端这么心想。 「有一天能见面就好了。」 内心擅自编织出来的那句话,无庸置疑地是他的真心话。气势过猛而站起身的萝赛蒂放下高举的手臂,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就觉得小库不会笑我。所以我喜欢你。」 「哎呀,这是爱的告白吗?」 「嗯,对。」 对方的弱点被本人用直球给打回来,让库法不禁仓皇失措。库法与看来有些害羞的萝赛蒂互相注视,但在库法开口接话前,突然有客人造访了。 「嗨,库法老师,你这次也是大活跃呢!」 才在想突然跑来对面座位的人是谁,原来是拉克拉?马迪雅老师。她骄傲地挺起单薄的胸膛,不知为何表情看来非常得意的样子。还是一样松垮垮的学院用长袍虽然让人想笑,但库法没有多嘴,只是点头致意。 「这不是拉克拉老师吗?非常感谢你救了梅莉达小姐。」 「哎呀,没什么啦,毕竟我也不是做慈善事业的嘛!」 「什么?」 「这次我很厉害喔!在你罢工的期间,我可是鼓足干劲,奋战不懈啊。都不晓得救了几次陷入绝境的安杰尔。这下你也欠我一份不得了的人情了吧?嗯?」 「……嗯,是啊。」 「你知道就好!那么,首先就请你改正平常的态度吧。不要再随便摸我的头,也不要让我当女学生的玩具,还有暂时当我的跑腿在校内——」 「总觉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天使姊妹接著被召唤过来。最后方座位的人口密度愈来愈高,但梅莉达没有一丝踌躇地在库法右边寻求自己的座位。那当然是库法与萝赛蒂之间的空隙,因此稀世的「一代侯爵」啊了一声,挑起眉毛。 「等一下,梅莉达小姐,你太狡猾了吧,小库的旁边是我的座位!」 「咦~为什么?假扮情侣的游戏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咕唔唔——」 挨了晚辈一记上勾拳的萝赛蒂,看来非常不甘心似的陷入沉默。梅莉达内心涌现久违的满足感,用脸颊磨蹭家庭教师的肩膀。她优雅地将爱情缠绕在指尖上…… 「嗳,老师,你叫了我的名字吗?」 被梅莉达用水汪汪的眼神仰望,库法能回答的话语只有一句。 「我无论何时都在内心呼唤你,淑女。」 「呀啊,老师真是的……!」 「搞什么呀?这甜死人的小剧场是怎么回事!」 萝赛蒂气呼呼地发出嘘声,但接著送上炸弹的是爱丽丝。她彷佛对照镜一般寻求库法左边的座位——「喂,慢点,『闷骚』安杰尔!」当然是一边推开这么吵闹的拉克拉老师——然后紧紧地抱住青年的手臂。 同样仰望著库法的她,看起来也像有什么企图的样子。 「看来莉塔似乎自认获得了『优势』的样子。」 「这点以家庭教师的身分来说……也非常不乐见呢。」 「同感。都这种时候了,就算是『间接接吻』也无可奈何。莉塔会做的话,我也要跟进。」 什么?青年还无暇开口,桃色嘴唇便吸住了他左脸颊。爱丽丝啄著库法的脸颊,津津有味似的发出「啾」的声音。 因为这状况没有任何预兆——即使有前提,结果大概也不会改变吧,只见梅莉达与萝赛蒂,还有拉克拉不知为何也发出世界末日般的哀号。 「「「呜呀啊啊~~~~~~!」」」 「嗯……这就是男人的滋味。」 银色天使彷佛老饕一般舔了舔嘴唇,库法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爱……爱丽丝小姐……那个——」 「什么事?」 「没……没什么。但小姐的目标如果是与梅莉达小姐间接接吻,应该选另一边的脸颊……」 「真是个盲点。那么,这边也…………啾。」 「你做什么呀,爱丽————————!」 双颊二连亲让梅莉达爆发是必然的现象,那声哀号终于吸引了巴士里头的视线,引发连锁反应可说是无法避免的状况。爱丽丝将手缠绕在库法的脖子上并亲吻他的模样,无论怎么含蓄地看,都无法当成「肌肤接触」来了事。 「现在是什么状况?库法老师不知不觉间变得很惊人呢!」 「如果能轮流与库法老师约会,表示我……我也可以对老师那么做吗……」 「经纪人!规划师!设计师!麻烦设立事务所!」 身陷这惨叫声不绝于耳的骚动中,库法身为战士的直觉告诉自己「快逃」。但能逃去哪里? 库法动作流畅地松开爱丽丝的手,从最后方的座位飞奔而出,首先挡住他去路的是米特娜会长。她露出能够杀人的笑容。 「我都看见喽,库法老师?」 「我之后再说明——」 库法脱口说出毫无头绪的话,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出。话虽如此,但狭窄的巴士里头也无处可逃,被众人逼入绝境的他奔向窗框。 喀——他狂野地一脚踩在窗框上,用所剩不多的礼仪挥了挥手指。 「各位小姐——我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他逃走了!」 库法动作轻盈地以后翻上杠的要领飞舞起来,在行驶中的车顶著地。 究竟为什么会陷入这种状况呢?此刻也传来沿著阶梯飞奔而上的优雅脚步声。库法只是把审判稍微延后,前方已经无路可逃了。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无限的大地拓展开来。但彼端被封闭在黑暗当中,抬头仰望的天空也没有路标。宣告的脚步声逼近背后,罪人被允许的行为只有祈祷—— 「希望今年可以是个安稳和平的一年!」 暗杀教师恳切的愿望,随呼啸的狂风而去。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由于众多人士的协助,得以像这样在初春的风吹起前为您送上续集。向等候著本作品出版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还有向阅读到这边的读者大人致上无比的祝福。《刺客守则》第五集,您看得还满意吗?衷心期盼弗兰德尔的风能稍微传递到翻开本书的各位读者身旁。 那么,要避开剧情泄漏来稍微闲聊的话,第五集的关键字之一可以说是「记忆」。我想在创作中多少都会有这样的一面,我在执笔小说时,有时也会自然而然地活用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经验。 提笔写这次的插曲时,我用来当参考的是小时候就读教会学校的回忆。说是「周日学校」大家是否比较熟悉呢?附近的孩子们假日会聚集起来,致力于各式各样的娱乐消遣,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某座山中形成的钟乳洞,那里面宛如冥界一般的黑暗。 煞有其事地被传说「大人进去的话会遭到诅咒」的那个洞窟,当时真的没有监护人陪同我们前行。竟然只有一群小小年纪的孩子被迫去测试胆量——根本没有想到大人其实在阴影处守护著我们,对于大人不由分说地把我们从安稳的阳光下推向冥界的身影,当真是充满怨恨地心想「你们最好遭到诅咒」——咳咳,这件事就当作我们的小秘密吧。 暂且不提那些苦涩的体验,所谓的记忆有时会以绝对不会褪色的光辉让心情开朗起来。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喜爱本作品的各位读者,以及不断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决定要漫画化了!太棒啦,我一直很想说这句话! 从去年出道时起我就经常提到,成为轻小说作家的我,记忆中最高级的幸福就是「有人替自己想像出来的世界绘制插图」。梅莉达以轻易超越自己幻想的可爱面貌露出笑容;库法凛然地斜眼望向这边。倘若告诉各位我在每次欣赏那一张张的插图时,总是兀自欣喜若狂这件事,各位是否能理解更进一步的多媒体化具备多么重要的意义呢?我已经有幸欣赏了几次漫画版的草稿……咕嘿嘿,我擦一下口水,请稍等。 而且这次在第五集发售的同时,预定会再次推出广播剧。非常感谢接任配音的梅原裕一郎先生与夏川椎菜小姐。迈向小说、漫画还有声音世界的旅途中,有这么多出色的人物协助我,著实令我感激不尽。 今后我能与读者大人一同眺望怎样的地平线呢……由衷感到期盼的同时,这次也差不多到了与各位道别的时间。 最后是惯例的谢词。 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倘若没有ニノモト老师的七色魔法,本作品是不可能跃进到这种地步的吧。从老奸巨猾的敌人角色到潇洒时髦的绅士、可爱的女孩子以及秀丽的美青年,丰富的变化总是让我惊叹不已。每当看到库法和梅莉达展现出新的表情时,我总会忍不住想膜拜。实在太感谢啦~ 集英社ultra jump编辑部。这次能有缘合作实在深感光荣。在第一次开会讨论就针对女主角的体型热烈演说的时候,我心想「记得去年出道时也沸沸扬扬地进行了这样的对话呢」,感到非常怀念(翻译:我在反省了)。 在此向fantasia文库编辑部、各位出版相关人士,还有阅读到这边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是各位读者购买本书并翻阅的手,让这部作品成长到这样的境界,容我再次传达这点,并由衷地向各位道谢。 《刺客守则》很荣幸能不断迈向更前方,展翅飞向更高处。从去年的起跑线开始一直没变过的愿望,就是希望本作品能存留在更多人的「记忆」中……伴随著梅莉达等人的新年度揭开序幕,我也想绷紧神经迎向出道第二年。 但愿今后也能承蒙各位关照。让我们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由于众多人士的协助,得以像这样在初春的风吹起前为您送上续集。向等候著本作品出版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还有向阅读到这边的读者大人致上无比的祝福。《刺客守则》第五集,您看得还满意吗?衷心期盼弗兰德尔的风能稍微传递到翻开本书的各位读者身旁。 那么,要避开剧情泄漏来稍微闲聊的话,第五集的关键字之一可以说是「记忆」。我想在创作中多少都会有这样的一面,我在执笔小说时,有时也会自然而然地活用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经验。 提笔写这次的插曲时,我用来当参考的是小时候就读教会学校的回忆。说是「周日学校」大家是否比较熟悉呢?附近的孩子们假日会聚集起来,致力于各式各样的娱乐消遣,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某座山中形成的钟乳洞,那里面宛如冥界一般的黑暗。 煞有其事地被传说「大人进去的话会遭到诅咒」的那个洞窟,当时真的没有监护人陪同我们前行。竟然只有一群小小年纪的孩子被迫去测试胆量——根本没有想到大人其实在阴影处守护著我们,对于大人不由分说地把我们从安稳的阳光下推向冥界的身影,当真是充满怨恨地心想「你们最好遭到诅咒」——咳咳,这件事就当作我们的小秘密吧。 暂且不提那些苦涩的体验,所谓的记忆有时会以绝对不会褪色的光辉让心情开朗起来。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喜爱本作品的各位读者,以及不断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决定要漫画化了!太棒啦,我一直很想说这句话! 从去年出道时起我就经常提到,成为轻小说作家的我,记忆中最高级的幸福就是「有人替自己想像出来的世界绘制插图」。梅莉达以轻易超越自己幻想的可爱面貌露出笑容;库法凛然地斜眼望向这边。倘若告诉各位我在每次欣赏那一张张的插图时,总是兀自欣喜若狂这件事,各位是否能理解更进一步的多媒体化具备多么重要的意义呢?我已经有幸欣赏了几次漫画版的草稿……咕嘿嘿,我擦一下口水,请稍等。 而且这次在第五集发售的同时,预定会再次推出广播剧。非常感谢接任配音的梅原裕一郎先生与夏川椎菜小姐。迈向小说、漫画还有声音世界的旅途中,有这么多出色的人物协助我,著实令我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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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不提那些苦涩的体验,所谓的记忆有时会以绝对不会褪色的光辉让心情开朗起来。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喜爱本作品的各位读者,以及不断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决定要漫画化了!太棒啦,我一直很想说这句话! 从去年出道时起我就经常提到,成为轻小说作家的我,记忆中最高级的幸福就是「有人替自己想像出来的世界绘制插图」。梅莉达以轻易超越自己幻想的可爱面貌露出笑容;库法凛然地斜眼望向这边。倘若告诉各位我在每次欣赏那一张张的插图时,总是兀自欣喜若狂这件事,各位是否能理解更进一步的多媒体化具备多么重要的意义呢?我已经有幸欣赏了几次漫画版的草稿……咕嘿嘿,我擦一下口水,请稍等。 而且这次在第五集发售的同时,预定会再次推出广播剧。非常感谢接任配音的梅原裕一郎先生与夏川椎菜小姐。迈向小说、漫画还有声音世界的旅途中,有这么多出色的人物协助我,著实令我感激不尽。 今后我能与读者大人一同眺望怎样的地平线呢……由衷感到期盼的同时,这次也差不多到了与各位道别的时间。 最后是惯例的谢词。 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倘若没有ニノモト老师的七色魔法,本作品是不可能跃进到这种地步的吧。从老奸巨猾的敌人角色到潇洒时髦的绅士、可爱的女孩子以及秀丽的美青年,丰富的变化总是让我惊叹不已。每当看到库法和梅莉达展现出新的表情时,我总会忍不住想膜拜。实在太感谢啦~ 集英社ultra jump编辑部。这次能有缘合作实在深感光荣。在第一次开会讨论就针对女主角的体型热烈演说的时候,我心想「记得去年出道时也沸沸扬扬地进行了这样的对话呢」,感到非常怀念(翻译:我在反省了)。 在此向fantasia文库编辑部、各位出版相关人士,还有阅读到这边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是各位读者购买本书并翻阅的手,让这部作品成长到这样的境界,容我再次传达这点,并由衷地向各位道谢。 《刺客守则》很荣幸能不断迈向更前方,展翅飞向更高处。从去年的起跑线开始一直没变过的愿望,就是希望本作品能存留在更多人的「记忆」中……伴随著梅莉达等人的新年度揭开序幕,我也想绷紧神经迎向出道第二年。 但愿今后也能承蒙各位关照。让我们下集再会吧。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由于众多人士的协助,得以像这样在初春的风吹起前为您送上续集。向等候著本作品出版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还有向阅读到这边的读者大人致上无比的祝福。《刺客守则》第五集,您看得还满意吗?衷心期盼弗兰德尔的风能稍微传递到翻开本书的各位读者身旁。 那么,要避开剧情泄漏来稍微闲聊的话,第五集的关键字之一可以说是「记忆」。我想在创作中多少都会有这样的一面,我在执笔小说时,有时也会自然而然地活用到目前为止的人生经验。 提笔写这次的插曲时,我用来当参考的是小时候就读教会学校的回忆。说是「周日学校」大家是否比较熟悉呢?附近的孩子们假日会聚集起来,致力于各式各样的娱乐消遣,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在某座山中形成的钟乳洞,那里面宛如冥界一般的黑暗。 煞有其事地被传说「大人进去的话会遭到诅咒」的那个洞窟,当时真的没有监护人陪同我们前行。竟然只有一群小小年纪的孩子被迫去测试胆量——根本没有想到大人其实在阴影处守护著我们,对于大人不由分说地把我们从安稳的阳光下推向冥界的身影,当真是充满怨恨地心想「你们最好遭到诅咒」——咳咳,这件事就当作我们的小秘密吧。 暂且不提那些苦涩的体验,所谓的记忆有时会以绝对不会褪色的光辉让心情开朗起来。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喜爱本作品的各位读者,以及不断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决定要漫画化了!太棒啦,我一直很想说这句话! 从去年出道时起我就经常提到,成为轻小说作家的我,记忆中最高级的幸福就是「有人替自己想像出来的世界绘制插图」。梅莉达以轻易超越自己幻想的可爱面貌露出笑容;库法凛然地斜眼望向这边。倘若告诉各位我在每次欣赏那一张张的插图时,总是兀自欣喜若狂这件事,各位是否能理解更进一步的多媒体化具备多么重要的意义呢?我已经有幸欣赏了几次漫画版的草稿……咕嘿嘿,我擦一下口水,请稍等。 而且这次在第五集发售的同时,预定会再次推出广播剧。非常感谢接任配音的梅原裕一郎先生与夏川椎菜小姐。迈向小说、漫画还有声音世界的旅途中,有这么多出色的人物协助我,著实令我感激不尽。 今后我能与读者大人一同眺望怎样的地平线呢……由衷感到期盼的同时,这次也差不多到了与各位道别的时间。 最后是惯例的谢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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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新闻标题闪过脑海中,库法无意识地将散落在桌上的成堆报告书拉到手边。他「咚咚」地对齐边角,一张不漏地让报告书整队。仿佛眼尖地管理点燃导火线的机密情报一般。 「以上就是从乡哥尔塔的秘密研究所带回来的收获。」 他一口气说完,将整理好的报告书递到沙发对面。沾满血腥的研究成果从他下意识灌注了力量的指尖迅速地被夺走。 场所是与外界隔离,并未刊登在地图上的房间。只有知道这个场所的人才能到达,屏息潜藏在光明社会阴影处的「理应不存在的总部【lodge】」—— 身为库法的养父兼上司,现担任白夜骑兵团团长,年过四十的男人右手拿着香烟,左手高举报告书,将灰色气息吹向油墨的文字列。 「……虽然『贤者』布洛萨姆进行了人体实验这件事也令我大吃一惊,但没想到弗兰德尔现任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阁下居然跟这件事有关连啊。」 「普利凯特卿的自白内容与报告书的记述也一致。但唯独与关键人物席克萨尔公爵相关的证言……」 「保持沉默——应该说更接近否定的含意啊。也可能是害怕报复。」 上司咚咚地用香烟前端敲了敲烟灰缸。他将剩一小截的香烟再度叼回嘴边。 「……或是他认为这件事不应该公开也说不定。他的妻子卡蜜拉夫人从蓝坎斯洛普化的咒缚获得解脱,让『贤者』也大致恢复了冷静的判断力。他大概到了现在,才不愿去相信位居弗兰德尔顶点的人物,竟然可能危害全世界这件事吧……」 「我们可不能那样子。若是一直逃避现实,就无法应对困境。」 库法像是意气用事一般挺身向前。上司则是相对地将身体靠向椅背。 「别这么着急。我的判断也跟『贤者』一样,认为这件事不应该公开。你回想一下四个月前的春天,你是为了什么担任王爵的影武者吧……那群犯罪组织络绎不绝地聚集到狂王的阵门前喽。」 男人混浊的眼神往上瞥了瞥青年的美貌。 「虽然我不晓得在执行任务的你,为何会答应接下那种麻烦事。」 这次换库法将背靠向沙发,宛如模特儿一般悠哉地跷起二郎腿。 「那是我作为『库法·梵皮尔』的私人关系——你认为在那次巡礼时掀起的,与席克萨尔分家之间的抗争,也跟布洛萨姆侯爵报告书里的『席克萨尔家正面临的某个困境』有关系吗?」 「天晓得,那群恐怖分子也是保持沉默。所谓的殉教者实在很难搞。」 上司有些粗鲁地掀起厚厚的报告书,用指尖弹了弹最后一张。 「……记述在半吊子的地方中断了,后续内容呢?」 「不见了。这表示后面的内容偏离了命题【主旨】吧。」 库法近来渐渐习惯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撒谎了。 从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第一学期前往乡哥尔塔的研修旅行中带回来的这些报告书,正确来说是库法的主人梅莉达发现的东西。抱着拼死决心闯入怪物巢穴的少女,似乎确定有阴谋铺设在地底城镇中。 看到报告书结尾碰巧记载了自己的名字,据说少女同时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从怪物口中发出的「神之子」这超脱世俗的声响,让她难以置信。 梅莉达害怕将报告书的内容公诸于世;库法也与她有同感,只把记载了少女名字的最后一张纸处理掉。他想避免白夜骑兵团过度关注梅莉达。库法也必须彻底隐瞒自己为何会同意担任王爵的影武者进行巡礼的原因。 梅莉达之母梅莉诺亚·安杰尔外遇的嫌疑相当大—— 梅莉达总算觉醒的玛那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切割库法的一部分移植给她的东西罢了。就连当事者都深信是清白的这些秘密,库法绝不能由衷坦露。 因为在那扇秘密之门的最深处赤裸裸地存在「暗杀梅莉达」这难以避免的使命—— 以及企图隐匿这件事的库法与梅莉达的生命线。 敌人可是多得数不清,但同伴却寥寥无几。在这原本是根据地的总部也不例外,库法在冷酷的面具底下捏了一把冷汗。 该感到庆幸吗?上司吐出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视线。 「王爵会协助普利凯特卿的理由,还有与席克萨尔家相关的麻烦事,都是我们『白夜』应该调查的案件。民众不用说,甚至也不能让表骑兵团的家伙察觉到这些……明明如此,但那个老爷子实在是——」 「老爷子?」 「有人试图抢夺正被拘留的布洛萨姆·普利凯特。虽然派来的是合法士兵,但下令的家伙显而易见——就是莫尔德琉卿啊。」 莫尔德琉是将刀刃缠在库法生命线上的头号人物。并非已经遗忘的那名字出其不意地刺向库法心脏,让他未经掩饰的感情从面具底下泄漏出来。 「莫尔德琉卿为何要……?」 「他八成是想从『贤者』口中问出席克萨尔家的弱点,让对方动摇吧。如此一来自己的立场就会相对地获得保障——这就是他打的算盘。」 「事到如今他还这样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焦躁的情绪让库法的语尾口气忍不住粗鲁起来。上司没有立刻回答,他丢掉只剩一小截的香烟,拿出另一根全新的烟。短暂的火焰朦胧地照亮他的嘴角。 莫尔德琉正是梅莉达的外祖父,同时也是委托人暗杀梅莉达的主谋。莫尔德琉卿的期望是否定梅莉诺亚的外遇嫌疑,坚守身为骑士公爵家一员的立场。为此他也冀望梅莉达能成长为安杰尔家无与伦比的圣骑士—— 在这两个愿望中,要立刻洗清梅莉诺亚的嫌疑相当困难。既然如此,应该杀害孙女梅莉达,将真相埋葬在黑暗中吗?答案是否定的。被派来看清梅莉达资质的,正是刺客兼家庭教师的库法,实际上梅莉达在这一年来,也不畏被人嘲笑是「无能才女」,而有显著的成长,一直向周围展现出深不见底的才华。 而支持梅莉达成长的是库法给予她的玛那——跟库法同样是「武士」的位阶。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暗杀教师』。」 上司将香烟鲜明的绯红色前端比向库法,吐出摇晃的白烟。 「最近在圣王区出现这样的传闻——『「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的玛那确实觉醒了,但她的位阶并非圣骑士』——」 「——唔!」 「已经厌倦日常闲聊的妇人们就像一群饥肠辘辘的鱼喔。她们欣喜若狂地到处宣扬这个传闻,就算莫尔德琉卿想否认也没办法……毕竟是事实啊。」 「是哪来的家伙散播这种传闻!」 无论是作为梅莉达的家庭教师,还是作为「白夜」的特工,库法这时候坦露出感情应当都不奇怪。即使是承接众多肮脏工作的白夜特工,存在意义也跟台面上的骑兵团一样是为了平定弗兰德尔。 上司耸了耸肩,像是要将部下的愤怒蒙混过去一般。 「关于围绕着『无能才女』的状况,问你本人是最清楚的吧?」 「……她的位阶确实是『武士』,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才对。她的朋友、菲尔古斯公、布拉曼杰学院长,还有就是——」 「革新派……之前一直放任揭露了『无能才女』位阶的那群家伙啊。」 上司不经意地说道。仿佛他的热度都被库法的激动给吸收了一般。 「明明是一群散沙般的家伙,偏偏在消除足迹这方面还有些水准,让人 费了一番工夫啊。八成是首领很优秀吧,关于之前指挥审判的家伙,你掌握到什么线索了吗?」 库法重新坐回沙发上。应该厘清的难题堆积如山。 「我大概有个底。唯一的线索是缪尔小姐与莎拉夏小姐,但没能从她们两人口中探听出有用的证词。」 「哦?」 「听说他们『集会时总是戴着面具,不认识任何一位会员』,现在已经断绝关系。之前是稍微开个小玩笑——她们这么说。」 家庭教师的面具与身为刺客的自己——掺杂这两种立场的感情让库法耸了耸肩。 「既然她们身为公爵家千金,也不可能用我们的作风去探听出情报。一个弄不好,就无法继续执行担任梅莉达·安杰尔的家庭教师这个第一任务了。」 「但是,你说你大概有个底了……?」 「那边更加棘手。毕竟对方如今可是位居身分阶级的顶点喔。」 库法的嘴角回想起暌违已久的笑容。于是这次相反地换上司露出诚挚的眼神,挺身探向前方。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不去正视。必须有人挺身面对,否则无法阻止困境。」 「处理那些任谁都不想做的工作,就是我们——不,是我的职责吗?」 「就是这么回事。这无庸置疑地是一份适合你的工作喔。」 上司仿佛总算满意了一般,将身体往后躺。 他大动作地跷起二郎腿,看似享受地吸入烟雾,然后吐了出来。 「你就尽量乐在其中吧,暗杀教师。」 暧昧不清的谜团描绘出斑点,让库法很快地感到头昏脑胀起来。 lesson:i ~黑夜中的日子~ 然后,场景来到大海—— 此刻,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正在库法眼前拓展开来。 话虽如此,但这并非能让人真正放松心情的光景。在离开灯饰形状都市【弗兰德尔】后,甚至通过下层居住区那些城镇的前方,可说是位于人界尽头的这片外海,正是与蓝坎斯洛普的领土——夜界之间的边界。 在浅滩一带还维持着安稳的状态,但一旦来到海面,难以取悦的怒涛便会拒绝来访者进入。而且国法禁止长距离游泳,即便法律没有禁止,也没几个人会自愿跳进不断涌上又退下的波浪间吧。 已经开发了度假村,极为受限的这个乐园,说到在海边的乐趣,就是海滩游戏。 此刻有颗五颜六色的皮球缓缓地描绘出抛物线。透过空气流动察觉到皮球前进方向的库法,没看向皮球那边便举起单手。具备弹性的弹力分毫不差地吸附在他手掌上。 然后有一只蝴蝶的身影,从舞台侧面追逐皮球前来。 「糟糕,飞得这么远……——啊,库法老师?」 「你好,莎拉夏小姐。」 库法中断思索,站起身来。虽然选了没有任何人在的岩石区,但既然是蝴蝶的心血来潮,这也无可奈何吧。库法将宛如话题一般起劲的皮球夹在腋下,与少女面对面。 现在应该称呼少女为「人鱼公主」吗?樱花色秀发湿润闪亮的龙骑士,穿着裸露出肌肤的泳装。滑过肩膀的水珠十分炫目。略微害羞的美貌散发着祖母绿光辉。 「原来老师在这里呀……因为不见老师的人影,我一直在找您。」 「十分抱歉,因为我有些事想思考一下。」 「这……这样子啊……对不起,打扰到您了……」 莎拉夏尽管缩起她纤细的肩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仿佛想说她的心被青年的视线给钉住了一般,扭扭捏捏地不断原地踏步。 库法一边将皮球还给少女,一边拉起思索的钓鱼线。 ——现在的我肩负着新任务。就是要以熟人的身分接近塞尔裘公,打探出席克萨尔家的实际情况。还有查明揭露小姐位阶的革新派首领。 成为转机的是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那天,听说莎拉夏与缪尔作为革新派的前锋,被托付引诱出梅莉达的任务。关于下达这项指示者的真面目,少女的说法是「不晓得」,但库法已经识破她们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即使少女本身是无辜的,她们也在包庇在法庭上穿针引线者—— 为何有必要包庇对方?——难道不是因为那人对她们而言,是相当亲近的人物吗? 少女身为温室长大的公爵家千金,交友关系十分狭隘。库法已经大略察觉到藏在黑暗深处者的真面目。话虽如此,却苦无证据。库法必须慎重地避免会撼动他身为梅莉达家教这个社会地位的言行举止。 那么,要怎么做呢? ——就是要让对方主动敞开心扉。设法让对方将深藏不露的秘密和所有心事,都毫无保留地坦白出来。 「库……库法老师?您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事吗……?」 莎拉夏仿佛感到不安起来一般,更怯懦地缩起了身体,仰望着库法。 库法狠下心,重新面向少女。覆盖外壳的是不会褪色的诱人微笑。我绝对没有乐在其中喔——他一边这么说服着自己。 「十分抱歉,我看莎拉夏小姐看得入迷了。」 「看入迷……咦……咦咦!」 稚嫩的脸颊害羞地冒出蒸气。 皮球从她手中滑落,十四岁少女暴露出来的肤色眼看着染红。仿佛就连这副模样也像耻辱一般,少女紧紧抱住自己。就连手指脚尖也僵硬不已。 「请……请老师不要突然说些奇怪的话啦~!」 「很突然吗?我每次见面都觉得小姐美丽动人,刚才不由得把心里话脱口而出——我懂了,是因为小姐这副打扮非常吸引人啊。」 库法泰然自若地露出微笑。那笑容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心怀不轨,因此莎拉夏有一瞬间难以摸清库法的意图,而追逐着他的视线。 一滴水珠滑落到被莎拉夏自身的双手捧起来的双峰之间。倘若掬起那水珠,想必会散发糖蜜的滋味吧。莎拉夏终于像忍受不住似的扭动身体。 「讨厌,够了啦!库法老师真是的……!」 「啊,你看你。不可以像那样驼背。」 库法以长辈的威严矫正少女的肢体。他将手贴在少女腰上,让少女挺直脊背。弹性十足的果实咚隆地突向前方,纤细滑顺的腰部曲线宛如优雅的新月一般。莎拉夏害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但只能任凭钢琴家那结实却纤细的指尖摆布。 「莎拉夏小姐经常在锻炼身体吧。我一直很佩服小姐的姿势总是十分端正。明明如此却弯腰驼背,实在太糟蹋自己了。小姐应该一如往常,光明正大地抬头挺胸。」 「可……可……可是,穿着胸部这么引人注目的打扮,我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哎呀,这套泳装是小姐自己挑选的吧?难道不能让我观赏吗?」 在极近距离被库法紧盯着看,莎拉夏的少女心轻易地被溶化了。勉强遮掩住双峰的指尖被移开,毫无保留的泳装打扮暴露在库法的视线下。 库法甚至暂时忘记使命感,入迷地看着眼前的半裸躯体。 「呵呵……虽然嘴上说难为情,但莎拉夏小姐似乎很清楚自身的魅力呢。这套泳装毫无遗憾地展现出小姐的好身材,不是吗?」 「才才……才没那回事……!」 「就连发饰也充满品味。周围的男生无法对小姐置之不理吧?」 「怎么可能!我周围根本没有什么男士……」 不知为何,莎拉夏像是气喘吁吁地挺身向前,然后吞吞吐吐地编织出气息。 「我从以前就不擅长和男生相处……要说聊天对象,顶多只有哥哥而已……」 「和我独处不要紧吗?」 「库法老师是特别的!」 莎拉夏猛然抬起头,由于两人距离实在太近,鼻头碰在一起。 在库法被攻其不备的同时,莎拉夏也立刻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身体向前挺过头,导致胸部压在青年身上,于是急忙跳向一旁,抱住胸部。 「可……可是,就算老师是特别的,我觉得突然这样子还是不行!这样很坏喔,库法老师!应该更放慢速度,一步一步来,给我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啊呜!」 「十分抱歉,我这个人好像没什么耐性。能不能请你指导才疏学浅的我,是什么事不行呢,淑女?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岩石区,就我们俩,一边互相暴露出彼此的秘密……」 「咦!呼咦——!」 「——我还在想你怎么一直没回来。」 距离最终防卫线还差一步——就在库法要踏向前方时,冒出援军的声音。 是在岩石区上宛如模特儿一般站着的缪尔·拉·摩尔。黑水晶妖精轻飘飘地降落到岩石区阴影处,不知为何责怪起樱花色人鱼公主。 「你真是狡猾,莎拉。竟然在这种秘密场所独占库法老师。」 「咦!才……才不是那样子呢……——!」 「老师也是喔。你们该怎么补偿这不讲道义的行为呢?」 泳装打扮的缪尔以盛气凌人的语气一步步地逼近两人。 这情况完全在缪尔的计算中吧,只见她的左手握着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如梦似幻般的乳白色糖蜜。「对了!」她仿佛刚刚才灵光乍现似的,将小瓶子高举在她小恶魔般的美貌旁。 「就请老师帮我涂这瓶乳液吧。毕竟我听女仆谈天时,有提到要是 过度接触海水,可是会伤到肌肤的呢。」 肌肤有如丝绸般细致的缪尔,表现出无谓的担忧。当然这只是表面话吧。她脸颊磨蹭着仿佛宝石般的玻璃瓶,像是弹竖琴似的拨开瓶盖。 「老师肯帮忙的话,我就原谅你们。要涂到这瓶子整个空了为止……请老师用手掌把整瓶乳液涂完吧,涂在我稚嫩的身,体,上……」 「小小小小……小缪你真是的……!」 与刚才不同的温度让莎拉夏的脸颊发烫起来。缪尔「呵呵」地露出诱人的笑容,观察着青年的动向。库法再次在内心双手环胸,思索起来。 自己与缪尔这样的对话已经成惯例了。虽然不晓得究竟是哪里有趣,但自从在几个月前的巡礼中熟识起来后,她一有空档,就会像这样跑来戏弄比她年长的库法。对身为缪尔儿时玩伴的莎拉夏而言,这似乎也是前所未有的行动,缪尔应该是基于自己的兴趣,在实践透过书本累积起来的知识吧?这是双方的见解。 倘若是平常,库法会在这时一脸若无其事地闪避挑衅,缪尔尽管露出意犹未尽的视线,也会改变话题——这就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唯独在今天,库法判断「这说不定也不坏」。 要从对方口中探听出想要的情报,其中一个诀窍就是「让对方感到心情愉快」。这并非只局限于精神上的效果。假如能让对方在肉体上感到舒服,即使是顽固地不肯坦白的革新之徒,可能也会情不自禁地说溜嘴吧? 正好现在又是对方主动提出要求的状况。库法认为机不可失地点了点头,同时踏进少女彻底松懈下来的防线中。 「可以喔。那么,请把瓶子给我。」 「嗯,我早知道会遭到拒绝。你都不晓得我总是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库法大人偶尔也该诚恳地面对——你刚才说什么?」 「失礼了,缪尔小姐。」 库法从十四岁少女的腋下一把抱起她的身体。他找了个适合的岩石坐下,同时让少女跨坐在他的左大腿上。毫无预兆地变成从正面抱住库法的姿势,遭遇到未知状况的妖精惊讶地眨了眨黑曜石眼眸。 库法不给少女思考的时间,随即将小瓶子里的乳液倒至手掌上。他让似乎富含保湿成分的乳液流入手指缝隙间,首先让手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移动。从上臂抚摸向肩膀、锁骨窝的瞬间,少女的身体弹了起来。 「噫!咦?慢点,老师,你认真的……?噫……呀啊!」 「可能会有点痒,还请你忍耐一下,淑女。」 就连让人联想到天使羽翼的背后也毫无遗漏。就算这里是没有任何人会看见的岩石区阴影处,让公爵家千金在这种开放的场所脱掉泳装,还是太荒唐了。 因此库法选择让自己的手指钻入泳装布料内侧。库法以绝妙的指法按摩着少女打结处底下的肌肤,无法逃离的缪尔一边紧抓着青年肩膀,同时涨红了脸。从全方位撼动着意识的汹涌波涛让理性处于颠覆边缘。 「那个,库法……老师……我对这种事情……完全……一无所知……!」 「我对此很有心得,请小姐放心。不知为何,自从接下这家庭教师的任务后,经常有机会帮人按摩……」 「这件事我常听梅莉达提起!」 不知为何挨骂了,因此库法像要敷衍过去似的埋头在按摩作业中。在库法稍微跨越少女羞耻的界线——微乳的山脚那一瞬间,缪尔的背宛如弓箭般后仰。从莎拉夏的角度可以看见缪尔拼命忍住不叫出声的表情,她仿佛浑然忘我似的捂住嘴角。 在险些决堤的水边,又出现两名天界派来的救兵。担心一去不回的朋友而前来关心情况的两名天使,对这场恶魔的飨宴惊讶地瞠大了眼。 「老……老师又在对女孩子做色色的事~!」 这么开口找碴的是库法的主人梅莉达·安杰尔。「只是稍微没注意……」和梅莉达宛如对照镜的爱丽丝·安杰尔翻着白眼开口,她们散发的冻气让缪尔总算恢复理智,连滚带爬地逃离青年腿上。但为时已晚,少女已经从腋下到大腿都湿湿黏黏的。 库法一边在意识深处享受着安杰尔姐妹的泳装打扮,同时露出工匠完成丰功伟业般的表情,站起身来。他将还剩下一半的乳液盖上瓶盖,诉说自己的清白。 「你误会了,小姐。这只是为了避免海水造成伤害,在帮她涂乳液而已……」 「那么,接着请老师也一样帮我……帮我涂乳液!」 「我是无所谓……但对象是小姐的话,该说没什么意义吗……」 「唔~~!我也是有一点份量的~!」 梅莉达泪眼汪汪地抱着单薄的胸围,就在库法分心想着该如何安抚她时,原本留在手里的小瓶子啪一声地被抢走了。 抢走小瓶子的是黑水晶魔骑士,前所未有的耻辱带来的羞耻与复仇心让她的肌肤泛红发烫。 「嗳,各位,干脆由我们来帮老师涂乳液如何呢?平常总是我们被他看到不堪入目的姿态,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说得好,缪尔。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爱丽丝争先恐后地表示赞同。她「嘿咻」地踮起脚尖,立刻伸手脱掉青年的上衣。来到海边的库法也入境随俗地穿着泳装,但被稚气未脱的少女亲手脱成半裸这种前所未有的经验,阻碍了思考回路。 「咦!不,那个,要麻烦小姐帮忙这种事,实在令我不胜惶恐……」 「请别放在心上,老师,我们都这么熟了不是吗?这是对老师平常总是脸不红气不喘地玩弄我身体的回礼,一点小心意……」 「小姐该不会在生气吧?」 「气什么呢?」 呵呵——梅莉达浮现出宛若告死天使般的笑容,平常受害程度仅次于梅莉达的爱丽丝则是默默地剥掉库法的上衣。是因为平日寡言,所以堆积了更多怨言吗?库法不禁往后倒退几步,但至高无上的隆起坚决地挡住库法的背后。用整个身体堵住库法退路的,竟然是被视为最属稳健派的莎拉夏。 「不会吧,连莎拉夏小姐都……!」 「对……对不起,库法老师。其实我从之前就一直在想,如果能摸摸看老师那强壮的身体就好了……」 这就是名为解放感的海洋魔力吗?被不能随意碰触的肤色围住周遭,库法甚至无法自由地转头。五颜六色的泳装不断诱惑着库法的双眼。缪尔将乳液哗啦哗啦地倒在单手手掌上。 「你在客气什么呢?我们已经是坦诚相见过的关系不是吗?」 理性的波浪暂时涌上,记忆在少女的眼眸中打转。然后稚气未脱的美貌一齐低下了头。蒸气从金色、白银与樱花色秀发中噗咻地袅袅升起。 透光到甚至让人怀疑是否存在的沐浴服也在库法的眼皮底下复苏,与眼前的裸体重叠起来。纵然是库法,一想起那时的混浴光景,也不禁感到害臊。直接被玩弄了裸体的梅莉达,更是比别人加倍感到羞耻吧。 最后库法甚至连精神上的退路也被封住了。他只能一边感受从四面八方围住他的急促呼吸,一边等候双手湿黏地发出诡异光芒的少女扑上来—— 「各位……上吧~!」 打头阵的是位于库法正面的梅莉达。啪啪啪啪——与其说是涂抹,那股气势更像是要烙上巴掌印一般,从四面八方像甩巴掌似的猛打。少女的仰慕毫无保留地蕴含在柔软的手指中。发出孕育着空气的尖锐声响,有时会令人感到疼痛。 「唔哇,好厉害……连细部也充满肌肉。你到底是怎么锻炼的呢,库法老师……?」 「哼哼……哼哼……库法老师的气味。残暴的香味……」 「如何,你明白这令人多么 难为情了吗?居然被那样毫不客气地玩弄,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事情了。今后要触摸我的肌肤时,记得再稍微酝酿一下气氛——」 「咳嗯!」 打断天使们飨宴的,是宛如全能神之雷一般的清喉咙声。 包括库法在内的所有人,都猛然抬头仰望上方。背对着提灯形成后光,气势凶猛地站在岩石区顶点的,是让人联想到丰收女神,散发性感魅力的泳装打扮。尽管有个十四岁的女儿,仍旧保持着青春美貌的「魔骑士」当家亚美蒂雅·拉·摩尔女公爵,在宛如模特儿一般的柳眉之间刻划出深深的龟裂。 四名美少女在静止状态下检视己身,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像在互相竞争似的用肌肤磨蹭着位于中心的库法。也难怪从高处俯视这光景的女公爵会发怒。包括爱女在内的贵族千金在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互相争夺着一名男性,且搞得湿黏黏的话,身为监护人想必会非常不悦吧。 暗影落在拉·摩尔公的眼皮上。她的眼眸在底下宛如雷光一般亮起。 「你们玩得挺起劲的嘛,姑娘们。你们在向老师请教什么呀?」 「糟糕,都忘了沙滩排球才打到一半呢!」 少女在这种时候的变脸速度之快实在令人钦佩,梅莉达、爱丽丝、莎拉夏、缪尔四人把自己做的好事撇得一干二净,开始散去。为了让女公爵的矛头转向别人,还不忘留下高大的避雷针【代罪羔羊】,设想得十分周全。 步法轻盈的蝴蝶轻飘飘地逃离岩石区,现场只剩下仿佛要冒出龟裂的压力、女公爵以及库法。库法完全错失逃离的时机,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他一边在内心下定决心,之后非得个别教训一下那四人才行。 「这……这不是亚美蒂雅公吗。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没必要,你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一直在找你。」 仿佛刚才那股怒气是为了赶跑小兔子一般,让人联想到妖艳女狐的亚美蒂雅公耸了耸肩。库法尽管蹙起眉头,仍优雅地动起双脚肌肉,同时飞奔到岩石区上方。 他总算回到有「灯光」照亮的地方,赶到公爵阁下身边。 「您有何吩咐?」 「这个交给你保管。」 公爵以流畅的动作赐给库法的,是个平凡无奇的「罐子」。库法打开平坦的盖子一看,只见里面装有打火石与满满的细碎红色颗粒。 「是家母的命。」 那事关重大的声响与难以捉摸的意图,让库法猛然抬起头来。但亚美蒂雅似乎不打算多说什么,她只告知这点便背对库法,只能看见她裸露的背后。 「你要好好收着。然后等到有需要时再还给我。」 「为何要交给我?」 「我也烦恼过要交给你还是交给『一代侯爵』。但在发生什么万一的时候——感觉你会最顽强地存活到最后。」 仿佛想说谒见时间已经结束似的,简短的对话完毕后,女公爵便离开现场。就在库法迷惘着是否该坚忍不拔地追问的瞬间,从远方向他搭话的美声将意识拉到其他路线。 「嗨,库法小弟,你上哪儿去啦!我一直在找你喔。」 简直就像一直在等待出场机会一般飞奔过来的美青年是塞尔裘·席克萨尔,他当然也是一身泳装打扮,裸着上半身的他拉起库法的手臂,表现出异于往常的亲密态度。 被剥掉上衣后一直裸着上半身的库法,不得已地将装有打火石的罐子收到口袋里,尽管一边心想为何自己得跟男人穿泳装约会,有何乐趣?但仍跟着塞尔裘前进。 「您又带了什么麻烦过来,公爵?」 「你讲得真难听啊,要拜托你的不是什么难题啦。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摆个『姿势』。」 「摆姿势?」 「没错——好啦,麻烦你在以海洋为背景的这个位置踩踏沙滩!」 库法照塞尔裘所说,潇洒地停下脚步。他一派自然地站在原地,塞尔裘将手臂靠到库法肩上,仿佛想说有什么愉快的企图一般,扬起嘴角。 「你就这样不用笑也没关系喔——啊,眼睛看那边。」 「两位,我要拍喽~~!」 喀嚓——闪光灯鲜明强烈地亮起,还散发出底片燃烧的气味。被拍下与塞尔裘公的两人合照,库法一脸不满地眺望眼前的女仆。经验老到的帮佣用宛如职业摄影师般的架势一边拿着相机,一边在说明前先开口说教。 「你们在做什么呀,多摆些姿势!」 「……塞尔裘公,这究竟是?」 喀嚓——还无暇插嘴,对方便接二连三地按下快门,库法几乎是无意识地改变身体的方向,他歪头并高举手臂,宛如被施加魔法的雕像一般变换姿势。塞尔裘一边趁闪光灯的空档与库法交谈,而且动作俐落地看也不看这边。 「她是我家的女仆长,干劲十足地说要制作我的泳装装扮写真集。她似乎想要多点变化,所以你也来帮忙吧。」 「好啦,笑一个!」 虽然冒出这种不由分说的要求,可悲的是库法不禁与搭档勾肩搭背,条件反射地露出微笑。最上相的一瞬间喀嚓地被拍了下来。 这时,将脸从镜头后方移开的摄影师吊起眉毛。 「喂,我说你们呀!别站在后面!」 席克萨尔家的女仆不知何时闹哄哄地聚集起来,用仿佛空腹的美食家一般热烈的视线,注视半裸着靠在一起的塞尔裘与库法。当中有个脚尖闯入了镜头的人遭到斥责。专家的讲究似乎不容许有半点妥协。 「这可是要拍成少爷的写真集喔!要是拍到其他人影,不就变成普通的家族合照了吗?好啦,要拍到可以填满整本相簿喔~~!」 「……席克萨尔家不要紧吗?」 库法在别的意义上担心起来,于是塞尔裘用关怀的眼神望向彼方。 「你那边的女仆长情况不也是差不多吗?」 库法看向同个方向,只见四千金继续玩起沙滩排球,且有个年纪比她们大上一轮,泳装打扮的女性在她们周围跑来跑去。是统率梅莉达宅邸的女仆长——艾咪。她手持用惯的老相机,不断狂按快门,在沙滩上散播着闪光灯。 「小姐,实在太棒了!真是惹人怜爱!简直是海边的妖精呀~!请面向这边!别害羞!请各位一起并肩站着吧~!」 「失礼了,我去开一下佣人会议。」 库法找到不能忽视的借口,快步地退出摄影会。为了找出最佳角度,即使要在沙滩上打滚也不在乎的艾咪,是否清楚自己年轻诱人的泳装打扮,还有得在别人家面前维持面子这件事呢…… 途中库法发现了在这个沙滩上显得格格不入的色彩——没有加入那边的骚动或这边的游戏,而是孤高地从岩边眺望着大海的龙骑士美女。 身为席克萨尔分家,同时也是塞尔裘和莎拉夏的堂姐妹——库夏娜·席克萨尔,尽管身穿大胆的泳装打扮,却因内在的严酷性质,缠绕着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氛围。 她感受着在远方狂暴地掀起水花的波浪,眯起一边深碧色的眼睛。 「……简直就像大海在哭泣一样。」 「库夏娜大人,这次非常感谢您愿意陪同前来。」 「真敢说啊。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吧?」 她冷酷地笑了笑,像是要用视线贯穿人似的斜眼看向库法。 「……吉普森他们没事吧?」 「他们也一样很担心您的安危喔。」 「哼……用不着他们担心,我也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库夏娜仿佛一头漆黑之狼似的将视线移回原位,眺望着宛如模拟出自己内心的大浪。 「事到如今,也无法随便对『那家伙』动手。但我也不打算跟你们套交情。」 「库夏娜大人……」 「你走吧。少跟我扯上关系。」 倘若要说真心话,库法很想再稍微深入她铠甲的内侧。但此刻无论来者何人,她都会坚决拒绝对方一事显而易见。 虽然八成不是因为察觉到气氛不对所做出的行动,但下一个演员从舞台侧面走近这边。 「小库真是的,明明都来到海边了,却只顾着工作!」 「哎呀,萝赛。」 「你四处奔波也很辛苦吧?到这边休息一下嘛。」 自然地挽起库法的手臂并拉着他离开的,是爱丽丝的家庭教师萝赛蒂·普利凯特。尽管获得「一代侯爵」的称号,仍然像个正值爱玩年纪的小镇姑娘的她,当然也跟其他女性一样穿着泳装。不过,对于她毫无防备地压向库法的双峰,库法非常迷惘究竟该抱持怎样的感情。 库法被带领前往的地方,有简易的桌子与折叠椅,还准备了冰凉的饮料。在头顶上张开的遮阳伞缓和了提灯的光芒。 「真是太感谢了。我正因为讲了太多话而觉得口渴呢。」 「我懂你的心情喔。毕竟我们同样身为家庭教师嘛。我最能够理解小库的辛苦了。谁叫我们是伙伴!也是搭档嘛!」 暂且不管她异常强调那点的理由,库法与萝赛蒂在离海岸线有些距离的那地方坐了下来。海潮声悠哉地涌上又退去,吹抚过脸颊的风带有海水的气味。一下被四千金弄得整身湿黏黏,一下被卷进塞尔裘的摄影会,一下处于亚美蒂雅和库夏娜的精神压力中,片刻不得休息的心脏感觉舒适地逐渐被疗愈。 虽然萝赛蒂无从得知,但这正是所谓的一家和乐吧。 「我不客气了。」 「嗯。尽管放松喔?」 库法恭敬不如从命,将脸凑近桌上唯一的玻璃杯。几乎就在同时,萝赛蒂也将上半身向前弯。库法一含住吸管,少女的嘴唇也吸住插在玻璃杯里的另一根吸管。 两人脸庞的距离近得像是要接吻一般,同时吸起饮料…… 将吸管染色的草莓色彩,在相互交缠的两根吸管之间描绘出爱心标志。在嘴里充满甜腻的果实滋味后,库法不满地将脸移开。 「——是谁带了这种愚蠢的东西过来?」 「哎呀~我在买东西时发现这玩意,觉得很可爱,忍不住就~」 「原来是你吗……」 库法才在想这容量莫名大的玻璃杯卡着奇妙形状的吸管,看来这应该是那个吧,无论怎么看都是情侣专用。将感觉只会出现在仿佛置身梦境的杂志上那玩意带来现实当中的萝赛蒂,「欸嘿」一声地按住绯红色头发。 库法觉得连害羞都显得愚蠢,他将上半身向前弯,又吸了一口饮料。将饮料吸起来的辛苦程度是平常的两三倍。 「……萝赛。我从之前就一直声明,我们应该再稍微认清彼此的立场吧?」 「咦~为什么呀。让我们更融洽地相处嘛。」 库法将脸移开,萝赛蒂紧接着将吸管含入嘴中。只有一边被吸起来的爱心标志,逐渐被吸入桃色嘴唇里。 「就算我们本人没有问题,也得顾虑一下周遭的眼光——」 「萝赛蒂老师!你在做什么呀!」 「啊,看吧,来了……」 库法一脸厌倦地转过头去。 将白发束成发髻,一步步逼近的乌鸦老妇,果然不像其他佣人那样雀跃兴奋,是一如往常的工作装扮。仿佛不把海洋的开放感当成一回事,费尽唇舌的说话方式今天也一样犀利敏锐。 爱丽丝宅邸的女仆长奥赛萝女士继续怒吼。 「那可疑的小道具是怎么回事?老师可是我们家的家庭教师哟!居然在本家的众人面前与男士把玩那种东西……请你知耻自律一点!」 「咦……什么……?可……可是可是,该说事到如今较劲也没什么意义吗……」 「关于爱丽丝小姐的人际关系,我不会插嘴。嗯,毕竟是约定嘛——但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你跟本家的家庭教师以那种打扮这么亲密,倘若被人觉得『是在谄媚』,我们的品格可是会遭到怀疑的!」 老女仆长用力拉起萝赛蒂的手臂,拍了拍她裸露出来的背。啪啪!发出毫不留情的声响,与「呀啊!」的哀号重叠起来。 「好啦,抬头挺胸!别像章鱼一样对男人傻笑!席克萨尔家与拉·摩尔家的人也在检视萝赛蒂老师哟~!」 「噫~!救我呀,小库!」 「节哀顺变,萝赛。」 看到两人以相当亲密似的昵称呼唤彼此,奥赛萝宛如肉食兽一般转过头来。 库法拿起略重的玻璃杯,含住吸管。不过,无论经过多久,都不见说教声扑来。岂止如此,从她不停微微摇晃的发髻当中,还能感受到她似乎在犹豫着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氛围。 「有什么事吗,女士?」 「……没事!」 结果,她以火冒三丈的表情结束对话后,便离开了现场。 一波退去,便有另一波涌上。在白发老妇离开的同时,一名健壮的银发男性走向海边。散发出总司令官的威严,一身西装打扮的他,就如同那拘谨的印象,似乎无法习惯这休闲的氛围。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墙壁存在一般,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在沙滩边缘停下脚步,发出僵硬的咳嗽声。 「咳哼……各位,看来已经准备齐全,可以出发喽。」 「哦,真是个好消息。」 在岸边沐浴着水花的亚美蒂雅·拉·摩尔轻轻甩掉长发上的海水,返回沙滩。泳装打扮的她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呼唤一行人。 「表面工夫做到这边就够了吧。各位,休养结束啦。」 亚美蒂雅引领着少女和佣人的视线,踩在白色沙滩上前行。 前进的目的地有个被冲上岸的「鲸鱼」—— 正确来说,是会让人误看成鲸鱼的巨大「船只」,被好几条缆绳系住,停泊在那里。吊起船只的是形状优美的气球,转动的螺旋桨与内含的浮力迫不及待似的等候飞舞向天空的瞬间。 拉·摩尔家的当家与从升降口走下来的菲尔古斯公并肩而站,再次转过头来。 她背对着世界唯一一艘飞行船「春天号」的威容,开口说道: 「前所未有的危机正逼近弗兰德尔。」 ? ? ? 佣人换上以黑色为基调的礼服,千金换上优雅的派对礼服,公爵家的当家则是和平常一样披上象征权威的衣裳,到派对房集合。三家的当家、梅莉达等四千金,加上库夏娜与各公爵家的佣人,总人数大约超过二十名吧。参加者自然而然地聚集在所属的家名之下,换上军服的库法也一如平常,陪伴在一身成熟礼服装扮的梅莉达身旁。 站上舞台受到所有人注目的是菲尔古斯、塞尔裘、亚美蒂雅这三大巨头。弗兰德尔的最高权力者竟然在此齐聚一堂。假如这里是记者会现场,想必会闪光灯连连,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吧。 但此刻只有公爵家的相关人士才被允许搭船。别说是记者,为了让秘书回避,甚至还号称这是极为私人的行程。 「我们的目的是『扫墓』——对外是这么公布的。」 站在舞台中央的是亚美蒂雅,对排排坐的众人开口发言的也是她。仿佛想说没有闲情逸致作表面工夫一般,红色嘴唇毫不修饰言词。 「昨天目送我们从圣王区出发的大多数民众,对这次远征的目的应该没有丝毫怀疑吧——必须是那样才行。骑兵团部队此刻也身处混乱的漩涡之中,不能被人 察觉我们手忙脚乱地在进行编制的事实。」 情况紧急——她的眼神雄辩地这么述说着,在大厅某处响起有人紧张地吞口水的声音。 女公爵宛如魔王的心腹一般,豪华的礼服随风摇曳,轻轻张开双臂。 「再次感谢各位——特别是诸位学生。感谢你们这次愿意聚集起来。」 大厅里的视线都转向最年轻的四千金身上,梅莉达和莎拉夏看似惶恐地缩起肩膀。原以为缪尔大概会高傲地回应,但不晓得她是否意外地也有容易害羞的一面,只见她不习惯受人注目似的将脸别向一旁。 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第二年度,以前往乡哥尔塔的研修旅行为开端,勉强跨越了风波不断的第一学期,目前是梅莉达等人刚迈入暑假的时期。爱丽丝不用说,就连别校的缪尔和莎拉夏也被召集过来。据说这也是为了向民众告知表面的理由,总之需要办得气派盛大,聚集的人数越多越好。 由于袭击加冕典礼的罪状,原本应该囚禁在白夜骑兵团的库夏娜会暂时被释放,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尽管安杰尔家有菲尔古斯,拉·摩尔家有亚美蒂雅会出席,但席克萨尔家的老前辈——也就是前任公爵夫妇不得已地缺席,因此才会选中库夏娜来当代理人。 虽然只有一部分人知道库夏娜犯下的罪过,但即便在派对会场,她还是一样散发出不让别人靠近的氛围。无论是梅莉达深感兴趣似的视线,还是莎拉夏一脸尴尬的眼色,她都一概隔绝,板起面孔并双手环胸。 女公爵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只有话语接续刚才的内容。 「我在此再次事先告知这次远征真正的目的吧。姑娘们上前来,我来公布一些在学校还不会学到的知识吧。」 库法推了推梅莉达的背后,爱丽丝的家庭教师也同样催促着爱丽丝迈出步伐。倒不如说萝赛蒂的情况是她自己感觉就像个学生一般兴致勃勃。 莎拉夏与缪尔也从席克萨尔家、拉·摩尔家的阵营里走上前,四千金聚集在大型圆桌前。塞尔裘宛如女王的助手一般勤快地工作着,他将卷起来的旧纸整个摊开在桌上。 首次目睹而难以掌握其内容的梅莉达,开口询问走下舞台的女公爵: 「拉·摩尔伯母大人,这是什么呢?」 「这是我们的国家,弗兰德尔的全景图。」 也难怪少女会惊讶得瞠目结舌吧。对于「提灯之中」就代表全世界的学生,而且还是公爵家的千金小姐而言,在眼前拓展开来的肯定是比任何文豪的旷世巨作都更加未知的东西吧。 库法与萝赛蒂也隔着四千金五颜六色的头部鉴赏那地图。 地图上首先描绘着占据大半部分的大陆形状。虽然不确定方向,但偏向大陆上方的位置有个符号,标记着「弗兰德尔」。集中在那附近的城镇名字,就是所谓的下层居住区吧。距离弗兰德尔愈远,愈逼近大陆下方,城镇的记号就愈是零散,其尽头便是海岸线。 我们的国家被海洋包围着—— 测量得如此精准的世界地图应该没几张吧。这肯定是军事最高机密之一。库法感受到四千金紧张得身体僵硬的气息,从她们的缝隙间迅速地伸出手。他用手指比着散落在山岳地带的几个符号。 「各位小姐请看,迪奥黛珂与幽兰的城镇在这里喔。距离弗兰德尔并没有很遥远。哎呀,真令人怀念……」 于是四千金一同转过头来,露出有话想说似的红通通脸颊。倘若现场只有五个人在,不晓得那些紧闭的嘴唇会冒出多少怨言。 ……库法原本是想让她们放松下来的,但是否刺激到她们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亚美蒂雅·拉·摩尔完全无法理解这番应酬的意义,她鞭策着「要聊天等之后再聊」,然后在地图上移动她涂了指甲油的长指甲。 「『弗兰德尔』一词有时用来指称灯饰都市,有时也会用来表示人类的领土……特别是在那群蓝坎斯洛普之间。」 少女的表情又紧张起来,视线再次转向地图上。塞尔裘和菲尔古斯一直用严肃的表情瞪着地图看。女公爵的嘴唇动了起来,替他们代言。 「被这片海洋包围的大陆,就是我们掌握的整个人类世界。海岸线即是阻挡蓝坎斯洛普侵略的防卫线,同时也是最前线。在这前方是——」 女公爵的手指滑动到地图边角。那里扣除简单地用来表示海浪的符号,以不吉利的颜色被涂得一片漆黑。 「——『未知的领域【unknown】』。被称为那群蓝坎斯洛普跋扈的夜界,一切笼罩在谜雾中。没有任何明了的详细情报。不知跨越海洋之后是否也有大陆存在?怪物在那里形成怎样的文明?抑或……跟弗兰德尔一样,有健全的人类集团在世界的某处幸存下来……」 「没有任何线索吗?」 「没有。」 对于纯真学生的问题,女公爵一刀两断地回覆。莎拉夏缩起肩膀。 「在历史上曾经好几次派遣过调查队。但驶向外海的船一艘也没有回来过。听好了,就连一个人也没有回来过喔。根据遗留下来的纪录,大约三百年前,拉·摩尔家也有知名骑士启程前往,但在之后的文献中从未找到过那个人物的名字。」 「…………」 库法从眼前的背影感受到对方有话想说的氛围,轻轻地用手掌触摸梅莉达纤细的肩膀。倘若四下无人,她一定很想转过头来询问吧。即使没有言语交谈,库法也能明白梅莉达想说的话。 拉·摩尔公刻意省略了说明,但有时会从夜界那边送来「漂流物」。其中之一是像过去的库法一样,被留在夜界的人类。但近乎是啃食杂草勉强幸存下来的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关于夜界的情报,将寿命消耗到极限后,大半都会早死。 即使是库法,对于年幼时的记忆也只有「好暗」、「好冷」、「好可怕」这些印象罢了。假如已故的母亲有回想起过去的力气,或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事情也说不定…… 然后另一种例子则是「侵略者」。也就是从外海穿过防卫线,入侵了人类领土的蓝坎斯洛普。跟在弗兰德尔诞生、栖息的种族不同,纯粹地在夜界出生长大的他们,一言以蔽之,就是很强。 上学期在乡哥尔塔上演了一场死斗的大蜘蛛纳克亚,至今也根深蒂固地残留在库法的记忆中。照理说原本只不过是来自夜界的「败退者」,竟然差点毁灭了人类的城镇,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其程度明显不同吧。 面对陷入沉默的公爵家千金,亚美蒂雅公「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 「言归正传吧——这是最近的事情。蓝坎斯洛普接连地从海岸线登陆,防卫部队受害严重。然后调查的结果,发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经常在外海掀起汹涌波涛的波浪正在衰弱……海流正逐渐消失!」 唯独这时梅莉达也不客气地转过头来,向家庭教师提出疑问。 「『海流』是指什么呢,老师?」 「所谓的海流,就如同字面是指『海洋的流动』。小姐还记得刚才在海边时,不断涌上又退去的波浪吧?如果说海洋是装满在世界这个浴缸里的水,这些水会不停流动着。」 库法隔着梅莉达的背伸出手,将摊开的手掌比在漆黑的海洋上。 「形成这个海洋流动的要素有很多种,温差可以说是其中之一。」 「温差?」 「水会从温暖的地方流向冰冷的地方——弗兰德尔的外海存在着非常巨大的海水温差,产生出非比寻常的海洋流动,让海面经常波涛汹涌。可以说是阻挡外敌入侵的大自然壁垒……!我们的国家之所以能长存到今日,说是多亏了这海流也不为过。 」 「但那个海流是会消失不见的东西吗……?」 接续疑问的是莎拉夏,答覆那问题的则是议长亚美蒂雅。 「有可能。假如那个海流是人工制造品的话。」 「咦……?」 「总算要提及这次远征的目的了。」 女公爵与库法像是对照镜一般,从桌子对面伸出了手。 她手指比的也正好是地图的对面。是大陆的上方。也相当靠近灯饰都市【弗兰德尔】符号的那个地方,不自然地被涂成一片漆黑——不,应该说像是把撕破的痕迹勉强进行修正一般的扭曲形状。就宛如某人的记忆一般。 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沿着弗兰德尔的标记,摸向朝左斜前方延伸的海岸线。这里正是刚才用来休养的沙滩,一行人目前更进一步驾驶飞行船飞向位于地图右上方的场所,朝那诡异的地图裂缝前进。 「这里备有弗兰德尔的防卫装置。这件事是最重要机密,只会传达给骑士公爵家的人。之后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即使只是告诉路边的野花,我们也必须制裁那个说溜嘴的人——就算是自家人也一样。」 「……唔!」 也难怪千金们会同样地露出紧张的表情吧。只将梅莉达等四人召集到桌子周围,也是具备了这样的意图。 不晓得能否提问呢——圣都亲卫队的「一代侯爵」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所……所谓的防卫装置,是怎样的设备呢……?」 「详情等到达之后再告诉你们,但可以认为是『制造出海流的东西』。弗兰德尔的怒涛之所以即将平静下来,认为这个防卫装置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很恰当的推测!假如海流照这样完全断绝的话,就没有任何可以阻挡蓝坎斯洛普侵略的屏障……会爆发最终战争。就像四年前的前哨战一样。」 「恶梦再临啊。」 库夏娜突然开口这么说道,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位于墙边的她。 可以看到大人各自沉重地咀嚼她这番话语。 「……四年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支擅长航海术的蓝坎斯洛普军队发动了奇袭攻击。我们急遽召集有限的部队构筑起战线,但敌人如波浪般涌上的猛攻迫使我们打了一场血淋淋的消耗战……」 「不能再度重复那样的战争。」 背负着之前沉默的重量,军团长菲尔古斯·安杰尔僵硬地动起嘴唇。 「有许多战士丧失了性命……但尽管如此,当时击退的敌人只不过是总战力的矛头吧。我们的准备还不足以进行全面冲突。」 「那让人丝毫不想回忆起来呢……」 库法也忍不住这么插嘴。当时他好不容易才刚结束「白夜」的修练课程,就因为人手不足这个理由,被丢到地狱般的前线。他还记得不管怎么杀都会不断从后方涌现的军队身影,让他忍不住想呕吐。 ——就在这时,安杰尔家当家看似疑惑的眼眸望向这边。 「……说到四年前,你应该还是学生年纪吧?」 库法不知该怎么回答,开口替库法转移话题的是知道库法出身的王爵。 「当时也算运气好。突然吹起狂风暴雨,随后出现的船只都翻船了。我们才能趁敌人考虑撤退的几分钟空档勉强恢复战线。必须感谢命运女神的协助才行呢。」 军团长菲尔古斯笔直地重新面向塞尔裘,特别注意清晰地发音。 「比起神之手,更应该赞赏的是席克萨尔一族在战线即将崩溃时,单枪匹马地讨伐了敌方将军的奋斗吧。光用英雄这个词汇实在不足以形容。」 「……家父与家母若听见,一定会感到很光荣吧。」 身高矮上一两个头的娇小公爵家千金互相对望,回顾她们本身的记忆。 「那时总觉得很害怕呢。照理说战场明明很遥远,大家却都提心吊胆的。」 「我们那时还在就读幼年学校,所以大人都叫我们不可以外出……」 「这次或许没办法那样子了。」 女公爵听见缪尔与莎拉夏的对话,苦闷地抿紧嘴唇。 「假如再次掀起与蓝坎斯洛普的一大战争,这次别说是学生,说不定必须展开全面战争,能拿武器作战者都会无一例外地丧命。」 「……!」 梅莉达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因为她想像到假如演变成那种情况,所有就读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学生——包括同年级的涅尔娃和学生会长米特娜,甚至连可爱的学妹缇契卡可能都得上战场吧。 是担心这场密度过于浓密的会议让少女感到疲惫吗?亚美蒂雅缓缓摇了摇头,暂且结束了话题。她张开双臂,将美声传递给大厅里的所有人。 「为了防范最糟的情况发生,我们才会像这样被派遣过来。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一些时间。虽说是表面上的名义,但各位尽管享受这场联欢会吧!」 佣人明白这番话是女公爵的体贴,各自举起玻璃杯。 叮当的干杯声响感觉有些哀伤似的散落在大厅内。 ? ? ? 「嗳,各位,要不要在飞行船里探险?」 在派对告一段落时,缪尔呼唤三名朋友,这么提议。梅莉达等人不知所措地拿着果汁丝毫没有减少的玻璃杯,一脸惊讶地回看着缪尔。 外表成熟的妖精宛如幼年学校的学生一般天真无邪地笑着。 「这种时候就该来场探险不是吗?」 察觉到这是缪尔式体贴的友人,有些调皮地笑了笑,将玻璃杯放置在桌子上。少女钻过开怀畅谈的大人缝隙间,从至今仍飘散着严肃氛围的派对房里飞奔而出。 「其实我一直蠢蠢欲动,盘算着何时要溜出去呢。」 一来到通道上,梅莉达立刻自然地展现出笑容,脸颊泛红的爱丽丝则是握住堂姐妹的手掌。莎拉夏和缪尔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最后出现的库法关上派对房的门扉。缓冲器缓和了开关声响。 「我陪小姐们同行。」 「哎呀,老师真爱操心。」 尽管嘴上这么说,缪尔仍像是要抢第一似的与库法勾起手臂。 然后四人加一人开始探索这未知的鲸鱼体内。姑且不论上方的气球,船舱部分看起来就像豪华客船,铺设了地毯的通道与优雅的白墙,涂漆的门扉给人一种仿佛城堡般的错觉。 但是,映照在圆形窗户上的,是四处散落着提灯的黑暗大地……诚然是个绝景。虽然库法很想趁此机会亲眼目睹飞行船动力装置这个「永动机」,但不巧的是就连其所在位置也没有记载在船内地图上——不愧是最高机密。 「这里是什么区域呢?」 梅莉达一边这么说,一边打开附近的门扉。门与门之间的间隔相当大,由此也可得知其格局相当奢华,门框上还有十分讲究的装饰。 挂毯的花纹让库法立刻看出答案,明白这是某位高贵人物的私人房间。 「看来似乎是母亲大人的办公室呢。」 缪尔简直就当自己的宅邸一般,一派轻松地踏入房间里。乍看之下,那光景像是宝石的展示场。闪耀着琥珀色光芒的玻璃瓶子一字排开,装饰在左右两边的架子上。 库法不经意地看了看其中一张标签,随即后退一步避免手碰到瓶子。要是不小心把瓶子摔到地板上,就算敲破自己的头也不够赔偿吧。 梅莉达朝这些跟自己无缘的宝物环顾一圈,有些呆愣地说道: 「为什么飞行船里会有亚美蒂雅伯母大人的办公室呢?」 「因为这艘船是骑兵团的共有财产呀。」 不知何时靠在自己房门上的,是已经在派对喝得微醺的亚美蒂雅公爵 。她以娇媚的步伐穿过四千金之间的空隙,然后一屁股坐到皮椅上。从她略微敞开的胸口可以看见泛红的乳沟。 是为了不被酒气熏到吗?梅莉达用手捂着嘴角,将脸凑近缪尔。 「因为是自己的房间,才带了这么多酒进来吗?」 「母亲大人是个夸张的大酒鬼呢。」 「这不是酒,是『生命之水』喔。」 亚美蒂雅一脸认真地张开手臂。难以判断她是否喝醉了。 「这些生命之水可以维持妾身的青春,并带来灵感!」 「她都这么主张,不听别人劝呢。虽然我尽量要求她遵守一天的饮酒量……」 缪尔像是已经习惯似的耸了耸肩,率先折返回头。 「她就是这样男士才会退缩。已经让好几个求婚者幻灭了。」 「不需要!妾身只要能探究学问就行了。我亲爱的奇书——贝尔尼~~其!」 「是是是。」 就在这时,梅莉达露出猛然察觉到什么的表情。 缪尔、爱丽丝、莎拉夏三人在继续被纠缠下去前退出房间,先走一步。库法从最后头悄悄地将脸凑近自己似乎有话想说的主人。 「怎么了吗,小姐?」 「我在想这么说来,缪尔同学的父亲大人不知是怎样的人物。」 在刚才的派对房里,显然也没有哪位人物是亚美蒂雅·拉·摩尔的丈夫。尽管三家的佣人也刻意不去提及这件事情,但此刻也没有其他人影。库法更进一步地将嘴唇凑近梅莉达,拉近到可以感受呼气的距离。 「……其实亚美蒂雅公是何时,与谁生了小孩这点,并没有公开。」 「咦……!」 「拉·摩尔家以代代都是女性拥有强大力量的女系一族闻名,但自从亚美蒂雅公继承爵位以来,入赘她家的男性一次也没有在社交界出现过——不过,实际上她的继承人缪尔小姐就在那里。虽然也曾有人传出扰乱人心的谣言,但无论怎么追究,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是至今仍未查明的谜团呢。」 金发美少女从极近距离惊讶地嘴巴一张一合,用视线追逐妖精的背影。 「看来不是只有安杰尔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不过,这正是个好机会,小姐何不直接询问本人看看呢?」 库法半出于自己感兴趣而这么催促,但他的主人犹豫不前。 「现在还是算了。」 「哦,为什么?」 「因为总觉得缪尔同学是个仿佛幻影一般,有着不可思议氛围的女孩……如果试图靠近碰触她的手,她好像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我很害怕。」 梅莉达将朝幻想伸出的手掌缠上身旁心上人的手指。她浮现十四岁少女梦幻般的笑容,「我们走吧?」并这么邀请库法。 「嗳,莉塔,你来一下。」 先走一步的堂姐妹招了招手,主从就这样牵着手迈向下一扇门。 那前方也是一间办公室,但跟隔壁房间形成强烈对比,甚至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在同一艘船上。毕竟除了工作需要的东西之外,就连一盆观叶植物也没摆。讲好听点是实际,讲难听点可以用单调无趣来形容吧。 「我的书斋怎么了吗?」 不出所料,从通道后方前来会合的,是银发的菲尔古斯·安杰尔。安杰尔姐妹眺望着没有任何要素值得特别一提的室内,依序说出感想。 「感觉好像会呼吸困难。」 「这房间看来有点寂寞呢……啊,对了。」 这时梅莉达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翻找着手提包。她拆下原本挂在肩背带上的小熊吉祥物,摆设在单调乏味的桌子角落。 ……圆滚滚的褐色眼眸在寡欲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假如秘书造访了这种状态的房间,八成会深切地担心主人是否工作太过疲惫吧。 「这是我之前逛街时买到的。借给你用喔。」 「…………」 菲尔古斯公别说是小熊吉祥物,甚至根本没在注视女儿的行动。看到一脸不悦,只是伫立在原地的父亲,梅莉达猛然想起自己的立场。 「啊!对……对不起,我……太自作主张了……!」 尽管如此,菲尔古斯还是不打算努力消除女儿的紧张。 救济从通道对面前来到。早就跑到前面区域的缪尔与莎拉夏,催促着一直没有追上来的友人。 「梅莉达、爱丽丝!这里有很惊人的东西喔!」 「莉塔,走吧?」 爱丽丝动作流畅地牵起堂姐妹的手掌,穿过公爵身旁。 天使的脚步声啪哒啪哒地逐渐远离,灰色的办公室中只剩下库法与菲尔古斯公。银发公爵叹了口沉重的气息,走向桌子。 对于瞥也不瞥一眼这边的背影,库法像是要主张自己存在似的出声说道: 「菲尔古斯公,这么说或许有些多管闲事……」 「你是要我面对『那个』吧。」 身经百战的公爵抢在青年开口前先发制人。 公爵坐到椅子上,发出嘎吱声响,并在桌上将十指紧紧交握。 「我反倒想问你一件事——听说你跟萝赛蒂感情很好啊?」 「咦?那是毫无根据的误会。」 「是吗。算了,那倒无所谓……」 虽然一点也不是无所谓,但公爵毫不在乎地继续进展话题。尽管感到无法释怀,库法也只能侧耳倾听宛如岩石一般的公爵提出的问答。 「假设你跟萝赛蒂因相爱而结合,且生了孩子,却发现那个小孩身上没有流着自己的血呢?你还是能一样深爱那孩子吗?」 「这……」 「我曾经深爱着梅莉诺亚……正因如此,才无法爱那个孩子。」 这早已经超过年轻的库法能踏入的海域。但库法直觉地认为能深入探究的也只有自己了吧。不是像艾咪那样纯粹的公爵家佣人,而是只有伪装身分潜入的自己才能办到的舍身行为。 「……阁下的内心想法我只能想像,但有一件事就连我也显而易见。」 「什么事呢?」 「您那样的纠葛跟梅莉达小姐并没有关系。」 库法甚至抱着会直接被砍头的觉悟,低声地这么发言。 「在您面前的,只是个渴望父爱的孩子而已。」 菲尔古斯站起身,避免与库法四目交接。他背向了库法。 在一面镜子也没有的房间里,无法得知他的表情。 「真是可恨的正确言论啊。」 在听见公爵吐出这句话的同时,天使宛如铃铛的声色宣告了停战。 「老师,快来这边~!真的很惊人!」 库法毕恭毕敬地从菲尔古斯的房间告退,追逐亲爱主人留下的余香。假如身为梅莉达的家庭教师这个身分遭到解雇,明明就连要完成任务也不可能,竟然敢那样冒险顶撞公爵,库法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有时会让库法的判断能力失常的这种热度,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 宛如迷雾一般飘荡的疑问,在到达目的地时瞬间被吹散了。那里是飞行船的最前方附近,整面墙都铺设着玻璃的展望室。公爵家千金紧黏在扶手上,发出感叹的声音,是因为扇形的壮观全景——并非只是如此。 还有远征的目的地终于逼近眼前了。 「老师,这是什么呀?这个——非常惊人的瀑布!」 倘若要简单扼要地形容从展望室能俯瞰的景色,就是「跟地图一模一样」。 在大陆的最边缘冒出惊人的巨大龟裂,海水正流落到裂缝里。那仿佛撕破幻想小说内页一般的爪痕,散发 出漆黑的引力,甚至让人觉得那应该通向世界的内侧吧。 回答梅莉达直率感想的,是被少女的声音引领过来的女公爵。 「那是『提尔纳弗尔大海沟』。」 像是要醒酒一般,礼服缓缓地随风摇曳的亚美蒂雅走近墙边。 「要说明这绝景的由来,必须追溯到之前提过的防卫装置。在它以原本的用途被设计出来的古代,开发者是用这个名字称呼它的——『万能的炼金釜——柯尔多隆【cauldron】』。」 「柯尔多隆……」 「你们知道炼金术这种秘法吗?单纯来说就是将复数素材混合起来,创造出魔法般的结果,是如今已经失传的神秘学问。听说柯尔多隆在其机构里内含好几万种的炼成式,术者只要将材料丢进去就能宛如神一般实现奇迹。」 亚美蒂雅轻快地伸出手指。她指向宛如破碎梦想般的龟裂中央。 「柯尔多隆被设计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当作这世界的『人工太阳』。」 「咦……!」 「这宏伟的计划是在整个世界被『夜晚』覆盖后随即树立起来的。炼金术师绞尽所有知识,不惜让自己的脑力枯竭来完成了柯尔多隆——但是,计划失败了!他们疏忽了什么!」 简直就像寄宿着当事者的苦恼一般,亚美蒂雅忙碌地在展望室里来回走动。尽管对她所说的故事感到兴趣,梅莉达等人仍不禁面面相觑。 「当时产生的能源,可说是世界创世之炎也无妨吧。无法彻底控制的那股热量消灭了一部分大陆,而后形成这样的巨大海沟……你们千万要小心,别从甲板上滑倒喔。为何流落的海水一直无法填满海沟?只能解释成因为它是无底洞。」 「……!」 千金们不禁毛骨悚然地缩起身体,从墙边往后退。库法自然地被当成少女的依靠,他将双手环绕在身边的梅莉达与莎拉夏肩膀上。那仿佛要依偎到世界末日一般的姿势,让亚美蒂雅「哼」了一声。 「——无论如何,失去原本的意义后,柯尔多隆就脱胎换骨,成了弗兰德尔的防卫装置。炼金术师因为当时那场意外,几乎都死光了,但后人以剩余的少数炼成图【recipe】为基础,进行了重组。」 「母亲大人,那是?」 「你们还记得『温度』与『海流』的关系吧?根据古代的炼成图,将我们三大骑士公爵家的血添加到柯尔多隆里,可以产生甚至能让大海沸腾起来的庞大热量……!虽然是单纯的炼成式,却是昔日甚至被期待能代替太阳的超常能源。我们就是靠这个制造出人工海流。」 在讲解顺利地告一段落时,传声管传递来自舰桥的美声。 『拉·摩尔公,突击准备已经万全——请下令。』 「很好。飞行船春天号,降落吧!完成身为渡轮的职责!」 『收到。』 塞尔裘的声音中断,隔了一拍之后,充斥在展望室里的风的流动改变了。像是从下面缓缓往上吹的感觉,还有从中央填满扇形窗户的黑影。 飞行船朝着世界的裂缝缓缓沉落—— 梅莉达更用力地紧抓着心上人的腋下,开口询问: 「接……接下来船会驶向哪里呢?」 「我刚才说过吧?这前所未见的海沟是因为柯尔多隆失控而烙印下来的东西。」 船长注视着黑暗的对岸,同时这么告知: 「柯尔多隆如今也在『那里』——在这个爆炸的中心地。」 lesson:ii ~幽灵船长的建议~ 大地边缘逐渐远离,不知经过了多久呢?空中的鲸鱼一边保持水平,同时用除了谨慎还是谨慎的态度慢慢降低高度。在展望室左手边可以看见的,是伴随骇人巨响流落的瀑布,一部分飞散变成雾摧残气球。 然后在右手边的远方可以看见对岸的瀑布。这种规模感的光景仿佛刚诞生的神因好玩而削掉世界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如果打算靠自己的双脚走下这座悬崖,会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旅途。」 亚美蒂雅宛如登上宝座一般占据在中央,她睥睨地瞪着窗户,这么宣告。 「哎呀,真得感谢有飞行船呢。」 「如果没有发生像这次这种事件,会有什么事情需要走下这里吗?」 梅莉达宛如在雷雨下紧抓着巨木一般,一边抓着库法的军服,一边这么询问。 亚美蒂雅没有看向右边的虚空或左边的激流,而是注视着正面回答。 「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表面上是以骑士公爵家的灵庙为众人所知。」 「灵庙……是指坟墓吗?」 「是英灵居住的地方。」 女公爵的眼眸并非看着现实中的少女,而是让视线环顾悠久的过去。 「昔日的灾难——柯尔多隆如今成了弗兰德尔的守护神。而英灵聚集在这名神的身边,现在也一直永远地守护着人们的安宁。」 回溯到现实来的视线望向四千金,嘴唇勾起上扬的弧度。 「你们明白号称是『扫墓』的理由吧?你们也尽管在祖先的坟前静心祈祷。运气好的话,也可能见到成了守护灵的他们吧。」 这时猛然转过脸来,做出反应的是爱丽丝。 「这里也有梅莉诺亚伯母大人的坟墓?」 女公爵抿起嘴唇,刻意剔除感情成分。 「跟骑士公爵家有血缘关系者,无一例外。」 随后,几乎一直垂直降落的飞行船震动起来。有股略重的负荷压在展望室上,窗户的光景大幅度地往右边旋转——海沟入口早已经在天上的彼端。 亚美蒂雅不把摇晃当一回事地走向传声管,她弹开盖子。 「舰桥,怎么了?有岩石突出来了吗?」 『是访客,拉·摩尔公。为了保险起见将绕路前进。』 ——访客?塞尔裘在展望室响起的声音让四千金面面相觑。 库法快一步地注意到潜藏在瀑布激流底下的巨大影子。 「请看,各位小姐。看来『它』似乎也觉得在天空中飞翔的船很稀奇呢。」 「它?——咦,哇啊!」 也难怪追逐着青年视线的少女会感情融洽地一起吓了一跳吧。 不知不觉间,有个长大的「龙」头从瀑布突出来。那外型可以说像是在蜥蜴头上添加勇猛的鸡冠,还移植了恶魔的羽翼吧。用锐利的爪子黏在悬崖上的那东西,以宛如蛋白石的鳞片挡开瀑布的水压。 仿佛凸眼金鱼般的双眸紧紧追随着蛇行的飞行船船尾。 「大海龙——哈库诺瓦。」 女公爵呼唤了大概是那生物的名字,四千金的眼神盼望着女公爵说明情况。 亚美蒂雅像是要缓和少女的紧张,嘴角露出了微笑。 「别担心,姑娘们。这家伙虽然长相恐怖,却是个温和的生物。被称为『怪胎蓝坎斯洛普』呢。它一天到晚只是在弗兰德尔的外海环游,就算在鼻头擦身而过,它也不可能危害我们。」 「话虽如此……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遭遇,实在是出乎意料。」 「的确。它来这种深海究竟有什么事——」 库法与亚美蒂雅的交谈忽然中断了。 双方同时抬起头来,注意到让神经末梢麻痹的直觉。就在公爵家千金蹙起眉头后没多久——海龙张开巨大的下颚、库法像要扑倒四千金似的趴下,以及女公爵朝传声管怒吼这三件事同时发生。 「右舵!」 『——!』 传声管传来掌舵手的紧张。飞行船像是从后面被踹飞似的俯冲,仿佛断头台的轰隆巨响擦过飞行船顶上。风压让船内有一瞬间嘎吱作响地震动起来。 在地板上翻滚的梅莉达发现心上人的手正保护着自己的头。但思考跟不上九十度旋转的视野,在急遽倾斜的船内连站都站不起来。 少女惊讶不已,大人仿佛甩巴掌的怒吼紧接在后。 「怎么可能,它居然攻击我们……?」 「它的目标是气球!它打算打落这艘船!」 梅莉达手撑着地爬起身来,看到大大映照在窗户上的光景,才总算跟上了现况。宛如弹簧装置一般从瀑布冒出来的怪物,用巨大的下颚咬向「鲸鱼」。要是判断再慢了一瞬间,气球的上半部就会被咬掉而失去浮力,飞行船早已被拖入无底洞的黑暗之中了吧。 哈库诺瓦拍动翅膀煞车之后,描绘出夸张的轨道,同时变换方向。恶魔的双翼拍打着空气,以猛烈的气势再次朝这边发动突击。 会先被追上还是先成功逃离呢?女公爵的声音撼动整艘船内的传声管。 「全速降落!快逃开!船会被它咬破的!」 『——!』 虽然连回应的话语也没有,但微弱地从传声管发出来的呼气让人幻视到塞尔裘拼命转动舵轮的身影。库法不顾一切地抱住梅莉达等人的腋下,顺着倾斜的重力在展望室的地板上滑行。打造得十分坚固的玻璃窗接住四人份的重量。慢了一拍之后,长出幻想羽翼的莎拉夏轻飘飘地降落。 「到底发生什么——!」 少女的哀号甚至没有变成声音。惊人的气压让船嘎吱作响,即将崩溃的驱动机将热力提升到超出极限。速度略胜一筹的哈库诺瓦再次于羽翼中孕育空气,飞行船在一线之隔穿过射击出来且朝这边挥落的死神镰刀。以类似螺旋下降的旋转运动轻快地从怪物口中闪躲,獠牙咬合起来的巨响让展望室的窗户从前端开始震动。往上顶的冲击让缪尔的身体吹飞,库法从正面用胸膛接住她。安杰尔的天使姐妹互相抱紧彼此,拼命地成为对方的楔子。将手缠绕在传声管上的亚美蒂雅尽管遭到冲击玩弄,仍持续保持着判断力。 「路线右边是密集地带!很接近目的地了!」 就宛如是人体的大脑与末梢一般,亚美蒂雅的想法即刻传递到飞行船的舵轮,飞行船像在滑动似的被踢飞向左边。哈库诺瓦仿佛要咬住尾巴一样紧追在后方不放。被命名为永动机的动力炉解放无限的压力,加快逃跑的速度。 飞行船面向的是岩石突起宛如矛一般并排着的岩礁地带。仿佛想说这就是士兵的墓碑,超过数十把的岩矛密集在一起,将瀑布的水化为水花。 掌舵手掌舵没有一丝犹豫,让飞行船冲入岩礁地带。如今位于正下方的展望室窗户,以压倒性的临场感映照出那让人心生畏惧的精密技巧。 岂止是「拿线穿针」,根本是「让气球闯入针插」一般的行为。只要勾到一个宛如刀刃般陡峭的岩礁,飞行船不是被挖开外墙,就是被刺破气球爆炸起火,只有比被怪物一口吞下要凄惨好几倍的结局在等着。 纵然没有泄漏一丝迷惘,库法仍察觉到握住舵轮的王爵冒出瀑布般的冷汗。与怪物旗鼓相当的缠斗更加热烈起来,飞行船一旦放慢速度,哈库诺瓦便会加速,在它即将咬住飞行船前,岩石的突起又妨碍它。王爵预料到这点而一口气拉开距离,哈库诺瓦就用生物特有的柔软度发动猛烈的俯冲。 齿轮装置的鲸鱼与残暴海龙的大决战,让身为人类的少女只能抱紧自己守护心灵。库法一边用强壮的双臂紧紧抱住四人的身体,同时注视着窗外,看准巨影逼近过来的时机。 在隔着玻璃窗看见那大大突出的双眸的瞬间,库法张开一边手掌。 「——退下。」 那生锈的声色与略微泄出的冻气【咒力】含意,只有梅莉达理解了吧。在窗户对面的怪物应当更强烈地颤抖起来。从青年左眼略微飘荡出来的火焰与宛如獠牙般伸长的犬齿,排除几十倍的体格差距,让哈库诺瓦因恐惧而动弹不得。 在这个「针插」当中,像那样僵住十分致命。随后,原本应当与飞行船并肩奔驰的龙影消失到上方。因为它直接冲撞上正面的岩礁,自身的气势反弹回来。岩矛碎裂成粉末,碎片倾盆而降。它边扭动身体边发出的尖叫与水声一同响彻周围。 几乎就在同时,飞行船突破了岩礁地带。飞行船丝毫无法放慢速度地垂直降落,才以为勉强抬起了船头,就听见塞尔裘的警告撼动传声管。 『要着陆了!所有人抓紧!』 那几乎等于是「紧急降落」。不知不觉间,从悬崖突出的突起逼近眼前,飞行船让船头在还算平坦的前端部分滑行。 正当众人害怕可能会从展望室冲撞上去,随后「鲸鱼」便更加强硬地抬起下颚。飞行船用船底削薄岩石,让木屑仿佛残渣般地四散,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号,同时滑行了一段相当漫长的距离。 飞行船总算停止哭泣时,是在突起的几乎最前端—— 能够没伤到气球就了事,都要感谢驭龙骑士那甚至拉拢命运之神成为同伴的掌舵技术了吧。 ? ? ? 「可恶的哈库诺瓦,看来它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追击过来啊。」 亚美蒂雅公用肉眼仰望巨龙的身影,看似懊恼地吐出这句话。在略微倾斜并静止下来的飞行船旁边,亲脚踩在岩石区上的她拎着出鞘的大剑。 「真是够了……究竟是什么触怒了它啊!」 「亚美蒂雅公,检查结束了。」 塞尔裘也携带着爱用矛走近瞪着上方看的女公爵。 「船底部稍微受损了,但不影响航行。随时都能出发。」 「不过,现在也不能随便起飞。得等它的怒火平息下来啊。」 蛋白石闪烁的光辉刺激着女公爵的眼眸。 残暴的海龙此刻正阔步在刚才的岩礁地带,当成游戏场一般。它从岩石区飞到另一个岩石区,用全身沐浴着溅起水花的瀑布,拍动翅膀。它「咕啊」了一声。才以为他故意露出凶狠的呵欠,没想到居然蜷起身体,开始打瞌睡了。它只是稍微活动一下手脚,岩石便被削掉部分,飘落的碎片划过气球表面,向下掉落。 那并非一时心血来潮的结果,可以确定它是在堵住退路。 ——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公爵家当家都想像不到的事情,梅莉达等人这样的女学生当然不可能弄清楚。优雅的派对礼服被孕育着薄雾的风吹起,飞舞飘动。各自都将爱用的模拟剑放在宅邸没带来这件事,让她们感到遗憾。 取而代之的,有几名用学生无法相比的可靠感架起武器的大人,巩固了周围的防守。领头的是使用黑刀的库法,还有从对角线围住少女的萝赛蒂,亚美蒂雅与塞尔裘瞪视着上空,绷着脸的库夏娜则待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如果是库法,应该能说明唯独库夏娜没有武器的理由吧。 然后现在,拥有玛那能力的最后一人从升降口走了下来。 「虽然有出现伤者,但似乎没有伤势严重的人。」 他告知众人船与船员双方都平安无事。尽管圣骑士泰然自若的态度能带给周围的人安心感,他挂在腰上的长剑仍旧维持着紧张的氛围。 公爵家的三大骑士聚在一块,菲尔古斯谨慎地压低声音。 「……你们觉得能打倒它吗?」 「如果不是在这种地形的话。相对于能够自由自在地四处飞行的那家伙,我们的踏脚处实在过于狭窄。」 你怎么样?——听到女公爵这么试探,塞尔裘一边苦笑,一边朝她摇了摇头。 「龙骑士的精髓是『跳跃力』,所以踏脚处不稳的话,受到最大影响的可是我喔。最重要的是,倘若随意与那家伙交战而导致飞行船破损,我们就完蛋了。我们将会失去回到地上的方法。」 「真是的,诸事不顺!」 没耐性的女公爵气愤地跺脚。让乘务员留在船内的理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种会议可不能让非能力者的佣人听见吧。 就在这时,高举黑刀刀鞘负责警戒的库法,突然停下绕圈的脚步。他将意识的排档往上拉到战斗领域,没有移开视线地告知: 「有人来迎接了,三位。」 开着圆桌会议的三人猛然转过头去。握住圆月轮的萝赛蒂上前到伙伴身旁,将梅莉达等四千金挡在背后。库夏娜将原本环胸的双手迅速地放了下来。 飞行船紧急降落的地方,是宛如矛一般从悬崖突出去的尖端。只见大量的影子从根部那方缓缓朝这边靠近。无法判别那究竟是怎样的集团。从宛如雪怪般的巨汉到跟小狗没两样的轮廓,形形色色,要说是军队,实在看不出一贯性。 在前头率领他们的其中一人,是唯一有着像人类外表的人。性别为男性。年纪看起来像是二字头后半,但氛围轻薄,松垮地穿着仿佛年轻人的服装。 之所以形容为「像」人类,是因为他并非人类。也就是他的身体从胸口附近开始,愈接近地面就变得愈透明,长靴几乎与岩石颜色同化——是亡灵。像是怨念或触媒等,因为某些咒缚,虽然死亡却仍逗留在现世的例子,骑兵团也曾接到少数几次报告。 『欢迎光临我们的异界之城!』 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亡灵男子,踏入当家的攻击范围内,在那里停下脚步。 他是否有注意到假如三人当中有谁拔了剑,那几公尺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他可能会被砍成碎片这件事呢?看他浑身破绽,实在让人目瞪口呆。 亡灵不客气地指了指三名当家,以及后方的巨大鲸鱼。是因为那偏离现世的性质吗?他的声音掺杂着奇妙的歪斜。 『刚才吓到各位了,真是抱歉啊。会有事要来这种地方,表示你们是骑士公爵家的人吧。八成是察觉到柯尔多隆发生异常,惊慌失措地冲了过来吧。』 「你又是什么人?这里可是亡灵也不能随意进入的土地喔。」 是因为已经没有畏惧的事物吗?亡灵嗤笑着世界最强的圣骑士。 『我吗?我是布拉德船长……喔,该说是「幽灵船长【captain phantom】」!别忘了抱持敬意喔。哈库诺瓦是我的爱马,不,该说灵魂之友……算是旅伴吧。』 「没想到哈库诺瓦居然有骑手……!」 新知识让亚美蒂雅十分起劲,她像是要切开钓到的鱼一般,将手掌放在大剑的握柄上。 「也就是说,让那家伙袭击飞行船的也是你吗?看来你似乎很想连魂魄也烟消云散啊。」 亡灵有些慌张似的挥动手臂的身影瓦解然后消失。随后他出现在几公尺后方,躲在他带来的军队后面讲起了借口。 『等……等……等一下啦!教唆哈库诺瓦的不是我。我只是个带路人罢了。我带了口信来喔!』 「你说口信?谁的口信?」 『跟我来吧。柯尔多隆的主人在晚餐席上等着你们喔。』 亡灵的身影又忽然瓦解,融入空气之后,军队同时往左右两边分开。 比起自称是布拉德的亡灵,梅莉达等四人对于他带领的集团更感兴趣。大小不一的它们,是货真价实的非人类。在柜子和衣柜、座钟和蜡烛上长出相当于素材的手脚,宛如机关人偶一般笨拙地步行着。它们依序翻转着头部似 乎算是眼球的突起。 被注入生命的家具——只能这么形容的它们折返回头,有时像在窥探似的回头看。梅莉达等人感到困惑,库夏娜则是蹙起眉头。库法和萝赛蒂将决定权托付他人,三大公爵家的当家慎重地互看彼此。 「要怎么做?」 「只能去看看了。反正光在这里袖手旁观,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有同感。那家伙所说的『柯尔多隆之主』这句话,也不能听过就算了。」 原本一行人就是来调查推测出现异常的柯尔多隆。反倒应该认为那推测显然并非杞人忧天吧。被原本理应无害的海龙袭击,照理说不可能存在的亡灵出来迎接他们,而且还有缓慢地四处走动的家具,甚至无法想像它们究竟是怎样的构造。 一直被急转直下的事态玩弄的梅莉达,向聪明的家庭教师寻求答案。 「在柯尔多隆的坟场……那种生物在灵庙并不稀奇吗?」 「不,至今为止我不曾见过或听说过。」 心上人剑拔弩张的杀意让位于背后的梅莉达颤抖起来。他依旧持续警戒着逐渐远离的军队,出事情时会在眨眼间拔出腰上的刀吧。 库法疑惑地眯起单眼。作为一名熟练的战士。作为一个把生命当粮食的吸血鬼。 「再说也不晓得能否将那些东西称为『生物』……那给人的印象跟傀儡与活死人都不同。完全无法想像究竟是以怎样的机关在动作。」 「但是,他们是从哪里溜出来的很清楚。」 听见这番对话的女公爵,汇整所有人的意见,转头看向众人。 「就去看看吧。否则无法改变任何情况……刚才那些家具有几个我有印象。看来似乎演变成非比寻常的事态啊。」 就在这时,仿佛在回应进城的意向一般,前进方向的瀑布消失了。宛如薄雾的水花也慢慢消退,将悬崖上被深深挖开的纵长空洞显露出来。 将那空洞整个填满的,是「失败作的巨城」。 要说怎么个失败法,就是石匠把建设图看反了这点吧。也就是那座城上下完全颠倒了。飞行船紧急降落的岩矛如今成了唯一一座桥,桥的对岸连接着城堡的底面。城堡从那底面开始不断往下延伸。一边冒出数不清的塔,同时收敛成圆椎状,在宛如刀尖的前端部分也有一座格外豪华的塔。但上下却是颠倒的。 「是『金伦加颠倒城』啊。」 女公爵向被震撼住的每个人这么宣告。看到那规模出奇夸张的「失败作」,仿佛还能从飞行船窗户听见佣人传出惊讶的叹息。「哇呀~」萝赛蒂惊讶地下巴都掉了下来,就连库法也有片刻忘了紧张感,瞠目结舌。 没有事前知识的梅莉达和爱丽丝、莎拉夏与缪尔更是比其他人加倍惊讶。 「那……那里就是祖先的坟墓……吗……?」 「正是。还有柯尔多隆就祭祀在最前端的那座塔。」 女公爵的手指轻快地指向正下方可以看见的城堡顶点。这令人不禁想要把脖子倾斜到极限般的光景,再次让梅莉达等人不由得感到头晕目眩。 「为……为什么城堡会颠倒过来呢?」 「那不是颠倒,而是打从一开始就盖成反的——其中蕴含的意义是这里绝非『地底』,而是与现世宛如对照镜的『异界』。」 究竟是使用了怎样的超技术呢?只见城堡正下方是虚空。城堡底面仿佛随时会从悬崖剥落,宛如一丛荆棘往下坠落。 ……一看之下,感觉在遥远的下方也有踏脚处突出,但周围飘散着雾,无法看清详细。但从距离感来说,那应该不是为了接住从城堡掉落的东西而存在吧。若是物品应当会碎成粉末,若是人体应当会全身四分五裂。 库法一脸关心地转头看向忍不住差点感到晕眩的少女。 「小姐们要留在飞行船里吗?」 『——噢,我忘记讲一件事。』 还以为已经离开的亡灵突然跑了回来。他仿佛一直停留在那边似的出现在刚才的位置,浮现教养与心眼看来都坏透的笑容。 『主人表示「身为贵族者都该接受招待之礼仪」。』 「……拒绝的话?」 『哈库诺瓦的肚子会咕噜叫。』 亡灵又再次像幻影般地忽然消失无踪。在遥远的顶上,从短暂瞌睡中醒来的海龙不客气地打了个大呵欠。光是那波振动就让气球的膜不断微微颤抖起来,公爵家的四千金面面相觑后,结束无言的意向沟通。 在这个「异界」恐怕根本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既然如此,依偎在心上人身旁,是最能感到平静的吧——这是她们的结论。 ? ? ? 「居然连城堡里面都擅自改装了!」 愤慨的声音漫长地响彻在城内,就如同外观一般,城内也是全部都颠倒过来。行走的地方也就是「天花板」,或是布满在城内的横梁。要前往的城堡「最上层」,即是在漫无止尽地往下走的楼梯前方。 一切都是「背面」。但女公爵感到愤慨的并不是那扭曲模样。 而是布满在四处的蔷薇荆棘。倘若因好玩而洒下丰收之种,给予几百年份的雨水和灯光的话,是否就能完成这种吞没整座城堡的荆棘牢笼呢? 四处现身又消失的亡灵布拉德,从一行人的头上回答。他悠哉地翘脚横躺的地方是「地板」,只有他不把城堡的颠倒当一回事。 『真遗憾啊。很漂亮吧?四处绽放着红色蔷薇喔。』 「把那个柯尔多隆之主什么的赶出城堡后,我会把这些都烧得一干二净。」 『真危险呢。』 被守护在队伍中央的四千金当中,梅莉达静不下心地环顾着周围。库法一边留意避免她在颠倒的天花板上绊倒,同时悄悄地询问: 「怎么了吗,小姐?」 「这里是公爵家的坟墓对吧?听说有时候守护灵会现身……」 「是啊。亚美蒂雅公曾那样说过呢。」 「我在想母亲大人不知愿不愿意露面。」 听见他们小声交谈的,大概只有与堂姐妹牵着手的爱丽丝吧。或是还有一人——就在姐妹背后殿后守护的菲尔古斯,他凶狠地抬头瞪着在一行人头上没规矩地躺着的带路人。 「……叫布拉德还什么的,你是从何时开始在这城堡住下来的?」 两人像隔着镜子似的四目交接,亡灵淘气地眨了眨眼。 『是布拉德「船长」,记得这么称呼啊——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那是在温暖的风开始吹起时……我跟哈库诺瓦一起在大海中旅行的立春时节……应该是四个月前吗?』 「然后你给予这城堡的家具生命,掌握了柯尔多隆?但我无法理解。」 菲尔古斯不费力地挥动收纳在刀鞘里的长剑。从通道阴影处窥探着来访者的成套茶杯,吓得逃离了现场。 「能启动柯尔多隆的只有继承三大骑士公爵家血缘之人。不可能是其他人变成『主人』。」 亡灵布拉德在这短暂的交情中,露出了看似最为愉快的笑容。才心想他邋遢的睡相忽然消失了,就见他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一行人前头。 『那样的话,「我们」也充分地具备资格——好了,进去吧!』 那里是颠倒城堡的最深处,在让人走到快昏倒的楼梯尽头,仿佛是为了巨人而打造的双扇门耸立在那里。 理应没有质量的手掌,气势猛烈地打开施加了蔷薇装饰的左右两扇门。 『蕾西!我们的女王……我带客人来了!』 那里可以说是将名为灵庙的这座城堡达到最大意义的空间。 布满在天 花板上的横梁垂挂着数量惊人的十字架——不,因为这房间本身就是颠倒的,所以应该说是墓碑竖立在网状的踏脚处上才对吗?高低差也很大,只有这房间的塔是挑空的,抬头仰望的上方是无止尽的虚无——黑暗连接到塔的底面。一行人不得不庆幸只有这个空间是上下颠倒的。否则甚至无法好好地走路吧。 「欢迎你们来呀……亲爱的孩子们!」 孕育着性感的美女声音,从宛如舞蹈厅一般宽广的中央阴沉地响起。 柯尔多隆被祭祀在那里。像针一样的尖塔天花板,倘若翻倒过来便是深洞陷阱,那里达成了担任被扔入木柴和煤炭的炉灶一职。似乎带有灵魂的性质,浅蓝透明的煤炭是水晶;洋溢生命感的深红褐色木柴,就仿佛刚从世界树被切割下来一般。 这不像世间会有的光景,尽管让千金们短暂地忘记不安,但当家却反倒表情险峻起来。将心情坦露出来的是亚美蒂雅。 「炉的火焰居然……消失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地板的洞穴是「炉灶」,倘若放在那上面的「锅子」是柯尔多隆,照理说那当然必须被加热着才行。 柯尔多隆会让弗兰德尔周围产生海流。那些海流消失的话,就表示柯尔多隆出现了异常。像是终于确定了原因一般,女公爵孕育着敌意的视线往上看。灾难的罪魁祸首在那里化成人的形状。 倘若被固定在炉灶正上方,机械机关的大釜是柯尔多隆的话—— 在旁边轻飘飘地飘浮,露出高傲的笑容的女性肯定是自称为「主人」的人。无法想像她究竟是用怎样的魔术停留在半空中。她身穿传统典雅的礼服,宛如童话故事的女王一般伸出手掌。 「无妨。靠近一点让我看看你们的脸,孩子们。」 这表示她把我们当婴儿看吗?菲尔古斯基于自尊拔出长剑,踏出一步上前。 「我不晓得你是何方神圣,但给我离开那里。柯尔多隆不是可以随便乱碰的——」 「放下不解风情的东西吧。」 女王用伸出的手掌轻弹了一下食指。 于是乎怎么了呢?仅仅是那样的压力,剑便从圣骑士手上被吹飞。剑发出金属声响在地板上跳起,飞过身旁的那把剑让爱丽丝发出微弱的哀号。 「什……!」 菲尔古斯会这么惊讶也是很正常的。就连库法也无法抑止内心的动摇。光用指尖的力量,居然就从进入战斗态势的世界最强骑士手上弹飞武器,实在非比寻常。那超常的女性……就能力值来说,应该凌驾上学期与吸血鬼状态的库法和萝赛蒂上演了一场死斗的大蜘蛛纳克亚吧。 亡灵男子捡起滚落到遥远后方的长剑,他忽然瓦解,接着又出现在菲尔古斯身旁,一边坏心眼地笑着,一边递出剑柄。 『嘿嘿……最好别惹那家伙生气喔。毕竟现在那家伙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受人敬畏的人类也不为过。所有民众都应该低头跪拜。』 「闭嘴,布拉德。」 亡灵的脖子嘎吱作响,被扭到只剩原本的一半宽度。只见被称为「女王」的女性紧握住伸出的手,似乎与布拉德的脖子连动的那手,气势猛烈地使劲一挥。被吹飞的亡灵滑过地板上,激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呜呕……!我……我知道了啦,饶了我吧,蕾西……!』 「别随便叫我的名字,你这失败品。」 无论生杀与夺或发言权,看来都是任凭这位「女王」的意思。事情至此,尽管自觉到自己被扔入沸腾的釜里,当家等一行人仍侧耳倾听她的谈话。只见豪华的蕾丝袖子随风摇曳,厚实的嘴唇裂开缝隙。 「我名叫蕾西·拉·摩尔……是克服了死亡的人……死之女王!」 「拉·摩尔……蕾西!」 其他人是对女性的姓氏感到惊讶,唯独亚美蒂雅是对名字感到惊愕。塞尔裘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缠在爱用的矛上,同时斜眼瞄向亚美蒂雅。 「您认识她吗,亚美蒂雅公?」 「……我在去程的飞行船里说过吧。大约三百年前,有个拉·摩尔家的骑士从弗兰德尔启程到外海,之后就没了消息。那人的名字就叫——」 蕾西·拉·摩尔——那无声的声响撼动战士的心脏。 离亚美蒂雅最近的缪尔,对母亲的话语提出异议。 「但是母亲大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吧?」 「没错,照理说不可能是本人……!蕾西的女儿因病过世,她执着于让女儿复活的方法——『死者复活』与『永恒生命』,据说她甚至跑到夜界去追求其真理而失踪。之后三百年,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猜测恐怕是被夜界的瘴气与凶狠的蓝坎斯洛普军队吞没……」 「壮志未酬身先死——是这么流传的吗?真是愚昧!」 只是稍微显露出感情,暴风便肆虐起来。库法一边将手贴在梅莉达与爱丽丝背后以免她们被吹飞,同时目测着彼此的距离。 女王毫不介意眼前这些人的杀意,夸张地摆出仰天的动作。 「周围没有任何人认同我。都认定我的内心因失去女儿而生病了。但是,愚昧的反倒是那些家伙!我千里迢迢到达夜界,砍倒那群蓝坎斯洛普,让他们臣服于我,吸收了他们的知识与能力……然后我终于完成了!根据炼金术的秘法获得长生,让亲爱的女儿复活过来的方法!」 「难道你当真是蕾西·拉·摩尔本人……?」 「三百年前的……魔骑士!」 「没错!这可是凯旋!」 柯尔多隆之间是女王蕾西的心象风景本身。她若表现出欢喜,暴风便会盘旋,墙壁则与手指的动作连动,蠢动起来。少女们忍不住护住脸部。 在这房间唯一保持平静的,只有世界最坚硬的圣骑士一人。 「……女王。倘若你当真是祖先,我们欢迎你的归来。但改造这座金伦加城,甚至还熄灭了柯尔多隆之炉的人,也是你吗?」 「正是。要让我女儿复活,需要这个『万能的炼金釜』。」 「我们正因此而受害。」 接着上前的是席克萨尔家当家塞尔裘。尽管他一边对三百年前的勇士表示敬意,右手一边坚决紧握的矛柄显现出他的警戒心。 「你想让女儿复活的话,那倒是无妨。尽管随你喜欢去做。但是,事情结束后,能请你迅速地复原柯尔多隆吗?柯尔多隆的热度中断,使大海失去了屏障……末日的脚步声正逐渐靠近。」 「末日?你在说什么呀。弗兰德尔今天也非常『晴朗』不是吗!」 女王以感动无比的声音仰望天上。梅莉达等四千金面面相觑。女王的眼眸仿佛归结了几百年份的记忆与感情一般,阴暗混浊地卷着漩涡。 当家像是放弃似的交换了视线。菲尔古斯再次将手伸向剑柄。 「不是能沟通的状态啊。」 「只能动手了吗?」 三名强者一齐拔出了武器。响起武器出鞘的重奏。 是尽管身处疯狂当中,仍认识到现实吗?操纵生与死的女王打量着与自己对峙的十人。她依序指了指每个人,放在某个天秤上比较。 「真是没教养的小丫头呢。脑筋死板的圣骑士小鬼也让我不顺眼。」 哦哦——被指的亚美蒂雅有些开心似的笑了笑。 「你听见了吗?菲尔古斯。妾身被叫做『丫头』呢。」 「现在不是感到高兴的时候吧。」 女王毫不在意盘子上的唧唧喳喳,她的食指比向下个猎物。 「至于『龙』的夫妇……唔,看来已经有先到之客呢。那边的『赤红』是卑贱之血……张设着奇妙的冰啊 。旁边的黑色人物是……?」 鲜红的指甲尖停留在暗色军服身影上,随后女王用那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角。就仿佛含进嘴里的料理掺杂着刀刃碎片一般。 「……我讨厌你!好浓……你身上缠绕的死亡之影实在太浓了。噢,令人不快……你现在立刻跳入提尔纳弗尔瀑布,去洗清那污秽的灵魂吧!」 「…………」 对影子浓密的原因心里有数的库法,无法做出任何反驳,但仰慕他的少女无法闷不吭声。率先向女王顶嘴的是上前挡在心上人前面的梅莉达。 「请……请你别说我老师的坏话!」 「……你是哪根葱?」 「我……我是梅莉达·安杰尔……是圣骑士的女儿!」 女王灵活地在空中蜷起身体,抱住一边膝盖。 「圣骑士……那是不可能的。」 「咦……?」 「我的双眼不会被蒙骗的。你体内流动的玛那并非骑士公爵家的玛那……这也就表示你并非圣骑士的血统。」 像是被戳中核心一般,所有人的表情都紧张起来。梅莉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尽管如此,仅有的一点自尊心还是让十四岁少女的脚踏向前方。 「你……你骗人!」 「你不想相信也无所谓。你就尽管紧抓着虚构不放,坠入黑暗中吧。」 「……唔!」 一抹冷汗不为人知地滑落库法的脸颊。虽然他很想立刻去帮拳头颤抖着的主人助阵,却无法如愿。因为死之女王所说的话是事实——寄宿在梅莉达体内的不是公爵家的玛那,而是融入库法一部分的玛那。 据说活了三百年之久的蕾西·拉·摩尔,似乎获得了仙女一般的千里眼。再继续让她注视自己与梅莉达的关系会相当危险,于是库法很快地手按刀柄并滑动右脚,摆出拔刀的姿势。 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应该像是试图守护被贬低的主人名誉吧。不过是原本就厌恶那浓密的死亡气味吗?女王缓缓地在半空中后退。 「哼……别慌张,死之野兽。我来赐予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誉吧。」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从丰满的胸口拿出来的东西,从远方看来像是红色宝石。 血色上冒出宛如血管的线条,从内侧不停重复着散发光芒然后平息下来的动作。简直就宛如心跳一般……怦怦地闪烁着。 女王直接用握力捏碎了那红色石头。只见石头在些微的抵抗之后,化为极小颗粒炸裂散落。颗粒从苍白的手指之间掉落,化为一道瀑布的那些颗粒逐渐被吸入柯尔多隆之炉——随后喷起高昂的火焰。 是苍白色的火焰。机械机关的大釜发出难以判断是欢喜或尖叫的嘎吱声响。 「好啦,吃饭时间到喽,柯尔多隆!」 女王将从礼服裙子拿出来的物品毫不吝惜地扔入大釜口中。从中间被折断的剑、已经断气的青鸟、装在瓶子里的灰……虽然无法想像它们各自蕴含着怎样的意义,但贪吃的柯尔多隆每吃一口都会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嘶吼。虹色汤汁从釜口溢出,宛如暴风雨一般翻腾。 「让他们见识一下你被誉为万能的炼成力吧!在这里造出一个统率冥界的戒指……回应我的祈愿吧,黑色魔法大釜!」 女王在最后投入一块黄金,溅起惊人的水花。只见雷光迸出,紫电一边演奏宛如龙一般的咆哮,一边奔驰着。从房间的四方沿着墙壁爬行,在一行人的头上炫耀似的展现威光之后,有如网状的电流直击大釜。 那看起来就仿佛神之手。爬过机械机关表面的电流始终不曾间断,没多久从釜口捞起什么。 从虹色汤汁里滴落着水珠现身的,是一枚黄金戒指。 「成功了……『莱茵的戒指』!哈哈哈,果然我的研究并没有错!」 戒指简直就像要服侍女王一般地被拉近死之女王的手边。被戴上左手食指的那戒指,一从指尖滑入,便立刻调整了戒围大小。 无论从那手指发出怎样的妖术都不奇怪吧。菲尔古斯终于放低重心进入战斗态势,向一旁表情同样险峻起来的亚美蒂雅询问道: 「亚美,那个戒指拥有怎样的力量?」 「不晓得,那可是三百年前的东西喔!可恶的死之女王,看来似乎继承了非比寻常的古代术法啊……!」 仿佛靠千里眼洞察了一切似的,女王的眼眸看向猎物。她浮现狰狞的笑容,高高举起戴了戒指的手。她伸直的指尖再度迸出紫电—— 「好吧,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莱茵的戒指的魔力。所有亡者服从我的意思!跪拜我这位统治生与死的女王吧!」 回应那呼唤声的,是从天花板垂挂下来的大量墓碑。从内侧泄出的光芒化为烟雾,急速卷起漩涡,飞落到地面上。那些烟雾包围库法等一行人的周围,顺畅地化为人形的他们,大约超过数十名吧。 即便同样是亡灵,也感觉不到像布拉德那样的自我。他们的实体是烟雾本身,只是一边摇晃一边模拟出生前的模样罢了。但他们各自拎在手上的武器与身穿的盔甲,最重要的是烙印在灵魂上的荣誉名号,让正值壮年的菲尔古斯最感到战栗。 「她该不会是要把历代英灵——!」 「召唤出来了呀!噫嘻嘻!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吧?」 蕾西宛如指挥家一般高举戒指。自行闪耀发光的黄金让英灵骑士发出渴望的呻吟声。四千金害怕得动弹不得,库法、萝赛蒂、塞尔裘与库夏娜随即巩固她们的周围。手无寸铁的反叛者看似焦躁地呼唤: 「谁来给我一把武器!」 但没有任何人有那个余力。库法也没有空档去拔出暗器。亚美蒂雅的尖叫点燃了战火。 「孩子们快趴下!」 随后,爆发了一场敌我纠缠不清的大混战。英灵无声地飞扑过来,在数量上压倒性不利的众公爵发出高昂的战吼。菲尔古斯横扫,亚美蒂雅击溃,塞尔裘的矛将敌人刺成串。没有武器的库夏娜用拳头殴打,萝赛蒂从中央支援所有人,库法则将企图靠近梅莉达等人的对手一个个砍飞。 以前所未见的敌人性质来说,「已经死亡」这点是最棘手的。 「数量不会减少……!」 亚美蒂雅的咂嘴声是理所当然的。尽管当家熟练的剑技确实捕捉住英灵,但砍到一半时武器就会宛如攻击到幻影般穿透过去。而且才心想对方露出理所当然的死相出现在背后,他们便随即发动跟生前一样猛烈的剑击。队伍、防卫线这些战术眨眼间便瓦解,库法等人被迫进行只是不顾一切地砍杀出现在眼前的敌人,沾满血腥的消耗战。 「呀啊……!」 英灵毫不留情地也瞄准四千金。一旦松懈下来,敌人就会出现在必杀的间隔内,因此库法不得已地一边将袭击者的头部砍成碎片,一边在踹飞敌人时顺势抱起梅莉达的腰。一边用跳舞般的动作让派对礼服翻动起来,同时两人一起滑过敌阵的缝隙间。他一口气横扫三人,在跳最后一个舞步的同时贯穿第四人的腰。 库法将刀尖从化为烟雾的敌人身上拔出后,在嘴唇快碰触到的距离下被抱着的梅莉达有些慌张地开口。在仿佛舞蹈搭档一样,被库法支撑着往后弓的腰部这种状态下。 「老……老师,我会妨碍到你吧……!」 「不会的,小姐。」 库法强而有力地再度踏出脚,继续跳起舞步。他一边用左手抱着梅莉达,一边翻动右手,接连不断地砍除企图打断主从舞蹈的障碍。 「反倒会让力量涌现出来。」 这有一半是在逞强。只是因为不这么做就无法确实守护她。战场已经陷入混沌的极点,被模糊不清的英灵填满的视野,甚 至无法看清哪里有同伴的身影。尽管光守护梅莉达就已经分身乏术,库法仍拼命地寻找三色妖精的身影。爱丽丝、莎拉夏与缪尔,是否有其他人在帮忙守护着呢……? 『小姐,就只有你了。来交易吧。』 「你做什么……!」 在库法分心的刹那,耳朵听见了人类之间的对话。一看之下,只见最为洋溢着生命感的亡灵布拉德,正从背后架住拳头已经破烂不堪的库夏娜。就在库法随即要赶过去前,从背后传来欢喜的声音。 「找到了!就选这两人!」 英灵的动作僵住,所有生者一齐转过头去。 其他同伴也看到了跟库法和梅莉达所见一样的光景吧。银发天使与樱花公主被勒紧腋下,被飘浮在半空中的女王吊起来的光景。 「爱丽!」、「莎拉!」 共同的好友从不同地方同时发出哀号。包括被亚美蒂雅守护着的缪尔在内,所幸四名少女连一点擦伤也没有,但该不会这正是死之女王的意图吧? 妹妹被抢走的塞尔裘,在勉强残留的敬意中蕴含了怒气。 「女王!你打算对我妹妹做什么!」 「我告诉过你们吧?我要让我的女儿复活。回到现世的女儿灵魂需要『容器』啊。需要年幼美貌的公爵家活祭品!」 「你说什么……!」 女王只用单手便抱住痛苦的爱丽丝与莎拉夏,然后她伸出自由的右手。 「已经没你们的事了。从我的城堡里滚出去!」 就宛如将沙漏翻转过来一般,大动作地一扭。 随后,最令人难以置信的现象袭向库法一行人。房间的上下与女王手掌的动作连动,旋转了半圈。在视野急速反转,迷失踏脚处的同时,八个影子被重力拖着抛向虚空。 相当于颠倒城堡顶点的这座塔,因挑空并没有正常的地板。突然被迫转变成正常上下方向的库法等人,只能束手无策地「从往下爬的塔坠落」。菲尔古斯没抓到横梁,塞尔裘的飞翔力【能力】发挥不了效果,库夏娜就这样不抵抗地被吸入虚无当中。萝赛蒂用仅剩的坚持射出去的圆月轮,停留在半空中的女王只是不费力地动了一下手指,便轻易地被弹了回来。 被勒住腋下而感到痛苦的莎拉夏,与被母亲抱着、守护着的缪尔,分别往上下急速远离的同时,互相朝对方伸出手。 「小……小缪……!」 「莎拉!」 然后同样被囚禁的爱丽丝,一边望着无可奈何地渐行渐远的堂姐妹,同时有泪光从她苍蓝眼眸的边角溢出。 「莉塔…………」 「爱丽……爱丽——————!」 库法不甘心地一直瞪视的眼光,还有梅莉达高贵的金色光辉逐渐被吸入黑暗当中,没多久就连呼唤声的残响也消散到彼方了。 ? ? ? 无论被多么漫长的掉落感觉给包围,熟练的战士都没有任何一人陷入混乱。库法确实地护着梅莉达、亚美蒂雅确实地顾着缪尔,同时固执地等待那个瞬间到来。之后在视野前方浮现出黑暗以外的色彩。 「……喝!」 与重叠的气势同时。库法、萝赛蒂、菲尔古斯与亚美蒂雅、塞尔裘这些强大战士,从武器解放出全力的玛那。玛那直接命中总算到达的城堡底面,互相缠绕的七色冲击产生出突发性的上升气流,接住所有人。 虽然不到能轻飘飘降落的程度,但各自都稳健地踏上了地板。梅莉达从长时间的公主抱获得解放,被母亲扛在肩上的缪尔也被放下到地板上。 「……被摆了一道!没想到她的目标居然是小姑娘!」 女公爵的愤慨也是理所当然的。自责的念头应该也十分强烈的塞尔裘,瞪着头顶上刚结束漫长旅程的隧道。 「怎么办,要立刻去抢回来吗?这次不需要手下留情。」 「冷静一点,反倒应该说既然弄清了敌人的目标——」 菲尔古斯钢铁般的眼光,瞥了一眼平安无事的两名公爵家千金。 「应该暂且折返回飞行船,重新调整好态势。最重要的是这座城堡到底被弄成了怎样的构造……看来我们似乎被抛到相当远的地方喔。」 「……遵照菲尔古斯公的旨意。」 尽管看来有些懊悔,塞尔裘仍收起了矛。身为兄长的他不用说,缪尔和梅莉达也同样担心被捉走的两人。身为爱丽丝家教的萝赛蒂,环着少女的肩膀拉近自己。她也用力地紧咬着嘴唇。 库法本身感觉到杀意在自己内侧急速膨胀起来。刀也依然是出鞘状态,就在他正想向众人提议自己一个人先行一步时,一个与现场郁闷氛围不搭的声音响彻周遭。是个陌生的声音。 「没什么,不用担心啦。那些姑娘不会现在立刻被怎么样。」 所有人寻找声音的主人,然后在大吃一惊前先感到目瞪口呆。 那声音并非陌生,而是完全不习惯。就连在亲戚面前都总是绷着一张脸的「她」,讲话方式竟然像个轻薄年轻人一样。 库夏娜轻轻挥了挥手掌,安抚着表情严肃的一行人。 「蕾西的计划需要很麻烦的手续。也就是还有缓冲时间。」 「库……库夏娜?你突然是怎么了……?」 「嗯?我看起来像是未婚妻吗?看来同调进行得很顺利啊。」 这样的话,你们应该懂吧——对方突然揭露了底细。 她从头顶上冒出了男人的上半身。正确来说,是男人的胸膛以下失去色彩,仿佛被吸收一般与库夏娜同化。也就是男人并非具备实体。他是只有外表的幻影,或者该说只有灵魂的亡灵吗—— 「嗨」地一脸若无其事地举起手掌的男人真面目,才是让一行人最惊愕的事情。 「「「布拉德?」」」 男人再次缩回库夏娜的体内,让她勾起嘴角,浮现出与她不相称的笑容。性质与声音乖离的那举止,在库法内心种下粗糙的异样感。 「不对,是布拉德『船长』。我说过要你们这么称呼对吧?」 lesson:iii ~孤单一人的舞会~ 「来,进去吧,可爱的姑娘。这里是你们的房间喔。」 对于被囚禁的两人来说,实在难以拒绝这样的催促。被死之女王用手掌推着背后,爱丽丝与莎拉夏一边做着无意义的警戒,同时战战兢兢地踏出脚步。 在柯尔多隆之间被女王绑架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就那样被她带到城堡的一个房间里。虽然不可能不担心被摔落到虚空的库法与亲友,但以状况的危险程度来说,自己等人也没好到哪去吧。 要说救赎的话,就是随侍在她身旁的英灵骑士,现在一个不剩地在虚无世界沉睡这点吧。这表示击退菲尔古斯等强敌后,已经没有必要警戒了。手无寸铁的女学生压根不会被算进威胁中。 或者就像死之女王自身所说的一样—— 她可能不打算让其他人碰触到。她曾说过她要让已故的女儿复活。还有需要爱丽丝与莎拉夏来当作容器。 仿佛那样的未来已经获得保证似的,女王凤心大悦。她转了一圈展示宛如儿童游戏场一般的宽敞圆形寝室。礼服下摆轻盈地跃动起来。 「看吧,这是为你所准备的!你最喜欢关于发明的书籍对吧?你对机关装置也很感兴趣吧。来,想玩什么都随你高兴!」 就像女王以雀跃的声音自豪的那样,这的确是个穷极奢华的房间吧。描绘出正圆形的大型床铺占据地板三分之一的空间,为了安慰睡美人,摆设着讲究的装饰与大量布偶。墙边并列着满满的架子,上面摆着古今中外的科学书籍和用途不明的器具,还有像是即将成功前的发明家凭着幻想发挥本领制造出来的东西。 不过,也是个感觉有点寂寞的空间。没有最重要的人类——孩子的气味。床上的床单没有人弄乱过,没有被抱过的布偶只是蒙上灰尘。这也难怪,因为死之女王的女儿已经不在这世上……一想到这点,就有一把荆棘勒住爱丽丝的胸口。 照理说不可能不知道空虚为何物的女王,背向了两人。 「首先换一件衣服吧。我实在不喜欢现代化的装扮。」 不过,在房间里没看到像是衣柜或衣橱的东西。 女王面对的是随意摆放着的上锁宝箱。才用黄金钥匙打开了锁,她接着便表演让爱丽丝与莎拉夏大吃一惊的魔术。 掀开宝箱盖子的女王,居然从宝箱内侧接连不断地拉出充满份量感的服装。别说衣柜了,那数量多到需要准备衣帽间才收纳得下。而且无论哪一件,都是会因光线角度改变色调的一等品。衣服以附带束腹的古典设计为中心,连陌生的异国风鲜艳色彩也一应俱全……总之种类多得十分惊人。 「这些全部!都是!为你收集起来的喔!」 那股气势仿佛要用衣服把似乎能睡上二十个人的床铺给填满。比起被堆积成小山的高级编织品,爱丽丝与莎拉夏对吐出那些衣服的小箱子更感兴趣。到底是怎样的构造呢?宛如无底洞的胃永无止尽。 女王像在摔盖子似的关上那仿佛还能继续吐出衣服的宝箱嘴。 「这些统统~都是你的东西!来,换上你喜欢的衣服吧。」 说是这么说,但对十四岁的少女而言,那些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合尺寸。女王已故的女儿恐怕比爱丽丝和莎拉夏更加年幼吧。 被囚禁的公主一时间难以做出回答,但女王丝毫不在乎两人的困惑。她轻轻地将双手手掌放在吓到一直动不了的活祭品肩上。她阴暗沉淀的双眸说不定正在磨合据说有三百年的梦想与现实的差异。 「等我把碍事者从这座城堡里赶出去之后,我们再一起生活吧……这次不会被任何人阻扰,这里十分安全。我跟你,还有那个人,一起再次重新来过吧……——」 女王的手掌用力地握紧。她使劲地按了两三次两人的肩膀。爱丽丝与莎拉夏不晓得她这番举动有什么意义,只能窥探着彼此。 没多久后女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她表情染上满脸通红的愤怒,左右摇了摇头。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无法顺利进行!我明明这么深爱着你们!」 女王毫无前兆的动怒让少女们只能悄悄地互相紧抱,感到畏惧。 女王就这样丢下两人,打算离开房间。她理所当然似的想将房门上锁……但不知为何,她一边颤抖着手,同时打消上锁的念头,将钥匙摔向柜子。 然后,她告知了被囚禁的公主压根没料想过的事情。 「……你们想的话,可以在城堡里四处逛逛。」 「咦?」 「只不过晚上七点一定要回到餐桌前。明白吗?」 结果女王一次也没有在真正的意义上与爱丽丝和莎拉夏四目交接,就这样离开了房间。门真的没有上锁。 那么是安排了看守吗?却也并非这么回事。爱丽丝与莎拉夏试着把放在房间里的家具一个不漏地都调查了看看,但类似来城堡入口迎接的那些被注入生命的家具,一个也不存在。 囚犯在这个房间里当真是两人独处——完全自由。 「她究竟是作何打算呢?」 禁止着舌头的楔子总算被解除,莎拉夏向另一名同伴征求意见。 爱丽丝回顾与女王简短的交谈,陈述她的直觉。 「……她说不定是试着在疼爱我们。」 会将房门上锁,试图把人关在房间里的母亲,不能说是爱着女儿。死之女王是否压抑着残酷的内心,试图体现出这点呢? 尽管无法确定真相,但总之这对被囚禁的两人而言,肯定是个好机会。要是遵从死之女王的意向,被称为「容器」的自身性命就危险了。 「现在『颠倒之城』又翻转过来了对吧。」 莎拉夏比手划脚,拼命整理快陷入混乱的脑袋。 「既然如此,只要普通地从城堡往下走,应该就能与库法老师和哥哥他们会合才对。」 「……可是,这里是城堡的哪里呢?」 另一方面,爱丽丝不知何故,对逃走相当消极。 「我们并没有从『顶端』的塔被迫走多少路,所以应该在挺上面的地方吧。这样的话,与其去找莉塔和老师他们,倒不如回到刚才的地方,说不定比较快。」 「爱丽丝同学?」 友人的想法让莎拉夏不得不惊讶地瞠大了眼。 冰雪天使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表情与声音仍然没有丝毫动摇。 「如果是公爵家的人,就能操控柯尔多隆对吧?那么,假如我们从那个可怕的人手中抢走它的话?那个人的企图就会失败,也会失去服侍她的部下,会被库法老师和萝赛老师打得落花流水。这样就全部解决了。」 「你……你认真的吗……?」 「而且,如果是现在,说不定梅莉诺亚伯母大人会愿意露面……」 爱丽丝猛然捂住嘴角,堵住宛如融雪般差点流露出来的真心话。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傻,露出阴暗的表情别过脸去。 「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莎拉夏的情况。现在先回去大家那边吧。这才是最该先解决的事情。」 「…………」 莎拉夏像在思索一般沉默了下来。洁癖的思考在翡翠眼眸中打转。 过了一会儿,樱花色少女一字一句,像在确认似的告知: 「……虽然女王那么说,但我认为她不会真的让我们自由。」 「咦……?」 「尤其是下楼的楼梯,还有前往城堡入口的通道,肯定安排了看守才对。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抓到的活祭品逃掉……既然这样,反倒应该像爱丽丝同学所说的前往楼上,说不定比较能出乎女王的意料。」 爱丽丝一脸意外地回看同 伴。莎拉夏用圣女的笑容回应: 「挑战看看吧,爱丽丝同学。靠我们来夺回柯尔多隆!」 「莎拉夏……!」 爱丽丝的表情让人看不太出差异地闪亮起来。 相对的她的行动非常直接。她张开双手,紧紧抱住莎拉夏。被这样紧贴身体,突然的姿势让樱花发色害羞得冒出蒸气。 「爱……爱……爱丽丝同学……!」 「我会变得更加更加喜欢莎拉夏……嗅嗅。」 「为……为什么要闻我呢?这样很痒耶~……!」 尽管对小动物般的爱情表现感到困惑,莎拉夏却也让爱丽丝牢牢记住了气味。 总之两人订下方针,从房门悄悄探头窥视,只见冰冷的城堡走廊朝左右延伸。看来女王似乎真的让看守远离了,但总不可能连关键处都是空白的吧。两人要一边活用「女王的女儿」这个立场,同时将被囚禁的谨慎态度发挥到最大限度,一边以城堡最深处为目标。 爱丽丝与莎拉夏宛如姐妹一般紧紧地手牵着手,在虚无的走廊上飞奔而出。 ? ? ? 「……嗳,不管怎么说,这种待遇都太过分了吧?」 库夏娜充满感情地噘起嘴唇这么说,让她做出这种孩子气举动的是附在她身上的布拉德,他感到不满的原因则是捆绑住全身的锁炼。 这里是飞行船春天号的舰桥。在金伦加颠倒城被迫选择进攻或撤退的公爵等一行人,遭遇到更麻烦的意外,结果在不死的英灵骑士与有生命的神秘家具展开追击前,撤退回到根据地。 首先应该进行的是盘问粗野无礼的闯入者。在让乘务员暂时离开的司令塔中,七名玛那能力者以严肃的表情包围着被绑在椅子上的库夏娜。 正确来讲——应该说是恣意操纵库夏娜的布拉德。 「就算你们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喔?我可是亡灵。我有那个意思的话,随时都能脱离这女人的身体,获得自由。」 「那么,能请你立刻那么做吗?」 站在最前列,且从正面俯视布拉德的是塞尔裘。虽然平常总是从容不迫,但果然还是年轻一辈的龙骑士渗出少见的怒气,让背后的少女感到害怕。众人让梅莉达与缪尔退到离布拉德最远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库法与萝赛蒂还在左右两边巩固防守。因为众人知道女王的目标是妖精了。 进行盘问是当家的职责。布拉德毫无愧疚之意地耸了耸肩。 「那也不成啊。你们都看到我在柯尔多隆之间遭到怎样的对待了吧?一旦完全离开这个女人,我又会立刻被蕾西给控制!现在的那家伙已经不是单纯的玛那能力者。炼金术、调药术、死灵术……她精通所有用来获得不死的技能。哎呀,果然不是我这个失败品能抵抗的呢。」 「……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要说是间谍,未免也太幼稚笨拙了。」 仿佛想说总算能够进入主题一样,被囚禁的布拉德朝女公爵露出笑容。 「……就如同我刚才也说过的,蕾西打算进行的『死者复活』需要相当繁琐的事前准备。而且也需要炼成的基本材料啊!你们就是为此被引诱过来的。几个月前回到弗兰德尔的蕾西停止了柯尔多隆之炉,一直焦急地等候察觉到异常的公爵家人来访。为了把他们变成自己摸索出来的史上最大炼金术的实验材料!」 「……唔!」 「而且就在同时,我也一直等待着你们!我看到你们与英灵骑士的战斗喽,你们并非有名无实的公爵家呢。拜托了!麻烦用你们的力量讨伐蕾西,阻止那家伙的野心吧!」 三大当家面面相觑。做出回应的是疑惑地蹙起眉头的菲尔古斯。 「……你和哈库诺瓦不是女王的手下吗?为何要造反?」 仿佛在说别开玩笑了一般,布拉德虽被绑住,仍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感觉有些夸张,但没有人能判别那到底是演技或是他天生的性格。 「我们各自都被那家伙抢走重要的东西,只是不情不愿地被迫服从她罢了。哈库其实是个温驯的家伙。要不是它被蕾西掌握住『心脏』……」 「心脏?」 「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它被蕾西威胁,要是不听话,就捏爆它的心脏。」 还是一样欠缺足够情报,无法判断他话中真伪。 能做的只有催促他继续说下去。菲尔古斯以强硬的声音施加压力。 「那么,你的人质是?」 「是我比什么都重要的宝箱……『布拉德船长的金库【bloody locker】』被偷走了。」 又冒出了未知的词汇。显示出兴趣的是身为研究家的女公爵。 「那什么玩意?里面装了什么?」 「装了所有我在海洋捡拾收集起来的东西!虽然外观看起来只是个上锁的宝箱,但它可以无限量地收纳东西,而且还能自由自在地拿出需要的物品。是船长自豪的宝物喔!」 「也就是说你被抢走了那个比什么都重要的自豪宝物,所以被当成仆人了是吗?」 女公爵挥出毫不留情的言语鞭击,让布拉德在椅子上沮丧地垂下头。 「……就是那样。唯一的朋友跟仅仅一个的所有物都被抢走,我很可怜对吧?呐,你们就大发慈悲帮帮我吧?」 「不只是这样而已吧。」 在有人被他的演技感化前,后方的库法毫不客气地这么说道。 梅莉达和缪尔不用说,就连众公爵也转过头来质问他真正的用意。库法比萝赛蒂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将后续的话语宛如弓箭般射出。 「你屡次说出隐约透露自己出身的话语。例如你曾说『我们』具备启动柯尔多隆的资格,跟死之女王相比是个『失败品』,最重要的是你是唯一对她不用敬称的人,坚持贯彻这样的叫法——『蕾西』。」 抬起头来的布拉德,用库夏娜的脸咧嘴笑了。略微飘散出来的冥界压力,跟在柯尔多隆之间让一行人吓到动弹不得的感觉十分酷似,原来如此。 「……没错,如果说蕾西是三百年前的人,那我也一样。布拉德·拉·摩尔……!这就是我的本名。我跟蕾西是双胞胎兄妹。」 「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三百年前的活证人……!」 女公爵惊讶得瞠大瞳仁表现出感叹,但当事者却看似不满地抱怨道: 「不巧的是我是个不成材的失败品啊。相对于天才的妹妹,只是个愚昧的兄长……蕾西从小就发挥出各种才能,但我不管做什么都不顺利。家人也很早就放弃我,我也很少回宅邸,四处游荡,蕾西打从心底轻蔑那样的我。我也……对于把大家的期待都抢走的她反感得不得了。」 走近库法背后的梅莉达像是忍不住似的做出反应。 「……你讨厌她吗?」 「讨厌死了。所以我要把那家伙唯一的愿望搞得乱七八糟!」 「…………」 梅莉达像是后悔向他搭话似的,一边握着心上人的军服,一边看向地上。 是判断盘问已经暂且结束了吗?菲尔古斯向自己的部下使了个眼色。察觉到这点的萝赛蒂连忙上前,解开拘束库夏娜身体的锁炼。 「叫布拉德还什么的,我明白你的情况了。我们也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扰死之女王的野心,再次点燃柯尔多隆。倘若我们没有回去,弗兰德尔就必须在公爵家缺席的状况下,对抗蓝坎斯洛普的大侵略吧。」 最终将迈向灭亡……公爵用岩石般的声音封住闪过所有人脑海中的战栗。 「你能提供什么来协助我们打倒死之女王?」 「帮你们带路吧。不要太期待只是个失败 品的我啊。」 布拉德先是转了转获得自由的双手,按摩肩膀。 「蕾西为了这天,在城内部署了万全的防守。但她似乎没注意到我偷挖的『密道』。只要走那条密道,你们就能完全无视陷阱和哨兵,直接到达被囚禁的姑娘所在之处吧。」 嗯——菲尔古斯将手指贴在强健的下颚,转头看向同志。 「……我无法信任这个男人。这些话也有可能都是谎言。」 「但不能无视万一是实话的情况啊。」 年轻的公爵汇整两名长辈的意见,叙述结论。 「——分头行事吧。我跟着这家伙去看看。反正既然库夏娜被当成人质,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我陪您一同前往,席克萨尔公。」 塞尔裘一脸意外地转过头来,精悍青年的眼神让他露出笑容。 梅莉达拉了拉库法的袖子,仿佛有话想说似的仰望着库法。 「老师,我……」 「小姐与缪尔小姐请留在飞行船里。两位也有可能再次遭到女王袭击。」 「嗯,这也没办法呢。」 缪尔耸了耸肩,她应该注意到库法没说出来的理由吧——连武器也没有的女学生根本无能为力。 分组逐步平稳地进行着,菲尔古斯顺畅地继续安排各人职务。 「亚美也在这边护卫飞行船跟留下来的人吧。」 「可能的话,妾身想加入进军那方呢……」 「被抓走的可是安杰尔家的孩子喔。我怎能没有行动?」 「那我也跟小库一起——」 萝赛蒂正以为找到一丝希望时,上司宛如重钢架的手掌搭到她肩膀上。 「……我要找个与席克萨尔公不同的路线开拓入侵通道。你也以圣都亲卫队的身分加入队伍。」 「果……果然是这样呢~……呜~!」 「真是一群散沙般的家伙呢。明明大家都跟我一起走就好了。」 连下半身都获得自由的布拉德从肩膀按摩到小腿,舒缓筋骨。 「不过无论哪个时代,贵族的衣服总是束得太紧,实在很糟糕。这样会呼吸困难啊。」 布拉德一脸无奈,没规矩地翘起二郎腿,用库夏娜的身体松开衣服的胸前。 在双峰之间裸露出来前,菲尔古斯悄悄别过脸去,梅莉达与缪尔飞扑上前,捂住库法左右两只眼睛。然后塞尔裘则是拔出了矛。 他以恶魔般的精准度将刀刃紧贴在非常靠近布拉德颈动脉之处。 「你现在立刻滚出库夏娜的身体。否则……」 「我……我……我知道了,是我不好!不小心就老毛病发作!」 「我的军服借你穿。过来!」 转移到库夏娜身体上的布拉德,就这样被夹住手臂,被愤怒的龙骑士给带走。看不下去的亚美蒂雅为了帮忙随后追上。不知是否为了改变目送者目瞪口呆的氛围,黑水晶妖精将嘴唇凑近亲爱之人的耳边。 「我们一起看家呢,梅莉达。呵呵……」 那性感的举动让梅莉达涨红了脸,库法则从那番话的内容获得灵感。 「小姐,能跟我来一下吗?」 就在各人订下方针开始行动时,库法悄悄与主人手掌交缠,将她从人群中带了出去。梅莉达一如往常,仿佛要前去幽会的恋人一般心跳加速。 将嘴唇贴近的库法并未送上小说里描写的道别之吻,而是这么告知: 「我要出个『作业』给留在船上的小姐。」 「——算了,虽然有点闷,但我就这样忍耐一下吧。」 一行人就这样做好出击准备,再次聚集到飞行船旁。独木桥上至今仍不见英灵骑士和神秘家具的身影。随性的哈库诺瓦只是把上空的岩礁地带当成游戏场而已。感觉要进攻的好机会就只有现在。 首先由跟刚才走同样的路线,尝试从城门正面突破的菲尔古斯与萝赛蒂率先迈出步伐。震撼了一行人的颠倒城在壮烈的瀑布帷幕守护下,依旧垂挂在桥的终点处。红发美少女发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 「奇怪?这么说来,刚才城堡是不是上下颠倒了?」 「那恐怕是假象吧。」 对于部下的话语,上司蕴含着坚定不移的信赖这么回答。 「也就是说城堡的内外,无论哪边都不是外观看起来那样。这表示女王支配的东西,应该视为『重力』吗……?无论如何,不管是要上楼还下楼,我们要前往的目的地都不会变。」 菲尔古斯述说他的主张,让所有人都听见,同时转头看向后面。 「听好了,为了再次点燃柯尔多隆,需要三大骑士公爵家所有人的血。要是少了谁就毫无意义——祝各位武运昌隆。」 他在最后短暂地向负责看家的亚美蒂雅使了个眼色,接着潇洒地转身离开,任披风摆动。形成对比的是仿佛静不下心的小狗一样慌忙跟上去的萝赛蒂。 「我们也出发吧——你要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喔,布拉德。」 尽管塞尔裘这么说道并递出龙骑士专用的矛,但布拉德本人却一脸厌恶地摇了摇头。 「别这样啦,我从来都没拿过矛啊。而且我说过了吧?我是个失败品。别期待我能成为战力啊。」 他主张了非常不可靠的一番话后,将一把似乎是事先从颠倒城某处摸来的轻薄弯刀【cuss】佩在腰间。虽然身穿的是贵族男性用的战斗服,那却跨越了性别,非常适合库夏娜威风凛凛的容貌。 「这样就行了。好,我们走吧,拜托你们好好保护我喽,骑士们!」 那两名护卫看来毫不起劲似的面面相觑,很快地放弃了他。 「看来把他当成单纯的『标志』比较好呢。」 「算啦,如果是我们,即使背了个累赘也不成问题的,库法小弟。」 两名美青年丢下带路人很快地迈出步伐,因此顶着库夏娜容貌的布拉德连忙追赶上去。 「慢点慢点,我忘了一件事!在离开飞行船前,得先把这玩意交给你们才行。」 他这么挽留两人,接着立刻将从城堡摸来的其他战利品首先抛向亚美蒂雅。 乍看之下,是平凡无奇的手拿镜。那是同款不同色的两把镜子,他将另一把抛给库法。女公爵一边确认那并非危险物品,同时蹙起柳眉。 「这什么玩意?」 「是魔法手拿镜!那玩意是两个一对,会映照出『对方镜子映照出来的景色』。而且还是连声音也能传递过去的优异物品。」 库法试着窥探镜子,只见妙龄美女皱眉的表情从小型椭圆形窗回看着他。库法不禁回以客套的笑容,于是美女忽然别过脸去。 「原来如此。就算你背叛我们,这么一来也会马上露馅呢。」 「你这么说实在太露骨了点……但能有个联络方式是最好不过的吧?」 他飘然地敷衍了事,他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在每个人都难以捉摸时,布拉德率先折返回头。塞尔裘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库法将不可思议的手拿镜收到怀里,与塞尔裘步调一致地迈出步伐。 在旁人眼里看来,宛如同年纪的朋友一般并肩的男女当中,中央的那人比手划脚起来。 「还有你们好像还忘了一件事,就是要叫我布拉德船长。我可是幽灵船长!这可是关系到我跟哈库的羁绊与名誉——」 「噢,请多指教,『浑身是血【布拉德】』小弟。」 王爵充满挖苦意味的说法,让布拉德也不禁扭曲美女的嘴唇。 他一脸不满地跑到队伍前头,然后表演起非常难听的拿手歌。 「……船~长~!幽~~灵!船!长!大海~之~男~!无论怎样的波涛~嗯嗯~都会跨越~过去~~!」 「「安静点。」」 从左右接连传来斥责的声音,宛如一盘散沙的三人组沿着桥前行。留在船上目送的一方里头,亚美蒂雅不得不说出不安与祈祷。 「拜托你们了,各位。弗兰德尔缺乏战力……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啊。」 只有左右两旁的妖精听见了她这番低喃。 十四岁少女还无从得知自己的肩上究竟扛了什么—— ? ? ? 被囚禁的一方无从得知众人树立的搏命进军计划。从女王准备的寝室里溜出来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努力忍住想寻找下楼阶梯的冲动,专心一意地朝城堡上层前进。 宛如宫廷佣人一般在工作的,果然是拥有生命的家具。扫帚将自己弄湿,勤奋地擦拭地板;性急的炉灶在厨房辛苦地调整火候;城里的时钟聚集在一处,议论着哪个时刻才是正确的。 爱丽丝与莎拉夏侧目看着这罕见的光景,飞奔穿过背向这边的它们附近。虽然不确定它们是否有「眼睛」和「耳朵」,但还是忍不住会避开它们附近,压低脚步声。冲入走廊的转角后,莎拉夏「呼」一声地松了口气,丰满的胸部随之晃动。爱丽丝也用紧张的眼神窥探着周围。 「不要紧,看来没有被发现。」 虽然最上层附近原本警戒就很薄弱的样子。也没看见在柯尔多隆之间把库法和众当家折腾了一番的英灵骑士身影。甚至还飘散着就算不小心跟点亮火光在转圈的烛台擦身而过,也会被它们一脸若无其事地无视的氛围。 总觉得与其说是潜伏,这欠缺紧张感的氛围更像是在玩捉迷藏。 「果然是因为『女王的女儿』吗?」 莎拉夏深切体会到莫名的无力感,视线望向地面。 「我迟早会让他们再也说不出那种话。」 爱丽丝显露出愠怒的反抗心,抿紧了嘴唇。 实际上,对死之女王与城堡居民而言,理应已经不是能够乐观的状况。随着两人以圆锥状城堡的顶点为目标,格局看来也变得狭窄——安置着柯尔多隆的最上层正逐渐靠近。 「爱丽丝同学,请看一下,那个!」 在莎拉夏所指的方向,爱丽丝也得到了目标。纵然上下方跟刚才是颠倒过来的也不会认错,那扇仿佛也能容纳巨人的大门。 反倒应该说因为颠倒城反了过来,才更容易到达目的地。他们居然粗心地就连那扇门附近都不见看守的身影。被囚禁的公主四目交接,一口气飞奔穿过剩余的距离。两人抓着大门左右两边,同时推开意外地滑溜的那扇门。 ——然后她们领悟了为何完全没有遭到警戒。 因为在上下颠倒的现在,柯尔多隆就宛如照明灯一般,被固定在高高尖塔的天花板上。当然也没有准备用来添加材料的通道。这对年幼的两人而言完全是个盲点,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之前没想到这件事呢? 「对……对喔……!刚才是『地板』的东西,这次变成了『天花板』……」 「我们无法到达柯尔多隆那边……!」 岂止如此,甚至就连随便踏入房间也相当危险。 毕竟这个房间没有万全的地板。只有横梁般的踏脚处自由自在地布满四面八方,要是踩空一步,可是会直达塔的最底部。 尽管如此,爱丽丝仍勇敢地踏进了房间。莎拉夏也慢一步跟上。 「梅莉诺亚……安杰尔……梅莉诺亚……安杰尔……!」 专心一意地调查墓碑的银发天使,显然是在寻找某人的名字。莎拉夏也不发一语,分头陪着她寻找。两人一个一个地调查着墓碑,逐渐缩小搜寻范围,然后爱丽丝终于找到她要找的那个目标。 「找到了!梅莉诺亚伯母大人的坟墓……!」 尽管各自在设计上多少有些差异,但构造的气派程度并不输给周围的墓碑。 有外遇嫌疑的她的墓碑,端庄地伫立在众多公爵家的灵魂当中。生年以及卒年的标记让爱丽丝单薄的胸口揪紧起来。照理说明明不是到现在还会感伤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却不由得有种真切的感受。 梅莉达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伯母大人,我是爱丽喔!请回应我的声音!」 爱丽丝感觉就像回到小时候一般,这么呼唤着。墓碑回以沉默。 仿佛对方在硬壳内侧沉睡一般,呼唤声逐渐变得高昂。 「告诉我,伯母大人并没有背叛我们对吧?请你好好跟莉塔这么说,让她安心吧!嗳……为什么你不肯露面呢?」 「爱丽丝同学……」 前所未见的冰雪激情,让原本打算飞奔到她身旁的莎拉夏不得不停下脚步。 十字架果然还是作为石头伫立在原地。滑过边角的光芒反射,不会表现出任何话语或感情。只是在擦得光亮的表面上映照出少女的哭脸而已。 声音从根本不期望的虚空反弹回来。 『真是群坏女孩……竟然想对柯尔多隆下手。』 才心想黑暗急遽凝聚起来,不知是何种魔术,只见身穿冥界衣裳的身影从黑暗内侧出现。寄宿着三百年知识的泥泞眼眸,看似同情地注视坟场的少女。 「就凭你们是无法启动柯尔多隆的……首先材料就不够了嘛。产生出太阳热能的炼成式需要添加三大公爵家的血液才行。你们是安杰尔与席克萨尔……那么做只会无谓地削减体力而已喔。」 莎拉夏以派对礼服的装扮摆出备战态势,爱丽丝也擦拭眼角,站起身来。 龙骑士的嘴唇宛如弓箭一般射出反叛的公主的决心。 「你也是拉·摩尔对吧?」 哈哈——仿佛对小猫感到头大的皇帝一般,蕾西女王发出充满慈爱的战意。 「好吧。如果能伤到我一根汗毛,就随你们高兴怎么做。」 「「——!」」 一口气爆发出斗争心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同时一蹬地板。她们宛如撞球的球一般在纵横四方的横梁之间跳来跳去,从左右两边同时袭击女王。 仿佛反过来利用她们的高度合作力一般,冥界装扮的身影翻了个身。左右两边挥动起来的反手拳,同时击落两侧的敌人。被撞飞的莎拉夏手掌撑地跳起身,还无暇喘息便高高飞起。另一方面,被甩向狭窄踏脚处的爱丽丝将差点要掉落的气势转换成离心力,将手臂挂在横梁上,转了一大圈之后,宛如反弹回来的弓箭般使出横踢。「哦。」——女王略微感到佩服似的挡住这踢击。 在这段期间,尽全力飞翔的莎拉夏逐渐逼近柯尔多隆。两人真正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并非打倒女王,而是抢回这东西。 「真是嚣张。」 女王反倒看似愉快地高举右手手掌。戴在她食指上的戒指闪耀发光。 机械机关的大釜仿佛回想起来似的,在表面窜出火花。它射出一道电击后,尖端像是瞄准好一般贯穿莎拉夏的正中央。「啊!」出乎意料的剧痛让莎拉夏发出哀号,礼服装扮的身影宛如被射穿的鸟一般坠落而下。 「莎拉夏!」 女王的左手一把抓住注意力完全被吸走的爱丽丝的脚踝。她用第一次甩动让少女迷失上下左右,接着尽全力用第二次把少女摔向地板。「嘎啊……!」少女略微浮在半空中,碰巧在掉落下来的天使同伴身旁。 仿佛这一切都是场表演一般,死之女王一口气捕捉住夺走了战意的两人。她将少女们抱入一只手臂里,窥探着少女们看似痛苦地蹙起的眉头。 「正好,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末路 吧。」 那仿佛想说并非敌对,只是被搞得有些头大的说法,让身为见习骑士的少女也不由得咬紧牙关。 女王把所有事情都当成琐事割舍掉,伸出自由的右手扭了扭。 ——然后一切都翻转了。 刚才无暇去实际感受的激烈巨响,让少女颤抖起来。女王之所以不受上下颠倒的影响,是因为她浮游在空中。那冷酷的态度仿佛想说只有在地上爬行的生物才会畏惧困惑一般,女王只是注视着旋转的景色。 然后亲爱的人们的墓碑远离到遥远的天花板上—— 换成机械机关的大釜威容再次降落到眼前。 「况且你们甚至不晓得柯尔多隆的启动方法。首先要在炉里注入力量。」 女王这么说,又从怀里拿出奇妙的红色石头。她将石头捏碎,于是血色沙粒倾泻至被深深挖开的炉灶里头,让盛大的苍白火焰燃烧起来。 大釜宛如遭到火刑的魔女一般,尖声嘶鸣。 「然后添加材料!噫嘻嘻,好好观赏这前所未闻的奇迹吧!」 女王在一旁打开黑暗孔洞,随意将手掌伸了进去。究竟是怎样的妖术呢?她将从里面拉出来的供品接连扔入大釜当中。巨大的土块、好几种药草、田地的肥料……若是一无所知地在旁观看,那些材料感觉相当和平,但接着是大量血液被洒了上去。 大釜的热水沸腾成金色。机械机关发出隆隆声响,要求更多活祭品。 「还不够……还不够……!满足那贪婪的肚子吧,柯尔多隆。为了成就史上最大的奇迹!」 女王宛如指挥家一般挥动食指。大釜上空又开了几个孔洞,从孔洞被推落的某些东西被扔入炼狱般的热水当中。 甚至不会发出哀号的那些东西,是早已经断气的尸体。 「噫……!」就连爱丽丝和莎拉夏也不禁吓得说不出话来。被投入大釜的是三人份的尸体。无论哪个都是穿着气派寿衣的男性。大釜的热水终于沸腾到仿佛要溢出,女王用出神入迷的眼眸从怀里拿出最后一个碎片。 那看起来像是红色宝石——就连少女们也已经能明显看出,它的真面目是「心脏」。 「不枉费我这三百年来一直保存着……!来吧,柯尔多隆,让我见识一下炼金术的极致。至今无人能办到的死者复活……!」 女王用力收紧的右手往上挥起。红色石头描绘出最为纤细的抛物线,被吸入沸腾的热水里。在漩涡中心噗通一声地溅起波纹。 「——人造人【homunculus】的诞生!」 宛如蜘蛛网的紫电在房间里四散。仿佛要劈开鼓膜的雷鸣让少女颤抖起来。像是要烙印在视网膜上的闪光从大釜中迸出,从其中心有什么东西——有个人形剪影从热水底部被拉了起来。 就是这里!死之女王在声响激流中举起莱茵的戒指。 黄金闪耀发光,一个墓碑发出回应。才心想原本只是剪影的炼成物被淡淡的膜包围起来,只见它急遽地开始巩固轮廓。光芒收敛起来,雷鸣消散而去,紫电的余烬啪哩地张开一面墙,没多久后寂静回到周围。残响消失在少女的耳朵深处。 可以看出女王一边颤抖一边放下的右手,表现出欢喜之情。 在柯尔多隆的脚边,有一名男性被创造了出来。年纪约三字头前半。一身贵族衣裳。武器皮套奢侈地挂着圣骑士的长剑、魔骑士的大剑、龙骑士的矛。就连门外汉的爱丽丝与莎拉夏,也不得不理解女王进行了什么。 死之女王制造了人类。 恐怕是将已经亡故的某人——靠戒指魔力将死者灵魂呼唤回来,并固定在以他人的尸体和土块为基础的寄宿体上。 「达米安……!」 女王似乎带泪的呼唤声,感觉像是经历三百年时光后,终于找回了温情一般。 她甚至忘记捕捉了爱丽丝和莎拉夏这件事,松手放开两人的女王飞奔而出。从死亡复苏的炼成物——不,应该说人造人,缓缓地抬起头迎接。 「蕾……西…………」 「没错,是我!啊,亲爱的!我一直好想见你……!」 将自己自称为「死」的她,仿佛想起自己曾是一名女性一般,紧抓着恋人不放。比起恐怖女王的变貌,有件事更让莎拉夏和爱丽丝不得不感到惊愕。 「她……她真的……让已经去世的人复活了……?」 「如果能办到这种事——」 梅莉诺亚伯母大人也——就在爱丽丝的嘴唇无声地要这么动起来前。 似乎名为达米安的人造人,开口询问抱住自己的女性。 「我是什么……?这副身体是谁……?」 「噢,这是……为了让你能永远保护我和女儿,我给予了你世界最强的身体!」 女王眼中含泪地放开对方,一脸得意地确认自己的最高杰作。 「圣骑士的强韧,魔骑士的爆发力,龙骑士的机动性……!从收纳在这座灵庙里的亡骸中,凝聚精挑细选过的材料,创造出来的就是你!就算全世界的敌人团结起来也赢不了你。再也不会有任何不幸能拆散我们……我跟你,还有伊莎贝尔三人,在这座城堡一起再次生活吧。永远地……」 女王向复活的恋人索吻。假如他回应了这吻,仿佛会有如雷掌声包围住两人的错觉,就连被囚禁的爱丽丝和莎拉夏都感受到了。 ——但情况并没有发展成那样。人造人拒绝了恋人的吻。 「……不对……不行……这副身体感觉好恶心。我的身体在哪里…………」 「达……达米安,你真正的身体已经腐朽了。那是三百年前了呀!」 「达米安……?不对,小弟是……老子是……我是……谁……是谁……?呜……呜呜!」 人造人推开了恋人。尽管如此,女王仍紧抓着他不放。 「振作点,达米安!请你想起我吧!」 这番呼唤似乎确实地传递给恋人的灵魂了。 稍微恢复正常的他,回看抓住他肩膀的女王,这么诉说着: 「……杀……杀了……我吧。」 「咦……那……那可不行!」 「好痛苦……好好地……杀了我吧……!让我再次……永远沉睡吧……!」 女王激动地摇了摇头,坚定拒绝对方的请求。 「不行!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请你哪里都别去!」 人造人终于放弃了创造主。他用力推开女王,用蹒跚的脚步试图前往某处。 他忽然抽动了一下并抬起头,颤抖着挺立的鼻梁。 「我感觉到强大的玛那……有好几个人正接近这里……!拜托……有谁来……是谁都好……把小弟……把我……把老子——……」 响起尖锐的出鞘声响。人造人拔出圣骑士的长剑,飞奔而出。 「给杀了吧!」 他用创造主给予的至高脚力,眨眼间便逃离这座塔。女王伸出的手甚至无法抓住余香。飘散在周围的只有大釜带馊味的蒸气。 女王连追赶上去也办不到,瘫坐在原地的身影,看起来也像是悲剧的女演员。 「等等,达米安!请你别走!别……别丢下我——!」 仿佛要抓住已经消失的背影一般,一把握住的拳头掉落到地板上。 「请你……别丢下我……——」 仿佛即将断气的小鸟般鸣叫声,只有勉强传入少女耳里。 被囚禁的公主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呆站在原地。莎拉夏有些着急似的注视着同伴,一直抿紧嘴唇的爱丽丝踏出脚步。 爱丽丝的手掌伸向宛如枯萎花朵的肩膀,其 中究竟含有什么意图呢? 但在爱丽丝的手指碰触到肩膀前,女王的声音恢复阴暗的意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爱丽丝吓了一跳,将手抽回来时,女王爬起身来。 在那里的不是寻求爱情的女性,也并非洋溢着慈悲的母亲,而是冷酷地确认炼成式的死之女王本身。高个子的她看似焦躁地在柯尔多隆前面来回走动,甚至让人有种她的身高膨胀成好几倍的错觉。 「我的炼金术应该很完美……!柯尔多隆也毫无遗憾地展现出结果。我不懂……可恶,这样的话,要让女儿复活根本是痴人说梦话!」 女王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充斥着寂静的塔里。莎拉夏缩起了肩膀。 另一方面,将手指贴在下颚,与女王共有疑问的则是爱丽丝。 仿佛在告知神谕一般,银发天使发出低喃。 「……刚才复活的那个人,似乎不晓得自己是谁。」 「你说什么?」 「问题可能出在掺杂了太多人的身体。因为各自都抱持着『我就是我』的想法,才无法顺利合而为一,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于是感到害怕,又变得想永远沉睡。」 「…………」 女王也将手指贴在下颚。她用自己的知识重建少女纯真的直觉。 从旁人眼里来看,那也像是一起探讨难题的母女一般。 「原来如此。你的着眼点或许不差喔,银色姑娘。」 「你明白什么了吗?」 「用来当人造人材料的尸体,身上还残留着心脏。说不定那就是失败的原因。考虑到达米安的心脏与另外三个心脏都各自寄宿着灵魂的话,也能理解自我为何会混在一起——若是这样,应该庆幸没有急着调整女儿呢。」 爱丽丝拥护这恐怖的女王,是期望着什么呢? 这是女王本身无从得知的事情,也是她丝毫不感兴趣的题材。她简直像在拎猫一般,抓起面无表情,沉默地仰望自己的少女脖子。 她动作流畅地用另一只手掳走摆出战斗态势的樱花少女。 「好了,回房间去吧,女儿们!在晚餐前帮你们做最后的调味吧!」 「你……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 「这还用说吗?」 莎拉夏看似痛苦地发出疑问,死之女王更用力地勒紧她的腋下。 那些像是人类的恋慕之情融入漆黑的大釜热水里,早已经消失无踪。 「不听妈妈叮咛的坏孩子……迷恋死之野兽的不检点姑娘!我要把那邪恶的『心脏』漂亮地给挖出来!噫……嘻……嘻嘻……!」 ? ? ? 身为堂姐妹的少女,或许在灵魂某处共享了降临在爱丽丝身上的绝境。被留在飞行船上的梅莉达,与库法分别之后,一直用静不下心的表情靠在通道的窗户上。 她注视的并非窗外景色,而是手上拿的魔法镜子。 据说「能与另一半镜子连接起镜面」的那玩意,此刻只是映照出阴暗的黑暗。另一面镜子大概还是收在心上人的怀里吧。梅莉达努力忍住想找他商量烦恼的冲动。 取而代之的,有个欲望之声在她耳边低喃。 「……啊,老师真是的。结果没跟我道别就走掉了。跟老师分散两地的话,我的内心也是宛如被囚禁在高塔中的小鸟一般呀。」 「…………」 「好想现在立刻请他抱住我!不,如果下定决心向他索吻,他是否愿意回应我呢?将他仿佛会在我的嘴唇上融化般的热度——」 「够……够了,缪尔同学!别把我的心声念出来啦!」 梅莉达忍不住挥起双手,不知何时抱住她背后,喜欢恶作剧的妖精「呵呵」地跳开了。像是在揶揄一般,抚摸桃色嘴唇的动作。她方才吹过来的气息,此刻也让梅莉达涨红耳朵。 「谁叫梅莉达一直在发呆,根本理都不理我嘛。」 「对不起啦。但我刚才在想事情。」 「想库法老师的事情?还是爱丽丝?」 梅莉达将手拿镜收到衣服口袋里,再次与窗户面对面。 刚才避免去正视的颠倒城不由分说地闯入视野中。 「我的确也很担心他们两人……但刚才在想其他事。我在想母亲大人为什么不肯在我面前现身呢?」 「那是当然的吧。」 像是不经意地这么回答的,是正好经过背后的亚美蒂雅。 「倘若妾身是梅莉诺亚,实在无颜见你。」 她就那样与乘务员一起走掉了。尽管觉得不能打扰忙碌地负责看家的她,梅莉达与缪尔仍惊讶地面面相觑。 「那话是什么意思?」、「天晓得?」两人歪头来进行沟通。 虽然不愿去想,但那是对自己被称为「无能才女」的女儿感到羞耻吗?刚被死之女王烙上的烙印,让梅莉达单薄的胸口刺痛起来。 「……这表示女王对自己女儿『容器』的要求,无庸置疑地是公爵家的血统吧。她似乎对我看不上眼。」 「想太多不好喔,梅莉达。毕竟对方是三百岁的老婆婆嘛。她看来也不像还保有理智……一定是老糊涂了啦。」 这么说来——梅莉达从友人的体贴中找到一种异样感。 「死之女王」蕾西·拉·摩尔,想要公爵家女儿的身体,用来容纳已故女儿的灵魂。但如果要符合那条件,照理说身为拉·摩尔家正统继承人的缪尔,才是最吸引女王的人选不是吗? 不过,她却没有被选上——究竟为什么?比起觉醒了武士位阶,如今还被怀疑血统的自己没被选中一事,这点更令人难以理解。 不晓得她本人是否也察觉到这个矛盾,只见她露出佯装不知的表情靠在窗边。 「虽然很担心莎拉她们,但也只能交给老师和哥哥大人他们去处理了。啊……只能乖乖等待的自己真令人焦躁。」 「……!」 梅莉达的表情在旁人不会察觉的程度下稍微僵硬起来。 因为她想起了在分别的时候,与家庭教师库法之间的对话。 『我要出个「作业」给留在船上的小姐。』 『作业?』 『对。与缪尔小姐两人独处的状况,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吧。』 就在各人埋头于出击准备时,两人躲进船上的一个房间,互相拥抱并朝彼此的耳朵吹气。倘若被人看见肯定会引起误会,但被听到对话内容要更加危险。 毕竟库法是要梅莉达盘问三大公爵家的千金。 『是要我详细质问毕布利亚哥德事件那时的事情吗?可是缪尔同学说她们只是接到指示,并不清楚详情……』 『如果那番话是真的,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我总觉得她们还隐瞒着什么秘密……我感到十分不安,担心小姐们的友情有一天可能会因此产生裂痕。』 『明明不需要担这个心的……』 『我想也是。所以说这是我的私心。』 被库法那样在发丝上落下一吻,梅莉达的反抗心整个都消失了。 假如情况真的跟库法的直觉一样,就表示缪尔和莎拉夏在那次图书馆员检定考试时,明明知道企图危害梅莉达的凶手是谁,却依然包庇对方。 尽管如此,梅莉达仍旧有着绝对的确信,认为她们对自己和爱丽丝的友好是纯真的感情。但即使如此,她们不惜欺骗友人也要包庇的对象,究竟是谁呢? 那天在毕布利亚哥德,揭露梅莉达位阶的缪尔这么说溜了嘴。 『得通知哥哥大人才行。』 她会这么称呼的对象,就只有刚才也提到的那一个人 —— 梅莉达咬紧嘴唇,握了几次拳头,下定决心。 她拉起茫然地注视着窗户的缪尔的手,突然转过身去。 「过来一下,缪尔同学。」 「咦?慢……慢点,你怎么啦,梅莉达?」 尽管难得地感到困惑,缪尔仍任凭摆布。 接下来要谈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听见。飞行船的乘务员与亚美蒂雅一起在舰桥进行起飞的准备工作,包括艾咪在内的三家佣人应当都被聚集在派对房里,一起焦急地等候着当家归来。 因此梅莉达选择的货物室当然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没有窗户和灯光,室内有些昏暗这点也正符合需求。这房间似乎是专门收纳余兴用的小道具,在这次旅程中没有登场机会的游具安静地沉睡着。 梅莉达将房门确实上锁。她更用力拉了拉至今仍难以掌握状况的缪尔的手,把她推到不知是舞台用还什么用的柔软床垫上。 她像是要封住对方行动似的,将双手拍向年幼美貌的两侧。 「好啦,不会有任何人来碍事。今天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 缪尔一脸意外地回看梅莉达。但那也只有一瞬间,她立刻露出和平常一样从容不迫的微笑,转了个圈避开梅莉达的气势。两人明明同年纪,但梅莉达果然还是有种被揶揄的感觉。 缪尔像是要捞起什么似的举起双手,抱住梅莉达的腰。 「我有点吓一跳呢。没想到梅莉达会主动邀请我……」 「别想打马虎眼。今天一定要——呀啊!」 也难怪梅莉达会不禁发出甜腻的声音。 因为友人纤细的手掌居然钻入裙底,上下抚摸着她的大腿。这下两人的立场便一口气逆转过来,腰部使不上力的梅莉达紧抓着缪尔的肩膀。从下半身往上爬的麻痹感让她的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 「慢……慢……慢点,缪……缪尔同学?你突然做什么……呀呜!」 「你问做什么,是梅莉达不好吧。把我带到这种四下无人的阴暗房间,还说什么『不会让你逃掉』……我忍不住就燃烧起来了呢?」 「听……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是想跟缪尔同学好好聊聊,聊聊,对,聊天!我们好好沟通一下吧?呐?——呀啊!不行……!」 更加冲击的感觉撼动梅莉达陷入混乱的脑袋。 将梅莉达的派对礼服尽情往上掀起的指尖,接着开始往下爬行。她的拇指勾住薄薄的丝袜,竟然还企图将丝袜从十四岁的翘臀拉下来。外界冰凉的空气让裸露的肌肤颤抖起来。 梅莉达已经只能将手臂缠绕在友人的脖子上,同时俯视自己丢脸的模样。 「不要……缪尔同学。这样……这种事……太难为情了……!」 「——啊,真是的!梅莉达怎么会这么可爱呢?只是稍微能看见内裤,就这么……可以理解老师为何会对你着迷呢。」 即使眼眶含泪地诉说,缪尔也只是兴奋地颤抖着背,让声音蕴含着热度而已。她的眼神逐渐湿润起来,宛如要吞食蝴蝶的毒蛾一般,十指蠢动不停。 「来,好好地把衣服脱掉吧……只要梅莉达变成更加可爱,更加更加色情的打扮,老师一定也会觉得很开心的……呵呵。」 「为……为了老师……?不……不要!讨厌……!」 梅莉达已经只能将抵抗化为叹息,用眼尾的泪珠请求原谅。 今晚的妖精的恶作剧确实有些不同。梅莉达的丝袜被用力往下拉开,翘臀宛如刚剥壳的蛋一般滑溜地冒出。任凭感情移动的指尖十分强硬,缪尔是否有注意到就连内裤也脱掉快一半这件事呢? 薄布的感触被往下拉到大腿处,仿佛要爆裂的羞耻让梅莉达抿紧嘴唇。已经是勉强还贴在身上的内裤,只能在极限边缘守护少女的秘密。 然后不规矩的十根手指,瞄准了毫无防备到极点的小巧翘臀—— 就在将理性灯火搜集起来的梅莉达,勉强要发动反击的时候—— 『咳嗯!』一个用力挤出的咳嗽声从旁插入。 两名少女猛然回过神来,环顾没有任何人在的室内。依然热情交缠着的两人「咦?」了一声,疑惑地互相歪了歪头。刚才的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那个答案从少女的阴影处发声。 『小姐们……两位从刚才开始,究竟在做什么呢?』 「哎呀,这个声音是……」 「老……老师!」 梅莉达猛然从友人面前跳开。她注意到照理说不可能存在,来自地板上的视线。 魔法的手拿镜正好就掉落在两人中间点的脚边。大概是被缪尔恶作剧时,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吧。梅莉达根本没有余力去注意到这件事。 只见也不禁感到害臊的心上人的美貌,满满地映照在镜子上。 ? ? ? 『你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老师!』 库法抱着镜子回应主人的呼唤。话虽如此,但他不太能直视,因此用一边手掌遮住通红的脸颊,只用单眼窥探而已。 「没……没什么。我有些在意小姐的情况,就看了一下镜子……那个……从小姐与缪尔小姐互相拥抱的场面开始,逐渐发展成愈来愈激烈的肌肤接触……」 『我……我们没有互相拥抱!我是认真地在进行老师交代的作业!』 这句话让库法「啊……」了一声,了然于心。恐怕是不擅长谈判交涉的梅莉达想直截了当地询问缪尔真正的意图,却因为选了在阴暗处两人独处的情境,结果遭到反击了吧……镜子以绝妙的特等座角度展现主人煽情的表演秀时,库法忍不住心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尽管掌握了情况,青年脸上的红晕至今仍未消退。 「两……两位小姐,总之能请你们先把镜子捡起来吗?尤其是梅莉达小姐……那个,应该赶紧把衣服重新穿整齐比较好吧……」 毕竟库法的视角位于两人的脚边,宛如两朵花的裙底风光从这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连内裤都被脱一半的梅莉达,若隐若现的煽情肤色诱惑着库法的视线……只有场景昏暗这点是唯一的救赎。 『『……!』』 美少女的脸颊瞬间沸腾起来,她们啪的一声地按住裙子。光是这样当然不足以完全挡住来自正下方的视线,接着是满满的空气被吸入她们单薄的胸口。 库法鲜明地预料到一秒后将发生的未来,他潇洒地把魔法手拿镜放回怀里。少女们被封住的哀号微微颤动,斥责着胸膛。 之后要补偿这次的事情会很辛苦啊——库法一边做好觉悟,一边让沉重的身体站起来。 「——库法小弟,你在跟谁说话吗?」 席克萨尔公从视野前方现身。库法一边假装没注意到胸口的残响,一边回答: 「我刚才用魔法镜子观察小姐们的近况。看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喂喂,什么太好了啊!你们别在旁休息,认真工作啦!」 从另外一边皱着眉头现身的,是有着库夏娜外表的布拉德。 他让人有些意外的愤怒,如果考虑到周围状况,应该说这也难怪吧。 「要是踩空一步,可是会倒栽葱地掉入地狱喔?你们能不能再稍微有点紧张感啊。」 带路人指引的「密道」,对城主而言确实是盲点吧。 库法、塞尔裘、库夏娜——更正,是布拉德等三人,此刻正以爬下悬崖的要领,沿着城堡外墙爬行前进。瀑布的巨响戏弄着全身,强风试图掳走人的前方是虚空。 在与死亡相邻的行军当中,作 为最有用的踏脚处发挥功能的,是爬满整座城堡的蔷薇荆棘。乍看之下只像是随心所欲在拓展领土的网状当中,据说存在着宛如穿针线一般的密道。 「怎么样?走这条路的话,无论城里有多少士兵,还是对方设置了怎样的陷阱,甚至就算城堡颠倒过来也毫无关系!嘿嘿,我很聪明对吧?」 很想称赞他扩大蔷薇花园并非毫无计划这点。目前能钻过女王的监视网这点,也无可挑剔吧——假如没有因为巧妙过头,不小心迷失那条关键的密道的话。 「这……这也没办法啊!老是遇到这么相似的景色,当然会迷路啊!」 没想到用来覆盖密道的伪装居然连设下圈套的人也能骗过,实在是出乎意料。库法和塞尔裘也只能无奈地与他兵分三路,一边划分阵地,同时一一探索用来朝下方前进的路线。 像这样一人独处的时候,库法忽然有些在意飞行船的情况,便趁休息时拿出镜子一看,结果映照出来的是主人的性感模样——一想起她的娇喘,心脏又要加速跳动起来,因此库法决定将那些记忆与镜子一同收到怀里。 「找到了!就是这里,可以从这里下去!」 正巧就在这时,布拉德用库夏娜的声音发出的呼唤,让库法将意识转换过来。他一边用单手持续握着一根荆棘,一边招手呼唤同行者。 前方有好几束荆棘巧妙地互相交缠,形成让人看不出来的踏脚处。塞尔裘、库法跟在率先走下去的布拉德后面,追随带路人的足迹。 连片刻松懈也不允许的不稳定程度不用说,这条路的目的地也让库法与塞尔裘的表情严肃起来。特别是似乎压根不信任带路人的现任王爵,一边马不停蹄地活动手脚,同时也不忘勤奋地收集情报。 「喂,布拉德。女王操纵英灵的那个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说莱茵的戒指吗?那就跟你们看到的一样,只是将死者灵魂召唤回来而已。」 「只是召唤回来……而已?女王并非在操纵他们?」 库法也不禁插嘴这么问道。「啧啧。」布拉德用习以为常的态度挥了挥手指。 「我就跟两位年轻的小哥讲解一件事吧,所谓的死者,基本上都想安稳地沉睡啦。但要是被莱茵的戒指给拉回人世,就没办法安稳地睡了。能够让自己们再次沉睡的情况,只有戒指的主人下令,或是戒指本身遭到破坏的时候而已……所以他们在本能上只能服侍女王。」 双脚踏上了类似楼梯平台,具备稳定感的踏脚处。库法一吐内心的郁闷。 「也就是说死者维持死者的状态是最好的……是吗?」 「既然如此,就算不能打倒英灵,只要能成功破坏戒指就行了——是这么回事吧。」 尽管塞尔裘在与女王的决战中找到一丝希望,但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带路人一脸厌烦似的耸了耸肩。 「但你们可别以为能靠蛮力破坏莱茵的戒指喔。能够熔解那个黄金的,只有成为戒指根基的柯尔多隆的热度而已。」 「那样的话,要怎么做?把女王的手腕砍下来丢到大釜里吗?」 「不成,就算那么做,也只会煮出一锅味道恶心的热汤罢了——倒不如从柯尔多隆内侧把莱茵戒指的炼成式本身给消除。这么一来,『黄昏火焰』就会把借由术式创造出来的一切都归无吧。」 库法与塞尔裘交换视线。细长的眼眸摇晃困惑着该如何判断真伪。 「……有可能消除炼成式吗?」 「如果知道做法的话啦。」 带路人牵扯了一半问题,搪塞过去后,继续让人感觉快昏倒的行军。只能跟着他前进的两人面面相觑,果然还是塞尔裘率先将手脚搭在荆棘上。 库法一边警戒,一边在最后头往下降,同时也感觉到此刻或许是个好机会。 从刚才镜子的那一幕来看,梅莉达能顺利从缪尔口中钓出收获的可能性相当低吧。从跟梅莉达相处许久的自己来看,肯定会从头到尾都只是在互相嬉戏吧……既然如此,应该可以认为查明革新派真相的职责是托付在自己身上。 所幸最主要嫌疑犯就在眼前——就在库法开始思索该如何将刀尖缠到那虚构的披风上时,对方先发制人了。简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在库法眯起单眼后立刻抛出问题。 「库法小弟现在是在担心梅莉达小妹,还是爱丽丝小妹呢?」 那感觉实在是个太过没头没脑的质问,因此库法不禁惊讶得瞪大了眼。「什么?」库法以原本的语调回问,于是王爵的美貌总算抬起头来。 「果然还是身为主人的梅莉达小妹吗?不,现在应该加倍担心被囚禁的爱丽丝小妹吧。那个分家的少女看来也对你挺有好感的不是吗?」 「哟,人帅真好啊!」 从下方冒出奚落声,因此两人一齐踹了一下外墙。沙粒稀稀落落地飘落,库夏娜缩起脖子。「真危险。」 库法一边留意着不要踩空,但无处发泄的焦躁让他的语尾颤抖起来。 「无论哪位都是高贵的人物,因此我难以区分优劣。」 「哦,也就是说你并不打算把梅莉达小妹摆第一?那你觉得莎拉夏如何呢?」 库法当然也很担心跟爱丽丝一起被带走的少女的安危……王爵让库法内心充满不安,是觉得哪里有趣吗? 库法终于连要保持礼貌都开始觉得困难了。 「您究竟想说什么,王爵?」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跟梅莉达小妹一定是因为难舍难分的羁绊结合在一起,但如果并非那样,我觉得请你娶莎拉夏当新娘应该也不错吧。」 「你又在提这件事吗……」 动不动就想计划让妹妹与刺客结婚的哥哥,感觉精神实在不太正常。库法好几次有这种感觉,王爵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这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是不坏的提议吧?莎拉夏的性格就如你所知,要是帮她安排未婚夫,她就好像要产生排斥反应一样。然而她看来却对你完全敞开心扉不是吗!对我而言实在是上天恩惠呢。既然你跟梅莉达小妹并没有约定将来,只有契约上的关系的话——」 库法随意地拔出刀,砍落了一根荆棘。尽管被荆棘支撑着体重的王爵一下子失去平衡,仍用优异的反射神经重新抓住旁边的荆棘。 能用若无其事的表情劝告王爵多加小心,要归功于暗杀教师的演技力。 「哎呀,您怎么了吗?王爵。莫非是讲太多话,耗尽体力了吗?」 「没事没事,没有问题。你才应该多加留意……喔!」 王爵的矛伴随着蕴含干劲的语尾,将成束荆棘一起击溃。库法的脚一下子滑落下去,他勉强将右手的刀刺在外墙上来阻挡掉落。 就在库法奋力鼓起冒出冷汗的手臂肌肉时,从脚边传来可恨的声音。 「哎呀,你没事吧?库法小弟。你意外地缺乏注意力呢。」 「这不算什么。因为切口很随便,要重新稳住也是绰绰有余。」 「——啊,你刚刚故意踩了我的手指对吧!」 「王爵才是!您趁人不备时拉了我的外套下摆吧!」 就在两人叽叽喳喳,宛如竖起羽毛的乌鸦一般互相嚷嚷时,对丝毫没跟上来的后头两人感到厌烦样的带路人,有些客气地发出声音。 「啊~……两位先生。抱歉在你们正开心的时候打扰。」 「「干么!」」 带路人扭了扭拇指,回应像要咬人似的转过头来的两名青年的美貌。 「有客人来喽。」 两人看向布拉德指示的方向,有一瞬间难以掌握他的意图。 不过 ,俯视下方可见一字排开的怪物雕像【石像怪】,在记忆回路迸出火花。这个颠倒城的家具因某种魔力被赋予生命,刚才只是单纯来迎接众人的它们,现在理应也在流畅地执行作为哨兵的职责—— 它们各自张开石造羽翼,超过数十只的石像怪往上飞起。 现在可不是同伴之间互相戳来戳去的时候,库法右手持刀,左手继续抓着荆棘,一蹬将安全性弃之不顾的踏脚处。他一跃跳向虚空,与先行飞来的一只石像怪擦肩而过时立刻一闪!缠绕在左手上的救生索靠离心力将库法拉回原处。 途中又是二闪、三闪——库法在一次跳跃中将五只石像怪一起切成碎片,然后在布拉德旁边着地。吁——他还是一样发出像在开玩笑的口哨声。 然而—— 才心想变成粉末坠落下去的石像怪残骸突然在空中静止了,只见它们开始倒转回原状。一股神奇的引力将碎片互相拉近,让破碎面完全一致地贴合后,眨眼间便连接起来。石像怪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地振动翅膀,再次往上跳起。这让库法也不得不惊讶地瞠大了眼。 「什!……那究竟是什么构造?」 「那些家伙是『泥偶魔像』啊。」 布拉德若无其事似的这么告知,但库法没有余力去质问他。塞尔裘也用单手一气呵成地挥舞着矛。变成粉末掉落下去的残骸,果然还是在途中分毫不差地再生,流畅地展开反击。 就如同之前说过的一样,似乎不打算成为战力的布拉德,一副事不关己似的耸了耸肩。 「那些家伙似乎也是炼金术的产物,但完全不晓得他们是以什么原理在活动的。哎呀,只是个失败品的我,难以理解蕾西的想法呢。」 不巧的是判断他这番话是真是假的余力,很快就吹飞了。所有石像怪自由自在地填满天空,对黏在外墙上的入侵者发动波状攻击。目前等于没有踏脚处,姿势糟糕透顶。而且现在还背着一个无意战斗的带路人。面对不死身的对手,库法一边咬紧牙关,同时一蹬墙壁。 「『幻刀术……空葬莲华』!」 库法在空中将身体扭动到极限,伴随着斩击解放累积许久的压力。难以计数的冲击波以放射状撕裂天空,接连粉碎石像怪物——甚至多达数十串的砍断声琵音。他在回程时更进一步踹飞试图聚集起来的石片。 一刀冲击波完全是偶然地袭向塞尔裘。塞尔裘用矛尖击落比石像怪的爪牙更可怕的那攻击,玛那流畅地收束到其前端。 「『无畏渴望』……!」 随后,密度骇人的突刺贯穿空中,就连库法的动态视力也难以看清。塞尔裘的右手模糊起来,在矛的残像尚未消失的期间,第二击、第三击紧接着刺穿前方。有玛那压力作后盾的射程延伸成矛的好几倍,被粉碎到变成沙粒的敌人,在那之后就仿佛迷失应有的姿态一般,被吸入地狱当中。 在对席克萨尔家当家的本领感到赞叹的同时,库法挡掉居然朝自己身体笔直飞来的尖端。攻击技能的破坏力让库法吹向后方,他一边让刺入左手的荆棘挥洒鲜血,一边勉强归来。 似乎绞尽了全力的年轻当家,在爽朗的笑容上挥洒着汗珠。 「哎呀,真抱歉呢,库法小弟!因为你一身黑,我不小心看错成敌人了。」 「请别在意,王爵!这点小伤就跟被扫帚戳到差不多而已!」 「你还真强壮呢,啊哈哈!」 「啊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举起武器,在转身的同时一记横扫。被惊人的压力断成两半的两只石像怪,失去再生能力,往下坠落。看来似乎并非无限的不死。 既然如此,对美青年而言,更加棘手的就是背靠背的「同伴」。 「什么叫『看错了』啊!您根本是故意的吧!」 「你刚才最后那记攻击才是瞄准了我吧?我想闪开它还追踪过来了喔!」 「怎么可能,那是碰巧。先别提这些,那矛的一击明显带有杀意!」 「那种程度哪算得上杀意,别笑死我了,只是一点童心未泯喔。不过,如果你觉得我的玩乐像是卯足全力,那大概就是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吧!」 「您真爱说笑。我是在嘲笑这种程度居然是国家顶尖啊!」 库法将刀身摔进刀鞘。刀鞘口激烈且鲜明地发出声响。 「『极地拔刀』!」 「『弗堤西欧……!」 塞尔裘也在同时解放了浑身的玛那。双方迸出的压力让空气嘎吱作响,仿佛要融化空间的双色火焰在中间剧烈冲撞。被使劲挥落的刀与矛。 「『战岚辉夜』!」、「『壁垒』!」 惊人的爆炸声撼动了周围一带。毫不厌倦的斩击与突刺持续乱舞,在交错点挥洒等量的破坏力,让空间产生龟裂。石像怪被卷入冲撞的余波,接连地丧失原形——无论由谁来看都是明显的过度碎灭【overkill】。 光芒与火焰,剑戟与雷鸣仿佛要灼烧五感似的不断连续,接着突然中断。 在烧焦的空气当中,连痕迹也不剩的石像怪残骸七零八落地被吹散。超威力的攻击技能的冲撞甚至制造出真空,急速盘旋起来的风随之吹过两名青年的头发。「呼……」、「呼……」空虚的呼气融化在空气里。 早就跑到远方避难的带路人,用库夏娜的傻眼表情不情不愿地露面。 「……我想问一件事,你们平常就这么难搞吗?」 「怎么可能!」 库法判断威胁已经离去,用爽朗的表情将刀收回腰间。 「你说难搞?我们的感情可是好到共有无可取代的秘密!」 「没错!他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朋友呢。」 「与其说最好,应该说是唯一更贴切吧?王爵。」 「啊哈哈,你还是一样会戳人痛处呢!——要再来一战吗?」 仿佛已经厌烦了一般,美女的叹息插入两人的中心。 「大哥我来告诉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少爷一件好事吧。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疙瘩,但彼此试探只会浪费时间,徒增疲劳罢了。」 呜咕——被一语道破本质,库法与塞尔裘不禁陷入沉默。 「倒不如赶快互相坦白,才是比较聪明的做法喔?」 「用不着你说——且慢。」 事情发展至此,库法才总算注意到围绕着自己的矛盾。 就如同布拉德的指谪,库法试图探查塞尔裘真正的意图。不过,在那之前,先挑起舌战的是对方——这边有个不能疏忽的差异。 库法拥有揭露塞尔裘内心企图的理由。 明明如此,为何自己必须被塞尔裘试探心思呢——? 在即将到达真相前,一个实在无法撑过去的巨大震动包围三人。 一开始是盛大的胎动。接着是微微的律动重叠起来,那逐渐加速变貌成难以忍耐的断奏。在忍不住紧抓荆棘不放的一行人当中,布拉德因焦躁扭曲了表情。 「难道城堡又要颠倒了……?未免太快了,已经有谁到达了吗?」 擅长进军的菲尔古斯认为城堡外观是虚象。但尽管如此,撼动内部的上下颠倒,也毫不留情地吞没沿着外墙移动的库法等人。惊人的冲击从下方往上推,又按住头顶。 刚才小争执的痕迹在这时露出反叛的獠牙。仿佛被巨人的手掌挖开一般,一部分外墙弹飞出去,位于那一带的两个人影被抛向半空中——是暗色军服身影与男装的美人。 「库法小弟!」 塞尔裘急忙伸出的手当然构不着,在至今仍持续着的激烈蠢动中,他只能拼命保护好自己。库法就这样连上下也分不清地被重力 lesson:iv ~蔷薇之国的公主~ 刀刃奔驰,火花跳起。用长剑剑身勉强挡住强力无比的斩击,靠蛮力拉开间隔的菲尔古斯·安杰尔意识到脸颊冒出冷汗。 「你是何方神圣……!」 菲尔古斯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但不见敌对者表现出诚意。 大概在走到金伦加颠倒城的中间部分时吧,背后背着矛,腰上挂着大剑,右手拎着出鞘长剑的神秘男人突然出现。虽然一身贵族的装扮,但就连身为骑兵团军团长的菲尔古斯都对他没印象,而且对方也没有要沟通的意思。像是跳跃一般奔下楼梯的袭击者,毫无前兆地将剑挥向公爵家当家的脑袋。既然如此,这边也只能强硬地对应了。 ——然而,他前所未有的失算却从这边开始。 他原以为能立刻把对方制伏在地,却事与愿违。 「唔……!」 菲尔古斯显露出很少展现出来的气势,将剑高举到头顶上往下砍。相对的敌人则是让放低得非常靠近地板的长剑宛如弹簧一般跳起来。在中间点互咬的刀刃,激烈四散的火花。双方同时反砍自己因反作用力被推回来的武器。 ——我居然无法压制对方? 沉闷的斩击在中空爆裂,伴随着玛那的炸裂声响,好几次互相交缠。菲尔古斯使出毫不留情的重击,对于被称为「世界最硬」的自己无法获得主动权一事感到惊愕。如果说自己是在体格与肌力方面略胜一筹,不得不判断一步也不退让的敌人在玛那压力方面远远超越我方。 再加上并非只有如此。略微向前倾的三连击。就连钢铁都能斩断的左右横扫被巧妙地甩开,在最后的断击垂直挥落前,目标消失无踪。 「哇啊!」 随后发出的哀号是部下的声音。连残像也没留便瞬间移动的敌人袭击后方的萝赛蒂,勉强跳起来的圆月轮被矛尖挡住。刺耳的金属声响。敌人的面无表情被火花照亮的瞬间,菲尔古斯一蹬地板。 「可恶……!」 他显露出焦躁,一个前滚翻。他在第二次翻转时跳向半空中,将所有离心力集中到尖端。 圣骑士的全力确实捕捉到了敌人高举的刀身。从头上挥落下来的一击让膝盖嘎吱作响,脚边凹陷,沙尘膨胀起来。 甚至有一种将全身骨头都碎成粉末的手感。因此立刻劈开沙尘袭击过来的杀意,让菲尔古斯被迫再三感到震惊。在几乎看不见东西的视野当中,他只靠着直觉挑起剑,挡下毫不厌倦的连击并打回去。 风压挥开烟雾,滑了几公尺后退的敌人看起来毫发无伤。 另一方面,菲尔古斯的右边袖子被劈开,裸露出来的上臂被刻下红色伤痕。 「团……团长!」 与部下尖锐的哀号相反,菲尔古斯不慌不乱。他用左手手掌按住右手,于是圣骑士的玛那让伤口变热起来。 借由固有的治愈能力,仅是轻轻一摸,伤口便完全愈合了。但不能就此感到满足。身为绝对守护神的自己无法从正面压制敌人,甚至还被弄伤,就连要用肉眼追赶敌人的速度都十分困难。 「圣骑士的防御力……魔骑士的攻击力……还有龙骑士的敏捷性……!」 虽然难以置信,但只能这么判断了。右手拿着长剑,左手拎着矛的敌人,腰部后方还保留着大剑。他将这些武器一个不漏地全部解放时,究竟会发挥出多惊人的性能……光是想像都觉得可怕。 到了这时,神秘的袭击者才总算抬起头来。重新面对面一看,还是个精悍的……年纪看起来像三十出头。渴望在看起来连感情都没有的眼眸里眨了眨眼。 「……你不会落败……但也赢不了。」 「你说什么?」 「有谁……有谁……有没有人能杀了我……?」 咕——他灌注力量到仿佛野兽的双脚。就在菲尔古斯警戒起来后没多久,猛烈一蹬地板的敌人朝其他方向飞奔而出。他抛下眼前的两人,以惊人的速度从视野中逐渐远去。两人目瞪口呆地目送着他,只见他从楼梯平台一跃而下。 「咦……奇怪……?他……他走掉了耶。」 萝赛蒂会露出没有真实感的表情,忍不住这么喃喃自语,也是合乎情理的吧。对方跟世界最顶尖的剑士菲尔古斯不分胜负。在处于成长途中的少女内心,也有对于被卷进来还能苟活下去一事感到松口气的心情吧。 不过,对于菲尔古斯而言,可是有不能就此了事的自尊心。 「——萝赛蒂,计划变更。之后你可以一个人前进吗?」 「咦!这……这是为什么?」 「我去追那家伙!倘若置之不理,八成会危害到同伴吧。必须在这里收拾掉!」 考虑到敌人的敏捷力,就连多聊几句的时间都感到可惜。菲尔古斯话一说完,立刻飞奔而出。他在途中收起长剑,宛如运动员一般摆出前倾姿势,一口气加速起来。 「咦……咦……咦~~!团……团长~~~~!」 纯白的披风身影甚至甩开哀求般的声音,转身奔向楼梯,消失无踪。 眨眼间变成孤单一人的萝赛蒂看看右边,看看左边,比较着菲尔古斯走下的楼梯,以及有诡异家具徘徊着的城堡内部。 「……真是够了!」 然后她漫无对象地发泄出郁愤,朝学生等候着的楼上踏出脚步。 ? ? ? 为了女王的女儿设置的豪华寝室,此刻化为关闭两名公主的牢狱。窗户没有缝隙,被拉上的窗帘遮断外界光源,诡异的强风从阳台飕飕地吹进室内。被风戏弄的烛台火焰摇摇欲坠,神秘地衬托出在床上抱住彼此的少女害怕的表情。 「这样就行了……之后就是等『厨师』了。」 女王露出嘴巴仿佛要裂开的满面笑容,确认从顶篷垂挂下来的「铁栏杆」。 让室内的印象仿佛牢狱一般的,是刚才没有的围住床铺的铁笼。那就宛如鸟笼一般,女王看着眼前困在床垫上的天使,伸舌舔了舔嘴唇。 尽管拥有羽翼却无法振翅飞翔的莎拉夏,勇敢地瞪着虚假的母亲。 「你接下来打算从我们身上挖走心脏……杀了我们吗?」 「放心吧,我要把你们做成女儿的容器。不能在你们身上留下一丝伤痕呢。」 女王把刚才制造出恋人的人造人一事当成苦涩的经验回顾。 「我堂堂死之女王岂会重蹈覆辙。就凭尸体是不行的……!同时成为材料的人类要是留下心脏,会有不纯物混入灵魂里。既然如此,就必须让心脏在活着的状态下,从你们身上取出来才行呢。」 纵然是炼金术的外行人,也觉得她的考察充满十分荒谬的矛盾。爱丽丝和莎拉夏不禁面面相觑,但女王确实保持着理智。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喔。在技术荒废的现代大概无从得知吧。以前说到『活着的心脏』,可是与灵魂紧密地互相连接,被当成最高级的触媒在使用呢。」 新鲜程度是最重要的呢——女王大剌剌地说出让十四岁少女颤抖不已的内容。 「如果是我,与炼金术一同失落的那个秘法也……办得到!」 宛如野兽般的双手伸了过来,爱丽丝和莎拉夏不禁吓得抽动肩膀。 但从不可能构到的铁栏杆外面,一脸懊恼地扭曲嘴唇的却是女王。 「但是,也不能不由分说地实行!要取出活着的心脏,必须是那个人完全敞开心扉的对象——也就是『深爱的人』才行。你们并不爱我!」 宛如暴风的怒吼摆弄少女的秀发,让她们的心扉封闭得更加牢固。 仿佛能看见那无形的光景一般,女王从鼻子「哼」了一声,背向两人。她缓缓地从怀里掏出红色结晶 ,磨蹭着脸颊。 那个宝石比至今看过的略微小巧,但重复着至今见过好几次的跳动,那正是女王所说的「活着的心脏」。爱丽丝识破寄宿在其中的灵魂。 「那就是……你女儿的『心脏』?」 「正是如此。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伊莎贝尔。」 被母亲的手指看似重视地包起来的红色,重复着规律的呼吸,持续沉睡着。 在疼爱一番之后,女王将它收到原本的位置,也就是自身的左边怀里。 「不光是这样,被取出心脏的人将会只能服从持有者。如果你们爱惜生命,应该明白其原因吧?……哈库诺瓦也已经是任我摆布了。」 女王对她另一个血亲露出跟面对女儿时截然不同的异质笑容。 「我让布拉德亲自拿出那家伙的『心脏』。噫嘻嘻……那个废物……!我只是稍微表现得宽容一点,他就对过去的疙瘩既往不咎了。多么无知啊。实在肤浅无比!难以想像他居然跟我这个死之女王继承着相同血统与姓氏。」 这冷血至极的说法,让莎拉夏露出反抗的獠牙。 「他是你的哥哥大人吧?」 女王首次对他表现出超出轻蔑的感情。 「我从未把那个当成哥哥过。」 她话语刚落,正巧是让女王与公主起争执的两名人物便一起降临到舞台上。话虽如此,但绝非优雅的登场,预先靠近的是「唔哇啊~~……!」这种十分悲惨的女性哀号。 女王早一瞬间预知了闯入。接连坠落到露台上的是两名年轻男女。首先是青年一边让军服随风飘动,一边轻快地降落,接着是女性冲撞上扶手且差点滑落下去,因此青年用缠在女性身上的钢丝强硬地将她拉起。 伴随强风飞舞进来的心上人身影,让被囚禁的美少女双眼发亮起来。 「「库法老师!」」 接着只有樱花色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 「……跟库夏娜姐姐?」 对当事人而言,似乎也并非有意这么登场。即使是身为熟练战士的库法,也需要一点时间掌握情况,至于男装的库夏娜则是眼珠转来转去,暂时就那样躺平在地板上。 让舞台迅速进展下去的是死之女王。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布拉德!」 声音鞭子抽打地板,被称为布拉德的库夏娜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莎拉夏从未见过库夏娜一脸慵懒地一边按摩脖子,一边站起身的举动。像这样超乎常理地闯进来也是,在同伴的阵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女王更进一步地掺杂了负面感情。她看到暗色军服身影,立刻捂住了嘴角。 「唔……死之影!你偏偏带了这个男人过来吗!」 「这也没办法吧?我也遭到警戒啊。跟过来的只有两个人而已。」 库夏娜没有丝毫困惑,用布拉德的身分耸了耸肩。 「我倒是觉得这是最佳人选呢。你不认为他们有充分的资格吗?」 「果然是陷阱吗?」 锐利的出鞘声响重叠起来。库法果然依旧面不改色,瞬间拔出了黑刀。尽管被刀尖紧贴着,库夏娜还是毫无愧疚之意。 「哎呀,我没撒谎喔。姑娘们确实都在啊。」 她一脸尴尬地将没有丝毫紧迫感可言,比向床铺的手指移到旁边。 「虽然很危险的妈妈也在一起。」 库夏娜无视要射穿自己的杀意,不客气地踏进室内。 「我事情办好喽。嗳,已经够了吧?能不能把我的金库还给我啊。」 哼——女王像要赶走毛虫似的呼出鼻息。 「那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哈库诺瓦的『心脏』也是。」 「咦?喂!跟说好的不一样喔……」 「别以为你跟我是对等的!不准你再靠近我女儿的房间了!」 女王随意且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恼火似的甩了甩手掌。一阵惊人的风压在同时扫过地毯,将男装打扮的库夏娜吹飞到后方。 这次库法也不打算拯救甚至飞过露台的她了。「哪有这样的啊~~……!」这番尖叫被瀑布的轰隆声响给抹消并离去了。 女王将手指扭向自己旁边,窗户便自行关闭,窗帘滑落下来。莎拉夏有些迷惘是否该担心坠落到城外的堂姐妹,但刚才的女性当真是库夏娜吗?在她还无法秉持确信时,状况又更进一步地变化。 那么——排除了碍事者的女王心情似乎好转一些,她这么宣告: 「总之,欢迎你到来啊,死之野兽。就给你一项工作吧。」 在话说完前,女王在视野中捕捉到衣服边角碎裂飞散的模样。是以神速踏入女王怀里的库法。女王毫不留情地将尽全力横扫过来的黑刀反砍回去。尽管她的腹部的确被深深挖了个洞,但女王就连痛觉也封闭起来,依旧保持着威严。 「住手,我并不打算杀掉你喔。」 尽管身体前面遭到疯狂乱砍,女王仍未浮现一丝苦闷的表情,她在正中央被刺穿的瞬间抓住青年的手腕。她以鲜明俐落的手法将青年抛向半空中。 库法一边对丝毫感觉不到回应的手感与根本没沾上血迹的刀身感到钦佩,同时着地。就在他立刻试图突击的刹那,女王的手掌举了起来。 「等等,姑娘们会有什么下场,你都无所谓吗?」 随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生长的蔷薇荆棘从天花板爬向地板上,包围了床铺。荆棘缠上铁栏杆,将唯一的门扉上锁,顺势收束到中心。身穿派对礼服的莎拉夏与爱丽丝被捆绑住手腕,往上吊起。她们发出「啊呜」的哀号。 少女就这样被吊起手腕无法逃离,锐利的荆棘刺向她们的喉咙。 就连库法也不禁犹豫是否应该深入。 「什……她们对你而言,应该也是必要的人才吧?」 「失去她们是很可惜,但有代替品。不过对你而言就并非如此了吧?」 「真伤脑筋呢……」 库法一边垂下肩膀,一边解除架势。他将刀「锵」一声地收入腰部的刀鞘里。 女王看似满足地扬起嘴角,然后高声敲响手指。于是只有鸟笼门扉被解开束缚,发出生锈的声响,自行张开嘴巴。 那就宛如秘密之门——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少女在鸟笼里不道德地颤抖着嘴唇。「把手伸出来。」女王这么催促。青年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妖艳的指尖宛如扇子一般轻轻一抚,然后来回又抚摸了一次——一股热度寄宿到手背上,淡淡闪烁。 库法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被赋予在手上的戏剧性魔力。 「这么一来,你就有一次机会能够将别人的心脏在活着的状态下取出来。」 无论那内容有多么脱离现实,都没有怀疑她话语真伪的余地。 「你用左右手取出那些姑娘的『心脏』吧。能办到的话,我就释放你。」 「……被囚禁的那两人呢?」 「我不会杀了她们。」 荆棘勒得更紧,将美少女的手吊起来,并将尖端凑近她们的喉咙。库法在视野角落捕捉到她们因苦闷而扭曲的美貌,失去了选择的余地。 他就这样穿着皮鞋,从仿佛在邀请人一般敞开的门扉踏上床垫。 在他走近中央几秒后,门扉自动关闭且上锁。女王更进一步地从鸟笼外甩了甩一边手掌。从顶篷降落的窗帘兀自滑落。 「这下也会比较容易敞开心扉吧。快点动手!」 眨眼间所有窗帘便降落下来,封闭了来自外界的视线。被压迫的空气与血色黑暗。确信就连声音的振动也被阻断之后,库法一蹬富有弹性的踏脚处。被绑在床铺中央的是亲爱的美少女 。 「爱丽丝小姐,莎拉夏小姐,两位没受伤吧?」 「虽然被那个人打了一下……但不要紧。」 爱丽丝的声音没有勉强,摇头的莎拉夏动作看来也并无虚假。从库法的眼睛来看,没有外伤实在是万幸,但此刻毫不留情地勒起手腕的荆棘,与逐步逼近喉咙的尖端让人无法预测发展。 虽然库法趁脱离女王监视的现在试着扯开拘束,但女王当然不可能没有准备对策。青年的手指灌注的力量顺势让荆棘焦躁起来。 倘若试图解开束缚,荆棘的尖端就会跟着靠近喉咙。库法只能立刻让手掌僵住,以前所未有的谨慎态度放开少女的身体。 「如果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迅速砍断的话……」 库法让五指缠在刀柄上,但无法获得拔刀的确信。倘若自己的凶行就那样直接关系到少女的死亡?库法无法保证自己能凭蛮力打破女王的术式。 荆棘此刻也一分一秒地持续生长,将宣告刺向那高贵的喉咙—— 青年的内心陷入前所未有、进退两难的窘境中,能够推他一把的只有天使的指引。被囚禁的少女本身将库法的犹豫拉近自己。 「……请拿出我们的『心脏』,库法老师。」 「但是莎拉夏小姐,我不能那么……」 「我们看见了女王让死者复活的光景。没问题的,我想应该不至于现在当场丧命。她本身也这么说过!」 「倒不如说,可能没时间犹豫了……!」 爱丽丝以甚至无法好好活动身体的姿势拼命弓起了背,试着远离死神的镰刀。慢慢地持续生长的矛更犀利地亮起前端。 青年「咕」一声地咬住嘴唇,在阖上眼皮的几秒间接受自己的业报。 他将举起的双手首先放到公主纤细的肩膀上。他诚恳地轮流看向两人的眼眸。 「……我一定会收拾掉女王。请小姐们暂且忍耐一下!」 没有谢罪也没有原谅。有的只是在三人之间往来的信赖而已。 爱丽丝与莎拉夏尽管是被囚禁的模样,仍然无忧无虑地点了点头。库法也点头回应,下定决心之后,他很快地滑动指尖。 对于至今摘除了无数生命的指尖而言,「取出活着的心脏」这种事,无庸置疑地是首次经验。该怎么进行只能依赖直觉,但既然女王与公主叫他不要犹豫,那就一定可以实现,如果是现在的库法—— 「不过女王为何要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呢?她明明可以亲自尝试看看……难道她不能对任何人都不由分说地采取行动?只有我才具备的权利……」 「「别管那些了!」」 他不知为何被突然涨红了脸的两边给斥责了。 尽管残留着难以释怀的念头,库法仍然将意识转换到指尖上。从肩膀滑落的手指移向天使耀眼的双峰之间。一边是平缓的丘陵山脚,另一边则是丰收的果实……派对礼服通常设计成开放的领口,要入侵十分容易。库法毫无预警地将手掌伸进去,「噫——」、「啊……!」于是桃色嘴唇妖艳地这么回应。 对爱丽丝和莎拉夏而言,「活着被人取出心脏」这种经验,当然也是史无前例。接下来就是彼此摸索。尽管库法对自己的行动逐一抛出疑问,也只能摆弄十四岁少女形成对比的胸口。他尽可能以接近心跳的位置为目标,尽管有一种骇人的不道德感,仍持续掌握礼服的内侧。 即使处于被绑住而动弹不得的状态,少女仍一直献身地接纳这行为。尽管如此,左胸被纠缠不休地揉捏,莎拉夏的喉咙仍忍不住发出「啊呜」的声音并后仰;每当库法在爱丽丝挺立的樱桃上寻求线索时,都会遭到她以无比耻辱的眼神责备。紧张与焦急,少女的温热叹息让库法的额头也逐渐冒出汗水。 ——不过,是这种工匠的反覆试验以某种形式奏效了吗? 两边指尖噗通一声地,有种「融化」的感觉。 库法心想可能摸索到什么了,试着稍微用力,于是连手背都一口气被吞了进去。光芒波纹在无瑕的肌肤上拓展开来,接纳了青年的手指。虽然是极为幻想般的现象,不过原来如此,沉入的指尖确实被活着的少女体温包围,让人莫名信服。 与此同时,在少女的正中央似乎也有某种——戏剧性的感觉贯穿了她们。 「「嗯啊……!」」 少女以被吊起手的姿势,脊背更大幅度地往后仰。那正好是她们深深接纳库法手伸入的瞬间,因此库法不禁反射性地想拔出手。 「会……会痛吗……?」 「没……没事,不……不要紧。只……只是稍微吓了一跳……」 莎拉夏断断续续地回应,她的脸颊滚烫发红,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感到疼痛。在旁一边颤抖一边将脸转回原位的爱丽丝,像是要求助处于相同境遇的友人一般,将额头贴了上来。零散吐出的叹息果然还是像要融化一般。 「呼……啊……!这……这样子……不行……快……快点结束……老师——」 看来在接纳手的期间,似乎会有某种感觉经常折磨着脊髓。少女不停颤抖的脚,看似哀伤地诉说着再这样下去腰部会使不上力。 既然如此,库法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快让她们跨越危险关头。他判断犹豫反倒会造成反效果,一口气加强深入的程度。连手腕都噗通地被吞入少女的胸口。不成声音的娇喘让左右两边的耳朵酥麻起来。 距离感似乎很符合常理。左手在这个阶段捕捉到目标物,右手稍微扭动一下,指尖就能构到热块。这变得像是在追击一样,莎拉夏的嘴角不检点地滴落下流的蜜汁。 但是,这么一来,对双方而言的难关就结束了。库法比怪盗更俐落地抽出左右两手。余韵的电流格外强烈地攻击少女的背后,然后退去。两人像是暌违好几年似的反覆急促的呼吸,可能的话应该很想倒下吧,但手腕的束缚不容许她们那么做。库法用赎罪的指尖帮她们整理略微凌乱的礼服。 就连自己本身要让呼吸平稳下来都分身乏术,因此慢了些才注意到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比实物更洋溢着生命感,散发着比宝石更强烈的光辉,可说是将少女的高贵灵魂化为形体的结晶就在那里。缓慢的闪烁将振动传递到手掌。 这就是女王所谓「活着的心脏」——爱丽丝与莎拉夏的生命。 库法看准两人呼吸平稳下来的时候,想起依然逼近她们喉咙的荆棘。库法转过身去,朝被隔绝的鸟笼外面大声呐喊: 「成功了!这样就行了吗?」 「——给我!」 所有窗帘瞬间翻动,外界光芒一照射进来,立刻有两只手逼近。等到不耐烦的女王在门扉开放的同时闯了进来,用宛如野兽般的样貌从库法的手中抢走两颗果实。 她将左右手朝顶篷高举,仿佛到达乐园一般发出欢喜的嘶吼。 「噫嘻嘻!噫——嘻嘻嘻!拿到了!我果然没看错人!我早就知道她们会对你敞开『内心』,可恨的死之野兽!」 「……既然你说不打算杀害她们,就请更小心地对待。还有其他吩咐吗?」 当然,这是为了一边在旁侍奉她,一边伺机行动。但女王似乎就连那种幼稚的想法也看透了一般,就连些微的反攻种子也被仔细地击溃。 库法才感觉到女王一把抓住自己的脖子,接着就被丢到了鸟笼外。「「库法老师!」」不用少女发出哀号,库法也会采取护身倒法,但那时女王也将一只手掌宛如猛禽类的爪子般伸出。 像是翻转沙漏一样——只扭动了九十度。 于是有一股横向殴打的重力袭击了库法。姑且不论被钉成十字形的爱丽丝与莎拉夏,还有自由飘浮的女王,甚 至无暇做好心理准备的军服装青年吹飞出去,像是计算好似的被吸入一扇窗户中。 窗户自动打开了出口。仿佛就连被当成攀附处也感到厌恶一般,在青年的手指抓住后没多久,窗框便弹开飞出。暗色军服身影与碎片一同被虚空吞没,往下坠落。 被囚禁的天使首次发出绝望的哀号。比起自己的「心脏」被拿走一事,心爱青年的退场更加严厉无比地折磨着空虚的胸口。 女王不怀好意地奸笑,再次将假想的沙漏转回应有的角度。爱丽丝与莎拉夏的双脚宛如羽毛一般在床铺上添加重量。 「即使侥幸苟活下来,那家伙也无法再次回到这座城堡。」 无慈悲的声音对精神受到重创的十四岁少女心这么宣告。 「死之野兽应该会坠落到这座金伦加的更下层……比异界更无药可救的『冥界之园』去。不过放心吧……你们的爱情不会白费。残留在那身体的热度会让新的心脏脉动起来,成为让死者复活的力量……!」 女王阴暗的声音因感动而颤抖着。仿佛当成盘子上的果实一般,她眺望着被名为悲伤的香料调味过的少女,伸舌舔了舔嘴唇。 「公爵家的血统……年幼的公主……虽然活着却失去心脏的身体!」 仿佛想说一切都如同计划一般,女王缓缓逼近十字架上的少女。像在半空中滑行一样飘浮着的她,将自己膨胀成好几倍的影子盖在稚气未脱的的畏惧表情上。 「所有材料总算都凑齐了……这次应该不会有错!噫嘻嘻。我现在就来实现被说是不可能的奇迹吧。无论神或恶魔,都尽管对死之女王的作为感到畏惧吧!经历三百年的时光,我要找回应有的人生。跟我亲爱的——」 伊莎贝尔一起! 女王应当是希望一边高声这么主张,一边高举女儿的「心脏」。她左手拿着两个战利品,用空着的右手翻找怀里的行动,雄辩地述说着这点。 不过,女王的演说被迫难堪地中断了。她右手的指尖始终翻不到要找的东西。首先是恼火,接着逐渐变成不耐烦,最后「该不会」这种焦躁填满女王的内心。她顾不得形象,开始翻找衣服的身影,让手依然被吊起来的公主疑惑地互相对望。 没多久女王的思考到达最糟糕的剧本。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伊莎贝尔的心脏不见了……?」 就连爱丽丝和莎拉夏也不禁惊讶得瞠大眼一事,女王也没能意识到。那是不可能不见的!至今为止女王一直片刻不离地抱在怀里。岂止如此,就在刚才也拿出来对身为活祭品的少女炫耀。直到那个阶段确实都还在的! ——那么,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女王仰赖着怀里的感觉回溯记忆,然后一股直觉贯穿她的脊背。 异样感确实摸索过女王的怀里,但女王把那当成琐事。无论以怎样的速度为傲,或是使出无与伦比的剑术,都无法在死之女王身上留下一道伤痕的暗色军人,在攻击的空档是以什么为目标…… 女王猛然转过头去,看向框架脱落的窗户。 自己曾说过通往冥界的那个孔洞,只是唤来像在嘲讽般的风。 「难道说,那个小偷——…………」 ? ? ? 重力之手把被扔到金伦加外面的库法往下拉。顶点之塔从颠倒城的上层附近通过「仿佛往上爬地降落」的神奇视野当中。钢丝随即被抽了出来,但在扔出去之前迷失了目标。 那甚至度过了圆锥状的尖端,远离到射程之外。暗色军服终于化为从颠倒城滴落的一颗水珠。他掉入提尔纳弗尔瀑布中,全身被无止尽的雾玩弄。骇人的降落感与仿佛要劈开脑袋似的巨响—— 但救赎之手就在正下方拓展开来。尽管不确定距离城堡有几百公尺,但下方也存在着广阔突出的岩石区。库法突破宛如云一般的雾,确切地观察降落地点。盎然的绿意以及黑与白的斑点—— 库法心想这里应该没人会看见,瞬间解放了吸血鬼的力量。他翻了个筋斗从双脚着地。激烈的冲击分散到化为钢铁的肌肉上,虽然让骨头嘎吱作响,但库法轻易地压抑住那感觉。慢了一拍后轰隆巨响穿破到正下方,扩散的风压卷起的东西是军服下摆以及——黑与白的蔷薇花瓣。 如雪花般在视野中盛大飘落的飞舞花瓣,让库法暂时忘了话语,看得入迷。 「这里是……?」 他一边抑制差点失控的吸血鬼的冲动【咒力】同时缓缓站起身,环顾周围。 那里是从异界被隔离的蔷薇花园——因为飘散着薄雾,视野相当糟糕,绿草覆盖着脚边。盛开的黑白花朵却没有酝酿出任何香味。就仿佛存在于生者世界与死者世界的夹缝中一般,并非这人世会有的风景。 不,或许应该换个说法,称之为「偏向冥界的彼岸」可能比较正确。 因为无论环顾何处,都不存在可以爬上悬崖的道路。倘若仰望正上方,可以看见金伦加城宛如长矛一般将尖端对准这边。丧失现实感的超大规模,模糊朦胧的剪影述说着彼此的距离感。 「这高度没办法用跳的回去……或者该冒着瀑布冲打爬上悬崖?」 无论哪边,都不能说是实际可行的方法。倘若完全解放蓝坎斯洛普的本性,或许能仗着强大的能力值返回城堡,但要是被人目击到,就找不到借口开脱。偏偏目前聚集起来的都是弗兰德尔的最上流阶级,对评议会的发言力也出类拔萃。「既然被看见了,就封口……」这种擅长的手法也不管用。 能获得那金色主人接纳是个奇迹,所谓的奇迹并不是一生能遇到好几次的东西—— 库法吐出微弱的叹息,向怀里寻求思考的退路。那里有在跟女王的战斗中偷来的小小战利品。 就连库法自己也并非知道真正的价值而抢来那东西。不过,在亲手体验过爱丽丝与莎拉夏核心的现在,库法可以理解。从怀里掏出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红色宝石,闪烁着生命光辉的那东西,是「心脏」。 ——不过,是谁的? 「搞什么啊。既然要偷,怎么不把我的金库钥匙给偷过来啊。」 库法的身体像弹簧一样动了起来。他能自由活动的手从腰部跳起,只凭反射神经将刀尖对准对方。他不偏不倚地瞄准了男装美女的喉咙。就在她不知不觉间从薄雾对面现身后没多久。 面无愧色也毫不退缩,「吁」地吹起口哨的她——不,应该说是「他」。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也没办法啊!蕾西居然会在那里,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如果不是那样,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对吧?」 仿佛想说随时都能砍掉他的头一般,库法暂且放下了刀。 「真亏你能平安无事呢。那个距离就算是玛那能力者,应该也没办法全身而退吧。」 「彼此彼此……虽然很想这么说,嘿嘿,但其实我是有个机关啦。」 布拉德还是一样没有丝毫警戒地拉近距离。但这次他在库法踏向前就能攻击到的距离外停下脚步。 不晓得他是刻意还是偶然。 「要不要来交易一下啊,帅哥。」 男装身影仿佛描绘圆形一般,在不会碰触到库法杀意的距离吊人胃口似的来回。 「从这个『冥界之园』回到金伦加城的道路并不存在……如果用一般方法的话啦!但我可以介绍一个『密道』给你。用你拿的那个『心脏』,来交换通往颠倒城的车票吧。」 库法看了看自己的手里。血色之卵像在沉睡一般怦通怦通地跳动着。 「……我认为可以当作交涉材料而事先抢了过来,女王看来很重视地抱在怀里的这个『心脏』,果然是——」 「是伊莎贝尔的心脏。是那家伙就算抛弃一切,也想让她复活的女儿。」 换言之就是三百年前拉·摩尔家的布拉德的外甥女。 库法无法想像那古早的关系图。「活着的心脏」这种以前从不曾目睹过的神秘宝物也是。胸口的痛楚让细长的眼眸眯起单眼。 「失去心脏的人……当真能平安无事吗?她们……」 「放心吧,只要『心脏』没有受伤,她们的生命就不会有危险。」 布拉德摇晃肩膀,安慰着青年的悔恨。被他缓缓一指,库法也察觉到了。魔力的热度正从自己的双手手背消失无踪。 「被取出的『心脏』照理说会寻求自己的宿主——就像磁铁那样。既然如此,只要用相同的要领归还到原本的地方……『寻求彼此之心』会成为路标吧。虽然要处置别人的『心脏』,需要某种资格才行,但既然是你,就没问题啦。」 这番话是否值得相信……青年往上抬起的眼眸映照出美女的嘴角。 「那说不定是相当漂亮的行动喔。倘若没有最关键的伊莎贝尔的心脏,蕾西就无法启动柯尔多隆。毕竟没有灵魂与心脏的话,光有『容器』也无计可施。只要那玩意没回到那家伙手上,那些姑娘也会很安全吧。」 「那么『心脏』反倒应该就这样放在这里别乱动比较好吧?这座花园与金伦加城几乎被隔绝了对吧?」 布拉德近乎夸张,有些失望似的耸了耸肩。 「你觉得三百年来只期望着这件事的蕾西,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吗?你误会了一件事。」 「误会?」 「我并不是想让那家伙放弃。要阻止现在的蕾西,就得将她的野心重挫得体无完肤!只能这么做了……!」 「…………」 库法忽然体认到寄宿在库夏娜身体的男人灵魂,经历了漫长无比的岁月。他的手掌几乎是无意识地感到钦佩地要举起来。 不过要交出「心脏」,必须再次事先确认代价的重量。 「你所谓的『密道』——回到城堡的手段,真的存在吗?」 「嗯?没什么,是很简单的花招啦。」 他仿佛魔术师一般从袖子里拿出的东西,看起来是平凡无奇的石头。 实际上,那似乎也是普通的石头。重要的是那石头的出处。 「这是金伦加颠倒城的石材。」 带路人指引还无法理解的库法迈向正确答案。 「哦,你可别失望喔?这家伙就算离开『本体』,也会持续受到其性质影响。是城堡的一部分!要说这代表什么意思的话——」 「我懂了!在女王让金伦加城反转过来的期间……!」 「这颗石头也会受到影响,带有朝上的重力。就像这样子。」 布拉德让库夏娜高举手臂,实际表演石头的效力。 不知效果是否会因距离感而觉醒,可以看出美女柔软的身躯被拉往上方。连脚尖都轻飘飘地离开地面,布拉德连忙将手拉回来。 那宛如羽毛一般飘落的动作,看来丝毫不像是演技。 「怎么样,很有趣吧?我早料到可能会有这种状况,准备了两颗石头。一颗就给你吧。用这边的黑色石头交换你的红色石头。」 布拉德话一说完,便随意地将石头扔给库法。左手接住石头的库法必须用右手展现诚意。娇小的「心脏」从扭转的指尖犀利地飞出,高声地被接住。 布拉德眯细单眼,暂时调查起交换来的那东西。 「……哦,对了,我忘了说一件事。」 布拉德仿佛现在才想到似的这么补充,先一步一蹬地面。他右手拿出新的黑石,那成了挂钩,在空中打下无形的桩。 一边摆动双脚一边轻飘飘地升上天空的美女,用坏心眼的语调留下一番话。 「其实这种石头有『体重限制』。仔细想想是理所当然的吧?要是体重比浮力重,当然无法升起……就跟飞行船的气球是相同原理。你锻炼得挺结实的,要飘起来可能很困难喔。」 「什……!你算计我吗?布拉德!」 「哦,别讲得这么难听。还有叫我布拉德船长——幽,灵,船,长。」 加速提升上升速度的他,在最后挥挥手指,说了声「拜拜」。没多久他便混入雾中,朝着朦胧的圆锥状剪影前进,化为反叛天空的一抹星光。 库法本想认真地击落他算了,但既然库夏娜的身体被当作盾牌,就不能那么做。库法也试着将黑色石片拼命往上举,原来如此,确实有种脚尖变轻的感觉。但无法变轻到摆脱桎梏。 差点只有石头从手指缝隙间飞走,库法用力握住并拉了回来。他把战利品放回怀里,但从红色换成黑色的那东西,只是回以冰冷的沉默。 「……下次见面时我一定要粉碎那个骷髅头。」 在灭绝的蔷薇花园当中,库法用符合年纪的粗暴态度这么低喃。 ? ? ? 「下次见面时我一定要撕裂那家伙的心脏!」 女王粗鲁地让床铺的弹簧嘎吱作响,在走下地毯的同时挥动手指。鸟笼里面束缚着爱丽丝与莎拉夏的荆棘一口气枯萎,然后松开掉落。两人向前倒下。 喉咙的恐怖消失,两人无暇喘气便朝出口前进。但女王仿佛想说不允许她们逃走一般,让手指来回移动之后,门扉便自行关闭,以惊人速度生长的荆棘缠绕好几层固定住栏杆。就凭十四岁的手指无法靠蛮力逃脱。 女王瞥了一眼可怜的鸟笼天使后,便转过身去。放在墙边的上锁宝箱,正是布拉德船长执着的「布拉德船长的金库」。女王打开盖子,将两颗果实投入无限的黑暗中。那是库法取出来的爱丽丝的心脏,与莎拉夏的心脏—— 自身的核心被吸入黑暗的瞬间,少女的表情也不禁闪过一抹紧张。 仿佛想说已经很习惯怎么处理生命一般,女王关上了盖子。她牢牢地上锁后,像在炫耀黄金钥匙似的收到怀里。这次放进绝对不可侵犯的金库中。 「这下得重新拟定计划,真是够了!」 看来女儿的「心脏」果然是她野心关键的样子。她无视好不容易凑齐条件的「容器」,离开房间。火大的指尖用力一摔门扉。 对少女们而言,这是能够自由交谈的瞬间。但被囚禁的内心相当沉重。 「……是库法老师帮忙制造了时间。可是,如果她拿回『心脏』,我们这次一定会被扔入柯尔多隆里面……」 「得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逃走才行。嘿哟。」 尽管爱丽丝用可爱的吆喝声使劲推拉,门的栏杆果然还是一动也不动。她原本想那就绞尽身为玛那能力者的全力好了,却未能如愿。 两人同时察觉到了。她们不约而同地用惊愕的视线看向对方。 「「不能使用玛那……?」」 理应经常在内心最深处冒烟的火种,完全消失无踪。虽然是让玛那觉醒之后从未有过的现象,但关于原因没有怀疑的余地。 「对……对喔,因为心脏被夺走了?」 「现在的我们跟普通女孩子没两样……」 仿佛要冰冻住的虚无充斥了胸口。一年前被称为「无能才女」的梅莉达,也曾感受到同样的无力感吗?爱丽丝抱持起无济于事的感伤。 但即使在去年的头环之夜,被残暴的犯罪组织逼入绝境的梅莉达也绝不会停下脚步。那时梅莉达牵起了抽泣的爱丽丝的手,回想起她的英姿,爱丽丝试着设法找出突破口。 「道具……有没有什么能用来离开这里的道具呢?」 尽管她这么说并环顾周围,但被铁栏杆围住的是床 铺。如果枕头边的抱枕其实有安装炸弹的话还能另当别论,但不可能那么巧合地找到什么东西能用来排除束缚门扉的牢固荆棘。 莎拉夏也不死心地翻找自己的礼服。即使是叉子也好——她探索着希望。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不知情时就带着那种道具呢。」 「啊,找到了。」 「什么!」 发出走调声音的莎拉夏不用说,找到道具的爱丽丝本身也茫然地半张着嘴。她总觉得礼服内侧有股异样感而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有完全没印象的东西卡在那里——是收纳在刀鞘里的黑漆匕首。 「这……这么说来,我的双峰之间也……」 莎拉夏面对异样感,大胆地摸索难为情的地方,只见她右手捞到了薄薄的罐子。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放着浓厚的颗粒与打火石……利刃和火,无论哪边都是很适合用来逃离这荆棘牢笼的武器不是吗? 「可是,这是什么时候,又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莎拉夏喃喃自语到一半时,直觉已经找到了答案。 「——是库法老师?」 「我还想他怎么一直磨磨蹭蹭……」 爱丽丝的面无表情染上羞耻的色彩,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胸口。莎拉夏也一边抚慰被恣意揉捏过一番的胸围,同时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 总而言之,为了向他陈述满腔的怨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逃离这里。封住门扉的顽固荆棘,比起火烤选择了斩首。爱丽丝首先「嘿咻嘿咻」地让匕首来回,没多久便砍断了荆棘……与其说是束缚的强度不怎么样,更应该说是黑漆匕首的锋利程度实在惊人吧。 门扉发出嘎吱声响开启,天使自由地振翅飞向鸟笼外头。 两人的双脚并非首先前往门扉,而是走向放在墙边的宝箱。她们并非被财宝冲昏了头,而是空虚的胸口在寻求灵魂的跳动。 但盖子果然打不开。毕竟女王在两人眼前上了锁,这也是当然的。 「带着走吧。」 不管看来有多么灰头土脸,也只有这个选项。就算逃离这里,要是一直把「心脏」留在这边,就会跟那只可怜的大海龙一样,被女王握住生命。 所幸宝箱左右两边有把手。莎拉夏与爱丽丝协力抬起宝箱,意外地,宝箱底部很干脆地离开了地板。搬起来的感觉就跟厚重的外观一样。但却感受不到应该装在里面的庞大财宝的质量。 从大海的龟裂开始,从颠倒城到活着的心脏……无论是怎样的怪事,都不会让少女的胸口颤抖不已了。两人迈出步伐,再次走向唯一的出口。 她们从门扉窥探走廊,果然跟刚才一样,不见看守的身影。 下次被发现逃离的话,八成不能被视为「女儿的任性」就了事吧—— 纤细的双脚之所以没有一丝犹豫,是因为已经没有会畏缩的心脏,或是屡次发生的风波让思考开始麻痹了呢?还是说…… 尽管年幼仍身为骑士的自尊,让空虚的胸口点燃了热情呢? 「我们走吧,爱丽丝同学。」 「走吧,莎拉夏。」 两人点了点头,宛如双胞胎搬运工一般迈出步伐。 闭口不语的宝箱,看起来也像是装满了悲剧的禁忌之箱。 lesson:v ~奋起与战略~ 「真是群荒唐的姑娘!」 这么感到愤慨的是亚美蒂雅,她针对的矛头是缪尔与梅莉达。 坐立难安的她虽然飞奔到飞行船底下,但黑水晶少女等人的背影早已消失无踪,大海龙的嘶吼也相当遥远。虽然很想尽快拔出腰上的大剑追赶上去,却未能如愿。就宛如被锁炼系住的猛犬一般。 「想不到她们居然会主动当诱饵去吸引哈库诺瓦……为何不通知妾身一声!」 「公爵大人,请别管我们了,去追小姐她们吧!」 由衷地这么诉说的是梅莉达·安杰尔的专属女仆,年纪还能称之为少女的艾咪。亚美蒂雅尽管露出犹豫的模样,却无法答应她的请求。除了她和其他担心孩子们而冲出来的几个人以外,船内也还残留着几十名佣人——每个人都是不具备玛那保佑的非能力者。 「……别说傻话了。这里也不晓得何时会遭到袭击喔!」 「可是,一想到小姐她们如果有什么万一……呜呜……!」 经验尚浅的艾咪立刻热泪盈眶。这种具备人情味的慈爱钉住了亚美蒂雅的脚。假如自己离开这里,佣人遭到危害的话,那才是会让年幼的千金内心后悔一辈子的事吧。 至少希望先行一步的战士能够保护孩子们就好了—— 就算不是那样,只要一个人就好,如果有谁能回到飞行船这边——………… 亚美蒂雅的下颚忽然往上抽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踏进了自己朝城堡方向布下的警戒网。并非熟识者的玛那。话虽如此,但跟蓝坎斯洛普的印象也不同。虽然甚至不确定是否有敌意——但唯一确定的是那让人心生畏惧的威压感。 「这股气息是怎么回事……!」 动物的本能让亚美蒂雅的表情严肃起来。佣人一脸疑惑地用眼神追逐着她,女公爵从正面瞪着倒着耸立的异界之城。 没多久,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入口冲了出来。 说不定是哪个同伴——这种选项从一开始就被抛到脑后了。尽管对方还在攻击间隔的彼端,亚美蒂雅的手指已经在瞬间拔出大剑。 「大家快回船上!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探出头喔……!」 女公爵过于严肃到骇人的模样,让众人感觉到什么了吗?群聚在船底下的礼服身影表情紧绷地飞奔回升降口。 「女公爵大人……!」 她甚至没有余力回应在门扉关闭前传来的呼唤声。 亚美蒂雅用强韧的意志力让自己本能地想退后的双脚往前进。她用宛如新兵一般僵硬的动作,过剩地放出魔骑士的火焰。 回应这个行动且更加快了速度的影子,显然是期望着冲突。不需要什么前提吧。必须将所有精力集中在指尖,才能一刀砍倒对方……!身为世界最强之一的自信,在这个阶段从女公爵的脑海中消失无踪。 基本中的基本,正眼等待敌人出招。 女公爵在敌人的身影即将踏入间隔前动了起来。因为她感受到不这么做会来不及的确信,还有突然产生的直觉。右手流畅地抬起。 最后几公尺的距离在眨眼间就被逼近了。女公爵感觉也有些焦急的首次攻击,以结果来说在最恰当不过的时机与敌人的刀刃互咬。倘若太小看敌人,在这个阶段已经被折断手臂了吧。她将一蹬地面发出的玛那压力流畅地移向前臂。卯足所有干劲阻挡敌人的豪力。剑嘎吱作响,无处可逃的冲击波扩散开来,踏脚处凹陷下去。动作太慢的风压以大音量撼动飞行船。 从背后传来佣人零散的哀号。女公爵早已额头冒汗。 「你是什么人……!」 视野从刚才全神贯注的刀身鲜明地拓展开来。在这个阶段能目睹到敌人样貌已经足够。将死神镰刀掠过女公爵喉咙的神秘敌人,是年纪约三十出头的男性。虽然一身贵族装扮,但亚美蒂雅对他并无印象。 缠绕在一起的是圣骑士用的长剑。但不用问也知道他并非安杰尔家的亲戚。因为他腰部后面挂着魔骑士的大剑,背后甚至还扛着龙骑士的矛。说他是扰乱战场的盗贼骑士还比较有说服力。 一脸空虚表情的男性,似乎也透过这一刀确信了什么。 「就凭你……无论速度或坚硬度都不太可靠……」 「你说什么……?」 「但是,那记斩击……!只有你才能杀了我……就请你奉陪一下吧。」 火花填满了视野,才心想剑被推回来的瞬间,对方已经拉开间隔。在亚美蒂雅用指尖拼命捏碎刀身的麻痹时,敌人的身影消失无踪。亚美蒂雅只依靠杀气挥砍左边,几乎是偶然地成功迎击。冲撞的刀刃果然还是无法彻底制伏敌人。反倒是姿势不良的自己被迫后退。 「没有吾剑斩不断的东西……!」 以巧妙的步法踩煞车后,这次换亚美蒂雅主动出击。刀尖流畅地跳起,利用被打回来的气势又发动二击、三击。每当刀刃交错,就有耀眼的闪光迸出,多余的剑压一直线地劈开地面。 不过,照理说早已瘫软倒地也不奇怪的敌人膝盖,却比铅块还顽强。 「还不够……再来……再来……!」 「可恶……」 感觉就像用剑在铲平断崖绝壁一样。刀刃被拉了过去,刀尖顺着沉重的腕力被压向地面。相对于双手拿剑的亚美蒂雅,敌人则是单手一刀流。空出的左手宛如闪光一般跳起,缠绕到背后的矛柄上。 不过,在那个被拔出来的同时,转机来临了。 从城堡入口飞奔出来的救世主一边跳向空中,一边解放玛那。他用壮烈的断击攻击男人。被抽出来的矛无奈地被用来防御。 敌人的脚边凹陷得更深,亚美蒂雅立刻拔出松弛的剑尖,一边退后一边横扫。鞋底挖开地面,用力挥落的大剑尖端沾上了血色。 男人的脸颊上冒出虽浅但明确的斩线。既然他会流血,就表示能够杀掉。 「太慢喽,菲尔古斯!」 「真亏你能挺住……」 在最刚好的时机赶过来的圣骑士,以熟练的威严晃动剑尖。亚美蒂雅悠然自得地解放玛那,回应他的行动。 神秘男人用怀疑的眼神比较前后的敌人,将矛收起并将手绕到腰部后方。他左手拔出来的东西是大剑。跟右手的长剑合起来的二刀流宛如獠牙一般刺眼地发亮。 「是谁都行……杀吧,拜托杀了我……!把小弟……把老老……把老子……!」 他仿佛发烧一般的呻吟声,感觉像是慢慢在减弱理性火焰。倘若他就这样沦为野兽,可能会更拿他没辙——直觉让两名当家表情严肃起来。亚美蒂雅从下段观察他的破绽,菲尔古斯则是从容不迫地摆出架势。 左右两边的猎人望向在中央将斗争心显露出来的猎物,视线正好重叠起来。 「「呿!」」 仿佛被射出的弓箭一般,长剑与大剑的闪光同时袭向男人。仿佛在描绘螺旋一般挥动的二刀流,同时挡住左右两边的剑。交缠,然后弹开。 男人的剑术远远不及公爵家众当家的本领。但他仍在二对一的战斗中一步也不退让,这是因为他的身体能力异常地出类拔萃。菲尔古斯的长剑从其中一边,亚美蒂雅的大剑则从背后吹乱惊人的玛那压力,激烈冲撞的中间点呈现出仿佛发生过局部风暴的模样。台风眼是二刀流男人。 雷鸣宛如神的愤怒一般穿破四方,让从飞行船观看激战的佣人颤抖起来。弗兰德尔最强的两人并肩作战,还能与他们不相上下的敌人强度非比寻常。不过,无论谁来看都能理解双方绝非处于毫无余力的状况。 男人使出不顾前后的二刀流。亚美蒂雅让大剑缠在一起,推向地面,在封 住男人一只手时,菲尔古斯砍向男人。男人用单手抗衡着圣骑士的剑击,在挡开连续第五击时举起右手。 腕力落败的亚美蒂雅在空中飞舞,轻飘飘地着地。 「这男人就像怪物啊!」 实际上,每经过一次对打,敌人便逐渐接近野兽。二刀流已经并非贵族的剑术。只是暴力的化身在挥舞杀意而已。既然如此,应能找出制胜机会——不畏惧勋章的最硬圣骑士大步一跨,踏入攻击间隔。他只击落首次攻击,之后便转向攻击。敌人的第二击打中腋下,菲尔古斯在同时逼近男人怀里。 ——将他扔出去。 他抓住敌人的肩膀与大腿内侧,用陀螺般的体术让对手飞舞到空中。一看到对方完全迷失平衡,亚美蒂雅立刻一蹬地面。 「——看招!」 与其说挥砍更像是殴打的一击,确实命中了男人的腹部。首次的有效打击让男人的身体远远吹飞,在地面上翻滚好几圈。还有残留在空中的鲜血战果。 虽然从飞行船涌现热烈的欢呼声,但两位当家依然一脸严肃的表情。 「吃了刚才那招,身体竟然没断成两半……!」 「小心点,亚美。那家伙的强大不只是强壮跟攻击力而已。」 用不着别人警告,亚美蒂雅也直觉到了。能够忍耐魔骑士最大攻击力的肉体强韧度。在菲尔古斯侧腹用刀刃深深挖了个洞的惊人臂力。毫无遗漏地集结了三大骑士公爵家之力,史无前例的怪物——! 既然如此,那家伙应该还留有「最后的王牌」。 男人用难以说是护身倒法的杂乱动作踩了煞车,还无暇喘息便一蹬地面。他一瞬间便从众当家的视线中消失,两人依靠残像抬起头来。 ——在上空。有个怪鸟影子在上面扩展开来。 「果然连龙骑士之力都继承了吗!」 「要过来喽!」 两人立刻跳向左右避开。随后,从天空射击出来的陨石贯穿中央。 矛尖刺在岩石上,甚至深入到根部。无可挽回的龟裂奔驰而过,仿佛要劈开世界的轰隆声响让脚边麻痹。踏脚处的不稳定让亚美蒂雅分了心。 「不妙喔,菲尔古斯!要是让那家伙持续攻击,船会连桥整个被击落的!」 「那就只能挡下了……」 简单明了的正面战斗是圣骑士的真髓。敌人尽全力拔出矛,再度高高飞舞起来的同时,菲尔古斯也踏向前方。 而且居然是在瞄准目标的龙骑士正下方。 就连亚美蒂雅也反射性地吞了吞口水,获得绝佳目标的男人一蹬空气墙壁。他一边发挥能与塞尔裘匹敌的惊人贯穿力,同时笔直地超速降落。 秉持着身为最硬墙壁的自信,菲尔古斯果然还是没有避开。矛尖挖开他以最小限度扭动的侧腹,尽管流出大量鲜血,他也没有哀号,而是迸出嘶吼。 「——唔喔——!」 他以反击揍飞男人的脸颊。反手拿的剑柄击碎敌人的脸颊骨头,同时也发出菲尔古斯的拳头裂开的声响。圣骑士无视从前臂到手肘都冒出龟裂一事,同时使劲一挥拳骨。男人放开了矛,在地面上翻滚。然后宛如野兽一般跳起。 亚美蒂雅立刻踏上前。她露出牙齿用尽全力嘶吼,使出浑身力量用连击招呼对方。她击碎试图挡住的前臂,用跳起的刀刃横扫对方腰部,再度挥落的一击命中对方的左大腿。她更进一步用往上砍的刀尖毫不留情地击溃右大腿内侧,将从头顶上挥落的突刺推入对方胸膛。 男人至今仍四肢健全地往后方吹飞,踉踉跄跄地踩了几步。追击立刻攻向他的延脑。菲尔古斯用单手的长剑毫不留情地还击回去。借由比魔骑士的剑击略逊一筹的压力,将遍体鳞伤的男人不偏不倚地推到双方的中央。 「「喝啊——!」」 裂帛般的气势重叠起来,两抹流星一边交错,同时奔驰而过。菲尔古斯用单手挥动长剑横扫;亚美蒂雅拿出前所未有的全力挥砍空间。双方一边交换站立位置,同时以使劲一挥武器的姿势静止下来。 然后,全身一处不漏地被挥砍的男人—— 从裂开的衣服与肌肤的各处流出无法忽视的大量鲜血。特别严重的是最后那一击,从前后宛如剪刀一般刻印上去的十字伤痕。男人仿佛期望着彻底的死亡,他踉跄的步伐前往之处并非左右敌人的任何一边。 而是桥的边缘。勉强爬到那边的他向前倒落,跳桥自杀。在公爵家众当家目送的前方,混入大海沟的瀑布里头,化为无法判别的颗粒。 结果直到最后,男人都没有揭露自己的真面目和目的——………… 只有在众人内心留下他是个前所未有的凶悍强敌这种印象。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晓得。」 菲尔古斯单用左手收起了剑,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负伤与流血。 长长的刀身滑入刀鞘,敲击的声响鲜明强烈地响起。 「但是,威胁离开了。除非这底下布有救赎之手,那就另当别论。」 被称为达米安的人造人,从飞行船旁边将脚踩空后,立刻阖上了眼皮。他一边从全身洒出生命水滴,一边混入了瀑布当中。杀了自己的那些人本领是货真价实的,他深信这么一来,灵魂就能从碎裂的身体获得解脱。 ——不过女王的执着迫使他遭到更多苦难。 过没多久,他的背后冲撞上了什么。即使是全身仿佛要碎裂散开的冲击,那受诅咒的身体果然还是撑过去了。像要撕裂灵魂的剧痛甚至窜到末梢。 「这里是……?」 在坠落的途中到达了不晓得是哪里的场所。颠倒城的下层居然有踏脚处这种事,是几百年前已经结束生命的他想像不到的事情。 只有深深的失望束缚着遍体鳞伤的四肢。 「我还……不能死吗…………」 即使挖掘出所有记忆,刚才交战的两人在其中也具备着最上级的实力。倘若那样还是无法彻底杀掉自己,究竟什么人才能帮忙终结这个生命呢? 绝望覆盖住内心,在视野被影子填满当中,他忽然抬起头来。 他感觉到了。在无比深邃的影子深处,有个对自己招手的气息。 仿佛闪耀黑暗一般的希望—— 仅存的一丝理性像要哼歌似的颤抖着喉咙。 「可以感觉到……浓密的死之影……————」 另一方面,亚美蒂雅在遥远的正上方收起了大剑。她的搭档菲尔古斯虽然身负重伤,但圣骑士的保佑会立刻治愈他吧。亚美蒂雅信任他昔日让修行时代的自己饱尝辛酸的实力,在飞奔而出的同时留下这番话。 「菲尔古斯,替我看家一下!」 「你说什么?」 「姑娘们引诱哈库诺瓦跑出去啦!」 就连菲尔古斯也不禁对此感到惊叹,但他不能立刻追赶在亚美蒂雅后头。刚才钉住女公爵本身的楔子,这次换刺在他的影子上。 他所能做的只有出声呼唤眼看着逐渐远离的美女背影。 「等等,亚美!」 「我不等!船就交给你喽!」 同时还有另一个不能追赶她的理由,从地面爬了上来。 是数十个肉体宛如烟雾且浮现死相的英灵骑士。他们仿佛要填满桥一般现身,堵住了菲尔古斯的去路。亚美蒂雅似乎不打算回头,她只在拔刀时顺手砍了途中的两三人,然后便一口气跳跃起来,抛下英灵集团离开。 这种情况,并非英灵骑士挡住菲尔古斯的去路—— 而是成了圣骑士独自一人阻挡企图攻陷飞行船的军队的构图。 「老爷,您受伤了……!」 以艾咪为首,担心菲尔古斯安危的佣人试图从升降口跑出来。但菲尔古斯用视线制止了他们——怎么能让「被守护的人」露出那种表情呢? 自己必须是弗兰德尔最强之盾,是不败的守护神。 「我立刻收拾他们。在我说好之前别露面。」 没想到会讲出与亚美蒂雅类似的台词,这正是所谓公爵家当家的自尊吧。菲尔古斯转身,主动走上前去。强风从瀑布吹来,让披风高高摇曳。 「守护之战……是我的领域。」 碎裂的右手几乎已经痊愈了。比刀刃更坚硬,让所受的伤变得毫无意义——这正是跨越极限,登峰造极的圣骑士真髓。他右手拔出长剑,高举到眼前。在避开敌人第一刀的同时挥砍离攻击间隔最近的对手。他一击便粉碎对方的下颚,刀刃自然流畅地横扫第二个敌人,用回砍断开了躯体。 菲尔古斯用剑压吹散烟雾身体,像在威吓整座桥似的收紧剑。 「让前代见识一下现世代最强之力吧。」 英灵骑士集团流畅地动了起来,菲尔古斯像在回应似的一蹬地面。 死人与不死身看不见终点的战斗,揭开了序幕—— ? ? ? 部署在城堡的女王仆人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不朽」——或许是反映出期望超越死亡的蕾西·拉·摩尔的愿望。 英灵骑士是只有灵魂的存在,不会因刀刃和箭头而毁灭—— 然后另一方的军队也被赋予了难以理解的不死属性。 「「讨厌啦~~~~!」」 发出高声哀号在城内四处逃窜的,是梅莉达与缪尔。成熟的派对礼服下摆宛如花瓣一般摇曳,追赶着那色彩的是衣柜和烛台,还有狂暴的扫帚这些家具波浪。餐具架将盘子宛如飞盘一般发射过来,在脚边碎裂。碎片差点掠过脚,夸张地蹦蹦跳跳。 「真是的,这欢迎方法一点也不像话!」 缪尔愤愤地将被射出来的盘子卷进袖子里,然后像在跳舞似的一边旋转,一边将盘子扔回去。尽管直接命中乱跑的座钟,但只是减少一两个脚步声的话,根本没完没了。反倒是相同设计的同伴会为了报仇沸腾起来。 梅莉达心想既然如此,在飞奔而过的同时抢下挂在墙上的剑。尽管原本黏合在上面的装饰弹开,但没时间去在意这些了。她全神贯注在令人安心的指尖重量上。黄金色玛那鲜明地劈开黑暗。以卷起地毯的气势紧急煞车。 「喝啊~!」 她以童心的强韧在转过身的同时挥砍。前头的柜子裂开成两半,女性用的衣服五颜六色地填满半空中。后面跟上的军队不禁停下脚步。 很好!少女在内心叫好,但也只有一瞬间。 那些弹开炸飞的的衣服,居然自动开始倒转复原。而且还十分规矩地一边被折叠整齐,同时整队回到原本的空间,然后抽屉关了起来。断面分毫不差地重叠,细碎四散的木片聚集起来,一丝不乱地填满空白。 挂衣架将被吹飞到远方的床单和枕套等搬运过来。它灵活地折叠整齐,收到抽屉里,对于它绅士的鞠躬,柜子妇人也以害羞的点头致意回应。 然后所有家具重新面向梅莉达与缪尔。 叮叮叮!它们以闹钟声为暗号,再次开始行军。 「「讨厌啦!搞什么呀~~~~!」」 凡事都像这种状况,身为见习骑士的两人只能专心地四处逃窜。 刚才一边吸引哈库诺瓦的注意,一边跑进颠倒城,在穿过入口大厅后没多久,相当轻易地摆脱了大海龙的瞄准。所幸一度迷失目标的它似乎也缺乏执着心,它的兴趣转移到在城内动来动去的家具身上,开始追赶它们。那是看来令人会心一笑的嬉戏光景—— 但妖精的苦难之路,就从那里开始。 哈库诺瓦似乎把广大的入口大厅定为势力范围,无法折返回头的梅莉达与缪尔,只能朝楼上前进。 ——然后立刻被家具发现。 这也难怪,身穿华丽派对礼服的美少女注定会不由分说地吸引「众家具目光」,一度被发现之后,家具立刻呼朋引伴,眨眼间消息便传遍城内,不知不觉间被多到离谱的军队追赶,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态。 梅莉达与缪尔就仿佛私人时间被打扰的女演员一般,总之为了不被追上,尽全力不断逃跑。感觉愈跑「粉丝」看来就增加得愈多这点,应该不是错觉吧。她们本想那就试着反击看看——结果就是刚才那种下场。 「真是够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就连师父都无法立刻识破的机关,梅莉达当然不可能找得到答案。 少女甚至无法掌握现在究竟是沿着城堡的哪边在奔跑。她们在尽头发现门扉,两人从左右两边跳上那扇双开门。 尽管使劲地想开门,但不管用推的或拉的,门都一动也不动。梅莉达更拼命地想破坏门把,缪尔则是忽然仰望头顶上,先一步察觉到了。 设置在门扉上部的雕像,牢牢地按住连接处,咧嘴笑着。那仿佛恶魔般的设计,让慢了些抬起头的梅莉达也无法压抑住尖叫。 「呀啊——!」 「我受够了!这奇怪的城堡是怎么回事啊!」 梅莉达与缪尔远离雕像伸过来的手,飞奔回刚才的道路。于是当然有军队从通道反方向蜂拥而至,但总觉得他们样子不太对劲。 跟梅莉达与缪尔的引力引来的集团不同——从通道对面过来的家具前头,有人类的身影。 身高、发色、纤细的身体曲线与派对礼服——纵然是在无限的沙丘也不可能看错,是各自无可替代的挚友。她们跟刚才的梅莉达与缪尔一样被追赶着,同时单手各拎着什么行李。 爱丽丝与莎拉夏也同时注意到了。梅莉达与缪尔两人也因希望而表情明亮起来。从通道的左右两边飞奔靠近的少女,一相遇便为重逢感到欣喜,并异口同声地大叫: 「「「「救命呀!」」」」 四千金就这样互相交缠着手指,突然陷入沉默。微妙到不行的沉默在周围飘散起来,但从前后追赶过来的两个集团的脚步声不允许她们继续沉默。 「……先……先逃命吧!」 结果只能这么做了。四人在交叉点的左右寻求活路,一起冲进了随便选的右边道路中。明明无比期望着重逢,却没有余力好好分享喜悦,也可以说很有她们的风格吧。 梅莉达注意到后面跟上的两人搬着看来很难奔跑的行李。 「嗳,那个宝箱看来的确是很值钱——但现在先丢着吧?」 「「里面装有我们的『心脏』呀!」」 看到她们用拼死的模样这么反驳,梅莉达也体认到那就是事实。 「绝对不能放手喔!」 没多久,膨胀成两倍的后方军队产生了异常变化。原本在前头猛冲的板凳突然绊倒,翻滚了起来。对于到目前为止无论是高低差或沟槽都毫不在乎地突破了的家具而言,这是首次的失态。 而且还不只是这样。倒落的板凳之后一动也不动,导致后面跟上的跑者连锁地绊到脚。前倾跌倒后更让后方停下脚步,立刻有数不清的障碍物填满通道,阻挡了后续军队的去路。 梅莉达与缪尔不禁转过头看,喧嚣的跌倒声让她们蹙起眉头。 「究竟是怎么了呀?」 「虽然不晓得,但可以明白一点——现在是好机会!」 少女机不可失似的进行最后冲刺,一口气把笨手笨脚的后续集团抛在脑后,离开它们的视野。三三两两停下脚步的家具,聚集在一开始跌倒的板凳周围,用沉默的眼眸俯视。 最后绅士的挂衣架把一动也不动的同伴扛到了肩上。 四千金跑进通道途中敞开着门的露台,寻求避难处。那并非城堡外面,而是突向房间内侧的挑空空间。她们边跑边确认前后没有「家具会看见」,同时四人一起冲进以等间隔打开的窗户之一。 她们拉上窗帘躲藏起来,唯有此时这里成了天使安全的隐匿处。 「爱丽,太好了……!」 「我一直好想见你,莉塔……」 安杰尔姐妹首先与对方紧紧互相拥抱。 假如两人长有羽翼,一定会宛如天生一对一般互相重叠;若是野兽,肯定会将两条尾巴仿佛要扭断似的互相交缠在一起吧。倘若放着不管,感觉她们会卿卿我我到世界末日,因此缪尔忍不住挥出声音鞭子。 「可以打扰一下吗?我们应该思考一下之后的事情吧!」 听到缪尔这么说,两人才总算依依不舍似的放开了手。原本互相重叠的身体宛如镜子一般分开,仿佛要溢出的爱情收束在指尖上,紧紧缠绕起来。 就连莎拉夏也涨红了脸。缪尔一脸头痛似的按住额头。 「我深切地觉得不能让你们分散两地呢……」 总之冷静沉着的魔骑士快一步掌握了周围的状况。 乍看之下,少女躲藏的这个大房间是「工房」——或许换个讲法,说是实验设施或研究所可能也无妨。毕竟宛如迷宫一般并列的书架甚至高达天花板,上面收纳着好几千册复杂奇怪的书籍。 中央是大大敞开的作业台,长桌上排满了烧瓶、可疑的药剂与炉灶这些对缪尔而言十分熟悉的器具。 「这是在做什么研究呢?」 「当然是炼金术吧。」 听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只能「原来如此」地接受事实。有个大锅固定在中央的炉灶上,机械般构造的那锅子用好几根管子连接到房间深处。 高上一阶——弄得仿佛祭坛一般伫立在那里的,是个形状奇妙的「时钟」。 虽然与挂钟相似,但装设在四面的盘面各自指着完全不同的时刻。上方盖着玻璃制的半球形,内侧有大小不一的齿轮一边给彼此带来影响,同时构筑成立体的圆环。 不可能是学者只为了告知晚餐时间所设置的吧。 实际上,在这个工房内努力工作「者」,甚至不确定是否需要休息或补给。毫不厌倦地调查著书架,在作业台之间忙碌地来回走动,抱着好几个素材东奔西跑的是「发条人偶」。机械般的构造裸露在外,从矮矮胖胖的手脚接缝可以窥探到微小的齿轮。恐怕只不过是框架吧,但相当于头的部分有让人联想到眼镜的圆形管子穿过。 「叽咕哒~咕。」、「叽咕哒咕!」、「叽咕叽咕哒~咕。」 四处可以听见这样的波涛声,这该不会是他们的「声音」吧?尽管感到头痛起来,梅莉达仍试着从眼底下的景色找出突破现况的方案。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事。 在大锅的眼前,格外杂乱的作业台上有本厚重的书翻开着,好几只人偶聚集起来「叽咕哒咕」、「叽咕哒咕」地热烈讨论着。迷惘着该如何处置玻璃瓶的另外一只人偶以那本书为依靠,翻页之后「叽咕哒咕!」地获得灵感。他在并列着素材的架子与作业台之间来回走动,顺利地凑齐材料之后,投入锅子。 高声发出咆哮的炉子,膨胀起来的紫色气息——没多久有个疑似炼金术产物的东西从热水里被捞起来,见证到这一连串经过的梅莉达等人,也不禁注意到了。 「位于中央台子上的那本巨大的书,该不会是……」 「是炼金术的配方——『炼成图』呀!好厉害,那一定是死之女王的研究成果。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哟!只要翻阅那个,应该就能理解所有炼金术的道理……!」 「嗳,两位请看一下。」 梅莉达与缪尔兴奋地挺身向前,莎拉夏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她所指的方向是工房入口。大门是敞开的,有新的集团从那里蜂拥而至。 是熟悉到令人厌烦的家具军队。走在前头的挂衣架肩膀上扛着行李。那行李的真面目让梅莉达不禁张嘴说了声「啊」。 是板凳。它在集团前头跌倒,将后面的家具卷进来的冒失场面在脑海中复苏。细心地被放下到作业台的板凳,果然还是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虽然以家具来说,那样是无可挑剔的。 叽咕哒咕人偶一脸沉痛地聚集到作业台周围。才心想他们是要祈祷吗?却并非如此,事情发展至此,梅莉达等人终于窥见设置在房间最深处的奇妙挂钟的用途。 其中一个人偶「叽咕哒咕」地发出脚步声,步履蹒跚地在工房内来回走动。他从挂钟的盘面卸下一根指针,拿回到作业台这边。 他瞄准沉睡不起的板凳的一点——缓缓刺了下去。 然后顺时钟旋转。转动好几次,好几次。 四千金抱持了同样的感想。这实在非常酷似上发条的光景—— 手术时间并没有很长。指针卷动到不能再卷,收紧到极限时,啵一声地被抽出来。 于是怎么了呢?只见板凳突然恢复活力,宛如小狗一般跳了起来。它在作业台上精神饱满地跳来跳去的模样,让所有家具发出热烈欢呼声。 叽咕哒咕人偶一脸满足似的将指针放回挂钟上。于是怎么了呢?原本就杂乱无章的盘面突然开始倒转时间。从七点四十七分转到五点十一分—— 所有家具心情愉快地继续开始游行。它们整队离开工房的背影,仿佛在说倘若是现在,能够玩捉迷藏玩到日落为止。就这样在恢复平稳的工房,人偶再次埋头于研究当中。叽咕哒咕,叽咕哒咕…… 梅莉达将脸缩回窗帘阴影处,她无法压抑心脏激烈的跳动。 「库法老师曾经说过,那些家具给人的印象跟傀儡和活死人都不同。不晓得能否称之为生物——我可能明白了。」 她对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缪尔带头像是鼓起干劲似的挺身向前。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呢。它们被赋予的并非『生命』,而是『时间』!就像发条人偶一样,能够在被给予的时间内尽情活动——」 「就算被弄坏,也能将『时间』倒转。」 「然后时间一过,就会动不了……?」 莎拉夏和爱丽丝跟着发言,博学多闻的妖精充满自信地点头回应。 提示了行动方针的是梅莉达。 「嗳,老师他们正在战斗时,只有我们一直被保护着,真的好吗?」 「开玩笑。我们公爵家四千金齐聚一堂——」 「怎么能一直被人瞧不起。」 爱丽丝也血气方刚地双眼发亮,但一旁的莎拉夏十分冷静。 「请等一下……具体的作战呢?」 梅莉达谨慎地从露台探头窥视,确认工房内的配置。「叽咕哒咕」地一边哼歌一边埋头研究的人偶数量虽多,但感觉并不适合战斗。他们的体格娇小,身高也只有梅莉达等人的一半吧。 「敌人大约五十……六十只吧?我们四人一起上的话,应该有办法吧?」 「问题就在这里。其实我跟爱丽丝同学——」 她与一旁的友人交换视线,看似焦躁地低下头。 「我们的心脏被拿走了……所以现在无法使用玛那。」 「你们刚才也说过类似的话……」 据说被囚禁的两人拼命夺取过来的宝箱,正是封印着心脏的牢笼。 理解大概的情况后,缪尔一边摇头,一边尝试修正轨道。 「能够战斗的只有我跟梅莉达两人的话,从正面硬拼的做法行不通 呢。首先,我们的武器——」 她用指尖玩弄着握柄的,是刀刃已经快缺角的装饰用剑。 「就只有这把剑而已。那个挂钟大概也是死之女王用柯尔多隆创造出来的东西吧。无法保证能够靠我们的玛那破坏。」 「那要怎么做?」 「分工合作吧。」 仿佛想说这反倒才是自己的本领一般,缪尔嫣然地露出微笑,开始编织思考。 「炼金术就用炼金术来控制……!麻烦梅莉达当诱饵去吸引那些『叽咕哒咕』的注意力吧。我趁这段期间调查炼成图,找出让那个时钟停止的方法。然后之后就——莎拉、爱丽丝,也要请两位工作一下喔?」 「「那当然。」」 缪尔也以满面笑容回应强而有力的和声。 「两位就按照我拜托的,从架子上帮忙拿素材过来。炉里面有火,大锅已装满热水……之后就只需扔入正确的材料。」 「呃~我……就只管当诱饵?」 梅莉达指着自己的嘴唇,缪尔也将食指伸向她。她轻轻戳了一下桃色唇瓣。 「哎呀,不然把你跟我的任务反过来也无所谓喔?魔法书之类的东西,通常都是用非~~常麻烦的暗号写成,所以前提是你有自信能用比我更短的时间解开暗号的话喔?」 梅莉达放弃反驳,接过装饰剑,然后用力握住了双拳。 「我会努力的。」 「加油,莉塔……!」 堂姐妹闪闪发亮的期待眼神,对梅莉达而言会成为无比的活力。她将礼服下摆拉近,用手掌紧紧握住以免乱飘。 另一只手则是握着钢铁的重量—— 她一度回头看向友人,从各自的眼眸中接收决心。梅莉达也坚定地点头回应,重新从扶手确认下方状况。 所幸人员都集中在中央的作业台上。她一蹬扶手,咚咚,轻飘飘地降落到书架缝隙间的天使身影,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并质疑。 不过,一旦从阴影处现身,就不可能安然无恙。 梅莉达刻意挺直了背,朝中央迈出步伐。与书籍大眼瞪小眼的叽咕哒咕人偶,在成熟风格的派对礼服身影经过身旁后没多久,立刻将脸转回原位,心想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对方实在过于光明正大,他们不小心就漏看了。 随风摇曳的金发散发出天界的芳香,周围逐渐开始注意到她的存在感。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抬起头来,因为宛如艺术品一般走错地方的美少女发不出声音。结果梅莉达一次也没有被叫住,就来到了工房中央。就宛如聚光灯一般,齿轮构造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注目着她。 困惑的人偶面面相觑,没多久有人叽咕哒咕地开口询问。 ——女王又进行了炼金术吗? 否则这世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完美的美貌—— 「对不起喔,各位。」 美之化身缓缓高举右手,然后挥落。 握在她手上的华美直剑将作业台劈成两半。药品四处飞散,玻璃裂开。距离最近的人偶被跳起来的桌脚吓到,夸张地翻了个筋斗。点缀喧嚣破碎声响的,是从刀身迸出的黄金色火焰。 看到她流畅地收回剑的指法,每个叽咕哒咕人偶都直觉到一件事。 这名少女并非单纯的天使—— 而是女武神! 「用功时间结束了!你们去外面玩玩吧?」 梅莉达话一说完,便立刻飞奔而出。她将身体压低到非常贴近地板,然后像要捞起来似的一踢。变成一半的桌子被左脚后跟踢上天,右脚背踹出的攻击宛如炮弹一般蹂躏集团。三次跳跃将八只人偶卷了进来,在冲撞上书架的同时炸飞成碎屑。慢一步倒落的高架子——挥洒出惊人的轰隆巨响。 在飞扬弥漫的粉尘当中,人偶的眼眸鲜红地闪耀发光。 「「「叽——————!」」」 他们用掺杂浊音的嘶吼表现愤怒,各自的手背滑动起来,接着冒出针一般的刀刃。有些人则是直接把钢铁双拳当成武器。意气用事的一只人偶率先飞扑过来,但几乎在同时踏向前方的梅莉达将剑往上砍,然后放下。 尖兵的身体被极为快速的二连击垂直断开。飞舞散落的齿轮甚至连金发的发梢也擦不到边。立刻飞奔而出的梅莉达没有挥剑,而是一口气穿过包围网。她压低上半身躲开像要追赶似的伸过来的刀刃,用手掌撑着地板,让身体往上跳,甚至没有任何人能以肉眼追逐轻盈的侧翻与舞动的礼服下摆。等注意到时,只看见甩开集团离去的金发背影。 「梅莉达真是的,速度又变快了呢。」 缪尔在这个阶段动了起来。完全被耍着玩的叽咕哒咕人偶,钢铁的头部涨得通红,以甚至要冒烟的气势追赶在梅莉达后面。灰色的山脚原野宛如波浪一般逐渐远离,没多久中央的作业台便空无一人。 跟刚才的梅莉达相同,缪尔也优雅地握着下摆跳落。无法使用玛那的爱丽丝与莎拉夏大概会从楼梯绕远路下来,在那之前缪尔也必须将炼成图解读完毕才行。她用上全身的弹力,在着地的同时一蹬地板。 最深处的奇妙挂钟、用管子连接的机械机关大锅、摆放在那前面的作业台上,女王贵重的炼成图就一直摊开在那边。缪尔拼命地克制住因畏惧和焦急而颤抖的指尖,翻找想知道的内容。 根据母亲亚美蒂雅给予的预备知识,所谓炼金术的配方据说就是「画册」。对于著名的术师而言,自己的研究成果是绝不会透露出去的秘传事项,不可能老老实实地以文章和构成式记录留下。以某种形式施加伪装是铁则,对于使用多种素材的炼金术而言,听说最适合的媒体就是「图画」。 例如当成料理,把这个配料和这个配料在这种时机投入;又比方说把动物的结婚典礼像图画书一样画出来,这两个人结婚的结果会诞生这样的小孩……大致是这种感觉。 对于现在被要求尽早解读出来的缪尔而言,能靠直觉理解的画册这种题材实在是侥幸。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翻动内页的手掌,在后半的某一点静止下来。那里确实描绘着让人联想到时钟的插图。 在还没理解那些内容前,走下楼梯的朋友声音便从彼方传来。 「这边准备好喽,小缪!」 「我知道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是,莉塔她……」 她们似乎无法丢下宝箱,将具备厚重感的宝箱藏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后,爱丽丝思念着房间的对岸。是不绝于耳的骚动声来源。 ——话虽如此,对于梅莉达本人而言,感觉诱饵这个任务并没有多么辛苦。就如同自己预测的一样,叽咕哒咕人偶数量虽多,但每一只都很弱。对上敏捷力优异的武士,别说是足迹了,甚至连追逐残香都办不到。梅莉达只有挥砍突出到前面来的几只,之后只要贯彻逃跑就行了。 梅莉达只需留意退路,避免人偶的注意力转移到缪尔她们那边……就在梅莉达不小心要松懈下来,认为这个考验或许意外地能轻易达成时,随后便发生了一件事。 人偶集团突然停止了追赶。他们放弃不顾前后的突击。 要说他们怎么了呢?只见他们开始几只聚集在一个地方。外壳盖子脱落,齿轮与齿轮连接起来,迸出火花咬合的那些齿轮,以加倍的速度驱动起来—— 「咦……?」 事情发展至此,梅莉达才理解为何他们的构造会裸露在外。 因为他们原本是同一个存在—— 那是为了让他们随时都能回归一体。 「「「叽咕哒——————咕!」」」 大约有十只人偶发出一点也不可爱的粗野嘶吼声。虽然战力减少成几分之 一,体格与压迫感却是异常地往上窜。 那壮硕的外形让人打哆嗦,反应慢了半拍。前头的一只人偶缓缓收紧豪腕,伴随着沉重的踏步殴打过来。梅莉达立刻用剑身挡住。 装饰剑的脆弱刀尖,理所当然似的弹飞—— 梅莉达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响,被吹飞到后方。她以惊人的气势被摔向书架,尽管有些瘫软无力,仍用双脚着地。她意识到脊椎嘎吱作响。 「好……痛喔~……!」 她忍住不让自己单膝跪地,抬起剑尖。从中间折断的刀身难看地闪过光芒。 能力值跟刚才完全无法相比。并非单纯的倍数……!如果不尽全力将每一只砍倒,反被击败的会是自己吧。 该如何维持剑的强度呢——这种思考的齿轮在随后停止下来。 「叽咕叽咕。」、「哒咕哒咕……」 十只机械人偶开始排起并列争球队形。正确来说,是各自更紧密地聚集起来,在「脚」的上面形成「躯干」,灵活地伸长管子的两只人偶制作出「手臂」,爬上「背后」的最后一只人偶仿佛宝座一般君临在顶上,成为「头部」。 「骗……骗人的吧……?」 梅莉达已经只能浮现尴尬的笑容,从遮盖住自己的影子往后退。 将六十只集结成十只,再把十只收敛成至高无上的一只—— 机械人偶变成已经得抬头仰望的巨人,咚一声地敲打着钢铁胸膛,撼动书架。他俯视在地板上差点跌倒的小型猎物,发出还残留之前痕迹的咆哮。 「叽————咕!」 梅莉达发出明显的哀号,背向人偶一溜烟地逃跑。她立刻弯下身体,于是横扫过来的豪腕在她正上方扑了个空,揍飞一旁的书架。包括收纳的书籍在内,理应有相当重量的书架,宛如空箱子一般吹飞到墙边,冲撞上墙壁。强震从地板窜到墙壁甚至天花板上,响起并非自己发出的哀号——是友人的声音。 五颜六色的皮革封面与碎裂的书页宛如花瓣飘落一般飞舞,在巨人的眼光转向彼方之前,梅莉达飞奔过他的脚边。 「我在这边!」 与勇猛的声音相反,她几乎是快哭出来似的砍向脚踝。虽然完全没有造成损伤,但效果十分显著。巨人转了个圈反转身体,壮烈地迈出大步,发出轰隆声响。梅莉达尽全力不断逃跑,以免被踩扁。 「你快点呀,缪尔同学!」 否则自己可能当真要哭出来了。 ——是梅莉达这样的愿望成了原动力吗?将手指贴在下颚,与炼成图奋战的缪尔,终于识破了离奇古怪的暗号的弱点。 「我知道了!阻止『泥偶魔像』的方法……就是把给予他活动时间的『百年时钟』的指针……引领到『停止的时间』!莎拉、爱丽丝!」 一直摩拳擦掌,等待着出场机会的美少女,顺从仿佛舞台监督般的声音朝工房左右飞奔而出。架子上满满地并列着贴有标签的玻璃瓶。 「帮忙把我说的素材一个个拿来——首先是『亮晶晶蝙蝠』!」 缪尔非常认真地这么大叫后,看似焦急地比手划脚起来。 「所谓的亮晶晶蝙蝠,也就是说,翅膀的部分像这样——」 「只要告诉我们素材的名字就没问题!」 咻——玻璃瓶很快地描绘着抛物线飞来。差点用额头挡住玻璃瓶的缪尔连忙伸手接住,发现瓶子里正塞着她期望的素材,感到大吃一惊。 爱丽丝在拥挤地并排着的柜子之间,指着井然有序地排列着的标签。 「因为是按照英文字母顺序排列的。」 「真令人佩服——接着是金币十枚与银币六枚!」 瓶子从反方向被抛了过来。缪尔一接住那些瓶子,立刻打开盖子,接连地投入炼金锅里头。令人眼花缭乱地卷起漩涡,在沸腾的同时打转着的色彩。 「水珠模样的蝴蝶领结——那是用毒毛编成的,所以不能打开盖子喔!用黄金制成的稻草——还有一瓶葡萄酒——!」 「不得了了,小缪!」 挚友紧迫的哀号吸引了她的视线。身穿优雅的派对礼服,不像十四岁会有的胸围,像要夹住似的将瓶子抱在双峰之间的少女,露出想哭的表情。 「里面是空的!怎么办……?」 「不,没问题的。」 缪尔从作业台跳下来,从挚友手上抢过酒瓶。莎拉夏惊讶得瞠大了眼,她就在莎拉夏眼前将那东西连同瓶子扔入锅子里。 「这个素材叫『根本不存在的葡萄酒』。」 「接着是什么?」 缪尔像被爱丽丝的声音给催促一般,再度回到作业台上。她像要拍打似的按住炼成图的两边,仔细地将图画书从开头解读到结尾。 「接着就是最后一项素材——『故障的怀表』!」 过没多久,爱丽丝的手指便找到要找的标签。她从架子上抽出那瓶子,像用推的扔出去。仿佛瞄准好了一般,一边闪耀发亮一边旋转的瓶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躺在距离相当遥远的缪尔手掌上。 「呵呵……来吧,回应我缪尔·拉·摩尔的祈祷,魔法锅!」 她拔开软木塞,将在内侧停止跳动的怀表投入锅子里头。 宛如岩浆一般沸腾的热水,眨眼间被抽进锅底,仿佛蒸发一般冒出紫色烟雾。众多活祭品的哀号尖锐地重叠起来,让人联想到黄金的光辉从锅底涌上。从正下方照耀的光芒,让缪尔的美貌因欢喜而变形。 「啊哈哈哈!这光景多么甜美呀?炼金术实在太棒了!」 「小缪看来很开心呢……」 年幼魔骑士的术式完美地发挥了力量,甚至让她的挚友有些傻眼。所有构成式在锅底组合起来,创造出来的结果蜂拥进入好几根管子内。化为流动命令的那些东西直接连结到挂钟,扭曲了时空的概念。 也就是四面的盘面都令人眼花缭乱地开始转动起来。目标是傍晚六点——相约碰面的时针与分针宛如夫妇一般统一步调,朝着派对的时间在外围转圈。首先是一组,接着第二组、第三组也到会场集合,分毫不差地互相重叠。 然后就在最后一个盘面正要指向傍晚六点时—— 接下诱饵任务的梅莉达也正要将这单方面的捉迷藏引领到结局。永不中断的书架森林呈现出宛如迷宫的模样,从背后追赶过来的轰隆声响不远不近,撼动着木纹地板。 「顺时钟……!」 到达交叉路口的梅莉达这么说服自己,以锐利的角度一蹬地板。她用仿佛要让脚边烧焦的气势紧急转弯,叽咕哒咕巨人立刻追随她的脚步而来。砰砰地迈出大步踩踏着地面的他,在转圈时让右膝嘎吱作响。 姿势大幅度地倾斜,巨体所有重量都集中在一点上。 「顺时钟……顺时钟!」 梅莉达以直线一口气拉开距离,然后在转角一定会选右边。她在非常贴近地面的位置滑溜似的转身,用手掌撑着地面,让上半身跳起。她一瞬间也没有衰退下来的速度让巨人也拼命猛追,就那样气势猛烈地冲入转角。梅莉达强硬地推倒巨体,将所有负担都压在右膝上,让巨人「叽叽!」地发出抗议。 「应该差不多了吗……」 梅莉达稍微回头一瞥火花从构造的接缝处炸开的景象,然后急转弯。她以贴在地板上的手掌为轴,边跑边换方向,照那样的速度折返回头。像是弹珠台一样反弹回来的派对礼服身影,让巨人一边挖起脚边的地板,同时收紧手臂。 对于阻挡在眼前的高墙,梅莉达扬起嘴唇浅笑。 「就算变大,齿轮还是跟原本一样呀。应该没办法忍耐过于强烈的负荷吧?」 在钢铁巨拳击出的同时,梅莉达也用力一蹬地板。她将原本压抑的脚力一口气加速到极限,飞奔穿过非常靠近目测失误的敌人瞄准的地方。散播出骇人轰隆声响的挥空拳头,掠过派对礼服的残像。 梅莉达在滑入巨人脚边的同时,收紧半毁的装饰剑。她脑中浮现的是几个月前的春季假期——在遭到污染的矿山与蛇尾鸡对峙的师傅身影。 他连一丁点的鳞片接缝也不放过,将刀尖刺入并横扫的英姿。仿佛在模拟他的残像一般,梅莉达的红眼散发出斗气。在滑过的一瞬间将剑扭进裸露在外的构造里,飞奔而过的同时一记横扫。微小的齿轮在半空中闪亮发光,梅莉达一边让派对礼服随风摇摆,同时前翻、跳跃——一口气拉开了距离。 以巨人的角度来看,是将拳头打向渺小的目标,感觉只打到风的瞬间发生的事情。他一迷失少女的身影,原本施加体重的右脚便从膝盖崩落,向前倾地倒落了。自身重量压坏了纤细的零件,钢铁碎片从全身飞散四处。 那股惊人的跌倒冲击撼动地板,风压让金发飞舞起来。梅莉达从后方眺望已经无法站起身的巨人,感叹地慰劳着手边的剑。 「为什么我总是会弄坏武器呢?」 ——就在挂钟的四面都到达六点的那个瞬间。 庄严的钟声响了起来。设置在时钟上方的玻璃球当中,复杂地互相缠绕的齿轮表现出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慌乱模样。原本描绘着圆环的那些齿轮前往一个圆盘上。才心想它们边旋转边统一步调,接着便转向缓慢的水平—— 没多久宛如盖子一般沉入半球形底部,在那里沉默下来。钟声逐渐远离,光芒从盘面变淡,时间的跳动从不存在秒针的时钟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 从走廊四处传来的仿佛雪崩的跌倒声响,证明了作战成功。 「家具真的不动了!」 梅莉达等人探头看向通道,确认军队重叠起来倒在那里的身影之后,不禁这么叫好。不,已经不会被赋予活动时间的那些家具,应该用「散落四处」来形容。倘若宫廷的佣人看见这幕惨状,可能会昏倒吧。 总而言之,这么一来,阻挡一行人逃离的障碍就减少了一个。 无论如何,梅莉达、爱丽丝、莎拉夏与缪尔互相紧抱彼此,分享平安无事的喜悦。工房内的惨况令人不忍卒睹。因为叽咕哒咕巨人不顾一切地到处乱跑,途中的书架都被横扫倒地,贵重的报告书和种种素材散落在地板上。巨人的亡骸已经一动也不动,摊成大字形堵住通道。 「收拾善后可不是我们的工作。」 缪尔装作没看见,背向那惨况。她一只手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重新仔细一瞧,那本书十分巨大。感觉甚至能搭乘在翻开的书页上,在空中四处遨翔。 「死之女王的炼成图……这个就当作土产吧。母亲大人一定会很开心喔。呵呵。」 「那倒是无妨啦,但我们快点逃吧?老师他们一定也很担心!」 能够使用玛那的梅莉达将宝箱拉了过来,与莎拉夏互相点头。 众千金就这样飞奔而出,但有个声音从最后面叫住她们。 是不知为何没有跟着奔跑起来的爱丽丝。 「等一下,莉塔、缪尔……我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莎拉夏就拜托你们了。」 「爱丽?为什么……」 「……因为她叫我们晚餐时回去。」 爱丽丝坚强地这么低喃,然后真的折返回头了。她回到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工房里,开始调查书架。她翻开的内页果然还是关于炼金术的记述。 「爱丽丝同学似乎很同情死之女王。」 莎拉夏说明爱丽丝真正的意图。她对一脸焦急的梅莉达这么补充: 「不光是这样而已。她似乎在想能不能与梅莉达同学的母亲大人说话……我想她大概是很在意与梅莉达同学相关的危险传闻。」 「你真傻,爱丽……!我根本不在乎那些闲言闲语啊!」 「这一定也是为了爱丽丝她本身。」 聪明的魔骑士也插入自己的论点。她担忧地阖上眼皮。 「假如跟传闻一样,梅莉达是『有内情的小孩』,就跟爱丽丝没有血缘关系……这表示你们将不再是堂姐妹吧?这对她而言应该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吧。」 「爱丽……」 梅莉达涌现想要现在立刻用力抱紧堂姐妹的冲动,但那样一定无法让她在真正的意义上感到安心吧。唯一能实现这点的是梅莉达的母亲梅莉诺亚,但她的手已经无法再次温暖两人。 忽然回想起这件事,梅莉达的眼眸也缓缓渗出哀惜。 撕裂这仿佛要揪紧胸口的沉默的,是隐藏着平静火焰的美女声音。 『你们根本无处可逃。』 巨大的黑暗张开嘴巴,女性的剪影像要堵住门扉似的渗出。梅莉达等人立刻表露出警戒,但散发淡淡白光的烟雾也同时从外围墙壁飞舞进来,并急速卷起漩涡,化为身经百战的骑士外形。 让英灵骑士随侍在旁并现身的蕾西·拉·摩尔,意外地并没有什么怒气。 「你们让我的百年时钟停摆了吗……那东西没办法再次炼成。因为没有素材啊。必须从弗兰德尔带新的仆人过来呢。」 「……!」 「真是群傻姑娘……你们以为事情都按照计划进行了吗?你们只是徒增活祭品的数量罢了……倘若你们没有让百年时钟停摆,也不会有无辜的民众被带到这里来了。」 梅莉达不想败给那阴沉地扩散开来的压力,她高声地将脚踏向前。 「你……你的野心就在这边结束了!老师他们会打倒你的!」 「这话丝毫不能撼动我的心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了……」 仿佛对余兴感到厌倦的女王一般,她挥了挥手。一声不响悄悄靠近的英灵骑士拔出剑,将无言的杀意对准众千金的脖子。 少女吓得动弹不得,女王俯视位于她们脚边的东西。 「……我不晓得你们是如何逃离牢笼的,但你们自己走回去吧。朋友也一起。切实地去感受自己害活祭品增加这件事吧。」 「咕……!」 「竟然把我的金库带出来……恶作剧过头喽,姑娘们。你们就看着眼前友人的亡骸,体认到那将会招致怎样的悲剧吧……!噫嘻嘻嘻……!」 一直露出虚无表情的女王,这时首次让人窥探到她的内侧。被死亡之刃催促着脚步,窥见深不见底的黑暗,少女的表情终于失去了血色与希望。 累积了三百年的恶意,让美女的嘴唇鲜红地往上吊起。 「就快要七点了……是让人等到不耐烦的晚餐时间呢!噫——嘻嘻嘻嘻嘻嘻嘻!」 ? ? ? 伴随着「百年时钟」停摆的巨大骚动声,当然也响彻到颠倒城的每个角落。例如一直飞奔爬着楼梯前往上层的萝赛蒂,就听见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崩塌的金属声响,还伴随着庄严的钟声,接着是让人联想到雪崩的跌倒声响。 甚至有一种脚边的地毯微微痉挛起来的感觉。震源感觉很近——此刻在这座奇妙的城堡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其他人……应该没事吧……?」 她甚至没有余力压抑脚步声,只能一边高声奔驰过通道,一边这么祈祷。瞬间,在到达转角前她抬起右手。她只靠反射神经让鞋底滑行,刀刃铲除她踩了紧急煞车的前头几公分。尽管有些重心不稳,仍使劲挥出的圆月轮只是浅浅地掠过对方的脸颊。 在刹那的交错后,两边同时认识到拿武器互相牵制的对方身影。 「 ——王……王爵大人?」 是一边跳开一边收起武器的萝赛蒂,与因为是紧急时刻而不问罪的塞尔裘·席克萨尔。他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一边收起矛,同时以严厉的视线环顾周围。 「你没事真是万幸,『一代侯爵』。不过,菲尔古斯公呢?」 「呃,我们变成分头行动……我才想问小库和库夏娜大人怎么了?」 「……看来无论哪边,都不是那么好应付啊。」 这时,有个感觉坏心眼的声音从头顶上降落。 「怎么啦怎么啦?你们真的是一群散沙般的家伙呢。」 双方的武器再次反射性地对准来者。 两个剑尖不偏不倚瞄准的是将手臂缠绕在吊灯上,粗鲁地坐在上头的男装美人。矛的尖端反映出持有者的困惑,摇晃了一下。 「库夏娜……不,是布拉德吧!」 「你也进入城堡了啊。算了,没有带路人的话,也无计可施吧。」 「库法小弟怎么了?你们平安到达莎拉夏她们身边了吗?」 布拉德轻飘飘地从天花板附近跳了下来。掉落到眼前的人影让萝赛蒂不禁往后退,塞尔裘也只能收回矛,以免伤到堂姐妹的身体。 缓缓爬起身的布拉德,仿佛乐在其中似的扭曲了嘴唇。 「……虽然情况挺混沌的,但舞台逐步地在准备齐全。距离我想像的终幕还差一步吗……也要请你们在最后派上用场喔。」 「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果然并非我们的同伴吗?」 「喂喂,小少爷,我一开始就清楚地说过了吧?」 库夏娜的双手收进了口袋里。虽然位于塞尔裘的必杀攻击范围内,让人感受到的却只有连死亡都不在乎的深不见底的虚无感。仿佛灵魂早已经在冥界一般,只有内含着所有绝望的眼眸,货真价实地是布拉德本人的东西。 他对倒抽一口气的年轻战士开口说道。用把诚实遗忘在过去的彼方的声音—— 「我是个毫无用处的失败品。对我有所期待的那方才有问题啊。」 他的腰上挂着虽薄但锋利的弯刀。萝赛蒂与塞尔裘面面相觑,库夏娜在两人的死角用亡灵般的若无其事态度,将手指伸向刀柄。 lesson:vi ~永远长眠~ 这下究竟是第几次的逆转现象呢—— 女王用笔直伸出的右手将幻想的沙漏颠倒过来。伴随着像要改写世界真理的轰隆巨响,周围的景色描绘出一百八十度的残像。 梅莉达和爱丽丝、莎拉夏与缪尔之所以不用打哆嗦,是因为她们被囚禁在从天花板吊下来的鸟笼里。虽然不会受重力影响,但也无法逃出去。这次门扉被牢牢地焊接起来,无论是刀刃或火焰都不管用。 脱离现实的城堡旋转缓缓收敛下来,不偏不倚地滑到女王眼前的是机械机关的大釜。正下方的炉灶果然还是没有火,只有不会腐朽的木材和煤炭让仿佛灵界的青色光辉袅袅升起。 场所是金伦加颠倒城的最上层塔。众多墓碑与柯尔多隆之间—— 在炼金术工房因恶作剧被责怪的梅莉达等四千金,被英灵骑士的剑封住退路,顺势被带到最上层。她们自己走入牢笼被关起来。 牢笼一封住天使,立刻以锁炼被吊起来,固定在半空中。吞了爱丽丝与莎拉夏「心脏」的金库遭到没收,目前在女王的脚边。要说能带进来的东西,就只有口袋里的魔法手拿镜,但呼救的声音也会直接传入女王的耳中吧。 目前女王感兴趣的并非宝物,而是「大餐」。 倘若魔法大釜是汤锅,宛如影子般伫立着的英灵骑士是服务生的话,等待女王烹饪的可怜猎物,就是被囚禁在鸟笼里的梅莉达等人。 「告诉你们我这么年轻的秘诀吧。」 女王像在弹奏似的抚摸鸟笼的栏杆,这么述说着。仿佛在说在鸟笼内侧颤抖的少女的恐惧,会成为至高无上的调味料一样。 「关于延长寿命的法术,我也被迫吃了不少苦头。毕竟在女儿复活的时候,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年迈体衰呀。虽然像失败品布拉德那样舍弃肉体也是一种方法……但那实在是下下策。身为女儿也不希望有个其实是死人的母亲吧?」 倒不如说看起来像是她本人对自己的肉体年龄很固执。 或者她是感到害怕——害怕只有自己的时间逐渐被消耗。 想要疏远从一切都疯狂走调的过往日子远离的状况—— 「但是,就某一点来说,布拉德的选择也算是正确的。为了获得不老,必须放弃『当个人类』呀。那家伙因为沦落为亡灵,达成了这一点。但是太愚昧了!变成只是个寒酸魂魄的存在,能有什么作为?我才不会贬低自己……而是要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我升华了自己给他看!噫嘻嘻!」 「……」 互相抱紧彼此的少女无法理解。 女王也并非在寻求自己这三百年生命的理解者。 「我放弃当个人类,成为『人类的捕食者』!这也是炼金术的极致!透过吃年轻人的肉,来维持自己的青春美丽……!尽管一开始出现了排斥反应,但现在——我甚至能考虑到喜好。果然还是年幼且美丽的少女果肉最好。」 梅莉达等人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毫无血色的手掌从栏杆的缝隙间伸入,少女忍不住发出微弱的哀号。四人一边互相安慰彼此的恐惧,同时朝反方向后退。 无论食材逃到盘子的哪边,女王都只是一手拿着叉子,伸舌舔了舔嘴唇。 「你们总算能够理解我为何要招待你们参加这场晚餐了吧?」 「你是恶魔!」 梅莉达与生俱来的斗争心火焰,让她忍不住顶撞女王。 「不惜做那种事也要一直活下来,把其他孩子当活祭品,让人复活……你打算怎么面对你女儿?你能用那双手抱紧她吗?」 这番话语之矛似乎稍微刺入了女王的胸口。她像个人类似的抿紧嘴唇。 「……只要伊莎贝尔复活,我也没必要继续无谓地延长寿命。我会放弃吃人,恢复成人类。」 「你不可能办到的。你已经连饼干有多甜都想不起来了吧?」 「住口!」 瞬间,感觉女王的美白崩溃,露出了三百岁的本性。 女王背向鸟笼。倘若不逃避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这几百年来,她根本无法保持正常吧。 「……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我表示理解!无论是朋友、仆人、父亲、母亲都是……!啊,亲爱的达米安……只要你能一直待在我身旁,无论会被谁否定,我明明都不会迷失道路的……!」 听到她像是硬挤出声音的最后的低喃,莎拉夏猛然转过脸去。 「……你复活的那位叫达米安的人物,年纪看起来跟现在的你差不多……感觉不像是寿终正寝。他该不会是……!」 女王迂回地肯定就连要说出口都有所顾忌的那个问题。 「都怪他不肯点头答应『一起让人生重来』!」 「太过分了!」 梅莉达终于激昂起来。她抓住栏杆,对于试图严厉斥责自己的那声音,女王更是背对着她,离得更远。 「你杀了自己的恋人吧?为了不让他老去……为了『让他不当人类』!」 「伊莎贝尔需要父亲。让女儿复活之时,表示达米安也能够复活……这有什么问题!够了,给我闭嘴!少在那跟我顶嘴!」 女王宛如野兽一般露出獠牙,封住少女的反驳。金发天使想起自己被囚禁的身分,倒抽一口气并往后退。 「盘子上的小鸟……要对我这个死之女王说教,还早一百年呢!我决定了,首先就从你开始吃起吧。你就尽管让鲜血滚烫地沸腾起来,噫嘻嘻……!」 「……」 黑水晶妖精忙乱地搀扶脸色不禁变得苍白的梅莉达。 「要杀梅莉达的话,请连我一起弄成嫩煎吧,曾祖母大人?」 「……你是谁啊?」 「我是缪尔·拉·摩尔——是您遥远的血亲喔。」 女王将五指冰冷地缠绕在一根栏杆上,注视缪尔的眼眸锐利地眯细单眼。 「你是拉·摩尔……?别撒谎了!」 「……咦?」 这么反应的是梅莉达、莎拉夏、爱丽丝三人。 至于本人则只是一如往常地浮现出成熟且感觉有些虚幻的笑容。 从彼方传来的声音忽然吹散这难以理解地沉淀下来的空气。 「哦~哦~好像正热闹呢。看来她们也让你感到挺棘手的啊,蕾西。」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来者,英灵骑士同时抬起来的剑发出「叮」的声响。 被几十个刀尖用杀意对准,仍悠哉登场的是男装美人。假如入口有带路者,八成会对她粗野地拉垮的衣服蹙起眉头吧。 她带来的土产也令人无法接受。她单手抱着疑似昏迷过去的红发少女。看到少女被随意扔向地板上的身影,爱丽丝首先发出哀号。 「萝赛老师!」 「…………」 趴倒在地的她毫无反应。乍看之下并无外伤,难道是昏过去了吗? 对于知道三百年前事情的唯一同志,女王投注的视线还是相当冷淡。 「布拉德……你还在这座城堡里啊。那家伙是你收拾掉的吗?」 「嗯?怎么可能!我哪有办法正面与她交锋。我只是让她大意,趁虚而入罢了。」 「我想也是。那卑鄙的做法很像你这个失败品的作风。」 女王背向了他。英灵骑士接着上前缩小包围网,并将剑对准布拉德。 「这里没有给你坐的椅子。就连一块面包屑也不会给你。」 「你弄丢了伊莎贝尔的心脏对吧。」 听到比箭头更锐利地返回的声音,女王立刻挥了挥食指。 在食指上闪耀的莱茵的戒指魔力,让英灵骑士不情不愿地放下剑 。 死之女王打从心底感到恼火似的转过头来。 「……你知道那孩子的『心脏』目前在哪里吗!」 「对,我知道。对于拿回来的方法也有个底。」 布拉德不客气地推开英灵骑士的肩膀,走近女王身边。 他看也不看鸟笼的少女一眼。那轻薄的表情果然还是看不见丝毫诚意。 「你试着命令魔法镜子看看啊。其中一边可能还留在船上,不过——」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梅莉达猛然按住口袋的动作。布拉德扬起嘴角。 「另外一边现在应该也是『那家伙』拿着。跟伊莎贝尔的心脏一起……就是你那个可恨的宿敌。」 女王翻动奢华的礼服,前往墙边的彩绘玻璃。那是个巨大庄严的作品。她抬头仰望描绘着白色城堡与蔷薇,还有野兽的窗户,仿佛歌唱一般琅琅下令。 「镜子呀,镜子……映照出自己吧!告诉我夺走你碎片的人是谁!」 彩绘玻璃散发鲜明强烈的白光。梅莉达等人不禁捂住脸几秒,仿佛融化一般掉落色彩的玻璃,流畅地描绘着大理石图案,重建起来。 再次目睹时,上面映照出暗色军服身影。虽然他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但他略微摆出战斗态势的背影传达出警戒心。 「「「「库法老师!」」」」 天使的合唱不巧地并未传递到镜子世界里。他所站的地方是哪里呢?因为飘散着雾,视野相当模糊,无止尽地攀爬在脚边的黑与白蔷薇酝酿出不祥的气氛。 「你知道那家伙在警戒什么吗?就是你的老公——我妹婿的气息。」 女王狠狠地瞪着他看,但并没有打断双胞胎哥哥的证词。 「再过不久达米安就会到达『冥界之园』,跟那家伙展开战斗吧。你只要用莱茵的戒指下令就行了,叫他『活抓带回金伦加城』。」 「活抓?那家伙罪该万死!只要带回伊莎贝尔的心脏就行了。」 「喂喂,这么感情用事不好喔?仔细看看周围吧。」 布拉德将注意力从彩绘玻璃上拉回来,张开双手比着。 只有亡灵跋扈的柯尔多隆之间,被仿佛冥府般的冰冷黑暗给封闭住。 「因为你不经思考地让城堡反转的关系——看吧!炉子的火焰又消失了。你是为了什么试图去爱抓到的姑娘们?为何要让我混入那些家伙当中?」 「……」 「因为需要放入柯尔多隆之炉的唯一结晶——『贤者之石』对吧。」 虽然应该不是在回答面面相觑的众千金的疑问,但他重新说道: 「『贤者之石』……也就是公爵家之人的心脏。但是,你事先确保好的两个贤者之石——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心脏,好像已经用完了吧。」 大概没想到会被「失败品」说中计划的漏洞吧,女王的美貌扭曲起来。布拉德愈来愈愉快似的用库夏娜的容貌笑得更深。 「就算拿回伊莎贝尔的心脏,也无法启动关键的柯尔多隆。你打算怎么办?」 「哼,贤者之石还有啊。就是我让死之野兽拿出来的姑娘们的『心脏』!」 女王俯视随意放置的宝箱。但布拉德喊了暂停。 「喂喂,那是让伊莎贝尔复活后的事情啊。你要把安杰尔和席克萨尔的女儿当成『容器』对吧?在那之前就用掉心脏的话,她们会断气的。那样没问题吗?」 「咕……你别故弄玄虚了!」 「所以我就说啊。这时就要让那家伙再次登场。」 他冷酷的眼神向上瞄了瞄彩绘玻璃。拿着黑刀刀鞘紧张不已的美青年影像,在他看来是否就像等待着悲剧的电影呢? 「把那家伙再次带到这里来,让他从那边的『金色』与『黑色』姑娘身上拿出心脏吧。如果那是贤者之石就行了……这么一来就能弄清楚了吧。那两人是否真的是公爵家的血统。」 「……!」 梅莉达表情紧绷地紧抓住友人,缪尔抱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即便那是最合适的解答,女王似乎也有无法轻易接受的纠葛。她用力咬紧鲜红的嘴唇,背对哥哥重新面向彩绘玻璃。 「我原本不想对你下命令的……——我所创造的人造人啊!」 女王高举食指,黄金戒指散发出让人心痛的光辉。 「死之女王将成为你的双眼。去狩猎野兽,献给女王吧!」 女王所说的人造人身影还没有映照在镜子上。但她的命令明显地成了某个扳机。因为在彩绘玻璃上放大特写的库法,瞬间压低身体,摆出了拔刀姿势。镜子的视角缓缓拉远,变成从斜上方俯视的样子。在薄雾当中,视野清晰可见的几十公尺宽度,直接成了决斗的舞台。 布拉德从女王身旁返回原位,宛如观众一般坐了下来。英灵骑士沉默的视线也被战斗的气息给吸引过去。鸟笼的天使像在求助般的祈祷自然不用说……柯尔多隆之间的入口附近,看似慵懒地伸展脚的布拉德附近,只有倒落在地板上的红发美少女身影。 「好啦,不晓得那家伙会怎么样呢?」 对于这没有特别对象的低喃…… 「他一定会赢。」 理所当然似的声音这么回答。 ? ? ? 库法还不到十五岁时就开始置身于拼个你死我活的环境中,但纵然是这样的他,唯有现在也不得不仿佛初次上阵一般指尖僵硬。此刻更应该感谢自己是知觉优异的武士位阶吧。他在周围的薄雾边缘布下警戒网,就宛如安全底线一般。 「这非比寻常的气息……究竟是……?」 正因为身经百战的熟练,才会有与公爵家众当家完全相同的战栗缠绕在脊背上。不得不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甚至难以判断对方是人类或蓝坎斯洛普。唯一知道的一点是,那仿佛徘徊在沙漠的不死者般的渴望—— 敌人追求着鲜血与刀刃。 一旦现身就会开战! 自己准备好随时都能拔刀的身影,在遥远头顶上的颠倒城被映照出来一事,完全在库法的想像范围外。抑或四名天使仿佛在求助般的祈祷,学生深信师傅会胜利的信赖,在无意识的领域支持着库法的战意也说不定。 没多久后,恶意渗入薄雾。 那光景就仿佛深不见底的激情从大釜当中溢出,将周围染成黑色一般。库法无法判别那究竟是实际的视野,抑或非比寻常的斗气让人看见的幻影。唯有一点,带着那黑暗现身的人影是—— 「濒死的野兽」。这是库法对他的第一印象。气派的订制衣服被砍破得惨不忍睹,染上红到变成混浊黑色的血迹。全身的状态甚至让身为刺客的库法觉得他还活着很不可思议。伤口没有流血,取而代之的是有红色烟雾咻咻地蒸发着。那该不会就是……血吗? 若是如此,将薄雾染色的色彩或许也并非错觉。 另一个让人心生恐惧的事实,是那个人并没有脸。 正确来说是有。虽然有,但令人无法直视。身为人类的理性完全被剔除,只有丑陋的野兽本性让脸部皱纹扭曲起来。从氛围可以得知对方为男性……但那副模样已经该形容成「雄性野兽」比较贴切。 他骨折的左手拎着半毁的大剑。肥大化的右手滴着血的爪子本身就是武器。从獠牙缝隙间漏出的「呼咻噜」、「呼咻噜噜……」这种声响,是这家伙的「声音」吗? 「一旦拔刀就必须交战到杀掉为止,你仍不打算撤退?」 「咕咻噜噜噜咕……!我要杀啊啊啊啊啊……!」 「无法交谈……真伤脑筋,老是遇到这样的人呢。」 库法以平常心 拔出了刀。与此同时,野兽的影子摇晃并消失了。 ——超高速战斗。 在目视到敌人身影前,库法横扫左边。紧接着八连击。所有连击轨道都与敌人的刀刃咬合,在火花与金属声响炸开时朝后方后空翻。 不,是被推出来。 无论是光或声响,甚至就连要认识影像,对库法来说都太慢了。脑神经甚至抛下挥舞刀的身体感觉,迸出火花奔驰在一瞬间的前方——否则会来不及。 战场上已经没有骑士的身影或野兽的影子,只剩飞舞散落的黑与白花瓣慢了几秒在点缀他们的足迹。剑戟交锋、火花、金属声响——各自杂乱无章地劈开薄雾,使其炸裂,他们甚至无从得知隔着镜子观看这场无形激战的观战者倒抽一口气。 所以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被压着打的是库法。 一阵格外尖锐的攻击声响起,被吹飞到后方的军服身影一边翻了个筋斗,同时在地面踩煞车。换言之,是速度被克制住了。在柯尔多隆之间观战的少女,也久违地看见库法的身影。 但是否有人注意到在他脸颊上发亮的冷汗呢? 「若论速度还能一较高下。但是……!」 尽管秉持自尊这么低喃,还是不由得冷静地分析彼此的战力。 库法的斩击与敌人的强力有着压倒性的差距。为了挡住对方的攻击,库法不得不总动员全身的力量。在库法以脚跟站稳的空档,敌人快一瞬间地一蹬地面。于是无论如何都会变成库法慢一步追随而上的形势。 这些累积的结果就是刚才的猛击。勉强挡住的刀身仍因余韵的振动而颤抖着,尽管库法用强烈的握力压抑住,但就连指尖都残留着麻痹感。 要是一直持续这样的交锋,被击溃的会是自己。能够对抗那般臂力的大概只有修练到极限的魔骑士,或是圣骑士的能力值吧? 与库法对立的野兽用单手撑着地面,看起来像在估算突击的节奏。 「凭你啊啊啊啊啊……」 「什么?」 「很快啊啊啊啊啊……杀啊啊啊啊啊……!」 「……不懂你在说什么。」 库法一边以反手的架势准备防御,同时直觉地听到野兽的本能。 ——就凭你无法杀掉我。 就算速度能追上,但力量和硬度都远不及——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因此库法只能在别人看不出来的程度下紧咬嘴唇。对方自带像怪物一般强到不像话的能力值,就算库法的全力攻击直接命中,也不会成为致命一击吧。 ——事情发展至此,是否该解除「对方是人类」这种思考【limiter】? 库法用单手遮住一边眼睛,呼唤自己的半身,但他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不,既然对方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照这样下去也还有胜算……—— 就在库法开始组织迈向终局的计划时,不确定要素化为陨石从上空降落。对峙的野兽应该也在同时察觉到了。才心想遥远的上空微微地闪亮起来,便有一口气加快速度的某个东西突破雾空前来。 「——喝!」 伴随着裂帛般的气势穿破地面的那名人物,在拔出矛的同时俐落地追击正要跳向后方闪避的野兽。击溃飞翔能力破绽的二连击。伴随激烈的金属声响驱赶敌人的龙骑士,用不让人喘息的后空翻后退到库法身旁。 「——席克萨尔公!」 「让你久等了,库法小弟。」 塞尔裘·席克萨尔用简直像是库法在求助般的说法,爽朗地露出微笑。假如有观众在旁观看这个战场,此刻一定会发出惊叹的叫声吧。可以想像到莎拉夏眼眶含泪的模样。 不过库法有件事必须先向看似得意的王爵确认。 「席……席克萨尔公……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从布拉德那边听说了你的危机。那家伙把这个不可思议的石头交给我……」 「那个诈欺师……!又增加了牺牲者!」 王爵惊讶地眨了眨眼,但他无暇回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野兽的肌肉更加肥大化,弯曲的背后宛如羽翼一般扩展开来。虽然对方终于变得愈来愈像个怪物了,但库法绝对不能在这边吸血鬼化。 虽然王爵也冒出来并肩战斗,但库法无法抱持觉悟将自己的生命线交给他。 「……席克萨尔公。仔细想想,我们的争执还没结束呢。」 「关于那件事啊,库法小弟。我稍微想了一下。」 在两人交谈的途中,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尽管对敌人能力值又更加提升一事感到惊愕,但随后地面便在两处炸开。野兽的豪腕仿佛要将之撕裂一般横扫库法与塞尔裘的余香。 两名美青年一边流畅地煞车,同时让花瓣盛大地飞舞起来。仿佛想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解,塞尔裘全神贯注在防御与回避还有对话上。 「总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差错。」 「差错?」 「总觉得我好像误会你了。然后你也对我有什么误解吧?——把你现在很在意的事情说出来听听吧。」 在对话告一段落时,两人一蹬地面。敌人的大剑慢一拍贯穿以超速离开的两人中间。剑尖把泥土宛如海绵一般挖起,让它仿佛奶油一般炸裂。 库法把展开反击一事往后延,大声呐喊。假如敌人还残留着理性,这光景会让他不得不暴怒吧。夹着自己的两名青年,正因跟自己无关的事情起内讧。 「……您知道最近在圣王区流传着与梅莉达小姐相关的无凭无据的谣言吗?」 「果然是那件事吗。我当然清楚喔?」 「她的位阶的确是『武士』,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我们骑士公爵家的人……还有我忽然想起来,有个自恋到让人看不下去,叫『革新派』的集团在打探安杰尔家周边的消息呢。」 尽管塞尔裘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但激动的感情全都转向脚力。他夸张地避开划破天空的可怕二连击,并锐利地跳跃起来,争取回答的时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库法小弟认为革新派是企图贬低梅莉达小妹的罪魁祸首,为此才一直警戒着周围吧?」 「您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当然有——『他』并不是散播谣言的主谋。」 意外地被趁虚而入的库法,在千钧一发之际察觉逼近眼前的死线。他宛如弹簧机关一般往后倒落,在避开敌人横扫的同时往上踢。会扑空在他的预料之内,他用紧接着的后滚翻一口气拉开距离。 心脏会激烈跳动的大部分原因,反倒是塞尔裘的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爵大人对散播谣言的人心里有数吗?」 「有喔。至少可以确定不是率领革新派的『他』。无论是我或『他』,都对梅莉达小妹的位阶被到处宣扬一事感到非常困扰——你仔细想想吧。我刚才为何要试探你跟梅莉达小妹的关系?因为我怀疑犯人是你啊。我在想你该不会是为了任务,甚至不惜牺牲她吧。」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直截了当地说吧——散播谣言的是白夜骑兵团。没有其他可能了吧。」 类似打雷的冲击窜过库法的中枢。他的反应似乎正巧是王爵在寻求的答案。 「……也就是在你的管辖外。难怪会产生矛盾啊。」 「是白夜……?不过,叫我去查明情报出处的任务,也是那个团长的……这不合逻辑啊!这才是自相矛盾!」 「我只能提示到这边。之后就你们自己私下处理吧。」 「……!」 库法露出让 看的人都感到担心的模样,咬紧牙关,将手贴在刀柄前端,同时迈出步伐。塞尔裘从高空的飞翔降落到他身旁。 「对于把背后交给我一事,没有忧虑了吗?」 「……我要杀掉那家伙泄愤。请助我一臂之力,王爵。」 「那倒是无所谓……但那个搞不好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强喔。」 你办得到吗?对于在言外之意这么询问的王爵,库法毫无破绽地斜眼回看。 「我才必须强迫王爵大人做好觉悟——请给我尽全力挥出一刀的时间。这样就能做个了结。」 「哎呀,你这话才是前所未闻呢……居然要我当诱饵啊。」 轰!火焰从两名青年全身喷射出来。野兽早已经丢下武器,匍匐在地并握紧地面。他仿佛在回应一般将喉咙后仰,发出响彻周围的嘶吼。 光是那阵风压与音量,就散发出让人不禁踉跄好几步的压力。 「……库法小弟,机会只有一次。我没办法好几次承受那家伙的攻击。」 「我会祈祷您不至于变成两败俱伤。」 如果说菲尔古斯是世界最硬,亚美蒂雅拥有至高无比的攻击力—— 此刻并列在这里的,无疑是以人界最快为傲的两人。仿佛想说小试身手已经结束,他们解放原本嵌在四肢上的枷锁,让所有玛那遍布全身。肌肉仿佛要裂开似的嘎吱作响,宛如阳焰一般袅袅升起的斗气让周围的空间扭曲。 然后两人缓缓地动了起来—— 才心想他们不知会发挥多快的初速,两人却只是以流畅的脚步一步又一步地拉近距离而已。拎着的刀与矛感觉不到干劲。只不过从杂草到花瓣,都像是害怕碰触到一般,远离他们的攻击范围。 野兽停止了低吼。他微微颤抖的喉咙说不定是在倒抽一口气。但他基于自己的骄傲与破灭愿望,也是一步都没有退让。 双方阵营的攻击范围夹着几公尺,缓慢地接近。直到前一刻都风平浪静—— 之后便是恶梦般的狂暴风雨肆虐。 塞尔裘的眼眸染上杀意,矛尖往上跳起。才以为野兽的身影跳开消失,紧接着便从上空袭击过来。宛如瞬间移动。 「……吁!」 伴随着要裂开般的呼气展开迎击的是库法。他挑开第一击后,右膝便重心不稳,脚边凹陷。在宛如网状般的斩击后,挥出最后一记的同时,从背后被摔向地面。那骇人的重压甚至必须将下半身的玛那用来防御。 这些都在预料之内。塞尔裘的矛将敌人残留在空中的影子打向上方。库法用全身的弹力跳了起来,瞪着上空的敌人。 随后,野兽的身影从空中摇晃并消失。双眼慢了些飘出一抹光。 「他踢了空气墙……!」 「看来他似乎连龙骑士的技能都到手了呢。」 库法与塞尔裘立刻背靠背——此刻必须暂时忍耐。 化为神速之影在空中四处飞翔的敌人,来去自如地袭击两人。完全是四面八方,变幻自如的多重同时攻击。打回去的敌人立刻一蹬空中,在地面跳起,逃到攻击范围外的同时连残像也不留地消失无踪,才这么心想却又出现在背后,气势猛烈地高举豪腕。就仿佛有几十只敌人发动波状攻击一般,连一瞬间也不能松懈的防御战。青年背靠着背互相掩护死角。 这就是两人舍弃初速的理由。即使速度同等,但体力差距如此大的话,可能会像刚才一样慢慢被逼入绝境。既然如此,就放弃以速度来较量,只管全神贯注在还击的瞬间爆发力上——这就是两人的计划。 从旁人眼里看来,感觉也像是憨直地在争取时间,不过—— 「如果要跟库法小弟告白一个龙骑士的缺点……」 悠哉到让人觉得还有余力真是不可思议的声音传入耳里。塞尔裘巧妙地转动矛来挡掉八连击,库法在他的背后一边将体重压上,同时使出浑身力量前踢。贯穿敌人尚未现身前的空间后,脚跟慢一步冲撞上野兽的脸颊。宛如神一般的预测。 硬要踢破的话,这边的脚可能会先被折断,因此库法用另一边脚跟踢落的同时后空翻。王爵的矛在敌人毫无防备的仅仅零点几秒横扫过去。两人以重叠的背后为轴交换站立位置,挥舞刀与矛来毫无破绽地弥补死角。 「——就是『燃油效率很差』。那个飞翔能力会消耗非常大量的玛那喔。不过,毕竟是没有羽翼还想模仿鸟类,所以也能说是相符的代价……但就连我也为了如何在战斗中调整步调而大吃苦头呢。」 「真是意外。我一直以为您位于空中的期间应该是处于绝对优势。」 「没你想的简单喔!刚学会没多久的龙骑士光是『一跳』,就疲惫不堪喽。你听说过以前莎拉夏与梅莉达小妹单挑时的事情吗?以结果来说,莎拉夏强硬的攻击成了胜负的分界点,但那孩子会忍不住急着做个了结的原因就在于此。那时的莎拉夏已经快耗光玛那了。」 塞尔裘伴随着锐利的前踏,以九连贯穿攻击俐落地一扫前方的空间。仿佛被人用锁炼绑在一起似的,库法活用防御的反作用力,再度将背后靠近。 「跟要是有那个意思,能够『通宵』不断战斗的圣骑士正好相反……是吗?」 「就一点突破的爆发力来说是最强——一般是这么歌颂我们,但背后也有这样的内情就是了。对这点非常有自觉的席克萨尔家之人,绝对不会犯下这种过错。」 「终究是借来的东西,这就是他的极限……!」 豪腕攻击将一只手贴在刀身并压低重心的库法。 沉重的打击声响,让全身嘎吱作响的重压——但由于立刻踏出来的脚,被弹回去的反倒是残暴的野兽。丧失理性的颜面浮现惊愕的气息。 眼看着玛那压力逐渐衰退的敌人一击,在这时终于低于青年的臂力。不顾前后地连续使用飞翔能力,让他庞大的玛那终于开始见底。两人就是焦急地在等这一瞬间。 不过,以本能察觉这点的敌人也立刻后退,试图转为防守。因此库法与塞尔裘要取胜的机会,只存在于这次的攻防战中。飘浮在空中的野兽试图一蹬地面的刹那,塞尔裘以裂帛般的气势上前。库法从半步后追随上去。 「——喝!」 往上捞起的一击。敌人的脚尖从地面滑落。但对方像在跳舞似的一边旋转一边将惯性聚集在拳头上。试图发动第二击的塞尔裘,像遭到反击似的被捉住胸膛,脚边浮起。敌人的爪子深深刺入,被划破的内脏发出哀号。 「嘎啊……!」 库法像接手似的踏向前。野兽的脚至今还在几公分高的空中,运动能量都灌注到针对塞尔裘的反击上了。敌人完全毫无防备的剩余几秒,库法将所有苍蓝火焰都集中在黑刀上,发出闪光。一道斩线激烈地命中敌人正中央。 躯干上有深深挖开的十字伤,刀尖沿着那轨道正确无比地划过。将野兽的神经随意割开,原本遗忘的鲜血飞舞四溅。使劲挥落的刀身迸出散落到半空中的多余火焰。 野兽发出无声的尖叫。巧合的是由于库法的全力突刺,在体内产生惯性的流动。当脚尖总算接地的刹那,密度惊人的影子横扫军服青年。库法被豪腕揍飞,同时被他用爪子撕裂,挥洒着布块与鲜血倒地翻滚。 「……嘎……嘎呼!」 ——在旁人看来,是眨眼间的攻防。 尽管从身体前面流着鲜血,但野兽依然健在,斗志至今仍未消灭。华丽的公爵衣裳染上鲜血的塞尔裘,手掌撑地才勉强能抬起上半身的库法,各自急促的呼吸空虚地在冥界之园回荡着。 隔着镜子的视线从遥远上空观望着他们这样的身影。 ? ? ? 「……哦呵呵呵!可恶的死之影,别吓人了!」 一看到结果,蕾西·拉·摩尔立刻将原本屏住的气息一口气吐了出来。卸除理性头箍的人造人【达米安】的残暴模样不用说,与他较量到一半的青年的潜能也值得惊叹。 创造人类的神与制造出人造人的死之女王——这就好像证明了哪方更具备优势。女王将不知不觉间看彩绘玻璃看到入迷的视线移向旁边。 「老……老师……!」 「……哥哥。」 因悲伤而垂头丧气的四名天使,尽管如此,似乎还是相信心上人会获胜。对于手掌握紧到都发白的少女,女王满脸得意地挥鞭。 「看见了吗?他们即使舍身攻击,也只能勉强在达米安身上留下一道割伤。我看看,要不要更用力地折磨他呢?你就尽管从特等座观赏恋人的亡骸吧。」 「老师还没有输!」 金色小鸟泪眼汪汪地鸣叫着。暗色青年在镜子对面爬起身也是事实。不过仇敌遍体鳞伤的模样,只是让死之女王愉悦地扭曲起嘴唇。 「那家伙还能做什么?他只能等着被达米安玩弄至死……」 ——是我。 感觉照理说不可能听见的低沉声音,这么撼动了女王的耳朵。镜子对面的青年动了动嘴唇。女王的读唇术将他口中发出来的意思具体化。 那家伙刚才的确这么说了。 ——是我赢了。 青年居然俐落地试图将使劲挥下的刀刃收回刀鞘。简直像是在说已经砍完猎物,工作结束了一样——就连鸟笼的少女也惊讶地瞠大泪眼。 然后,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尖接触到刀鞘口的瞬间。 人造人被砍了。 从右边腰部到左边腋下,斩线瞬间窜过,达米安踉跄了几步。甚至有种他的惊愕超越空间撼动玻璃的感觉。紧接着肩膀被袈裟斩,向前倾倒时又被垂直向上砍。甚至不被允许倒地。 「什……什么?」 就连女王也无法立刻理解,不得不向前倾紧盯着看。 并非用矛的年轻龙骑士。暗色的死之影此刻也只是宛如缓慢的舞蹈表演一般,将刀收起来而已。那么究竟是谁切割着绝对不死的人造人,甚至不给他闪躲的空档或反击的余力,单方面地施加无形的斩击呢? ——无形。 花了三百年建构的脑细胞,在女王的脑海中亮起直觉。 「我懂了……是内脏!」 同样身陷混乱深渊的少女,从鸟笼猛然转头看向女王。 「可恶的死之野兽……最后那一招并非攻击,而是为了把自己的玛那!送入达米安体内吗!无形攻击的真面目是那家伙分离的刀刃【玛那】!让这件事变成可能的是武士位阶的能力!从身体内侧切割……无法防御的斩击!」 ——「奥义杀刀术」。 在刀身剩余几公分时,青年的嘴唇更是动了起来。 在刀镡与刀鞘口高声重叠的同时,撼动空间的声音甚至传入少女的耳中。 ——「破界之精髓」! 格外庞大且鲜明强烈的一击横扫人造人的灵魂。以此为分界点,库法送入他身体的玛那终于烟消雾散,总算中断的斩击风暴让野兽摇晃着身体。 鲜血从全身迸出,达米安前倾倒下。凝聚了三人份肌肉的身体,散布沉重的冲击声响,让花瓣飞舞起来。就仿佛在点缀凋零之际。 同样在黑与白的花园瘫软坐倒的塞尔裘,让没劲的对话在两人之间往返。 ——库法小弟,那招可不能对人类使用喔? ——我明白要看时间与场合。 在这时差点发出欢呼声的是被囚禁的少女,仿佛要掩盖那欢呼声似的爆发出愤怒的则是女王。她一边尖叫,一边用拳头敲碎彩绘玻璃。 她让影像四散,一边沐浴在化为五颜六色的碎片倾盆而降的彩绘玻璃雨中,一边肩膀起伏。 「可恶……可恶——!我的达米安居然被那样子的年轻小鬼给……!」 「嘿嘿……终于迈入终幕啦,蕾西!」 紧接着一番宣言像是获胜而洋洋得意似的降落到背后。 是个活力十足的美女声音。不知不觉间甚至避开英灵骑士的耳目,悄悄靠近到柯尔多隆旁边的布拉德,伸出的手掌紧握着什么。猛然转过头的女王,看到在远处的指尖里闪亮的红色,眼珠混浊起来。 「那该不会是——伊莎贝尔的心脏?」 「好啦,复活吧,柯尔多隆!」 布拉德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一握。他用另一边手掌按住库夏娜的胸口,不知为何紧紧蹙起眉头,生命颗粒从他的指尖掉落。 降落到炉子里的闪亮沙粒,接着以猛烈的火焰玩弄机械机关的大釜。仿佛从漫长的冬天醒过来一般,宛如野兽般的嘶鸣贯穿挑空的塔。 「我有事要找你庞大的炼成式【记忆】……现在正是你应该面对背叛的时候!」 布拉德拿出来的素材只有一个,是装在瓶子里的毒药。不过女王的行动显示出那东西隐藏着惊人的效力。她向前猛冲,礼服仿佛被暴风吞没一般,与此同时,库夏娜的指尖撬开瓶盖,将里面的东西挥洒出来。 「『忘却之药』……!将不祥的莱茵的炼成式归无吧。用黄昏火焰让建构起来的一切都崩坏!从灰烬里捞起来的黄金是属于你的!」 仿佛美女的歌声是扳机一般,大釜显示出激烈的反应。它让热水宛如岩浆一般炸开,盛大地喷起的蒸气拥有龙的模样,袭击女王。 那具备着火焰的性质。女王立刻保护脸,那便缠上女王的右手掌。火焰吞没女王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仿佛那是顶级的美食一般。黄金戒指就这样套在手指上,在没有实体的火焰内侧逐渐融化—— 女王发出绝望的哀号。即使不顾一切地甩动手,火焰龙也没有消失。被融化的戒指在蛇的胃里蒸发,化为黄金色幻想的烟雾,最后伴随着龙的四散被挥洒到空中。女王拼命地搜集不可能抓住的梦想。 「啊……啊……啊啊…………!」 直到变成末端的一颗为止,与此同时,所有闪光都融化到半空中。 沉默寡言地巩固在女王周围的英灵骑士身影,轮廓急速地瓦解了。让他们保留人类外型的楔子脱落,成为自由灵魂的他们逐渐从地面获得解放。他们化为发光的烟在半空中解开,在即将失去生前的表情之前,他们安详地阖上了眼皮。 ? ? ? 与此同时,光明也造访了在飞行船前面单枪匹马的菲尔古斯。在他已经挥舞长剑几十、几百次,挥砍无为烟雾的手也累积了不少琐碎疲劳的时候。他甚至无暇擦拭跳到自己脸颊上的血,但仍以冷酷的战斗本能在收紧剑时,那件事发生了。 才心想填满周围的英灵骑士突然速度慢了下来,只见他们甚至放下握住武器的手,各自将下颚往上抬起。就宛如从上天接受启示一般,领悟到已经完成自己使命的他们,从末梢让那暂时的身体瓦解。 烟消雾散只有几秒,英灵的余韵被提尔纳弗尔瀑布玩弄,眨眼间便被吹散。事情发展至此,原本填满桥的军队全归于无的色彩,让菲尔古斯领悟到了。他将至今仍未中断的紧张感添在长剑上,目不转睛地瞪着彼方。 「战局产生变化了吗……!」 是攻入颠倒城的战士,或是他的部下达成了这件事。 ? ? ? 在金伦加城的最上层,柯尔多隆之间。英灵骑士一口气消失后没多久—— 「总算轮我上场。」 瞬间跳起来的是萝赛蒂。毫发无伤的她在前翻的同时收紧右手,投掷圆月轮。一抹闪光 不偏不倚地砍断从天花板吊下来的锁炼。鸟笼毫无前兆地掉落,冲撞了一段短暂的距离。天使发出微弱的哀号。 刺耳的金属声响穿过鸟笼,那阵冲击让牢笼的门也脱落了。连忙逃离出来的梅莉达等四人,在藏身之前先以宝箱为目标。她们拖着封住爱丽丝与莎拉夏「心脏」的神奇金库离开,撤退,后退——躲到阴影处。 这时她们才探头窥视情况,但女王丝毫没有要追过来的意思。 除了少女紧张的呼吸以外,周围十分安静——状况在眨眼间就产生剧烈变化。那么强烈地压迫着周围的英灵骑士一个不剩地烟消雾散,操纵库夏娜身体的布拉德以坚定的眼神面对着女王。果然不可能败北的萝赛蒂,以万全的备战态势架起圆月轮。 黄金从指尖失去的女王,茫然自失地仰望着上方。布拉德依然按着胸口,急促地喘息一阵子后,呼唤妹妹。 「……无论是泥偶魔像或英灵骑士,还是人造人!你的部下已经一个也不剩了!」 就宛如真正的库夏娜一般,布拉德以锐利的眼光向前踏出一步。 「莱茵的戒指失去了……伊莎贝尔的心脏也已经没了!放弃吧,蕾西!」 那听起来也有些像是愿望。美女的呐喊弹回到头顶上拥挤的众多墓碑,甚至奔驰到塔深处的各个角落,然后离去。 甚至连残响都没有掠过他最想传递到的女性心里。 「就算失去又怎么样……」 蕾西发出仿佛熬干了绝望一般的深邃阴沉声音并抬起头,让窥探着情况的众千金颤抖起来。她因愤怒让刚才快消失的热情燃烧起来,粗暴地翻找着怀里。 她伸出的右手握着非人的紫色结晶——是「心脏」。 「你以为这样就占上风了……?我还有哈库诺瓦!」 她用尖锐的爪子抓着心脏,于是传来让整座城堡摇晃的大尖叫。低频的振动与掉落的小石头,让人在脑海中想像到大海龙的痛苦。女王毫不在乎一切,将「心脏」收起来。 「就算失去心脏……就算没有什么心脏!我也会把伊莎贝尔的灵魂呼唤回来给你看!就算要把整个弗兰德尔的生命都当成活祭品献上也一样!」 「你果然不会罢休吗……!」 布拉德像是早有觉悟一般摆出战斗态势,萝赛蒂也更加强了警戒。连武器都没有的梅莉达等四人有介入的余地吗?对于明显缺乏人手的反叛军,暴政的女王浮现出嘲弄的笑容。最糟糕的障碍就是她本身—— 高举革命旗帜的救世主,慢了些地踏进大厅。 「看来是赶上晚餐了啊……」 「母亲大人!」 缪尔发出掺杂着惊讶的欢呼声。看到色彩丰富地探头的四千金身影,亚美蒂雅女公爵看来像是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她似乎也理解到目前的状况无法预测。源头就是在中央瞪着全方位的奢华礼服身影。 亚美蒂雅拿着连人造人都是从正面挥砍的大剑,以缓慢的步法前进。 「果然祖先的烂摊子还是得由妾身来雪耻……『一代侯爵』。」 「是……是的!」 「感觉会是一场有点费力的苦战,来帮忙吧。」 萝赛蒂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回应,她移动到与女公爵相对的位置上。仿佛想说一切都是小事似的,死之女王任凭她们行动。 「你打算杀了我吗……?不过是个区区几十岁的小丫头!」 「你活得太久了。」 女公爵回以简短的话语刀刃,面不改色。 对于在旁观看这场战斗的梅莉达等人而言,这跟透过彩绘玻璃目睹的神速剑舞正好是相反的极端。与靠速度和下工夫来发挥威力的青年相反,魔骑士的本领在于专注一击,正面破碎——每一刀都伴随着高声的雷鸣烙印在视野中。 先发制人的是亚美蒂雅,女王则是认为微不足道似的应战。猛然高举后挥落的大断击,被一步也没退后地抬起的手掌挡住了。令人惊讶的是女王是空手。缠绕在她身上的冻气气息,梅莉达也有印象。 「咒力……!看来你完全走偏了啊,祖先大人!」 「我只是吃掉了而已。吸收力量……!这正是魔骑士的真髓吧?」 女王抓了抓厚重的大剑。于是亚美蒂雅从大剑被削落的玛那,滑过女王肩膀传播到右手,收束到她握紧的拳头上。 在迸出仿佛喷火般压力的同时,女王抬起反手拳。原本打算从背后袭击她的萝赛蒂,被看也不看这边的攻击线打向上方,弹了回去。 「呀呜……!」 女王用夸大的动作拉回使劲挥出的反手拳。她甚至能从最下段以勾拳在心窝挖洞吧。但女王刻意打向大剑刀身,伴随着打鼓般的重低音将敌人揍飞到后方。女公爵勉强踉跄了几步站稳。 仿佛会在世界末日敲响的钟声,穿过挑空的天花板。 「你爱着你女儿吗……?」 死之女王左手寄宿着青色冻气【咒力】,右手寄宿着红色火焰【玛那】,冷酷地在半空中滑行。甚至不会看向这边的视线,指示着从毫无意义的阴影处在旁观看战局的众千金。 女王的嘴唇丑陋地吊起。 「就让你女儿取出你的心脏,当成柯尔多隆的粮食吧。」 「妾身可不能退让……!」 女公爵伴随着决心重新握住剑柄,猛然一蹬地板。她使出最擅长的将大剑高举到头顶上,然后宛如弓箭般挥落的突刺。被甩开的气势加上大剑本身重量的回砍。女王轻而易举地不断挡掉每一击都会加强威力的那攻势。光是指尖的嬉戏就能从菲尔古斯手上弹掉剑的那股压力。缠绕着灵气的手掌甚至没受到任何一点皮肉之伤。 一看情势不利,萝赛蒂也勉强跑来支援。但难以说是有效。尽管她从舞巫女位阶最能发挥优势的中距离接连射出圆月轮,但一直背对着她的女王仿佛在说不值得警戒一般。实际上以高速旋转的圆刃尽管横扫过礼服的背后——但不知是怎样的机关,只有衣服的边角飞舞起来,女王丝毫不放在心上。 「可恶……!」 意气用事的萝赛蒂在接住拉回来的圆月轮同时飞奔而出。她从手掌注入加倍的玛那,用散发出宛如爆炸般压力的刀刃,直接横扫。左右共三闪。在流畅的第四闪命中前,女王的右手抬了起来。 「很碍事喔。」 光靠像在威吓一般挥动的指尖,两个圆月轮就被弹飞了。萝赛蒂本身也大幅度往后仰,暴露出致命的破绽,但女王根本看也不看她。 绯红色的头部更是气得涨红了脸。萝赛蒂甚至不等拉回武器的几秒,便只身飞扑上去。站稳之后使劲踢出,兼具舍身冲撞的肘击。从还在训练中的女学生来看,也是无谋到极点的那个突击——却产生出乎意料的结果。 才心想肘击令人惊讶地深陷女王的侧腹,接着便听见「啪叽」的破灭般骨折声。只有梅莉达注意到萝赛蒂在那个瞬间,从左眼飘出了一条苍蓝火焰。 「嘎……!」 连死之女王也无法忽视,她不顾形象地使劲挥落左右的拳头。描绘出螺旋的龙卷让女公爵被弹到后方。然后是萝赛蒂。 萝赛蒂本身是对自己的战果感到最惊叹的人。 「咦?奇怪……?我刚才好像有一瞬间冒出很惊人的力量……?」 「怎么,你自己没注意到吗?」 聪明的女公爵似乎要更清楚地认识到状况。她毫不松懈地一边架着大剑,一边解说: 「我不晓得你进行了怎样的锻炼方式,但现在的你潜在能力超乎寻常。搞不好还高于妾身和菲尔古斯呢——刚才的思念压力几乎是非人的领域喽。」 「咦……什 么~~!我心里完全没底啊!」 「……虽然看来完全无法控制啊。」 只有库法能够说明,那是因为在乡哥尔塔的激战,导致萝赛蒂身为眷属的力量变得容易挣脱枷锁吧——不,还有另一个人。死之女王本能地显露出警戒。比起被折断的骨头,对立者的威胁更胜一筹。 「怎么可能……为何其他人会跟『那家伙』缠绕相同的死之影?不可能……!」 「呵呵……看来祖先大人似乎不喜欢你的力量啊。」 首次涌现的优越感让亚美蒂雅鼓起胸膛,摆出向前踏的姿势。她也不忘指示位于对角线上的萝赛蒂。因为她体认到那可以成为对宿敌的牵制。 「就算无法自在地发挥刚才的力量也无妨。女王已经无法小看你了!刚才是运气好……毕竟就算从背后被砍掉头也不奇怪啊!」 「咕……!」 女王懊恼地咬紧牙关,但还是不得不抬起左右手警戒前后方。将圆月轮拉回双手手掌的萝赛蒂,以锐利的眼神判断突击的时机。亚美蒂雅抱持着反倒该由这边帮忙支援的打算,配合萝赛蒂的呼吸。 「还差一招……」 是否有人注意到这悄悄低喃的声音呢? 最先动起来的是女王。她双手指尖像是痉挛似的跳起,才有宛如强风的压力吹来,接着便是炎流与冰柱窜过地面。萝赛蒂闪过冰矛,亚美蒂雅钻过火舌。一看到左右两边的敌人开始闪避,女王便一蹬半空中。她高举的爪子尖端对准红发美少女——她计划要按照威胁的顺序各个击破。 萝赛蒂用工匠的技术将像在玩花绳般伸出的手掌搅拌起来。一边滑行一边填满前方的两把圆月轮,留下幻影般的轨迹,分裂成好几个。即席的玛那防护墙——女王闪耀着红莲光芒的双拳宛如玻璃一般粉碎。 在这几秒间,亚美蒂雅追赶上女王的背后。 「这次换疏忽这边的对应喽!」 女公爵收紧手臂,在女王转过来的同时抬起单手。女王打从心底感到烦躁似的眼神,随后又因再三的惊叹而动摇。 亚美蒂雅在用右手收紧大剑的同时,一边让宽幅的刀身混入,一边将左手绕到腰上。先被高举起来的是左手。从手中放出来的「凶器」描绘着圆弧,填满女王的视野。 混浊的动态视力捕捉到的东西,是颜色深邃的玻璃瓶。从细小的瓶口挥洒出来的是琥珀色液体——呛人的酒气让女王的五感瞬间变得迟钝。 「这可是我珍藏已久的一瓶,仔细品尝吧!」 女公爵横扫的指尖散发出玛那火焰。那点燃飞溅在半空中的酒,以让人惊醒般的气势回溯。火焰蛇描绘出突然的螺旋,突袭女王的颜面。 反射性地将上半身向后,是她仅存的身为人类的本能。女王不禁咂嘴,「一代侯爵」的脚从背后踹飞女王的腰。毫无防备地往后仰的女王勉强将视线下移,看见了后代子孙突破火焰突击过来的英姿。 「——哦哦!」 伴随着裂帛般的气势,踏向零距离。沉重的震动穿过四方,从双手手掌被推出去的刀尖甚至穿破目标的背。大剑一边撕裂奢华的礼服,一边宛如墓碑似的向前刺——亚美蒂雅仔细地扭转厚重的刀刃。 伤口确实深达左胸的要害。亚美蒂雅蕴含着赎罪之意,颤抖着贴在祖先怀里的嘴唇。当成供品献上的高级酒也算是一点饯别礼。 「梦该结束了,女王。在英灵之座沉睡吧……」 「——你认为会结束吗?」 「什么!」 宛如虎钳的指尖捏碎女公爵深深刺入的手腕。亚美蒂雅的手一放开大剑握柄,女王便将她宛如纸屑一般丢弃。亚美蒂雅仿佛炮弹一般吹飞,眨眼间冲撞上墙壁,四肢骨头嘎吱作响,「嘎呼……!」地喘着气。 死之女王接着搅拌手指,于是急速成长的荆棘从墙壁冒出,将女公爵捆绑起来。亚美蒂雅还无暇从让人头昏眼花的冲击中重新站起来,便被钉在十字架上。 「母亲大人……!」 缪尔不禁捂住嘴角,萝赛蒂立刻一蹬地板。女王宛如亡灵一般滑动,躲开从死角袭击过来的「一代侯爵」。她流畅地抓住后颈,顺从冲动丢了出去。远远吹飞的美少女也摔向墙壁,被等候已久的荆棘嘴巴缠住四肢。 「萝赛老师!」 对于发出哀号的学生,萝赛蒂也只能用激烈咳嗽回应。以不自由的姿势被绑起来的亚美蒂雅也是,无论灌注多少玛那压力,都无法挣脱束缚。女王从容不迫地拉出还刺在胸口上的大剑。 被扔到地板上的刀刃,铛啷铛啷地发出无为的声响。这光景让所有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我应该确实击溃她的心脏了!为何她还活着?」 「为何还活着……?你居然对跨越三百年时光的我说这种话?」 女王擦拭附着在嘴唇上的血。就仿佛用餐后拿餐巾纸擦嘴一般。 「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堂堂一个女王!会对自己的『死』没有准备任何对策吗!噫嘻嘻嘻嘻嘻……!」 女公爵倒抽一口气,四千金则是完全无法理解。萝赛蒂至今仍处于剧痛与昏迷当中,唯一挺身而出的是库夏娜——不,应该说是女王的亲属布拉德。 「蕾西,你该不会……!」 「你注意到了吗?」 「你就连自己的心脏!也拿出来了吗!你藏到哪里去了……?」 女王摆出有些像格斗术的架势。向前伸出的左右手刀上,分别缠绕着青色与红色灵气。与她相对的已经只剩她瞧不起的「失败品」一人。 「是这世上最令人放心的地方。」 战局一口气偏向不利的局面,梅莉达等公爵家千金也不能只甘于观战的立场。话虽如此,横冲直撞地跳出去也没有意义。退到阴影处的梅莉达等人,首先怀疑起拉到旁边来的宝箱。黄金之锁紧紧地关闭着盖子。 「在这里面?」 爱丽丝举出当然的可能性,但金库原本的主人布拉德并不知情。而且心脏同样被囚禁的莎拉夏可以明白,自己的心脏被隔离在陌生场所这种状况,实在难以说是「最令人放心」。 「如果是我们,会藏在哪里?」 缪尔提供新的视点,这个观点让梅莉达获得了灵感。 与「他」的对话就宛如不会褪色的底片一般,宝贝地收藏在少女的宝箱里。其中一卷底片鲜明地卷起,让几个月前的光景在脑海中复苏。只有彼此体温是明确的洞窟当中,仿佛冰之国王子的低沉声音—— 『小姐,能请你保管我的生命吗?』 『老师。我的生命无论何时都与你同在。』 自身清澈的声音击中脊背,梅莉达反射性地摸索派对礼服的口袋。她拿出镜子,朝位于镜子对面的心上人呐喊内心的想法。 「老师,摧毁人造人的心脏!死之女王的『生命』就在那里!」 ? ? ? 对于主人突然传入耳里的声音,库法片刻也没有怀疑过。就在他正要迈出步伐,决定在探听之前先实践看看后没多久,猛烈肆虐的暴风阻挡他的去路。 地面盛大地摇晃,飞舞起来的花瓣遮盖住视野。在对面降临的是蛋白石鳞片闪亮发光的海龙。就连王爵也不禁表情严肃起来。 「哈库诺瓦!」 它像在威吓似的踏出前脚,发出宛如爆炸声的咆哮。趁库法与塞尔裘忍不住护着脸的空档,大海龙俐落的爪子将滚落在地面上的亡骸拉近自己。在花园留下拖行的血迹。宛如牢笼一般被囚禁的人造人身体—— 「那家伙接收到女王的命令吗……咕!」 狂暴的羽翼拍打大地,打断塞 尔裘的话尾。极细的钢丝立刻缠上那宛如暴风一般浮起的后脚。库法自觉到正要挑战无谋的拔河,他一边维持着左边袖口的钢丝,同时用右手翻找怀里。 他一边拿出来并抛出去的,是诈欺师【布拉德】塞给他的黑色石材。光靠一人份无法让男性飘浮起来的那个,若是加倍的力量会怎样呢?那东西俐落地纳入塞尔裘手中。 「席克萨尔公,哈库诺瓦由我来想办法。您先回到城堡,帮忙拖延女王!」 「你一个人单挑哈库诺瓦?太乱来了!」 「上方正缺乏战力。莎拉夏小姐她们很危险,请赶快!」 「……!」 塞尔裘有刹那间露出犹豫的神情,但他判断现在也没有余力去议论这些,一蹬地面。龙骑士特有的飞翔力甩开重力,接着放在怀里的两颗黑石开始让上升速度加倍。 他的身影眨眼间便被吸入上空的颠倒城,与其同化,确信从那边也无法得知地底的情况后,库法重新走向大海龙。 对于束缚住后脚的渺小钢线,哈库诺瓦毫不在乎地试图甩开,但无法如愿。那巨体更奋力地想往上飞时,虎钳一把将它拉了回来。 「放下你手上的行李。」 从下方响起的阴沉宣告,让大海龙的本能振奋起来。让发色变化成白色,散发出无法相比的压力的恶魔身影就在那里。 一步也不退让的海龙朝这边发出咆哮,吸血鬼化的库法从怀里拿出镜子,对着镜子只告知一句话,便收回原本的地方。 「请给我一点时间。」 库法绞尽所有肌力将钢丝往下拉,于是一口气失去平衡的巨体被摔向地面。库法立刻飞奔而出,将加上速度的拳头殴向大海龙的肚子。那一拳仿佛要敲碎鳞片一般深陷进去,在发出苦闷嘶吼的同时,大海龙的四肢痉挛起来。 军服下摆翻动起来,走向从爪子缝隙间掉落出来的亡骸。库法用侧翻之后的后空翻飞舞到半空中,威力加倍的脚跟即将踢落之前,一条尾巴从旁侧击。 被几十倍的体格吹飞的库法在花园弹跳,气势丝毫没有衰退地冲撞上悬崖。大海沟的瀑布掀起了短暂的波纹。 流畅地重新保住人造人的哈库诺瓦,并没有逃到半空中。立刻宛如弓箭跳回来的暗色影子,留下分裂般的残像,同时在花园内四处奔驰。朝侧头部突袭。伴随着巨头被踹飞,响起类似钟声的打击声响,但立刻展开的羽翼将敌人打向上空——一步也不退让。 「之前是蜘蛛,接着是蜥蜴吗?」 库法使劲挥下四肢,让军服随风摇曳并踩了煞车,他在空中咧嘴一笑。 眼底下是在地上爬行的龙,这边则是端坐于天上的野兽。在完全相反的立场交错的视线。 「我来调教你。」 库法一蹬空气墙壁,大海龙踩碎花园—— ? ? ? 除了壮烈的冲撞声之外,心上人的声音突然中断,将手拿镜放回原位的梅莉达只能这么呼喊。她从阴影处探出头,用有些畏缩的声音开口说道: 「请……请给我一点时间~~!」 与女王相对的美女眉头蹙到不能再紧,有些自暴自弃似的右手叉腰。 「你说时间?」 弯刀伴随着粗鲁的动作被拔出鞘。 「麻烦动作快点啊!」 从自在地滑行于半空中的女王眼里来看,那身影想必十分滑稽吧。龙骑士女杰的外表只是借来的东西,女王幻视到重叠在内侧,过往的双胞胎哥哥的身影。 「你打算跟我战斗吗?身为『失败品』的你?哈哈哈哈!你曾经打中我一刀过吗?我来指导你练习吧——站好!」 手臂被夸张的动作横扫甩开,女王的指尖掠过弯刀。腕力败给大闹的刀刃,向前倾倒时被来回的手背痛打。右边脸颊感受到一阵惨痛的冲击。 「这样就畏缩啦,怎么,布拉德!剑是要这样拿的,架势要这样摆!」 女王让布拉德难看地被吊起手,用拳头挖着他空出来的心窝。类似鞭子的瞬间剧痛让上半身瘫软,女王的手掌来回打着只能呕吐的两颊。 「回三百年前重新练过吧!」 格外强烈的一记攻击,让上半身要扭歪似的反转。布拉德露出库夏娜看到镜子大概会昏倒的辛酸表情,叫苦连天。 「……还真是严厉啊!」 话虽如此,但在他勉强撑住几秒后,宛如彗星般的影子飞来了。从变成粉末的彩绘玻璃遗迹伴随着风飞舞进来的龙骑士,顺势跳向女王。他一边以俐落的矛法牵制女王,一边拉着布拉德的手到攻击距离外,暂时回避。 塞尔裘·席克萨尔表现出少见的愤怒神情。 「喂,别伤到库夏娜的身体!」 「那你要好好保护我喔,达令!」 垂直的手刀劈开像跳舞一样将身体推开的男女。女王除了「心脏」还健在这点以外,那模样可以说是遍体鳞伤。也没有关怀被库法、亚美蒂雅、萝赛蒂接连重创的伤势。 仿佛就连感觉疼痛的心,也丢弃在时光的彼方了—— 「只差一点了……都走到这里了,我怎能放弃……!」 「……蕾西。」 肉体的极限让她的喉咙「呼……」地发出喘息。布拉德静静地呼唤她的名字。 「你的梦想已经腐败了。」 「……!」 女王的愤怒在身体深处爆发。对于以肥大化的影子飞扑过来的双胞胎妹妹,布拉德闪也不闪。被抓住后颈到推倒为止,只消一瞬间。 虚伪的白皙再度扭曲。仿佛野兽般的尖叫,看起来也有些像在哭泣。 「你懂什么!根本没有听到那孩子最后声音的你——」 「咕……放开我,蠢货!」 女王瞬间表露出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感情。她被攻其不备。 被推倒的美女表情因苦闷而扭曲。但尽管如此,还是以绝不屈服的眼神瞪着女王看。倘若是轻薄的兄长,绝对不会表现出这种骄傲。 听惯的讨厌声音在女王背后说出答案。 『哎呀,所谓的亡灵,在这种时候很方便呢。』 布拉德用令人火大的悠哉态度大言不惭地说道,并非用借来的容貌,而是以生前的模样躺在半空中。灵体的手指把玩着跟他不相配的黄金钥匙。 女王反射性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翻找怀里。翻找被撕裂得七零八落的空虚礼服。 「你这家伙,把金库的钥匙……还给我!」 『这可是我的钥匙喔?要怎么处置是我的自由。』 布拉德瞬间高举起来,然后丢了出去。闪亮的颗粒描绘出抛物线。 『接住啊,小姑娘!』 大暴投的钥匙穿过梅莉达的手和缪尔伸出来的手指,勉强被莎拉夏接住。焦急的指尖将钥匙扭入锁头,接着卡锵一声,发出让人等到不耐烦的音色。 盖子一跳开,梅莉达与缪尔立刻各将一只手伸入无限的黑暗当中。 「爱丽的心脏!」、「莎拉的心脏!」 宛如受到引力带领一般,被吸上来的感触收纳在手掌里。同时拔出来的两只手上,有会看错成宝石般的鲜红。 梅莉达与缪尔立刻转身要前往另外两人身旁,但莎拉夏在她们面前伸手阻挡。 「等……等一下!女王曾经说过,要处置心脏,必须是『深爱的人』才行……!」 缪尔与梅莉达互相对望,然后立刻恢复成满面笑容。 「我爱着莎拉喔?」 「我也爱你喔,爱丽!」 这次换莎拉夏与爱丽丝互相对望,并回以同样的光辉。 「「我们也 是!」」 两人握着「心脏」的手插入各自的挚友体内。心上人得知的话,大概会自责吧——但就算隔着衣服也完全没有问题的样子,而且被吸入礼服胸口的手掌获得一种清澈水面的感触,流畅地被拉回来。 爱丽丝与莎拉夏感觉到的只有心脏回归到应在之处的瞬间,让四肢亢奋起来的高昂心跳。她们松开五指自然摆动,然后一口气握住。 圣骑士与龙骑士的玛那在时间停滞的塔卷起新鲜的风。两个生命的脉动复活了。布拉德紧接着出声说道: 『把柯尔多隆抢回来!这么一来,蕾西的阴谋也没戏唱了!』 立刻动起来的不是众千金,也并非塞尔裘,而是女王。她从指尖弹出压力,消灭炉子的火焰,并将手来回横扫,吹飞众千金。光是风压就被摔向墙壁的梅莉达等人,尽管使出所有玛那对抗,仍倒落在地板上。 塔再次被封闭在冥界的黑暗里,布拉德不禁咂嘴。 『蕾西那家伙,又把炉停止了……!』 「不会再让你乱动了!」 女王伸出手臂,无形的手掌肥大化成好几倍,将布拉德吞没。他被压在墙壁上,三百年的怨念将他勒紧到极限。 『咕嘎嘎……!』就连这仿佛青蛙的哀号,都触怒了傲慢女王的神经。 「不过是个灵魂残渣……竟然胆敢妨碍我!」 只要以绝对妖力为傲的女王健在,骑士的小小反攻就不可能有任何成果。反叛军的战力在此全线瓦解。亚美蒂雅与萝赛蒂被钉在十字架上,小丑布拉德也一样。灵魂被过度使用的库夏娜早已经昏迷过去,还正常地保有战意的只剩塞尔裘一人。梅莉达、爱丽丝、缪尔与莎拉夏因为层次相差太多的压力,只能使出所有玛那勉强站稳而已。 ——在上空飞舞的渺小颗粒,几乎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被吹飞时脱离莎拉夏的手边,发出叩咚的声响,滚落到大厅外围的那东西的价值,只让亚美蒂雅猛然抬起头。 「怎么可能……为何那东西现在会在这里……!」 少女面向像是找到一丝光明的颤抖声音。女公爵大声说道: 「去拿那打火石!里面有贤者之石……妾身母亲的『心脏』!」 即使会引起女王注意,也忍不住要告知她们。大厅里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转向角落的一点。看向平凡无奇的平坦罐子。 仿佛对被束缚的全身感到懊悔似的,女公爵拼命挣扎。 「姑娘们,将大釜点火吧!如果是继承三大公爵家血统的你们,一定办得到!」 「……!」 四千金面面相觑,抿紧嘴唇,高举反叛旗帜的是梅莉达。 「大家把血添加到柯尔多隆里!我去拿『贤者之石』过来!」 她话一说完,立刻转身行动。其他三人也反射性地朝反方向飞奔而出。死之女王刹那间犹豫着该阻挡哪边,然后将视线移到孤立的黄金身上。 「柯尔多隆是我的东西!」 女王让已经宛如亡灵一般腐朽破烂的礼服随风摇曳,猛追在后。挡路的障碍只有龙骑士青年一人而已。以风一般的速度插到女王面前的他,将矛尖不偏不倚地瞄准空虚的左胸。就算要踹飞小石头,女王也不得不先停下脚步。 「分清楚该撤退的时候吧,女王。身为弗兰德尔之王,不能在此退让。」 宛如雷电般的手掌抓住塞尔裘的领口。没有一丝犹豫地将他拉近。 「你是王?不过是个被诅咒的人,还真敢说呢……!」 「……!」 「你才应该让众人知道你丑陋的本性。对人们的变貌感到绝望,让灵魂毁灭吧!」 塞尔裘就宛如玩具一般被摔向地板。蕴含着惊人憎恨的指尖将地板深深挖了个洞,让塞尔裘用后脑勺敲碎石头的同时,女王使劲一挥。美青年被女王以至今不曾有过的杂乱态度丢弃,无暇采取护身倒法便冲撞上墙壁。掀起壮烈的沙尘。 「哥哥……!」 莎拉夏仿佛在暴风雨中迷失灯塔一般,捂住嘴边。被荆棘刺入肌肤的女公爵也不禁咂嘴。至此,能够将军女王的棋子全部用光了。 那么是我方会先被将军吗?答案是否定的—— 无慈悲的眼神从容不迫地转向缓慢往前冲的黄金步兵【pawn】。对于逼近到距离打火石罐子只剩几公尺的那个背影,女王只用一招就追赶上去。她只是随意一挥手,就将敌人的辛苦化为乌有。 从女王指尖射出的冰风在梅莉达的去路肆虐。总算伸出去的手被空虚地甩开,像是瞄准好似的被捞起的罐子,又变得更远。 简直就像永远碰触不到的海市蜃楼—— 「呼……呼……我也知道你的事情喔……!」 驱使女王行动的深不见底的怨念,似乎也逐渐靠近极限的深渊。她激动地起伏着肩膀,飘浮在双手指尖的冻气与火焰愈来愈微弱,然后熄灭。尽管如此,礼服身影仍在半空中像爬行似的滑动,仿佛在说要撕破低等阶级的喉咙,只要有这双爪子就足够了。 梅莉达就那样被风压推开,好不容易才抬起上半身。究竟有谁能够责备看到从遥远高处降落的影子,表情便僵住的少女?友人从各自的嘴唇发出哀号。「莉塔……」、「梅莉达!」、「梅莉达同学!」 企图摘除希望之苗的女王没有一丝怜悯。 「我也讨厌那个圣骑士小鬼……他不打算珍惜活着的女儿。」 「……」 「但我也明白他的理由。你——虽然自称骑士公爵家,却接受了那个野兽的血吧。你冒渎了安杰尔之名!是个不祥之子啊……噫嘻嘻!」 女王是想在用餐之前,洒一些香料在兔子身上吗?女王的声音化为绝望的颗粒,降落在尚且年幼的少女身上。尽管高贵的红宝石边角渗出泪水,女王也毫不留情。 「可怜的姑娘……没有任何人希望你活着。没发现到死之影把自己的那个重叠在你身上——你要到母亲的身边去吗?还是本女王来抱紧你呢?在幻想之中阖上眼皮吧……我会咬碎你白皙的喉咙,让你陷入长眠。」 「——我——」 反叛的意志透过因泪光而湿润的眼神与颤抖的声音,确实地刺进女王的胸口。 「我对自己秉持安杰尔之名诞生一事,还有身为老师的学生一事,都感到骄傲!」 女王像是很清楚她会这么回答,白皙的容貌垮了下来。调味以失败告终。 「……所以我才讨厌你。与死之影一同前行,尽管身为忌子,却在内心抱持着安杰尔的骄傲,绝对不会染上绝望的那眼神,最是让我感到烦躁!你甚至连摆上女王的餐桌都不够格!」 ——在这边断气吧! 以行动表示的那番宣告,传入了每个人耳中吧。女王高举手臂,用比凶器更锐利的爪子袭击梅莉达。无法动弹的大人与无力反抗的少女的哀号交错。对于急速逼近眼前的死亡,梅莉达只能紧紧阖上眼皮—— 但原本预测的结局却脱离了轨道。 一个毫无前兆的剪影阻挡在猛冲的女王面前。并非在场的任何人。并非想像中的救世主——岂止如此,甚至不是一个活人。张开双手只是庇护着梅莉达的那身影,就连性别和年龄都无法确定,只是个光之结晶体。 究竟是谁的愿望化为形体的存在呢—— 仿佛一吹就会散掉的那幻影,严肃地阻挡了女王这点也是事实。 「住手……住手……!我敌不过那个啊……从那里让开……!」 仿佛沉淀的眼眸被灼烧一般,女王保护着脸往后退,只有亚美蒂雅理解了女王的纠葛。女王无法用蛮力推开那个亡灵。因为那亡灵 homeroom later 公爵家一行人归来—— 这种标题的报纸在厨房桌上堆积如山。在照片中流畅地回答采访的是三大公爵家之长——菲尔古斯、亚美蒂雅、塞尔裘三人,但只有同行这趟旅途的人们明白他们内心一定疲惫不堪。例如负责陪伴小姐同行的艾咪。 「只有艾咪跑去海边玩,真狡猾!」 只看表面便感到羡慕的是葛蕾丝,妮采则是干劲十足地打算仔细解读报纸每个角落。话虽如此,但无论反覆阅读几遍,这次众当家跨越的,关于弗兰德尔的死斗,就连线索甚至都不可能掌握到。 「女仆长,我要求更详细的说明。」 「你问几次都一样——是一趟非常辛苦的旅行喔。」 就连艾咪现在也没有力气拖地,只能至少穿着女仆服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麦菈帮那样的上司按摩肩膀。对于出门时帮忙管理宅邸的她,之后得特别慰劳一番才行。 「哎呀~真是辛苦你了,艾咪。」 「我还好啦,只是一直在看家,担心得不得了而已。真正辛苦的是小姐和库法先生他们……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但是小库先生真厉害呢!他一回来又立刻出门了呢。」 不知他上哪去了呢?葛蕾丝悠哉地戳了戳嘴唇。比起这个,艾咪更想质问那异常友善的称呼是怎么回事……看来似乎是经常来宅邸玩的「一代侯爵」的口头禅对佣人之间的距离感产生了某些影响。「库小弟」、「小库先生」这种声调,艾咪最近也渐渐听习惯了。 一旦松懈下来,自己好像也会不小心将昵称脱口而出。女仆长不禁稍微挺直脊背,询问部下。最清楚答案的应该是妮采吧。 「梅莉达小姐与爱丽丝小姐在做什么呢?」 「她们应该两人一起在泡澡吧。」 毕竟是久违的自宅。这也难怪——女仆长重新绷紧神经,鼓起干劲。 「得去帮忙才行呢。要准备替换的衣服还有毛巾——」 在艾咪要站起来前,一个茶杯放到她眼前。平静摇晃着的嫩绿色光辉慰劳着旅人。艾咪惊讶地抬头一看,只见麦菈的笑容像在暗示看透内心一般。 「现在先好好休息吧?」 艾咪感觉就连掩饰也毫无意义,她将辛劳压在椅背上…… 「不管几次我都要说——真的很辛苦喔!」 她优雅地将花草茶一饮而尽。「哦哦!」部下的欢呼声回荡在室内。 「虽然的确是一趟很辛苦的旅行——」 这时,在宅邸的浴室,就如同女仆传言的一样,而且比她们所想的更亲密的光景在那里展开。也就是在浮着满满泡泡的浴缸里头,天使姐妹正互相清洗彼此纯洁的裸体。 仿佛连海风的痕迹也不允许一般,梅莉达仔细地照料宛如宝物的银发。 「但这次的『扫墓』不能写在日记上呢。啊~啊,我还以为可以解决一个学院的作业了……空白的那几天该怎么填满呢?」 「我们一起思考就行了。莉塔很擅长想故事。」 「那样会变成一样的内容啊!」 面对面的爱丽丝似乎觉得被梅莉达用手梳头非常舒服,从刚才开始就偷懒没帮洗对方身体,而是眯细着眼睛。简直就像猫咪一样——梅莉达抱住她的头,内心小鹿乱撞地这么想。 爱丽丝已经没有清洗身体的意图,像在嬉戏般的手掌抚摸着梅莉达的腹部。 既然身心都放松到这种地步,应该正好吧——梅莉达舔了舔桃色嘴唇。 「嗳,我说爱丽。说到学院,有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什么事……?」 爱丽丝回以置身梦境般的声音,光用听的话,仿佛还会绽放花朵一般。 没有任何遮蔽物的这种距离感,正适合用来提出有一点害羞的提议。 「从新学期开始,米特娜会长要开始新的姐妹制度这件事……你知道吗?」 「咦?」 「该说是效法月光女神吗……听说就是透过那个……跟唯一的对象交换约定,来缔结学姐与学妹的模范关系……感觉很棒呢。」 在爱丽丝抬起头的刹那,梅莉达从头上泼下热水。 银色刘海贴在脸上遮住眼眸,与此同时,梅莉达通红的脸颊也保住了名誉。 「所……所以说喔?那个……跟我搭档吧。」 「…………」 爱丽丝拨开湿透的刘海,宛如小狗一般探出脸来。 出乎意料地,她先是拐弯抹角地回答。 「我们明明是同年级,却要当姐妹?」 「我才不在乎呢。」 就连不安也会吹散,对爱丽丝而言是太阳般的笑容。 「因为对我而言的姐妹就只有你嘛。」 爱丽丝像是理解了似的点点头,才心想她会说出已经决定好的答案,结果—— 「暂且不提这些,这是回礼。」 「哇呀!」 仿佛在说是刚才淋的那些热水的代价,她气势猛烈地推压水面。大浪袭击金发,梅莉达被弄得满身泡沫……楚楚可怜的水滴从刘海滴落下来。 而且爱丽丝仿佛机不可失似的,将手掌贴上堂姐妹的脸颊。她摸摸揉揉搓搓,玩弄着少女的脸颊,让梅莉达单薄的胸口深处喷火。 「爱~丽~!你突然是做什么呀!」 「做什么?我们是姐妹对吧。我是在照顾比较傻的妹妹……我搔我搔。」 「不对,我才是『姐姐大人』。被照顾的傻妹妹是你喔,爱丽!」 梅莉达当然不可能任凭摆布,反击的手掌瞄准爱丽丝纤细的肌肤。热水从浴缸跳起,将小猫互相嬉戏的身影映照在隔板上。 几分钟后,喝了花草茶而充满气力的女仆长在浴室入口现身。她踏进水滴四溅的磁砖地板上,看向异常安静的隔板对面——才看了一眼,便露出早已被预测完的苦笑。 她看着眼前靠在浴缸边缘上,整个头昏眼花的美少女…… 「就算是亲生姐妹,感情也没这么好喔。」 感到温馨似的这么低喃,并干劲十足地摊开浴巾。 ? ? ? 洗完澡的天使让发烫的身体冷却下来时,同一时刻在两个地方开始吹起变革之风。开端是位于在天空遨游的鲸鱼当中,亚美蒂雅·拉·摩尔的办公室。 「居然有这种事……!」 她手边是爱女带回来的「土产」。尽管包括缪尔本人在内的公爵家众千金早已经离开飞行船,但众当家仍在船上一边处理远征的善后事项,一边以圣王区的码头为目标。 天生的研究家亚美蒂雅负责解读死之女王留下来的炼成图。特别重要的是三百年前关于柯尔多隆本身的考察。关于创造出人工太阳的计划为何会失败这点,被誉为稀世天才的蕾西写下她独到的见解。 被复杂暗号保护的炼成图,可没那么简单就会透露情报。翻开厚重宽广到感觉小孩子都能坐上去的书本,耐心地一直瞪着看的女公爵,忽然感应到天启。 她猛然站起身来。堆积如山的资料从桌上掉落,但她根本没空在乎那些。她急忙地走向墙边的书架——在令人头昏眼花的高级酒缝隙间,有个索然无味的灰色物体占据一席之地。 被称为「世界仪」的那物体,是个将全灰色圆球固定在底座上而已的无机质物品。倘若是现在的亚美蒂雅,就能够理解「表现出世界真理」这句宣传词的意义。 「这就是……『被夜晚封闭的世界』的真相…………!」 没有任何人听见仿佛感到畏惧的那声音。 能够与三百年前的炼成图对话的,在现世代 只有亚美蒂雅一人。 女公爵被迫陷入孤独的漫长纠葛,犹豫着是否应该将「世界会从根本颠覆」的这个事实公诸于世。 ——然后要说「从根本颠覆」的话,某个青年此刻在内心抱持的决心也是相同的东西。他也抱持着跟远处的女公爵同等规模的纠葛。会动摇那位金发主人与自己关系的事情,跟巨大的灾祸是同义的。 「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他开口第一句对房间主人发出的是宣告。被好几层天鹅绒封闭,理应不存在的总部。上司还是一样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库法逼近到他面前。把梅莉达送回宅邸后,库法便直奔圣王区的这边,行程紧凑到没时间休息。 「看你那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啊。」 从上司毫无愧疚之意,抖落烟灰的态度来看,应该不需要开场白吧。库法遭到了测试……!上司刻意命令库法去调查早已经知道答案的事情,试图观察青年为此奔波的模样来判断某些事。 究竟是什么事?连想像都觉得厌恶。 「我已经查明革新派的首领。但散播关于梅莉达小姐谣言的人并不是『他』——我完全疏忽了啊,忘了『情报管理』也是我们的领域。」 库法从带上拔出黑刀,直接以刀鞘横扫。花瓶与烟灰缸被一口气扫开,在远处的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库法仿佛想说随时都能拔刀一样,将刀鞘前端对准上司。 上司他——越过无数生死关头的战士,才这种程度根本不为所动。 「……就是这个。我一直很想看看你这种表情。」 「你在开玩笑吗?」 「是谁在开玩笑?」 上司翻找怀里然后抽出来的手中,高举着似曾相识的文件。 那正是库法本人提出的东西。从乡哥尔塔秘密研究所得到的收获。 「关于『无能才女』,你有什么事情没跟我们报告吧。威廉·金的证词也是,总觉得无法信任……现在的你为何如此气愤?这是任务需要的感情吗?身为家庭教师,你萌生什么情感了吗?」 「…………这——」 「布洛萨姆侯爵的报告书,真的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库法反射性地想收回刀,但他不能那么做。甚至不被允许紧张地吞口水。喉咙被刀刃抵着的反倒是这边——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你只为了要确认我的忠诚心,就不惜危害安杰尔家的威信吗?为何白夜要自己四处宣传『无能才女』的位阶?」 「这都是因为你很优秀啊。」 他还是一样像在胡闹似的说道,让吐出的烟缠绕在刀鞘上。 「多亏了你的教育成果,那姑娘受人注目的情况变多了。月光女神选拔战……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还有王爵的加冕典礼,再加上这次的大海沟远征!波涛总是以那个『无能才女』与公爵家千金为中心卷起漩涡。」 上司将额头贴近到非常靠近刀尖的地方。 「你觉得自己能一直隐瞒下去吗?她的位阶是『武士』这个事实。」 「……」 「迟早一定会被公诸于世的。与公爵家敌对的人会曲解、放大这个事实,渗入无边际的恶意,企图扭曲贵族社会吧——既然如此,应该先发制人,由我们主动揭露才对。我们要先将『对我方有利的解释』渗入民众之间。要牵制危险分子只有这个办法。」 点燃确切热度的香烟前端戳了戳黑刀的刀身。 「这是在对着谁啊,拿开。」 事已至此,尽管只能收起杀意,但自尊不允许库法默默地收起刀。 「……莫尔德琉卿对此能信服吗?」 「关于这件事,我保管了一个东西。」 上司随意地将报告书扔到桌上,把空下来的手绕到沙发底下。 他拿出来的是书简。他将样式气派的那东西推向库法。 简直就像在回报库法刚才拿黑刀对准他一样—— 「莫尔德琉卿直接对你下了指令。」 「——」 库法猛然解开绳子,仔细确认内容。 那些神经质的字串,迫使人必须坚忍不拔地下苦功才能消化。大脑要咀嚼上面点缀的内容就更不用说了。即使知道嘴角逐渐苦闷地扭曲起来,也无法压抑住。 仿佛在说这是最棒的大餐一样,上司在桌子前扭曲了嘴唇。 「做好觉悟吧,暗杀教师。前所未有的考验正接近无能才女喔。」 ——那是跟某个女王十分相似,压根就是坏心眼的笑容啊——库法这么心想。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这次是继第三集以来的大长篇,而且登上舞台表演的演员人数也是前所未有的多,应该是一段密度相当浓厚的时光吧。要问我为何会这么想,是因为提笔的一方正有这种感觉,在终章结尾放下笔的时候,我喝着热花草茶「呼……」地歇了口气一事,自是不在话下。 多亏了从第一集开始就一直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的故事很快地来到第六集。梅莉达等人的学院生活也迈入二年级生的一半,但之后的命运会卷起更汹涌的漩涡等候她们到来。身为说故事的人,还有很多想让他们活跃的角色、想描写的场景、想揭露的真相等等,都仿佛宝物一般堆积在脑内,希望能以最棒的形式将它们各自献给所有读者。 这么说来,一年又多一点的时间就出版五集,在fantasia文库似乎也是少见的高速出版,让我不禁恍然大悟地敲了敲手掌,心想「原来如此」。我的兴趣是旅行,但已经很久没出远门了,这是因为我现在成了带领各位进入书本之旅的立场呢……为了健康,我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熬夜,因此每集后记都像睡迷糊一样亢奋是我的本性。请别搞错了。 话虽如此,但在这部作品里的时间,至此也经过将近一年。在各位读者里面,应该也有人想要再稍微悠哉点地贴近角色的日常吧? ——向那样的您推荐这边的商品!铛铛!(音效) 目前隔月出版的《dragon magazine》中,正在连载《刺客守则》的短篇集。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以「学园生活」为主题,描写出女主角各自的崭新魅力和意外的一面,还有其他种种模样的支线故事,感兴趣的读者请务必阅读看看。以上是宣传。 在这本第六集送到各位手边时,不知期盼已久的漫画化是否开始连载了呢?非常感谢给予这个机会的《ultra jump》编辑部、fantasia文库编辑部。还有向无庸置疑地协助本作品飞跃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致上最真诚的感谢。以及对翻阅到本页的「您」献上无比祝福。 由衷期望能在第七集第一页与您再相见。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这次是继第三集以来的大长篇,而且登上舞台表演的演员人数也是前所未有的多,应该是一段密度相当浓厚的时光吧。要问我为何会这么想,是因为提笔的一方正有这种感觉,在终章结尾放下笔的时候,我喝着热花草茶「呼……」地歇了口气一事,自是不在话下。 多亏了从第一集开始就一直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的故事很快地来到第六集。梅莉达等人的学院生活也迈入二年级生的一半,但之后的命运会卷起更汹涌的漩涡等候她们到来。身为说故事的人,还有很多想让他们活跃的角色、想描写的场景、想揭露的真相等等,都仿佛宝物一般堆积在脑内,希望能以最棒的形式将它们各自献给所有读者。 这么说来,一年又多一点的时间就出版五集,在fantasia文库似乎也是少见的高速出版,让我不禁恍然大悟地敲了敲手掌,心想「原来如此」。我的兴趣是旅行,但已经很久没出远门了,这是因为我现在成了带领各位进入书本之旅的立场呢……为了健康,我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熬夜,因此每集后记都像睡迷糊一样亢奋是我的本性。请别搞错了。 话虽如此,但在这部作品里的时间,至此也经过将近一年。在各位读者里面,应该也有人想要再稍微悠哉点地贴近角色的日常吧? ——向那样的您推荐这边的商品!铛铛!(音效) 目前隔月出版的《dragon magazine》中,正在连载《刺客守则》的短篇集。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以「学园生活」为主题,描写出女主角各自的崭新魅力和意外的一面,还有其他种种模样的支线故事,感兴趣的读者请务必阅读看看。以上是宣传。 在这本第六集送到各位手边时,不知期盼已久的漫画化是否开始连载了呢?非常感谢给予这个机会的《ultra jump》编辑部、fantasia文库编辑部。还有向无庸置疑地协助本作品飞跃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致上最真诚的感谢。以及对翻阅到本页的「您」献上无比祝福。 由衷期望能在第七集第一页与您再相见。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这次是继第三集以来的大长篇,而且登上舞台表演的演员人数也是前所未有的多,应该是一段密度相当浓厚的时光吧。要问我为何会这么想,是因为提笔的一方正有这种感觉,在终章结尾放下笔的时候,我喝着热花草茶「呼……」地歇了口气一事,自是不在话下。 多亏了从第一集开始就一直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的故事很快地来到第六集。梅莉达等人的学院生活也迈入二年级生的一半,但之后的命运会卷起更汹涌的漩涡等候她们到来。身为说故事的人,还有很多想让他们活跃的角色、想描写的场景、想揭露的真相等等,都仿佛宝物一般堆积在脑内,希望能以最棒的形式将它们各自献给所有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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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但在这部作品里的时间,至此也经过将近一年。在各位读者里面,应该也有人想要再稍微悠哉点地贴近角色的日常吧? ——向那样的您推荐这边的商品!铛铛!(音效) 目前隔月出版的《dragon magazine》中,正在连载《刺客守则》的短篇集。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以「学园生活」为主题,描写出女主角各自的崭新魅力和意外的一面,还有其他种种模样的支线故事,感兴趣的读者请务必阅读看看。以上是宣传。 在这本第六集送到各位手边时,不知期盼已久的漫画化是否开始连载了呢?非常感谢给予这个机会的《ultra jump》编辑部、fantasia文库编辑部。还有向无庸置疑地协助本作品飞跃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致上最真诚的感谢。以及对翻阅到本页的「您」献上无比祝福。 由衷期望能在第七集第一页与您再相见。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这次是继第三集以来的大长篇,而且登上舞台表演的演员人数也是前所未有的多,应该是一段密度相当浓厚的时光吧。要问我为何会这么想,是因为提笔的一方正有这种感觉,在终章结尾放下笔的时候,我喝着热花草茶「呼……」地歇了口气一事,自是不在话下。 多亏了从第一集开始就一直支持本作品的各位读者,《刺客守则》的故事很快地来到第六集。梅莉达等人的学院生活也迈入二年级生的一半,但之后的命运会卷起更汹涌的漩涡等候她们到来。身为说故事的人,还有很多想让他们活跃的角色、想描写的场景、想揭露的真相等等,都仿佛宝物一般堆积在脑内,希望能以最棒的形式将它们各自献给所有读者。 这么说来,一年又多一点的时间就出版五集,在fantasia文库似乎也是少见的高速出版,让我不禁恍然大悟地敲了敲手掌,心想「原来如此」。我的兴趣是旅行,但已经很久没出远门了,这是因为我现在成了带领各位进入书本之旅的立场呢……为了健康,我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熬夜,因此每集后记都像睡迷糊一样亢奋是我的本性。请别搞错了。 话虽如此,但在这部作品里的时间,至此也经过将近一年。在各位读者里面,应该也有人想要再稍微悠哉点地贴近角色的日常吧? ——向那样的您推荐这边的商品!铛铛!(音效) 目前隔月出版的《dragon magazine》中,正在连载《刺客守则》的短篇集。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以「学园生活」为主题,描写出女主角各自的崭新魅力和意外的一面,还有其他种种模样的支线故事,感兴趣的读者请务必阅读看看。以上是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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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一年又多一点的时间就出版五集,在fantasia文库似乎也是少见的高速出版,让我不禁恍然大悟地敲了敲手掌,心想「原来如此」。我的兴趣是旅行,但已经很久没出远门了,这是因为我现在成了带领各位进入书本之旅的立场呢……为了健康,我会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熬夜,因此每集后记都像睡迷糊一样亢奋是我的本性。请别搞错了。 话虽如此,但在这部作品里的时间,至此也经过将近一年。在各位读者里面,应该也有人想要再稍微悠哉点地贴近角色的日常吧? ——向那样的您推荐这边的商品!铛铛!(音效) 目前隔月出版的《dragon magazine》中,正在连载《刺客守则》的短篇集。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以「学园生活」为主题,描写出女主角各自的崭新魅力和意外的一面,还有其他种种模样的支线故事,感兴趣的读者请务必阅读看看。以上是宣传。 在这本第六集送到各位手边时,不知期盼已久的漫画化是否开始连载了呢?非常感谢给予这个机会的《ultra jump》编辑部、fantasia文库编辑部。还有向无庸置疑地协助本作品飞跃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致上最真诚的感谢。以及对翻阅到本页的「您」献上无比祝福。 由衷期望能在第七集第一页与您再相见。 天城ケイ 2016年富士见感谢祭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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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诶咦!憧憬的库瓦多纳跳跃!!] 尽力的用脚起跳的梅丽达,在空中咕噜咕噜的,用猛烈的气势旋转着。从3圈半开始,眼看就要到了第4圈的时候——着地的时间没有把握好,冰鞋的刀刃在不自然的角度上挖了一下冰。 [啊……!] [——小姐!] 立刻从旁边滑来的青年,一边把少女的腰抱着制止,一边跑过去,宛如那是一连串的演技一般。青年和少女一会儿挥洒着冰的颗粒,一边在滑冰场上起舞。在冰做的大地上刻下了4条线,天使的裙子宛如红色的烟花,摇曳着扩大着。 从自然的削落气势开始,青年轻轻的离开了梅丽达的双臂。 [有没有受伤,小姐?突然挑战这样的大技,是多么无谋啊] [哈……但,但是因为我想更好更好的跳啊……] [踏实的一步一步走,才是成长的基础啊,当然受伤也是,但如果大会用的衣服被弄开了的话……啊啊,正在说的从旁边的裙子的紧身衣开始深入——] [咿呀呀呀呀呀!?老,老师的h!!!] 没有任何企图的把衣装弄正,梅丽达满脸通红的压着裙子。 脸上浮现出有些微微赌气的样子,她紧紧地强调身体曲线,试着把紧身衣展示了出来。 [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我若从学院毕业后,是要当老师的搭档的候选人的。身高也会咕咕的一下子长高,胸,就连胸也会乓乓的的变大呀。] [哎呀,花样滑冰的一组是身高差越大的越有利,这样的说法您不知道么?] [这,是这样啊!?那么,我就一直这样小小的就好。] [对的,请一直做那个原本可爱的小姐啊。] 因青年柔软的笑容,发现被戏弄了的梅丽达[呜呜~~~嗯!]的鼓起了脸蛋。 结束了被学生的治愈,那个青年[那么]用手掌敲了敲。 [休息到此结束,为了大会片刻不离说想让我当教练的是小姐啊?] [是,是这样的。再一次的课程,拜托了。库法老师!] 诚实的急忙低头行礼的梅丽达,再次在冰面上踢了出去。 夜晚的滑冰场没有了其他学生的身影,淡淡的冻结了冰雪的大地上红色的天使纵横无尽的来回跳跃着。作为教练的库法,挽着胳膊注视着她的滑冰,慢慢的如理解了什么一般说道。 [小姐的演技很拼命啊,一个一个的技能都很有力] [诶诶。我,很努力的] [虽然是很拼命——但是,只有那一点] [诶?] [现在小姐的演技只有拼命这一点,没有心中想倾述的东西。] [诶诶诶诶!?] 梅丽达用绝望的表情停止了滑行。在逼着追问这是怎么回事的学生下,库法立起食指,情感充分的说道。 [小姐的滑行有技术性,但是艺术性和抒情性不足] [抒,抒抒情性……?] [简单来说,因为意识上过于在意技巧,而表情僵硬。如歌姬让声音回响,作家提笔一样,滑冰也是心的表现啊。迷惑观众,拉拢世界,卷起感动的风暴!谁都能感觉到的快乐的心情,凄凉的心情,还有想着某人的心情……梅丽达小姐所描绘的,是冰上的魔法啊!!] 对断断续续的反复回味的13的学生,说了热情的话库法[呼]的,不经意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不久红色的天使如吞了一个气的纯真的抬头看向老师。 [……那么老师,能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和我一起滑么?] [诶?但是小姐的项目是单人滑冰。和我组队话会变成是不值一提的练习啊,你知道的……] [这样就好……因为这样做的话,我感觉我能找到我想表现的东西。] 附上小声的话语,梅丽达静静的靠近了青年的身体。如果那能帮到的话,库法在腰上缠绕着手臂,光滑的踢冰而起。 不能说是演技的舒畅,两人背对背的绕着手臂在滑冰场上来回滑着。那个光景仿佛是看到了即将要接吻的恋人一般。 [那个,老师。你知道我大会的那一天会用怎样表情来滑呢?] [是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是像刚才一样的鬼脸么?] [那么就是,从我这给老师的特别的作业哦] 更加使劲的靠近,占满库法视线的脸,绽开了天使的笑容。 [我会用怎样的心去表现啊,请试着猜中吧?老师。] end 2017年富士见感谢祭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愉快的插嘴的是缪露。说起后宫——连库法也有些顾虑的点了点头,古代大王代代相传的记录着的是一夫多妻的侧室制度。 [这个侍奉期间,库法老师就是我们的大王大人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游戏……] [库,库法老师,请吃冰沙……] 莎拉夏勤快的运来搭配着水果色的玻璃杯。当看着穿着泳衣的她,每次走路都上下摇晃的果实时,爱丽丝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的光芒。 [好狡猾,莎拉夏。抢先了。] [诶诶!?并,并不是这个打算啊……!] [莎拉酱啊,又想用那个大大的胸围去诱惑老师吧?] [那样的莎拉酱!?不行啊,得保守计划啊!] [话说侍奉是……惊人的事啊。后宫的嫉妒心等是禁止的。] 库法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轻轻的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左面和右面。 [梅丽达小姐,爱丽丝,请来这边。]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的脸,就跟被说的那样在他的两侧坐了下来。 在这之后——侧腹被使劲拉到身旁。平时就不用说,现在是穿着泳衣。梅丽达[咿呀……]的缩紧了肩膀。爱丽丝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红色。 [a,h。碰到了胸,啊……] [抑制住其他人的嫉妒,是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的,小姐们已经足够……嗯,与有魅力的很相称了哟?] 更加的,一边用妖艳的指尖滑下,库法交叉了长腿。 [能拜托缪露给我按摩么?] [什么,要让我跪下来伺候你……!?] [后宫的公主应当为大王尽心尽力!就这种程度,就提高音量了?] [可恶……!] [莎拉夏,之后轮到你了。] [啊]的,莎拉夏全身不由的变硬。 到底会被受到怎样的羞辱,脸变得全红的等待的她的是—— 库法梳了梳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用平稳的眼神疼爱了一下。 [莎拉夏是好孩子,好,好。] [诶……?] [好狡~~~猾!!!] 正当其他3人大爆发的时候,梅丽达用烈火般的表情站了起来。 [为什么莎拉酱是特别对待呢!?] [这个也是最不好的一点。公主必须以大王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就连自己不走运时都……小姐们能做到么?] 梅丽达备受冲击,崩溃的失望的屈服了。 [“侍奉”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 [你们明白了么?如果好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玩后宫这类游戏了……] 看到库法叹了下气,如放下了心般的缪露突然察觉到。 [……老师,难道不单只是被穿着泳衣的我们溺爱,有点害羞了吧?] [啊。] 对于立刻把脸扭过去的库法的反应,少女们并没有看漏。看见她们发着闪亮的光的眼睛,库法慌慌张张的跟道。 [那,那么,因为我也要去游游泳……] [转移话题——?] 转眼之间被4个少女包围的是不知看向哪里的库法。 [请,请饶了我……] [诶咿咿~不~行!] 如单单只有两只手臂一样被互相争夺着,皮肤不断贴近而来的少女们,显摆着从如花的妖精般明亮的泳衣到胸的山谷,梅丽达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师,现在的心情如何?] 库法回复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已经离自暴自弃很近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国!!] 回归现实的话会变得非常恐怖,这是某一个夏天的梦——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愉快的插嘴的是缪露。说起后宫——连库法也有些顾虑的点了点头,古代大王代代相传的记录着的是一夫多妻的侧室制度。 [这个侍奉期间,库法老师就是我们的大王大人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游戏……] [库,库法老师,请吃冰沙……] 莎拉夏勤快的运来搭配着水果色的玻璃杯。当看着穿着泳衣的她,每次走路都上下摇晃的果实时,爱丽丝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的光芒。 [好狡猾,莎拉夏。抢先了。] [诶诶!?并,并不是这个打算啊……!] [莎拉酱啊,又想用那个大大的胸围去诱惑老师吧?] [那样的莎拉酱!?不行啊,得保守计划啊!] [话说侍奉是……惊人的事啊。后宫的嫉妒心等是禁止的。] 库法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轻轻的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左面和右面。 [梅丽达小姐,爱丽丝,请来这边。]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的脸,就跟被说的那样在他的两侧坐了下来。 在这之后——侧腹被使劲拉到身旁。平时就不用说,现在是穿着泳衣。梅丽达[咿呀……]的缩紧了肩膀。爱丽丝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红色。 [a,h。碰到了胸,啊……] [抑制住其他人的嫉妒,是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的,小姐们已经足够……嗯,与有魅力的很相称了哟?] 更加的,一边用妖艳的指尖滑下,库法交叉了长腿。 [能拜托缪露给我按摩么?] [什么,要让我跪下来伺候你……!?] [后宫的公主应当为大王尽心尽力!就这种程度,就提高音量了?] [可恶……!] [莎拉夏,之后轮到你了。] [啊]的,莎拉夏全身不由的变硬。 到底会被受到怎样的羞辱,脸变得全红的等待的她的是—— 库法梳了梳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用平稳的眼神疼爱了一下。 [莎拉夏是好孩子,好,好。] [诶……?] [好狡~~~猾!!!] 正当其他3人大爆发的时候,梅丽达用烈火般的表情站了起来。 [为什么莎拉酱是特别对待呢!?] [这个也是最不好的一点。公主必须以大王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就连自己不走运时都……小姐们能做到么?] 梅丽达备受冲击,崩溃的失望的屈服了。 [“侍奉”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 [你们明白了么?如果好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玩后宫这类游戏了……] 看到库法叹了下气,如放下了心般的缪露突然察觉到。 [……老师,难道不单只是被穿着泳衣的我们溺爱,有点害羞了吧?] [啊。] 对于立刻把脸扭过去的库法的反应,少女们并没有看漏。看见她们发着闪亮的光的眼睛,库法慌慌张张的跟道。 [那,那么,因为我也要去游游泳……] [转移话题——?] 转眼之间被4个少女包围的是不知看向哪里的库法。 [请,请饶了我……] [诶咿咿~不~行!] 如单单只有两只手臂一样被互相争夺着,皮肤不断贴近而来的少女们,显摆着从如花的妖精般明亮的泳衣到胸的山谷,梅丽达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师,现在的心情如何?] 库法回复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已经离自暴自弃很近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国!!] 回归现实的话会变得非常恐怖,这是某一个夏天的梦——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愉快的插嘴的是缪露。说起后宫——连库法也有些顾虑的点了点头,古代大王代代相传的记录着的是一夫多妻的侧室制度。 [这个侍奉期间,库法老师就是我们的大王大人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游戏……] [库,库法老师,请吃冰沙……] 莎拉夏勤快的运来搭配着水果色的玻璃杯。当看着穿着泳衣的她,每次走路都上下摇晃的果实时,爱丽丝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的光芒。 [好狡猾,莎拉夏。抢先了。] [诶诶!?并,并不是这个打算啊……!] [莎拉酱啊,又想用那个大大的胸围去诱惑老师吧?] [那样的莎拉酱!?不行啊,得保守计划啊!] [话说侍奉是……惊人的事啊。后宫的嫉妒心等是禁止的。] 库法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轻轻的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左面和右面。 [梅丽达小姐,爱丽丝,请来这边。]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的脸,就跟被说的那样在他的两侧坐了下来。 在这之后——侧腹被使劲拉到身旁。平时就不用说,现在是穿着泳衣。梅丽达[咿呀……]的缩紧了肩膀。爱丽丝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红色。 [a,h。碰到了胸,啊……] [抑制住其他人的嫉妒,是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的,小姐们已经足够……嗯,与有魅力的很相称了哟?] 更加的,一边用妖艳的指尖滑下,库法交叉了长腿。 [能拜托缪露给我按摩么?] [什么,要让我跪下来伺候你……!?] [后宫的公主应当为大王尽心尽力!就这种程度,就提高音量了?] [可恶……!] [莎拉夏,之后轮到你了。] [啊]的,莎拉夏全身不由的变硬。 到底会被受到怎样的羞辱,脸变得全红的等待的她的是—— 库法梳了梳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用平稳的眼神疼爱了一下。 [莎拉夏是好孩子,好,好。] [诶……?] [好狡~~~猾!!!] 正当其他3人大爆发的时候,梅丽达用烈火般的表情站了起来。 [为什么莎拉酱是特别对待呢!?] [这个也是最不好的一点。公主必须以大王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就连自己不走运时都……小姐们能做到么?] 梅丽达备受冲击,崩溃的失望的屈服了。 [“侍奉”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 [你们明白了么?如果好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玩后宫这类游戏了……] 看到库法叹了下气,如放下了心般的缪露突然察觉到。 [……老师,难道不单只是被穿着泳衣的我们溺爱,有点害羞了吧?] [啊。] 对于立刻把脸扭过去的库法的反应,少女们并没有看漏。看见她们发着闪亮的光的眼睛,库法慌慌张张的跟道。 [那,那么,因为我也要去游游泳……] [转移话题——?] 转眼之间被4个少女包围的是不知看向哪里的库法。 [请,请饶了我……] [诶咿咿~不~行!] 如单单只有两只手臂一样被互相争夺着,皮肤不断贴近而来的少女们,显摆着从如花的妖精般明亮的泳衣到胸的山谷,梅丽达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师,现在的心情如何?] 库法回复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已经离自暴自弃很近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国!!] 回归现实的话会变得非常恐怖,这是某一个夏天的梦——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愉快的插嘴的是缪露。说起后宫——连库法也有些顾虑的点了点头,古代大王代代相传的记录着的是一夫多妻的侧室制度。 [这个侍奉期间,库法老师就是我们的大王大人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游戏……] [库,库法老师,请吃冰沙……] 莎拉夏勤快的运来搭配着水果色的玻璃杯。当看着穿着泳衣的她,每次走路都上下摇晃的果实时,爱丽丝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的光芒。 [好狡猾,莎拉夏。抢先了。] [诶诶!?并,并不是这个打算啊……!] [莎拉酱啊,又想用那个大大的胸围去诱惑老师吧?] [那样的莎拉酱!?不行啊,得保守计划啊!] [话说侍奉是……惊人的事啊。后宫的嫉妒心等是禁止的。] 库法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轻轻的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左面和右面。 [梅丽达小姐,爱丽丝,请来这边。]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的脸,就跟被说的那样在他的两侧坐了下来。 在这之后——侧腹被使劲拉到身旁。平时就不用说,现在是穿着泳衣。梅丽达[咿呀……]的缩紧了肩膀。爱丽丝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红色。 [a,h。碰到了胸,啊……] [抑制住其他人的嫉妒,是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的,小姐们已经足够……嗯,与有魅力的很相称了哟?] 更加的,一边用妖艳的指尖滑下,库法交叉了长腿。 [能拜托缪露给我按摩么?] [什么,要让我跪下来伺候你……!?] [后宫的公主应当为大王尽心尽力!就这种程度,就提高音量了?] [可恶……!] [莎拉夏,之后轮到你了。] [啊]的,莎拉夏全身不由的变硬。 到底会被受到怎样的羞辱,脸变得全红的等待的她的是—— 库法梳了梳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用平稳的眼神疼爱了一下。 [莎拉夏是好孩子,好,好。] [诶……?] [好狡~~~猾!!!] 正当其他3人大爆发的时候,梅丽达用烈火般的表情站了起来。 [为什么莎拉酱是特别对待呢!?] [这个也是最不好的一点。公主必须以大王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就连自己不走运时都……小姐们能做到么?] 梅丽达备受冲击,崩溃的失望的屈服了。 [“侍奉”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 [你们明白了么?如果好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玩后宫这类游戏了……] 看到库法叹了下气,如放下了心般的缪露突然察觉到。 [……老师,难道不单只是被穿着泳衣的我们溺爱,有点害羞了吧?] [啊。] 对于立刻把脸扭过去的库法的反应,少女们并没有看漏。看见她们发着闪亮的光的眼睛,库法慌慌张张的跟道。 [那,那么,因为我也要去游游泳……] [转移话题——?] 转眼之间被4个少女包围的是不知看向哪里的库法。 [请,请饶了我……] [诶咿咿~不~行!] 如单单只有两只手臂一样被互相争夺着,皮肤不断贴近而来的少女们,显摆着从如花的妖精般明亮的泳衣到胸的山谷,梅丽达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师,现在的心情如何?] 库法回复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已经离自暴自弃很近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国!!] 回归现实的话会变得非常恐怖,这是某一个夏天的梦——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愉快的插嘴的是缪露。说起后宫——连库法也有些顾虑的点了点头,古代大王代代相传的记录着的是一夫多妻的侧室制度。 [这个侍奉期间,库法老师就是我们的大王大人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游戏……] [库,库法老师,请吃冰沙……] 莎拉夏勤快的运来搭配着水果色的玻璃杯。当看着穿着泳衣的她,每次走路都上下摇晃的果实时,爱丽丝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的光芒。 [好狡猾,莎拉夏。抢先了。] [诶诶!?并,并不是这个打算啊……!] [莎拉酱啊,又想用那个大大的胸围去诱惑老师吧?] [那样的莎拉酱!?不行啊,得保守计划啊!] [话说侍奉是……惊人的事啊。后宫的嫉妒心等是禁止的。] 库法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轻轻的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左面和右面。 [梅丽达小姐,爱丽丝,请来这边。]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的脸,就跟被说的那样在他的两侧坐了下来。 在这之后——侧腹被使劲拉到身旁。平时就不用说,现在是穿着泳衣。梅丽达[咿呀……]的缩紧了肩膀。爱丽丝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红色。 [a,h。碰到了胸,啊……] [抑制住其他人的嫉妒,是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的,小姐们已经足够……嗯,与有魅力的很相称了哟?] 更加的,一边用妖艳的指尖滑下,库法交叉了长腿。 [能拜托缪露给我按摩么?] [什么,要让我跪下来伺候你……!?] [后宫的公主应当为大王尽心尽力!就这种程度,就提高音量了?] [可恶……!] [莎拉夏,之后轮到你了。] [啊]的,莎拉夏全身不由的变硬。 到底会被受到怎样的羞辱,脸变得全红的等待的她的是—— 库法梳了梳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用平稳的眼神疼爱了一下。 [莎拉夏是好孩子,好,好。] [诶……?] [好狡~~~猾!!!] 正当其他3人大爆发的时候,梅丽达用烈火般的表情站了起来。 [为什么莎拉酱是特别对待呢!?] [这个也是最不好的一点。公主必须以大王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就连自己不走运时都……小姐们能做到么?] 梅丽达备受冲击,崩溃的失望的屈服了。 [“侍奉”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 [你们明白了么?如果好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玩后宫这类游戏了……] 看到库法叹了下气,如放下了心般的缪露突然察觉到。 [……老师,难道不单只是被穿着泳衣的我们溺爱,有点害羞了吧?] [啊。] 对于立刻把脸扭过去的库法的反应,少女们并没有看漏。看见她们发着闪亮的光的眼睛,库法慌慌张张的跟道。 [那,那么,因为我也要去游游泳……] [转移话题——?] 转眼之间被4个少女包围的是不知看向哪里的库法。 [请,请饶了我……] [诶咿咿~不~行!] 如单单只有两只手臂一样被互相争夺着,皮肤不断贴近而来的少女们,显摆着从如花的妖精般明亮的泳衣到胸的山谷,梅丽达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师,现在的心情如何?] 库法回复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已经离自暴自弃很近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国!!] 回归现实的话会变得非常恐怖,这是某一个夏天的梦——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愉快的插嘴的是缪露。说起后宫——连库法也有些顾虑的点了点头,古代大王代代相传的记录着的是一夫多妻的侧室制度。 [这个侍奉期间,库法老师就是我们的大王大人吧?] [又是这种奇怪的游戏……] [库,库法老师,请吃冰沙……] 莎拉夏勤快的运来搭配着水果色的玻璃杯。当看着穿着泳衣的她,每次走路都上下摇晃的果实时,爱丽丝的眼睛发出了尖锐的光芒。 [好狡猾,莎拉夏。抢先了。] [诶诶!?并,并不是这个打算啊……!] [莎拉酱啊,又想用那个大大的胸围去诱惑老师吧?] [那样的莎拉酱!?不行啊,得保守计划啊!] [话说侍奉是……惊人的事啊。后宫的嫉妒心等是禁止的。] 库法慢慢的坐在了沙发上,轻轻的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左面和右面。 [梅丽达小姐,爱丽丝,请来这边。] 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的脸,就跟被说的那样在他的两侧坐了下来。 在这之后——侧腹被使劲拉到身旁。平时就不用说,现在是穿着泳衣。梅丽达[咿呀……]的缩紧了肩膀。爱丽丝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红色。 [a,h。碰到了胸,啊……] [抑制住其他人的嫉妒,是可以增加自己的自信的,小姐们已经足够……嗯,与有魅力的很相称了哟?] 更加的,一边用妖艳的指尖滑下,库法交叉了长腿。 [能拜托缪露给我按摩么?] [什么,要让我跪下来伺候你……!?] [后宫的公主应当为大王尽心尽力!就这种程度,就提高音量了?] [可恶……!] [莎拉夏,之后轮到你了。] [啊]的,莎拉夏全身不由的变硬。 到底会被受到怎样的羞辱,脸变得全红的等待的她的是—— 库法梳了梳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蛋,用平稳的眼神疼爱了一下。 [莎拉夏是好孩子,好,好。] [诶……?] [好狡~~~猾!!!] 正当其他3人大爆发的时候,梅丽达用烈火般的表情站了起来。 [为什么莎拉酱是特别对待呢!?] [这个也是最不好的一点。公主必须以大王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就连自己不走运时都……小姐们能做到么?] 梅丽达备受冲击,崩溃的失望的屈服了。 [“侍奉”原来是这么难的事情……!!] [你们明白了么?如果好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玩后宫这类游戏了……] 看到库法叹了下气,如放下了心般的缪露突然察觉到。 [……老师,难道不单只是被穿着泳衣的我们溺爱,有点害羞了吧?] [啊。] 对于立刻把脸扭过去的库法的反应,少女们并没有看漏。看见她们发着闪亮的光的眼睛,库法慌慌张张的跟道。 [那,那么,因为我也要去游游泳……] [转移话题——?] 转眼之间被4个少女包围的是不知看向哪里的库法。 [请,请饶了我……] [诶咿咿~不~行!] 如单单只有两只手臂一样被互相争夺着,皮肤不断贴近而来的少女们,显摆着从如花的妖精般明亮的泳衣到胸的山谷,梅丽达满脸笑容的问道。 [老师,现在的心情如何?] 库法回复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已经离自暴自弃很近了。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天国!!] 回归现实的话会变得非常恐怖,这是某一个夏天的梦—— end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 资源:obao 翻译:圣川玲 这个光景应该说是不折不扣的天国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通往破灭的瀑布般的是库法的想法啊—— [库法老师~!我们来侍奉啊~!!] [什么事啊,这个是……] 在那里有一个陈旧的洋馆。眼前的是从梅丽达开始的,爱丽丝,莎拉夏,缪露的4位少女的——薄薄的泳衣身姿。这个理由的由来是,膝下浸水的事。 像是位于湖畔上隐藏的家一样,随着低洼处的扩大,第一楼的一部分被水淹没了。那个从与世隔绝的气氛里被当作保养地而被使用的地方,在停留于此的时间里,从早到晚、不得不变成用穿着泳衣度过的作法。 [实际上,这个旅游是为了给老师休假。] 梅丽达恶作剧般的说出了内幕。 [因为在屋子里有不同的立场,但在这里不会吧?所以,想把老师带到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啊!] [库法老师,你知道后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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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那”的火焰——这个世界里身为贵族阶级所拥有的神秘力量。被其所缠绕的人,拥有超越人类的身体能力和被授予了各种各样的异能,是给予人类最后的希望之光。 然而旁边的少女是这个国家仅有三家的君临于贵族阶级顶点的公爵家的千金,名叫梅丽达﹒安杰尔。高贵的她来到如此偏僻的森林,可能真的是13年人生中的第一次啊。 [话说回来,梅丽达小姐。你认为今天的课程也会做一些激烈的运动么?这样的穿着,没关系么?] 青年岔开了话题,公爵家的小姐梅丽达往下看向自己的服装。 引人注目的鲜艳的红色,可爱又不失品味的哥特风的衣装。 是她正在上的玛那能力的养成学校,圣德特立修女子学院的制服。 虽然压着短裙,但一点稍稍变红的梅丽达像有点发火的嘟起脸颊。 [那,那是,说了是离开住宅到外面去。不能穿着练习的衣服在街道上走!] [原来如此。但是,请小心不要受伤。这个洋馆是——] 青年一边说一边快速的抬起了左手,制止住了梅丽达。她刚不由自主的站在停下脚步的时候、从石阶的缝隙中嗖嗖的!不知道是什么细长的东西一起飞了出来。 [咿呀!?] 梅丽达悲鸣着躲在了青年的身后。 那个该说是像绳子还是像鞭子,总而言之,惊起波浪的像是几个真正的绳子。宛如食虫花的样子,嗖嗖的飞快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这,这是什么啊?活的东西……好像又不是啊?] [对,只单单是绳子而已啊。如果有人靠近玄关好像被“适当的束缚,封印住行动”这样的举动而设定着。] 青年冷静的观察着,谜一般的食虫花好像停止了行动,沙沙的用淡然的动作吸着回去了。青年用不会被吃的表情向着玄关再次迈出了脚步,梅丽达没有塔上一部分的石阶,大大的绕了一圈跟了上去。 对着不顾羞耻心而抱着手臂的梅丽达,青年向下窥视着。 [刚才的是一种陷进哟。是现在已故的这个洋馆的女主人欢迎时打的招呼吧。] [我,我想绝对只是故意让我讨厌!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洋馆!?] 因为刚刚才说了有妖怪会飞出来,梅丽达重新环顾了下四周。 如果要说奇妙的话,就是这个森林本身了。直到来到这里,路上别说是人影,连野兽都没看见一只。只有这栋房子在这没有人影的地方稀落着建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家庭教师到底想在这里上怎样的课程啊? 好像读了紧紧地抱着左臂的少女的一层层的想法一样。 [除了我们,谁也没有。所以才是最适合的啊。] 家庭教师的青年是——库法﹒梵皮尔,这么说着露出了冷冷的笑容。 ———————————— 洋馆里面是全黑的,不用说都知道,完全没有人住的气息。 梅丽达刚看向锁上的玄关的大门,那么该怎么办呢,作为家庭教师的库法,举起了一只手臂,啪的打开了手掌。之后从五指开始火焰的碎片大量的迸发了出来,在洋馆中扩散开来。一个一个飞入那边这边的灯笼,视线被朦胧的点亮。 慢慢展现在的眼前的是,巨大的正方形的玄关和有四个角落的大门。不愧是有些荒芜的东西,从外观来比较的话,还算保存得有点生活感。作为独特的构造的是,看不见所有的窗户。 放下用手卸下的灯笼,库法张开了光滑的口。 [这里是30年前死去的天才艺术家,薇兹﹒旺斯小姐的画室。被周围人作为相当奇怪的人的她,听说像这样有着在下层居民区的外面的别墅,她一边从天然的植物身上寻找灵感,一边以此激励创作。——今天的课程是,把这边的废馆作为舞台,来吧。] [好。——要做什么呢?] 库法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向梅丽达。 [小姐,明天是什么日子,应该是知道的吧?] 梅丽达回望了他那青紫色的眼眸,明确的点了点头。 明天,是她所读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所举办的女学生们用武艺竞技的期末公开比赛。不用说,梅丽达也是参加者的一员。 直到现在的她是——在库法作为家庭教师之前,是学院有史以来落榜并被嘲笑,那个高贵的出身和微弱的能力不相平衡,被称为“无能才女”。 但是明天,如果梅丽达把从家庭教师那得到的经验充分发挥出来的话,大概可以改变周围人对自己的认识。 梅丽达特别想被认可的对手有3人。 认为我不像骑士公爵家的,以不存在的人对待的父亲。 以嘲笑我当作是自己的有时间时的玩耍道具的同班女同学。 还有因卑劣感一直疏远的,学年最强的荣耀的表妹的少女—— 爱丽丝﹒安杰尔……当梅丽达想起如银色的妖精的她的身姿,如被读了心一样,库法点了点头。以最真挚的目光说道。 [看来你明白了呐,对于小姐来说最大的对手是谁。诶,要好好的做直接对决的模拟试验。特别是,单单战胜爱丽丝的家庭教师,所露出的自豪的表情是绝对不能让出的。] [……老师和萝赛蒂,为什么不能直爽的好好相处呢?] [这并不是你关心的。] 咳咳,库法咳嗽了一下。库法和她,爱丽丝﹒安杰尔的家庭教师萝赛蒂﹒普利凯特 的因缘是现在应置之不理的事情啊。 当前,比什么都该优先的是梅丽达。库法转换头脑,表情绷紧。 [我就任小姐的家庭教师一周间。明天的公开比赛是,会变成至今的练习的集大成。因此,作为全部完成,现在要接受临时的测试课。] [临时测试?] [如果小姐能把在这一周间所学到的运用起来,攻克它并不是难题。测试的内容是和我玩捉迷藏。] 梅丽达突然茫然的睁大了眼睛。库法一边淡淡微笑着一边继续说道。 [我从 小姐身边开始逃,小姐来追我。在时间内抓住我就算合格。如果做不到就算不合格。然后在这里追加几条特别的规则。] [特别规则?] 点头后,库法的自身的心中——在心的深处,敲进了强烈的思念。增加压力后,如变成了什么恐怖的激流一般,一刹那间全身被充满,解放。 哗的!从军服的全身开始喷射出蓝色火焰。 作为解放“玛那”的证明,骨肉一边咯吱咯吱的颤抖,一边感觉全身的身体能力升华至人类无法到达的领域。库法用坚定的姿势说道。 [关于测试的条件。首先,是我保持玛那解放的状态。测试的限定时间是直到我的玛那自然淡尽为止。大概是十个小时左右的事啊。] [是。] [然后对小姐的条件是——是绝对不能使用玛那能力。] [……诶?] [请不要依靠玛那,只用自身的身体能力,试着来抓住我吧。] [诶诶诶诶!?] 就连一直直爽的点着头的梅丽达,果然因这个条件也不得不发出了发疯似的悲鸣。 谁都知道的。被玛那缠绕的人的和没有被玛那缠绕的人的运动能力和战斗能力,确实是不如说次元都不一样,这是很分明的差异。而且玛那的恩惠的强弱,当然也操纵的人的等级成比例……。 [使,使用玛那的老师作为对手?和不使用玛那的我?这样我是绝对不行的啊!] [并不是这样哦。也要看作法。] [为,为什么要故意要把这样的条件作为测试的条件呢……?] [因为当我们有事的时候,和什么时候遇到怎样的事情的时候,并不一定都是万事俱备的状态。] 往下看向疑惑的公爵家的千金,库法淡淡的说道。 [持有恶意的犯罪者,凶猛的野兽和偶尔发生的自然的灾祸……对于它们的威胁,大多不是都有先兆的。并不会“之后会有问题发生噢”这样一次一次的告知你。平时为了防备着怎样都不能预测的事态,但一旦到了非常时期,小姐手中可能没有武器。或者可能会感冒。又或者,因为失恋而心情低落……] [诶!?] 这就是为什么梅丽达用惊愕的表情挺出身来。 [老师又是怎样的呢,有恋人么……?] [诶,没,怎么可能会有。] [太好了……!] 看到就像在心底窃窃私语的梅丽达。家庭教师是单身是那么令人愉快的事么。慢慢变得有点不愉快的库法[咳咳]的咳嗽道。 [……不管怎么说。正是有像这样平常触碰不到的事物,小姐无论遭遇了怎样的事变,在不自由的状况下,也能习惯的最大限度的将表演发挥到极致。] [因此,不能使用玛那……] 库卡点了一下头,从怀中取出了折叠着的羊皮纸。 [作为不能使用玛那的代替,这次小姐有一个令人坚强的伙伴。请看这边。] [这个是……地图?] 梅丽达如花丝般的手指,打开了四角叠起的羊皮纸。 薇兹﹒旺斯小姐的画室,是已现在所在的玄关大厅为中心,各个房间和过道是被分配在四方的构造。从玄关大厅的四角的门开始连接着细长的画廊,那是已长方形的形状描绘在洋馆的周围。 然后那个角的地方,按照地图上所画的右下,右上,左上,左下的位置有房间。食堂,图书馆,画室,接待室这样的手写的文字被添在了上面。 然后,和这个不一样的,红色的细线连接着那面这面的过道和房间。这儿那儿,写着普通的地图上没有的记号。对这是什么啊的,抬起头的梅丽达,库法好像已经预想到了一样,点了点头,继续道。 [已故的薇兹﹒旺斯小姐的独特的趣味是,不用在洋馆的区域看,也能到达它的内部。巧妙的旋转门,在那之后所隐藏的道路,遗漏的地板会动……因为天花板的一部分是可以简单的卸下的,在那个地方惊吓通过过道的人,听说有这样各种各样施加的方法。——你还几个玄关的陷进么?她所招待的熟人好像把这个场所称为“欺诈馆”。] [欺诈馆……] 看着想起刚才被惊吓的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的梅丽达。库法不经放松口角,继续开始测试的说明。 [小姐可以随意的使用这个洋馆各个房间和过道里残留的东西。我的活动范围是屋内,因为不能使用隐藏的道路,会很容易抢先到达。越开常识,无论用怎样的手段也试着抓住我吧。] [做,做什么才好呢?] [做什么都没关系。一切的责任由我来承担。] 有力的点着头的库法,想了一会儿又添了几句。 [只是,请注意尽量不要受伤。因为明天是公开比赛。] [我知道了。那么,就快点……在那里的是谁!?] 梅丽达突然叫了起来,库法也一下子回头看去。 但是,不用确认都知道玄关的门牢牢的上着锁。这个洋馆里没有任何窗子,再说除了他们之外的什么人接近的话库法应该会先察觉到。 也就是说这是—— [诶~!!] 库法刚移走视线后。梅丽达气势高涨的跳了起来。打开双手,以为完美的抓住了的时候,嗖的黑色的军服从眼前消失了。 [下决心是好的但其实是布局——] 声音是从背后来的。梅丽达慌张的回过头,家庭教师如往常不变的若无其事的在那里站着。是什么时候绕到后面去的,军服的下摆在风中飘动着,落下。 [但是很无奈,因受到不胜防的突击,压倒性的速度并不是很充分啊。目标是玛那能力者这点不要忘了。] [呜呜~诶!] 梅丽达懊悔的呻吟着再一次的跳起,假设玛那的有无是反的,对库法的反射神经来说也像戏耍睡眠不足的小猫累了一样。趁着轻轻轻轻的轻快的交错,梅丽达不一会呼吸声上去了。 面对把手放在膝盖上喘气的小姐的轻瞄。库法不慌不忙地站在走开。 [那么小姐,我会适当的在洋馆里面散步,请在喜欢的时刻开始吧。] 付上连着画廊的门的把手,大胆的转过身。 [你深刻的感受到了么,如果不认真的话花一天都都抓不到噢。] 一边懊悔的看着啪的关上的门,梅丽达打开了刚才得到的地图。 盯着独特的内部构造里有着奇奇怪怪的暗道,然后装置着无数的陷进的根源,嗯嗯的开始动起脑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库法在洋馆周围的画廊自由自在的来回旋转着走着。 画廊是展示美术品,鉴定美术品的长廊。已故的薇兹﹒旺斯小姐死后,虽然她有价值的遗作大部分被家人回收了,恶化和损伤严重的,像这样美术价值很低的东西,就如原来那般放在那里。 就算是像这样被放着不管美术品,也是现在对库法来说是消遣时光的事。 像挂在墙壁上的绘画和雕刻,不怎么用力也会立刻破碎的陶器这样的,一个一个一动不动的鉴定,尽量慢慢的继续行走。 从墙壁的对面开始——也就是那面这面布满的暗道开始,能听到那个令人疼爱的小姐像兔子一样走来走去的响声。虽然想无论什么时候不能一直束手就擒,终于好像做了一些计谋的布局。 一边期待着学生到底企图着什么,是从走廊的角落转过去的时候。 地板的正中间哗哗的,很明显有不自然的物体落下。 是被水打 湿的毛巾。 [……] 就像在说“来吧,踏进来吧”所坐镇的那个,库法无语的向下看向。 ……这个大概是,瞄准了像“香蕉皮”这样的事吧。一边斜视着一边走向的目标刚踏向毛巾的时候,吸收了很多水的毛巾它溜溜的从地板滑开让目标身体摔个跟斗。立刻飞出来的捉迷藏的鬼抓住屁股着地无防备的目标的计划吧。 [禁张……紧张……] 在走廊的前面一点,从与墙壁一体化的隐藏的门里露出了一点脸,是等待着自己做出了陷阱,完美了实现它的机能的天真烂漫的小鬼的身姿。 库法在心中连连[哎呀哎呀]的叹息着,存在感超级强的打滑,向着陷阱迈出脚步。终于这个距离在慢慢变近,梅丽达的喉咙咕咕的响着。 就差一步就要到达湿着毛巾的位置——库法用那个长长的步伐,轻松的跨过了陷阱。 [啊啊?]的听得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鬼的悲鸣。 与其说想真的骗人的方法有问题的话,不如说幸亏是她的作战只不单单是湿的毛巾。 在跨过毛巾稍稍前面一点,张开得有一根小腿这么高的线。线经由走廊左右的雕像连续至天花板后。要点是挂住脚然后联动打开天花板,应该是在里面装着的东西倾倒在目标头上啊。 虽然这个也像毛巾一样做得太过而很简单,但对学生到底做着怎样的陷进而感兴趣的库法,试着用脚挂上了拌脚的线。 然后,哄哄!伴随着意想不到的尖锐的声音,天花板的一部分被飞溅开来—— 从里面转着出来的圆的物体,怦怦的,伴随或者轻轻的声音被库法的手掌接住。 [……靠垫?] 触碰的话心情会变得很好的被褥,令人舒服的弹力和像是环顾任何人家里的沙发和床上都有几个滚在那的那个,是梅丽达的所设计的陷阱。 假设就算被这个直击的话,也仅仅只有像有一瞬间被吓到的效果。库法放弃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回头看向在隐藏的门中潜伏的梅丽达。 [小姐,偏偏这么做,这个到底是什么?] [因,因为,要是用太硬的东西打中,老师会受伤的啊……] 虽然这份担心深入人心,不巧的是作为家庭教师不能因此表扬她。在她的头上砰的放下靠垫,库法无情的转过身。 [重新来过。更加不要在乎形象,把我当作敌人,放马过来吧。] [啊……] 对于狠狠的瞟去的垂头丧气的梅丽达,青年的后背渐渐远去。 宛如那就是,未成熟的少女和他的现在的距离感一样—— 一边有点闹别扭的望着长长的背影,梅丽达碎碎念道。 [……把老师当作敌人这样的,我做不到啊。] 欺负人,小小的嘴唇动了下之后,少女从过道踢着飞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再一次发现库法的时候,他在大厅优雅的品着茶。 [——啊!老师,你在干什么啊!?] [对不起,由于太无聊了就开始喝茶打发]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拿进了私有的茶具了啊。 库法不但悠闲自在地坐在在沙发上,就连摆放着颜色各式各样的小点心的蛋糕台都张开来。变得真生气的跳出来的梅丽达[诶!]的一下,又在即将临近时,他的身姿突然消失。 [呼!] 在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的沙发上,啪的掉落的同时,如调换般的向房间的入口处移动的库法,把喝了最后一小口的杯子放在了旁边。 示意了在桌子对面还有准备好的茶杯,平静的说道。 [因为也准备了小姐的一份,请摄取糖分,充分的换一下脑袋吧] [呜呜~] [请好好想起平日的课程。单纯的显而易见的攻击正中不了,在任何一个状态下都是一样的] 在这之后,行了一个礼,库法离开了大厅。 留下的梅丽达摆正了在沙发上的姿势,就是说的一样乖乖的倾斜茶杯。把甜甜的蛋糕作为原动力,在脑中拼命咀嚼家庭教师的话。 [和平时的课程一样……] 渐渐的感觉到他所泡的红茶渗入身体。 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么,休息完的库法再次开始了勤奋的散步。清闲的慢慢的鉴赏美术品,又在图书馆抽出了自己中意的书,站的读了有几十页。 然后正当打发时间的时候,又回响起匆忙的响声。 [……开始行动了吧] 啪的合上书,小心的放回书架原来的地方,库法离开了走廊。 确认来的方向,沿着路向画廊的深处。 就这样是做完了某些准备的啊,前进的方向金发的美少女在等待着。 那个手紧握着好像是从厨房借的陶瓷的盘子。 [会、会不会受伤我可不知……——] 威势满满的张开口的梅丽达,为什么在途中把台词划分开来了啊。 大概,[会不会受伤我可不知道!]放出了这样非常酷的话吧。嘴角边扭扭的边犹豫着,最后她重新说道。 [受、受伤之后我会好好的包扎的!] 与真的欠缺魄力言词同时,把手上拿着的盘子[诶]的投掷。具备着充分重与硬的圆盘的陶器嗖的切断风向着这边迫近。 但是,库法立刻察觉到了不和谐的地方。没有故意放水和客气,确实是没有缺点的一投。但是,瞄准的确是偏向左边。这个时候及于库法的担心,又可以说是痛恨的控制失误——并不是。故意偏向左侧。 为了让目标向右侧躲避。 察觉到梅丽达目的的库法,如她所想的试着像右面躲避。这么做会怎样,踏出的右脚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卡咯!的地板左右分开来把脚腕含住。 那是洋馆里装置的[脱落地板]的陷进。这样身体就不能动了。 [成功了!] 梅丽达的表情啪啪的闪着光,同时库法的内心也痛快的叫着。 ——对!这样就好。显示华丽手段如同兔子一般。 让人显而易见的危险的攻击吸引注意,从那个死角开始瞄准脚腕——库法平时课程中传授的战术非常好的实践了,确信胜利的梅丽达像这面跑进来。 ——虽然这么说,就这样被抓住也太无聊了。 就在两人的接近的距离仅有3米的瞬间,尖锐的声音穿透走廊。库法被抓住的右脚猛烈的脱离出来,是把陷阱和地板一同踢碎了。 变得自由的右脚不慌不忙地抽出,库法朝着目瞪口呆停下来的梅丽达笑了笑。 [啊呀,不准备过来了么?] [呜……呼~~~~~……] 满脸通红是像不甘心般的而鼓起的脸颊,梅丽达冲向了旁边的暗道。 [真可惜啊] 一边高兴的说着,库法啪啪的拍打裤子的下摆。 接着做好的是画廊尽头已故的薇兹﹒旺斯小姐的画室。在这里又能见到库法的学生的工夫了。 画室的入口,在很低的位置铺着一根细线。线的前端提前和另外的陷阱连在一起,这个设置更进一步还连锁着一个陷阱。也就是说所设置的是最先的陷进是绊到脚,紧接着第二、第三的陷阱也会袭击目标。 再加上,第一个陷阱所设置的位置。设置的是目标一定会通过的房间的入口起点,是很不错的想法。 [……] 画室的隐蔽处是以期待的眼 神望着这面的梅丽达的瞳孔。感受到她的无言的压力,库法噗的微笑着—— [这个房间没有事干。去别的地方吧] [诶诶!?] 坦率的试着往回走,响起忘记隐藏着的梅丽达的悲鸣。 并不是所设置的东西不好,不凑巧并不是像引路到[这前面是地雷地]都踏入的笨蛋。库法一离开,梅丽达就慌张的冲了出来。 好像对这个陷阱很有自信,慢慢变得不能看不到周围。 [等,等一下!在过来一点点——] 想阻止库法而迈出的脚,触发了房间门口的陷阱。 地板猛烈的跳起,在那里放着脚的梅丽达向后面倒下。裙子轻飘飘的翻转过来,惊讶的回头看去的库法的眼睛好好的把这个光景尽收眼底。 [咿呀!] 梅丽达慌张的压住裙子,第二陷进的联动也同时开始。 架子上放着的瓶子倒下,瓶中的东西笔直落下泼在了倒下的梅丽达的全身。如雨点般落下并倾倒下的那个,是色彩缤纷的金平糖。虽然不是会受伤的东西比什么都好,但被数十个砂糖点心打中是很普通的痛啊。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好痛好痛] [啊—啊—啊—……] 由于是测试不能出手的库法目瞪口呆,如流逝般的第三陷阱发动。从地板的缝隙中,嗖嗖的!有什么细长的东西飞了出来。 在玄关前部迎接两人的是,鲜活的绳子束缚陷阱。重物被抓住的先端把在地板上慌张的梅丽达噗噗的锁住,把保护着脸的她的双手抓住强行的舞蹈。 更加的纤细的身体也高速的缠上,就连平胸也强迫着如强调般的束缚起来。膨胀的双丘呼呼、呼的被提拔起来,眼看着从制服的胸口开始要显露出来般一样。 [咿呀呀呀呀呀呀!?不要不要不要!老师,不要看!] [请,请冷静一点小姐。可能那个陷阱的对象是越动越束缚得紧的设定。所以虽说变成这种状况的是小姐自身,太乱动的话会慢慢变成无法挽救的状态……] [咿呀啊啊啊啊!?又、又是裙子!内……快看见了快看见了!!] 没有听到。 光顾着注意库法的视线,声音方面完全穿透。 没有想法也没有慈悲的绳子陷阱直到梅丽达的脚部的快速的伸展根,缠绕的过程中裙子狠狠的吊起。因她那徒劳的抵抗,短裤被大胆的露出,双脚被缠上,更进一步的向着变得半坐着的左右脚,咕的用力。 就像要让家庭教师看到一样,两脚尽力张开来—— [这个可是不算分的啊……!] 在那之后,变得无法忍受的库法压住了结实的膝盖。因这个眼睛,小姐的尊严受到侮辱不是这么可以因防备了结的,把缠绕着脚的绳子撕下。 虽然知道脸颊变得有些稍稍发烫,但努力装作平静,梅丽达的身体就这个样子快速的挣脱开绳子。 并不是说被设定着复杂的举动,归根结底也只是绳子。从地板下面的装置中拔出的话,那个也惊奇的变得不动了。 里面的库房放着绳子和金平糖的瓶子,库法让梅丽达站好,整理好乱掉的制服。 被这样做着的小姐红着脸,抽搭着留下流水。 [为、为什么总是老师,看到我不成器的样子……呜呜……!] [果然用制服来进行课程是不行的啊] [再、再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像不用玛那抓住老师这样的! 因心里来了的原因,梅丽达说出了这样的泄气话。 然而,库法仔细整理她的制服的时候,表情一刻也没变。 [并没有这样的事,小姐做出了很好线。但是,还没有十分的活用自己的优势] [优势……?] [让我在这个状况下不利,小姐变得有利的行动。我没有,而小姐所有的东西……考虑这个的话,可以看到无数的攻略方法吧] [但、但是……即使这么说……] 又是哭泣着的梅丽达。库法用稍稍强调语调[小姐]的叫道。 [如果明天的考试输了,也准备像这样哭吗?] [……!] [好好的回想一下。对于战士来说更加羞耻的选择项是“放弃”。无论自己怎样的消耗,阻碍的障碍是多么说不出的强,在绝境中考虑是变得多么讨厌……放弃抗争的人,理所当然只能是面临死亡。而且,没有方便拯救你的手会到来。对,可以断言绝对没有。] 在掺杂着真实感的库法的声音下,梅丽达忘记了哭泣听了进去。 [没有拯救的女神。能救自己的,最终只是现实的可能性。这个也应该是小姐自己明白的] [不要放弃考虑。不要抛下行动。就算武器折断了,直至“死”追上的最后一刻,都要用爪子紧紧抓住这过于残酷的现实。承认所有的无条理,然后,把跳开的强大占为己有。] 而且。库法在这稍稍放慢语速说道。 [我从心底相信是小姐的话,一定能做到。] [……] 最后把领口的蝴蝶结好好的打结,库法飒爽的站了起来。 翻了翻军服的下摆,背对着说道。 [我从这个房间走出去之后测试再次开始。快要到做决断的时候了吧——若再不快点回家,天就会变黑了啊] 如果是坚强的学生的话,绝不会说回去吧这样的话。 离开之际回头瞥了一眼,她一直盯着脚边,是认真的考虑什么的样子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那之后度过了一段安静的时间。库法在画廊来回看的时候,确认寝室的时候,一切多余的响声都没有。 但是,库法确信真的是并不是放弃。走过画廊,打开碰上的门的话,绕了洋馆一圈,又回到了玄关。 [……] 一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洋馆内不自然的安静。 那么,下次去哪里呢,库法迈出脚步。 斜着横渡玄关,刚好向着中央附近前进的时候—— 梅丽达行动了。 响起砰的破碎声,玄关火星闪过变得暗了起来。 从暗道里冲出的梅丽达,用拿在手上的火焰棒把墙上的灯笼弄碎了,她就这样沿着墙壁跑,把等间隔悬挂着的灯笼一个不留的弄碎。砰,砰,砰的随着玻璃飞散,玄关渐渐慢了下来。 望着这个不阻止的库法,有一点点扬起了嘴角。 [原来如此,有好好想啊] 嘟囔着的时候,最后的灯笼也以砰!!的高音碎掉,玄关完全被黑暗包围。 ——不对,并不是完全。 只有从全身上下喷发着蓝色的玛那火焰的库法,在这黑暗中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相反,梅丽达的身影融入在这黑色的景色之中。再加上—— [脚步声消失了……脱掉了靴子么] 连听觉也被封起来了。并没有什么破绽。但是,摩擦房间地板的袜子的微微的摩擦声。若是常人会听漏吧。 但是库法敏锐的五感,明确的捉捕到了在黑暗中移动的少女的气息。梅丽达现在在房间内绕圈,向着这面的背后绕过去。若想着逃跑,也是非常容易的。 要说想干什么,虽然真想把这个阶梯里逃跑路线中设置的多重陷阱得都击溃…… 库法,噗的笑了。 ——嘛,好吧。 做到了这点达到了及格点了吧,库法放松身体的力量。等着从背后靠近的气息,就这样的形式下,噗的从背后 被抱住。 [老师!抓住你了!] [哎呀,被抓住了啊] 开心的回过头去,抱住后背的梅丽达[诶~]的向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那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库法才是吓了一跳。 [……啊。不要,我真是一不注意……] 但是立刻,梅丽达好像发现了自己大胆的行动。慌张的啪的跳开,满脸通红的扭扭捏捏的摆弄裙子的下摆。 微笑着看着这个样子的库法,把拿着的灯笼点亮。作为测试结束的证明,压住自身的玛那,凉爽的姿势郑重说道。 [非常棒,小姐] 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照明全部碎掉的玄关。依靠着仅有一个的灯笼的光,库法和梅丽达正面对面。 [那么,我们做一下测试的温习吧。——小姐,很好的察觉到自己的优势啊] 库法自豪的一说,梅丽达害羞般的有些变红。 [小姐在没有使用玛那的同时,“不能使用玛那”是我的条件。因为这个洋馆没有任何窗户,若击落灯具对于隐藏着玛那的小姐断然有利……确实是很棒的作战] 但是,库法斩钉截铁的补上,梅丽达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脱了靴子固然是好。要是被散落着玻璃的地板弄伤该如何是好?] [啊……] 在无力的肩膀落下的时候,库法在她的背后付上胳膊。 [手请往这面,小姐] [诶?咿呀!] 呼的公主抱,库法把梅丽达带向了沙发。如人偶般小心翼翼的放下,就像告诉她在这里等着一般,围绕着玄关 。把脱下丢掉的靴子回收了回来。 在梅丽达的面前跪下,把恐慌的她的脚一边一边的拿起。在细致的确认袜子里面有没有附着玻璃碎片之后,慢慢的穿上靴子。 [哇啊啊……!] 这就是绘本中描绘的对待公主的方式吧。梅丽达好似有点痒有点害羞的样子,脸变得通红。为了不分散注意,压着裙角,视线向周围散开。 [说,说起来,我,把洋馆弄得乱七八糟……]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不管怎么说,因为这里是准备要拆毁的] 梅丽达惊讶的往下看,库法还是坦然自若的一本正经的表情。 [如,如果那么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呢?] [是为了不阻碍小姐的思考] 左脚完了换了右脚,一边顺畅的穿着鞋的库法说道。 [就算这里不是废馆,是怎样华丽的宫殿,不论与小姐是否相称,想让小姐接受测试。最初我说过的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遇事变。并不是经常都能拿到想拿到的东西。所以才必须留意有“手能拿到的东西的所有可能性”] 穿完靴子,库法把手掌放在了梅丽达纤细的肩膀上。 [小姐——把周围所有一切加入可能性的选择项来战斗吧。利用敌人,蒙骗友军,如果有必要破坏世界也要活下去] [活,下去……] [小姐今天非常棒的完成了哟] 放在肩膀上的手掌,悄悄的向着后颈子。冷飕飕的指尖触碰到,梅丽达的脸颊惊讶的泛起红潮。 像在期待着什么一样,下决心般的噗的闭上眼帘。两人脸的距离很近。在这黑暗之中,只靠着一个灯笼的光芒。宛如秘密一般知道这个光景的人,不是世界中任何一人——…… 就算就这样拧下她的头,也没有她死亡的目击者。 在纤细的全身发硬的公爵家的小姐面前,库法的眼神如刀般敏锐。脑中划过如冰块般的思考。 ——明天,这个女孩要在学校公开比赛上几千人的观众的面前站着。展示这一周的训练,让叫自己为“无能才女”不认同自己是公爵家的人的人们,展现并知道自身的存在价值而紧张着。 作为公爵家的小姐的这个身份,但也不想被这样怀疑是假的血缘—— 尽管生来高贵,但只拥有微弱的能力,这个真髓是因为她的体内没有流淌着公爵家的血,这只有库法知道。 所以,明天的公开比赛对他来说,如接近度过蜘蛛线的网。如果梅丽达没有如预料般的拿出成果的话,作为被派遣给她的教育系的库法的立场也很危险。 [把梅丽达﹒安杰尔培育成与公爵家小姐相称的战斗少女。如果长期不能如期待般的时候,就把这个作为公爵家污点的“无能才女”杀掉]—— 因为这就是,作为情报机关的暗杀教师的库法所接到的真正的任务。 不能预料,虽然只能在这里结束始末……。 但从手指传递出的杀意,呼的散去。 一边不知不觉的松下嘴角,库法呼的抚摸了十三岁的柔软的脸颊。 [——合格。一起回家吧,小姐] 脸蛋被掐的梅丽达呀的张开了眼睛,接着像表现不满一样,嘴唇有一点尖锐的说道。 [就,就像我以为会给我奖励一样……] [什么?] [没什么] 牢骚嘟囔之后,梅丽达嗖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并不是回报攻击的东西的很好的样子,库法的手掌咕的握紧。 库法就像来这里的时候一样,右手提着灯笼,左手一边感受着梅丽达的温暖,向着玄关大门走去。从旁边,天真无邪的表情的梅丽达倾斜了小头。 [顺便问一下老师?若是老师的话会怎么攻克这次的测试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洋馆放火] [火!?] 被立刻回答,梅丽达的小小的身体惊讶的跳起。 [首先,被是否使用玛那所束缚,与玛那能力者对应的选择项是愚蠢透顶。因为目标的行动范围是没有窗户的全部屋内,防火,夺去氧气的话对玛那能力者来说意味着死亡。——若要做更加漂亮的手段的话,是毒。燃烧毒药毒草在洋馆内散布开来,就能轻松的抓住吧。这个是厨房或杂物间里的道具和森林里能采取的素材调和在一起就可以做成] [~~~] 若无其事的淡淡的说道的家庭教师的侧颜,梅丽达没有出声,只能张开嘴巴。 不久摇摆着脑袋,幼小的美貌咕的缩紧。 [……我,还必须更加努力啊] [诶——小姐,才从现在开始] 回了一个优雅的笑容,库法握住了玄关的把手,慢慢的按下打开。 从稍稍被打开的缝隙中鲜艳的刺入,高高的暗杀者和他的手连着一起的幼小的少女的人影,被全白包裹住。 end dm17年日历短篇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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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扫图: obao 翻译: 圣川玲 那一天,在豪宅的小姐的房间里看见了女仆。 [哈,老师……这么满,我嘴里装不下啊……呜呜] [说谎是不行的哦。小姐,来,啊~大大的张开嘴……] [啊,啊嗯……] 幼小的少女的脸变得全红,不经意的下巴向上。桃色的嘴唇光滑般的湿润,打开的缝隙中能看见可爱的牙齿和一点点伸出来的舌头。 家庭教师的喉咙发出了吞东西般的响声,不慌不忙地如钢琴家般抬起了胳膊。如果被那个如神般纤细的指尖所吸引的话——软软的 被捏起的糖点心在少女的口中弹跳,变得柔软。若在13岁的小小的口中哈呀地塞入,牙齿原本弹奏的潇洒的音色,沙沙的回响。 看见主人脸上幸福融化的样子,库法也满足的抬起了上半身。 [味道怎么样?小姐] [好甜啊~~呜呜] [你喜欢比什么都好。那么,再来一口……] [啊啊,等一下,老师!请一个一个的,让我慢慢品味啊~嗯!] 如强求般的靠近身体,梅丽达不经意伸出那有光泽的嘴唇。看见那只能给恋人看的那过于无防备的身姿,有一个心中暗自摇晃的人,是豪宅的女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种状况的……??] 这个答案是,挂在墙上日历书的记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这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能收下么,小姐?] 看着如给了个惊喜一般亲手交给的那个,梅丽达的小小的胸中溢出如浊流般感慨。精致的礼物箱上系着蓝色的礼带。虽然是如男性般沉着配色,但仿照心型的箱子的形状,仿佛是他不露声色表达爱情的感觉,梅丽达把它如宝箱一般的抱在胸前。 [我真的能收下么!?] [上个月的情人节,收到了你非常用心做的手工巧克力的礼物,对吧?这个是回复,我也试着用心准备了一下。] [哇啊~哇啊~哇啊~] 就如生日和祭典一下子来了一样,脸颊变红,梅丽达马上就开始确认礼物的内容。解开礼带,打开盖子,是如铺满了白雪一般的马卡龙。 红色的果实是梅丽达的恋爱的心,紧紧抱住不能动转的纯白的应该是库法的想法吧。一边做幸福的梦,梅丽达一边满脸笑容的向上看向所想之人。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的把它装饰起来的] [不,请把它吃了] [诶诶!?] 意外般惊讶的梅丽达,在库法的立场上为什么会被盯上,这有点不太明白。 [因为是生的东西……请尽快吃掉] [怎么这样啊……难得是老师送的,感觉太浪费了,吃不了啊] [真是让人没有办法的小姐啊……] 库法在心中抱住了头。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变成不在着手吃一直装饰在那的情况。数周后,再次打开盒子的时候,仿佛悲伤的小姐的身姿浮现在眼前。 这并不是库法的本意啊,于是不慌不忙地向主人伸出了手。 [失礼了,小姐。] [诶,咿呀啊啊!?] 从腋下被抱起的梅丽达,就这样被所想之人的腋下的上方带走。如在椅子上坐着的他从正面抱住的姿势一样,更加的是腰弯曲,被用礼物用的礼带包装了起来。 [好了,在好好的把全部吃完之前,是逃不掉的噢?] 在这宣言之后,库法摘了一个马卡龙。看着靠近自己嘴唇的甜甜的宝石,少女的脸颊预想之外的被羞耻染上。 [诶。诶。诶诶!?是老师喂我吃么!?]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特别的] 当然对库法而言多少也有一些羞耻。但,今天是绅士回应少女好意的日子。一点点直爽的溺爱也可以吧,迟疑的理性也是会被理解的。 一边掩饰变得有些热的脸颊,青年的那个指尖靠向了桃色的嘴唇。 [看,啊啊~] [我,我这么幸福真的好么……?啊,啊啊……] 这是现在这样。不知是什么时候豪宅的女仆们在门外集中了,窥视着将要融化的飞散的心的记号的室内,红红的脸上视线错开。 一边用手掌捂着如发烧般脸颊,女仆中的一人露出很有趣的似的的笑容。 [小姐看上去好像已经非常满足了,如果知道还有另外一个礼物会不会晕倒呢?] [另一个礼物?] [那个不单单是点心,男人们在白色情人节,送马卡龙时所隐藏的信息是——] 沙沙的,幸福的音色回响。 [是“致最特别的你”的意思噢。] 2018日历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库法老师,不给甜头就捣蛋~~~!」」 「哎呀,真是可爱的吸血鬼。」 库法认真看着少女们的盛装,表现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对了,原来今天是万圣节之夜。」 其由来要追溯到弗兰德尔的天空失去太阳光辉的时代。 过去,每年的这个阶段,人界和夜界的界线就会变得薄弱,人们都认为蓝坎斯洛普会跟着来到每一个家里。因此,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为了迎合他们,便打扮成魔物的样子,准备大量的美食和点心。 即使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迷信,但依旧遗留着每年每度,小孩子打扮成蓝坎斯洛普的样子去讨要零食的风俗。 爱丽丝就像真的吸血鬼似的,略带威严的挺起了胸。 「萝塞老师和女仆四天王都已被打倒……就剩库法老师了。」 两人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万圣节传统的零食。库法也知趣的从南瓜盒子里拿出零食。 「当然早已准备好了。」 「在此之前,老师……有什么感想吗?」 梅莉达扭扭捏捏地摆动着褶边裙子。 万圣节的变装对各个家庭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活动。两人的吸血鬼服装色彩非常鲜艳,让库法也觉得自己返老还童了。 「原本两位就如同妖精一边可爱,像这样超脱尘世的衣服也非常般配。正可谓是魔界的公主……!喜爱搞恶作剧的魂灵看到你们的样子也定会着迷。」 库法像评论家一样阐述着观点。 虽说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梅莉达和爱丽丝都像是没有接受一样,将脸凑近过来。 「不行。老师根本就没有神魂颠倒。」 「唉……像这样为万圣节盛装打扮,还是第一次……」 「因此,捣蛋就——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握住库法的右手,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 接着,不知为何,库法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呻吟起来。 「唔、唔唔……!不妙……!」 「老师!?到底怎么了!?」 「是我小看了万圣节的魔力……吸血鬼的因子在体内骚动,这样下去的话,被封印的力量会暴走……唔!」 「那太严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梅莉达手忙脚乱的样子,库法的额头冒着冷汗说道。 「若是除了爱丽丝小姐,再有另外一位吸血鬼咬上来的话,大概就能中和吸血鬼的因子……」 「那就交给我吧!」 梅莉达像是很高兴的握起库法的左手,轻轻咬住。 很快,库法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带着熟悉的微笑,活动了一下身体。 「呼,好险——」 「咬、咬」 危机刚过,爱丽丝又咬住了库法的右手。理所当然,库法再次倒下。 「唔……意识在远去……」 「呀!?爱丽丝,你在干什么啊!?」 「咬咬咬……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爱丽丝伏在库法的背上,在他脖子上连续咬了几口。梅莉达也毫不相让,从正面抱住了库法。 库法依然十分痛苦的样子。 「唔……这条被诅咒的右臂在渴望着鲜血……!镇定下来……镇定下来……!!」 「老师,振作!——咬」 就这样,梅莉达从正面,爱丽丝从后面,不停用贝齿咬在了库法的脖子上。 在两人的柔软樱唇的攻势,外加那可爱的样子,库法「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十分抱歉,两位小姐。啊哈哈哈……!」 梅莉达楞了一下,然后总算明白过来。 「老……老师,太过——分了!」 「请恕罪。毕竟今天是万圣节。」 梅莉达脸色通红,生气地鼓起脸颊。虽说能亲吻暗恋的人好几下,并不算亏……但这完全是两回事! 「真是的,为什么老师要搞这种恶作剧!?——你明明不是吸血鬼!」 库法带着神秘的微笑,将食指抵在嘴边。 「这个嘛,还很难说哦?」 这是梅莉达还不知道他本来面貌的时候—— 两人初次见面后不久,秋季时的一个故事。 2019日历短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在头顶绽放的花朵化为了《伞》状。 红、蓝、黄——绿、紫。富有生机同时又很有实用性的设计。而且,那斑斓的色彩很容易唤起人们的童心—— 梅莉达的眼里散发异彩,拉着家庭教师的袖子。 「老师,天上飘着许多伞!」 「《umbre sky》——似乎是能让天空看起来像画布一样的艺术(art)。」 将学生领过来的库法看到这幅景色也不由地叹为观止。 麦伦多加姆丰收区……是弗兰德尔第一粮食制造地。广阔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牧草地和农场,上流阶层的饭桌上所用的食材,都经过严格的生产管理。 之所以把学生带到这个没有什么亮点的城市,库法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这春与夏交替的季节,唯独选择《六月》的理由是—— 「小姐,请看向高处。」 库法搭住梅莉达的肩,一同仰望天空。 那是在其他街区无法看到的光景。 「穹顶是敞开的……?」 像是被包覆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是弗兰德尔各个街区的特征。然而丰收区的穹顶却是敞开了一部分,能够看到中间没有玻璃相隔的天空。 「仅限雨季时,穹顶会敞开,予以农牧地自然的恩惠。」 「雨吗?」 「小姐对雨还不太熟悉吧。那就再稍稍走一段路好了。」 街上不仅能看到丰收区的居民,还有许多外地的观光客。大家都是为了umbre sky而来,每个人都洋溢着微笑,走在街道上。 建筑物的墙壁上挂着好几条钢丝,连接着空中的伞。 「为了防止街道被雨淋湿,作为防范方法——」 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在头顶绽放的花朵化为了《伞》状。 红、蓝、黄——绿、紫。富有生机同时又很有实用性的设计。而且,那斑斓的色彩很容易唤起人们的童心—— 梅莉达的眼里散发异彩,拉着家庭教师的袖子。 「老师,天上飘着许多伞!」 「《umbre sky》——似乎是能让天空看起来像画布一样的艺术(art)。」 将学生领过来的库法看到这幅景色也不由地叹为观止。 麦伦多加姆丰收区……是弗兰德尔第一粮食制造地。广阔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牧草地和农场,上流阶层的饭桌上所用的食材,都经过严格的生产管理。 之所以把学生带到这个没有什么亮点的城市,库法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这春与夏交替的季节,唯独选择《六月》的理由是—— 「小姐,请看向高处。」 库法搭住梅莉达的肩,一同仰望天空。 那是在其他街区无法看到的光景。 「穹顶是敞开的……?」 像是被包覆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是弗兰德尔各个街区的特征。然而丰收区的穹顶却是敞开了一部分,能够看到中间没有玻璃相隔的天空。 「仅限雨季时,穹顶会敞开,予以农牧地自然的恩惠。」 「雨吗?」 「小姐对雨还不太熟悉吧。那就再稍稍走一段路好了。」 街上不仅能看到丰收区的居民,还有许多外地的观光客。大家都是为了umbre sky而来,每个人都洋溢着微笑,走在街道上。 建筑物的墙壁上挂着好几条钢丝,连接着空中的伞。 「为了防止街道被雨淋湿,作为防范方法——」 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在头顶绽放的花朵化为了《伞》状。 红、蓝、黄——绿、紫。富有生机同时又很有实用性的设计。而且,那斑斓的色彩很容易唤起人们的童心—— 梅莉达的眼里散发异彩,拉着家庭教师的袖子。 「老师,天上飘着许多伞!」 「《umbre sky》——似乎是能让天空看起来像画布一样的艺术(art)。」 将学生领过来的库法看到这幅景色也不由地叹为观止。 麦伦多加姆丰收区……是弗兰德尔第一粮食制造地。广阔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牧草地和农场,上流阶层的饭桌上所用的食材,都经过严格的生产管理。 之所以把学生带到这个没有什么亮点的城市,库法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这春与夏交替的季节,唯独选择《六月》的理由是—— 「小姐,请看向高处。」 库法搭住梅莉达的肩,一同仰望天空。 那是在其他街区无法看到的光景。 「穹顶是敞开的……?」 像是被包覆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是弗兰德尔各个街区的特征。然而丰收区的穹顶却是敞开了一部分,能够看到中间没有玻璃相隔的天空。 「仅限雨季时,穹顶会敞开,予以农牧地自然的恩惠。」 「雨吗?」 「小姐对雨还不太熟悉吧。那就再稍稍走一段路好了。」 街上不仅能看到丰收区的居民,还有许多外地的观光客。大家都是为了umbre sky而来,每个人都洋溢着微笑,走在街道上。 建筑物的墙壁上挂着好几条钢丝,连接着空中的伞。 「为了防止街道被雨淋湿,作为防范方法——」 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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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在头顶绽放的花朵化为了《伞》状。 红、蓝、黄——绿、紫。富有生机同时又很有实用性的设计。而且,那斑斓的色彩很容易唤起人们的童心—— 梅莉达的眼里散发异彩,拉着家庭教师的袖子。 「老师,天上飘着许多伞!」 「《umbre sky》——似乎是能让天空看起来像画布一样的艺术(art)。」 将学生领过来的库法看到这幅景色也不由地叹为观止。 麦伦多加姆丰收区……是弗兰德尔第一粮食制造地。广阔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牧草地和农场,上流阶层的饭桌上所用的食材,都经过严格的生产管理。 之所以把学生带到这个没有什么亮点的城市,库法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这春与夏交替的季节,唯独选择《六月》的理由是—— 「小姐,请看向高处。」 库法搭住梅莉达的肩,一同仰望天空。 那是在其他街区无法看到的光景。 「穹顶是敞开的……?」 像是被包覆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是弗兰德尔各个街区的特征。然而丰收区的穹顶却是敞开了一部分,能够看到中间没有玻璃相隔的天空。 「仅限雨季时,穹顶会敞开,予以农牧地自然的恩惠。」 「雨吗?」 「小姐对雨还不太熟悉吧。那就再稍稍走一段路好了。」 街上不仅能看到丰收区的居民,还有许多外地的观光客。大家都是为了umbre sky而来,每个人都洋溢着微笑,走在街道上。 建筑物的墙壁上挂着好几条钢丝,连接着空中的伞。 「为了防止街道被雨淋湿,作为防范方法——」 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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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obao2(lkid:希斯缇娜) 翻译:铃仙(lkid:凤仙爱莉丝) 在头顶绽放的花朵化为了《伞》状。 红、蓝、黄——绿、紫。富有生机同时又很有实用性的设计。而且,那斑斓的色彩很容易唤起人们的童心—— 梅莉达的眼里散发异彩,拉着家庭教师的袖子。 「老师,天上飘着许多伞!」 「《umbre sky》——似乎是能让天空看起来像画布一样的艺术(art)。」 将学生领过来的库法看到这幅景色也不由地叹为观止。 麦伦多加姆丰收区……是弗兰德尔第一粮食制造地。广阔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牧草地和农场,上流阶层的饭桌上所用的食材,都经过严格的生产管理。 之所以把学生带到这个没有什么亮点的城市,库法有他自己的理由。 在这春与夏交替的季节,唯独选择《六月》的理由是—— 「小姐,请看向高处。」 库法搭住梅莉达的肩,一同仰望天空。 那是在其他街区无法看到的光景。 「穹顶是敞开的……?」 像是被包覆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里,是弗兰德尔各个街区的特征。然而丰收区的穹顶却是敞开了一部分,能够看到中间没有玻璃相隔的天空。 「仅限雨季时,穹顶会敞开,予以农牧地自然的恩惠。」 「雨吗?」 「小姐对雨还不太熟悉吧。那就再稍稍走一段路好了。」 街上不仅能看到丰收区的居民,还有许多外地的观光客。大家都是为了umbre sky而来,每个人都洋溢着微笑,走在街道上。 建筑物的墙壁上挂着好几条钢丝,连接着空中的伞。 「为了防止街道被雨淋湿,作为防范方法——」 梅莉达一直望着天空,库法以防她摔倒,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说到这个祭典的起源,原本就是为了想要灵活地将这个景观运用到观光上。」 「就好像异世界一样……」 能让梅莉达感到开心,那真是再好不过,库法微笑着带着她进入了岔道。 「这个步行街似乎通往着植物园。」 这边的气氛非常幽静,路人也不是很多。高大的树木之间能看到漂浮的伞,在木质的道路上也留下了色彩多姿的影子。 顺着伞的边缘落下来的些许水滴便是《雨》。 「哎呀,有雨落下来了。」 说着,库法麻利地解开了军服上衣的纽扣。 梅莉达抬起头,正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库法则是敞开上衣,将梅莉达包了起来。 一件上衣裹住两个人,梅莉达毫无抵抗地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哇哇……」 「空间窄小还请谅解,小姐。」 梅莉达这才发现,在步行街上的路人都是年轻的男女——也就是恋人关系!大家都充分体验着突然下起来的雨。撑起一把伞,与相爱的人共享伞下的空间。 不过,出自己以外,没有人躲在男性上衣下面。梅莉达在这时为自己矮小的身高感到了庆幸。 「然而,过不了多久,雨应该就会停了。」 「不」 梅莉达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天一直……都会下雨。」 库法露出苦笑,不由地看向了天空。 空中的那片艺术(art),让人百看不厌。 「原本这个祭典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在失去太阳的世界里,为了让大家抬头仰望天空,以此而兴起的。」 梅莉达感受着他的体温,抬头仰望着同样的景色。 「偶尔……下一次雨不是也很好吗?老师?」 雨点啪啪地淋在库法的衣服上。 然而在梅莉达耳边听来,那就像是由天空奏响的美妙旋律一样。 homeroom earlier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购书人: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出品 读书群:714435342 「——关于那个『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上头决定处死。」 咻——某处发出了口哨声。紧接着是嘲笑声。 声音阴沉地反弹到油漆剥落的内墙上。好几道呼吸声被吸入昏暗的天花板。咚咚的沉闷音色阻断了始终没有停下来的嘲笑。 祭坛宛如讲桌一般被敲打着,一名俨然讲师的眼镜男站在那里。 「肃静,还在『上课中』喔。」 「抱歉啊,医师。」 少年毫无愧疚之意,从长椅最前排这么回应。 这里是早已经废弃的神殿遗迹。以直接坐在瓦砾上的野蛮人、踹开椅子的无礼态度来看……散落在暗处的几十道人影不可能是参拜者吧。 被称为医师的男人稍微将眼镜往上推。他在祭坛上受到所有人注目。 「这是我们『黎明戏兵团』的老客户莫尔德琉卿的最终宣告。他表示观察情况的期间结束了……那女孩的存在只会无谓地招来混乱而已。我们也会参加这场暗杀计划。应该可以期待有优渥的回报吧。」 「白夜骑兵团会怎么行动?」 从其他地方发出这样的声音。医师的视线看向那边,发言者继续提问。 「他们派刺客潜入了安杰尔公爵家对吧?你应该还没忘记图书馆员检定考试〈毕布利亚哥德〉那时的狼狈样吧?有没有可能又彼此撞上,互扯后腿?」 「用不着担心。」 医师流畅地回答,同时再次推起眼镜的鼻桥。 「——他们也同意暗杀『无能才女』。这次的任务是弗兰德尔表与里的两大黑暗组织——黎明戏兵团与白夜骑兵团前所未有的共同作战。」 哦——不禁发出来的这声音,究竟是欢呼,抑或战栗呢? 最前排的少年又发出笑声。他转头看向后方,揶揄同伴。 「应该不至于连灯火骑兵团都来参一脚吧!」 「弗兰德尔全军一起围剿是吗!」 这可有趣了——哄笑声重叠起来。在低俗的音色当中,夹杂了一个感觉很无聊似的叹息。 「……真麻烦。」 同样坐在最前排的一名少女「呼啊」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人身上。将她抱近身边的是刚才在「上课」中插嘴的少年。 这对情侣毫不顾忌旁人眼光的态度,让医师也「唉」地发出叹息。 「泽费尔、提亚悠,要亲热等之后再说。」 他接连喊出少年与少女的名字。不过并未传入当事者耳中。 其他同伴似乎也很习惯这两人奔放的态度了。又有人从其他地方出声。 「不过,凑齐这么多战力有意义吗?呐,安纳贝尔医师?」 像在威胁似的声音十分粗犷,发言的是一个人似乎就能坐满长椅的壮汉。出席这场「课堂」的人范围十分广阔,男女老幼都有,甚至还掺杂着白发老人。 将他们连接起来的共通点只有一个—— 就是「身为人造蓝坎斯洛普」这个比血缘更浓厚的同伴意识而已。 「不过是葬送一个小姑娘罢了,居然会像这样几乎召集所有『安纳贝尔的使徒』!你是打算开打一场战争吗,医师?」 「你还真是敏锐呢,正是如此。」 「——你……你说什么?」 壮汉也不禁惊吓地摇晃了一下肩膀。其他同伴也错愕地注目着祭坛。 医师再次推起了眼镜。在镜片底下,他的瞳孔有一瞬间散发出类似蛇的冷酷。 「暗杀『无能才女』的计划实行的那天,我们将对弗兰德尔的现行体制发动攻击。搭配少女的死亡,这将会成为甚至是历史转折点的重大打击吧。」 「……你没疯吧?医师。」 「地点非常重要。」 咚咚——医师敲了敲祭坛。这次礼拜堂也不禁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莫尔德琉卿替外孙女选择的死亡地点,是那个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 「你说凯门区?」 「那不是灯火骑兵团的大本营吗!」 这次医师也不打算制止交错混杂的喧闹声。 确实如此,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具备通往都市国家首都圣王区唯一的交通路线,也就是弗兰德尔的最终防卫线。身为正规军事组织的灯火骑兵团将总部设置在那里,最大兵力无庸置疑地在磨利刀剑。 医师为了发言而吸了一口气时,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嘴唇的动作。 「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再过不久就会举办『钢铁宫博览会』。不用说,这是众所皆知的最大等级武器祭典……!对我们黎明戏兵团而言是个可恨的活动。」 换言之,就是展示会与展销会。但其规模非比寻常,武器制造业界的最大派系会齐聚一堂,展现并推销各自的最高杰作。众人争相展现自己制造的武器比现有武器优异多少,添加了多么崭新的设计,能够多有效率地屠杀敌对的蓝坎斯洛普与恐怖分子。 这样的祭典会选在首都圣王区跟前举办,当然也包含向内外昭告弗兰德尔的国威这层意图。医师继续说道: 「听说在两天的举办期间内,预定推出各式各样的表演——利用了学生宣传表演,还有斗技会……!莫尔德琉卿正是打算趁这段期间假装成恐怖攻击,来收拾掉那个梅莉达·安杰尔。」 「然后,我们也趁这个机会……?」 「点燃革命的狼烟——」 医师露出有些陶醉的表情,张开了双手。幻想的威光照射在他身上。 「莫尔德琉卿并不明白邀请我们这种敌对者进入军事上的最重要据点意谓着什么。反叛军在理应是铁壁的凯门区,应当显示国威的博览会场内群起暴动,会演变成何种情况?要是造成一般访客大量牺牲?现行体制的地盘将会一口气崩溃……!」 「事……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还有『两个』胜算。」 所有人都已经用比实际上课时更加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医师。 「我们至今曾数次掌握到这个情报。据说建造在凯门区一隅,哲学军事研究所的地下深处,隐藏着弗兰德尔的最高机密……!」 「最高机密?」 「那是什么玩意啊?」 「详情还不明了。」 医师很干脆地这么说道,同时收起下颔。微弱的光芒滑过眼镜的镜片。 「但是,据说是关于都市国家起源的最重要机密……我们要在暗杀『无能才女』的同时入侵哲学军事研究所,接触这项最高机密。目标是在分析之后加以破坏或夺取。在圣王区跟前发生的恐怖攻击,导致包括公爵家千金在内的一般人大量死亡,还有最重要机密外泄……!在这次作战成功之际,对现行体制造成的伤害想必无法估量!」 「可是啊,医师。这样到时也会与白夜骑兵团为敌。」 仍然相当谨慎的一人站起来反驳。他转了个圈,环顾同伴。 「那可是军事基地的正中央。就算我们『安纳贝尔的使徒』全员聚集起来,也一样没辙吧?」 ——这次反倒会战力不足吧? 困惑的视线在礼拜堂内来往交错。能否在这时整合士气,对医师而言是个关键局面。他从刚才开始就好几次按住眼镜,是为了遮掩表情。 「……这是盟主也认可的正式作战。为了达成作战,盟主将黎明戏兵团里最顶尖的『兵器』赐予了我们。」 他见时机成熟,将事先准备在祭坛底 下的王牌用力摆到台上。 首先是右手。被装在瓶子里,仿佛恶魔般的火焰固体。 「『刺骨火焰』恶魔拉沃斯!」 哦——周遭再度掀起喧闹声。他趁众人的兴奋尚未冷却下来时,紧接着又将左手放到台上。 「『到达临界点〈ter stop〉』的幽灵奇美拉!」 同样装在瓶子里的,是只能用丑陋来形容的紫色肉块。医师对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两个瓶子上一事感到满意,同时挺直了背。 「——这是完成型。跟去年夏天被击退的不完全试作型不同。不但所有能力值都提升到临界点,此外还具备『吞食周围来改良自己』这种无限的可能性……!也很适合拿来不留尸体地收拾人吧。」 所有人都从长椅上探向前方,注视着看来也相当小巧的两个瓶子。 「真是太惊人了……黎明戏兵团的王牌!『七大灾祸』居然拿出了两个……!」 「是三个喔。」 医师一边确认他们的脸色都改变了,同时立刻趁胜追击。 「这就是我第二个胜算……!为了对抗现行体制所准备的最终兵器『七大灾祸』。包括『刺骨火焰』恶魔拉沃斯、『到达临界点』的幽灵奇美拉,还有我们人造蓝坎斯洛普部队『安纳贝尔的使徒』!我们将会用这三个无疑是黎明戏兵团的最大战力,来完成这次作战……!」 咕噜——有几个人同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医师等待大家的反应,经过数秒。有只手从最前排轻轻举起。 被称为泽费尔的少年,露出病态笑容仰望着祭坛。 「可是啊,医师。黎明戏兵团是跟莫尔德琉卿购买武器的吧?他的要求是收拾掉外孙女,应该不会对超出这范围的行动视而不见吧?」 「我有所觉悟了。」 医师在每一言每一语中渗入了力量。 「的确,要是实行这个作战,今后就不可能再与莫尔德琉卿进行交易吧。不过!倘若错过现在,将大军送入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的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盟主做出了决定,就是将钢铁宫博览会变成弗兰德尔的转折点!都市国家的势力图将以这天为分界,戏剧性地刷新!」 「哦……!」 虽然提出反驳在先,泽费尔看来却也像是一直在等待这个答案。 他踢开椅子站起身,宛如艺人一般转头看向同伴。 「这不是很棒吗,动手吧!大家在害怕什么?发誓要推翻现行体制的誓言是虚假的吗?在背阳处踩扁蚂蚁,内心就能获得安慰吗?——非也!我们之所以变成人造蓝坎斯洛普,不是因为有想要实现的理想吗!」 同伴抬头仰望的眼眸中燃起火焰。在泽费尔的声音煽动下燃烧得更加旺盛。 「想起那些屈辱吧!被贬低的名誉、羞辱自己的声音!别忘记那些践踏、嘲笑我们恶魔的容貌!此刻正该同心协力……向那些家伙复仇啊!」 「「「复仇!复仇!复仇!」」」 同伴踢飞椅子争先恐后地站起身,不顾前后地高举拳头。从最前排站起来的少女将手臂缠绕到恋人的脖子上,一脸陶醉地湿润着眼眸。 「我也这么认为,泽费尔。」 聚集在这个礼拜堂的他们—— 大家都是因各自的内情,被表社会认定为「不需要」的人。出身于富裕家庭的人也不罕见。倘若不是抱持着什么特别的动机,纵然是犯罪组织,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怀抱着甚至不惜主动沦落成蓝坎斯洛普的复仇心吧。 听说在场约三十人的脚边,累积着堆高的「失败作品」。 「啊,泽费尔……你果然很出色……是我的最高杰作……!」 正是用手术刀切割了数不清的实验对象的男人,在祭坛发出颤抖的欢喜之声。身为创造出人造蓝坎斯洛普的「医师」,自己也移植了「邪蛇〈拉弥亚〉」基因的男人,像是要隐藏泪水似的按住了眼镜。 「亚特摩斯、库洛德尔、菈凯尔蒂……在毕布利亚哥德的任务失去了『三爪恶魔』一事虽然是重创,但我们不会白费他们的牺牲……!这次一定要用安纳贝尔的使徒所有兵力,给弗兰德尔带来大灾祸……!」 在所有人的士气都逐渐凝聚成一心时,只有一个人没有狂热地加入其中。泽费尔察觉到这点,对连头也没有抬起来的那名人物吊起眉毛。 「——威廉·金!你在看什么啊,现在可是『上课中』喔!」 「尸人鬼」青年看似慵懒地依然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报告书。泽费尔咚咚地踩响地板走近青年,试图从青年手边抢走羊皮纸。 金迅速地收手闪避对方的动作。 「我有认真地在听啊——这也没办法吧,我可是白夜骑兵团的双面谍啊。要让作战成功的话,就更该事先掌握好那边的动向。」 「那信是谁寄来的?我知道了,又是那个『残暴教师』吧!」 泽费尔像要覆盖上去似的将脸凑近,用凶狠的眼神瞪着金看。 「你最近老是在跟那家伙交流!你为何能够一脸若无其事地与人类交谈?能够跟我们这种半人半魔互相理解的,只有同样的存在而已!」 金隐藏在绷带底下的表情依然是面不改色。 「是啊。」 「那个冷血男很过分呢!学生明明被人舍弃,他却一点也不慌张。就算是『无能才女』的尸体就摆在他面前,他也一定会一脸若无其事地嘲笑!」 「…………」 金露出求助的视线,望向祭坛。但在这种情况下,医师会站在谁那边当然不用说。 「快道歉,威廉·金。现在可是『上课中』喔。」 「……对不起,医师。」 金夸张地耸了耸肩,粗鲁地将报告书塞入口袋里。他抬头仰望至今仍瞪着他看的泽费尔,歪了歪嘴唇说道:「我跟着用力甩头就行了吗?」 泽费尔之所以在集团当中散发着特别的存在感,是因为他是「新世代」。一旁的恋人提亚悠与医师安纳贝尔本身也属于「新世代」。 其特征是「能够视情况分别运用人类与蓝坎斯洛普的模样」这点。 「暴人马〈半人马〉」泽费尔、「美魔鸟〈哈耳庇厄〉」提亚悠、「邪蛇〈拉弥亚〉」安纳贝尔——他们可说是工匠精心打造出来的艺术品,在其过程中产生的试金石就是金等人。金静静地注视泽费尔回到最前排,再度高声演讲的英姿。 「各位,跟我前进吧!目标是钢铁宫博览会!我们的世界将在那一天改变。迈向我们理想中的世界!那群贵族的体制将以『无能才女』之死为开端而瓦解!我们将君临在那堆瓦砾的顶点上!弗兰德尔将在竖立着钢铁墓碑的世界中坠落!」 欢呼声爆发出来,半人半魔的嘶吼回荡在高高的天花板上。 化为就连神都想捂住耳朵般的骇人声响—— 插图p026 lesson:i ~甜蜜的家~ 梅莉达·安杰尔在剪影诡异的树丛包围下紧握着刀。 她的呼吸十分急促,宛如珍珠的汗滴在额头上发亮,仿佛就连好似小动物的心跳都会传递过来一样。红宝石眼眸忐忑不安地左顾右盼。 在阴暗森林的正当中,具备色彩的只有她那身运动服装扮。 不过,这时传来了声音。 「——所谓的『能力』……」 是青年的声响。尽管如此,还是看不见身影。梅莉达用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不停改变站立位置,警戒着周围。但映入眼眸的果然还是只有茂密并列着的树林影子。 死灵般的声音简直就像在耳边低喃似的继续说道: 「就是指在各种局面下带来有利效果的战斗技能。就像我至今好几次说明过的一样,能力是原本就隐藏在玛那当中的潜在能力!透过训练让能力觉醒,就能够发挥效果,提升精密度。」 梅莉达瞬间转头看向后方。但她以为感受到的气息只是幻影,乌鸦从树梢发出刺耳的声音,飞离现场。 家庭教师的声音毫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能力分成所有位阶共通的『泛用能力』以及各位阶专用的『固有能力』。其中后者说是决定该位阶的个性也不为过……!我们武士位阶代表性的固有能力,不管怎么说都是『隐密』吧。这项能力具备的效果,是从自身削减散布给外界的知觉情报。」 在上面吗?梅莉达猛然抬起头。 但有只手从背后咚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像这样。」 「哇呀啊!老……老师你什么时候?」 让人只觉得是突然冒出来的高个青年,用若无其事的表情收回手臂。 「这就是锻炼到极限的『隐密』能力之力。对方如果没有随时在视野里捕捉住,要找出武士的身影会变得相当困难吧。」 只不过——库法竖起食指,补充说明。 「在发动『隐密』能力时,玛那压力会大幅减少。小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呃,因为在『隐密』状态下无法攻击……?」 「岂止如此,在被『流弹』击中时,防御的风险也会提升……必须比平常更加留意战况。小姐最好能事先记住这点。」 库法再次不发出脚步声地迈出步伐。枯叶在皮鞋底下碎裂。 「能从旁协助这点的双壁固有能力就是『心眼』。这项能力具备的效果反倒是扩展自己的知觉能力——来吧,请小姐自由地对我发动攻击。」 库法就这样背对着学生,并张开双手。对于已经拿木刀跟库法较量超过一年的梅莉达而言,听到他这么说,根本没有踌躇不前的理由。 「喝啊!」 毫不留情地横扫侧头部的一闪,却理所当然似的挥空。稍微低下头的库法顺势跳向前方。梅莉达回砍的刀在他跳跃前掠过下摆。 当真火大起来的梅莉达一边突击,同时使出三连打。刺击、刺击、横扫——仿佛会看入迷似的火焰〈玛那〉轨迹。但库法不仅完美地配合梅莉达攻击的时机,还左右移动闪避点状攻击,上下移动躲开线状攻击。挥空的疲劳累积在梅莉达的手臂上。 既然如此——梅莉达收紧右手,凭着那股气势使出左回旋踢。库法用左膝盖轻易地挡住这攻击。反倒是梅莉达的脚背被钢铁般的肌肉给反弹回来。 「为什么……?」 「我看得见全部。三百六十度。」 库法用背影回答。确实存在于那里的「视线」,让梅莉达不由分说地紧张起来。 「吹抚过肌肤的风会告知我小姐的动作;落叶被踩踏的声响会告知我小姐的步伐;还有小姐的呼吸会告知我攻击的时机——哎呀?」 库法忽然看向其他方向,指着不知是何处的彼方。 「刚刚那边有苹果从树上掉下来了。」 「连这种事都知道!」 「这就是『心眼』能力的力量——小姐的熟练度还有待加强喔。」 库法重新转头看向学生,稍微绷紧了表情。 「此外还有一项希望小姐能优先锻炼的能力。就是所有位阶都能够习得的泛用能力,且是单打独斗的骑士必须最看重的技能——『抗咒』。」 「『抗咒』……」 「我应该时时在提倡它的重要性。小姐记得吗?」 梅莉达挺直了背。就仿佛在教室被点名时一样,口齿清晰地回答: 「在特定蓝坎斯洛普的攻击中,存在着让玛那能力者的状态衰减的攻击。那系列被称为『阻碍攻击〈debuff〉』。在玛那能力者这边,魔术师位阶使用的『咒术』就属于这一类。」 「很好。倘若是团队战斗的骑士,就算欠缺一个人的能力,也能够由其他成员来辅助。不过单打独斗的骑士呢……?」 被库法用视线催促,梅莉达像是在体会那份沉重似的接着说下去。 「状态的衰弱会导致败北……」 「会导致死亡。」 一瞬间有种库法散发的压迫感加倍膨胀起来的错觉。 那似乎并非梅莉达多心了。库法的玛那压力在不知不觉间突破上限,迸出的压力甚至让地面嘎吱作响地龟裂。 库法的发色在梅莉达眼前变白。拖曳着苍蓝火焰的左眼寄宿着冷酷的感情。添加了几分野性风味的嘴角,用一如往常的语调继续说道: 「对抗这个『阻碍』的唯一手段,就是『抗咒』能力——小姐,我接下来会用我的咒力对你造成负担,请你忍耐三分钟给我看。在这三分钟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减弱压力。」 「……!」 梅莉达的美貌再度紧张起来,她摆好架势后,辉煌火焰立刻轰!一声地猛烈喷发出来。 化为吸血鬼的库法缓缓地将手心朝向梅莉达。就如同他宣言的一般,不会手下留情。 「我要上了。」 随后,类似海啸的猛烈压力压垮了梅莉达的背。 梅莉达仿佛看见涂满绝望的黑色天空,与充斥恶意的寒冰暴风雨。被暴风吹飞的锐利尖针以雨滴般的密度攻击着她。少女纤细的膝盖瞬间便瘫软无力,坐倒在地面。从背后袅袅升起的黄金色火焰,才仅仅一口气就差点被吹熄。 「啊……咕……呜……!」 「怎么了,还不到三十秒喔。」 最喜欢的人的声音,用宛如寒冰般的冷漠刺入内心。挖起表面话,将体面横扫到一旁,不留情地将利刃探入深处,暴露出少女的生存本能。 「很冷吗?很难受吗?——那就抵抗吧!只会像那样垂首的话,敌人会很高兴地砍断你的头吧。来吧,放出火焰!」 「……唔!」 在梅莉达的背后,勉强有宛如火星般的玛那飞散。 那火星被消灭了好几次,又不死心地再度燃起。在时钟的秒针总算转了三圈时,梅莉达已经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她柔软的脸颊被泥土弄脏,只有嘴唇像在喘息似的寻求着空气。四肢有时会痉挛,应该不是她刻意做出的举动吧。 库法恢复成人类模样后,举起了左右手的手掌。「好啦,快站起来!」他原本打算这么斥责梅莉达。 「…………」 不过,结果他没有拍手便放下手,取而代之地摸索着怀里。 他拿出水瓶,单膝跪在梅莉达身旁。他将瓶口靠到桃色嘴唇上,缓缓地让梅莉达喝下水。 「……休息五分钟吧。」 库法暗自厌恶起半吊子地给予同情的自己。 「在个人战能力之后,接着来讲解团体战吧。」 库法一边刻意使用特别严格的声音, 同时摸索着军服的右边口袋。 他拿出来的东西是厚重的皮囊。他用小刀划了个切口后,随即溢出难以言喻的酸臭味。 梅莉达忍不住捏起小巧的鼻子,退到家庭教师背后避难。 「老苏……那速什么呀?」 「是香气袋。这是把香料和药草加以干燥后,浸泡在油里使其熟成的东西……会散发出特定蓝坎斯洛普偏好的香味。简单来说,就是引诱他们出现的诱饵。」 「咦!」 「——哦,很快就有目标上钩了。」 学生还无暇惊讶,便有个碰!碰!的惊人地鸣声逐渐靠近。 用仿佛要横扫树林般的气势朝这边飞奔过来的,是类似大猩猩的大型魔物。它的双臂宛如圆木一般粗壮,胸膛厚实得让人联想到岩壁,身高比高个的库法还要高大。对于娇小的梅莉达而言,甚至得抬头仰望。 魔物在挖开地面的同时猛然停下,朝主从发出骇人的咆哮。 「它是以这座森林为根据地的蓝坎斯洛普,还不清楚正式名称。我从以前就随便地称呼它为『大块头〈giant〉』。」 库法一派轻松地这么讲解,然后将香气袋扔到野兽脚边。但从对方的角度来看,这种待遇就仿佛要到饲料的狗一般,它当然不可能保持沉默。 它发挥出无愧于那名号的「巨人」级压迫感,骇人的嘶吼声撼动周围。 库法瞬间拔出了刀。他的举止总是仿佛水一般流畅,宛如光一般迅速。在目睹滑过黑刀的苍蓝火焰后,梅莉达也连忙拔出爱刀。 「用不着太紧绷,小姐。这家伙虽然体格魁梧,但以咒力的压力来说,隶属于低级魔物。知性与野兽无异,动作也相当迟钝,也没有狡诈的攻击方法——只不过,唯独那锐利的爪子需要多加注意呢。」 尽管如此,却具备着以那庞大身躯为根基,超乎常轨的生命力。换言之,是最适合的对象。 ——作为「会动的靶子」。 大块头猛然举起右手。就算从梅莉达的角度来看,也是缓慢过头的动作。库法仿佛瞬间移动似的踏向前方,用手肘一带挡住挥落的一击。 他更进一步地滑动右脚,用身体冲撞。应该大他两倍以上的巨体面朝上地被撞飞。 简直就像大猩猩一般,大块头只有上半身的肌肉特别发达,要爬起来相当辛苦。库法从容地返回原位,然后开口说道: 「小姐。我先向你说明对于单枪匹马的敌人挑战团体战时的大前提吧。」 假如大块头具备知性,这应该是屈辱无比的状况吧。梅莉达挺直了背,侧耳倾听讲课的后续。 库法左手拎着刀,宛如平常一般高举食指。 「举例来说,假设我跟小姐各自拥有『一百』的力量,当我们协力与敌人战斗时——总和战斗力并非就会因此变成『两百』。」 「不会吗?」 梅莉达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接着猛然露出如雷轰顶般的表情。 「两……两人的羁绊引发奇迹,力量膨胀成五倍甚至十倍了对吧!」 「很……很遗憾地,并非那么一回事……反倒会降低。」 「咦!」 尽管梅莉达露出极为失望的反应,但无论是羁绊多么强烈的伴侣,结果都是一样的。库法稍微轻咳两声,同时重新说道: 「三人不如两人,四人不如三人——团队战斗的人数愈是增加,个人能够发挥的战斗力就愈会降低。小姐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嗯~……我不懂!」 「这都是因为会有所顾虑——」 库法再度缓缓地重新面向敌人。 大块头将岩石般的拳头砰砰地推向地面,总算要抬起上半身。 「同伴在附近战斗的话,就不得不有所顾虑。『因为同伴在那边,所以不要移动到这边比较好』、『同伴目前正在攻击,所以自己别乱动好了』、『危险!得去帮忙才行!』这些顾虑会导致个人的战斗力降低。」 库法缓缓地甩开刀鞘,勾住大块头的右手。 失去难得的支柱,大猩猩般的颜面摔向地面。「呜嘎!」伴随着地面甚至鼓起来的震动,它发出像是被压扁似的哀号。 就这样先争取了一段时间后,库法用事不关己的表情继续讲课。 「相对于个人具备的战斗力,在此将整个团队的力量定义为『总和战斗力』。团队的人数愈是增加,每个人的个人战斗力就会下降这点不用多说吧。虽说人多势众,但一个团队塞满二十人甚至三十人的话,考虑到整体军队的作用,效率会非常糟糕……」 库法隔着肩膀转头看向学生,并竖起手指。 「骑兵团的部队会以『五人』小组来运用,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在这个阶段,大块头总算重整好姿势。三番两次被耍着玩,它的头部宛如火山一般沸腾着。它因愤怒而扭曲的表情,让梅莉达也不禁退后一两步。 高个子的库法则是丝毫没有动摇。 「要有效率地提高总和战斗力,其一是要事先决定好队伍的『指挥官〈队长〉』。队长指示战斗方式的方针,成员决定好战斗方式就是『这个』的话,就绝对不采取除此之外的无谓行动——」 库法高举爱用的黑刀,不知打什么主意,将刀收回刀鞘。 话虽如此,但他并未解除临战态势,而是用让人联想到棍法的架势以备敌人的突击。 「小姐。来实践一下团体战中基本的两个战术吧。一个是『一边自由地战斗,一边协助彼此』——请上前。」 在库法的视线催促下,梅莉达下定决心拿起爱刀,上前到库法身旁。 不过,重新听到他说「战术」什么的,梅莉达不禁感到困惑。 「呃……我应该……?」 「小姐不需要想得太复杂。因为是『自由地』战斗嘛。小姐只要像平常一样,用自己认为正确的做法采取行动即可。」 「我……我知道了。」 梅莉达总算察觉到库法为何收起了刀。八成是因为他的斩击威力过于锐利,梅莉达还来不及发挥本领,就会打倒敌人的关系吧。 敌人不会一直暂缓攻击。大块头迸发气势后,压低姿势朝这边猛冲过来。从敌人的认知来看,比较贫弱的应该是少女〈梅莉达〉,但到目前为止招致了敌意〈hate〉的则是青年〈库法〉。它将右脚踏向前方,右拳挥出。 对于这波攻击,库法也瞬间前进了。就在野兽的豪腕搭上离心力之前,库法钻进对方怀里,牢牢地按住对方的上臂。 敌人的重心大幅度地偏向右边,因此梅莉达立刻飞奔到左侧。她横扫敌人毫无防备的左侧,反砍时更进一步横扫。就如同外表一般,敌人的皮肤非常厚实,无法砍到要害。 大块头看似烦躁的视线移向左边。随后库法踹向敌人的右脚。小腿、大腿。野兽忍不住向前倾倒,库法用膝盖将野兽的下颔往上踢。 大块头露出了明显的破绽,因此梅莉达更进一步地宛如陀螺一般当场旋转起来。斩击三连续地劈开躯干,血花呈螺旋状地四溅。 「不错。」 库法拉开一两步的间隔后,使出了一记让人看入迷的前踢。他精准地贯穿大块头短矮的脖子,又让巨体面朝上地吹飞。 库法一边眺望着沉重的震动轰隆地扩展开来的样子,同时挥了挥手让梅莉达退下。 「没有特别多想什么地进行团体战时,会变成这样的战斗方式吧。相对地,另一种战术则是『决定队伍的主角〈main〉』。」 「主角?」 库法重新拔出黑刀。接着他将黑刀抛向梅莉达。 梅莉达连忙接住黑刀,用左手握住那长长的钢铁——是二刀流。 「就像这样。」 库法露出左右两边的手掌表示自己手无寸铁,甚至把黑漆刀鞘放回腰带上。 「这是相当极端的情况,但在队伍中有一个人具备突出的战斗力时非常有效。为了让『主角』的个人战斗力发挥到最大限度,其他成员会彻底地从旁协助——小姐还记得吧?决定『这样战斗』之后,就不能将视线转移到除此之外的战斗方式上。除非队长有另外下达指示。」 库法踏出脚步,选了在梅莉达半步前的站立位置。 「小姐,我来当诱饵吸引大块头的注意。我负责制造出『破绽』,请小姐一找到机会就尽管攻击,给对方造成伤害。能否打倒敌人,全看小姐的活跃程度。」 「是……是……!」 大块头还是一样,要爬起来得花一番工夫。库法从脚边掬起一把土,然后朝敌人头顶扔了过去。他瞄准得不偏不倚,泥土发出清脆的声响跳起。 「想睡觉吗?」 挑衅似乎是可以跨越种族的共通语言。大块头的肌肉加倍隆起,鲜血从断裂的血管爆发出来。它一挥落拳头,地面便冒出龟裂。 「唔哦哦哦哦————!」 大块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度跳起,将往上挥起的两拳重叠地往下敲落。库法以「柔」的动作挡开那攻击。才心想他张开的双手模糊不清地动了起来,便听见砰砰的清脆声响连续响起。 在梅莉达眨眼的期间,库法与大块头的双手交缠在一起,让彼此僵住。野兽试图凭蛮力抽手,库法则是顽固地固定对方的关节。 梅莉达绕到大块头的背后。她横扫那毫无防备的肉墙,接着她将两把刀平行地朝左右回砍,左手挥出袈裟斩——库法的爱刀比梅莉达的刀重上好几倍,要挥动它让梅莉达费了不少工夫。 梅莉达心想既然如此,就活用那重量来获得离心力,于是在右手往上砍之后,紧接着使尽全力将左手的黑刀挥落下去。她感受到至今最强烈的手感,刀刃锐利地挖开敌人的侧腹。 「咕嘎……啊!」 大块头在面临生命的危机时发挥了惊人的力量。在它与青年之间交缠的四只手,宛如活动桥一般跳了起来。那蛮力让库法也不禁瞠目结舌。 「嘎啊啊啊!」 仿佛想说非得报一箭之仇似的,大块头猛然转过头来。梅莉达不禁全身紧张起来。甚至能覆盖住少女的巨大影子,随后更进一步地朝上方延伸。 「浑身破绽喔。」 从后方跳到大块头肩上的库法,在大块头的眼角让手刀来回移动。 鲜血从比小刀更加锐利的指尖四溅飞散。被击溃视野的大块头甚至不被允许捂住脸庞。库法流畅地抓住敌人仿佛圆木般的右手臂,然后顺势让体重偏向右侧。 大块头的上半身摇晃并倾斜……不知是第几次的「砰」! 梅莉达惊讶地眨着双眼,库法就在她眼前将大块头的巨体压倒在地面上。他依旧固定着右手的关节,用视线瞄了一下,催促着梅莉达。 「小姐,给它致命一击。」 「咦?啊……是!」 梅莉达立刻踏向前方,一边让刀刃交叉,同时冲向敌人的胸部。凭借左手的黑刀特别令人毛骨悚然的贯穿力,大块头的性命轻易地被斩断。 库法流畅地站起身,甚至连呼吸都没紊乱。 「为了让『主角』一人活跃,其他成员要集中在如何防御敌人攻击、吸引敌人注意、制造出破绽这些事情上——总和战斗力会因为选择何种战斗方式而随时产生变动。队长必须具备能精准地看清战况的判断力吧。」 「我会记住的!」 「很好。」 库法稍微露出微笑,然后转头看向大块头的亡骸。 「以前明明觉得很棘手……」 「怎么了吗,老师?」 「没什么。我以前也被这家伙折磨得很惨呢。」 库法折返回头,将手贴在梅莉达背后,迈出步伐。 他接过梅莉达递出的黑刀,放回腰部的刀鞘里。库法稍微回想起在还没拿到这把刀之前,训练时代被迫品尝的苦头。 「超越过去的宿敌这件事,也令人感触良深。」 库法百感交集地这么低喃时,黄金色火焰从梅莉达背后散发出最后的光辉,消失无踪。突然丧失玛那的恩惠,让梅莉达差点跌倒。 「啊哇哇哇哇……」 「玛那耗尽了呢。你今天也非常勤勉喔,小姐。」 「都是托老师的福!」 看到少女纯真无邪的笑容,库法也以迷人的微笑回应。 才这么心想,只见库法立刻补充了一句「那么——」,这正是他被称为「残暴教师」的原因。 「小姐,课程还没有结束!回程就用跑步来收尾吧!」 「咦咦咦~?我已经累瘫了!」 「别顶嘴!比较晚到的人要负责今天的伙食喔!」 「呜~~!」 家庭教师啪啪地拍打着梅莉达的背后,梅莉达只好逼不得已地一蹬地面。 虽然库法平常就是个温柔又严厉的人,但最近的热诚更是加倍。追根究底,离开宅邸好几天,在这种偏僻森林里闭关这件事本身就是相当罕见的行动。梅莉达一边被迫在凹凸不平的兽径上奔跑,一边不由得这么心想。 「老师,感觉你好像有些着急?」 库法的肩膀吃惊地抖了一下,不巧的是梅莉达没能目睹到这一幕,因为梅莉达背对库法坐着。库法一边小心地避免动摇传递到指尖,同时梳理着梅莉达比金饰还要高贵的金发。 「着急?你说我吗?小姐真爱说笑……!我看起来像在着急吗?」 「像。非常着急。」 「是小姐多心了。没错,肯定是那样。」 是吗?对于库法顽固的态度,梅莉达不禁蹙起眉头。 地点是盖在山丘上的独栋小木屋里。包括周围的森林在内,潜藏在弗兰德尔近郊的这个场所,据说是库法训练时代使用的秘密基地。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正值秋季休假中。学校一开始放假,库法就仿佛等不及似的告知梅莉达要进行集中强化宿营。然后就持续了一星期像今天这种严格的训练—— 库法说这是秘密特训,所以甚至拒绝了爱丽丝和萝赛蒂同行,否则就无法进行化为吸血鬼的「抗咒」训练等等。梅莉达一开始也是满心期待。虽说仅仅一星期,但能够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与心上人过着同居生活。 ——明明这么以为。 库法却丝毫没在追求甜蜜的氛围。成天就是起床训练,直到睡前都在训练。现在也是,难得梅莉达刚洗完澡,选了比平常稍微暴露点的家居服,但库法却着迷于梳理头发。 梅莉达试着低喃「啊,好热喔」并拉偏肩带,敞开衣服的领口。库法就站在梅莉达的正后方,所以就角度来说,胸部可能会被看见。讨厌,我怎么会这么大胆呀! 不过,当梅莉达心脏怦怦跳地窥探了一下库法的表情时。 「抚摸着小姐的秀发,手指都幸福起来了呢。」 只见库法爽朗地持续赞赏着金发。唔~!梅莉达不满地鼓起脸颊,重新面向前方。哼、哼——她气呼呼地让屁股在床上弹跳。 不是吧~不是那样吧~刚刚可是个大好机会吧~ ——亏我鼓起了天大的勇气! 库法趁梅莉达这么气呼呼的空档,若无其事地将她歪掉的肩带调回原位。所谓的绅士,就算注意到也会装作没看见。 梅莉达还是无法 信服的样子。 「老师说自己没在着急的话,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举办宿营呢?」 「这个嘛,是因为……」 库法在几秒钟的沉默当中,寻找最适合的答案。 「等休假结束……不是有钢铁宫博览会吗?」 「咦?是的。」 「那个活动……弗立戴斯威德也会参加不是吗?」 「是的。」 「…………要是能留下好成绩就好了呢。」 「是的——咦?什么!这……这就是猛烈特训的理由吗……?」 梅莉达也不禁用困惑的视线看向库法,因此库法盛大地咳了两声。 「这就是理由?小姐,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咦……什么……?」 「博览会将有许多人光临。就跟去年的学期末公开赛一样,是让众人知道小姐成长的大好机会!这教人怎能不加把劲呢!」 「原……原来如此……」 坦率到惹人怜爱的梅莉达,被家庭教师的气势盖过,连连点头同意。 「这样呀。为了老师,我也得加油才行呢……!」 嗯——梅莉达握住可爱的拳头,将目光放到博览会那天。 库法甚至无法正面与那样的她相对,只能静静地继续梳理金发。真正应该告知少女的话语,寻找着出口刺在胸口内侧。 ——小姐,那一天你将会丧命。 ? ? ? 『因此为了维持、稳定贵族体制,我在此委托以适切且恒久的方式处置会威胁到这点的「无能才女」——汉米许·莫尔德琉』 他直接下达的指令书,以这样的文章总结。库法将冗长信件的最后一句话烙印在内心,抬起头来。 在白夜骑兵团的总部,上司正吞云吐雾着。库法这时才刚结束前往提尔纳弗尔大海沟的远征,经历在金伦加颠倒城的激战,肉体已经十分疲劳,莫尔德琉卿冗长的一言一语更宛如毒药一般渗入体内,让思考变得迟钝。 插图p049 「事先让『无能才女』真正的位阶渗透到大众之间——」 几乎就在库法看完指令书的同时,上司吐出了灰色的烟雾。 「对于我们的方针,莫尔德琉卿的回答就是『那个』。他并不认同……梅莉达小姐的位阶始终必须是圣骑士,不能有会让人怀疑她血统的事实。」 「但是,她照这样继续成长的话,无法避免民众得知她真正的位阶。」 「既然如此,就在成长之前杀害她——」 纵然是武士位阶,也会展现出符合安杰尔公爵家的实力,让周围的人认同。在逆风之中不断往上爬——那名老人厌恶这样的苦行。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要尽量盖住,不想看到的东西要挂上好几层帷幕……要颠覆已经僵化的价值观并不容易。对于还只有十八岁的年轻人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一直站着的库法,终于感觉到四肢开始麻痹。 上司宛如钢铁般的声音,在仿佛肿胀的脑内回荡着。 「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葬送梅莉达·安杰尔一人就能了结。这一年来,她的世界拓展过头了……之后预定慎重地看准时期,一边展开万全的包围网,一边进行暗杀。」 上司像是要堵住思考的退路一般愈说愈起劲,并稍微抬头看向库法。 「身为负责暗杀她的刺客,以及她的家庭教师——你对这个决定有异议吗,库法·梵皮尔?」 库法的嘴唇宛如机械一般回答: 「没有。」 ? ? ? 之后剩余的缓冲期间,眨眼间便飞逝—— 现在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秋季学期。在休假结束后的下个周末,女学生搭乘摇晃的列车,前往弗兰德尔第二层——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从今天开始的两天期间,预定举办被称为最大武器祭典的钢铁宫博览会。 众少女稚气的笑容中没有一丝忧愁。 也不晓得前往的地方将成为同学的葬身之处。 「爱丽,休假过得如何?」 「跟莉塔一样,为了博览会『猛烈特训』。」 今天也依然如天使的安杰尔姐妹,进行着这种放完假后必定会出现的对话。爱丽丝坐在一星期没见的堂姐妹身旁,忽然将脸猛然凑近梅莉达。 「……两人独处的时候,库法老师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情吧?」 「呃~跟平常一样!」 「库法老师的跟平常一样……愿闻其详。」 「叽哩咕噜……」 车内挤满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库法大略环顾周围,只见四处都聊得好不开心。举例来说,在梅莉达她们后方的座位上,有四名同班同学正互相配送伴手礼。 「哎呀!涅尔娃小姐竟然去了普利特杰利亚湖群公园吗?」 「还好啦,因为爸爸拿到了优待票呀。下次也邀请大家一起去!」 「务必邀请我!」 不只是同学,一年级的雏鸟也聚集在窗边的沙发上。 「各位同学,我们互相公开试卷的答案吧?」 「我这次考得不是很理想呢……」 「哇,缇契卡好厉害!」 「嘿嘿,要是成绩太差,妈妈的细纹会增加嘛~」 这里是豪华列车的休息室。一名最高年级生来回在长长的地毯两端监督着众人。发出的音量大到不输给喧闹声的是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 「各位同学,有没有朋友晕车?一年级生要吃点心也无妨,但别留下包装纸啊!」 话说库法也无法只顾着赏花就是了。他与同样身为家庭教师的萝赛蒂共坐在边桌前,一边交换报告书,同时将脸凑近对方。 萝赛蒂大略浏览了一下休假中的教育日志,接着蹙起眉头。 「嗯~……梅莉达小姐的成长率?还是一样惊人呢。而且这是上学期的能力数值吧?不晓得在这次休假成长了多少呢……」 「爱丽丝小姐才是,已经丝毫不逊于三年级生了呢。」 「说是这么说,但一开始明明是这边领先不少的呢……唔唔唔,感觉迟早会被追上。」 这时库法用异常诚挚的眼神看向她。 「对,迟早会的。」 「什么嘛,你个性真差劲呢!」 在仿佛要裂开似的喧闹声中,啪啪——响起了格外尖锐的声响。 是夏洛特·布拉曼杰学院长。她看似愉快地眺望车内热闹的景象一番后,缓缓站起身来。她拍了拍满是皱纹的手,然后悠然自得地大声说道: 「肃静。各位,暂且肃静!」 女学生这时立刻停止聊天,由此可看出她们的教养十分良好。布拉曼杰学院长拄着拐杖,走到休息室的中央。 虽说为了让所有年级的学生一起移动,而包下了整辆列车,但还是无法在一节车厢内塞进三百人。在餐厅车厢和展望室里,此刻应该也同样举行着集会。这里是接近教职员用车厢的休息室——二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已经得知布拉曼杰学院长不耐长距离移动这件事。 学院长让她的小提琴般声音回荡在车厢内,对旧伤只字不提。 「各位似乎都度过一段充实的休假,实在太好了。从今天开始继续致力向学吧。终于到了期待已久的钢铁宫博览会举办日!」 不过看起来乐在其中的学院长,仿佛小孩一般绽放出笑容。 「各位都已经知道那是怎样的活动吧。最尖端武器的展示会!稀有珍品沉睡的展销会!在拍卖会上展开的攻防战、工匠的坚持与坚持互相碰撞——噢,我也很久没有亲身体会那股热气了 。」 「学院长,请喝水——」 米特娜会长悄悄递出玻璃杯。学院长将拐杖换手拿,接过杯子。「谢谢你,霍伊东尼小姐。」 稍微滋润喉咙之后,学院长用冷静下来的语调继续说道: 「既然博览会的顾客是骑兵团的团员,最好是由他们以外的人来进行武器的实际演示——也就是说养成学校的学生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且十分光荣的是,这次参展厂商之一的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指名了我们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 这时可以察觉到休息室中的意识,都不经意地集中到梅莉达那边。这也难怪,毕竟商工会的总帅——也就是莫尔德琉卿会指名圣弗立戴斯威德,最大的理由是因为外孙女在此就读吧。 虽然只有库法一个人对「除此之外的理由」心里有数—— 布拉曼杰学院长用拐杖稍微戳了戳地面,将众人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 「除了我们之外,应该还有两所养成学校也各自接到其他派系的指名邀请。各位同学将背负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之名,与他们展开激烈竞争吧。造访会场的骑兵团成员、下层居住区的名流,还有一般参观者!各位就毫无遗憾地发挥平日修行的成果,让他们见识一下女武神的力量吧。」 这时有一名二年级生在休息室一角猛然站了起来。布拉曼杰学院长若无其事地用手势指向那名少女,同时替演讲作总结。 「各位同学将会出场的活动有两个。首先是第一天的游行——」 受到催促的二年级生踩着轻快的脚步声,走上前来。 她的站姿笔挺端正,是个语调清晰犀利的女孩子。 「要参加游行的女孩,当然都完美地记住编舞动作了吧?这可是本小姐首次监制的舞台,不允许任何失败喔!」 她是索诺菈·帕巴盖纳,二年级生。母亲是名声响遍弗兰德尔的剧团艺术监督与编舞家——这关系到帕巴盖纳家的名誉。被她像是在瞪人的视线一望,梅莉达与爱丽丝不禁吓得抽动了一下肩膀。 「尤其是梅莉达同学,我可是把最精彩的部分安排给你们了,可别搞砸了哟!」 「我……我才不会搞砸呢!」 「很好!」 索诺菈肯定地点了点头,在原地重新坐下。 像是要缓和气氛一般,布拉曼杰学院长用雀跃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接着是第二天的团队战术斗技会——其名为『强劲军火库竞赛』。」 学生的视线回到学院长身上。学院长爽朗地露出微笑,高举三张羊皮纸。 「这是团队战。参加者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但我在此正式发表一次吧。被叫到的女孩请起立——首先从一年级生开始。洁妮·莱特……罗美璐妲·罗宾兹……伊梵娜·路古布特…………缇契卡·斯塔齐。」 缇契卡一跃起身,露出非常想获得称赞的眼神看向梅莉达。梅莉达也感同身受地露出微笑,轻轻拍手。 挑选完一年级生后,学院长换拿第二张羊皮纸。 「接着是二年级生。汉娜·拉夫蓝德、玛苒妲·柯利、尤菲·修特雷泽。」 库法可以看出学院长这时像是要蓄力似的吸了口气。 「——梅莉达·安杰尔、爱丽丝·安杰尔。」 两人看来很开心似的互相对望,并握紧了手站起身来。 学院长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朗读参加者的名字——其中也包含「涅尔娃·马尔堤吕」的名字,她的朋友替她尖叫喝采——然后学院长总算念完三张的份,三个年级的所有参加者都站起身。 库法并没有漏看收起羊皮纸的布拉曼杰学院长,表情稍微变得僵硬这点。应该不是讲了太久的话而感到疲惫吧——是精神上的负担所造成的。 斗技会〈竞赛〉的参加者是依照到第一学期为止的成绩排名选拔出来的。安杰尔姐妹在二年级生当中,也已经逐渐受人瞩目。当然在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提出探询的时候,她们的名字理应已经列在参加候补名单的前头了吧。 因此让学院长感到烦恼的,是那之后的事情。 书信里写了后述的但书——「邀请条件是让梅莉达·安杰尔、爱丽丝·安杰尔参加游行与斗技会」…… 库法与萝赛蒂身为各自的家庭教师,也事先得知内情。不难想象布拉曼杰学院长应该也大大苦恼了一番。她并不赞同这样的事前交涉,倘若原本就预先决定让两人参加,就更不用说了。 话虽如此,但布拉曼杰学院长等人应该想不到莫尔德琉卿「真正的动机」吧。他并非单纯只是想观赏外孙女的重要舞台。 因为在斗技会举办那天,梅莉达将会在那个舞台上—— 咚咚——拐杖敲打地毯的声响将库法的意识拉回现实。 学院长仿佛要展现出诚实的态度一般,格外笔挺地挺直了背。 「三个年级合计四十五名。我好几次强调这是团队战。军团的指挥官是米特娜·霍伊东尼——参加小组的队长记得事先向学生会长提交小组成员的能力数值表。因为在军团战中,位阶的掌握与运用将十分重要喔。」 「数值表已经大致收齐了,有人还没提出的吗?」 米特娜会长高举一叠能力数值表,这么呼唤着。 这时梅莉达慌忙地走上前。 「那个,我跟爱丽的份还没……」 梅莉达一直请她等到最后一刻。学生会长没有一丝厌恶的表情,开口回应: 「你们俩的位阶是圣骑士对吧?我很期待你们的活跃——」 「不是的!」 即使是在行驶中的列车里,这句话也激烈地传入众人耳里。 梅莉达暂且寻找家庭教师的身影,库法笔直地回望着她,点了点头。 这时在两人脑里复苏的,是休假期间最后一晚的光景。库法一边帮刚洗好澡的梅莉达保养身体,一边这么劝告着她—— 『小姐,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技能和能力会表现出那个位阶的个性吗?小姐也已经是二年级生了。无论是身体能力或熟练程度,都跟去年的公开赛判若两人。就连那时候,也已经有几名观众察觉到了……』 『而且这次是所有年级共同参加的军团战。无法像至今为止一样,一直向队友掩饰位阶和战斗方式。』 『……小姐明白该怎么做才好吗?』 梅莉达从短暂的幻境中回到现实,尽管指尖颤抖着,仍重新面向米特娜会长。 「我的位阶——并不是圣骑士。」 米特娜会长惊讶得微微瞠大了眼。梅莉达的声音不由分说地颤抖起来。 「是武……武士…………」 布拉曼杰学院长静静地转头看向梅莉达。 暂时有一段时间,周围只回荡着车轮咬合轨道的声响。车内鸦雀无声,比学院长演讲时还要更加静悄悄。缇契卡仰望着憧憬的学姐,不知在她眼中映照着怎样的光景呢?与同班同学一起陷入沉默的涅尔娃,会像以前那样嘲笑梅莉达吗? 拉克拉·马迪雅老师在休息室的角落,仿佛在睡觉一般紧闭着眼眸。梅莉达的告白让她微微睁开眼皮,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为何她什么也不肯说呢? 梅莉达紧张地咽下口水。意识仿佛又要再度逃进幻境之中。 『可是,老师。我有点害怕。』 『在那之后,好不容易跟学院的同学也感情融洽了起来……』 『要是说出事实,结果有什么改变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 梅莉达感觉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急速消退。 仿佛代表学生一样行动起来的,果然还是米特 娜会长。她将手掌搭在梅莉达的肩膀上。梅莉达不禁紧张起来,该不会要被取消参加资格了吧?还是会被迫退学,离开圣弗立戴斯威德呢?梅莉达脸色苍白地低下头,而会长对她发出的—— 当然是满怀包容的声音。 「我一直认为你总有一天会告诉大家的。」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只见学生会长面带一如往常的微笑。 「其实克莉丝塔前会长和神华学姐都托付我要多照顾你。」 「反倒应该说你以为没穿帮这件事,才叫我吃惊呢!」 涅尔娃一副傻眼似的耸了耸肩。以此为开端,同班同学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接连表示同意。「毕竟太好懂了嘛。」、「嗯,隐约察觉到了。」、「战斗方式也跟爱丽丝小姐完全不一样呢……」、「倒不如说,原来你还没讲过吗?」 从一年级生集团中冲出来的缇契卡,抱住梅莉达的左手臂。 「无论是不是圣骑士,学姐都是缇契卡的目标!」 「……谢谢你们。」 梅莉达忍不住低下头,爱丽丝从另一边将手帕递给她。 「你很努力了。」 「……呜——」 爱丽丝将手帕盖到梅莉达鼻子上,仿佛照顾小孩一般安慰着她。 当然并非只有欢迎的声音。例如索诺菈·帕巴盖纳,就在惊讶地张大嘴之后,一脸复杂地重新检视游行的行程表。 「这种事能不能再早点说呀——」 她感到厌烦似的声音实在太远,并未传入梅莉达耳中。 总而言之,库法与萝赛蒂在墙边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地高举玻璃杯,锵一声地互相碰撞。拉克拉老师一动也不动,依然靠在墙上,再次阖起眼皮。哼——可以听见她微弱的叹息。 插图p063 对这副光景最感慨万千的,说不定是布拉曼杰学院长。她抓着梅莉达的手臂,小小的眼眸看起来像是浮现着泪水。 「安杰尔小姐……不,梅莉达……真亏你能下定决心呢。」 「很抱歉一直隐瞒到现在,学院长。」 学院长宛如孩子一般调皮地笑了。 「女孩子难免会有秘密的嘛。」 就在这时,休息室响起了广播声。车掌的声音告知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了。女学生一边发出优雅的欢呼声,同时飞奔到其中一边的窗户旁。 库法将玻璃杯放到边桌上,从容不迫地排在最后面。 学院长也在米特娜会长的搀扶下靠近窗边。 「已经能看到了呢,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灯火骑兵团的大本营——」 列车顺畅地逐渐被吸入玻璃容器〈坎贝尔〉的外围。在穿过玻璃拱门的瞬间,无论是谁都感觉到空气改变了——这并非单纯的气压变化吧。 感觉有些闷热,呼吸困难。灰色蒸气蟠踞在天空。库法准确地嗅出了充斥在坎贝尔中的独特空气。 那是库法已经闻到腻的血腥味—— 换言之,就是铁的气味。 身经百战的布拉曼杰学院长,也在眯细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 「怀念的黑铁都市。」 消除了所有光泽的漆黑巨大墙壁,耸立在窗户的另一侧—— lesson:ii ~通往剑之大地的道路~ 「四处都是一片漆黑呀~!」 在离开车站,前往凯门区中央的途中,以缇契卡为首的低年级生一直兴奋不已。这也难怪,因为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具备「两个特色」,与其他坎贝尔有着明显不同的景观。 其一是整体构造。凯门区的车站有两处。来自下层的铁路会到达的车站,与前往上层的车站正好位于对角上。两者的关系就仿佛「入口」与「出口」。 其中更为重要的是有车次直达圣王区的「出口」吧。灯火骑兵团在那里架设了最大规模的军事据点,靠高耸的城墙达到要塞的职责。 然后,除了要塞内侧之外,都并非居住地。从「入口」车站到要塞的路是一条乏味的笔直道路,漆黑的森林填满了左右两边。 ——那座森林实在漆黑过头了。这就是凯门区的第二个特色。森林的树木黑到看不见木纹,一摸就会发现那些树冰冷僵硬吧。树上就连一片树叶也没长,树枝前端描绘着艺术般的线条——那美丽的模样实在太不自然。 提灯挂在树枝上,可以说这座森林本身就是一大艺术。首次造访这个区域的女学生双眼闪闪发亮,入迷地看着黑色树海。 「这些树是怎么回事?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呀~~!」 「这个呀,缇契卡学妹。这是锻铁艺术〈wrought iron〉喔!」 「锻铁……艺术?」 梅莉达一脸得意地竖起食指。咳哼——她轻咳一声。 「这座森林其实不是树木。全部都是用铁打造出来的喔!」 「铁!这些都是铁吗?」 「这技术非比寻常呢。换言之,就是述说着弗兰德尔的制铁技术有多么高水准。等到了街上,你可以注意一下招牌或楼梯扶手。你对凯门区粗……粗野的印象,一定会整个改观喔!」 「啊哇哇~~……!」 缇契卡之所以会双眼闪闪发亮,反倒是因为学姐看似骄傲的表情。 「梅莉达学姐真是博学多闻呀~!」 「咦?还……还好啦。身为淑女,这点程度算是常识嘛!」 「缇契卡也好想赶快成为像学姐一样的淑女呀!」 「——别受骗哟,缇契卡学妹。」 正好经过后面的涅尔娃咚咚地拍了拍缇契卡的肩膀。 「反正一定是跟库法大人现学现卖的。」 「慢……慢点,别说出来嘛!」 「哎呀,真是抱歉。」 涅尔娃以仿佛贵妇般的举止扬长而去。 要揭露内幕的话,其实在春季的「王爵巡礼」造访圣王区时,梅莉达等人已经先一步经过这个区域。当时梅莉达的反应就跟刚才的缇契卡如出一辙,跟刚才的梅莉达进行了几乎一样讲解的人就是库法。 要是能够流利地说出「粗野」就好了呢——库法悄悄地评分。就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期间,一行人穿过锻铁艺术森林,要塞终于逼近了眼前。 在这边女学生会感到更惊讶的,八成是那形状吧。倘若听到「城墙」这个词,几乎所有人都会隐约地联想到「圆」形才对。 但凯门区的城墙是以「星」形包围住城镇。几何学般的锯齿形边角向外突出。这也是美感造就出来的成果吗?以缇契卡为首的低年级生,视线都望向梅莉达寻求解答。 「学姐,这面墙为什么是这个样子呀?」 「咦?呃,这是因为,那个……」 ——身为淑女的小姐无法回答「这是为什么呢?」。 之前并没有说明到这部分啊——库法决定助她一臂之力。高个子青年若无其事地迈出步伐,女学生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 「这并非因为艺术性的观点,其实『星形』这种形状易守难攻,一般认为是相当适合当作城墙的形状。」 「原来是这样呀?」 「是的。当然截至今日为止,还不曾作为城墙发挥功用过就是了——」 这里是圣王区的玄关,同时也是骑兵团最大的军事据点。 换言之,万一弗兰德尔遭到敌军侵略时,这里将是成为最终防卫线的要塞。但愿蓝坎斯洛普踏入这块土地的情况永远不会造访——库法一边把这样的思考收到心底,同时将视线移回原位。 「——这样的说明还可以吗,梅莉达小姐?」 「真……真是说得一点都没错!」 「随从这份工作还真是辛苦呢……」 涅尔娃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总而言之,在城门办完手续的一行人,终于踏进要塞。 那里是一切都以铁板建构而成的街道。铆钉固定的黑色板子打造出好几层踏脚处,蒸气从高大建筑物的屋顶上源源不绝地喷出。尽管如此却不会让观众看腻,果然还是该归功于时尚且气派的锻铁艺术吧。 让人联想到矛的壮硕格子窗;让人不禁内心雀跃的酒吧招牌;守护家家户户的门扉宛如生物一般描绘着复杂的图样,一个个都像是一流工匠的创作——这么说也不为过吧。女学生发出「哇啊……!」的赞叹声,暂时停下脚步,入迷地观赏黑铁景色。 「——喂,她们来喽!就是那个红色制服!」 就在这时,传来了明显是意识到女学生的声音。 是聚集在酒吧屋檐下的几十名少年——人数相当多,而且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制服。还有人在腰挂皮套上吊挂着武器。 「那身制服……是尚·沙利文专门学院。」 是否有人注意到布拉曼杰学院长稍微有些僵硬的低喃呢? 每个人都明白了他们跟圣弗立戴斯威德一样,是玛那能力者养成学校的学生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们都位于前进方向上。女学生由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带头,冷淡地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并列队,沿着道路迈出步伐前进。 就在她们来到酒吧前的时候。男学生忽然「咳哼!」地清了清喉咙,然后开始组起阵形。米特娜会长停下脚步,想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事。 「各位同学,请看。」 会长用格外优雅的语调呼唤着同学。男生们的表情紧张起来。 好几十个男学生宛如树篱一般排排站。手持武器的两人在并排的男学生前面对面。另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上前,用有些走调的声音大声说道: 「请见识一下尚·沙利文熟练的剑术吧!」 这个信号让手持武器的两人将手放到剑柄上。拔剑的声响宏亮地重叠起来。 「「看招!」」 两人气势一闪,彼此一蹬地上的铁板。双方卯足全力让刀剑交锋代替问候,只见火花「啪」的一声,炫目地将铁板染上色彩。两人抽回剑,又更进一步地交锋第二回、第三回! 简单来说,就是一场剑舞。虽然只是仿照固定的型式,但完成度相当高。男子流的狂野舞蹈非常适合黑色钢铁背景——附带一提,每当剑戟交锋发出锐利的声响,排成树篱的男生就会发出「哦哦!」的欢呼声炒热现场。还真讲究细节。 一发展成魄力十足的刀刃交锋,其中一方就会以巧妙的剑法缠住对方的剑,另一方也不服输地挑起剑还以颜色。两把剑的尖端以交叉的状态刺向天际,锵——尖锐的钢铁声响响彻周围。紧接着是男生粗哑的欢呼声。掌声震耳欲聋! 「太棒啦!太精彩了!」 尽管看来像是主持人的一名男生仿佛想说「来,一起喝采吧!」似的对女学生使眼色,但不在这边轻易交出主导权,才是所谓淑女的礼仪。 「这样就结束了?」 米特娜会长深感无聊似的拨了拨头发,很干脆地将脸撇向一旁。 「各位同学,我们 走吧。」 担任主持人的男生看似慌张地绕到前方。似乎是全校第一的美男子被选中当主持人,其他学生都对他投以期待的眼神。 他冲到米特娜会长面前后,以相当熟练的态度一边拨起头发,同时从怀里掏出信封。嘴角露出倦怠的笑容。 「其实我们在这之后企划了一场派对。也特别邀请你们参加吧。」 「不劳费心。」 只见美男子单膝跪地,双手合十。 是「恳求」的姿势。 「拜托啦。」 尚·沙利文专门学院是一间男校。米特娜会长一边拼命忍住想嗤笑出声的冲动,一边转头看向后方的同学。 「怎么办呢,各位?」 「我忙着练习武术……」 「我得写信给学姐才行……」 「我只喝老爷子泡的茶。」 女学生像是说好似的回以冷淡的反应,因此美男子渐渐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紧张地在旁观看的男学生散发出绝望的氛围。 「拜托来赏个光啦!就算只是露个面也好,或是只来干杯也没关系——」 「别冲昏头了,学生们。」 这时,一个格外具备存在感的声音从旁插入。 一个男性的剪影推开酒吧的双开式弹簧门,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体格与其说是高大,不如说是巨大也无碍。男性的身影被提灯照亮后,位于他附近的圣弗立戴斯威德一年级生随即发出「呀啊!」的哀号,往后退了几步。 这反应是否太失礼了?但也不能怪她们。 因为那男人的头部是仿佛狮子一般的野兽样貌。虽然身穿高雅的燕尾服与披风,但长着锐利爪子的手心布满浓密的毛。尾巴从衣服下摆伸出,宛如蛇一般威吓着周围。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嘎噜噜噜……!」 他以狰狞的眼眸凶狠地睥睨着红蔷薇制服。他缓慢地一踏出步伐,女学生形成的人墙便自然地后退一步。狮子男像是要撕裂少女与男学生的中间一般,从容不迫地横跨过队伍前方。 意外的是,他的语调具备不像野兽会有的知性。 「你们好,各位少女。吾名为潘德拉刚……在尚·沙利文专门学院担任校长。吾的学生……噗噜噜……好像对各位失礼了呢?」 「校……校长……?」 女学生不禁面面相觑。仍旧保持着冷静的人,顶多就库法吧。 「老……老师,那位先生……不是蓝坎斯洛普吗?」 梅莉达在队伍正中央拉了拉家庭教师的袖子。她的表情也不禁紧绷起来。爱丽丝等人更是明显地躲到库法背后,把库法当盾牌。 库法也努力地避免让视线无谓地过于锐利。 「尚·沙利文专门学院具备一个其他养成学校所没有的特色,就是『向蓝坎斯洛普求教』。」 「向蓝……蓝坎斯洛普……?」 「听说有几位讲师是与人类方缔结契约的蓝坎斯洛普。因此尚·沙利文有许多偏实战且能立即成为战力的骑士辈出;但在另一方面,因残酷的课程而丧命的人、被黑暗技能迷惑而堕入邪门歪道的人也是不断出现,这点也相当知名——」 「感谢你的说明,黑衣青年。」 库法应该将音量压得相当低了,但狮子男的耳朵犹如顺风耳。 潘德拉刚校长以甚至让人感受到气质的优雅举止,在女学生前面来回走动。 「不过你也是军人的话,应该明白吧?一旦踏上战场,课本的内容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要刺?要砍?该挺身对抗,还是溜之大吉——脑海中浮现的就只有这些念头而已。」 他偶然地在米特娜会长面前停下脚步。即便是会长,嘴唇也不禁僵硬起来。 狮子男的脸很难看出表情。但可以看见他嘴角上扬了。 「在尚·沙利文的讲师群之间,有这样的定论——圣弗立戴斯威德最有意义的是插花课程。」 米特娜会长的脸猛然泛红。潘德拉刚洒脱地折返。 「倘若诸位也想知道何谓真正的力量,就加入吾主办的『磨爪〈ws〉俱乐部』吧。具备资质的人——」 这时涅尔娃·马尔堤吕被迫与狮子男四目交接,她的肩膀吓得抽动了一下。 「——吾将传授强大的黑暗力量。嘎噜、嘎噜、嘎噜噜……!」 「你还是一样专心致力于哄骗人呢,潘德拉刚先生。」 夏洛特·布拉曼杰学院长毫不畏惧地从圣弗立戴斯威德这一方走上前。在梅莉达看来,潘德拉刚的尾巴像是猛然膨胀起来了一般。 「这可不是布拉曼杰大师吗!嘎噜噜噜……旧伤又刺痛起来了。」 话中有时还掺杂着低吼声,是他的习惯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不过,就算梅莉达这样说服自己,还是无法掩饰飘散在两位校长之间的危险氛围。布拉曼杰学院长凛然地挺直脊背。 「原来『第三间』参加学校是你们啊,先生?」 「莱宝财团的库罗巴社长具备出色的鉴定眼光啊。」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不得不明白令人厌烦的事实。在这之后的游行还有明天的斗技会中,她们必须与被蓝坎斯洛普锻炼过的尚·沙利文的学生竞争才行。 潘德拉刚校长上前一步。布拉曼杰学院长并未退却。 「没想到还能像这样见到你……你的大限还未到吗?」 「是呀,托你的福。」 「那还真是万幸!但你要是活腻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呼叫本领卓越的船夫〈卡戎〉送你前往冥府……嘎噜、嘎噜、嘎噜噜——」 米特娜会长忍不住想开口反驳。学院长随即制止了她。 潘德拉刚做了个像在开玩笑的动作,但野兽的表情看起来只是一脸凶狠。 「这是夜界流的玩笑。」 「我才想问你,我送的『项圈』戴起来舒适吗?」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反击似乎具备超群的锋利度。才心想潘德拉刚校长的巨体猛然僵硬起来,只见他将獠牙凑近学院长的鼻头。 「……托你的福,痒得受不了啊。」 是为了缓和一触即发的氛围吗?尚·沙利文那方的团体采取了行动。一名男学生飞奔而出,勇敢地拉了拉校长的袖子。 「校长,能请您别再侮辱她们了吗?圣弗立戴斯威德是——」 他的视线稍微窥向女学生的队伍。 「……我未婚妻的母校。」 「圣洛克·威廉斯。」 潘德拉刚看不见感情的眼眸俯视着男学生。 似乎名叫圣洛克的学生,留着一头浅色头发,与他微黑的肤色形成对比。然后「威廉斯」这个姓氏……梅莉达忽然差点将他的容貌与其他某人重叠起来,但却想不起来是谁。异样感很快就烟消雾散。 潘德拉刚将他的野兽手掌绕到圣洛克肩上。 「尚·沙利文引以为傲的三年级生榜首……!嘎噜噜噜。在明天的斗技会上,你会冷酷地挥动指挥棒,打垮敌对的对手,对吧?」 「……唔!」 「然后她们将会明白,自己平日的努力是多么地毫无意义——」 他最后又再一次以野兽的眼眸睥睨着女学生的队伍。 然后潘德拉刚就那样抓着圣洛克的肩膀,豪迈地转过身,披风随之摆动。 「跟上来,吾的学生们!在明天的斗技会前,吾会好好地锻炼你们。别以为你们有时间玩乐!嘎噜噜噜噜!」 「是……是……是的……校长!」 尚·沙利文的团体就这样在摇晃的鬃毛带领下 ,从酒吧前慌忙地离开。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后,女学生才总算松了口气。 布拉曼杰学院长也大口地吐出似乎一直屏住的气息。 「这么快就遇到讨厌的人了。」 「学院长,您与那位先生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米特娜会长委婉地这么询问。女学生也都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 学院长让苦涩的记忆在口中复苏。 「……潘德拉刚以前是所谓的快乐杀人魔。他以巧妙的手法潜入人类社会,笼络年轻女性并咬死她们。当时我反过来利用他这个特性,巴结他之后反将他一军——这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喽?」 学院长很快地补充最后一句话。米特娜会长的表情仍然十分僵硬。 「您刚才被瞪得很厉害,不要紧吗?」 「用不着担心,他在获得释放前被迫在『誓约书』上签名。那份拘束力让他丝毫无法伤害人类。」 「誓约书?」 学院长看来像是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讲。说不定是不太想让学生知道这些。 「……那是以我为首,由几名魔术师将咒力编织进去的誓约书。倘若签名者企图违背誓约内容…………就会遭受到难以忍耐的剧痛。假如没有那样的『项圈』,他如今也还待在监狱里吧。」 不可能有人对学院长投以责备的视线。但她还是背对着学生们。 再次转头一看,那群男学生已经不见踪影了。然后布拉曼杰学院长带头前往与他们正对面的道路。 「所幸我们的宿舍跟他们是反方向。好啦,我们走吧,各位。」 这时,库法迅速地将嘴唇凑近梅莉达耳边。 「小姐,请你别忘了……」 「啊,对喔。」 梅莉达发出趴哒趴哒的脚步声,追赶上学院长的背影。 「学院长,我被交代到达这里后,要去外祖父大人那边露个面……」 「原来如此。」 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在博览会中的合作对象。纵然是学院长,也无法严格地挽留梅莉达。 然而,就在梅莉达顺势要脱离团体行动时,忽然有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臂。是负责游行编舞动作的索诺菈·帕巴盖纳。 「梅莉达同学,你之后要立刻来参加游行喔?记得吧?」 「我……我记得啦!我会在游行开始前回来的……」 「别忘记喽——」 索诺菈像要使劲捏碎似的用力一握后,放开了梅莉达的手臂。 爱丽丝和萝赛蒂也暂且分头行动。库法与梅莉达久违地两人独处,踏入从城门笔直延伸出去的闹区。 钢铁宫博览会的展示馆〈pavilion〉在凯门区的正中央附近拓展开来。平常似乎是军事设施,在厚重的隔墙对面可以看见数千道钢铁光辉。已经有许多访客进场,钻过拱门的瞬间,梅莉达也不禁发出「哇啊……!」的惊叹声。 引人注目的果然还是武器。整齐地立起的剑让人感到战栗。装饰在展示柜里的燧发枪令人抱持憧憬。在较为独特的地方,裱框里布置着七种武器,甚至让人感受到一种艺术般的美丽。 「欢迎光临,未来的英雄小姐。」 担任招待的大姐姐将馆内地图递给梅莉达。尽管套着铠甲,但内搭衣的暴露程度就跟内衣没两样,出类拔萃的身体曲线吸引着访客的目光。 梅莉达不禁拉起库法的手,匆匆忙忙地迈步踏入馆内。 「外……外祖父大人的摊位在哪边呢?」 「就近在眼前喔。」 听到库法干脆地这么说道,梅莉达惊讶地眨了眨眼。听他这么一说,设置在周围的摊贩确实都高挂着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旗帜。查看地图也一样,占据展示馆入口附近的摊位,都是象征着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红色。 「哇啊,外祖父大人租借到很棒的地方呢!」 「毕竟说到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如今可是气势如虹,直逼业界最大规模呢——」 库法眯细单眼,以免辉煌的武器灼烧视野。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总帅的精明干练。莫尔德琉卿凭借着最高评议会的立场,独占了兼具高玛那传导率与钢铁强度的理想矿物——『绯绯色金』的采掘权。」 「独占……是独自占有吗?」 看到梅莉达一脸复杂地抬头仰望,库法回以苦笑。 「做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当然,仅仅一代就让商工会发展到这种规模,莫尔德琉卿的本领应当获得高评价吧。只不过在十几年前,他的女儿梅莉诺亚与菲尔古斯公的婚姻,更加速了莫尔德琉卿的跃进这点也是事实—— 库法将这件事悄悄隐藏在内心,握住梅莉达纤细的手。 「里面似乎有相关人士用的帐篷。我们过去吧。」 梅莉达一手牵着心上人的手,另一手高举地图,迈出步伐。 库法忽然注意到梅莉达的脚步十分轻快。梅莉达在安杰尔家应该是孤立无援,去见血亲这件事不会让她感到忧郁吗? 「小姐,请问——莫尔德琉卿是怎样的人物呢?」 「咦?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外祖父大人。」 梅莉达露出灿烂的笑容。对于不擅长说谎的她而言,看起来不像是在掩饰什么。梅莉达干脆爽快地这么回答后,有些为难似的笑了笑。 「——说是这么说,但自从进入幼年学校就读后,一年也不晓得能否见到一次面。」 「原来如此。」 库法基于双重意义点头同意。 就在两人这么闲聊时,已经可以看见位于展示场深处的气派帐篷。肌肉发达的工匠与戴着单片眼镜的商人十分忙碌地勤奋工作着,致力于布置摊位。 在帐篷前面,有个正在阅读卷轴的老人身影。梅莉达的表情明亮起来。 「外祖父大人!」 对声音产生反应而抬起头来,穿着紧身长外衣的老人正是莫尔德琉卿。 才心想他会怎样迎接,只见他朝外孙女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哦,梅莉达!我吓了一跳啊,你长这么大啦……!」 飞奔到外祖父身旁的梅莉达,不禁有些害羞地松手放开家庭教师。 「好久不见了,外祖父大人。」 库法在梅莉达身后待命,同时在内心再一次感到信服。梅莉达是从进入幼年学校就读之后,才开始被鄙视为「无能才女」。安杰尔家的人也是在相同时期开始疏远梅莉达吧。莫尔德琉卿在那之后,只有安排屈指可数的几次机会与她见面,每次碰面时会装成慈祥和蔼的老人样。 假如库法在这时告状,揭露他其实企图暗杀外孙女,会演变成什么情况呢?库法一边思考着这些无济于事的幻想,同时面无表情地继续眺望着两人的交流。 莫尔德琉卿卷起卷轴,然后他收起卷轴,取而代之地拿起长条状的包袱。他宛如枯枝的手臂看来非常难施力,且弯曲着双膝。 那东西很重。接过包袱的梅莉达也不禁发出「哇」的一声,差点弄掉在地。 「这礼物是送给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努力向学的梅莉达。打开看看吧?」 「是……是的……」 库法立刻单膝跪地,帮忙支撑着包袱前端。 从包袱内侧出现的是一把长剑。那是一把简直就像国王会拿的豪华长剑,不仅施加了讲究的装饰,甚至还搭配着宝石。梅莉达惊讶地睁大了眼。 「外……外祖父大人,这是……!」 「你就带着这个去参加这之后的游行吧。」 这是肯定会聚集 观众目光的特别待遇。不过,梅莉达立刻轻轻摇了摇头。因为她不是很喜欢受人瞩目——并非这样的理由。 而是因为长剑是圣骑士位阶所持的武器。 「谢谢您,外祖父大人。可是,我——」 在外孙女继续说下去前,莫尔德琉卿很快地将脸凑近。 「你要隐瞒自己是武士位阶这件事,以圣骑士的身份在博览会上行动。」 梅莉达的表情猛然僵硬起来。 「……外祖父大人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是在去年的公开赛时发现的。可别小看了武器商人喔,你那时拿着『刀』对吧?而且在使出致命一击时,还射出了玛那刀刃——那可是武士位阶或舞巫女位阶特有的技术。」 「…………」 梅莉达无法做出任何反驳,莫尔德琉卿将满是皱纹的手搭到她肩上。 「那时现场几乎都是一般观众。不过这次情况不同,展示馆现在充斥着许多骑兵团的骑士和武器工匠……要是做出类似公开赛那时的举动,无法避免被众人得知你的位阶。」 「是的……」 「那样一来,安杰尔家的风评和梅莉诺亚的名誉都会——你明白吧?老夫不想看到梅莉达被人指指点点的样子啊。」 梅莉达往后退一步,抱着包袱迅速地一鞠躬。 「……我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真是个乖孩子,梅莉达。我很期待你的活跃喔。」 这时,有个年迈的女性从帐篷入口走了出来。她匆忙地环顾周围,一找到莫尔德琉卿的身影,便逼近过来。 「总帅!方便打扰一下吗?」 「哎呀,格特鲁德会长。怎么了吗?」 莫尔德琉卿豪迈地重新面向女性,女性则相反地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总帅带来的那些『帮手』又跟人起了争执……布置进度也落后了,能不能想个办法?」 「……知道了,老夫去看看吧。你先回去吧……」 莫尔德琉卿一边小声回答,一边推着女性的背后要她往回走。莫尔德琉卿慌张地转头看向这边。 「要做的事情还堆积如山呢!不能好好跟你聊聊实在很遗憾,梅莉达——」 「祝您生意兴隆,外祖父大人。」 「好好期待博览会吧!」 莫尔德琉卿以沙哑的声音道别之后,消失到帐篷的内侧。 周围摆满木箱和木桶等五花八门的杂物,还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库法将手贴在梅莉达的背后,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一进入转角,梅莉达便垂头丧气地「唉」了一声。 「好不容易跟老师进行了那么久的特训……」 「请振作一点,小姐。」 「居然不能尽全力战斗……唔唔。」 梅莉达就像个小孩一般露出恼火的表情。库法莫名地感到胸口被揪紧,总之先接过给梅莉达的手臂造成负担的包袱,用绳子挂在背后——要十四岁的少女挥舞这个,这的确是沉重到没必要。 然后,他努力地想转换心情,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小姐,距离游行开始还有些时间。要不要逛一下展示馆呢?」 「咦?可是,学院的大家明明都还在外面……这样好吗?」 「是啊,所以说——」 嘘——库法在嘴唇前方竖起食指。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梅莉达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立刻回以调皮的笑容。 她同样地竖起食指,戳了戳桃色嘴唇。 「……秘密!」 那宛如花朵一般的可爱模样,让库法的胸口又揪紧起来。 一半是因为罪恶感—— ? ? ? 总而言之,库法与梅莉达决定绕展示馆一圈逛逛。 根据地图来看,展示馆的构造是个「甜甜圈」。下半部的大半是由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红色所占领,地图左上比商工会小一圈的狭窄区域,被蓝色给涂满。然后剩余的右上则塞满第三色的绿色。 钢铁宫博览会是由三个武器工房在竞争市场占有率。这反倒应该挺胸感到得意才对,但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却不得不对第二、第三派系感到过意不去。 「正中央空了个大洞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是斗技会的会场呢。」 甜甜圈的中心开了个洞,那里没有涂上任何颜色。不过就如同库法所说,原来如此,有两把剑交叉,还搭配着「armstrong!」的文字。arm strong……那大概是「强劲军火库〈arsenal strong〉」的略称吧。 两人决定依循这个构造,以顺时针方向绕一圈看看。梅莉达很明显地感到坐立难安,因此库法快步地通过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摊位。 在钻过某个锻铁艺术的拱门之后,氛围立刻一变。 与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五颜六色且华丽的装饰形成对比,接下来的摊位布置得相当粗野且耿直,就宛如散发传统气质的工匠一般。 毫无意义的装饰只有最低限度。仿佛想说所谓的武器就是要拿来使用、弄脏是正常的一样,磨得发亮的剑将握柄朝向通道,像是在说「来,看看我吧」。锤矛随意地滚落在像是直接从工房搬出来的作业台上,而铁匠在访客眼前保养了那些武器给众人看。被放上研磨器的刀刃散发出让人目眩的火花。 小孩子看得乐不可支。也有许多军人露出认真的表情在观察。 「这里似乎是骑兵团枢机工厂的摊位呢。」 库法反倒是看来非常冷静似的踏出步伐。梅莉达被他牵着手,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总觉得这样好像直接进去工房里打扰一样。 「枢机工厂?」 「是武器产业里地位稳如泰山的最大规模工厂……虽然近年逐渐被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瓜分市场占有率,但总而言之——」 咳哼——库法清了清喉咙,重新说道: 「其历史相当悠久,据说是伴随骑兵团设立而诞生。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掌握着被命名为水星〈mercury〉的超巨大工厂,将工厂内部视为一个『城镇』,连同工匠的家人一起提供住宿!在防止技术外泄的同时提升培育的效率,规划了无人能模仿的量产体制。」 库法忽然停下脚步,从展示台上拿起一把长剑。 他将剑水平地架在视线高度,让灯光在笔直方正的刀身上反弹。 「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是以高级的订制品〈order made〉闻名,相反地枢机工厂制作的武器则比较便宜,而且稳定地具备高品质。」 库法一边赞叹成品,同时将剑放回架上。 「在骑兵团之间流传着一句话,『不知选啥就选工厂制的武器』。」 「——哦!你年纪轻轻,倒是挺内行的嘛,小兄弟!」 有个活泼起劲的声音这么搭话,让梅莉达不禁吓得抽动了一下肩膀。 是个穿着工作服,似乎正在检查摊位状况的年轻男性。他就这样戴着有些脏掉的手套要求和库法握手,这是在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无法想象的情况吧。 「我叫罗伊,是第九工房的组长。方便的话,能让我看一下那把刀吗?」 他的视线稍微瞄向库法的腰部。 库法将黑刀的刀鞘从腰带上拉出来。有些脏掉的手套握住刀柄。 美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刀身仿佛要切肤刺骨似的从刀鞘里滑出,现出身影。 「这刀还真罕见……看来不是我们家的武器,难道是莫尔德琉那边的?」 像在试探 ,或说在瞪人的视线望向库法。 库法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都不是。」 「怎么,是无铭刀啊!」 名叫罗伊的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拍了拍库法的肩膀。尽管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梅莉达知道自己憧憬的家庭教师被看扁了。 就如同少女的直觉,变得起劲的罗伊满脸得意地继续讲解: 「武器可是托付生命的伙伴喔?身为职业军人得拿更好的东西才行啊。」 才心想罗伊拿走了黑刀,只见他卸下一把原本靠在墙上的刀,走了回来。他递出刀柄,让库法拔刀。 「这是我的得意作品,『胧龙牙·参式』——」 在刀身滑溜地现身的瞬间,「哦——」库法感到佩服似的叹了口气。 那是一把特征为湿润刃纹的名刀。这也难怪,既然这里是最高峰的武器祭典,展示的作品当然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武器吧。 罗伊的态度就仿佛吸入了满满优越感一般,他开口说道: 「这就给你吧。从今天开始,这家伙就是你的伙伴了。」 「这样好吗?」 「别这么小家子气啦!赶紧去试试看它的锋利度吧!」 罗伊大声喊道,比手划脚地吸引周围访客的注意。 「来喔来喔,聚集起来的各位观众!现在让各位观赏武器与武器的互相碰撞。这是决定钢铁优劣的一战!」 怎么怎么,有什么好玩的事要开始了吗?众人的目光聚集起来。 罗伊将借了就没还的黑刀刺在地板上。虽然他热中于演讲而没有注意到,但梅莉达看见剑尖非常俐落地贯穿了铁板。 「接下来,请观赏我这个组长罗伊的刀,将这把宛如木炭的古董一刀两断的模样吧!这位年轻军人即将挥别到昨天为止的乏味人生,与新刀一同向前踏出一步。请各位务必将这光辉灿烂的瞬间!化为博览会的回忆!」 咻——有人吹起口哨。眨眼间就聚集了一堆人群。原本待在其他摊位的西装打扮团体,一边抚摸着下巴的胡子,一边走近过来——是军事顾问。 被迫站在众人瞩目的中心处,梅莉达不禁缩起肩膀。手拿着「胧龙牙」的库法也感到困惑不已。但罗伊毫不在乎。 「来吧,小兄弟,你就大胆俐落地砍下去吧!」 「……我想请教一件事。」 库法判断要走下舞台是不可能的,于是开口询问。 「万一武器破损的话?」 「哎呀,不用在意那种小事情啦!你变成破铜烂铁的『黑家伙』,我会负责处理掉。就算真有万一,胧龙牙砍到缺角的话,我也会立刻帮忙磨利!」 「……那我就不客气了。」 库法暂且将胧龙牙收回刀鞘。然后他重新面向自己的黑刀。 他仿佛野兽一般压低姿势后没多久,不知何故,喧嚣声远离了梅莉达的耳朵。 那并非错觉,而是观众实际上变得鸦雀无声。原本打算吹口哨的手指僵住。正想喝倒采的男人脊背发凉。一名军事顾问吓得胡子颤抖起来。 库法敏锐犀利的剑气震撼了周围的一切—— 「……吁。」 微弱的呼气。能够目睹到那神速拔刀术的人,现场仅有梅莉达一人吧。在大部分人眼中,只看到库法的右手稍微模糊了一下,结果已经挥完刀了。能够认知到的只有一瞬间的闪光与金属声响—— 慢了一拍后,金属碎片在罗伊脸旁约十公分处激烈冲撞。 是刀尖。 「咦?……呜哇啊——!」 慢一拍后,罗伊吓得腿软,摔倒在地板上。 观众惊讶地挺身向前看。好几双视线在两把刀之间来回。 「嗯?是哪边……啊?」、「断了!」、「他手上拿的那把断了!」 没多久,有人斩钉截铁地这么大喊。这对罗伊来说难以接受吧。 「断掉的是枢机工厂那把!断成两半啊!」 「你你……你说什么!」 为何发动攻击的那方非得断掉不可?罗伊试图自己亲眼确认。但他至今仍腿软无力,无法稳稳地站起来。 库法的黑刀依然笔直地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梅莉达将那个瞬间一清二楚地烙印在眼里。在两把刀交错的瞬间,黑刃连一丝抵抗也没有,让对方的刀身「滑落了」。 ——刀并非断掉。 而是被砍了。 库法俯视着手边剩下一半的刀,确认断面。 「噢,果然是以往的构造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老师?」 「一般认为刀的精髓是『不会断、不会弯,而且锋利好砍』。」 库法用比平常授课时大上一倍的声音这么回答。不只是梅莉达,周围的观众也侧耳倾听。 「不过这原本是十分矛盾的一句话。为了『不会断』,刀身必须柔软有弹性才行。话虽如此,但要是刀身柔软有弹性,就无法达成『不会弯』这点……」 库法拔出自身的黑刀,在眼前高举起来。刀刃连一处缺角也没有。 「为了让这个矛盾并存而创造出来的,就是被称为『造型』的技术。简单来说,就是『用坚硬的钢铁包住具备黏性的钢铁』这种想法,如此一来,用坚硬钢铁打造的刀刃不会弯曲,而且内侧的芯因为具备黏性,也不会轻易断掉。」 「那什么啊……我从没听说过……」 罗伊惊讶得张大了嘴。这也难怪——库法瞥了他一眼。 「当然,要实现这点,需要卓越的工匠技术。就我所知的范围,正确习得这种制作法的人屈指可数……不过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似乎有两名刀匠注册了这种技术。」 军事顾问这时立刻在记事本上写了笔记。 当然,库法的黑刀也是这个『造型』技术的产物。这是库法去找出某个厌恶指导推广技术,隐居在秘境的孤僻工匠,拼命恳求他打造的东西。那位工匠当然不可能在任何一个派系有注册,因此这把黑刀并没有刀铭。 这绝对不可能是意味着杂七杂八的「无铭」。 而是这世上不存在第二把的「妖刀」。 库法将断掉的胧龙牙·参式放回展示台上,丢出致命的一句话。 「至少这并非枢机工厂的量产体制能够实现的成品。所以我——不建议武士位阶选购工厂制的刀。」 「哦哦。」、「原来如此。」、「哎呀,这实在是……」 充满威严的军事顾问频频点头,同时打算离开现场。观众也三三五五地散落开来。罗伊慌张不已。 「等……等……等一下啦,各位大人物!哎,穿军服的小兄弟,其实刚才那把是失败品啦。还有一把!我再给你一把,你试试看——」 「好啦,小姐!看来这附近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呢。我们往前走吧?」 库法故意大声地这么说道,抱着梅莉达的肩膀拉近自己。观众也像说好似的露出扫兴的态度。罗伊露出一脸悲惨的表情,当场坐倒在地。 「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我会反省啦~~…………!」 库法以嚎啕大哭的男人为背景,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梅莉达忍不住仰望他的侧脸,不得不这么提问。 「老师,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刀被说是『无铭』而在生气吧……?」 「生气?我吗?」 库法一脸意外地这么说道,将刀身外露的黑刀收回刀鞘。 「怎么可能!」 他以一反常态的粗暴动作,将刀收回刀鞘。 之后更往前进的地方,是体验型的 娱乐摊位。访客能够实际手持武器,进行简单的试玩活动。 与其说是买卖商品,不如说是用来娱乐的设施,十分接近游乐园的氛围。一般访客的身影也比刚才多。梅莉达的目光被附近的摊位给吸引过去。 「老师,是射击体验耶!」 她就仿佛被哥哥带出来玩的妹妹一般,拉了拉库法的手。 那里是所谓的射击摊。以荒野为印象的布景里竖立着看来十分凶狠的黑狗靶子。正好没有其他先来的客人,年迈的枪匠只是闲着发慌。 就在梅莉达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并列在台上的燧发枪和左轮手枪时,枪匠稍微抬起视线。 「……要射看看吗?小姑娘。」 「咦?但我又不是枪手位阶……」 「哈哈哈……无所谓啦。再说射出的是橡胶弹。」 枪匠让梅莉达先选了适合的枪,然后操作起手边的摇杆。 于是大规模的机关动了起来。黑狗靶子开始左右移动。演奏装置用快节奏的音乐催促着玩家。枪匠看似愉快地笑了。 「好啦,快上!不快点打倒的话,时间限制就要到喽。」 「哇哇!」 梅莉达连忙将枪口对准目标,扣下扳机。 大概是新手运吧,第一弹漂亮地射穿了黑狗。只是薄薄纸老虎的那靶子,啪一声地往后倒下。库法立刻插话:「漂亮!」 这让梅莉达变得起劲,她砰砰地接连扣下扳机。仙人掌型的障碍物有时会滑动挡住射击轨道。子弹在即将命中靶子前被弹开时,就连梅莉达也不禁气愤得跺脚。「啊,真是的!」 就库法的角度来看,梅莉达忽喜忽忧的玩法反倒是更加有趣的表演。就在他露出微笑时,察觉到有个人影迅速地通过身旁。 好似妖精光芒的磷光从黑水晶长发飞舞散落—— 少女理所当然似的上前,以优雅的动作从射击台上拿起另一把枪。 「老爷爷,两人一起玩也无所谓吗?」 「哦,你们是朋友吗?」 这番对话让原本沉迷于射击的梅莉达也转头看向旁边。 之前曾见过的异国风便服身影,让梅莉达发出掺杂着惊讶与喜悦的欢呼声。 「缪尔同学!」 「你好,梅莉达。」 缪尔展现出依然成熟且性感的微笑后,猛然将脸凑近梅莉达。游戏音乐仍然继续播放着,黑狗忙碌地四处奔波。 「嗳,来一决胜负吧?」 「咦?胜负?」 缪尔毫不在乎地扣下扳机。第一弹漂亮地射穿黑狗的眉头间。库法感到佩服地「哦」了一声,朝少女们的背后又走近一步。 靶子被妖精的指尖一一射倒,因此梅莉达也慌忙地重新架起枪。但她瞄准的靶子,随后被来自一旁的射击给抢走。 「太狡猾啦,缪尔同学!」 「呵呵,先抢先赢喔?」 之后连续响起急骤的开枪声。梅莉达一得分,缪尔就会立刻挽回。缪尔顺势拉开差距的话,梅莉达便以怒涛般的气势追赶上去。 游戏进入了高潮,演奏装置开始弹奏起诡异的旋律。格外具备压迫感的靶子从布景下方缓缓地升起。那是一只眼睛戴着眼罩,还叼着雪茄的流氓头目狗。尽管缪尔有节奏地射穿眉头间,但一发子弹是射不倒的。她紧接着射出第二发,不给任何喘息空间的三连射—— 就在流氓狗终于摇晃地往后倾倒时,障碍物在最糟糕的时间点滑行过来。满是荆棘的仙人掌像在嘲笑人似的左右来回,挡住射击轨道。缪尔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唔」了一声。 「缪尔同学!」 开枪与暗号同时进行。梅莉达一边呐喊一边扣下扳机,射出的橡胶子弹以拿线穿针般的轨道射进仙人掌的根部。异物〈橡胶〉进入机关的架构内,齿轮嘎吱嘎吱地发出抗议的声音。就连枪匠也瞬间抬起身体。「什么——」 仙人掌在途中被阻碍动作,勉强能确保住瞄准流氓狗的射击轨道。缪尔的手几乎是自动地跳起,宛如定时器一般精准地扣下扳机。 在格外轰烈的枪声之后,流氓狗猛烈地往后倒落。 与此同时,演奏装置弹奏起热闹的终曲。 「太棒了呢,缪尔同学!」 黑狗靶子在射击场的布景上横尸遍野。与坦率地感到高兴的梅莉达相反,缪尔一脸不满地放下左轮手枪,询问枪匠: 「……是哪边赢了呢?」 「呃,等我算一下喔——」 「刚好同分呢。」 一直在后方计数的库法若无其事地回答。缪尔低喃了一声「是吗」。 拿到奖品的点心后——因为击退了头目狗,甚至还附带保安官风的胸章——三人离开射击区。梅莉达再次露出满面笑容。 「原来缪尔同学也有来博览会呢!」 「立场跟梅莉达你们一样喔。圣德特立修是接到骑兵团枢机工厂的委托。」 缪尔露出挑衅般的微笑,猛然靠近过来。 「你知道吗?枢机工厂把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视为眼中钉。所以他们认为商工会派圣弗立戴斯威德出马的话,自己就要找既是姐妹校,同时也是对手的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 「是……是这样子啊。」 就在脸部距离之近让梅莉达小鹿乱撞时,缪尔调皮地缩回上半身。 「——话说回来,梅莉达。关于刚才的射击比赛,你为什么在最后帮了我一把呢?如果你没插手,明明就赢了呢。」 「咦?嗯~就算你问我为什么……」 看到朋友似乎很痛苦的表情,身体瞬间就动了起来。总觉得要是无视朋友,只顾射穿其他靶子的话,就无法在胜利时发出「万岁~!」这样的欢呼声。 「很奇怪吗?但结果很棒呀,还拿到了胸章奖品!」 「……是吗。」 缪尔将手指贴在下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没多久后,她握住梅莉达的手,试图将她拉到摊位更前方。 「梅莉达,既然这样,就用更多不一样的游戏来一决胜负吧?」 「咦?好……好是好啦……」 「还有,反正都要比赛,干脆附带个奖品吧。」 缪尔这么说,用力地将梅莉达一把拉近。 那距离近到简直像两个女孩要接吻一般,缪尔对梅莉达低声耳语: 「像是与喜欢的人接吻……之类的。」 「咦……什么!」 「别想敷衍了事喔?要嘴对嘴,让舌头交缠在一起。那就是给胜者的奖赏——那里正好有个对我们而言都是心上人的男性呢。」 缪尔稍微使了个眼色。 就算库法根本听不见,梅莉达还是不得不用手心捂住嘴角,压低声音。 「可……可……可是……你说接吻……是那个接吻喔?缪尔同学,你能跟老师……接吻吗?」 缪尔毫无预兆地转过身,吊儿郎当地将双手缠在库法的脖子上。 然后才心想她踮起了脚尖,只见她居然将嘴唇贴上库法的脸颊。库法「唔哦」了一声,将手绕到腰上,扶住跟自己有身高差距的缪尔。 那光景看起来就像在互相拥抱一样,因此梅莉达惊讶地张大了嘴,呆站在原地。桃色嘴唇「啾」了一声,依依不舍似的向库法的脸颊道别。 「……哎呀,梅莉达不晓得吗?」 缪尔像在炫耀似的一边独占库法的脖子,同时转过头来。 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她实在不想承认现实。比被恐怖分子绑架时,比在毕布利亚哥德被设计中陷阱时更加紧迫的考验正要降临到自己 身上。从容不迫的成熟笑容,毫不掩饰地这么宣告。 「我非常爱慕他呢。」 ——对梅莉达而言是憧憬的女孩,竟成了最大的情敌。 lesson:iii ~抒情诗诱骗~ 在娱乐摊位的一角,对本领有自信的男人正聚集了起来。隶属于枢机工厂的主持人以色彩鲜艳的外套与蝴蝶领结吸引众人目光。 「接下来的挑战者是谁呢~~?」 「是我!给我上等的武器!」 勇猛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个肌肉发达的矿工。锤矛随意地被摆放在木桶里,他挑选了看起来最厚重的一把。 与他面对面的,是被称为大力槌的游戏机。用力敲向跷跷板的一边,放在另一边的球会依照敲击力量跳起。游戏机的顶端设置着钟,也就是要挑战者用蛮力宏亮地敲响钟声。 矿工猛烈地用双手握住握柄,将身体后弯到不能再弯的程度。 他一声怒吼,使劲挥落。 「唔哦哦哦哦——!」 锤矛头精准地命中目标,直接击向跷跷板的一边。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响让观众战栗。打击力经由支点让跷跷板另一边猛烈跳起,球发射出去!前所未见的反应让观众惊讶地将身体探向前方—— 就在快构到一半的高度时,球急遽地失速。 球就那样软趴趴地坠落,冲撞上跷跷板的一边。出乎预料的重量将锤矛头从另一边弹飞。握着握柄的矿工踉跄了几步。 主持人像在卖弄似的耸了耸肩,确认游戏机的计量表。 「达成率……百分之四十七!真不像话呢~~」 「咦……什么?真奇怪啊……我每天都透过挖洞在锻炼啊。」 「好好好,别找借口啦。接下来的挑战者是~~?」 矿工被朋友疯狂喝倒采,缩起肌肉退场了。 在他退场时走上前的,是散播着花朵芳香的制服身影。宛如花丝般的指尖挑选出其他人都没看上眼的尖锐锤矛。观众骚动起来。主持人原本想煽动新来的挑战者,但台词不禁愈说愈小声。 「哦,这是……多么惹人怜爱的………………小姐?」 「嘿!」 梅莉达使劲地用力一敲跷跷板的一边。锤矛头迸出玛那火焰。 在这之后主持人与观众都大吃一惊。宛如子弹一般跳起的球用仿佛要贯穿一切的气势冲撞上钟。铛啷——!宏亮的音色让周围的男人都颤抖起来。少女是今天第一个挑战成功者。 「这……这……这……这……!」 原本应该喝采的主持人,只是惊讶得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了。 对梅莉达而言,这甚至无法消除郁闷。她在转过头的同时扔出锤矛。 「缪尔同学呢?」 轻快地接过锤矛的缪尔,与梅莉达交换位置,站到游戏机前面。 「……喝!」 她迅速地挥下锤矛。玛那宛如黑蝴蝶一般舞动,球理所当然地跳了起来。球在顶点敲响钟之后反弹回来。几乎是以相同速度回归原位,忙碌地让跷跷板上下移动。在锤矛头被弹开前,缪尔俐落地将锤矛拉了回来。 「——真遗憾,似乎平手呢?」 「你没放水吧?缪尔同学。」 「哎呀,我才想问梅莉达有没有放水呢。」 将纤细的锤矛放进木桶后,疑似朋友的两名少女一边争执个不停,同时离开现场。仿佛想说「真伤脑筋」,身穿军服的青年追随在她们之后。 观众茫然地目送他们离去,没多久有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人一把抓住主持人,其他几人争先恐后地翻找木桶。 「有更重的武器吗?没有更厉害的武器了吗!」 「这下得争口气!展现一下男人的志气才行!」 「两人一起上!不,三人一起上也行,一定要敲响钟啊——!」 梅莉达等人无从得知后方闹得不可开交。两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像这样在各处的娱乐摊位火花四散,重复着平手的局面。 她们接着看中的是「打地鼠」。各种大小的陶管布满在小房间当中,小动物机关会从陶管里突然露脸。用剑打中小动物的话,它们就会缩回陶管里,并换得分数。 「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梅莉达一边流利地挥舞长剑,同时这么询问。与她背对背的缪尔用轻快的指法接连收拾掉三只靶子。她甚至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是指什么?」 「所以说,就是赢的人,那个——跟库法先生那件事啦!」 「我无论何时都是认真的喔?」 梅莉达不顾前后地挥舞着剑。倘若是比速度,自己应当比较有利才对,但却怎样也无法拉开差距。就在疯狂挥剑时过了时间限制,机关停止动作。 库法从小房间外面计算着两人的分数。缪尔稍微擦拭汗水。 「又平手了。迟迟无法分出胜负呢。」 「啊~真是的!要是最后没失误就好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挂着那种不适合你的东西吗?」 缪尔的挑衅刺中了梅莉达的胸口。梅莉达的腰上用腰带挂着祖父给她的长剑。用不着缪尔提醒——这把剑非常沉重。 梅莉达像要掩饰过去似的摇了摇头,提起干劲。 「……换下个比赛吧!」 不过,她们已经称霸了几乎所有得分制的游戏。成绩是六战六平手——两人抱持着有些不耐烦的心情,钻过锻铁艺术的拱门。 只见会场风格又再次摇身一变。她们已经通过了娱乐摊位。 「这里是……?」 梅莉达与缪尔东张西望,深感兴趣似的窥探着周围。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气氛诡异」。跟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华丽的装饰,以及骑兵团枢机工厂朴实的布置都截然不同。有许多摊贩仿佛贫民窟一般杂乱地并列着,难得的商品架也用布盖上,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来往交错的人影也十分稀疏。而且有时会目睹到用防毒面具遮住真面目的男人或装扮得像怪人一样的神秘人物,实在可疑到了极点。恋爱中的少女们从左右两边握住心上人的袖子。库法冷静沉着地回答: 「噢,这里似乎是莱宝财团的摊位呢。」 「莱宝财团……?」 库法一派轻松地迈出步伐,梅莉达与缪尔从半步后跟上。 「是在钢铁宫博览会展出作品的第三个派系。与前两者不同,说到赋予财团制武器特色的要素,就是——『科学』。」 在他打算更进一步继续讲解前,疑似相关人士的男性从岔道走了出来。 要说为何会判断男性是相关人士,那是因为他奇特的装扮融入了这个摊位的异质世界观。颜色花俏的背心与长大衣。脸部化妆成全白,还涂抹了像小丑般的彩绘。他拿起破掉的大礼帽,深深一鞠躬。 「欢迎光临!欢迎来到我们莱宝财团的展示会场!」 库法也将手掌贴在胸前回礼致意。 「幸会,库罗巴社长。」 「哎呀,这还真是光荣!你知道我这个人?哦呵呵,没错,我正是莱宝财团的社长,库罗巴(clover)。请记得我是代表幸运〈happy〉的三叶草〈clover〉,哦呵呵呵……!」 「财团的……社长……?」 梅莉达与缪尔也不禁意识到立场,两人从库法的背后走出来,端正姿势。 但就在库罗巴社长要求握手的瞬间,少女们不禁惊讶地肩膀僵硬。实在无法责怪才十四岁的少女,毕竟库罗巴社长伸出的右手是机械装置——也就是义手。 「啊,这还真是失礼了!」 库罗巴岂止没放在心上,反倒对少女们的反应感到很愉快似的将机械手收回。 库法与他重新伸出来的左手——是普通的手——握了握手。 「您看 来十分健壮,真是万幸。」 「哦呵呵,托你的福。」 叽——库罗巴的瞳孔发出驱动声,伸缩了一下。他的左眼是义眼。 对于已经说不出话的少女们,库罗巴社长自然而然地讲述起财团的理念。 「吓到你们实在很抱歉,但这副身体代表着我的觉悟……而且是体现了理想的存在!三年前,因为蒸气实验失败而失去一半肉体的我,同时获得了神的启示……所谓的科学就是力量!」 「科学的力量……」 「没错!与玛那不同,众人都能操作的科学才是引领弗兰德尔前往和平之路的力量!我等是如此认为的。来来,三位请这边走……!」 可能真的是闲得无聊,社长亲自替库法等人带路。 他们被带到一座会馆前。管子简直就像昆虫触角一般突出,喷出蒸气。红到像是生锈的铁门散发出非常吓人的氛围。 「我等使出浑身解数所建设的路曼夏尔馆!——但可能是才开场没多久吧,完全没有客人来访。现在可是包场状态喔~~参观一下如何?」 「进去看看吧,小姐们。」 尽管左右两旁的少女都惊讶地抬头仰望他,库法仍旧若无其事继续说道: 「这也是一种学习。」 「这……这样啊。说得也是呢……」 「身为拉·摩尔家的人,对财团的科学技术也多少有些兴趣呢。」 库罗巴社长在头顶上拍手,机械声嘎沙嘎沙地响着。 「三位客人来访~~!请慢慢参观!」 还以为会冒出幽灵什么的,结果里面是非常普通的展示馆……扣除简直就像血管一样布满四处的管子,与刻意涂抹成红色的墙壁让人联想到怪物体内这点来说的话。 这么一来,会让养成学校的少女特别注目的,便是装饰在馆内的各种独特武器。梅莉达惊讶得睁大了眼,转了一圈环顾馆内。 「老师,好像有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些是莱宝财团自傲的复合武器〈posite on〉。」 库法感慨良深似的拿起放在最醒目位置的一把剑。 那把剑同时也是「枪」。刀镡部分具备射击构造。 「最具代表性的『枪刀』……强大之处在于能够兼顾近身战与远距离战。」 「真是厉害呢!」 「只不过,它的缺点在于要是双方激烈冲撞,瞄准线就很容易偏掉。」 库法无视噤口的梅莉达,前进到下个展览区。 那里摆设着一个大型盾牌。不知何故,盾牌中心描绘着美女的脸庞。 「美狄亚之盾……这名女性的眼窝埋藏着『伊佐阿尔石』,听说具备让与她四目交接的人麻痹的效果。换言之,就像这样……」 库法将盾牌从墙上拿下来,将那个美女盾朝梅莉达架起。 「敌人一旦被这张美丽的容貌给吸引,就会变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财团的武器都是有些奇特的东西呢。」 「但如果用对地方,会非常强力。」 库法从盾牌后面露脸,试着打圆场。 「莱宝财团的武器就性能本身来说,跟商工会和枢机工厂相比,确实略逊一筹。只不过!他们拥有科学技术这个强项。虽然乍看之下都是些像在开玩笑的东西,但它们奇妙的高实用性也吸引了不少爱好者。」 梅莉达想起了造访外面摊位的那些看来异于常人的客人。如果是他们,就算架着美狄亚之盾在战场上阔步,的确也不会不自然吧。 「——嗳,你们两个看!这里有地下室喔!」 缪尔用毫不客气的音量呼唤着梅莉达与库法。就如同库罗巴社长所说,馆内是只有三人的包场状态,两人份的脚步声响彻在空无一人的馆内。 梅莉达与库法到达缪尔身旁,只见她指着的地方确实有个通往地下的阶梯。旁边贴着一张「生存游戏场」的布告…… 「好像可以拿武器互相射击呢。」 「那么,接下来就用这个一决胜负吧!」 「……请稍等,小姐们。」 库法仔细阅读布告的注意事项,向两人喊停。 「这次就与我一决胜负吧。」 「与库法老师?」 「那样要怎么判断胜败呢?」 「由我来判定。」 看来在这个地下射击场,似乎能够试射莱宝财团开发的「爆能枪」。虽然实际上互相射击的据说是空气炮,但库法认为这跟截至目前为止都是在竞争得分的娱乐游戏不同,直接武器相向的话,可能会不小心打得太过火。 缪尔仿佛要较劲一般,像在炫耀似的挺胸后仰。 「这可是二对一哦,如果我们赢了,胜负怎么算?」 「虽然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斗志在两名见习骑士的胸口熊熊燃起。库法冷淡地继续说道: 「万一两位赢了,就当作两位都是胜者,我任凭差遣。」 轰!少女心爆发性地燃烧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三人立刻在地下室开始了游戏。库法背着奇特的动力装置,一派轻松地将爆能枪扛在肩上,讲解了起来。 「库罗巴社长本身说得很贴切,莱宝财团的终极目标,就是不依靠玛那的力量来击退蓝坎斯洛普!看来可以在这个生存游戏场实践他们的开发成果。」 与从容不迫的库法形成对比,梅莉达与缪尔一脸严肃地在射击场中四处奔跑。打通了整整一层楼的这个地下室非常广阔。竖立在各处的支柱和随意摆放的木箱阻碍着视野。 梅莉达从死角冲了出来。库法看也不看那边,便将枪口对准过去。 「针对蓝坎斯洛普的对抗手段其一,『摧毁视野』。」 他扣紧扳机,接着激烈的闪光迸发出来。是闪光弹。即使戴着护目镜似乎也难以承受,「好刺眼……!」梅莉达捂住脸庞,往后倒退。 是认为这样让库法产生破绽了吗?缪尔从另一边现身。库法非常轻易地挥动钝重的爆能枪,再次扣下扳机。 像是圆环的冲击波贯穿了缪尔。就算戴着耳罩,鼓膜仍感到疼痛——这次是音响弹。被音块直接击中的缪尔忍不住跌坐在地上。 「啊咕……!」 「接着是『封住听觉』——虽然设想得很好,但问题在于这之后。对于被咒力铠甲守护着的蓝坎斯洛普,并非能力者的人无法给予有效的打击。关于这点,库罗巴社长似乎也相当苦恼呢。」 库法从装备在腰上的皮套里缓慢地扔出手榴弹。粉红色的气体瞬间以惊人的气势喷射出来,覆盖住少女的脚边。 梅莉达与缪尔只能「呀~呀~哇~!」地惊慌逃跑。 「虽然只是单纯的有色气体,但假如事先塞了毒药,就能慢慢地削弱对方的体力吧。莱宝财团的反复试验还真是不能小看呢。」 「倒不如说,我们根本是单方面地被耍着玩嘛!」 缪尔自暴自弃似的扣下扳机。库法轻轻地将身体前弯,只见空气块掠过他头顶上。空气块撞上墙壁,刮起狂风。 梅莉达则是已经「呼……呼……」地大口喘着气。 「老师……背后这个机械……好重!」 「没错。为了彻底活用财团制的科学武器,必须经常携带动力装置才行……这点也是他们的武器不普及的理由呢。」 库法悠哉地这么回答后,将枪口瞄准了梅莉达的美貌。 「先别提这些,小姐们?明明是二对一,你们这样太不像话喽?」 库法随意地扣下扳机。空气炮「砰」一声地吹 起梅莉达的刘海。「哇呜!」她发出小狗般的哀号。 「既然这样……!」 缪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不知作何打算,将枪口对准梅莉达后,发射出空气炮。那攻击还瞄准了她的脚边,在那里炸裂的强风啪沙!地掀起红蔷薇的裙子。 不能责怪库法的视线与身体猛然僵住。他毕竟是男孩子。 「咦……?呀啊——!」 被凝视大约两秒后,梅莉达总算按住裙子。这时缪尔早已经动了起来。当库法猛然回神,将视线转向右侧时,看见了同时对准自己的爆能枪前端。 「请吃我这招吧!」 音响弹在耳边炸裂。物理性的压迫感摇晃着库法的脑袋。他用左脚勉强撑住后没多久,仿佛隔着一层丝棉的呼唤声从正面响起。 「老……老师,你看这边!」 接着从梅莉达的手中冒出闪光弹。宛如天谴一般的光将库法的视野灼烧成全白。缪尔仿佛要给予致命一击似的,扔出手榴弹并逃走了。 不断喷出的烟幕在眨眼间覆盖住高个子的库法—— 缪尔逃到梅莉达身旁避难,用力握住拳头叫好。 「成功了!」 随后一阵开枪声。 有什么东西冲破烟幕,朝这边袭击过来。那个在旋转的同时扩展开来的几何学模样是——蜘蛛网?还无暇感到惊讶,梅莉达与缪尔就从正面被捆绑起来。 「「呀啊——!」」 梅莉达与缪尔纠缠在一起,同时朝后方翻滚。两人的四肢浓密地互相交缠。 库法在慢慢消散的烟幕另一头架着爆能枪。他竟然闭上了双眼。在听觉也几乎发挥不了作用的情况下,他凭着经验与直觉扣下扳机,命中了目标。 「最后放出烟幕是个败笔呢。没想到两位会特地隐蔽我的身影……」 他看来有些得意似的微笑,眼皮抽动了一下,像在试探一般抬起。 原本就用护目镜与耳罩进行防御,而且子弹的效果也设定得比较温和。再加上该说具备强韧的抗性吗——库法没多久就恢复了完整的视野。 然后他不禁惊讶地半张开嘴。 因为令人深感惶恐的光景在眼前拓展开来。 「呜呜……!是老师弄的吗?这个……『绳子』!」 没错,库法的爆能枪撒出的「绳子」缠绕住天真无邪的千金小姐,将她们的全身捆绑起来……不,如果只是绑起来就算了,但各处都游走边缘。绳子卡在大腿上,强调出胸围,凌乱的衣服缝隙间隐约可看见内衣。库法连忙确认爆能枪的弹药筒〈cartridge〉。 插图p121 「呃……我看看,好像是『拘束弹』。这东西是用来封住蓝坎斯洛普的行动,使用特殊树脂制成的这种子弹具备强力的弹性,力气不够大的话——」 「解……解不开~~!」 「……因为是对付蓝坎斯洛普用的嘛。」 库法有些死心地这么说道,放下爆能枪。 他就这样放下碍事的装备,走近在地板上挣扎的梅莉达与缪尔。 「小姐们,请稍等一下。我立刻替两位松绑。」 「不要!不……不可以,库法大人。请你稍微面向后方!」 缪尔连忙扭动身体。但束缚岂止没有变松,甚至还影响到一起被捆绑住的梅莉达。绳子在不应该的地方连动起来。 「痛痛痛!缪尔同学,不可以硬扯!」 梅莉达被勒紧侧腹,她挣扎着想设法让右手能自由活动。于是这时被拉扯的绳子转了几圈后紧紧地卡在缪尔的臀部间,「呀啊!」为了逃离这股刺激,她弓起背。 绳子一边将裙子往上拉,同时缓缓地抬起臀部。丝袜底下的内裤像在吊胃口似的逐渐露出。纯真的胯下曲线。缪尔满脸通红地将大腿蹭在一起,但这反倒更显得煽情。 最后上升到极限的绳子,滑溜地释放了臀肉。缪尔泪眼汪汪。 「你……你……你……你刚才看见了吧!看到我这么色情的……!」 缪尔拼命挣扎,希望至少能尽快整理好裙子。然而她试图拔出手所灌注的浑身力量,直接传递到缠住梅莉达右膝的绳子。也就是将梅莉达的脚往外侧——使劲地拉开,裙子翻了过来。 「咿……讨厌啦——————!」 下流地被拉开的胯下与内裤,以及位于中心的沟痕对库法造成超出闪光弹的刺激,虽然为时已晚,但他别过脸去。一捂住眼角,就觉得发烫…… 「请……请原谅我,小姐们。我压根没想到会变成这种情况……」 「讨厌,讨厌!竟然射出这种子弹,太过分了!」 「一定是因为被梅莉达的裙子给吸引,结果被摆了一道这件事让他很不甘心啦。你看……!他现在也因为让我们摆出这种姿势而感到欣喜呢!」 真是无凭无据的找碴。库法毅然地将手指放到眼睛旁。 他调整护目镜,将亮度转到最强。这下就几乎只能看见影子。此外他还脱掉两只手套,以让感觉变得敏锐,一边走近少女们。 「小姐们,请稍微忍耐一下。这是因为我的笨拙造成的问题,请容我亲手解决……敬请放心!我不会让小姐们再继续忧虑下去的。」 「你……你能够闭眼松绑吗……?」 梅莉达的声音因羞耻而颤抖着。缪尔也性感地扭动了肢体。 「这绳子卡得挺紧的喔……?」 「两位以为我是谁呢?请放心将身体交给我——那么,冒犯了!」 库法伴随着干劲,猛烈地伸出左右手掌。 ——充满弹性且柔软的顶级感触包围手指。 「「呀啊!」」 「呃,那个,因为绳子缠在这里……对了!只要将这条绳子拉过来……」 「请……请等一下,库法大人。那里是我的裙子底下……!」 虽然缪尔发出慌张的声音,但只能请她忍耐一下了。况且库法敏锐的指尖,是否曾误判目标过呢?……尽管丝袜的感触有些混淆视听,库法的手指仍顺畅地沿着绳子到达大腿根部。 「咦?等……等一下,那种地方的绳子……那……那里是最碰不得的……!」 缪尔感到畏惧的声音可能会削减集中力。库法全神贯注在指尖上,沿着那意外细致的「绳子」线条果断地描绘过去——这里吗? 瞬间,缪尔的背令人大吃一惊地往后仰。 「~~~~~~!……!~~嗯嗯……!啊……」 ……她的腰看起来像在激烈跳动着,是错觉吗?梅莉达似乎倒抽了一口气。缪尔一边紧抓着那样的友人,同时坚强地压抑住声音。 过没多久,「……呼!」她吐出一直忍住的气息,重复着温热的吐气。 「给……给我记住……!」 库法静悄悄地收回手掌,将意识转换到另一只手。 「不……不是这边吗……那……那么这次一定要成功!」 「呀啊!请……请等一下,老师……!」 梅莉达接着慌张起来。这也难怪,如果库法的判断正确,关键的绳子就是勒住她腋下的那一条……为了松开那绳子的指尖,此刻正钻入微微鼓起的山丘底部。梅莉达的背抽动了一下。 「呀嗯!那那……那里是上衣的……现……现在内衣歪掉了……啊呜!」 「这……这我明白,但假如跟我预测的一样,从内侧施加力量可以突破僵局。小姐无须担心……目标只有一点!」 这时,库法摸索着胸围的指尖忽然勾到了什么。库法并没有多想。有人能责怪库法瞬间以为是勾到扣子之类 的东西吗? 但库法用手指拨弄那个「樱桃」,甚至还捏了一把的行为,或许有些令人同情吧。梅莉达的全身抽动了好几次,甚至连脚尖都跳起来。 「呀啊啊啊啊啊嗯!」 仿佛要融化大脑的性感哀号,从近距离击中库法的耳朵。库法这才总算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他用无比慎重的态度收回缺德的手。 他能够想象到抱在右手与左手上的少女们,正露出有失体统的表情。 尽管如此,库法仍将手放到眼睛旁,拉下护目镜挂在脖子上。 这是战略性妥协〈give up〉。 「小姐们……可……可以让我看着绳子松绑吗?」 库法姑且还闭着眼睛。梅莉达与缪尔回望着那样的他,调整急促的呼吸。窥见羞耻极限的少女们用微弱的声音低喃: 「「…………请……请便。」」 ——那模样就宛如新婚的新娘一般。 「欢迎三位客人回来~~哎呀,三位看起来好像非常疲惫的样子?」 「请别在意…………」 从路曼夏尔馆爬出来的三人,表情应该相当惨不忍睹吧。在玄关前迎接他们的库罗巴社长一脸不可思议地用手指摸了摸下颔后,忽然「啪」一声地弹响手指。 「话说回来,各位不赶时间吗?」 「咦?……是指什么时间呢?」 「呃,说到弗立戴斯威德与德特立修,我想应该预定要参加这之后的游行吧。」 库罗巴社长手拿怀表高举起来。库法反射性地也拉出自己的怀表,看到上面显示的时刻,他瞬间脸色苍白起来。 「这可不妙……看来我们有点逗留太久了!」 「咦咦!要……要是迟到的话,索诺菈学姐会生气的……」 「用跑的话还能稳稳地赶上。但得立刻回去才行——」 库法的视线不禁在公爵家千金与财团社长之间徘徊。库罗巴立刻退后一步,表现出殷勤的鞠躬。 「请不用在意我。改日再相会吧。」 「「库罗巴社长,我们先告辞了。」」 看到女学生鞠躬回礼,小丑妆的嘴角更往上扬起。 「请记得我是幸福的库罗巴,哦呵呵呵呵呵呵……!」 库法等人在他高声大笑的目送下,快步离开了摊位。 沿着「甜甜圈」转了一圈后,三人回到了展示馆的出入口。必须立刻前往宿舍才行。同学们也已经在准备游行了吧。 「结果没分出胜负呢。」 在分别之前,缪尔这么说了。梅莉达没能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而陷入沉思,不过这么说来,她们原本是赌上报酬在互相竞争呢。 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就这样不了了之也无所谓——倒不如说,她希望缪尔务必能够忘记,但缪尔却异常地执着于彼此的优劣。 她这么想要——与库法接吻吗? 缪尔打从心底深爱着库法吗—— 善变的妖精将嘴唇凑近梅莉达耳边。用低喃声这么宣告: 「既然如此,就在明天的斗技会上一决胜负吧?这样就能分出高低喽?」 「咦……?」 「别忘记了,赢的人可以跟库法大人——…………我是认真的。」 缪尔猛然转过身,眨眼间就远离了现场。就算想追赶上去,圣德特立修的宿舍也跟弗立戴斯威德不同方向,当然也跟尚·沙利文专门学院的宿舍完全不同方向。 梅莉达伸出的手无处可去,只能呆站在原地。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明明被交代不能在斗技会上使出全力…… 「缪尔小姐还是老样子呢……」 库法摆出看来有些悠哉的态度,视线追逐着黑水晶背影。梅莉达有股冲动想抱住他的脖子。想要强硬地将他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想要顺势吻上他的脸颊——就像刚才的缪尔一样。或是像之前在地下洞窟时那样。 但这些想法现在绝对不会实现。 挂在腰上宛如重石的长剑,阻碍着羽翼展翅高飞—— ? ? ? 库法总算到达凯门区的市集广场时,那里已经挤满了观光客。就在他以鲜艳的绯红色头发为目标,好不容易跟萝赛蒂会合时,萝赛蒂立刻吊起眉毛。 「你太慢了吧,小库!已经要开始喽!」 「非常抱歉,都是因为科学的神秘……」 「什么?」 就在库法讲着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借口时,热闹的进行曲〈march〉很快地开始演奏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响起了覆盖整个广场的热烈欢呼声。 在人潮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一边挥洒着碎纸片,一边缓缓前进的花车。应该形容成「附带车轮的神轿」吗?总之就是装扮美丽的少女在装饰得十分神圣的巨大车体上跳着舞蹈。 她们的手中拿着武器。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在观众的欢呼声中,闪耀得更加辉煌亮眼。萝赛蒂当场地踮起脚尖。 「嗯~~看不太到呢!小库,让我坐在你的肩膀上!」 库法的手刀咻地劈在萝赛蒂的额头上,以示教训。 「你考虑一下周围的目光吧。」 「啊咕……可是我家小姐的重要舞台……」 「你仔细看清楚。小姐们可是待在最醒目的车顶喔。」 在花车露台认出少女的身影,最松了一口气的人是库法。迟了些到达宿舍时,同学们早已经开始换上游行用的礼服,焦躁地等候着的索诺菈·帕巴盖纳,一开口就挖苦了梅莉达。 现在,金发与银发的安杰尔姐妹俩能像这样在花车露台跳舞,就表示已得以回避了最糟糕的情况。但跟排演时不同,梅莉达携带的是适合圣骑士的长剑——关于这点,当然也被索诺菈疯狂抱怨「这会对编舞动作造成影响!」——以梅莉达本人的立场来说,似乎也有些难以挥舞。尽管如此,她依然笑容不断,由此可以感受到她身为公爵家千金的自尊。 花车接连地出现了三辆,一间学校一辆车。花车预定会绕市集广场一圈,然后分头前往三个方向的马路。库法迅速地拨开人群,靠近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绚烂的花车。 缪尔与莎拉夏也被分配到不输给梅莉达与爱丽丝的好位置。莎拉夏手持的矛摇曳着薄纱,缪尔凛然地将大剑刺向上方的瞬间,观众沸腾起来。库法将眨眼当作相机的快门,把四千金珍贵的一瞬间烙印在内心的底片里。 库法心想机会难得,也看了看尚·沙利文的花车。不巧的是,他们并没有足以媲美「骑士公爵家」之名的优势。相对的他们用男生才喊得出的大音量与生动的表演,拼命地吸引观众视线。特别是以男性访客的角度来看,他们充满魄力的武打似乎有一看的价值。 不过,库法立刻感觉到他们的花车有种异样感。 库法将脸凑近紧黏在他身旁跟过来的萝赛蒂。 「你注意到了吗,萝赛?尚·沙利文的游行有个不自然的间隔。」 「什么意思?」 「他们的参加人数有缺——没看到名叫圣洛克的男学生身影。」 他不惜顶撞可怕的潘德拉刚校长,也想拥护圣弗立戴斯威德。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原本就没有被选中参加游行吧。但在凯门区的入口碰面时,潘德拉刚校长称呼他是「三年级的榜首」。也隐约透露出他将以指挥官身份参加明天的斗技会。 可说是尚·沙利文名人的他,有可能只缺席游行吗? 就在库法思考着这些事情时,花车分头驶往三个方向。库法当然应该追逐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骚动感让他驻足在原 地。 这时有个东西轻飘飘地飞落在他面前。 是一张黑色纸片。库法反射性地抓住那纸片。 『火势逼近。』 库法一看完,纸张便擅自燃烧起来。库法就连吃惊的时间也觉得可惜,抓住一旁的萝赛蒂的手。 「萝赛,能请你一起来吗?」 「咦,要上哪去?小姐们的花车……」 库法暂且朝与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游行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出。他拨开人群,一爬出观众的波浪,便立刻朝左右两边张望。 ——找到了。库法在比较空荡的商店门口,看见他要找的人物身影。首先是传送了讯息过来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也就是白夜骑兵团的变装潜入员,布拉克·马迪雅。然后是表情看来就一脸严肃的布拉曼杰学院长。 就连开场白也觉得浪费时间。库法一飞奔到她们身旁,立刻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噢,梵皮尔先生……!萝赛蒂老师也在呀。」 学院长有一瞬间仿佛找到光明一般,眨了眨小小的眼眸。 「真高兴你来了。讲师目前也都散落四处,联络不上。」 「有什么麻烦事吗?」 「详情就由他来说吧……」 学院长这么说,接着退后一步,显示出在另一边的「第三人」的存在。 那人有着微黑的肌肤与浅色头发,不正是圣洛克·威廉斯吗?他穿着与同学相同的游行用服装,只有脱掉了外套。 果然他原本必须待在花车上才行。不过,库法也能一眼看出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有个非常可怕的阴谋…………」 圣洛克颤抖着紫色的嘴唇。库法和平常不同,温和地询问他: 「请冷静下来。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本来在准备游行,正打算前往会场……但我在途中发现自己忘了配戴徽章,连忙跑回宿舍……结果看到『邻居』的老师跟潘德拉刚校长都在宿舍……」 所谓的「邻居」指的是蓝坎斯洛普吧。库法耐心地侧耳倾听。 可以感受到圣洛克的心脏急速跳动着。他有些过度换气。 「老师们在那里交谈……但我实在难以置信……明明如此,他们却一脸没什么的表情,就那样走掉了……!」 「他们谈了什么?」 「他们说要破坏……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花车……!」 虽然应该完全是碰巧,但周围的观众在那一瞬间热烈地沸腾起来。在喧嚣的鼓掌喝采当中,库法屏住气息,将脸凑近圣洛克。 「破坏花车,然后呢?」 「正……正确来说,他们打算破坏花车的支柱,搞砸这场游行……然……然后他们说『要让那个魔女没落』……!我……我……我应该叫他们住手才对,但我不敢说……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参加游行……!」 「谢谢你特地来通知。」 库法很快地道谢后,重新面向表情严肃的布拉曼杰学院长。 「这是怎么一回事,学院长?尚·沙利文的讲师群应该会受到誓约书的拘束才对吧?」 「……恐怕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让拘束变松吧。我太大意了。」 学院长一脸苦涩的表情。她拿着拐杖的手颤抖着。 「再加上他们还蒙骗誓约书,主张『这并非伤害人类,只是在破坏物品』。潘德拉刚一定是一直装成受到誓约束缚的样子,同时焦急地等候着能造反的这天到来。」 「没办法中止游行吗?」 「要怎么中止?」 学院长直率地回望库法。库法一下子说不出话。 「让所有学生下花车吗?那么一来,潘德拉刚就会中止计划吧。于是我们不仅会丢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脸,还会贬低钢铁宫博览会的威信,无论如何,那家伙的目的都会达成……不晓得就凭我一个人头是否能补偿这些罪过。而且,花车已经在自动行驶。假如那家伙的目标是让观众受害,要实现这点也非常容易吧。」 「……那么,最后我想再请教一件事。」 库法无意识地将左手贴在腰部的刀鞘上。 「现在的『他』拥有人权吗?」 学院长惊讶地吸了口气。但她立刻绷紧表情,挺身向前。 「……就算杀了他,也不会被问罪。」 光是听到这点就足够了。也就是把那家伙以现行犯身份直接收押。只有这个方法能完美地跨越这种绝境。 库法转头看向紧张地聆听着对话的萝赛蒂与拉克拉老师。 「能请两位护卫圣德特立修的花车吗?既然潘德拉刚校长并非单独犯,应当也有工作员前往那边才对。」 「——那个,军人先生!」 圣洛克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的腰上挂着莱宝财团机械般的剑,应该是原本打算带到游行用的吧。 似乎稍微恢复平静的他,拼命地挺身向前。 「能不能请您也带我一起去?说不定可以说服校长……!」 「……麻烦你了。」 就连议论的时间也觉得可惜。一行人分成两名男生与两名女生的队伍,库法与萝赛蒂、拉克拉老师有一瞬间互相使了个眼色。 众人转过身,各自朝反方向飞奔而出。紧接着,布拉曼杰学院长的手拉住了库法的手臂。 紧抓着拐杖的她,已经连奔跑也无法随心所欲。对这件事感到最焦急的是学院长本身。堆积了后悔的嘴唇扭曲变形。 「捕捉潘德拉刚,将他送入监狱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原本应该靠我自己做个了结才对……」 「请交给我处理,学院长。」 学院长放开拐杖,用双手握住库法的手臂。 「只能靠你了,先生。」 她在最后又稍微挺身向前一步。 「没时间了,我就只说重点——那家伙最棘手的异能〈咒力〉是那仿佛钢铁般的强韧肉体。一般斩击会被弹开吧。他还具备丰富的攻击手段,所以也要注意间隔距离——愿圣弗立戴斯威德保佑你!」 手臂猛然被放开,库法反射性地飞奔而出。圣洛克也慢一步随后跟上。库法配合圣洛克的最快速度,一边保留体力,一边询问道: 「先调查游行的行进路线吧。你对实行地点有底吗?」 「是缺水桥!他们有提到『缺水〈waterless〉』!我记得那里的确有很多可以藏身的地方——」 「顺利的话还会死人。」 圣洛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两人抄近路追过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花车,到达架设在深邃沟上的庄严铁桥。桥上早已经挤满观众。他们看来迫不及待地等候着花车造访的瞬间,剩下的缓冲时间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呢—— 「找到了!在桥的地基那边!」 在学校与校长十分亲近的圣洛克,很快地发现了校长的身影。在用清一色的黑铁建构起来的地基部分,此刻确实可以隐约窥见狮子的鬃毛。 他已经确认到花车的车影吗?真是岂有此理。库法用力一蹬钢铁地面,跳离道路。圣洛克连忙从后方跟上。 跳向深邃纵沟的库法,从全身喷散出苍蓝火焰。他依靠铁材铛!铛!铛!地跳飞过无法说是道路的道路。他跳跃过到达铁桥地基的最短距离,一边让鞋底迸出火花,一边滑过铁板。同时从腰上拔刀。 那鲜明强烈的出鞘方式,让躲在暗处的狮子男转头看向这边。 「——你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这里……!」 「你的阴谋就到此为止喽,校长。」 潘德拉刚的手里握着燧发式手榴弹投掷器。简单来说,就是手枪的枪口像喇叭一样扩展开来,射出的并非子弹而是炸弹。 炸弹早已经装设完毕。恐怕他是打算在花车过桥的瞬间,从这个地方瞄准内部射击吧。他的做法比想象中更加偏激。 「请老实地接受制裁。现在回头的话,说不定还能只是在誓约书上重新签名就了事喔?」 「……真不凑巧,我手长这样啊。我实在不擅长拿笔呢。」 才心想潘德拉刚暂且收起了投掷器,只见他在阴影里缓缓动了起来。库法抬起刀尖,分毫不差地持续瞄准敌人身影。 这时圣洛克晚了几秒到达现场,他的鞋底砰!一声地踏响铁板。 「校长,请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圣洛克·威廉斯!咕噜噜噜!」 无法掩饰的憎恨让狮子的嘴角扭曲变形。 「才在想你丢下游行不知干什么去了,这样啊,是你吗……!」 「拜托了,能不能请您与布拉曼杰学院长建立友善的关系呢?圣弗立戴斯威德是我未婚妻的——」 潘德拉刚粗暴地挥了挥手,打断圣洛克的台词。他一脸同情似的说道: 「是啊,你的未婚妻想必会非常悲哀吧。要是她的未婚夫——变成焦炭的话!」 潘德拉刚毫无预兆地朝这边发动攻击。火球从他张开的下颔飞了过来。库法立刻滑动,砍断瞄准圣洛克的那火球。 潘德拉刚并未放慢攻击速度。这种情况应该说是「口」击吧,也就是他从獠牙后方片刻不停地朝这边吐出火焰球。才这么心想时,在火焰球中间却夹杂着冰矛——才想说他尾巴尖锐地将前端对准这边,只见从那里冒出雷蛇。 雷蛇发出轰隆声响,冲撞上黑刀。库法使出浑身玛那加压咬住刀身不放的电流,控制住它。这让人不得不感到战栗。 「三种属性的气息……!」 「没错,因此吾并非『狮子〈lion〉』——而是『龙〈dragon〉』!」 库法强硬地挥开雷蛇后没多久,三发火球接连飞了过来。尽管流畅地砍掉火球,但库法只能专心防守——这都是因为他无法动弹。 圣洛克虽握着莱宝财团的剑,却不停打颤。这也难怪,因为让人晕眩的闪光始终没断过,震耳欲聋的冲击摇晃着脑髓。才心想热浪炙烧了肌肤,又冒出冰块碎片在脸颊留下一抹伤痕后飞过。分散在整座铁桥上的电流,像在嬉戏似的踢飞长裤。 黑发青年在眼前以骇人的精准度挥舞着刀。快到模糊的斩线屡次砍掉气息。尽管如此,那暴风雨的气势仍暴虐到仿佛只要圣洛克大意地踏出脚步,手脚就会吹飞一般。 这惊人的攻防战沿着钢架移动,观众也逐渐在桥上骚动起来。小孩子悠哉的声音「哇啊~」地响起——这让圣洛克绷紧的神经断线了。 「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洛克伴随着仿佛要撕破喉咙的尖叫,从库法背后冲了出来。他挥起剑朝潘德拉刚突击。库法来不及制止他。 「等等,金!」 圣洛克不顾前后的一击,直接命中潘德拉刚的肩膀。 但反倒是剑伴随着仿佛玻璃的声色碎裂了。剑尖从中间吹飞,掉落到桥外。齿轮从机械性架构七零八落地掉下。圣洛克面如死灰地后退了两三步。 「啊……啊……啊……」 「这可不行啊,居然对校长挥剑…………我来教育你吧!」 潘德拉刚的尾巴宛如鞭子一般弯曲,将电流洒在圣洛克的全身。圣洛克仿佛陀螺一般在空中吹飞,接着「砰」一声地倒落在地。 库法像一阵风似的滑到圣洛克前方。但对方没有追击的意思。潘德拉刚就宛如刚用完餐一般,伸舌舔了舔嘴角。 「明显地攻击了人类……!看来誓约书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呢。」 「要笼络它费了我一番工夫。嘎噜、嘎噜、嘎噜……」 潘德拉刚看似愉快地从鼻子哼了几声,宛如讲师一般继续说道: 「刚才是让他可以理解吾几分钟。」 库法一边用对话争取时间,一边将手指贴在圣洛克的脖子上——不要紧,他只是昏过去而已。虽然衣服烧焦得惨不忍睹,但还不到致命伤的程度。 潘德拉刚很感兴趣似的眺望着那模样。 「你刚才叫他『金』吧?那人可是圣洛克·威廉斯喔。」 「……不小心的。」 「不小心吗!吾也不小心回想起来。那段随心所欲贪婪、暴食的日子……」 原本知性的眼眸,随后变成狰狞野兽的眼光。 「要是没有那个魔女的话!」 潘德拉刚突然转身,跳向比地基部分更深处的地方。库法也反射性地动了起来。他抱着昏倒的圣洛克,追逐敌人身影。 潘德拉刚用他正是野兽本身的柔软度,纵横无阻地在钢架之间跳来跳去。尽管库法的速度也是超乎常人,但这种情况还是相当不利。首先视野非常阴暗,突出的钢架仿佛会勾到脚,还有左手抱着的圣洛克一动也不动。尽管如此,库法还是一直拼命追逐着敌人的身影,潘德拉刚有时会以趴着的姿势扑向库法。 他与黑刀交错,发出金属声响—— 就算是「妖刀」,要靠一只右手贯穿仿佛钢铁般的防御力也不容易。再加上敌人纠缠不休地瞄准圣洛克的颈动脉攻击,因此库法也得留意站立位置才行。在微暗当中,瞬间性的闪光与金属声响好几次炸裂开来。 「把那个累赘丢掉如何啊!」 潘德拉刚一边趴在地上不断奔驰,同时殷勤地向库法搭话。 「你会变得无事一身轻,吾能够吃到肉。吾认为这对彼此都很有利喔!」 「但我没有喂食野猫的习惯。」 「嘎噜噜噜!」 野兽伴随着惊人的咆哮飞扑过来。双方纠缠在一起翻滚,库法一边避开敌人的爪子,一边踹起敌人的腹部。尽管潘德拉刚没有反抗地跳开后退,但重量也同时从库法的左右手上消失了。 昏倒的圣洛克与黑刀居然各自滚向相反的方向。库法还无暇喘息,野兽的影子便从正面逼近。潘德拉刚伴随着狂喜突击过来。 「你要选哪边?」 库法立刻一蹬地面。应该视为优先的是右边的刀,还是左边的人质呢——两边都不是!他就那样冲向正面,一撞上便痛殴被攻其不备的潘德拉刚的心窝。 仿佛金属声的打击声响,从缠绕着玛那的拳头炸开。库法的右手嘎吱作响。潘德拉刚被灭了突击的气势。但他并未退却,而是在原地站稳,咧嘴笑着俯视只是稍微摇晃了自己皮肤的拳头。 「没用呢……」 库法当场收回拳头,用描绘圆形的感觉,让气力从压低的腰部往柔软的上半身循环。轰——伴随着类似龙之气息的呼气,他握紧双手拳头。 「呼……喝!」 连击,连击,连击。好几个残像在库法周围重叠起来,他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将拳头接二连三地打向潘德拉刚。潘德拉刚不禁摇晃了上半身,但他凭着固执与肌肉站稳在原地。骇人的是那阵打击声—— 实在难以想象是肉体在互相碰撞的硬质金属声,以物理性的压力撼动了钢架。仿佛被削除的玛那火焰在周围跳起。潘德拉刚的躯体劈哩地龟裂。库法的拳头已经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潘德拉刚宛如被撞击的钟一般,慢慢地大幅摇晃起身体,然后忍耐超越了极限。 「没……用……的啦——!」 他交叉双手跳了起来,撞开库法。库法非常轻易就往后翻滚,但一跳起来 后又再次飞扑过来——多么憨直!但瞬间这么看扁了库法一事,成了潘德拉刚的致命伤。 库法收紧了右手,将之前藏起来的某样东西抵向潘德拉刚的胸膛——是手榴弹投掷器。潘德拉刚一惊,俯视自己钮扣弹飞的燕尾服。应该有的东西并不在正确的地方。 「糟了!他是以这个为目标——」 库法扣下扳机。 在零距离炸裂的爆炎,吹飞了潘德拉刚的钢铁皮肤。潘德拉刚吹飞到后方几公尺,忍不住踉跄了几步。烧焦的胸肉冒出烟。 库法丢掉投掷器,紧接着一蹬地面。在腰上蓄力的双手缠绕着宣告死亡的苍蓝火焰。 「『幻刀术……——」 库法将双手当作手刀,在敌人胸口交叉并挖洞。指尖深深埋入肉里,而且更进一步地从指尖迸出他浑身的玛那。潘德拉刚的背后炸开,玛那之刃与赤红鲜血混在一起填满了空间。 「『羽刃牡丹』!」 这时声音总算追赶上超速决战。惊人的切断声在钢架之间回荡,微微地撼动着空气。库法抽回手刀,甩开血液。潘德拉刚的巨体往后方摇晃倾倒,就那样面朝上并「轰!」一声地倒落在地。 「……这下就结束了。」 强如库法也不禁「呼」一声地吐出疲劳。潘德拉刚宛如临终惨叫似的张开大口,四肢抽动颤抖着。无法挽回的胸口大洞喷出鲜血,在缺水桥上拓展出鲜红血池。 仿佛要给予致命一击似的,老迈的誓约书终于采取了行动。推测是誓约的文章在潘德拉刚的周围浮现,宛如锁炼一般绑紧他的全身。潘德拉刚非常痛苦似的发出呻吟。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应该是那个拘束力什么的吧。 总而言之,他再也无法危害人类了—— 「哎,真是不得了的任务……」 库法回收黑刀,折返回头,心想必须照顾受伤的圣洛克才行。 ——这是他掉以轻心了。这次换他被戳中内心的空隙。 「咕噜噜噜啊啊啊——!」 毫无预兆的咆哮让库法吓了一跳,转过头。 剩余的寿命大概几分钟而已吧。尽管如此,潘德拉刚仍站了起来。血块从他胸口的洞穴与獠牙缝隙间不断溢出,他的左手还紧握着什么。 是炸弹。库法一边毫无意义地寻找刚才丢掉的投掷器,同时咂了咂嘴。 「难道你还带了另一发吗!」 「噗噜噜——啊啊啊啊——!」 潘德拉刚猛烈地一蹬地面。他一边挥洒着血花,一边紧贴在钢架上,就那样激烈地爬上桥——是自爆。他打算在观众的正中央进行自爆,波及许多人的生命。 「吾并非在伤害人类吾只是在杀害吾自身没错吾并没有违背誓约吾是吾是吾是啊啊啊啊——————!」 库法也立刻一蹬地面。既然如此,也只能扑向那家伙的脚踝,把他拉下来了。不过来得及吗?库法猛烈地使劲一挥手臂,于是钢丝从军服袖子里飞了出来,缠绕上潘德拉刚的脚。 还以为会被甩开,只见潘德拉刚有一瞬间俯视了这边。然后他放出火球!库法一蹬钢架闪避,大幅地拉开了间隔。 那家伙趁这时候甩开了左脚的钢丝。明明快死了,怎么还有这种判断力!他专心一致地爬上剩余的距离。 没多久后,那充血的眼眸映照出观众的背影。 「嘻——嘻——嘻~~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潘德拉刚也期望能跳入那祭典的中心。凄惨的哀号、人们的绝望——果然这些事物的中心才能成为身为蓝坎斯洛普的自己的棺材!他灵巧地握住炸弹的左手,格外用力地抓住锻铁艺术的扶手。 ——随后,一道飞来的闪光贯穿了他的左手。 「……哈叽?」 正确来说,是不偏不倚地射穿他手中的炸弹。球状的那东西与潘德拉刚的鲜血一起被吸入桥下,消失无踪。潘德拉刚无法意识到疼痛,视线在开了个洞的手掌与深邃纵沟之间徘徊。 ——那就是他最后看见的光景。 毫无预兆的第二次射击,将潘德拉刚的头部固定在钢架上。大量的血迹在他的头盖上扩散开来。原本快到达他背后的库法,在即将到达前讶异地停下脚步。 从后脑勺射穿潘德拉刚眉间的,是疑似鸟的羽毛。 前端是箭。他遭到狙击了。 库法反射性地转过头,环顾凯门区的漆黑街道。 然后他发现了。在遥远建筑物的屋顶上,有三个不可能是一般人的人影。 彼此的距离——大约五百公尺吗? 「从这个距离……!」 他的话尾不得不颤抖起来。 ? ? ? 哈耳庇厄——提亚悠一派轻松地放下弓箭,低喃道: 「……命中〈clear〉。」 「漂亮。」 安纳贝尔医师将眼镜往上推。他们在黎明戏兵团的精锐——人造蓝坎斯洛普团体「安纳贝尔的使徒」当中,也是更为核心的三人。身为最后一人的泽费尔用望远镜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毕竟不能让博览会中止嘛。」 结果缺水桥上的人们并未发现在桥下展开的激战。没多久后,庄严华丽的花车缓缓地在桥的一边现身。 ? ? ? 「小库,没事吧?」 「……很顺利。」 萝赛蒂与马迪雅在缺水桥的桥畔跟库法会合时,库法不禁立刻寻找起狙击手的身影。但遥远屋顶上的三人早已经不见踪影。 与萝赛蒂他们交换情报后,果然圣德特立修那边的行进路线也有尚·沙利文的人前往妨碍。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校长那么执着,据说萝赛蒂她们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对方就轻易地举白旗投降了。说到头来,能够骗过誓约书的,照这情况来看,只有潘德拉刚一人而已—— 然后库法这边的来龙去脉,女性阵似乎看一眼就明白了。潘德拉刚躺在地面上的巨大亡骸,让她们噤口不语。萝赛蒂含蓄地问了:「小库的伤还好吗?」库法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倒比较该担心同样被迫躺平的圣洛克的情况。必须立刻送他到医务室才行。就在三人一阵忙碌时,从桥上传来了欢呼声。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花车终于要到达中央了。 萝赛蒂站在库法身旁,与他一同仰望着头顶上。虽然只能从桥墩的缝隙间窥探,但现在只能把这个地方当成特等座了吧。 「至少得好好确认学生最精彩的演出才行呢。」 萝赛蒂这么说道。已经没有任何忧虑了吧。 ——但是,异变正是在那一瞬间开始。 欢呼声格外热烈地沸腾起来。还能听见尖锐的——类似哀号的声音。观众在桥的两端蠢动起来。他们东奔西跑——看来也像是在寻找逃离场所。 萝赛蒂也不禁蹙起眉头。 「咦,怎么回事……?」 随后,有一道激烈的闪光被放出,是光柱。源头是弗立戴斯威德的花车。正确来说,是站在花车露台上,将长剑笔直刺向上方的——金发少女。 爱丽丝倒落在少女身旁。萝赛蒂用力抓住库法的肩膀。 「情况好像不太对劲耶!」 库法还有拉克拉老师都露出严肃的表情,瞪着上空看。 ? ? ? 在花车到达缺水桥时,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游行正准备迎向最高潮的气氛。许多观众并排在桥的左右两边,挥洒碎纸片点缀着空中。自动驾驶的花车前往那阵欢呼声的正中央。 ——这边是最高潮喔!索诺菈·帕巴盖纳这么使了个眼色 。同学边跳舞边用视线回应,更用力且惹人怜爱地踩着舞步。少女的指尖灵活地挥舞剑柄,被迫交锋的武器「叮铃」地高声合唱。欢呼声更加热烈。 在最引人注目的露台上,梅莉达与爱丽丝也在一瞬间互相点了点头。两人连零点一秒的误差都没有地踩着舞步,表演了宛如对照镜的舞蹈。左右完全对称的一致的天使之舞,瞬间就从花车周围掳获视线。 「是圣骑士爱丽丝·安杰尔小姐!」 尽管只称赞堂姐妹的声音刺中胸口,梅莉达仍努力地不去在意。这边可是游行最精彩的地方。让人联想到战斗天使在对峙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从宛如对照镜的姿势同时拉近距离。爱丽丝避开梅莉达的挥砍,梅莉达一边跳舞一边钻过爱丽丝的一闪。彼此互相撞击肩膀后,右手与左手握着的长剑交错起来。两人一边让剑尖交叉,同时顺势将剑刺向天上。 金色长发随之翻动,滑过刀身之间,垂落下来。到这边为止都在计算当中——太棒了,表演很顺利!跟排演时不同,真正的欢呼声包围住安杰尔姐妹的全身。脸颊发烫起来,汗水四散。 ——随后,所有齿轮都开始失控了。 两人互相交缠的长剑微微颤抖起来。不,在颤抖的是梅莉达的剑。就宛如野兽的蛋即将孵化一般,刀身激烈地乱动,不听使唤。即使用力握住剑柄,也完全无法控制住。 「咦……怎……怎么回事?」 梅莉达不得不用双手去压抑住剑柄,舞蹈遭到中断。爱丽丝也一样,本想踏出的脚不听使唤,也无法拉开自己的剑,正感到困惑不已。只有两人跟不上音乐,索诺菈的视线从花车下方看向这边——你们在干么! 但梅莉达才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观众也逐渐露出怀疑的视线。必须快点跳舞,假装什么事也没有才行——明明这么心想,剑却完全不听指挥。岂止如此,还像被锁炼系住的猛犬一般,无比焦躁地乱动,迁怒爱丽丝的剑,响起撕扯般的金属声响并弹起—— 与此同时。 在两把刀身滑落时,梅莉达的长剑削除了爱丽丝缠绕在剑上的玛那。「「咦……」」两人的嘴唇同时发出这样的低喃。梅莉达的上半身反倒涌现出活力,相反地一口气失去玛那的爱丽丝则膝盖一软。 倒落在地。 同班同学终于也无法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了。花车上的所有人都停止跳舞,只剩音乐空虚地回荡着——不,只有索诺菈拼命地假装没看见,继续跳着舞。观众的视线有如针扎。索诺菈冒出瀑布般的冷汗。 仿佛在嘲笑一般,吸收了爱丽丝玛那的长剑甚至无视梅莉达的意志,高声发出咆哮。剑尖擅自刺向天际,放射出粗壮的白银玛那。 「呀啊……!」 梅莉达已经只能拉住剑柄免得它飞走。宛如弓箭一般被射出的玛那破坏了露台屋檐。那是梅莉达等人花了好几个礼拜准备的屋檐。碎片倾盆而降,位于正下方的同班同学连忙逃跑。 「请适可而止,梅莉达同学!」 索诺菈至今不曾露出过的表情非常可怕。数不清的视线从花车周围仰望着梅莉达。但这时有个观众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从天而降的银色火花迫使人注意到。那是从梅莉达的长剑散发出来,推测是她本身具备的玛那。负责指挥骑兵团一个部队,蓄着下巴胡的骑士开口说道: 「这是……圣骑士的玛那吧……?」 一名军事顾问想起以前访问圣都亲卫队的训练时的事情。 「没错,这是……跟昔日菲尔古斯公的玛那如出一辙啊!」 想不到居然就连圣都亲卫队的骑士都造访了现场。 「我很清楚这个『祝福』之力!这肯定是圣骑士的玛那没错!」 正在采访中的记者连忙奋笔疾书。响起相机的快门声,有人拍下了梅莉达的身影。拍下她高举长剑,展现出圣骑士玛那的身影。那照片看不见梅莉达困惑的表情。爱丽丝还倒落在一旁。尽管如此,那张照片可能还是会光明正大地刊登在报纸头版—— 观众把游行搁在一旁,开始议论起来。 「我早就知道了!安杰尔家不可能有什么外遇丑闻!」 「但你知道最近在圣王区流传的传闻吗……?」 「那是谣言啦!你看她那凛然的身影!」 有人这么说,于是视线一齐刺向了梅莉达。梅莉达的胸口刺痛了起来。 「她过去被称为『无能才女』。但她已经度过雌伏时期,让玛那觉醒了——觉醒了圣骑士的玛那!还有人能继续贬低她吗?」 「怎么可能有!我一直都很支持她喔!」 「梅莉达小姐!梅莉达·安杰尔小姐!」 「她无庸置疑地是圣骑士继承人!是安杰尔家的下任当家啊!」 涌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赞赏的声音宛如波浪一般包围梅莉达。梅莉达没有注意到长剑总算停止发狂,将圣骑士的玛那都吐完了这件事。沉重到不自然的剑尖掉落到脚边,在地板上削出缺口。 「莉塔……」 爱丽丝抬头仰望着这边,现在的梅莉达并不明白她的面无表情在传达着什么。以涅尔娃为首的同班同学都哑口无言。索诺菈·帕巴盖纳的表情还是一样可怕。学妹们宛如雏鸟一般颤抖着。 「梅莉达学姐……」 梅莉达甚至无法面对缇契卡的视线。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看。只想捂住耳朵,闭上双眼。老师——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自己的声音这么回荡着。 赞赏的声音、僵硬的沉默、刺骨的视线—— 这一切都像是要把自己从世界上赶出去一样——梅莉达这么心想。 lesson:iv ~在圆圈外侧嗤笑之影~ 「……这是『天秤铅』。」 库法在那刀身的光辉中找出了些微的混浊。库法将即使是由他来拿也感到沉重的长剑高举到视线高度,缓缓地放回桌上。响起叩咚的低沉声响。 圣弗立戴斯威德所有参加游行的人,都注目着放在大厅中央的那把辉煌长剑。这时间其他学生早已经就寝,众人都换上制服。地点是她们包下的宿舍——也就是饭店。 梅莉达位于宛如针扎般的沉默中心。长剑宛如要将罪人逼入绝境的证据物品一般,摆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站在旁边的库法就像辩护律师或审问官吗—— 梅莉达尽管觉得自己的声音很虚伪,也不得不发言。 「天秤铅……是什么呢?」 「这是具备『维持玛那压力平衡』这种特性的矿物。这把剑会沉重到不自然,是因为刀身含有大量这种铅……」 为何没注意到呢——库法这么询问自己。 虽说纵使有注意到,也无能为力—— 「小姐在游行中,一直压抑着大部分玛那对吧?按照外祖父大人的吩咐……相对的爱丽丝小姐应该是比平常更高昂地喷发出玛那,让观众看得热血沸腾才对。恐怕就是这点——」 库法在胸前让左右手的食指交叉。 「当两位的剑交错时,便导致了最糟糕的——呃,导致刚才的情况发生。『天秤铅』试图维持平衡,而从爱丽丝小姐的剑上削除了大量玛那……虽然爱丽丝小姐随后变得相当衰弱,但请放心。在明天的斗技会前应该会恢复。」 「不用在意我。」 爱丽丝紧紧地依偎在梅莉达身旁。与态度小心翼翼的其他同学形成对比,看起来也有些像是在赌气。 库法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沉默的痛苦。这时索诺菈站了起来。 「……你在游行前说要『用不同武器登场』时,我就有不祥的预感了。」 梅莉达也立刻站起身。她的表情已经做好受到责备的觉悟。 「我并不希望这样。」 「是你拜托外祖父大人准备那把剑的吧?」 「我也是刚刚……才第一次知道的!」 「你看看这个!」 索诺菈将羊皮纸摆在梅莉达的鼻头前。完全无法有建设性的交谈。 羊皮纸上面记载着游行的七个审查项目,以及对应的分数。参加者名字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综合得分是……不得不说实在是惨不忍睹吧。 「糟透了。」 索诺菈像是想从记忆中抹消一般,将审查表捏得稀巴烂。 「但确实如此呢,毕竟我们自己破坏了花车,舞蹈也在中途停止了。我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让妈妈看这个结果呢?我根本是帕巴盖纳家的奇耻大辱!」 「……我——」 「但是梅莉达同学,你倒好了呢?把堂姐妹当成陪衬的配角,想必会一个人独占明天的话题吧!你已经跟报社谈好了吗?想好访问要说的内容了?拜托你别再把圣弗立戴斯威德卷进去了!」 爱丽丝像是忍耐不下去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她插入双方之间。 「莉塔说她什么都不知情,别责怪莉塔。」 「为什么爱丽丝同学要包庇她呀!被她害得最丢脸的可是你喔!」 这句话决定性地击垮了梅莉达。她毫无预兆地转过身,冲出了宿舍。细碎地说着「对不起」的沙哑声音,只有传入库法耳朵。 一脸忧愁地挺身而出的,是米特娜·霍伊东尼学生会长。 「……索诺菈学妹,你说得太过分了。」 「我也大受打击啊!」 索诺菈眼中含泪地这么大喊后,坐到椅子上并捂住脸。 非常空虚的氛围充斥着大厅。女学生没有人能安慰索诺菈,但这氛围又不允许她们去追逐梅莉达。既然如此——库法率先转身。他甩开米特娜和爱丽丝求助的视线,前往宿舍外面。 被钢铁城镇特有的闷热空气给包围后没多久,有个声音呼唤着他。 「库法老师。」 转头一看,只见穿着其他学校制服的女学生靠在玄关门的旁边。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仿佛在邀请库法前往梦之国一般,缪尔这么说了。 ? ? ? 梅莉达并不是为了一个人大哭才冲出宿舍的。 而是为了确认真相!确实就如同索诺菈所说的,有人策划了这个状况。将用「天秤铅」打造的长剑交给梅莉达的是谁?他是抱着什么打算嘱咐梅莉达「隐瞒自己是武士位阶这件事」呢—— 梅莉达怀着悲壮的决心,奔驰在钢铁城镇上。 深夜的展示馆与开场时截然不同,一片鸦雀无声。好暗……虽然白天有可靠的家庭教师牵着梅莉达的手,但现在只有梅莉达孤身一人。梅莉达斥责着好像要退缩的双脚,踏入甜甜圈形状的展示会场。 双脚意外地记得目的地。那是梅莉达来到这城镇之后——不知为何,感觉好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首先前往的地方。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相关人士用的帐篷。 从仿佛马戏团一般广阔巨大的帐篷里漏出辉煌的灯光。 梅莉达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慎重地靠近入口。 用垂幕遮住的入口对面,传来了声音。 「……这下就准备齐全了。」 梅莉达总觉得在哪听过那个壮年男性的声音。她不禁从垂幕的缝隙间悄悄偷窥里面。 那是个深紫色头发蓬松凌乱,正抽着香烟的军人。那身军服的暗色让梅莉达回想起来。那不就是以前曾来宅邸拜访库法的同僚吗? ——为何他会在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帐篷里呢? 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垂幕的缝隙间传来。 「之后就等明天,把那姑娘……一来,就没有人会……骑士公爵家的威信。」 「不……不过……真的没问题吗?」 听见老人的声音,梅莉达猛然一惊。因为她看见像个商人的紧身长外衣下摆,在军服旁边摇晃了一下。认出祖父的身影,梅莉达瞬间想要凑上前去。 但祖父接下来的话语让梅莉达正要踏出的脚步固定在原地。 「听说出现了死者?老……老夫压根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大事件啊……」 ——死者? 梅莉达更小心地躲在入口阴影处。军服男性搔了搔头发。 「您不用担心,那个不是人。」 「干……干……干脆重新检视一下计划如何……?」 「都让人这么仔细地先准备好了,怎能就此打住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让博览会中止的……不过,这次主要是『那边』的功劳呢。」 「居然能够承蒙鼎鼎大名的『白夜』阁下夸奖……!实在深感光荣。」 在帐篷里面还有其他人影。不过,梅莉达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些人。戴着眼镜的长发男性让人感受到一种理智却冷酷的氛围。 「无奈我们就只会『破坏』。只是尽到那份职责罢了……」 「实在太可靠了——最后我想再确认一次明天的步骤,可以吗?」 这个帐篷的主人明明应该是外祖父,却丝毫没有他的存在感。在莫尔德琉卿无法插嘴时,又冒出梅莉达不认识的人物横跨过视野。 「医~师~?无聊的话题还要继续的话,我可以先去睡觉吗?」 「泽费尔!这样对客户很失礼吧。」 「那我去散个步。得养精蓄锐才行呢——为了明天。」 那个人物是看来不像军人,感觉也不是商工会相关人士,给人一种病态印象的少年。一旁的是— —少年的姐姐吗?散发可疑氛围的少女淫荡地勾着少年的手臂。 姐弟转身离开。戴眼镜的男性本想叫住他们,但作罢了。「……我家的年轻人失礼了。」军人深有同感。「彼此都为了小孩子伤脑筋啊。」 梅莉达没有余力去听这些对话,她逃离帐篷的出入口。布置较慢这点在此时奏效,梅莉达勉强冲向杂乱地堆积起来的木箱后面。 随后垂幕被拨开,两人份的影子依偎着走了出来。 「你听到了吗,提亚?医师跟『白』的大叔,还有那个老爷爷也是。」 少年的声音嘲讽似的响起。「哈!」他在空档不屑地笑了一声。 「为了收拾一个小丫头这么拼命。真滑稽呢。」 「……真的呢。」 「啊~啊,为什么非得用这么麻烦的做法呢?明明赶快把她的人头砍下来就好了——要是能交给我处理,一下就解决啦。」 梅莉达不知为何感到毛骨悚然,意识到背后起了鸡皮疙瘩。为何他们会在热闹的祭典中进行这种一点也不和平的对话呢?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呢? 对了!少年高高举起食指。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让那个丫头当我们的同伴如何?反正他们都打算处理掉她的话,应该不会有怨言吧?」 姐姐将手臂勾上弟弟的脖子。热情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我觉得是个很棒的点子喔,泽费尔。」 在梅莉达的眼里看来,感觉少女几乎没有在听人说话。但少年似乎觉得很高兴。他仰望蒸气蟠踞的天空,吐出自以为是的理想。 「一定能成为『兄弟姐妹』的。我们活在同样的境遇中……活在『自己不在比较好』这种最糟糕的真实里面。她也很快就会体认到这点——那个无能才女。」 咦?梅莉达的脚尖不禁擅自产生反应。 也就是她忍不住想将身体探向前方,结果踢飞了木箱。那声音在关闭中的展示馆里出乎意料地大声回荡着。姐姐首先抬起头来。 「……有气味。」 梅莉达退后一步。淫荡的少女用鼻子嗅了嗅气味。 「可能被人听见了。」 梅莉达反射性地转过身。她钻过木箱的缝隙间奔驰着,冲进商工会的摊位。她在宛如迷宫一般并列的展示台之间逃跑,逃跑,逃跑—— 闪光一瞬间就从后方追赶上来,射穿一旁的商品架。梅莉达一边拼命地不断奔跑,同时发出尖锐的哀号。倘若她有余力停下脚步确认,会发现接连射过来的闪光是「鸟的羽毛」吧。还有少年的怒吼传来。 「瞄准脚!」 他们追上来了!一种本能般的恐怖袭向梅莉达。她一看到小路便冲进去,在飞奔而过时拉倒盔甲,留下障碍物。尽管如此,两个人影还是纠缠不休地一直追赶在后。梅莉达已经不晓得自己是沿着展示馆的哪里在奔跑了。 一来到宽广的道路,立刻有人用力抓住了梅莉达的手臂。哀号从她的喉咙迸出。 「梅莉达学妹?你在做什么呀……!」 那是穿着骑兵团军服的女性。不,还可以说是「少女」吧。毕竟她直到去年度为止,都还跟梅莉达一样就读于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 「神……神华学姐……!」 「你的脸色很苍白呢……!刚才也传出惊人的声响,究竟发生什么……」 「我……我被追杀……」 这句话让神华表情严肃起来。「这边。」她这么说,拉起梅莉达的手。 她让梅莉达躲到摊贩的柜台底下后,自己板着脸站在小路的出口。过没多久,两名追兵冲了出来。神华大声喊道: 「站住!」 瞬间踩煞车的果然是刚才也见过的姐弟——有一瞬间他们看来像是采取了战斗术的架势,但少年立刻像在掩饰似的摇晃着身体。 「嗨——军人小姐。工作辛苦了。」 神华以严厉的视线割舍少年面色不佳的笑容。 「毕竟是关于武器的活动,有人闹事是家常便饭呢。但劝你们留到明天再闹吧。」 「我们在找人。无论如何都想跟那人聊聊。」 「这边没有任何人过来喔。」 少年不客气地猛然拉近距离。 「说谎是不好的喔,军人姐姐。」 少年的姐姐也从另一边挺身向前——仿佛要缩小包围范围一般。神华反射性地将手放到腰部的剑上,同时往后退。她往后退几步,少年就前进几步。当少年的右手粗鲁地伸过来时,梅莉达瞬间想冲出去。 但在她冲出去前,有其他人影插到神华前方。 少年的右手腕被用力握住,他咬紧牙关。 「你……!」 感觉又来了一个梅莉达没印象的人物。毕竟那人连头都用长袍盖住,而且还戴着面具。不过被阻挡去路的姐弟还有神华,似乎一眼就看出那人是谁。 神华的脸颊浮现出朱红色,白金秀发在微暗中弹跳起来。 「绷带骑士大人……」 神秘人物随便地挥开少年的右手。从面具底下响起青年的声音。 「别无谓地引起骚动。」 「刚才有人躲在帐篷旁边……那人可能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就算听见了,那家伙也无能为力。克制点。」 碰——发出低沉的声响,梅莉达不禁张嘴「啊」了一声。 少年用全力揍了眼前的面具男后,以像要吐口水的气势折返回头。 「明明是『旧型』……你最近很奇怪喔。」 少年的姐姐立刻依偎到他身边,两人份的影子融入黑暗对面,消失无踪。 即使挨揍了,戴着面具的人物依然动也没有动。等到姐弟的脚步声远离之后,他才深深吐了口气。 真没办法——他这么低喃,就那样想迈步离去。神华抓住他的袖子。 「请……请留步!您是那时……我们在毕布利亚哥德陷入绝境时,您与库法老师一起来拯救了我们对吧?」 「……是没错。还有事吗?」 「都是因为我,害您受伤了不是吗?请让我帮忙包扎……」 「不用啦。」 面具男想甩开神华的手指。但神华顽固地不肯放手。 「这样不行……!」 神华像是在斥责他「坏坏!」似的蹙起眉头,将不情愿的男人拉到附近的长椅上。 从柜台底下窥探着情况的梅莉达,立刻明白了。现在的神华完全忘记了梅莉达的存在,只有看到眼前的男性而已。要说梅莉达为何明白,这是因为梅莉达跟库法在一起时,也经常陷入类似的状态。 神华将扁掉的面具从青年脸上拿下,抚摸着底下的真实面貌。 「啊,竟然这么用力地殴打……实在太过分了。」 「在我们『学校』,这就类似打招呼啦。」 「哎呀。」 神华拿出手帕,仔细地按了好几次青年的嘴角。从远处看着的梅莉达心跳不已,感觉两人好像会顺势亲下去一样。 话虽如此,但从梅莉达的位置来看,只能看见神华泛红的脸颊就是了—— 「骑士大人您……为什么会来这里?您是来观赏博览会的吗?」 「真要说的话,我算是参展商那方吧。我在企划一个小型『活动』。」 神华仗着从青年的角度看不到这点,在血已经止住后,也不断碰触着他的嘴唇。另一只手则仿佛在怜爱花瓣一般,抚摸着脸颊和下颔。 青年虽任凭神华处置,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回望着神华。 「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怕我呢。为 什么?」 「您希望我怕您吗?」 青年抬起双手,弯曲食指与中指,摆出「獠牙」般的动作。 「吼。」 「哎呀!」 呵呵笑的神华在梅莉达眼中,简直就像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一样。我待在这里真的好吗?一种如坐针毡的心情突然袭向梅莉达。 青年停止像是开玩笑的动作,重新以正经的声音说道: 「我也不是很懂。不知道有几年没像这样跟某人说话了。」 「……什么意思?」 「说得也是——虽然这终究是某个男人虚构的故事。」 戴面具的青年讲了这样的开场白后,开始述说起来。 「那个男人作为名门贵族的长男诞生了。以父母的角度来看,是他们等候许久的继承人。男人被期待能出人头地。被期待能背负家族的名号占有一席之地。他本身也——集父母的期待与宠爱于一身,深信自己会有灿烂美好的未来。」 神华放下手帕,侧耳倾听接下来的话语。 「但几年过去……当第二个孩子出生时,父母开始发现了异常。长男完全没有让玛那觉醒的迹象。即使升上幼年学校就读,周围的贵族小孩都接连获得玛那,只有他还是……无论经过多久,在模拟赛中总是单方面地被打得一败涂地。他成了整间学校的笑柄。父母以他为耻。」 「…………」 「然后父母不得不承认了。他们的孩子——虽然流着贵族的血,却生来就不具备玛那。」 对这个故事最感到冲击的是梅莉达,但她同时也回想起来。在一年前的夏天,拯救了梅莉达的库法曾经这么说过:「偶尔也会出现虽然生在贵族家,却没有继承玛那的案例——」 不过,他也说了这种事情不会浮上台面。换言之,就是会被隐蔽。 ——如何隐蔽? 戴着面具的青年用仿佛削除了感情的声音继续说「虚构的故事」。 「那个男人身为贵族度过的最后一晚……在比赛中挨打的伤口痛到他躺在棉被里睡不着时,他听见了父母的谈话声。他一开始以为那大概是『假话』。因为一般人都难以置信吧?为人父母居然会打算丢掉自己的小孩。但是第二天,父母用温柔的表情开口说『我们搭马车去观光吧』时,一种仿佛吞下冰块般的不祥预感袭向了男人——」 之后就如同预测的一样——青年这么说,耸了耸肩。 「男人被丢在深邃森林的深处。父母把小孩关在运货马车〈wagon〉的车厢里后,从容不迫地骑马回去了。男人一直在睡……你能想象当他孤伶伶地醒过来时,周围的黑暗带给他多大的绝望吗?」 我是没办法想象啦——他用说笑的态度这么补充。 倘若他不像那样表示自己很清醒的话,在眼前听他说话的神华可能会哭出来。梅莉达抱着膝盖,这么心想。 「但是啊,父母太小看他了。男人虽然没有玛那,却有毅力。他觉得与其在车厢里一边发抖一边等死,不如逃出这里看看,而冲向了有蓝坎斯洛普在徘徊的森林里。之后他花了好几天……他一边靠长在路边的野莓或果实,还有实在不是人吃的野草充饥,总算回到了弗兰德尔!他浑身泥巴,在一堆人的白眼之下搭上列车,到达了宅邸!」 「哎呀……」 「你觉得父母会怎么做?会哭着道歉,说『对不起,是爸妈不好。我们再也不会抛弃你了』吗?还是用力地抱紧他?」 真是可笑——唯独在这句话里,青年渗出了深不见底的感情。 「那间宅邸啊……已经不是他家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生来不具备玛那的名门贵族长男』,根本就不存在啊!他的名字变成了弟弟的;他的房间也是弟弟的;无论是他以前用的桌子、中意的乐器,还是互相承诺将来的未婚妻,全部!全部!……都被『新的长男』给夺走了。」 唉——他叹了口气。青年失落地垂下肩膀,神华将自己的手重叠在他手上。 「后来呢?」 梅莉达感受到神华这名少女仿佛要包容一切般的强大。戴面具的青年稍微调整呼吸后,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 「……讽刺的是,在森林里乱爬了好几天的男人,全身破烂到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他被佣人赶走,之后再也没回去过了。他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包括当个人类这件事。但他又害怕死亡,就那样拖拖拉拉。」 青年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拳头,稍微思考之后,抬起头来。 「最近他开始有些迷惘。觉得『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就这样下去?」 「要继续茫然地憎恨着世界一直活下去,还是说——无论有多么痛苦,为了到达期望的场所——挺身而战呢!啊,真讨厌啊……光是说出口就觉得麻烦起来了。」 他颓丧地低下头,神华抚摸着他的手背,就那样将手指缠绕上去。 插图p175 「感觉有答案吗?」 青年干脆地抬起头。 「其实那并不是由我决定的。」 「这……这话什么意思呢?」 「我实在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想说干脆托付给其他某个人算了。我现在下了个『赌注』。我会用赌注的结果来决定今后。」 「哎呀!」 神华以千金小姐学校一脉相传的洁癖吊起眉毛。青年耸了耸肩。 「别露出那种表情啦。我是个懒惰又优柔寡断的懦夫啊。」 「我不那么认为。」 神华用力握紧手心,将思念灌注在里面。 「因为您曾经成功过一次吧?」 青年忽然站了起来。他重新戴上面具,将兜帽压低,盖住双眼。 「我好像待太久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啊,等一下……!至少告诉我大名——」 「我现在不想报上姓名。」 青年将神华的肩膀拉近自己时,梅莉达差点「啊!」地叫出声。因为感觉两人好像真的接吻了。 不过,实际上似乎只是将嘴凑近耳边而已…… 青年低喃了几句话之后,立刻放开神华,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只有在路灯的正下方被照亮一次,眨眼间便融入黑暗之中。 神华暂时紧握胸口,目送着青年离开。虽然妨碍学姐沉浸在余韵中让梅莉达十分过意不去,但她还是战战兢兢地从柜台后面现身。 「神……神华学姐?」 她猛然转头看向这边。从未见过她如此困惑的模样。 「咦?啊……梅……梅莉达学妹?对……对不起喔,一直丢着你不管……!」 「没……没关系的……谢谢学姐救了我。」 梅莉达眺望戴着面具的人物离开的方向。路灯的光芒没有照亮任何人。 「刚才那位是?」 「我不晓得,但我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神华爽快地这么说道,朝梅莉达招了招手。 神华想邀梅莉达坐到长椅上,但她思考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让梅莉达坐在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到梅莉达旁边——也就是坐到面具青年留下的体温痕迹上。 感觉憧憬的学姐好像突然变得很亲近,梅莉达绽放出微笑。 「神华学姐为什么会来钢铁宫博览会?果然是因为工作吗?」 不过,神华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不,是家里吩咐我来的……其实我的未婚夫会参加博览会。」 「咦——什么!」 梅莉达瞬间混乱起来,甚 至不晓得该对什么感到吃惊。 「学……学姐已经订婚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是从我出生时双方家庭就决定好的对象,我也是到了最近才直接见过面的。他是尚·沙利文专门学院的最高年级生——作为对战对手,不知你是否听说他的名字了?是名叫圣洛克·威廉斯的人。」 那是梅莉达唯一知道名字的尚·沙利文的首席学生。「在学院明明隐藏得很好啊」神华这么说,看似头痛地按着额头。 像要是转换心情一样,神华缓缓摇了摇头。 「我的事不重要啦。先别提这些,梅莉达学妹,你究竟为何会被追杀?」 「啊……」 发生太多令人眼花缭乱的事情,记忆完全被冲走了。梅莉达迅速地说明自己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宿舍与同班同学起了争执,为了询问原因而前往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帐篷,在那边偷听到了相当危险——但并不确定详情的谈话内容等事情。 梅莉达深切地感受到「有商量对象」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神华非常耐心地侧耳倾听着梅莉达无止尽地吐出的郁闷。 「过来吧。」 大致听完来龙去脉后,神华将梅莉达的头抱近自己胸前。 自己已经不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地当梅莉达的同伴——神华一边抚摸梅莉达的金发,一边这么向她低喃。 「但令人感到在意的是,你在令外祖父大人的帐篷听见的对话呢。」 神华看准梅莉达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后,开口说道: 「出现了死者……至少我的部队没有接到这样的报告呢。」 「是我听错了吗?毕竟距离很远,而且断断续续的……」 「……但是,或许也不能笼统地那么断言。」 神华在眉间刻起皱纹,将脸凑近梅莉达。是要讲悄悄话。 「其实呀?在莱宝财团的展示馆……好像是叫路曼夏尔馆?那里发生了窃盗事件。所以才会突然由骑兵团轮流巡逻会场。」 梅莉达惊讶地睁大了眼,神华在她面前将手指贴到太阳穴上。 「你的位阶以那种形式被告知众人一事也是,今年的博览会有哪里不对劲……像这样烦恼,感觉也很令人怀念呢?」 梅莉达有些愣住。神华调皮地笑了。 「因为有你跟爱丽丝学妹在的话,『风平浪静地按照预定完成』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不是吗?我度过了一段非常刺激的学院生活喔?」 「啊呜!这这……这并不是我们期望的……!」 神华呵呵地笑了笑后,从长椅上站起身。她朝梅莉达伸出手。 「既然有那么粗暴的人出入,你改天再找令外祖父大人谈话比较好喔——好啦,我送你回宿舍。」 「谢……谢谢学姐。你明明还在巡逻……」 「没关系的,我也想久违地跟学院长他们打声招呼……而且关于你的烦恼,找那位可靠的家庭教师商量,应该是最好的办法吧?」 神华拉起梅莉达的手,接着忽然感到疑惑。 「这么说来,你竟然会独自一人,还真稀奇呢。库法老师在做什么呢?」 ? ? ? 同一时刻,库法正在他宿舍的房间听着冲澡声。 也就是有其他人在浴室里。在朝高空伸展的高层饭店最上层楼,库法茫然地从窗户注视着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景色时,冲澡声忽然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淋浴间的门像要吊人胃口似的打开了。 「心不在焉——没错吧。」 只披着一条浴巾就走出来的,居然是纯真且高尚无比的公爵家千金——缪尔·拉·摩尔小姐。在饭店前叫住库法的她,表示「有重要的事想说」,让库法带她到库法的房间后,首先就冲澡了起来。 「因为我在游行上跳了很久的舞蹈嘛。」 她这么表示,但库法不懂为何要特地在库法的房间将身体洗干净。总之,对洗澡后的光景莫名打起寒颤——不,应该说有不祥预感的库法,事先采取了对策。也就是把房间里的灯都先关掉了。房内一片漆黑。 缪尔看到就连几公尺前方都模糊不清的客厅,不满地扭曲嘴唇。 「……在这种情况下想事情这点也是,你到底打什么算盘呢?」 缪尔毫不犹豫地逼近坐在床上的库法。 「库法老师愈是想当个绅士,我愈会燃烧起来呢。」 「缪尔小姐,你那种想法……我总觉得只会对彼此不幸。」 「那么,让我们一起获得幸福如何?」 缪尔在库法眼前轻快地掀开浴巾前方。肤色曲线有一瞬间烙印在视野之后,库法连忙将脸别向一旁。 「缪……缪尔小姐,请别闹了……」 不过,至少避免了在决定性的情况下玷污她一事。也就是库法以为会看见裸体,但缪尔在浴巾底下穿着成熟的内衣。 ……不,就算这样也是一点都不好。缪尔一边摊开浴巾秀出内衣装扮,同时像在揶揄库法似的笑着。在微暗中浮现的脸颊红通通的。 「真……真是遗憾呢?呵呵……」 她的声音颤抖着。觉得害羞的话,别这么做不就好了——虽然库法这么心想,但缪尔不知何故,来纠缠库法时,总会像这样硬是想装大人。 浴巾啪沙一声地掉落到地板上,只穿着内衣的缪尔悄悄靠近库法。 「能请你借我衣服穿吗?老爷。」 「谁是老爷啊——大衣可以吗?」 「不,请借我衬衫!请借我你平常穿的衬衫。」 缪尔在奇怪的地方讲究起来。库法从行李箱抽出替换的衬衫给她后,她兴冲冲地套上那衬衫。 相对于高个子的库法,缪尔是个纤瘦的十四岁少女。就如同预料的一样,衣服尺寸对她而言过于宽松。但缪尔仿佛想说这种不平衡感至高无上似的,一脸幸福地将嘴唇埋在领口中。 插图p183 「我一直很向往……像这样在洗完澡后,被美好的男性气味给包围。」 我实现了一个梦想——缪尔对着衬衫的袖口告白。 以库法的立场来说,还是希望她能选择厚重的大衣。毕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虽说室内阴暗,但也毫无防备过头了。而且缪尔还故意不把扣子扣起来。她就那样爬上床铺。 她大腿性感诱人的动作,让库法的目光不禁被吸引过去这点是秘密。话虽如此,但库法想移开视线的话,浅浅的乳沟又散发出让人难以抗拒的引力。是忘了擦干,还是紧张的汗水呢?从锁骨垂落的一颗水滴,沿着隆起降落到肚脐。 直到见证那颗水滴被吸入内裤后,库法才别过脸去。 「那……那么,所谓重要的事是什么?」 「我是来预支『报酬』的。」 库法猛然转过头去,甚至忘了害羞,将嘴唇凑近少女。他慎重地低喃: 「……现在吗?」 「就是现在。因为等钢铁宫博览会结束后,我们又会分隔两地了不是吗……我可受不了被爽约呢。」 这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在这次博览会中,库法委托了缪尔「某件事情」。这是连梅莉达都不晓得,全世界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密约。 作为回报,缪尔要求的东西——并非物品,当然也不是金钱,而是「库法会答应任何事」的约定。 既然说出口了就会守约。但库法不得不感到疑惑。 「不过,那是什么意思?虽然是我委托的,但你提示给梅莉达小姐的条件……『在斗技会获胜的人可以当我的学生』是指?」 「哎呀,不是老师来拜托我,希望能让梅莉达发愤图强的吗?」 缪尔调皮地竖起食指,比在嘴唇前。 「老师不觉得效果十足吗?」 库法压根没想到,其实两名公爵家千金的目标是自己的嘴唇。又或者是三人,也许是四人,说不定有更多女孩子有这种企图——………… 缪尔认为库法这种严以律己的态度,让自己有机可乘。我可是很清楚的,老师从刚才就被我的……内……内裤给吸引了。包括之前一起泡温泉时,老师有多么拼命地在克制自己。 现在是只有自己能独占他的时间。缪尔下定决心,将双手勾到库法的脖子上,仿佛不检点的情侣一般,将肌肤蹭上去。 库法在表面上果然还是看不出来有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么,你期望什么呢?……倒不如说,跟这种姿势的关系是?」 「关系可大喽……我……其实……那个……」 缪尔动员所有体内的勇气,颤抖着喉咙。 「希望老师让我——让我转大人。」 「……………………什……什么?」 缪尔无法正确理解那时库法的视线是什么意思。 库法不知何故,在这之前明明努力避免看见缪尔的半裸,却突然像要看透每个角落一般——没错,他像是忍不住似的,用视线从上到下羞辱着缪尔。 由于事出突然,缪尔也不禁瞬间用手遮住乳沟。 「希……希望老师让我转大人……」 「可……可……可……可……可以再稍微说得简单好懂一点吗?」 库法会惊慌成这样,对缪尔来说也是出乎意料。 缪尔一边让心跳像要与库法共鸣似的激昂起来,一边继续告白: 「所……所以说呢?我很向往能够把男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成熟淑女。但是——对,就如同老师察觉到的,我对这方面完全是一窍不通呀!」 「是……是啊……」 「所以说,我想请老师指导我。关于活生生的男性……」 「…………原来是这种意思吗。」 库法看来像是感到非常无力的样子。为什么?这明明是我一生一次的告白! 不过会在这边姑且认真地陷入沉思,是库法的优点吧。 ——只不过他说出口的,是非常无可救药的解决方法。 「你要不要考虑交个男朋友?」 库法没有任何疙瘩地这么说道。 「社交界有许多比我更优秀的男性。你要不要试着积极地在派对上露面,与同年代的男生交朋友看看呢?如此一来,自然也会累积起经验……」 「只有你呀。」 「不……不,所以说,你可以再稍微拓展交友圈……」 「不是你的话我就不要嘛!」 缪尔断然地鼓起脸颊,表达她的不满。 库法似乎按照字面意思理解了缪尔的愿望。真教人难以置信——这种事情只能拜托内心属意的对象吧!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接近对方的借口。这是梅莉达和莎拉夏无法办到,缪尔流的恋爱攻势。库法暂时盘起手臂思考起来,然后摇了摇头。 「但我还是深感惶恐……毕竟还要顾虑到所谓的身份。缪尔小姐是拉·摩尔家重要的继承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庭教师,由我来指导男女关系这种事……」 「既然这样,那偶尔——」 早料到库法不会轻易点头的缪尔,立刻将肩膀凑近。 然后——现在正是该加把劲的时候!缪尔这么说服自己,拉起库法的手。她一边用自己的手牢牢握住,同时将库法的手领向衬衫内侧。 缪尔让库法触摸自己的胸部。缪尔让库法的指尖按下去后,一种未曾感受过的甜美酥麻感窜过脊背。脸颊明明害羞得发烫,但不知何故却忍不住会上瘾。 那指尖顺势潜入内衣内侧,准备弹奏胸前的「樱花色」—— 在千钧一发之际,库法好不容易抢回了主导权。即使并非自己的意思,但玩弄十四岁少女的胸部这件事实,让库法不由得萌生背德感。 缪尔的眼眸陶醉地湿润着,看来似乎沉醉在刺激中。 「偶尔像这样两人悄悄碰面,教我情侣之间的碰触方式好吗?我会努……努力学习,替老师服务喔……?」 「幽会……是吗。要是被发现的话,感觉会吃不完兜着走呢。」 「就是这样才好呀。」 缪尔的声音忽然变得雀跃,并将脸颊蹭了过来。 「想象一下?老师和平常一样,跟我们在一起的光景……大家都跟平常一样,梅莉达她们什么也没发现。但只有我跟你……回想起像这样放荡地让手脚交缠在一起的事情。」 缪尔更进一步地移动让库法摸着自己胸部的手。虽然库法努力地不去看,但可以感受到指尖的感觉沿着肚脐移动到下腹部。缪尔让库法的指尖抚摸勉强还算内裤外侧,大腿内侧非常危险的界线,声音陶醉地颤抖着。 「居……居然被老师做了这种事……假如在茶会时揭发这件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啊,光是想象……背脊就兴奋地颤抖起来了。」 「真希望缪尔小姐能找到更加健全的兴趣。」 「啊,对了!」 缪尔仿佛想说「想到好主意了」一般,双手合十。库法的手因此获得解脱,但其实对她的肌肤有些依依不舍这点是秘密——正如她所愿。 缪尔丝毫没放在心上,一下子就改变了话题。 「如果吵起来,将来就我们和老师住在同一间宅邸里生活如何?库法老师是丈夫,我们统统都是你的新娘!你不觉得这点子很棒吗?这样大~家都能获得幸福喽?」 令人惊讶的是,这时缪尔的氛围并不像在开玩笑。 毕竟她仿佛真的在梦想那种光景一般,阖上眼皮并靠到库法身上。心跳声怦怦地传递给彼此。 「跟大家说『晚安』,然后道『早安』并起床。每天都可以跟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喔?多么美好的生活呀……!这样一来就再也不会……——一点都不会觉得寂寞了呢。」 「缪尔小姐?」 「你考虑一下。」 缪尔再一次与库法面对面。库法的视线被她像是黑水晶的眼眸给吸进去。感觉好像会就这样被带到妖精之国一般。 「我无论何时都是认真的喔?我打从心底期望老师愿意当我们的丈夫,还有跟我幽会并疼爱我……」 「果然不能请你改成其他愿望——」 「已经太晚喽?」 这时缪尔将嘴唇吻上库法的脖子,啾一声地,像在撒娇似的吸住。 将脸移开时,她的眼眸寄宿着让人联想到梅莉达的热情。 「愈是被人说『不行』,我就愈会燃烧起来的。」 这时,走廊传来叩叩叩的脚步声。 换言之,就是某人正爬着楼梯上来,但库法立刻察觉到了。这间宿舍目前是由圣弗立戴斯威德包场,被安排在最上层楼的只有库法这间男生房。也就是说那个某人是来拜访库法的。 该怎么解释这种状况呢——在库法这么感到不寒而栗时,缪尔也察觉到了情况。她一边将床单拉近手边,同时紧抓住库法不放。 「讨……讨厌……!要是被人看到这种样子,未免太难为情了……」 明明是她自己脱掉衣服逼近库法,居然还好意思这么说。「所以我不是再三警告过了吗」——虽然库法很想这么说教一顿,但应该等之后再说。 库法不禁想保护宛如小羊一般颤抖的少女。他迅速地掀起床上的棉被, 然后一般爬到枕头的位置,一边对缪尔招了招手。 「过来这边!在客人回去前,请别乱动。」 库法先让缪尔抱住自己的腰部,然后盖上棉被。简单来说,就是装作「直到刚刚都在睡觉」的样子。再怎么样也不会被掀开棉被吧。 就在库法弄乱棉被,假扮得煞有其事后没多久,响起了敲门声。 『……老师?你在吗?』 「梅……梅莉达小姐?」 声音不禁变调。这名访客该算幸运或不幸呢?无论如何,库法都不会发现——当梅莉达的声音响起时,躲在棉被里的缪尔不怀好意地扬起嘴唇。 库法战战兢兢地允许梅莉达进房,房门轻易地被打开。 梅莉达礼貌地关上门后,「奇怪?」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师,你刚才已经睡了吗?」 「嗯……对……对啊……」 库法总是晚睡早起。梅莉达跟库法一起生活超过一年,几乎没看过库法的睡相,无论何时都是被看见睡脸的一方。因此库法现在从床上抬起上半身的模样,非常地罕见。 才这么心想时,只见棉被在他膝盖附近蠢动起来。 就仿佛蛋孵化一般,几乎全裸的美少女从棉被里现身了。 「呼啊……究……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老爷?」 「喂!缪尔小姐。你又——」 那人是目前身为情敌的缪尔,因此梅莉达不禁柳眉倒竖。 怎么会有这种事!一边喊着「老爷」一边起身的缪尔,只穿着一件衬衫,胸罩的肩带有一边掉落,内裤也是……仿佛正要脱下来似的歪掉了。「呼啊」——才心想她故意打了个呵欠,只见她用朦胧的眼神抱住了库法——仿佛直到刚才为止,她一直像这样在睡觉似的。 梅莉达粗暴地一边踩响地板,一边逼近两人。 「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小姐,请冷静下来。这是有原因的——」 「梅莉达真是的,也太爱为小事生气了吧。」 明明自己搧风点火在先,缪尔却从容不迫地拨起头发。 「我借用了浴室冲澡,后来就那样累到睡着了。看来库法老师帮忙照顾我了呢。呵呵,我愈来愈迷上你喽?」 「那副……打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穿着老师的衬衫!」 「因为没衣服可穿了。」 「穿你脱掉的制服不就好了吗!」 缪尔看来很高兴似的双手合十。「我都没想到呢。」她一边这么说,一边走下床铺。 她再一次消失到淋浴间,出来时已经完美地穿上圣德特立修的制服。库法不禁想象起在制服底下的性感肢体——明明打算劝诫她的,但这样不是完全中了她的招吗? 缪尔在擦身而过时,在梅莉达的耳边低喃: 「你可不能再傻傻发呆喽?等明天在斗技会上获胜后,我就要拜托他进行刚才的后续……气氛一炒热的话……说不定就连内衣裤也会脱掉呢?」 「……!」 「呵呵,梅莉达也有注意到,他有时会看着我们的胸部和脚,内心小鹿乱撞对吧?要是被我用裸体逼近,他还能当个圣人君子,什么也不做吗?」 说不定我会是第一个喔?缪尔留下这番话后,离开了房间。 梅莉达颤抖着拳头,呆站在原地。喂喂,这种情况叫我怎么收拾啊?库法一边在内心由衷地这么叹气,总之先下了床铺。 「小……小姐?你找我应该有事……」 「哼——!」 梅莉达噘起嘴唇,将脸撇向一旁,然后冲出了房间。 库法立刻追赶上去,就看见沿着走廊飞奔而去的纤细背影。 「哼哼——!」 梅莉达头也不回,并非朝楼下走,而是更往楼上爬——也就是前往屋顶。库法再三叹气,同时拉起外套,一蹬地板。 狂风在屋顶的水塔呼啸,果然还是会冷—— 路灯的灯光在眼底下点缀着街道。不断吐出的蒸气仿佛失败的梦想一般蟠踞在空中。被狂风玩弄的金发显得格外尊贵—— 坐在水塔边缘的那个纤细人影,在库法眼中看来,虚幻到仿佛轻轻弹指就会消失一般。库法刻意高声踩响铁板并走近,接着就那样从背后紧紧抱住梅莉达。 插图p196 「好啦,我抓到你喽。」 「……唔~」 「小姐,请你别误会。刚才的情况是——」 「是缪尔同学惯例的恶作剧对吧?这种事我很清楚。」 唔——梅莉达不满地鼓起脸颊,让身体前后摇晃。 仿佛在说「更用力地抱紧我」一样。 「可是,我觉得老师也应该更严肃地斥责她才行。」 「……真没面子。可能我也有些想与人接触吧。」 梅莉达想转过头来,因此库法将脸颊凑近她的后颈。 他就这样一边隐藏表情,同时更用力地抱紧梅莉达,将思念灌注到手臂里。 「小姐,明天就是斗技会了呢。」 「咦?是……是的……我能不能好好加油呢?」 「小姐那么努力地特训过了。一定没问题……对,没问题的。」 梅莉达也明白了库法是在说服自己。感觉光是让手指交缠还不够,梅莉达稍微硬伸出右手,抚摸库法的头。 ——老师上次变得这么感伤的情况,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不过,梅莉达终究还是不清楚库法感伤的理由。 还有在祖父帐篷里听到的那些对话的意义,以及一分一秒地逼近喉咙的死神镰刀。 就连心上人此刻在内心低喃着道别话语这件事也——………… ? ? ? 钢铁宫博览会的第二天,人数比前一天更多的观众蜂拥而至。 他们的目的是博览会的主要活动——「团队战术斗技会〈强劲军火库竞赛〉」。这个活动的外号是「决定武器库排行战」,对一般观众来说,其中蕴含着让人必定会感到兴奋的宗旨——也就是实际使用武器来证明光用肉眼看不会明白的武器优劣。这一天,钻过赛勒斯特泰雷斯城门的数千民众,几乎都是直接前往设置在博览会展示馆中央的圆形斗技场。 距离斗技会的开始时刻,剩不到一个小时了—— 参加斗技会的三间学校中,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用的休息室里,也能看见梅莉达和库法的身影。合计四十五名的选手正在进行最后的会议。 休息室中央有个迷你模型。那是仿造了斗技场全景的迷你模型。虽然地面是泥土,但四处耸立着高大厚重的铁板,分隔着场地。直径大约两百五十公尺……看起来就像超大型迷宫吧。弗立戴斯威德、德特立修、尚·沙利文各军皆会分配到堡垒作为「根据地」,胜利条件便是凭武力攻陷敌军的堡垒。直到剩下最后一军为止游戏都不会结束。这是相当艰难的条件,无法避免出现受伤者吧。 但是,这场「强劲军火库竞赛」还有其他更特异的规则。 「『禁止携带武器』。」 米特娜·霍伊东尼会长——也就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军团长,走到迷你模型前方。她稍微环顾参赛选手紧张的表情。 「我们不能携带武器入场。在游戏刚开始后,三军所有战士都是手无寸铁喔?用来战斗的力量——」 她轻轻指向迷你模型。 「必须就地取材才行。」 在迷宫四处盖有被命名为「武器库」的小屋。据说屋内会随机配置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骑兵团枢机工厂、莱宝财团制作的武器。 米特娜会长接着依序比向斗技场外围的四个场所。 「关于武器,有几个严格的规定呢。『一度拿起的武器,除了损坏、弄丢以外的理由,不能替换』、『不能同时持有复数武器』……听说裁判会在斗技场外睁亮眼睛盯着,所以恶劣的违规会被强制退场。虽然找漏洞钻也是个有效的办法……大家还是多留意喔?」 以缇契卡为首的一年级生,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个「禁止携带武器」规则的关键,在于能比敌军多迅速地整顿好自军的装备。在被比赛前的紧张给吞没之前,斗争心格外激烈的二年级生——涅尔娃轻轻举起手。 「学姐,请问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作战是?」 米特娜会长点头回应,指了指迷你模型的中央。 那里也盖有一间武器库——不,应该说「一根」吗?毕竟那个建筑物在斗技场中也与其他建筑物划清界线。粗壮、巨大且高耸——虽然是任凭风吹雨打的骨架,但堆叠了好几层踏脚处,宛如矛一般刺向天际。 「就叫它『中央武器库』吧。」 米特娜会长指着黑铁塔这么说道。可以预测那也是个武器库,也就是在内部储藏着十足充分的武器。别说是一军的四十五人份了,应该能绰绰有余地提供三军所有人的装备吧。 那么,三间学校的参赛者会感情融洽地分享那座塔吗?——不可能。 可以轻易地想象到独占了这座塔的军队,将成为比赛的霸主吧。 「就由我们来收下这个据点吧。」 米特娜会长仿佛茶会时间一般优雅地露出微笑。 但立刻有人举起手,陈述反对意见。 「圣德特立修跟尚·沙利文应该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说得也是呢,所以就看谁最早到达那座塔——先抢先赢喔。」 你们看这个——米特娜会长指向迷你模型的一角。 那里有座机械式活动桥架设在深邃山谷间。只不过桥似乎是收起来的状态,在游戏刚开始后无法立刻过桥。桥的位置正好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根据地与中央武器库中间,让人觉得「啊,要是能走过这座桥,到目的地明明就是一直线啊」! 「圣德特立修跟尚·沙利文那边没有这种『近路』喔。我们没道理不活用它。」 「不过,活动桥的操纵杆在对岸呢?」 其他学生从另一边举手发言。确实如此——米特娜会长点了点头。 「有枪手位阶对吧?」 收到会长用视线打的暗号,一名三年级生上前到米特娜会长旁边。 用长长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的少女,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名列第一的射击名手。 米特娜会长代替沉默寡言的少女,比手划脚地继续说道: 「我们等比赛开始后,让包括她在内的大军直接前往这座活动桥。正好在途中有一间武器库……在这里让她装备枪,然后从山谷对岸射穿操纵杆。办得到吗?」 身为枪手的三年级猛然将身体探向迷你模型。 她似乎正借由比例尺在估算大致的距离。她小声地回答: 「这个距离还行。」 「太棒了。」 这个希望让其他选手的表情也闪亮起来。米特娜会长的笑容变得更加自然。 「在到达这边前,最糟的情况下,其他人就算手无寸铁也无所谓。总之只要能放下桥,我们距离中央武器库就是一直线……!趁其他学校缓慢进展的期间,我们一口气将军吧。」 观众席一定会兴奋不已——这句话让选手更加沸腾起来。 这时,有一名少女在墙边忸忸怩怩地摇晃着身体。她并非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学生,而是有着鲜明的绯红秀发的萝赛蒂·普利凯特。 但在她挺身说「嗳」的瞬间,一旁的库法立刻捂住她的嘴。库法用手掌牢牢盖住,让萝赛蒂很不高兴。 「唔~唔~唔咕~!」 「怎……怎么了吗?老师们……」 「请别在意,抱歉打扰你们开会了。」 库法一边露出绅士般的笑容,一边从背后架住萝赛蒂,把她拉到休息室角落。女学生们目瞪口呆的视线,没多久后也各自断绝了。 「这样不行喔,萝赛。我们不能插嘴。」 「可是,可是啊……!」 「嘘」——库法竖起食指,制止看似焦躁的萝赛蒂。 库法切身地感受到她想说的内容。毕竟库法刚才也差点忍不住打断会议。他偷看着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女学生的侧脸。 ——她们疏忽了……! 但是,库法与萝赛蒂不能告诉她们这点。 「倘若这里是实际的战场,我们并不在身旁。她们必须不依赖任何人的建议,只靠自己的智慧与力量跨越战斗。」 「可是,假如因为这样输了的话呢?」 「她们的程度仅止于此——就只是这样罢了。」 库法用事不关己的表情这么回答,萝赛蒂不禁抱怨:「真冷漠!」 另一方面,女学生那边在这时也有了动静。选手围住迷你模型,梅莉达从最末尾试图挺身向前。 但高个子的三年级生形成墙壁,她看不见迷你模型。就算想提醒一声,但她看来有些犹豫是否要开口。米特娜会长察觉到学妹这样微妙的心情。 「梅莉达学妹?有什么意见吗?」 休息室变得鸦雀无声,关注着梅莉达。 梅莉达又再次如坐针毡。结果从昨晚开始,她没有跟爱丽丝以外的同学好好说过话。索诺菈·帕巴盖纳从休息室的其他地方不屑一顾似的哼了一声。 「想必你一定会非常活跃吧?圣骑士小姐?」 「……」 梅莉达一句话也没说地退出了。尽管爱丽丝从一旁伸出手,但梅莉达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握住自己的手。 对这种氛围没辙的萝赛蒂,看似痛苦地扭曲了嘴唇。库法拿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后,对那样的伙伴伸出手肘。 「比赛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们到观众席去吧?」 命运的时间逼近—— 当斗技场的观众席激昂沸腾时,在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的几个地方,隐藏着各自企图的人们正在确认决心。半人半魔的团体在黑暗当中蠢动着。 「泽费尔、提亚悠,各位。都准备好了吧?」 「都等到不耐烦啦……快让我大闹一场!」 泽费尔抓着胸口,在他背后有大约三十名的恐怖分子亮出獠牙。 但就在同一时刻,在更浓密的影子当中,也潜藏着复数气息。 「你们不用手下留情喔。」 对于白夜骑兵团上司的呼唤,没有任何一个回答的声音—— 在洋溢着光芒的斗技场,选手开始进场了。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首先穿过拱门,带头的琪拉·艾斯帕达快活地散播着笑容。 「终于到了我闪耀发光的时候!胜利的桂冠将落入我这个月光女神的手中!」 在参赛者行列当中,也能看见席克萨尔家与拉·摩尔家千金等人的身影。 「小缪,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那当然——是有趣的企图喔。」 入场口有三处,尚·沙利文的男学生在其中一处现身。有着褐色肌肤与灰色头发的圣洛克·威廉斯走在队伍前头。 担任副官的三年级生,看到圣洛克的侧脸,浮现不知是第几次的异样感。 「洛克,你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 圣洛克像要打断话尾似的这 么回答,按住包着绷带的手臂。 「我没能参加游行,是因为受了伤的关系。我会负责代替校长。」 然后第三间学校,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在准备万全后开始进场。看到银发与金发在队伍中间处闪耀发光时,观众席前所未见地沸腾到最高潮。 「梅莉达·安杰尔小姐——————!」 「是圣骑士姐妹!」 「你们快看赔率!根本是圣弗立戴斯威德遥遥领先啊!」 「这还用说!今天可是梅莉达小姐的重要舞台喔!」 在惊人的欢呼声中,库法与萝赛蒂也前进着。两人到达事先预约好的座位,并肩坐了下来。萝赛蒂用手心捂住双耳。 「气氛好热烈啊!比去年的公开赛时还热闹呢!」 「是啊。」 库法俐落地翘起二郎腿,在膝上让十指交叉。 「所有观众将在今晚目睹比那时更惊人的奇迹吧。」 与此同时,号角吹响起来。 一边与止不住的狂热产生出协同作用,同时将观众与选手的兴奋度提升到最大限度。担任主持人的男性将厚实的嘴唇贴近扩音器。 「让各位久等了~~!终于到了钢铁宫博览会的主打活动!决定武器库排行战!强劲军火库竞赛在此开幕!」 膨胀得更加热烈的欢呼声与拍手喝采。主持人也不服输地用大音量继续喊道: 「竞赛的关键不管怎么说,都是『禁止携带武器』这条规则!各位请看,耸立在荒野中的无数武器!以及勇敢地空手踏上战场的年轻骑士!腕力的强度与武器的强度,能双方兼具并称霸这场战斗的究竟是哪个军团呢~~?」 「快点开始啦——————!」 血气方刚的男性观众按惯例朝主持人喝倒采。原本就是男校的尚·沙利文,还有自立心强烈的圣德特立修也就算了,库法可以看出典雅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少女格外紧张了起来。 主持人抬起看来可爱的墨镜,环顾了观众席一圈。 「ok、ok,看来各位都等不及了!响彻周围的刀剑交锋声,飞舞四散的玛那火焰,还有洗炼的剑术——选手啊,让我们见识这些吧!钢铁宫博览会第二天,强劲军火库竞赛——我在此宣告比赛开始!」 空包弹的巨响伴随着碎纸片填满了空中。三间学校共一百三十五名的战士同时一蹬地面,那一瞬间,斗技场并非夸饰地摇晃起来。欢呼声爆发出来。 「加油啊————!爱丽丝小姐————!梅莉达小姐————!」 与立刻站起来挥起手臂的萝赛蒂形成对比,库法用交叉的双手遮住了嘴边。流露出来的常见话语,蕴含着成千上万的思念。 「开始了……!」 他的眼眸只追逐着仅仅一人,也就是金发少女的美貌。 插图p208 lesson:v ~钢铁宫的华尔滋~ 「第一部队,突击!」 在米特娜会长的号令下,大半女学生聚集成一块开始移动。队伍中央是作战关键的三年级生枪手,在众人守护下前进。隔了一段时间后,梅莉达隶属的第二部队前往战场右方,缇契卡等一年级生构成的第三部队则朝左侧进军。 斗技会场是以高耸的铁板区隔开来的迷宫。只有从各军根据地以及武器库的监视塔上能够掌握全景。选手在耳边装备着时髦的「思念增幅器」,以便让总指挥官的指示能够直接传达给队员。 序盘的展开就跟预料的一样。首先三间学校都让部队赶往距离最近的武器库,试图让他们整顿好装备。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米特娜会长看得更远一步。集中了战力的第一部队在手无寸铁的状态下,一口气冲到场地的中央区域。观众席立刻掀起一波声浪。 到活动桥的途中只盖有一间宛如小屋的武器库。那武器库狭窄到无法让所有选手进入。包括枪手在内的三年级生小组物色着屋内的武器。 米特娜会长趁这个空档,大略俯瞰斗技场。圣德特立修看起来像是在分散战力。尚·沙利文排出一支像蛇一般的队伍——他们打算前往哪里呢?总之,进展最迅速的是我们圣弗立戴斯威德。 「首先按照预定……!」 ——但是,就在她这么说出口后没多久,计划开始瓦解了。 耳边的增幅器将三年级生枪手的呐喊传递了过来。 『没有枪呀!』 那声音传递给配戴着增幅器的所有人,瞬间,圣弗立戴斯威德全军的动作都惊讶地僵住了。米特娜会长将手心贴在左耳上。 「没有枪?没有枪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这间武器库里全都是剑或杖,没有枪手用的武器!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射击活动桥的操纵杆呀……!』 「怎么会没有枪啊!」 其他小组的队长传送了战战兢兢的想法过来。 『因……因为是随机……的关系吧?』 「……!」 就连米特娜会长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的气息,都明确地传递给所有增幅器。 「正是如此。」 即使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库法也明白少女们困惑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他就这样俐落地翘着二郎腿,用听起来也有些冷淡的语调继续说道: 「『禁止携带武器的就地取材』——她们太小看这点的严苛度了。未必能顺利获得期望的装备……策划了有枪手在才能进行的作战,是个失误呢。」 「咕啊~~所以我才想提醒她们的嘛!」 萝赛蒂在一旁非常懊恼似的抱着头。库法反倒露出微笑。 「好啦,现在可没空沉思喔,学生会长。侵略者正逐步逼近。」 从观众席上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圣德特立修流畅地分散进军的部队,正逐渐闯入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阵地—— 重新规划进军路线费时三十秒钟。米特娜会长总算抬起头来。 「总……总之按照位阶与年级顺序,把那间武器库里的武器分配给大家!记得别带错误的武器出来!因为只要装备过一次,就不能随意丢弃!」 收到——尽管很快地传来回应,但在这个阶段,又花了一番工夫。毕竟各个小组都并未掌握到其他小组是怎样的位阶构成。年级不同的话,就更不用说了。结果只能彼此礼让,轮流进去狭窄的武器库里确认。 相对于第一部队的众多人数,武器库的储藏量实在太少了。结果能够拿到武器的,只有以三年级为首的不到十人。 与损失的时间相反,成果实在太匮乏了。 『请……请给予指示……』 听到三年级枪手渗出无力感的声音,米特娜会长立刻回以强烈的思念。 「第一部队分成三小队!两小队分别往左右的道路前进,跟第二部队和第三部队会合。剩余的一小队由我来指示新的路线——」 不过,给予指示,使其前进,然后要怎么做? 米特娜会长瞬间这么自问,说不出话来。既然作战的前提已经被颠覆,让她们毫无目的地进军很危险。话虽如此,但也不能袖手旁观。总之现在只能一边让棋子前进,一边思考下一步—— 『接敌!』 尖锐的呐喊摇晃着差点麻痹的脑内。 米特娜会长连忙寻找信号源头,然后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因为圣德特立修的一支部队从自军突出,正急速接近这边已经分散的第一部队。 ——为什么她们能这么迅速地准备好态势? 她们所有人都各自随性地装备着武器。不过,她们身上缠绕的玛那性质,让米特娜会长察觉到了——所有人都是斗士位阶。 明明身为斗士位阶,她们却用剑、杖或刀等等进行武装,而不是自己擅长的锤矛或晨星锤。米特娜会长反射性地下达指示。 「迎战!」 但是,不管再怎么说,条件都太不利了。跟好歹持有武器的敌人不同,这边大半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奋战毫无效果,没多久就遭到突破。 敌方部队更趁胜追击地继续猛冲,米特娜会长只能一脸懊悔地俯视着她们—— 「不同于依照年级分组,重视均衡地安排了前卫与后卫的圣弗立戴斯威德——」 库法这么说道。即使身处观众席的狂热当中,他也没有迷失自己的步调。 「圣德特立修似乎是将各年级都混在一起,按照位阶来组成小组。这么做确实比较迅速,而且能以直觉来应对……!再加上坚持要装备最适合的武器这点,圣弗立戴斯威德有些规矩过头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照这样下去会输啊~~!」 萝赛蒂从一旁激动地摇晃着库法的肩膀。 圣弗立戴斯威德是否有反击的机会呢?此刻第三部队的一年级生到达了目标的武器库。 『米……米特娜学姐,这边的话有枪呀~!』 一年级的缇契卡·斯塔齐拼命地传送思念过来时,米特娜不禁咬紧了牙关。「事到如今,就算有枪……!」她勉强把这种苦涩的思考吞下肚。 「谢……谢谢你。总之第三部队先整顿好装备。」 总之,这时所有第三部队的一年级生都成功获得了适合位阶的武器。但是……!在自己等人总算有些微成果的期间,战况一口气偏向了对方那边。观众席的欢呼声甚至传到米特娜会长的耳中。 「完全照德特立修的步调在进行啊!」 在冷汗滑过脸颊的同时,仿佛感到共鸣的声音接连倾盆而降。 「挺有一套嘛,圣德特立修的指挥官!那位人物是谁啊?」 「肯定是老手!听说是去年的月光女神!真是美丽……!」 「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赌在德特立修身上喽!就这样赢下去吧!」 虽然应该不是被这些声援推了一把,但圣德特立修又格外增强了攻势。事情发展至此,我方让战力集中起来的第一部队彻底变成了枷锁。手无寸铁地正在移动的第一部队,将紧迫的思念传送了过来。 『接……接敌!对方有武装!』 在米特娜会长眼中,也能看见一边迷路一边进军的三年级生,以及准备袭击她们的圣德特立修的团体。米特娜会长反射性地回传思念。 「撤退!各位同学,在获得武器之前,尽量避免战斗——」 『请等一下,米特娜会长!』 格外鲜明强烈的思念打断了话尾。 圣弗立戴斯威德选手的动作再次突然僵住。缇契卡、涅尔娃、索诺菈——三个年级的数十人,都同时将意 识放到那声音的主人身上。 梅莉达在沉默的海洋中注入类似雷电的思念。 『——有必要吗?』 ? ? ? 圣德特立修的突袭部队,对于敌军的行动蹙起眉头,心想「她们终于开始自暴自弃了吗」,毕竟相对于手持武器进击的这边,圣弗立戴斯威德只派了仅仅两名——而且还是手无寸铁的二年级生前来。 「打算争取时间吗?」 四人小组当中,带头的一人加快了速度。第二人、第三人也得意洋洋地追随在后。但殿后的小组队长在碰上敌人前注意到了。 宛如姐妹一般的两名战士,金发与银发随风摇曳着—— 现身之后眨眼间便拉近距离,那并非一般学生会有的速度。 「停下——!」 队长指示队员的声音,跟那情况几乎是同时发生。带头跑在前面的一人,一碰到敌人就被殴倒在地。金发少女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奔驰过最后的几公尺距离——这边完全误判了迎战的时机。 「咦…………」 从两步后的距离跑过来的第二人,勉强在视野捕捉到人影像跳舞似的滑进怀里。拿着锤矛的右手被固定住,才心想脚被扫了一下,接着就被摔到地面上了。武器的握柄从惯用手中一边旋转一边离去—— 随后,第二个敌人在奔驰而过时,抓住了在半空中飞舞的握柄。磷光从银发散落。爱丽丝用抢来的锤矛打击第三人的肩膀。她一个回手敲断对方勉强高举起来的长剑,接着立刻滑动另一边的脚,用身体冲撞上去。 接连发出沉重的声响,第三个德特立修生吹飞到后方。第四个敌人——小组队长挑起剑尖。爱丽丝猛然一惊,吊起眉毛。 因为敌人队长装备着圣骑士位阶用的长剑。 「莉塔!」 爱丽丝一边尖声地向堂姐妹低喃,同时一蹬地面。那把剑就宛如指挥棒一般变换自如,打击声比打鼓更加沉重。才挥第一刀就马上重心不稳的敌方队长,被紧接而来的第二击打趴在地面上。 长剑的握柄从她的手中掉落。梅莉达立刻飞奔靠近,捡起长剑。 「没有武器的话——」 「从对方手上抢来就行了。」 「锵」——安杰尔姐妹将武器高声地重叠起来的瞬间,这场华丽的逆转剧让观众席沸腾起来。在圣德特立修的根据地,琪拉惊讶得睁大眼。 「怎么可能……!」 不仅如此,战局也在其他地方出现了变化。武装过的德特立修生正准备袭击圣弗立戴斯威德毫无防备的三年级生小组。 ——但是,仔细一看,敌人小组不都是一年级生吗?弗立戴斯威德的三年级生摆出格斗术的架势,振奋起勇气挺身对抗。纯粹的能力值差距发挥了效用,她们打赢了低年级生并将对方摔出去,从忍不住投降的敌人手中夺取武器。赞赏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声援又再次热烈起来。 库法也在膝盖上轻轻拍手。 「真亏你们能这么果断呢,小姐们。没错……不能光是被『禁止携带武器』这条规则给困住,而误判了选手本身的战斗力。没有学生能够在体术上对抗梅莉达小姐和爱丽丝小姐。倘若是高年级生,有武装的一年级生也并非强到需要撤退的对手……关键在于能够冷静地认清经常在变动的『综合战斗力』。」 「太棒了!太棒了!占上风呢!」 萝赛蒂还是一样使劲抓着库法的肩膀,非常吵闹。 米特娜会长趁胜追击,更进一步地发出指示。她让缇契卡等一年级生小组构成的第三部队折返回根据地附近。 因为敌方部队正逼近眼前。一开始击溃弗立戴斯威德第一部队的斗士团体,正高举七色武器,朝根据地突击过来。 「去迎战吧,缇契卡学妹!」 「咦……什么~~!」 一年级生惊讶地睁大了眼。因为——她们只是一年级生。相对于还掺杂着高年级生的敌方小组,入学才半年左右的自己等人能够与对方较量吗? 话虽如此,但能够防卫的部队也只有自己等人了。只能放手一搏。前卫咬紧牙关成为肉盾,舞巫女位阶从中卫对敌方造成损伤,枪手从后卫趁机攻击——才这么心想时,只见神官位阶的缇契卡舍己为人地帮忙回复。 于是——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持久战进行到最后,终于让敌方小组的所有人都跪地认输了。「我们投降……」看到德特立修的三年级生一脸懊悔地举起白旗,缇契卡等一年级生尽管气喘吁吁,仍露出掺杂着惊讶与喜悦的表情。 「咦?打……打赢了……?」 「我们打赢喽?」 「赢……赢了……我们赢了呀~~~~!」 雏鸟们出乎意料的奋战,让整个观众席掀起震耳欲聋似的欢呼声。库法无视早已经加入那圈子的萝赛蒂,一个人露出微笑。 「按照位阶整合小组的圣德特立修,虽然有顺应力,但相对地欠缺持久力。相对的意识到以小组单位来组成完整队伍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尽管要准备齐全非常辛苦,但只要准备完毕,各个小组都能发挥出最大限度的性能,而且也能随机应变——」 库法将食指伸入领带,缓和充斥自己本身的热气。 「风向改变了呢。」 比赛迈入中盘,几乎所有选手都拿到武器的话,突然变有利的反倒是圣弗立戴斯威德。打算速战速决,不顾前后地拿了武器的圣德特立修选手,纵然是跟位阶不合的武器,但就规则来说也无法替换武器。 一名剑士位阶拿着一次也没用过的圆月轮,感到困惑不已。小组成员也是类似的状态。这时弗立戴斯威德派来的两名刺客袭击过来。梅莉达一边说服自己「尽可能像个圣骑士一般行动」,同时夸张地挥舞长剑,爱丽丝以最低限度的动作有节奏地打倒敌人。 爱丽丝注意到最后一人——后卫的魔术师位阶紧握着不符合她身份的长剑。这时她故意大动作地高举锤矛,趁对方慌张地挑起长剑的瞬间,将这边的锤矛摔过去。 她流畅地将对方的剑卷入,接着让交叉的尖端刺在地面上后,使出肘击。侧腹被打中的敌人飞了出去,而这时彼此拿的武器已经交换了。是宛如魔术一般的神速动作。 这应该判定犯规吗——尽管有一名裁判抽动了一下,正准备有动作,但那过于俐落的手法让他最终还是放下了哨子。在斗技场中央附近,各自高举长剑的天使们掳获了观众的视线。碎纸片飞舞,口哨高声响起。 「圣骑士姐妹拿到长剑喽!」 「这表示比赛胜负已分吗?」 也难怪有人会这么大喊。上级位阶的圣骑士、龙骑士、魔骑士虽然潜在能力出类拔萃,但绝对数量非常少——以这场比赛来说,只有三人——所以场上配置的专用武器本身就相当少。 实际上,德特立修的莎拉夏现在也并非拿着擅长的矛,而是装备着长剑。至于缪尔也是一样。无论巡视哪边的武器库,都找不到矛与大剑。不得不说这样个人战斗力也只能发挥八成吧。 胜利女神此刻完全对圣弗立戴斯威德露出微笑—— 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在米特娜会长身旁担任副官的三年级生,一边从有些距离的位置环顾着战场,一边陈述意见。 「米特娜,你注意到了吗?尚·沙利文的动作……」 「那当然。」 她侧目观察了一下。但也不好由这边积极地发动攻击。 毕竟他们的行动完全看不出意图。从比赛开始后,一次也没有遇上过。尚·沙利文的指挥官让所有小组都拿到最低限度的武器后,命令他们各自「待命」。他诱导 小组前往感觉是随意指定的位置后,无一例外地指示他们「留在原地,什么也别做」。 他们以为这样能获胜吗?就连米特娜会长也不禁蹙起眉头。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真可怕。」 要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其实连选手本身也不知道。男学生一边在远方听着刀剑交锋声,一边面面相觑。 「嗳,我们……到底在干么啊?我们不用战斗吗?」 「天……天晓得……?但这毕竟是圣洛克的主意,他应该有什么作战吧。」 男学生的困惑当然也传递到根据地的堡垒。疑惑的声音不断地从思念增幅器传出,飞舞交错。担任副官的三年级生质问着队长。 「喂,洛克!采取这样的战法真的没错吗……?」 「没问题。」 即使被抓住肩膀,圣洛克还是丝毫没有动摇,俯视着战场。 「现在只管闭上嘴按照我的指示行动。最后一定是我们获胜。」 无论尚·沙利文有什么企图,比赛都逐渐迈向终盘这点是事实。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一支部队到达深邃山谷的对岸。只要操作机械装置,活动桥就会降下,制造出到根据地的最短路线。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这下就……!」 原本应该从对岸射穿这个装置的。三年级的枪手伴随着感慨,将手从操纵杆上放开。她隔着几百公尺望向根据地,在远方堡垒的米特娜会长也点了点头。 米特娜会长将手贴在喉咙上,把思念传送给所有部队。 『一口气分出胜负吧——分散的第一部队一边集合,一边朝中央武器库前进!第二部队护卫她们!第三部队形成防卫线!』 『『『收到!』』』 作为一个军团,发挥出无可挑剔的团队合作,身穿纯白演武装束的少女开始行动。这幕光景让观众联想到在水中游泳的鱼群或成群结队的鸟类,鲜明地预测了这场比赛的结局。其他学校的选手也逐渐被这股气势给吞没。 「琪拉……」 在圣德特立修的根据地,无论公私都是琪拉伙伴的皮妮雅·哈斯兰,露出一脸沉痛的表情。身为指挥官的琪拉仍然冷静地俯视着战场。自军的部队已经减半。就算让剩余的战力全部集合起来,也无法制止弗立戴斯威德的攻势吧。既然如此,没办法了—— 只能动用「绝招」了。 「你找我吗,琪拉学姐?」 甚至露出优雅微笑前来的人,是二年级的缪尔·拉·摩尔。她已经察觉到琪拉找她来的原因了吧。琪拉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转过头去。 「……德特立修要从这种状况逆转的方法,只有一个。」 「可能是那样呢。」 「把重担推给你实在很抱歉,但拜托你了。成为圣德特立修的希望吧!」 琪拉这么说并张开双手站着。她在最后看向身为她搭档的少女。 「皮妮雅,之后的指示就拜托你喽。引领我军迈向胜利!」 皮妮雅·哈斯兰眼中含泪地点头答应。观众也开始注意到这像在演戏的一幕。圣德特立修似乎有什么盘算。她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许多观众注目着少女们,随后他们惊讶得睁大眼睛,「啊!」了一声。 才心想缪尔缓缓地挥起了剑,只见她居然一口气朝琪拉砍了下去。这一闪让指挥官倒了下去。所有看见这幕光景的圣弗立戴斯威德选手,都吃惊地停下脚步。 「这……这是打什么主意……?造反……?」 米特娜会长不禁将脸移开望远镜,发出呻吟。但圣德特立修并非放弃比赛,也绝对不是变得自暴自弃。 她们做好了觉悟。 即使指挥官倒下,圣德特立修的少女们也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剩余战力的一半——大约十五个人列队站在缪尔面前。 缪尔面不改色地将她们一一砍倒。站着的人数愈来愈少,昏倒的少女身体堆叠在地板上。 在中央挥舞剑的缪尔,看起来就像夺命死神。 无论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选手还是观众,都完全无法理解她们的行动。不过骑兵团高层的极少一部分人,还有库法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 「真是大胆的行动……!」 就连库法也不禁冒出冷汗,滑过脸颊。没多久后,十几名选手躺在监视塔上,那名美少女给人的印象就仿佛站在尸骸中的死神,只见她缓缓举起剑。 其他学校的选手和观众,终于也领悟到在那个剑尖发生的「异常」。 集中在刀身的玛那,怎样也不可能是只有一人份的密度。风向改变了。才心想空气以刀身为中心,宛如龙卷风一般卷起漩涡,将上空染得更加黑暗时,火花仿佛雷鸣一般四散。 「那就是魔骑士的……『吸收攻击』……!」 战栗窜过梅莉达的脊背。就连身在远处,衣服下摆也被风翻弄着。 换言之,缪尔是把琪拉等同伴当成活祭品,提升了自己的玛那。十几人份的压力集中在一点上,才心想五颜六色的火焰交杂在一起,接着便挥洒出黑色火花。缪尔露出感觉也像是陶醉的笑容,开口说道: 「做好觉悟吧……我现在的一击甚至能媲美公爵家的当家大人!」 缪尔冲出监视塔。她轻易地从几十公尺的高度跳下并着地,然后就那样毫不迷惘地飞奔而出。她笔直前进的方向有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部队在。 米特娜会长猛然惊觉,将手心贴在喉咙上。 「小……小心!」 但毫无意义。缪尔从遥远的距离使劲一踏后,挥动长剑横扫。长剑挥空,但气势猛烈。地面呈扇形掀起,空气墙将四名选手一起吹飞了。「呀啊!」就连这样的哀号也掺杂在一起,纯白的演武装束伴随着土块翻滚。 四人一动也不动。光是风压就有如此威力……!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选手本能地往后退。观众席大声喧闹起来。就连库法也低声呻吟。 「这凶残到不讲理的暴虐性……就是魔骑士!」 面对过于巨大的存在感,圣弗立戴斯威德的选手一时之间什么也办不到。对于这样的少女们,缪尔从映入眼帘的人随手开始发动袭击。根本没必要思考战术。总之只要挥动剑,从刀身呼啸而出的玛那暴风就会吹飞敌人。缪尔一边轻易地击垮战线,同时冲向中央。 在尚·沙利文的学生中,有一个人尽管感到战栗,却也扬起嘴唇。 「这就是传闻中的魔骑士之力……试试看吧!」 「喂……喂,等等啊,佛鲁迪!」 那个人从待命地点冲了出去。圣洛克立刻传送了思念。 「别打乱阵形!佛鲁迪·第安德!」 倘若是实战的成绩,他是在所有年级中以压倒性的实力为傲,武斗派第一名的三年级生。手上拿的是符合他位阶,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制的最顶级锤矛。缪尔也注意到了一边让武器尖端紧贴着地面上方滑行,同时以惊人速度接近的人影。 「跟我较量一下吧!」 佛鲁迪甚至不听指挥官的指示,将锤矛摔了过去。缪尔拨起长剑迎战。沉重的刀剑交锋声伴随着火花炸裂开来。 「打……打倒她吧,佛鲁迪!」 「让她见识一下尚·沙利文的潜力!」 其他男学生纷纷鼓励着他。观众的视线也紧盯着这一战。佛鲁迪发挥男生的肌力且活用体格差距,从上段使出连续攻击。每一击都炸裂出让人晕眩的闪光与令人颤抖的重低音。 格外强烈的打击命中长剑。缪尔的膝盖稍微失去平衡,随后她轻易地反推回去。超乎规格的玛那压力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自傲的腕力完全不管用一事让佛鲁迪大受打击。握柄颤抖起来,冒出龟裂。 「唔……!居……居然有这种事……!」 「一点都不够呢。」 缪尔从容地露出微笑,连喘都没喘一下。只要她踏出一步,佛鲁迪便束手无策地被迫后退。不祥的漆黑火焰攀爬在长剑上。 「这把剑现在蕴含着以琪拉学姐为首,圣德特立修的全体意志。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砍断它的!」 「咕……唔……唔哦哦哦!」 「回去练过再来吧!」 缪尔使劲地挥落剑。锤矛碎成两半,佛鲁迪连声哀号也没有地被吹飞到后方,翻滚在地。尚·沙利文的学生脸色苍白起来。 曾是武斗派第一名的他,以单纯的能力值来说,在这场斗技会是顶尖的吧。但他却这么轻易地……!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少女们也害怕得动弹不得。缪尔确认到自己支配了战场的气氛后,立刻高举长剑。 「本校的胜利就近在眼前!」 皮妮雅·哈斯兰向所有部队发出指示,回应她的呼声。她代理指挥官。 「在此通告剩余的所有小组。跟着缪尔学妹前往中央武器库!镇压中央据点,排除残存势力,夺得胜利吧!」 优雅的战吼回应着指示。散落在迷宫里,规律行动的演武装束身影,化为一道巨大的波涛,朝中心部猛冲。形势眨眼间变成五五波——不,明显逆转了。圣弗立戴斯威德胜利的影像逐渐远离。 米特娜会长紧咬嘴唇,将类似斥责的思念抛向通讯机。 「谨告圣弗立戴斯威德!」 选手猛然一惊,回过神来。圣弗立戴斯威德剩余的部队也不多了。 既然如此,最后一招就是——总力战! 「我们也派出所有小组应战,在中央武器库一决雌雄。包括我在内,根据地的战力也会发动攻击!——缇契卡·斯塔齐学妹!」 『在……我在~!』 「你的小组例外,请回来防卫根据地。」 这是仅剩的一点体统。一名同学从米特娜会长身旁表达了意见。 「根据地会变成几乎空无一人的状态呢。不用管尚·沙利文吗?」 「他们也讲面子的吧。就算闯空门获得了奖杯,他们应该也会害怕之后的舆论评价。」 圣德特立修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们只留了最低限度的战力在堡垒,所有选手都朝中央猛冲。 让这种霸道的突击变可能的,都是多亏了当开路前锋的黑发魔骑士吧。如果不设法阻止她,无论集中多少战力都没有意义—— 以公爵家对付公爵家。米特娜一边和同伴走下楼梯,一边继续传送思念。 「梅莉达学妹、爱丽丝学妹!有事情拜托你们!」 接到学生会长指名发出的指示时,两人已经预料到大部分内容。 『想拜托你们对付圣德特立修的魔骑士……缪尔·拉·摩尔小姐。办得到吗?』 梅莉达与爱丽丝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爱丽丝很快地轻轻点头。 梅莉达将手贴在喉咙上,回传思念。 「我们试试看!」 『所幸她的武器还不是最擅长的大剑!现在的话应该有胜算才对!』 这些对话传达给所有同伴,她们立刻采取行动。剩余的战力大约一半……以选手的绝对数量来说,目前还比圣德特立修有利。 对方也非常清楚这点。特别是她们将剩余小组的一半当成活祭品献给缪尔,因此能行动的选手已经十分有限。从迷宫两侧发动突击的两色少女,散播着无止尽的斗气,在空中迸出火花。 尚·沙利文的学生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看似焦躁地面面相觑。 「喂……喂……我们不用参战吗?」 「说……说得也是。我们走吧,各位!」 『不行。』 宛如鞭子般的思念立刻从增幅器传了过来。 圣洛克·威廉斯丝毫没有被战场的狂热给吞没。 『还别动。所有人都在原地待命。』 「喂,洛克!你该不会是打算渔翁得利吧?」 「我们可是背负着尚·沙利文的名声喔!不允许那种卑鄙的战斗!」 『那就更该忍耐。』 即使同伴纷纷发出怨言,圣洛克的声音依旧平坦冷静。 『还没好……还差一点……!』 就连跟圣洛克认识已久的同学,也完全不晓得他究竟在等什么。就在他们这么争论时,圣弗立戴斯威德与圣德特立修的选手已经靠近,最初的刀剑交锋声终于响起。双方开战了。 「缪尔小姐、莎拉夏小姐!请两位先走吧!」 德特立修的几个人以拼死的觉悟形成人墙,将同学送到中央武器库的入口。弗立戴斯威德方立刻以加倍的战力瓦解防卫线。梅莉达与爱丽丝从混战当中冲了出来。 「我们也前往中央武器库!」 「别想走!」 一名德特立修生跳出来堵住入口。于是弗立戴斯威德这边也有一名学生冲出来攻击对方。 是索诺菈·帕巴盖纳。 「……要是打输,我这次真的饶不了你喔!」 她瞪着梅莉达这么说道,强硬地使劲挥动武器。通往入口的路敞开了。 梅莉达与爱丽丝有一瞬间互相使了个眼色,接着一蹬地面。她们飞奔掠过索诺菈背后,踏入了中央武器库—— ? ? ? 那里是细长高大,充斥着骨架的铁塔。梅莉达与爱丽丝像是被楼下的刀剑交锋给赶跑一样,沿着中央武器库不断往上爬。 「你看,莉塔……」 「嗯,真厉害呢。」 途中引人注目的是刺在铁塔地板和墙壁铁板上的无数武器。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亲自打造的华丽长剑、骑兵团枢机工厂制作的最高硬度的锤矛、莱宝财团挂保证的,刀身被分成七块的独特刀剑—— 那看起来就宛如并列在钢铁世界里的墓碑一般。 梅莉达与爱丽丝紧紧地握住手中圣骑士用的长剑。特别是梅莉达,到目前为止她试着挥舞过几次,但长剑果然还是与她的程度不合,十分沉重。要是当成平常爱用的刀来挥舞,感觉甚至会打到自己的手脚。 而且周围四处都设置着观众席,愈是沿着铁塔往上爬,从观众席投射过来的视线就愈多。必须避开会让人怀疑自己位阶的战斗。梅莉达将紧张咽下肚里,开口说道: 「不知缪尔同学她们到哪边了呢?」 随后,两人同时注意到有影子从头顶上飞舞降落。两人宛如对照镜一般挑起长剑,只见锐利的斩击一口气攻击过来。咚砰!中间点伴随着沉重的冲击被劈开,梅莉达与爱丽丝立刻往后跳。 「……莎拉夏同学!」 以「飞翔」发动袭击的是圣德特立修引以为傲的龙骑士——莎拉夏·席克萨尔。真想邀请她一起喝下午茶——倘若不是在比赛中的话。 她手上拿着仿佛从巨大钻石削出来的一般,凹凸非常引人注目的矛。她在这种局面下,终于拿到了……龙骑士的专用武器! 莎拉夏一反平常的懦弱,她握住武器,表情一变。 「请陪我一战。」 她猛烈地一蹬脚边,铁板「叮!」一声地抖动起来。被挑起的矛瞄准爱丽丝,立刻闪动的长剑挥开了矛尖。回砍的刀身激烈冲撞。肘击被对方的膝盖挡住,同时用武器攻击后,发出惊人的金属声响。双方都往后跳。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圣骑士与圣德特立修的龙骑士——最顶尖学生的一战让观众席沸腾起来。梅莉达双手握住剑柄,想飞奔过 去。 「爱丽!」 但在她行动之前,一把剑刺向她脚边。 刀身颤抖不停,仿佛要阻挡去路一般。梅莉达惊讶地抬头一看,只见有个人影从楼上俯视着这边。是摇晃着黑水晶秀发的缪尔·拉·摩尔。 她的手上——天啊,竟有这种事?她居然握着可说是魔骑士象征的大剑。仿佛火焰般的图样攀爬在刀身上,漆黑厚重的那把大剑,就算巨人使出蛮力也无法折断吧,是稳如泰山的最顶级武器。 「上来吧。」 她用视线这么挑衅后,转过身去。梅莉达不禁转头看了一下背后的攻防战,只见爱丽丝与莎拉夏正展开连一瞬间也不曾中断的高速战斗。 爱丽丝趁连击的空档,朝梅莉达稍微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去吧,莉塔!」般。梅莉达轻轻点头回应爱丽丝无声的声音,踏上阶梯。 她高声踩响铁板,一层,两层,她前往比刚才高三层的楼上—— 缪尔已经先走到哪边了呢?还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最后,来到骨架格外显眼,任凭风吹雨打的楼层。这时梅莉达终于发现以蒸气天空为背景站着的黑水晶背影。除了四处竖立着的支柱,没有其他会妨碍单挑的障碍物。 宛如墓碑一般并排的武器——伫立在那当中的少女,看起来也像死之妖精。 「缪尔同学……」 梅莉达在眼前高举起长剑,一步一步地拉近距离。缪尔还没有转过头来。可以感受到观众席有一半的视线也移动到这层楼。空气扎着皮肤。 终于到达能踏步靠近的距离,梅莉达架起长剑,对准对方的双眼。 插图p237 「就如你所愿,一决胜负吧……」 「我是无所谓,不过梅莉达,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缪尔突然这么说,并转过头来。那动作实在毫无防备过头,因此梅莉达有些意外。缪尔的桃色嘴唇宛如恶魔一般吊起。 「我有说是单挑吗?这可是团队战喔?」 「咦…………?」 随后,三名德特立修生从支柱后面冲了出来。梅莉达的反应慢了一拍。锤矛迅速地打了过来,勉强挡住攻击的梅莉达朝后方翻滚。 即使采取护身倒法并跳起来,右手拿的长剑也不听使唤,剑尖滑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观众席「啊!」了一声,激动地倒抽口气。 德特立修生包围梅莉达。缪尔呵呵地露出微笑。 「呵呵,梅莉达真是的……因为我说了那种话,所以你当成是『一对一』在想了吧?首先得考虑到团队的胜利才行呀。」 「你……你……你……你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喔——该拿的东西我还是会收下。」 三名德特立修生同时一蹬铁地板。她们各自挥起长剑、锤矛,还有金属制的长杖,仿佛要摧毁后路似的攻击梅莉达。 「是梅莉达·安杰尔小姐表现的时候了!」 观众席的某人探出身子。不过,并没有变成他期望的展开。 梅莉达无法实现任何一个人的理想。她从地板上挑起剑尖,剑尖却被轻易挡住的瞬间,「哎呀?」观众席的某个人内心感到不对劲。梅莉达要将剑收回来时费了一下工夫,被人趁隙从旁殴打时,欢呼声止住了。 梅莉达再次被打到在地板上翻滚,但她立刻跳起来挑战对方。她在脑海中描绘以前曾看过的父亲——菲尔古斯的斩击,一边一蹬地板,同时弓起脊背。 「——喝!」 即使她灌注所有精力攻击,敌人也稳稳地压低重心,撑了过去。气势在空中被削弱后,长杖与长剑又立刻从左右两边攻击过来。 纯白的演武装束身影不停翻滚,在观众席守护的人们开始喧闹起来。 「……会不会太弱啦?」 某人低声地吐出这句话,被一旁的友人拍打肩膀。「太没礼貌了吧!」 不过,每个观众都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他们应该是期待梅莉达能像爱丽丝一样,展现出压倒性的长剑剑法吧。他们肯定是预期梅莉达会把其他三人当成垫场般一扫而空,与同样公爵家出身的千金展开一场紧张刺激的激战。 然而实际开打之后……她甚至被自己的剑耍着玩。 ……那样真的是骑士公爵家的人吗? 来自观众席的声援中断得愈是明显,梅莉达的内心就愈是感到焦急。怀疑的视线宛如锁炼一般捆绑住手脚。梅莉达不顾前后地握住剑柄,一蹬地板。 不过,沉重的刀身再度背叛了她。她完全提不起气势,被对方的长剑从容地挡住。在她辛苦地回砍时,长杖从旁一扫,让她膝盖落地,紧接着第三人用锤矛打起剑尖。 「准备接招吧,梅莉达。」 缪尔仿佛要追击似的飞奔过来。她用纤细的指法收紧大剑,然后宛如弓箭般击出。梅莉达立刻用剑身保护身体。 冲撞。然后是金属声响—— 长剑七零八落地碎裂。那阵冲击让梅莉达弹飞到前所未有的距离。她的肩膀撞上铁板铺设的地板,翻滚了好长一段距离,弄得全身疼痛。 「啊……咕……!」 梅莉达一边呻吟,一边勉强抬起上半身。 观众席已经没有任何地方会传来替她加油的声音了—— 尽管如此,梅莉达还是大口喘着气,同时好不容易立起一边膝盖。一看之下,长剑从中间折断了。倘若是这种状态,就规则来说,是被允许更换武器的。 梅莉达抬起头,看见就并列在正面的两把武器。 右手边是圣骑士用的长剑—— 然后左边则是武士的名刀。 梅莉达就这样立着一边膝盖,慢慢地伸出手——伸出惯用的右手。 不过,从长剑的对面响起声音。 「只要拿着长剑……就能说自己是出色的安杰尔家之子吗?」 梅莉达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僵硬起来。 缪尔从两把武器之间,笔直地注视着遥远的这方。 「梅莉达,你还记得之前的冬天,曾举办了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吗?那时某个女孩子这么说了:『我对自己身为武士位阶一事感到骄傲!』、『我就是我,我要以自己的模样获得大家认同!』……我那时不禁憧憬起那女孩喔?」 「……!」 梅莉达握住拳头,颤抖着背。缪尔一脸无聊似的转过头去,眺望着充满蒸气的灰色天空。她的声音像是在寻觅找不到的东西。 「不晓得那女孩上哪去了呢?」 梅莉达朝双脚灌注力量,站了起来。 可以感受到观众席传来大量视线。她就这样垂着双手,一蹬地板。 放松力道的左右手随风摇曳似的晃动着。梅莉达奔驰穿过立在正面的两把武器的正中间。在即将穿过前,双手的指尖一瞬间掠过各自的握柄——然后响起命运的金属声。 梅莉达在奔驰而过时拔起左边的刀。铁板裂开,火花飞起。 随后,德特立修生看见她的身影模糊地消失了。因为她的速度瞬间提升。其中一人呻吟着「她上哪去了……?」并退后一步。 重心偏向后脚的瞬间,就是那名少女的最后。 「是『隐密』喔。」 宛如风一般绕到少女背后的梅莉达,毫不留情地横扫延髓。她一击便让少女昏倒,首先是第一个人倒落地板上。那过于神速的动作让其他人都惊讶地睁大眼。 梅莉达的影子非常贴近地板地滑行并逼近,第二个人立刻挥动锤矛,划破空气。残像重叠成好几层,光是这样就让人差点要晕眩。 「可……可恶……! 」 少女高高举起锤矛,将残像一并横扫。于是钻过攻击的本体用宛如蛇的轨道一边缠住手臂一边逼近,锁定少女的关节。她用另一边的手肘攻击腹部。 「咕!」少女一弯曲身体,梅莉达便紧接着殴打她的下颔。但随后第二个人丢掉锤矛,握住梅莉达的手腕。这样就封住梅莉达的双手了。 「趁……趁现在……!」 第三个人瞄准梅莉达毫无防备的背后,挥起长杖。梅莉达也将刀扔向正上方。随后她跳了起来。先是右脚,紧接着是左脚—— 首先是右脚的后脚跟踢向第三个人的手腕。挥落武器的气势猛然被削弱;接着描绘出圆弧的左脚横扫上臂,将长杖从少女手上弹开。这些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因此第三个人大吃一惊,表情僵住了。梅莉达的右脚背再次使劲一踢,踹飞少女的脸颊。 梅莉达将体重推给第二个敌人,在空中使出矫捷的三连击。她更进一步地仿佛陀螺一般扭起下半身,双手被卷入的德特立修生不禁失去了平衡。少女实在撑不下去,从后脑勺倒落。 让人想捂住双眼的冲撞声响彻周围。梅莉达用柔软的双脚着地后,将右手往旁边使劲一挥。刀正好在这时掉落,她的手握住刀柄后,流畅地将刀刺向地板。 即使刀尖在脸部旁边挖了个洞,德特立修生还是翻着白眼,一动也不动。梅莉达无暇休息,她用力地握紧刀柄。 「『幻刀一闪——」 在拔刀的同时横扫。 「『风牙』!」 从刀身膨胀起来的冲击波,突袭最后一名德特立修生。缪尔用大剑剑身挡住玛那刀刃,被那股威力推动了几公尺。 黄金色火焰被散播到空中,鞋底稍微迸出火花。 护着脸部的缪尔从刀身背面露出表情。那是狂喜的眼神。 「这样才对嘛……!」 梅莉达一边确认其他三人没有动静,一边默默地压低重心。 观众席的群众惊讶地睁大了眼,注视这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战,也有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没多久后,波纹从骑兵团的相关人士开始扩散开来。 「她用了『隐密』能力……?」 一个人这么说出口后,其他人也很容易确信。众人一边与周围座位的人交换视线,一边接连地吐露出异样感。 「她……她选了刀喔?而不是长剑……为什么?」 「她的战斗方式……请……请看,跟楼下的爱丽丝小姐截然不同。」 「而且她在最后好像把玛那本身发射出去了吧?我记得那是……」 「圣骑士位阶能办到那种事吗…………?」 「……………………怎么可能办得到啊。」 某个壮年观众看似火大地听着这些对话。他忽然啪!一声地拍打膝盖,站起身来。 「……已经没办法掩饰了。无论谁怎么说,都不会颠覆这个事实。我非常清楚地亲眼确认了……!大家应该也早就明白了吧?」 他高高地挥起手臂。他的声音甚至让观众席的每个角落都颤抖起来。 「梅莉达·安杰尔的位阶并非圣骑士——而是武士啊!」 与此同时,梅莉达飞奔而出。慢了一拍后,缪尔也一蹬地板。双方宛如对照镜一般收紧武器,但梅莉达并没有挥出。她顺着收紧手臂的气势让上半身也倒下,以一纸之隔闪避缪尔挥过来的大剑。 随后梅莉达的左脚跳起。缪尔用肩膀去挡,认为这样总比鼻头被反击踢中好。玛那的冲撞声宛如雷鸣般炸裂,梅莉达活用反作用力收回左脚后,流畅地用另一只脚往上踢。缪尔立刻退后,只见圆弧划过她下颔前方几公分。 一看到对方的重心压低,梅莉达立刻挥刀。缪尔用单手挑起大剑,挡住攻击。虽然姿势有些缺陷,但魔骑士足以弥补这点还有余的玛那在刀身上爆裂,反而将梅莉达纤瘦的身体撞飞到后方。 缪尔像是要还以颜色似的,用滑行般的速度追随过来。对方在脚尖降落到地板上前,挥动大剑横扫。梅莉达强硬地放倒上半身,在闪避的同时往背后躺落。她一边忍耐脊椎骨嘎吱作响,一边在跳起来的同时秀出了神速动作。 下半身宛如霹雳舞一般跃动着。梅莉达放开了刀,她猛烈地踢飞刀柄,令人眼花缭乱地旋转的刀刃首先一闪,打中对方刚使劲挥落的大剑。在旋转的气势被削弱的时候,更进一步地踢飞刀背,发动第二击。没有操纵者,但格外强烈的斩击垂直地攻击大剑。 在这个阶段,梅莉达一边旋转,一边爬起身。她捉住飞舞在半空中的刀柄,让致命的第三闪滑过大剑的剑身。缪尔的玛那一口气被砍飞了。 缪尔不禁瞠目结舌。尽管她有些焦急地挥动大剑攻击,但梅莉达矫捷地向前一个踏步,挡住那攻击。她用刀身根部挡下,然后立刻倾斜刀身,将威力分散到剑尖。她更进一步地让刀背沿着大剑滑动,伴随着「锵铛!」的金属声响,削除了大量玛那。大量的黑色火花填满两人周围。 「太棒了……!」 缪尔的双眼闪闪发亮,那危险的色调介于知性与疯狂的夹缝间。 「这个速度……!果然这才是梅莉达呀!」 「讨厌,都是缪尔同学害我的位阶穿帮了啦!」 梅莉达一边用单手拿的刀与缪尔的大剑较劲,同时出其不意地挥拳殴打。但这波攻击轻易地被挡下。缪尔看似怜爱地一边握住梅莉达的拳头,一边露出微笑。 「哎呀?我可没叫你『露出真面目!』喔?」 缪尔挑起大剑,拉开距离。她躲在金属声响后面低喃道: 「要抱怨就去跟库法老师说吧。」 至于那位「库法老师」,正在观众席上按捺不住地呵呵笑着。萝赛蒂在一旁用手心贴着额头,「哎呀~」了一声。 「啊~啊~啊~搞砸了……」 「哎呀,搞砸了呢。」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啊。」 对于气呼呼地斥责自己的萝赛蒂,库法一脸若无其事地回了句「失礼了」。 梅莉达已经毫不遮掩的战斗模样,让观众互相交换着视线,无法判断应该声援她,还是抨击她。某人提出疑问。 「这……这也就是说……安杰尔家之人搞外遇的传闻是真的吗……?」 「……不,没办法那么断言吧。就算是骑士公爵家,在遗传上发现了武士位阶这种事,以可能性来说也并非为零……虽然没有前例。」 「不过,要这么说的话,曾是『无能才女』的她为何到现在才觉醒玛那?我比较好奇关于这一点弄清楚原因了吗?」 「菲尔古斯公是怎么想的呢…………」 大人们都露出复杂的表情,当中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天真无邪地说道: 「可是爸爸,那个大姐姐比刚才要帅气多喽!」 「啊……是啊,说得也是。可是,不是那个问题……」 父亲悄悄地堵住孩子的嘴。但周围的人们也听见了这番对话。 一个年轻男人站起身,高声地叙述他的主张。 「没……没错!在讨论位阶之前,先好好看梅莉达小姐的活跃吧!她甚至不输给拉·摩尔家的千金!我……我相信安杰尔家!」 「所以说,不是那个问题啊。」 冷静的另一个人,立刻对年轻男人泼冷水。 「这并非强弱的问题。岂止如此,甚至就连我们怎么想的都不是问题。梅莉达·安杰尔小姐的位阶是武士……这件事实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喔。」 这番话渗透了鸦雀无声的周围,原本站起身的年轻男人忽然感受到一股让人打冷颤的寒意。 气势增强的风缓缓地吹过斗技场——………… 那并非错觉。这时确实有缠绕着冷气的风流入观众席。从脚边往上窜的气息,让衣服较为暴露的萝赛蒂搓揉着手臂。 「好冷……?」 异样感很快地也波及到周围的观众。脚趾尖冻僵,皮肤起鸡皮疙瘩,吐出的气息逐渐变白。一个孩子打了喷嚏,父亲让孩子披上自己的外套。尽管如此,空气仍毫不留情地刺激着皮肤—— 某处响起了声音。 「喂……喂,结霜喽!」 观众席骚动起来。有人踮起脚尖确认这件事。在包厢座位角落,居然有一层冰膜。不仅如此,那层冰膜还慢慢地在扩大范围。 这场骚动——不,应该说观众席发出的怒吼和哀号也传递到斗技场。刀剑交锋的声响也逐渐停住。选手缓缓地抑制武器的气势,然后注意到悄悄靠近自己脚边,宛如波浪般的冷气。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比赛的结局了。 待在中央武器库楼上的梅莉达等人也一样。 「缪……缪尔同学,下面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耶……?」 「是啊……客人也在骚动呢。」 缪尔一边放下大剑,一边低喃:「我可没听说有这种事喔?」 这时,灯光忽然熄灭了。 从圆形斗技场的中央附近到外围,提灯的亮光仿佛波纹扩散一般地逐渐被摘除。那光景看来也像是一口气吹熄插满在蛋糕上的蜡烛。连锁且不断的消失在眨眼间遍及各个角落,然后就连最后一道灯光也熄灭了。 随后,斗技场被一片漆黑给包围。某处响起了微弱的哀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快开灯!」 「但……但是这个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异常变化也在斗技场外侧,「甜甜圈」构造的展示馆扩展开来。不晓得来自何方的冷气飞舞进来,路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在枢机工厂的摊位上,身为第九工房组长的罗伊斥责着部下,但部下反倒不知所措的样子。即使爬上梯子检查路灯,装置本身也找不到任何异常。瓦斯也正常地喷射着。 ——是火。最重要的火点不燃。部下这么诉说,于是罗伊试着摩擦火柴棒。只见火焰才亮了一瞬间,便立刻融入黑暗当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罗伊丢掉火柴棒,转身离去。部下从梯子上呼唤着他。 「罗……罗伊先生,你要上哪去?」 「我去街上要些灯光来!暗成这样的话,根本算不上展示会吧!」 罗伊在一片漆黑中跌跌撞撞地前往展示馆的入口。 他绊倒好几次,还踢倒货物,手臂也撞出淤青,但他仍勉强到达正门,只见那里不知何故,聚集了一群人。大概是跟罗伊抱着同样的理由,打算前往街上的参展厂商吧——不过,为什么他们不赶紧离开展示馆? 「你们在拖拖拉拉什么啊!快让开!」 罗伊强硬地拨开人潮,冲到最前排。 然后,他明白为何人们会停下脚步。 在门口聚集着大约三十名左右的人影,堵住了去路。既然这样,请他们让开不就好了吗?罗伊一边夸耀着靠打铁锻炼出来的胸肌,一边威风凛凛地迈出步伐。 「喂喂喂!你们赖在这里很碍事。快让条路出来!」 「真不凑巧,我们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悠哉地这么回答的声音,丝毫没有被罗伊的气势给压倒。 那是站在团体正中央的男人……留着长发,而且眼镜在黑暗中发亮着。不知何故,罗伊感到不寒而栗,就仿佛被天敌盯上的青蛙一般——对方乍看之下,明明是个纤瘦的柔弱男人。 在男人背后并排着的二十几人,也缠绕着同样的氛围。他们穿着同款的黑色长袍,眺望在门口困惑不已的罗伊等人,不怀好意地嗤笑着。 ——就仿佛踩扁蚂蚁的孩童一般。 戴着眼镜的柔弱男人,忽然高举起一只手。 「非常抱歉,但已经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展示馆了。祈祷各位能放宽心……迎接最后一刻的到来。」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最……最后……?」 「牺牲者愈多,明天的报纸就愈是热闹呢。」 啪!男人弹响手指。 随后,从钢铁地面毫无预兆地突出的「冰墙」,将两个团体断开。正好就在关起门扉的位置。从正下方冒出来的厚重冰块冲撞上天花板。 惊人的巨响。冰粒四处挥洒。「呜哇!」罗伊摔倒在地上。 参展厂商的团体就仿佛推倒骨牌一样在地上翻滚。从厚重的冰墙对面,响起了应该是刚才那个团体的哄堂大笑声。罗伊不禁火冒三丈,他气势汹汹地跳起来后,立刻挥拳打向冰墙。 冰墙动也没动。 「好……好硬……!手都要断了。武……武器!快拿武器来!」 「哦……好!正好这里是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摊位啊……!」 杂工理所当然似的正要转过身时,罗伊更是气得面红耳赤地怒吼。 「不对!是枢机工厂!从工厂的摊贩那边拿本大爷的武器过来!」 黑长袍团体隔着冰墙,听见了这乱七八糟的骚动。泽费尔拍掉兜帽,一脸从容地露出真面目,同时转过身。 「这下就封住出口了……!那些家伙已经无法逃离『刺骨火焰』!」 「不过,作战开始时刻慢了呢……威廉·金究竟在想什么呢?」 安纳贝尔医师这么喃喃自语。泽费尔追上走在前头的他。 「需要惩罚那家伙吗?医师。」 「之后再说吧。我们首先要……」 医师推起眼镜的鼻梁。黎明戏兵团的精锐「安纳贝尔的使徒」跟在他后面。长袍下摆孕育出冷气、舞动、酝酿出宛如冥府送葬行列般的氛围。 「按照『真正的计划』,迅速地侵略哲学军事研究所。灯火骑兵团的大多数成员应该会忙着收拾情况,但不晓得白夜骑兵团何时会察觉到我们的行动。要迅速地逼近那个『最高机密』。」 「真令人跃跃欲试啊!要是那些警卫跑来碍事,该怎么办?」 除了泽费尔之外,所有「使徒」也侧耳倾听医师的答案。 医师稍微调整眼镜的位置,像个讲师似的回答: 「——杀掉也无妨。」 「耶!」 一阵下流的欢呼声响起。面对这危险的黑长袍团体,街上人们也不禁让出一条路。泽费尔正想将恋人的肩膀抱近自己时,想起她此刻并不在这里。 提亚悠被托付了暗杀「无能才女」的任务,目前与众人分开行动——但在重逢的瞬间,伴随着拥抱要交谈的第一个话题,已经决定好了。 就是谁「狩猎了」更多猎物? 「屠杀的时间到了……真是太期待啦!」 泽费尔用非人类会有的红色长舌头,舔了舔长出来的獠牙。 ? ? ? 斗技场的观众席至今仍持续着混乱。岂止灯光没有恢复,就连气温也逐渐下降。意气用事的年轻男人一把抓住竞赛的主持人。 「够了,快让我们出去!再这样下去会冻死的!」 「我我我我……我们也正在调查原因啊~~!要是各位在这种黑暗中同时飞奔到出口,会非~~常危险,因此请再稍等!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观众的不安与不满正无止尽地高涨。已经没空管什么斗技会了。会场的相关人士慌忙地在观众席中四处奔波,场上的选手也完全停止比赛。 只有选手喷出的玛那火焰 ,成了散布在黑暗中的渺小路标。 「爱丽丝小姐她们不要紧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萝赛蒂已经借用库法的外套,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停搓揉着肌肤,喊着「好冷好冷」。照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变成冰棒,不是开玩笑的…… 在萝赛蒂身旁,看起来丝毫不觉得寒冷和恐惧的青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库法无意识地确认腰上的刀之后,抓住萝赛蒂的手,让她站起来。 「能请你陪我一下吗?萝赛。」 「咦……要……要……要……要上哪去?我话都讲不清楚了……!」 「话讲不清楚也没关系。只要手脚能动就足够了。」 库法暂且转过头看——不知是看了什么呢?库法将高耸在斗技场正中央的塔,以及在塔内闪烁的四色火焰烙印在内心后,转身离开。 那感觉像是要斩断留恋一般—— 萝赛蒂摇晃着暗色下摆,追逐青年果断远去的背影。 「你你……你要上哪去啊~!不用关注梅莉达小姐她们吗?」 「我有我的——有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库法侧目地转过头来。在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的深紫眼眸,不可思议地在黑暗中眨了眨眼。 「你有带武器来吧,萝赛?」 lesson:vi ~火之契约~ 哀号在圆形斗技场的外围回荡着。不断传来有人倒落的声响。 那里是比包围住迷宫的观众席更靠近外墙的位置。特别高的那个地方设置着裁判用的瞭望台与通道。此刻又有另一名裁判被打趴在地,剩余的一人手拿望远镜,颤抖着膝盖并后退。 「你……你……你们是怎么回事啊?这里禁止非相关人士进入!」 「……因为这个地方能最清楚地看见『兔子』。」 「安纳贝尔的使徒」提亚悠似乎就连回答也嫌麻烦似的走上前。她用纤细的手臂轻易地扭起裁判的衣领,然后掐着他的脖子往上揪,让他的脚趾尖浮空。望远镜在地上翻滚,从外墙边缘掉落。从遥远眼底下的展示馆传来清脆的掉落声。 「放……放开……哦……咕呜……!」 即使高大的大人挣扎乱动,少女的手腕仍动也不动。没多久裁判嘴里冒泡,翻起白眼,在他差点要没命时,后方有人出声制止了少女。 是莫尔德琉卿。他胆颤心惊地窥探着提亚悠的背影。 「别……别这样了吧?不……不要无谓地引起骚动好吗?」 「…………」 提亚悠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咂了声嘴,然后将裁判丢到一旁。三人份的人影倒在黑暗中。提亚悠不屑一顾地向前进,相对的莫尔德琉卿则是为了避免踩到裁判的手脚,笨拙地踮起脚尖跟在少女后面。 提亚悠像在唱歌似的说道: 「从这里就能很清楚地看见目标。」 一览无遗的圆形斗技场被黑暗给包围住。但是在那当中,四处镶嵌着五颜六色的「路标」。 是选手喷出的玛那。在斗技场中心格外高耸的塔上,点亮着四色灯光。席克萨尔家的公主发出的「樱花色」、出自安杰尔家的「白银」;更上层楼有拉·摩尔家的妖精不可思议的「黑色」。然后,在妖精的对面—— 罪孽深重的天使闪耀着「金色」光芒。 提亚悠超乎常人的视力,甚至明确地捕捉到目标看似不安的表情。少女似乎是打算窥探塔的下方,当她一步、两步地离开身旁的友人〈缪尔〉时,提亚悠也趁机进行「准备」。 也就是露出哈耳庇厄的本性。她双手的皮肤裂开,冒出类似猛禽类的羽毛。鸟的羽翼长度超越了身高。提亚悠拔下一枚羽毛。羽轴宛如弓箭一般笔直,前端比镞更坚硬。 她架起扛在背后带来的弓,将箭搭在弦上。 弓弦表现出强烈的抵抗。提亚悠以超乎常人的肌力拉动弓。 倘若靠这把弓的性能与她的狙击能力,射出的弓箭能在一瞬间飞过几百公尺的距离,不偏不倚地刺中目标的心脏吧。 ——然后梅莉达·安杰尔将伴随着秘密被葬送。 在这种混乱当中,不会有任何观众察觉到吧。等她的死亡引起骚动时,早就为时已晚。黎明戏兵团的第二计划、第三计划会将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化为破坏与杀戮的漩涡,且会有数千人丧命吧。 扣下扳机的是提亚悠这过于纤细的白皙指尖—— 还有她隐藏在内侧的狰狞杀意。 「虽然泽费尔说『让你当兄弟姐妹』,但我不需要。」 提亚悠在过于敏锐的视野中瞄准梅莉达,对着她低喃。 「我讨厌比我漂亮的女孩。」 羽轴嘎吱作响。指尖灌注了超出必要的力量。 「永别了。」 镞的前端分毫不差地从几百公尺的距离捕捉到心脏。 提亚悠的瞳孔收缩,她纤细地吸了口气,停止呼吸——随后。 有个人影从旁冲了出来。 「慢……慢……慢……慢点!」 是莫尔德琉卿。他撞上弓箭,打乱了提亚悠的狙击姿势。 提亚悠一脸疑惑——不,是一脸烦躁似的蹙起眉头。 「……干么?」 「呃,那个……要……要杀了她吗?你接着要杀害梅莉达吗?」 「对呀。就按照你委托的那样。」 「但……但是情况不同了!老……老夫压根没想到那孩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自己的位阶啊。目前先重新审视一下计划……!」 提亚悠暂且放下弓,用比弓箭更锐利的视线射穿老人。 「正因为如此,机会只有现在。现在的话,只要处理掉『无能才女』的尸体,就还能防止秘密外泄。能够找理由开脱……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说……说得也是。你说得完全没错,但是……」 莫尔德琉卿转头看向斗技场。 以他的视力无法看到表情吧。不过,或许正因为如此吗——少女看似不安地左右徘徊,在她背后随风摇曳的金发,让莫尔德琉卿把她跟某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了。老人混浊的眼眸稍微动摇起来。 「要——要不要等下次再说啊?」 提亚悠一把抓住老人的脖子,从射击轨迹扔出去。莫尔德琉卿重重地撞到腰,在因疼痛发出呻吟的同时嚷嚷着。 「你……你要杀她吗?要杀害那孩子吗?」 「那应该是你的期望吧。」 提亚悠压低重心,立起一边膝盖,将上半身宛如钢铁般收紧。仿佛她全身化为弓一般,此刻再度被搭上弦的弓箭,没有一丝动摇地被拉紧。 就算下次又有某人介入射击轨迹,箭镞也会毫不留情地连同障碍物一起贯穿,飞向目标吧——这次要用最强威力。 提亚悠的双手嘎吱作响,弓箭被拉紧到极限。骇人的杀意收束在箭镞前端的一点,扭曲了周围空气,就连莫尔德琉卿也看得出来。 莫尔德琉卿就这样爬在地上呐喊。 不晓得是谁的眼泪在黑暗中飞散。 「别杀她!」 提亚悠最后这么说道: 「太慢了。」 命运的扳机被扣下了。 随后,仿佛要劈开大地的巨响穿破天空—— 提亚悠的左手无力地垂下。 右手也垂落了。没能射出去的弓箭从她的指尖掉落。 「咦…………」 看向下方寻找弓箭的她,看见了。 看见自己丰满的身体中心,开了个无法挽回的大洞。 从洞里不断渗出的鲜血,将下半身染成不快的颜色。 「为……什么……」 视野模糊不清。尽管如此,她还是抬起头,然后看见了。 在遥远的铁塔上层,金色火焰至今仍辉煌地闪耀着。 自己没能彻底收拾掉的唯一一个猎物,至今依然健在的模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提亚悠一边从嘴唇吐出血块,一边像坏掉的机械人偶似的转动头部。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在断气前的仅仅几秒,她总算找到了那个。 让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形成要塞的星形城墙。 从城墙一角微微地飘出硝烟。枪口从凹凸的夹缝间突出、枪身长到异常,架起那把枪的是——怎么看都比自己年幼的稚气少女。 彼此的距离超过一千公尺。 「泽……费……会………………」 这就是她最后的记忆。上半身摇晃了一下,往后倾斜,接着哗啦地喷出鲜血倒下。之后大量的赤红色在黑暗世界中拓展出血池。 原本突出的枪口从提亚悠最后目睹到的城墙一声不响地被抽回。 少女前后滑动枪机拉柄,于是空弹壳伴随着宏亮的金属声响弹出。 「命中。」 若无其事地这么宣告的她,是以前在列车上拯救了假扮成巡王爵的库法等人的狙击手。一旁 还能看见像那时一样,一脸自傲地挺起胸膛的青年身影。 也就是理应不在这里的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 「怎么样啊,『安纳贝尔的使徒』。我的『警犬』很了不起吧?」 虽然很不好意思——塞尔裘朝听不见的对手爽朗地继续说道。 「你们黎明戏兵团,今天就在这里消失吧。」 ? ? ? 安纳贝尔医师侵入了目标的军事研究所,他当然也注意到异样感。 计划进行得顺利无比——实在是顺利过头了。警备人数连他们原先推测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在刚撞见时只是威吓一下就一溜烟地逃走了。就是由这种窝囊废在守护着最重要机密吗……?尽管感到疑惑,但尝试解读隔墙后,齿轮机关的隔墙轻易地腾出通道,简单到让人扫兴。 暗号太过单纯了……翻遍古今东西的迷宫指南书,在脑内预演到脑袋快裂开的自己简直就像个蠢蛋啊。 「医师,你在干么啊!真慢耶!」 泽费尔在团体前头这么催促着。医师加快速度,追赶上他。 没多久后,一行人到达研究所的最深处。那里有平面图上没画出来的升降机。似乎原本是用来搬运大批人群和大型装置。约三十名的「安纳贝尔的使徒」绰绰有余地搭乘进去后,格栅从上下左右关闭起来。 升降机沿着轨道动了起来。 「终于要目睹到弗兰德尔的『最高机密』了……!」 「是很不得了的兵器吗?还是被埋葬在历史黑暗中的真相?」 人造蓝坎斯洛普脱掉兜帽,仿佛在晚餐前一般伸舌舔了舔嘴唇。 只有一台的升降机,沿着就连提灯亮光都没有的黑暗回廊滑行着。 不留缝隙地关起的铁栅栏,给人一种牢笼般的印象—— 「……不,还是别想了。」 听到安纳贝尔医师的喃喃自语,一旁的泽费尔「嗯?」地挑起眉毛。 就在这时,前进的方向隐约变蓝。 似乎潜入了相当深的地下深处。倘若升降机是摆渡船,他们到达的地方应该算冥府吗……「好啦。」——在医师做好觉悟时,轨道终于发出尖锐的声响。 升降机一边在空中散播火花,一边煞车。 升降机流畅地放慢速度后,不偏不倚地滑进了终点站。 好耶!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欢呼声呢?格栅一打开,同伴便争先恐后地飞奔而出。医师也拼命地压抑着急躁的心情跟在他们后面。 在前方拓展开来的光景——正是弗兰德尔政府一直隐藏的最高机密! 蓝色光芒填满视野的瞬间,医师身为一名科学家,应该「哦哦!」地发出感叹吧。他自己也能预料到那种模样,兴奋地拱起肩膀—— 正要吐出的气息忽然卡住了。 前方可以看见的东西是…………————— 「……棺材?」 是与机械相连的……没错,看起来只像是棺材。 终点是相当宽敞的房间。应该有舞蹈厅那么大吧。但一半以上的空间都被巨大且用途不明的成堆机械给塞满,与各种大小的管子相连的中央——有一具棺材坐镇着。 要说为何能判断那是「棺材」,因为盖子是用玻璃制成的。 也就是能看见里面。 在铺满了纯白花朵的箱子里,一位身穿纯白连身裙,纯白长发朝四方散落的女性正陷入长眠。 ——不,她应该已经过世了吧。 但女性美丽到让人难以想象她已经过世。她没有呼吸,心脏也不会跳动,正因如此,才该说她像是人造品吗?年龄——也就是享年应该还不到三十几岁。安纳贝尔医师看到那具「遗体」,有一瞬间睁大双眼看入迷了。 看着同样的东西,同样身体僵住的一名同伴开口说道: 「……这就是『最高机密』?」 啊——医师猛然回过神来。同伴也接连地面面相觑。 「这……只是个女人吧。她究竟是谁啊……?」 「她真的是人类吧?怎么说呢,与其说是人类……」 「是呀,我也有同样的想法。简直——」 为数不多的女性人造蓝坎斯洛普,回想起昔日的少女心并低喃道: 「就像是……银水晶妖精。」 医师感受到背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畏惧,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在每个人都动弹不得时,响起了像在逞强的脚步声。泽费尔看似焦躁地从团体中走上前,一步步逼近棺材。 「她的真面目是什么都无所谓!这家伙就是我们要找的『最高机密』对吧?」 他殴打沉默的棺材代替招呼。机械装置的棺材文风不动。 「要怎么做啊,医师!掳走她?还是把她四分五裂?」 「…………这——」 医师反射性地按着眼镜。他遮住表情,但哑口无言。 这时从其他地方响起回答的声音。 「都不用做。」 三十名使徒同时警戒起来。有个男人从房间的更深处,巨大机械的后面走了出来——还穿着天敌的骑兵团军服。 医师也不禁紧张起来,但看到男人熟悉的面孔,立刻挤出笑容。 「这……这不是『白夜』阁下吗!……阁下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你们现在应该在斗技场引发恐怖活动不是吗?那个把展示馆弄得一片漆黑的机关是怎么回事?嗯?」 医师若无其事地用手指比暗号,告知同伴「摆出临战态势」。 但白费工夫。从军服男人的更后方——也就是从成堆机械的各处,同样穿着暗色军服的人一声不响地出现了。 周围十分阴暗,其中还有戴着兜帽的人,因此无法掌握氛围。但可以得知一个个都是相当厉害的老手。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是从弗兰德尔的黑暗面集结了少数精锐,冷酷无比且是史上最强的暗杀团体—— 白夜骑兵团的团长背负着无声的杀意,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早就察觉到你们今天会趁暗杀『无能才女』的计划,以这个房间为目标……毕竟泄漏『最高机密』这个情报给你们的,就是白夜〈我们〉嘛。」 「……!」 「莫尔德琉卿选择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当实行地点时,你们应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吧。能将大军送入骑兵团的大本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对弗兰德尔的现行体制造成巨大打击的绝佳时机!在你们对今天的暗杀计划投入超出必要的大批人数时,我立刻就猜到背后的目的了。然后那目的——对我们白夜骑兵团而言,也是『绝佳的好机会』。」 团长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医师反射性地想退后,但他忍住了。 「白夜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觉得我们会放任你们不管吗?像你们这样的『世界之敌』。」 暗色军服群跟着团长慢慢移动脚步。 「实力出类拔萃,黎明戏兵团的最大兵力『安纳贝尔的使徒』!我们一直在等待平常因为任务散落各地的你们,一起集合起来的瞬间……!」 「……!」 「被狩猎的其实是你们啊。」 这句话让自尊心强烈的泽费尔非常烦躁。医师连忙伸手制止企图逼近的他。医师一边从背后架住泽费尔,一边对他低喃: 「不行,泽费尔。大家一起看准攻击的时机——」 每当暗色军服群慢慢地缩小包围网,安纳贝尔的使徒就宛如磁铁一般聚集到一处。白夜团长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地俯视那样的他们,然 后像换手似的上前到那具「棺材」旁边。 银水晶妖精毫不在乎充斥在周围杀气腾腾的氛围,持续沉睡着。 「……居然想伤害这位人物,实在令人惶恐。你们应该为能在最后谒见她一事感到光荣。」 团长本想将手扶上棺材边缘,但作罢了。 「你们是在黎明戏兵团的所有作战中率领队伍的干部级。只要能将制造出人造蓝坎斯洛普的你们一网打尽,剩余的兵力就跟残兵无异……!这应该会成为值得庆贺的纪念吧,在这个灿烂辉煌的钢铁宫博览会举办日——」 团长猛然高举起一只手。部下的军服群膨胀起杀意。 就在泽费尔终于甩开医师,打算冲上前时,团长开口说道: 「黎明戏兵团即将告终。」 「别开玩——」 泽费尔正想这么呐喊的瞬间,激烈的闪光摧毁了他的视野。 医师和其他成员也忍不住捂住脸。那闪亮到近乎暴力的光芒真面目,他们应当无法目睹到。那是「攻击」,是白夜骑兵团的黑暗骑士设下的圈套。也就是他们各自架起爆能枪,从四面八方放射出毫不留情的闪光弹。 团长将手指贴到不知何时戴到眼睛上的护目镜,继续下达指示。 「第二发——」 不给任何休息时间,所有爆能枪发射出音响弹。巨响之幕伴随着物理性的压迫感覆盖并击溃「安纳贝尔的使徒」。有几个人忍不住倒落在地。双眼暂时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有东西滚落到那样的他们脚边。 是手榴弹。那些手榴弹依序以猛烈的气势喷射出气体,逐渐填满房间。异臭和喉咙被灼烧的异常感觉,让人造蓝坎斯洛普不自觉地呻吟。简直就是阿鼻地狱——看到眼前让人联想到地狱大釜的光景,白夜团长若无其事地告知: 「听说是肌肉松弛类的气体。要是吸入太多,心脏似乎会停止。」 他习惯性地摆出抽烟的动作,但嘴边的防毒面具阻挡了他。 团长不满地摇了摇头,粗鲁地挥下手指。 「杀掉。」 漆黑骑士从各自的位置同时袭击过来。他们自己戴上护目镜、耳罩和防毒面具,一边做好万全防备,一边朝只能在地板上挣扎的猎物收紧武器——然后刺下去。十几个武器一击贯穿要害,在鲜血喷出的同时,哀号停止了。 之后展开了一场比地狱更凄惨的惨剧。人造蓝坎斯洛普甚至无法好好抵抗,接二连三地丧命。泽费尔激动地搓揉眼角,试图恢复视野。稍微复苏的听觉听到了同伴的临终惨叫。 双脚还站不稳。无法自由地移动指尖,是因为吸入太多气体吧。白夜骑士悠哉地奔驰的模样,感觉非常不讲理。其中有一人现在瞄准了泽费尔。他收紧长剑,一口气突击过来。 当然不可能闪得开。 因此某人冲到泽费尔前面,代替他挡下刀刃。安纳贝尔医师被长剑刺着背后,抱着拼死的觉悟庇护泽费尔。 「泽费尔……这是……陷阱…………」 医师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嘴唇流出鲜血。 他的指尖滑过泽费尔的脸颊,那里也延伸出血迹。 「至少你要逃掉……啊……我的最高杰作…………!」 又来了两名骑士将剑刺向他背后。医师的上半身往后仰,咽下最后一口气。目睹到这一幕的瞬间,血管在泽费尔的太阳穴裂开。 「呜……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泽费尔的双脚急遽膨胀起来。他的脚分裂成四只,一口气增加体积后,马类体毛覆盖住脚,还长出尾巴。身高足足长高了一倍。 他显露出了身为半人马的本性。那股压力让漆黑骑士有一瞬间被压制。泽费尔用右手从其中一人手里抢来了剑。然后他的左手将医师的尸体当盾牌一般拿起,一蹬地板。他跳起来的前脚踢散了骑士们。 泽费尔尖叫到喉咙仿佛要破裂一般,发动突击。锤矛从右手边攻击着他。他没停下来。魔力弹从左手边毫不留情地射击过来。医师的四肢炸飞,泽费尔扔掉已经派不上用场的那东西。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地方。白夜团长一个人从容地拄着拐杖。我要拖你陪葬!泽费尔靠四只脚的加速甚至甩开骑士们的追击后,一口气跳跃过最后一段距离。飞行道具〈圆月轮〉劈开了他的背。他毫不在乎地高高挥起剑。 「去死吧————————!」 团长一脸无奈似的将手绕到腰后—— 以闪电般的速度拨起枪。 射击。 于是一记惊人的枪击发射出去。仿佛圆木一般粗壮的光线从枪口冒了出来,随后那光线便宛如大树的根一般分枝了。各自的前端同时射穿泽费尔。有一瞬间将他刺空中后,光线贯穿四肢,撞上天花板。 「嘎呼…………」 泽费尔当场坠落到地板上。与此同时,开枪的团长也盛大地垂下肩膀。 「咕呼……这把枪是怎么回事啊!才开一枪就消耗了这么多玛那……!莱宝财团真是做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不过,效果似乎超群。一枪就吹飞了泽费尔深不见底的生命力〈hp〉,让他在地板上痛苦呻吟。无法对焦的眼眸感觉也像是在天花板看到了幻觉。 团长稍微环顾周围,观察战况。 响起了刀剑交锋的声响。无论是其他人或这个半人马蓝坎斯洛普,回复速度都相当快。已经不是白夜单方面的蹂躏,而是在四处都发生了战斗。虽然应该不至于落败……「这下好像会拖很久啊。」团长这么发着牢骚。 「不过算啦。让我充分地确认最新武器的性能吧。」 团长再次拿起枪,走近濒死的半人马。 团长窥探着已经只能等死的半人马脸庞,夸示着粗壮的枪身。 「嗨,让我听听你的感想当作参考吧。这把枪的滋味如何?如果是万全状态,感觉能闪开吗?有准备的话能够承受住吗?嗯,怎么样?」 「…………啊……嘎…………!」 「噢,什么?这么说来,对喔。」 团长这么说,抽回上半身。他用左手戳了戳至今仍一直戴着的耳罩。 「我现在听不见呢。」 他将枪口对准地板,射击。 在枪声响起后,呻吟声停止。 ? ? ? 这时,在距离遥远的斗技场上,有个人物猛然抬起头来。 是圣洛克·威廉斯。他显露出至今为止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呼——」发出一声难以说是安心或叹息的声音。 「作战总算开始了吗……!」 他突然转过身。从瞭望台观察着底下的副官脸忙转过头去。 「喂……喂,洛克,你要上哪去?随便行动很危险喔!」 斗技场至今仍一片漆黑。要说光源,就只有选手本身喷出的火焰。 圣洛克迈步踏向阶梯。他的玛那有一瞬间隐藏在支柱背面。 他趁那零点几秒解除了变装。他一口气剥掉尚·沙利文的战斗装束,个头比原本娇小一圈的少女从底下现身。褐色肌肤与蓬松的头发。挂在腰上的七种武器。仿佛要遮住暴露的内搭衣似的,她套着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讲师用长袍。 在横跨过支柱的一瞬间,十五岁的男学生很快地变身成略微年幼的少女。拉克拉老师将手心贴在耳边的思念增幅器上,这么呐喊: 「谨告圣弗立戴斯威德、圣德特立修,所有在斗技场上的学生!」 可以感受到一百几十人份的动摇同时聚集起来。只有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女学生,因为那熟悉的声音反而更加混乱起来。 『拉…… 拉克拉老师?为何会在这里……?』 拉克拉老师一边走下阶梯,同时单方面地滔滔不绝说起来。 「所有人立刻逃离迷宫!尚·沙利文的学生是路标!通往出口的路线都配置了他们的小组。男学生都留在原地别动!」 如果在空中飞翔的鸟从斗技场上空俯瞰的话,应当会明白吧。尚·沙利文的男学生正好被配置在迷宫的分歧点,他们喷出的玛那在黑暗当中成了路标。 就宛如会发光的小石头,引领迷路的孩子回家一般—— 不过,没多少学生能迅速地服从指示。米特娜会长开口说道: 『拉克拉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气温如此寒冷的原因是什么?』 「等下再说明。简洁地说,就是这场斗技会被当成犯罪组织的目标了!空气之后也会继续冰冷下去,照这样逗留下去的话,会出现冻死者喔!」 学生们的紧张透过通讯机传递过来。拉克拉老师严厉地宣告: 「动作快!」 女学生总算像受到刺激似的动了起来。两种颜色的演武装束,从中央武器库底下聚集成一块飞奔而出。以缇契卡为首的防卫部队,也开始从各自的根据地撤退。拉克拉老师一边仔细地呼唤,确认是否有学生受伤而没跟上,一边走下阶梯。 尚·沙利文的副官从瞭望台飞奔到阶梯。 「咦……奇怪?洛克……洛克上哪去啦?那家伙刚才还在这里……」 拉克拉老师大大地叹了口气并折返回头,抓住副官的衣领,使劲拖着他离开。 她一边催促其他男学生也撤退,同时悄悄地回答副官: 「那家伙还在医务室。」 听到拉克拉老师在耳边响起的指示,并俯视着开始离开中央武器库的同学,梅莉达与缪尔也总算理解了情况。 缪尔开口说道: 「我们也快逃吧。」 梅莉达指向后方。 「得带她们一起走才行!」 被梅莉达弄昏倒的三名圣德特立修女学生倒在那里。缪尔点头回应时,踩着铁板的脚步声从铁塔楼下响起。 「莉塔!」、「小缪!」 是已经能感受到类似血缘的羁绊的爱丽丝与莎拉夏。会合的四人简洁地互相确认情况,梅莉达率先要转过身时…… 「赶紧行动吧。会被丢下的!」 「是啊,真遗憾——…………」 所有人都惊吓地僵住身体,心想是谁的声音。 那是男性的声音。但不可能是尚·沙利文的学生——因为他们按照拉克拉老师安排的布局,一直停留在自军的阵地。 实际上,突然从黑暗彼端走出来的青年,也缠绕着与学生截然不同的危险氛围。肌肤颜色仿佛生锈一般、头发色浅、整张脸到下半部都用绷带覆盖着。倘若是生活在表社会,绝对不可能露出那种混浊的眼神吧—— 「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呢,梅莉达妹妹。」 「你是……!」 梅莉达不自觉地用力握住刀柄。爱丽丝「噫!」了一声并往后退。 那是梅莉达以前被称为「无能才女」时的痛苦回忆之一。在去年的头环之夜,某个人为了隐蔽她是武士位阶一事,试图让她的位阶变成圣骑士,于是将她和爱丽丝一同绑架—— 结果,梅莉达至今仍不晓得委托那件事的某人真面目。梅莉达率先迈出步伐,架起刀以便随时能发动攻击。 「你又是来说『我帮你改变位阶』的吗?我说过好几次了,敬谢不敏!」 「嗯?真可惜!现在情况没那么简单了——」 绷带男这么说,从怀里拿出某样东西。 那东西——直截了当地说,看起来像是「火焰球」。它激烈地熊熊燃烧着,有个仿佛恶魔的轮廓在晃动。男人用包着绷带的手直接高举那东西——他不会烫吗?只见他向公爵家千金夸耀着火焰球。 「『刺骨火焰』恶魔拉沃斯。」 简单来说,就是并非单纯的火球。绷带男将那东西放到自己眼前摇晃着。 「这是黎明戏兵团的王牌『七大灾祸』之一……这家伙只有在几乎密闭的空间才能发挥效果,它会无止尽地吸收周围的热量,增强自己的火力……!这兵器非常适合用来对付闭关在提灯里生活的人类吧?」 「斗技场会突然变得这么阴暗,难道是……!」 「都是多亏我把这家伙从牢笼里解放出来。」 绷带男晃动外套下摆,拍掉像是瓶子碎片的东西。 他的手掌高举起仿佛恶魔般的火焰。是错觉吗?有一种斗技场里的空气都卷起漩涡,被吸入那一点的感觉。仿佛要撕裂肌肤的冻气吹过观众席,没有玛那庇佑的一般观众全身僵硬地蜷缩起来。 已经连怒吼和哀号都发不出来了。他们仿佛等待死刑的罪人一般低下头—— 男人从绷带缝隙间吐出唯一的希望。 「只要破坏这家伙,热量就会复苏。」 梅莉达等人猛然一惊。但仿佛当然早预料到这点一般,男人将拿着火焰的手举到头顶上。他抬起下颔,「啊~」地张大了嘴。 「——但不会让你们破坏就是了。」 咕噜——他吞了下去。 梅莉达等人目睹「刺骨火焰」滑过男人的喉咙。恐怕是那庞大的光量让皮肤赤热起来。光球从喉咙往胃袋掉落,到达男人的胸部中心后没多久,怦通!一声地膨胀起类似脉搏的光。 「要阻止的话,只能杀了我。」 梅莉达改变架势,摆出从下段发动的突击姿势。刀镡发出「叽」的声响。 绷带男稍微看向倒在铁塔角落的三名德特立修生。 「你们要逃走也是可以,但到时就是你们的朋友会死喽。」 仿佛在回答一般,三名公爵家千金同时上前到梅莉达的左右两边。 爱丽丝的长剑伴随宏亮的金属声响比向前方。 「我不会再变成绊脚石了……!」 莎拉夏的矛流畅到令人毛骨悚然地划破风。 「既然只有我们能阻止你……」 缪尔的大剑一高高挥起,空间本身便颤抖起来。 「就只能请你退场了呢。」 「不错的觉悟啊,骑士公爵家……!」 绷带男也缓慢地压低重心,从仿佛猛兽般的架势散发出恶意〈压力〉。再加上「刺骨火焰」累积起来的无止尽热量,在战斗前冷汗便滑过少女们的脸颊。 「审判时间到了。」 绷带男——也就是威廉·金喃喃自语。 「然后对我而言,这是赌上了人生的赌博……!遭到否定的人应该消失吗?还是仍遗留着反抗之路呢……此刻我将在这边询问那样的可能性!」 双手肌肉超出极限地嘎吱作响,手痉挛起来,颤抖不停。 他忽然啪!地张开双手。仿佛在说周围都被观众席围住的这个舞台,是人生最精彩的场面一般,他高声歌颂起来。 「来吧,『无能才女』!秉持你的骄傲……向众人展现你的价值!」 双方在同一时刻猛烈地一蹬地板的铁板。 朝前方挥出的四道剑闪,同时袭向威廉·金—— ? ? ? 眺望着那光景的人悄声地喃喃自语。 「开始了。」 塞尔裘·席克萨尔放下望远镜,并未见证到最后便收了起来。 「这是对梅莉达小妹的考验。倘若她的命运在此中断,那也无妨。但是,假如她能活下来——…………」 在一旁待命的狙击手少女,用双眼追逐那样的主人身影。 长而大的狙击步枪挂在肩膀上。 塞尔裘回应少女的视线,露出微笑——就在那之后没多久。 塞尔裘的美貌突然僵住。 他随即扑向少女,将少女推倒在地板上。 「什……————」 少女还无暇脸颊染红—— 几乎就在倒地的同时,一道闪光飞过两人的头顶上。闪光瞬间横跨过狙击手的视野,在右手边发出巨响。少女连忙转头一看,于是看见「棒子」刺在铁板上。 不,那并非「棒子」——而是「羽毛」。 那是用羽轴长如弓箭,连铁都能轻易贯穿的镞发动的————狙击。 狙击手立刻抬起上半身。塞尔裘也一边滚动身体,一边慎重地抬起背,两人从城墙的凹凸处并肩露出脸。 「怎么可能……还活着……?」 狙击手不禁这么低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圆形斗技场的外围部分,可以看见狂暴的「怪鸟」身影。直到刚才为止,她应该还保持着女性的轮廓。但现在衣服几乎都炸裂开来,裸露出来的皮肤长满硬质的羽毛。双脚已经完全变成鸟类的脚。唯一残留着人类特性的颜面朝向天空。 「咕嘎——————啊啦啦啦啦!」 那声嘶吼不用说,但让狙击手少女更为吃惊的是敌人的躯体。 那里居然还是一样开着步枪子弹轰出的大洞。倘若靠近到她身旁,应该能看见对面的景色吧。虽然是自己的战果……但大概才十五岁左右的狙击手少女,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为……为何她能以那种状态活着呀……!」 「真棘手啊。看来那似乎是『哈耳庇厄』呢。」 塞尔裘·席克萨尔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狙击手用视线催促他说下去。 「哈耳庇厄具备『拥有两条命』的异能。听说它一度死亡后,会变成食欲的化身复苏。因为没了知性,也会失去大半攻击能力……但看来那个少女似乎非常想吃你的肉呢。」 实际上,被称为提亚悠的哈耳庇厄对一旁的莫尔德琉卿根本不屑一顾。她拍动双手的羽翼,气势猛烈地飞舞起来。飞舞时卷起的暴风让莫尔德琉卿「噫!」了一声,翻滚在地。 提亚悠丧失理性的眼眸,果然只瞄准了在遥远城墙上的少女。她再次用羽翼拍打空气,一口气加速。她一边在上空散播风压与怪声,同时笔直地朝这边前进—— 狙击手少女抬头仰望主人。 「再杀一次的话会死吗?」 塞尔裘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少女也坚决地点头回应。 「我去做个了结!」 「你一个人不要紧吗?」 「没问题——」 少女这么说,朝自己娇小的影子高举手心。 只见有东西从影子里接连地跑出来。并非「人」而是「物」——也就是动物。看起来像是有灰色毛皮的狼。总共有七只。它们的身体跟成人男性一般大,像是要保护娇小少女似的跟在她身旁。 插图p287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少女跳到体格最强壮的一只狼身上。对于这包含狙击步枪在内的重量,狼根本不当一回事。在狼流畅地转换方向要飞奔而出前,塞尔裘出声呼唤少女。 「芙莉希亚。」 少女转过头来。塞尔裘露出不让人看透真心却又迷人的笑容,继续说道: 「不……菲丝。路上小心。」 「我是你的枪——」 「警犬」芙莉希亚将手贴在扛着的枪身上,开口回答: 「我会将胜利献给我的主人!」 七只狼同时一蹬地板。它们以惊人的速度远去,铁板将勇猛的振动传递到塞尔裘脚边。 塞尔裘仰望着蒸气蟠踞,感觉有些像血色的天空。 「……要笔直回望那种眼神,还真是难受啊。」 散播着怪声的一只怪鸟,飞过他的视野—— 另一方面,莫尔德琉卿一个人被留在血池旁。他目瞪口呆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时,有个坚硬的感触在池里滚动后撞上指尖。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瓶子。 里面装着丑陋的肉块,还有收纳在小格子里的药水。换言之,只要打破瓶子,药水就会洒到肉块上面——造成戏剧性的变化。莫尔德琉卿被告知了那东西的真面目。那是黎明戏兵团的王牌之一「幽灵奇美拉」。 根据自己事前听说的计划,靠狙击确实解决掉梅莉达·安杰尔之后,提亚悠就会从斗技场上空投下这个奇美拉。似乎是借由将多数学生牵扯进去,好让人无法判别、调查尸体。 但是,他们的企图失败了。 提亚悠也弄掉这东西,就这样飞往某处。 学生们正陆续地逃离斗技场迷宫——莫尔德琉卿俯视着那光景,猛然回过神来。他捡起沾满血的瓶子,抱在胸口。 「不……不妙,这可不妙啊……照这样下去,暗杀梅莉达的计划会失败……!得杀掉才行,得赶紧杀掉学生们才行……!」 他慌张地这么低喃,站起身来。 他在血池周围左右徘徊,忽然俯视胸口的瓶子。 「……杀掉?由老……老夫来动手吗?」 瓶子里的肉块跳动了几下,像是在回答。 太愚蠢了——莫尔德琉卿激动地摇了摇头。 「老……老夫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武器商人喔!为何得思考杀不杀这种事啊!这……这跟老夫无关。老夫不过是——」 他突然停下脚步,穿着沾满血的衣服呆站在原地。 他茫然地眺望周围。 「……老夫为何在做这种事?」 灯光断绝的一片漆黑,不会给予任何答复。 但是,即使在这种黑暗中,也有拼命闪烁着的光芒。那是在远方中央武器库的——在上层交错的四色火焰。 莫尔德琉卿的视线不由分说地被金色给吸引。 翻动的金发让他昔日的记忆复苏了。 「梅莉诺亚?」 那时他的眼眸已经并非映照着眼前的光景。 「孩子出生了吗?」 他的脸颊露出微笑。 装满肉块的瓶子从他沾满血的手中掉落。 凑巧的是,那瓶子撞上铁板的声响,让莫尔德琉卿清醒过来。他连忙用视线追逐。尽管瓶子冒出裂痕,但勉强还没摔破,就那样流畅地滚动着。 「……啊。」 莫尔德琉卿追赶了两三步。但大脑察觉到来不及了。 瓶子从外围滚落。 莫尔德琉卿反射性地从边缘探出身体,喉咙要裂开似的尖叫出声。 「快逃啊啊啊啊啊啊————————!」 ? ? ? 神奇的是,几乎就在老人发出警告的同时,瓶子冲撞上钢铁地面。 那并非掉在原本正在使用的斗技场,而是博览会的展示场。该说幸好吗?为了逃离「刺骨火焰」的猛烈寒流,相关人士都空下摊位,能够目睹到裂开飞散的玻璃碎片的近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肉块滚落出来。 肉块与药水掺杂在一起,怦通!格外激烈地跳动起来。 简直就像全速奔驰的心脏一般,肉块无止尽地重复膨胀与缩小。倘若库法看见这幕光景,应该会想起一年前的头环之夜吧。也就是肉块爆发性地增加体积,四肢与头部从内侧逐渐隆起的模样—— 据说是「完成型」的那个奇美拉,比一年前更迅速地制造出稍微时髦了点的造型。发胀的四肢与流线型的头部,大概很接近青蛙的外观吧。它用六颗眼 球睥睨周围的摊位后,立刻张开裂到脸部正旁边的嘴巴。 ——吞食。 张开大嘴的头部宛如弹簧装置一般来回,将展示馆的一角整个啃掉了。摊贩被吞没,半吊子地留下的基础被吹飞。奇美拉仰天似的抬起鼻头,可以看见它朝一百八十度扩展的獠牙缝隙间有钢铁突出。 是之前用来展示的武器。奇美拉沙沙、喀喀地咀嚼着那些武器。刀身在碎裂的同时掉落到胃里,被强烈的溶解液融化的那些武器,令奇美拉的全身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变化。 也就是被吞食的武器长了出来。 宛如鳞片一般,从皮肤表面密密麻麻地突出利刃。每当奇美拉的巨体摇晃,就会演奏出刺耳的不协调音。奇美拉是感到心情愉快吗?只见它贪婪地将周围啃食殆尽。一发现吃的东西没了,便立刻突击隔壁的摊位。然后吞食、捣乱、散播食物残渣般的破坏痕迹,绕了展示馆约半圈—— 仿佛想说总算吃完开胃菜似的,奇美拉停下脚步。这时它已经完成「完全武装」了。也就是从四肢前端到躯体,从下颔底下到背后,都不留缝隙地用武器全面覆盖住。头部嵌着像是防护面罩的盔甲,六颗眼球从黑暗深处散发出赤红的光芒。 那模样就宛如展示馆本身寄宿了恶意般的化身—— 变貌成应该称为「武装奇美拉」的异质存在。 奇美拉对自己的进化感到高兴。透过吸收最顶尖的武器,从临界点又更进一步提升的能力值让奇美拉有一种全能感。但还是想吃肉……果然要吃,还是吃肉最好!奇美拉顺从至今仍诉说着空腹的胃,转动嵌着盔甲的头部,环顾周围。 就在那一瞬间,拉克拉·马迪雅率领的学生从斗技场飞奔而出。 那个怪物就连在黑暗当中,也散发着压倒性的存在感。从选手用的出入口逃离后没多久,拉克拉老师等人首先对毫无预兆地耸立在前方的钢铁巨人大吃一惊,接着被破坏殆尽到惨不忍睹的展示馆光景让他们为之愕然。 怪物的嘴看起来像是在咧嘴嗤笑的瞬间,拉克拉老师立即大喊: 「散开!」 学生们仿佛被弹开的撞球一般散落开来。奇美拉在那一瞬间的时差张开了嘴。它的皮肤裂得更开,鲜血飞溅。 它将下颔压得不能再低,从喉咙深处发射出「炮弹」。也就是将吸收进体内的武器本身宛如呕吐一般,但用惊人的速度与密度喷射出来。 从侧面吹打的钢铁之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响横扫前方—— 德特立修生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入阴影处。一名尚·沙利文生的脚稍微被割伤,但也连滚带爬地躲避到安全的地方。但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一年级生缇契卡来不及逃跑,大量的剑扑向因恐惧而睁大双眼的她。 这时一个褐色身影插入她的前方。在刀身即将到达缇契卡之前,拉克拉老师抓住那握柄。她扭动身体,拍落第二把剑。她接着踩稳左脚往上一砍,于是第三把剑被弹开剑尖,在空中激烈地旋转。 她用空着的手更进一步地捉住那把剑的握柄——二刀流。她的左右手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还击,弹开不厌烦地蜂拥而至的刀身,不断挡住并甩开。缇契卡完全动弹不得。武装奇美拉眨着眼球,显露出烦躁的情绪。 奇美拉接连地发射两把锤矛,混在剑雨当中。完美地以同样轨道飞翔的锤矛,在第一把被弹开后,出其不意的第二把随即突袭过来。第二把不偏不倚地用力撞上拉克拉老师纤细的左肩,将剑从她手中弹开。 被击溃的肩膀迸出鲜血。随后拉克拉老师用左手拔出自身的左轮手枪。她在一瞬间瞄准目标并射击。 在钢铁雨中逆行的一记子弹,以拿线穿针般的精密度滑入防护面罩。穿破一颗眼球。瞬间,奇美拉发出尖叫,往后仰倒。 『叽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的唾液和武器碎片从裂开的口中散落。拉克拉老师趁隙抓起缇契卡的手,飞奔到她的同学等候着的展示台背面。 凑巧的是,因为武装奇美拉吃得到处都是,瓦砾在周围形成了路障。拉克拉老师迅速地确认过学生们都只有轻伤后,「唉」一声地大大叹了口气。 手枪从她滴着血的左手掉落。缇契卡哭着紧抓住她不放。 「拉……拉克拉老师,都是缇契卡害你受伤……!」 「不碍事。」 但左手暂时派不上用场了啊——她只有在内心这么补充道。 拉克拉老师慎重地从路障后面露脸。武装奇美拉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声响挥起拳头,用剩余的五颗眼球凶狠地寻找猎物的身影。 「那就是『到达临界点』吗……!为何会在展示场〈这边〉大闹?狙击手应该收拾了带着瓶子的敌人才对……!」 无论如何,都不能一直这样躲藏下去。奇美拉一明白自己找不到猎物的身影,便激动地发起脾气。它用巨大的前脚不顾场合地横扫四周,开始将展示馆夷为平地。 那里是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摊位。枪械的火药成了元凶,金属之间的冲撞产生火花。散发性地膨胀起来的爆焰,包围过度装饰的摊子。赤红火海一口气燃烧蔓延,商工会的红色旗子在红莲火焰当中摇曳着。 那股热量逐渐被远方中央武器库的「刺骨火焰」给吸收。仿佛龙卷风的强风疯狂呼啸,帐篷连根拔起地吹飞出去。是宛如恶梦般的光景。 「待在斗技场会变冰棒……到外面会被火烤吗!」 拉克拉老师也不禁进退两难。学生们护着头部,蹲了下来。 这时有一群人飞奔过来。是在斗技会进行时也不忘巡逻的骑兵团的一支部队。带来两名部下的队长发出低吼。 「怎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其中一名部下,也就是白金秀发随风摇曳的神华飞奔到学妹身旁。米特娜会长露出仿佛年幼少女般的哭脸。 「学姐……!」 「大家能忍到现在,真的很了不起呢。」 之后就交给我们——神华这么说道。不过,一同飞奔过来的第三名骑士,同样躲在路障后面开口说道: 「但是,不能让那家伙进入斗技场。也不能让它到街上。无论如何,都会出现数千人单位的牺牲者……!」 「只能在这里收拾掉它吧。」 队长反倒为了承受敌意而暴露行踪。武装奇美拉的视线凶狠地射穿总算找到的猎物。接着第二名、第三名骑士让军服下摆随风摇曳,走上前去。 「我浏览过幽灵奇美拉的报告了。」 队长拔出扛在背后,宛如矛一般有着长握柄的锤矛。 「看来为了将攻击力与防御力提升到临界点,它似乎牺牲了速度。我会尽可能吸引那家伙的注意。你们设法剥开那家伙的面具,首先瞄准眼睛。」 神华拔出长剑,第三名骑士高举燧发枪。 「「收到!」」 ——随后,第三名骑士从神华身旁往后飞去。 他全身喷出鲜血,夸张地被吹飞,然后重重地冲撞上钢铁地面。 他仰望天空的眼眸已经没有映照出光芒。射遍全身的枪伤像拔出了瓶塞一般,猛烈地溢出鲜血。 「……咦?」 就连队长的双眼也无法彻底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奇美拉突出了前脚的关节。那里密集地长出了九个枪身。那些枪同时喷火——此刻正弥漫着硝烟。 甚至无暇目瞪口呆。奇美拉将暂且放下的前脚猛烈地突出。队长无法避开,只能挡住。密密麻麻地长出的武器中,队长用锤矛挡住第一把。但宛如鳞片般的第二把、第三把武器刺穿了队长的四肢。 神华因为 没站稳,勉强逃离了攻击线。但奇美拉顺着使劲挥落前脚的气势,将队长连同利刃一起带走了。 奇美拉收回前脚。 队长被按在地面上拖行着。宛如鳞片般的利刃削薄铁板,响起不是抓黑板能比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声响,散播着猛烈到骇人的火花。断断续续的那道光辉,照亮被刀刃与钢铁蹂躏的队长。 「哦……咕……嘎…………!」 就连哀号也无法完整传达。没多久后奇美拉抽起尽情削薄了地面的前脚。 队长勉强还保有全身的身体在空中飞舞。 就宛如吸了水的抹布一般,在冲撞向地面的同时,鲜血飞溅出来。在近距离目睹那光景的尚·沙利文的男学生「噫!」地倒抽了一口气。 奇美拉收回右脚后,接着收紧了左脚。至今仍健在的一名骑士——神华举起长剑的剑尖,茫然地低喃。 「桨……『桨环』。」 实在过于微弱的思念勉强发动了防御技能。仿佛即将被吹熄的火焰缠绕在刀身上。无论是神华本身或在周围的人眼里看来,都十分明显。 ——打不赢。 奇美拉的左脚像反手拳似的挥出。圣弗立戴斯威德、圣德特立修的少女们发出哀号。随后,接连地发生了三件事。 拉克拉老师用右手捡起左轮手枪,开枪射击。子弹掠过神华的小腿。她的姿势猛然崩落,身体后仰地闪过了攻击。 尽管如此,从皮肤突出的利刃仍瞄准了她的喉咙。这时飞奔过来的暗色青年钻过奇美拉的左脚,同时挥刀一闪。宛如鳞片般的剑从中间被断开,神华在千钧一发之际倒向地面。 在奇美拉使劲挥落左脚后,第三个人影随即冲了过来。萝赛蒂一抱住神华的身体,立刻一口气跳跃起来。她在半空中舞动一圈,在路障的另一边着地。女学生有一瞬间目瞪口呆,但立刻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萝赛蒂老师!库法老师!」 库法也在奇美拉展开追击前滑入路障背面。那里是尚·沙利文的学生躲藏之处。他从畏惧不已的一名学生身上抢来了思念增幅器。 「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万一时,原本应该预定要在斗技场收拾掉奇美拉才对啊……!」 拉克拉老师的思念从增幅器的另一头回应。 『不晓得。似乎是有哪里出错,导致那家伙在这里被解放了。总之考虑到那家伙的破坏能力,还有这庞大的人数,已经不能掉以轻心地行动了。』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可以看见拉克拉老师受了伤。库法蹙起眉头。 「不能呼叫增援吗?」 拉克拉老师明确地察觉到库法省略了「从白夜〈我们〉的部队」这句话。 『没办法啊,人手不够的反倒是「爸爸他们」那边。能动的大概就灯火骑兵团的部队,但就算聚集了半桶水的战力,要对付那个怪物还是——』 「只会无谓地增加牺牲吗?」 这也是逼不得已——库法用力握住黑刀,准备踏向路障外面。 但脸色苍白的尚·沙利文的男学生拉住库法。 「你……你要战斗吗?跟那个怪物?会……会……会没命的!」 「哎呀,你不晓得吗?」 库法轻轻地甩开男学生的手。 「代替不想死的人对抗『死亡』,正是我们骑士的工作。」 他这么说道,转身离开。 他一现出身影,军服下摆便随孕育着热气的风激烈摇曳着。库法拿着一把黑刀,挺身对抗长满数千钢铁的巨人。背景是一片火海。 他不自觉地低喃。 「再战〈revenge〉吧……!」 瞬间,奇美拉突出左手肘。响起九重枪声。蜂拥而至的九道枪弹射线,在库法眼前宛如烟火一般散开。黑刀的轨迹在黑暗中勾勒出残像。 「完成度比一年前〈那时候〉更高了……!」 但速度还是库法比较快。奇美拉一领悟到这点,立刻高举右边的前脚。 它一口气发动宛如巨木般的打击。库法矫捷地朝左边滑动,避开了直击。但无法大动作地回避。他站在勉强会掠过拳头的位置,宛如鳞片一般长出的刀身蜂拥而至——就仿佛海啸。 库法化解那波攻击。 巨腕打穿库法旁边,在交错的刹那有好几百把刀剑重叠起来。库法的全身超越极限地发出低吼,疯狂挥舞的黑刀接近音速地撼动空间。库法将在眼前出现的众多武器一一折断、砍断、连根拔起地挖了出来。 在旁人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奇美拉抽回手臂、挥出拳头的瞬间,学生们「啊!」了一声,感到绝望。但军服青年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滑向旁边,首先挥起第一闪斩击。 之后展开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攻防战。奇美拉使劲挥落前脚时,可以看见前脚的皮肤被疯狂乱砍。挥洒在空中的几百把武器闪耀发光。军服青年以使劲挥动刀的姿势,有一瞬间放松肌肉,甚至无暇喘口气,便将刀尖刺入奇美拉。 黑刀深深地埋入奇美拉裸露出来的皮肤里。库法用力握住刀柄。 「……唔!」 他伴随着沉重的呼气,使劲挥落。黑刀惊人的切断力将奇美拉的右脚从根部砍飞。令人难以置信的庞大重量在空中飞舞,伴随巨响落入火海中。 尚·沙利文的男学生现在才发出尖叫。 「解决了?」 库法随即一蹬地面。他滑入奇美拉的躯体底下,在奔驰而过的同时挥刀横砍好几次。伴随着血花砍飞宛如冰柱一般从躯体垂落的剑。 奇美拉的尖叫响彻周围。尽管它用剩余的三只脚眼花缭乱地转头,敌人的身影仍固执地在躯体底下来回,并逐渐撕裂皮肤。奇美拉烦躁不已,然后想到了一个妙计。 它放弃支撑体重,压扁正下方。三只脚一伸直,庞大的巨体便冲撞上铁板,散播壮烈的冲击声响。 ——瞬间,库法晃动着军服下摆,撤离躲避到安全的地方。 「正如我所料……」 库法逃到奇美拉左侧的后脚处。那里也长满了武器——库法跳到奇美拉宛如岩石般的后脚跟上,缓缓地高举刀。黑刀流畅地勾勒出残光。 然后一口气奔驰而过。 一抹闪光从后脚跟贯穿到后脚的根部。那是一连串的火花。库法以超速奔驰而过,同时发动斩击,将宛如针插一般密密麻麻长出的剑一把不剩地砍飞。刀身一边挥洒着碎片,一边在半空中互相碰撞。库法并未用视线追逐那些武器,而是将刀尖刺向露出来的皮肤。 第二团肉块像是被弹射出来一般在地面上跳起。肉块又再次蹂躏还保持着原形的展示馆,一边散落着钢铁与肉的碎片,同时翻滚了长长一段距离。 奇美拉并未发出哀号。它的眼眸在防护面罩底下闪耀——诉说着「绝不原谅」。 它在地面上非常灵活地滚动身体后,试图从正上方压扁库法。还健在的左边前脚在地面上拖拉的瞬间,有三名少女同时从路障对面冲了出来。 「『波尔卡民族舞』!」 从萝赛蒂双手射出的圆月轮,借由揉合在里面的庞大玛那制造出四十个复制品。这些复制品以压倒性的密度蜂拥而至,将装甲〈鳞片〉从前脚根部弹开。 奇美拉瞬间转头看向那边。它像要呕吐似的让喉咙痉挛,从獠牙缝隙间射出七把武器。那轨道能将三人一起刺成肉串——拉克拉老师动作流畅地单膝跪地,左手依旧慵懒地垂落着,并将右手拿的左轮手枪对准前方。 「『七人诙谐曲』……!」 只射出一发的枪弹,在空中分裂成七个,喷射出玛那 。它们精准地追踪奇美拉射出的武器,并加以击落。这是枪手位阶和舞巫女位阶的复合技能——具备「模仿」能力的小丑位阶才办得到这种神乎其技。 白金发少女的军服随风摇曳,跳入被开拓出来的最后一段距离。 「『先锋……强袭』!」 宛如课本范例般的连续剑技,攻向奇美拉裸露出来的皮肤。光凭一击还不够,那就再使出第二击、第三击——神华在每一记攻击中灌注所有的思念。仿佛旋律般的流畅连击,用格外锐利的横扫宣告终结。 奇美拉的肌腱周到地被击溃,它的前脚失去了力气。光靠剩余的一只后脚,实在无法支撑那副巨体。库法从容不迫地绕到奇美拉的头顶部。 「『至源拔刀——…………」 他暂且将黑刀收回刀鞘。但庞大的压力甚至让收纳的刀鞘扭曲变形,让武装奇美拉颤抖起来。尽管它用后脚挣扎,仍然无法避开。 库法拔刀。在拔出的瞬间,一切就结束了。 「『斩歌』!」 那是一刀且极大的斩击。 黑刀只是劈开防护面罩的前端。但那股切断力将奇美拉从头顶到下半身一口气断开,勾勒出苍蓝轨迹后,鲜血飞溅四散。 身体被劈成左右两半,奇美拉终于发出响彻周围的临终惨叫。防护面罩裂开,分成左右两半地掉落到地面。那尖锐的金属声响……让目瞪口呆地观望着激战的一百数十名学生,体认到眼前的光景是现实。 圆月轮自行被拉回萝赛蒂的手心;拉克拉老师护着左手站起身,收起左轮手枪;神华将长剑左右甩了甩后收回刀鞘,静静地为队伍的同伴默祷。 「好啦……」 库法也一脸若无其事地挥动几次黑刀,然后一口气收回刀鞘。刀鞘口鲜明强烈地发出的声响,让尚·沙利文的男学生吓得抽动了一下肩膀。 库法主要是朝着他们比了比后方的武装奇美拉。 「看来这家伙似乎还活着。」 男学生吓得向后退,但库法仿佛在上课似的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它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剩,但无止尽地膨胀的生命力却不允许它死亡。天啊,这实在太可怜了!」 库法用演戏般的态度张开双手。男学生面面相觑。 ——他究竟想说什么? 库法非常幽默地对浮现出这种疑问的少年们诉说道: 「各位男同学……眼前有个动弹不得的猎物,周围有各种武器任君挑选!你们不想在淑女面前展现帅气的一面吗?」 最先在眼眸中燃烧起熊熊烈火的是谁呢? 是错觉吗?仿佛能看见尚·沙利文学生的背景有热气形成的阳焰袅袅升起。库法充分感到满足后,便说了声「那就交给你们」,并让出通道。 「我……我……身体痒到差不多想活动一下筋骨了。」 一个人开口这么说道,并率先想走上前。周围的友人也紧跟在后,深怕被人抢先。仿佛被磁力给吸引一般,整个团体动了起来。 「我也是。结果在斗技会都没表现的机会嘛……!」 「你到旁边休息吧,你不是说自己好像感冒了吗?」 「不不,你们才应该退下。这里就由我——」 「你这家伙,那个武器是我先看上的!」 「吵死了,打头阵的是我啦!」 眨眼间便开始了掺杂着怒吼的比赛。男学生在奔驰而过的同时,捡起从奇美拉全身炸裂出来的武器,争先恐后地扑向猎物。「喝啊——!」、「看招——!」他们一边像在卖弄似的宣扬气势,已经习得攻击技能的人毫不吝惜地展现本领。因为只顾着吸引女学生的视线——此刻有一个还有待磨练的学生剑被弹开,翻滚在地。希望他没受伤就好了…… 总而言之,人数这么众多的话,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砍光奇美拉的hp吧。库法潇洒地转身,飞奔到圣弗立戴斯威德生、圣德特立修生的团体身旁。 「「「实在太精彩了,库法大人!」」」 两种颜色的少女眼神闪闪发亮地注视着库法,库法在当中寻觅要找的人。 「萝赛、拉克拉老师,之后的事情能拜托你们吗?」 「你要怎么做?」 库法直率地回望拉克拉老师的视线。 「我要到梅莉达小姐身边——去见证一切。」 「见证一切?」 萝赛蒂感到疑惑。库法也重新面向她。 「动作不快点的话,可能会赶不上——没事的,爱丽丝小姐也交给我吧。萝赛请保护这里的人们。」 他很快地这么说道,打算转身离开。 在离开之前,神华的手抓住了库法的手腕。 「库法老师——又被你救了一次呢?」 「只要你一声吩咐,我随传随到……」 「哎呀。」 神华看似开心地笑了笑,指尖用力地握紧一下后,放开了手。 库法这次毫不犹豫地飞奔而出,奔向通往斗技场内部的出入口。 与展现给少女们看的灿烂微笑相反——当那身影混入通道阴影处,来自后方的视线一中断,他的表情立刻随之一变。他以最高速度在看不清任何事物的黑暗中奔驰,同时用力咬紧牙关,在内心尖锐地低吼着。 ——战况现在怎么样了? ? ? ? 这时,在围住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的星形城墙上,响起了枪声。 一名年幼的少女——芙莉希亚操作枪机拉柄。周围的景色以目不暇给的气势在变动着,是因为少女跨坐在奔驰的野狼身上。她夹紧大腿固定好姿势,再次将步枪前端对准后方。 因为已经重复好几次乱来的射击姿势,感觉腰都快扭断了。该不会「目标」也是看准了这点吧——才心想提亚悠故意降落到容易瞄准的高度,但在芙莉希亚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前,又立刻逃向上空。 此刻无所作为的一发子弹又穿过了空中。提亚悠发出刺耳的大笑。 芙莉希亚一边咂嘴,一边前后拉动枪机拉柄。 「还有五发……!」 芙莉希亚拿的狙击步枪是世界仅有一把的超长距离武器。那是据说太阳还挂在空中闪耀的时代留下的失落科技。在芙莉希亚出现前,长期没有使用者的那把枪,据说因为过于刁钻的设计,拒绝了众多枪手。 其一是需要能以裸视瞄准数百公尺前方的视力。 然后是能将所有玛那灌注到仅仅九发填弹数里的强大集中力。 每当从弹匣射出一发子弹,就会有一股沉重的疲劳压到芙莉希亚纤细的肢体上。剩余五发……倘若不能靠这些子弹解决敌人,芙莉希亚将会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从野狼背上滚落吧。 若是看到芙莉希亚那毫无防备的模样,不难想象提亚悠会趁机袭击吧。芙莉希亚意识到自己的背后被汗水给淋湿。 ——真不愉快。集中力被扰乱了。 其他六只狼也拼命地从旁协助。但对于自由在空中飞舞的敌人没什么效果。提亚悠才猛然收紧双手,就在振翅的同时射出大量羽毛。每一根都具备必杀的威力。 野狼尽全速奔驰。好几根弓箭穷追不舍地穿破铁板。载着芙莉希亚的狼先一步远离射击轨道,相反地跑太慢的另一只狼在最后面翻滚起来。 失去知性的提亚悠面露喜色。她跳向倒落在地的狼。 ——那是陷阱。 芙莉希亚在那一瞬间扭转身体,将枪口对准后方。她明白敌人的目的。她估算敌人降落的速度,捕捉到能在一瞬间必定命中的时机,扣下扳机。 步枪子弹 伴随巨响飞翔着。 芙莉希亚的眼眸预见到子弹完美地射穿提亚悠的未来影像——但那子弹没有任何反应地飞过提亚悠身旁。「什么!」芙莉希亚会感到惊愕也是理所当然的。 提亚悠在子弹命中前躲开后,朝着芙莉希亚急转弯——落入陷阱的其实是这边。她不是应该没有知性吗?芙莉希亚大吃一惊,闪避的判断慢了几秒。 「嘎呀————嘎嘎嘎嘎!」 怪鸟的脚在飞过身旁时踹飞了芙莉希亚。鲜血飞舞。芙莉希亚从狼的背上夸张地飞出去,在铁板上翻滚了好几圈。 「啊……唔……!」 七只狼立刻围住周围,威吓上空的敌人。但无论它们如何露出獠牙并低吼,优雅地在空中飞舞的提亚悠只是笑意更深。 「嘎、嘎、嘎……!」 尽管被不愉快的笑声给笼罩,芙莉希亚仍勉强抬起上半身。一只狼将鼻头磨蹭过来,她就这样低着头劝告着狼。 「我……我没事……总算到达『这里』了。」 芙莉希亚鞭策疼痛的全身,再度跳到狼的背上。 「去吧!」 随后,对方团体的行动让提亚悠一脸疑惑地「嘎?」了一声。以载着芙莉希亚的那只狼为首,野狼居然同时从城墙跳了下去。提亚悠从空中追赶过去,想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于是目睹到非常有意思的光景。 那七只狼居然垂直地沿着城墙向下奔驰。速度快得惊人。芙莉希亚从队伍中心强硬地扭转身体,不把晃动当一回事地开枪射击。 提亚悠的颜面浮现出狂喜,她用双翼拍动空气。她一边意识到飞过身旁的步枪子弹,同时更加快速度,一口气俯冲将敌人团体逼入绝境。 芙莉希亚为了避免从狼的背上被甩落,发挥出神入化的平衡感,且在「要是从这种高度坠落必死无疑」的极限紧张状态中扣下扳机。肯定只有她才办得到的精密射击袭向上空的敌人。 遗憾的是对方具备回避能力。提亚悠凭着野兽本能敏锐地感应到杀气,在子弹射出来前改变了轨道。结果以一纸之隔逃离了射击线。正因为芙莉希亚的命中精准度十分优异,正确的瞄准是打不中的。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子弹也被轻松地闪过,芙莉希亚一边用力咬紧牙关,一边前后拉动枪机拉柄。空弹壳弹飞出去。 「还剩一发……!」 提亚悠一看胜券在握,立刻一口气提升俯冲速度。她轻易地超过三只狼,用脚的爪子抓住立刻护住头部的芙莉希亚。 芙莉希亚被带到空中。 然后被随意地丢弃了。虽然那里已经是非常接近地面的高度,但从十几公尺的位置被摔向地面,不可能毫发无伤。芙莉希亚激烈地弹跳着,好几次撞到肩膀和脚,她一边忍耐着仿佛要失去意识般的剧痛,一边翻滚了长长一段距离。 在她总算咚!的一声,面朝上倒落时,她吐出掺杂着鲜血的气息。 「嘎呼!咳咳……!」 那里是在要塞外面拓展开来的锻铁森林。没有被模拟树枝的尖端刺成肉串,应该算奇迹吗?但追赶过来的怪鸟立刻覆盖住芙莉希亚。 提亚悠张大了嘴,模拟生前的声音。 「我,开,动,了……」 芙莉希亚在两次呼吸之间调整气息,架起她凭着一股毅力一直抱着的狙击步枪。她将枪口对准提亚悠的鼻头前几公分。 提亚悠急忙想往上飞,但察觉到背后的杀气。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七只狼包围住她的周围。其中三只爬到树上,仿佛只要提亚悠一动,就会咬破她喉咙似的发出狰狞的低吼声。 「这就是『射鸟』的基本喔,大姐姐。」 芙莉希亚尽管嘴唇沾着血液,仍坚定地仰望敌人。 「要让空中飞的猎物停留在容易瞄准的地上,就是要制造出『飞起会不利』的状况……你完全上钩了呢。你想就这样被我射击?还是在空中被大家吃掉?」 芙莉希亚将枪口更加靠近,动起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没戏唱了!」 最后一发子弹伴随火焰被射出—— 提亚悠瞬间扭动脖子,子弹挖起她的脸颊穿了过去。芙莉希亚惊讶得睁大双眼。她在那一瞬间不可能确认到。但在芙莉希亚眼中,确实看见了提亚悠舔着从脸颊流出的鲜血,那美艳的动作。 理应已经消失的知性开口说道: 「你可不是在对付野兽喔?小妹妹…………」 「这也在计算内。」 「——!」 与此同时,响起激烈的金属声响。 理应飞过上空的步枪子弹,冲撞上黑铁树枝反弹回来。子弹宛如撞球一般,更进一步地反射,再次反射——惊愕射中了提亚悠的脑部。 「对了!这座森林是用铁——」 随后,重复了三次跳弹的步枪子弹,从正旁边炸飞提亚悠的头部。变成无头尸体的怪鸟倾斜摇晃着上半身,倒落在地。 砰——在地面上翻滚的她应该不会再爬起来了吧……所有血液从她开了个洞的身体与脖子流出,被吸入地面。 芙莉希亚的指尖颤抖起来,放开了扳机与枪托。几乎是垂直站立的步枪缓缓倾斜,倒向一旁。 芙莉希亚躺成大字型,激烈地喘着气。前所未有的激战……!自从被席克萨尔家雇用后,说不定是第一次将体力与玛那耗尽到这种地步。 「玛那……已经……一点都不剩……!呼……呼……!」 周围的四只狼还有树上的三只狼立刻飞奔过来围住少女。它们看似不安地皱起勇猛的脸,发出「呜~」的叫声。芙莉希亚露出苦笑。 「我没事……我没事的。」 一只狼将鼻头磨蹭过来,她也勉强抬起手抚摸着狼。 「我还能战斗……也一定会……『夺回』大家给你们看……所以……——」 所以别担心——少女这么低喃,手臂掉落。 野狼慌张地左右徘徊。但芙莉希亚的嘴唇稍微绽放着微笑——只是睡一下而已。这场钢铁宫博览会已经没有自己该做的工作了吧。 之后就是「无能才女」与守护着她的人们要做个了结…… 芙莉希亚缓缓地阖上眼皮。以前见过的车顶光景横跨过慢慢雾散的意识彼端。穿着女仆服的金发少女,用类似红宝石的眼眸注视着这边。这么说来——芙莉希亚在进入梦乡前回想起来。 ——那女孩——叫作——什么名字呢——…………? ? ? ? 梅莉达·安杰尔看准这不知是第几次的好机会,勇敢地向前踏步。 但理应是从敌人死角挥出的斩击,对方连看都没看地就抬起手臂挡了下来——无法劈开!这都是因为保护手臂的绷带十分坚硬。 既然如此,就以量取胜——但这也无法如愿。梅莉达从左侧切入,仿佛对照镜一般,莎拉夏与爱丽丝从右侧展开突击。长剑与矛的尖端描绘出要用肉眼追逐也十分困难的复杂轨迹,但敌人靠一只右手屡次甩开这些攻击。 威廉·金还绰绰有余。 「虽说是骑士公爵家,也不过如此吗?」 他用手背拨起矛尖,向前踏出一步。瞬间且厚重。一阵惊人的冲击传递到地板的铁板上,矛的握柄被击中要害,莎拉夏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在距离拉开时用左手抓住刀——是空手抓。他毫不犹豫地使劲握住,于是梅莉达连同刀被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 「呀啊……!」 然后被扔出去。 他以惊人的蛮力让梅莉达冲撞上爱丽丝,两人纠缠 homeroom later 说到威廉斯宅邸自傲的地方,就是宽广到能举办板球比赛的庭院。 即使是在首屈一指的千金小姐学校培育出来的神华·兹维托克,这副光景也让她感受到比至今看过的每座庭园都更爽朗舒畅的风。白鸽在橄榄田上飞舞。 在上流阶级,花园的品质代表着夫人们的身份地位—— 有一天我也会继承这座庭院吗?神华茫然地思考着。 从桌子对面传来忙碌的茶杯声响。 「我不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 难得是和未婚妻两人独处的茶会,圣洛克·威廉斯却一直无法掩饰自己看似烦躁的态度。神华悄悄叹了口气。 一份报纸摊开在桌子正中央,他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上面的报导打转。 「因为骑兵团幕后的活跃,黎明戏兵团毁灭了……?」 头版这么赞扬着。据说犯罪者计划趁钢铁宫博览会期间进行舍身的恐怖活动。但事先察觉到这件事的骑兵团精锐部队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这凶恶的罪行。奇迹似的,民间死伤者人数为零。然后在这次作战赌上一切的黎明戏兵团,其核心终于完全崩溃,迈向实质上的毁灭—— 也有许多难以理解之处。据说黎明戏兵团是舍身的拼死总力战,但为何那般多的人数能进入以铜墙铁壁为傲的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能够潜伏到实行作战为止?据说引发了相当大规模的战斗,但民间的死伤者人数为零?要说是事先察觉到有异,行动会不会太过俐落了…… 讽刺的记者大力抨击要塞防卫网过于薄弱。关于这点,骑兵团方面也提出反驳,目前似乎展开了相当激烈的唇枪舌战。在没完没了地点缀着这些经纬的报导当中……也能看到小篇幅的这种记述。 「尚·沙利文专门学院的前任校长潘德拉刚辞职。」 旁边还附带狮子头的照片,以及他发表的感言:「在学院的生活对吾充斥着过错的生涯,带来许多有意义的经验。」辞职?有意义?对于这篇报导,身为学生的圣洛克也察觉到背后另有内情。 换言之,就是不能将誓约书并不完全这件事实声张出去。要是被知道他差点造成许多人死伤,民意将会倾向无一例外地肃清与人类方进行交易的「邻居」吧。 有许多人会因此感到困扰。无论在民间,恐怕在掌权者中也是…… 所以才会隐蔽。不难想象圣洛克在游行中失去意识后,潘德拉刚沦落到怎样的结局。尚·沙利文的讲师会坚决保持沉默吧。理事会肯定会立刻选定下一任校长…… 「真教人不敢相信!」 圣洛克拍打桌子。一旦开始心生怀疑,所有报导看起来都像是欺瞒。无论是骑兵团非常活跃一事,还是黎明戏兵团毁灭了——已经能够安心生活这件事也是。 原本就觉得他会激动起来的神华,事先端起了茶杯。 「你之前不晓得吗?圣洛克大人。」 神华将茶杯放回茶碟上,开口说道: 「世上充斥着学校不会教我们的事情。」 「这……」 「我只是比你稍微早一点学到这件事。」 看到圣洛克一脸懊悔地咬着嘴唇,神华觉得他非常孩子气。 「请铭记在心,这世上也有人因为更过分的理由遭到贬低。也有人被当成不存在过。但是,我也不认为那样是好事。」 「既然这样,该怎么做才好?」 「既然知道了,就要去正视。」 仿佛在劝告自己一般,神华挺身向前。 「然后去思考!知道真相的自己能够办到什么……」 「……我不明白。」 「请跟我一起思考吧。」 神华掀起了几份报纸。还有另一个丑闻,跟黎明戏兵团毁灭分到差不多大的版面。 那也是已经无法不去正视的「真相」。 「公爵家——梅莉达·安杰尔的位阶是武士!这正是无可动摇的证据?」 还细心地刊登了梅莉达在游行中高举长剑的照片。今后她将会面临比被贬低为「无能才女」时更严苛的逆境吧。她必须用那娇小的身躯不断开拓出道路前进。 ——库法老师,请指引我可爱的学妹……! 神华阖上眼皮,尽棉薄之力祈祷着。 然后她坚定地挺直脊背,开口说道: 「圣洛克大人,我今天来是为了讲一件事——关于我们的婚约,不晓得是否能暂时延期呢?」 「咦?咦……!」 「虽然之前说等你一毕业就立刻入籍,但我这边的情况有所改变了。我并不是打算毁婚。」 神华含了一口红茶,滋润嘴唇。圣洛克用沙哑的声音询问: 「既……既然这样,为什么……?」 「跟你刚才动怒是一样的理由。」 神华以轻松的语调回答,将嘴唇从茶杯边缘移开。 「我身为『知道真相的人』之一,也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她无意识地抚摸报纸。在版面的角落有个小小的篇幅,刊登着一篇报导。 「汉米许·莫尔德琉卿下落不明。逃避追究——真相究竟是?」 爽朗的风吹过庭园。但神华抱持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担心这种和平的气氛,可能随时会被混乱的火焰摧毁。 ? ? ? 那里是充满潮湿空气的阴暗通道。感觉呼吸困难……有一股压迫感。汉米许·莫尔德琉卿领悟到这里大概是地下吧。 设置在通道各处的灯光,稀奇的并非太阳之血的亮光,而是电力光芒。但光芒非常微弱,感觉很危险,好像保险丝随时会烧断,导致灯光熄灭。 「你打算带这种老头子上哪去啊……」 莫尔德琉卿用毫无活力的声音提问。通道上响着两个脚步声。 在被火焰包围的展示馆获救之后——算是获救吗?总之莫尔德琉卿也不晓得要前往何处,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话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救了自己这种人一命呢? 走在前方带路的人物,在暧昧的黑暗彼端转过头来。 「哦呵呵,别警戒成这样嘛!同为武器商人,让我们交个朋友吧!」 男人伴随着机械声响扭动身体,一边哼着奇妙的歌,一边前进。 涂着小丑妆的颜面充满跃动感地摆出笑容。 「快乐~幸福的库罗巴~!哦~呵呵呵呵呵…………!」 像是在对话又聊不起来。莫尔德琉卿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迈出步伐。莱宝财团的社长与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前任总帅。两名武器产业巨头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连电灯都没有照耀的通道深处。 也不确定究竟会迈向何方……—— ? ? ? 库法靠在列车的墙壁上,沐浴着窗外的光芒。这里是无人的展望室。灯光请人先关掉了,因为他正在翻阅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 「依然无法掌握莫尔德琉卿的下落」—— 是来自白夜骑兵团的报告书。从钢铁宫博览会经过一晚,我们彻夜调查,却无法确定他身在何处。他不可能已经过世……果然并非看错,而是有人带走了他——这么认为比较妥当吧。 现在的梅莉达原本就有许多事情要担心。那么,该怎么告知她这件事呢……就在库法这么烦恼时,身为当事者的少女打开门扉,来到了展望室。 她似乎一直在寻找库法。眼神交会的瞬间,少女绽放笑容。 「老师。」 库法收起报告书,引领她走向自己身旁。 也没必要重新点亮灯。展望室的四面墙壁——甚至到天 花板——都是玻璃窗。然后从弗兰德尔第二层延伸出来的轨道非常高。眺望眼底下二十几个坎贝尔的全景……十分震撼人心。 师徒一起观赏景色一阵子后,库法开口说道: 「小姐不用跟班上同学待在一起吗?」 「有点尴尬。」 梅莉达露出苦笑,老实地回答。 以强劲军火库竞赛为开端的昨天的大事件。经历事件后的隔天,报纸的报导非常吓人。事实与臆测,从赞美梅莉达到中伤安杰尔家,像大请客一样,什么奇怪的内容都出现了。在用早餐时看到头版的梅莉达,立刻「呜呕」地发出呻吟,将报纸盖在桌上。 相反地也有许多学生仔细地阅读报导。好奇的视线让她很难受吧。 而且现在的人数比去程时加倍了。这是因为从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出发的列车突然不够用的关系,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和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包了相同一班列车踏上回程。附带一提,尚·沙利文专门学院的学生和教职员还被留在凯门区里……恐怕是因为潘德拉刚校长反叛一事,得跟骑兵团先套好说词吧。 仿佛总算能喘口气似的,梅莉达大口地深呼吸。 「对不起,老师。我的位阶明明应该要保密的……」 「没关系,小姐。我也认为那样是正确的。」 梅莉达一脸意外地抬头仰望库法。 「咦?可是……」 「小姐还记得吗?请小姐对位阶保密那天……我应该是说『只要暂时保密即可』。这次不过是碰上了坦承的好机会……」 况且原本就是库法设计好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这种状况正是为了让梅莉达活下来,唯一能想到的一条道路。 莫尔德琉卿打算让大家误认梅莉达「是圣骑士位阶」,然后葬送她。既然如此,让众人得知她真正的位阶就行了。 那样无法守护安杰尔家的威信?那只要更进一步证明就行了……证明梅莉达就算身为武士位阶,也能与其他公爵家千金媲美。 这并非轻松的道路。而且还有好几个制约。 最重要的是,库法在表面上必须以刺客身份服从白夜的计划。假如梅莉达不靠自己的意志展现她的存在价值,这前提就无法成立。因此库法能做的只有以家庭教师的立场猛烈训练梅莉达…… 因此库法需要协力者,代替库法说出他不能讲出口的话。 『只要拿着长剑……就能说自己是出色的安杰尔家之子吗?』 尽管库法只能做出暧昧的委托——内容还是「让梅莉达发愤图强」——但可以说缪尔很完美地达成任务了吧。 虽然作为代价,感觉又要被迫背负不得了的业障…… 库法摇了摇头,逃避现实。总而言之,能像这样平安地与梅莉达两人一起跨越了考验就够了。虽然是个危险的赌注,但她漂亮地回应了库法的期待。 也因此今后还能继续与她在一起……—— 「嗯~……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遗憾。」 梅莉达似乎还隐瞒着其他该说的事情。她忸忸怩怩地交缠着手指。 库法对此内心完全没有底,因此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遗憾是指?」 「其实我那时在中央武器库,是因为其他理由感到迷惘。」 「其他理由……」 是的——梅莉达点了点头,一边露出苦笑,一边抬头仰望库法。 「其实关于我的位阶,原本应该是我跟老师两个人的秘密……让很多人知道感觉有点寂寞呢……嘿嘿,对不起。我那时在想这些事情。」 梅莉达害羞地低下头。 所以库法将手贴到她的下颔上。 真是个坏小姐——必须这么斥责她才行。库法这么心想,将脸凑近—— 「小姐。」 「咦?什么——」 在让她面向这边的瞬间。 ——嘴唇交叠。 梅莉达不禁愣住了。库法心想既然左手贴着下颔,便将自己的右手放到少女的后脑勺上。他一边抱紧梅莉达,让她无法逃到任何地方——一边深情地热吻。 啾——当库法缓缓移开嘴唇时,梅莉达也不禁领悟到情况。 她任凭摆布是因为身体僵硬,脸部发烫到不知所措,明明对眼前的状况无法置信,却只有嘴唇的感觉——真实到不能再真实。 双手的手掌在脸颊附近徘徊。要是碰触那里,大概会烫伤吧。 「老……老师……?」 「……小姐。」 库法还没能找回话语。他自己也觉得这么做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不由分说地吸住眼前的嘴唇。贪婪地舔舐着。 梅莉达束手无策。不可思议的是,每当嘴里发出淫荡的甜蜜声,就有一种仿佛要融化的快感窜上大脑,身体开始发软无力。梅莉达的手搭在库法的肩上,但她无法推开库法。只能沦陷成不检点的热吻俘虏,只顾着用嘴唇与舌头回应库法——梅莉达毫无办法地被迫意识到一件事。 ——老师现在正渴求着我—— 两人的影子在黑暗中重叠,看似焦急地互相缠绕着。不绝于耳的甜蜜声,有时还掺杂着少女温热的气息——「「呼——」」嘴唇毫无预兆地分离了。 库法立刻移开视线,擦拭甜腻的嘴唇。 「非……非常抱歉。忍不住就——」 「忍不住?」 梅莉达柳眉倒竖。她抓住库法正要远离的袖子,拉了回来。 「忍不住是什么意思!老师会因为『忍不住』而亲吻女孩子吗!」 「呃,那个,这是……这……这要怪小姐不好!」 「咦?咦咦咦咦~!」 库法又说了不讲理的话,用手心包住梅莉达的双颊。 他捏了捏梅莉达的脸颊,然后抚摸,确认脸部轮廓,搔痒着下颔。一捞起发丝,便发出沙沙的高雅声响。这一切都在告诉库法的手指。 告诉他梅莉达还活着这件事。 「都怪小姐在我松懈的时候!讲出那种话……!」 「咦……咦……?」 「这几个月来,我不晓得有多紧绷!说不定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说不定约好的那天永远不会来。每天晚上我都害怕要道『晚安』……」 梅莉达完全不懂库法在说什么。总之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库法老师还……还在渴求我呢——只有这件事。 要说为什么,因为脸很近。库法将脸颊磨蹭过来……这距离仿佛随时会再吻上来。 「小姐……我想你应该无法想象,在水塔旁的那晚,我究竟是以什么心情目送你离开的吧……?」 「咦?呃……老师……!」 「小姐,可爱的小姐……要是你不在了的话——」 ——我可能会变成废物。 是这样的低喃传入耳中,还是温热的吐气让人有这种感觉呢?梅莉达并不晓得。嘴唇被拉近到仿佛要擦过,梅莉达萌生让脊背颤抖起来的期待感,还有些微的畏惧。因为要是在这时再一次接吻,一定会—— 一定会忍不住接纳他的一切——………… 喀嚓——展望室的门被打开了。 「哇哇!为什么这里会这么暗啊……?」 以这么呻吟的萝赛蒂为首,公爵家的友人也纷纷现出身影。也就是爱丽丝、莎拉夏和缪尔。后面跟着仿佛领队一般殿后的拉克拉老师,她在黑暗当中看到重叠起来的男女,突然停下脚步。 「……他们在干么?」 其他人当然也注意到,排成一列观察这一幕。 观察库法与梅莉 达不留空隙地重叠起身体,让手脚交缠,库法抓着梅莉达的手腕,让肩膀紧贴在一起,将梅莉达推到窗框上,固定她关节的模样。 「好啦,小姐,关节要这样固定!小姐的技巧还太嫩了!」 「啊呜!老师,好难受啊!这样我无法挣脱!」 「这是当然的!固定技要活用杠杆原理……这样就能排除好几倍的体格差距,封住对手的动作!小姐也要精通这个技术,试着压制住我的身体吧!」 「……你在做什么呀,小库?」 「哎呀,萝赛!还有各位!」 库法仿佛想说恭候多时似的将身体移开。梅莉达也转过头来,仿佛想说「哎呀,真巧呢」一般……两人之所以满身大汗,没错,一定是因为进行了激烈的运动。 「我在教学!」 库法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这么断言。萝赛蒂蹙起眉头。 「……教什么?」 「就如你所见,在教关节技!哎呀,在回顾斗技会时,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虽然是在这种地方,却不禁想要活动一下筋骨……!」 「就是说呀,老师真是的!实在太认真教学了啦。」 梅莉达也拼命地配合库法的说词。「啊哈哈!」、「呵呵!」看到假惺惺地互相笑着的师徒,其他人——主要是萝赛蒂和公爵家千金面面相觑。 拉克拉老师也有些不高兴似的蹙起眉头,但还是告知该说的事情。 「学院长找你喔,『库法老师』。」 库法立刻绷紧表情。 「我马上去。」 恐怕是关于这次围绕着钢铁宫博览会的一连串事件,需要说明内情吧。虽然不能详细地坦承一切,但库法想尽可能诚实地回应。真伤脑筋,还有一份工作啊……库法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那……那么,梅莉达小姐,我稍微失陪一下。」 「请……请慢走,老师。」 这对话让人感觉跟平常一样,但周围的公爵家千金蹙起眉头。 ——不看彼此视线? 库法就那样匆忙地转身离开。萝赛蒂虽然一脸疑惑,还是并肩到他身旁,拉克拉老师一脸无奈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片漆黑的展望室只剩下四名女学生,门扉「砰」一声地关了起来。 「你跟库法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门一关上,其他三人立刻团团围住梅莉达。梅莉达举起双手。 「我……我们在聊博览会发生了很多事啦……!」 这并非谎言。这种也不能胡闹的内容,让气势汹汹的友人松手放开了梅莉达。说到头来——为什么她们会这么拼命呢?只要谈到关于库法的话题,爱丽丝就会认真起来,想要「跟梅莉达做同样的事」,莎拉夏注视库法时的那种仿佛要融化的眼神,总是在梅莉达的少女心敲响警钟。 但是,目前是我领先一步?梅莉达若无其事地按住嘴唇,萌生自信。 不,不能掉以轻心——梅莉达立刻摇了摇头,重新绷紧神经。 毕竟库法非常喜欢女孩子,喜欢到会因为「忍不住」而吻上来呢! 梅莉达就这样与情敌兼挚友,同时也是竞争对手的三人并肩而站,眺望着窗外。 暂时享受美景之后,缪尔开口说道: 「我一直在想,我们该不会——」 其他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缪尔身上。缪尔呵呵笑了笑。 「是麻烦制造者吧?」 梅莉达忍不住喷笑出来。爱丽丝也罕见地呵呵笑着。 「我们所到之处总是有大骚动。」 「真的……总觉得很对不起周遭的大家……!」 与莎拉夏互看彼此,笑了一阵子后,梅莉达爽朗地说道: 「可是我呀——虽然的确老是遇到很麻烦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跟大家相遇也无所谓,能有安稳的生活比较好』呢。」 这次换梅莉达被众人注目。温暖的视线让人有些害臊。 「宅邸的艾咪她们说过,我们有着坎坷的命运。但如果是那种命运像这样让我跟大家产生羁绊——」 梅莉达特别斩钉截铁地说出口。 「我可能宁愿当个『无能才女』。」 「我也这么认为。」 「我也是……」 看到她们回以笑容,梅莉达非常开心,重新依序眺望着三人。 「今后也尽管大闹一场吧?缪尔同学、莎拉夏同学、爱丽!」 只见缪尔冷淡地将脸撇向一旁。 「你在叫谁呀?」 梅莉达瞬间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她立刻猛然察觉到。 「啊,那时因为太慌张了,忍不住就……!对……对吧,莎拉夏同学?」 「哼。」 没想到就连莎拉夏也赞同着缪尔。梅莉达惊愕地向爱丽丝求救,但堂姐妹不知为何,充满威严地双手交扠环胸说「没办法」。 要重新那么叫的话,虽然很难为情……但梅莉达下定决心,颤抖着嘴唇。 「请……请多指教喽……?莎……莎拉、小缪。」 被呼唤的两人绽放出满面笑容,将自己的手勾到梅莉达的双手上。 然后她们张开另一只手臂,爱丽丝进入最后一个空位。四人勾着手臂围成圆圈,这姿势是怎么回事呀——她们由衷相互嘻笑着。 缪尔一边更用力地抱住左右两边的手,同时将身体探向圆圈的中央。 「嗳,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有个想法!」 大家都注目着缪尔,看她会说出什么。缪尔扬起嘴角一笑。 「四人组成小组战斗时——我感受到一种理想无比的反应呢。我心想『就是这个!』你们呢?」 四人看向彼此,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她们没想到大家居然都抱着同样的想法。梅莉达感慨良深地点了点头。 缪尔看似满足地继续说道。她像是在揭露恶作剧时一般压低声音。 「只要我们四人同心协力,无论怎样的强敌都不是对手——库法老师也一样。」 那名字让爱丽丝和莎拉夏有强烈反应。爱丽丝的眼眸发亮起来。 「我明白你想说的话了……呵呵,终于到了让那个老师大吃一惊的时候呢。」 「啊哇哇哇哇……!」 莎拉夏大概是因为跟缪尔交情比较久吧,她想象着为了攻略库法,缪尔会做出什么提议,脸颊很快地沸腾起来。 对了——缪尔像是忽然想到似的将上半身抽回。 「胜负的报酬一直丢在一旁呢。要不要现在来领呢?」 梅莉达瞬间没反应过来,但她电击般地想起来了。这么说来,她和缪尔在博览会赌上与心上人的接吻在决斗呢。 但「现在」更加不能那么做!梅莉达紧紧地抱住缪尔的单手。 「那是平手喔!所以不分胜负!」 「哎呀,真可惜。那就只领一半吧——」 一半?怎样算是「一半」呢?梅莉达并不晓得。直到那一瞬间为止,她都没能察觉。 直到自己的脸颊响起「啾」的接吻声,她作梦也没想到会被缪尔的嘴唇碰触—— 看到莎拉夏满脸通红,梅莉达才总算也理解了情况。眼看她的脸逐渐发烫,假如用手去触摸脸颊,想必蜜液会弄湿指尖吧。 「什……什……什……什……什……!」 似乎很喜欢看到梅莉达不知所措,缪尔伸舌舔了舔嘴唇。 「哎呀?我只有说是『跟喜欢的人』,并没有断定是库法老师喔?」 缪尔在仿佛会再次亲上来的近距离,朝梅莉达吹气。 「我也很~喜欢梅莉达喔。」 「你胆子真大…………」 爱丽丝不知何故燃起斗志。她背后扬起熊熊火焰,用力地将右手拉近——也就是将手勾在那里的莎拉夏拉近。 「如果小缪想抢我的宝物,我也要拿走一半小缪的宝物——啾。」 「啊哇哇哇哇哇!」 这次换爱丽丝吻上莎拉夏的脸颊——好……好像变成很不得了的状况。魔骑士与圣骑士抱着彼此无法退让的宝物,互相瞪着对方。 爱丽丝先发制人。 插图p381 「其实我从之前开始,就对莎拉软绵绵的胸部很有兴趣。好香好好闻……」 缪尔仿佛想说「正合我意」似的挺起胸膛。 「很好,爱丽。我们是四身一体……!要对库法老师发动有效的攻击,有必要先熟知彼此的优势呢?」 「啊呜……啊呜……啊呜呜……!」 只能任凭摆布的莎拉夏不禁泪眼汪汪。梅莉达抓住她的手腕。 「莎拉——不是哭的时候了——快逃吧!」 金色与樱花色火焰喷发出来,两人猛然飞奔而出,白银与漆黑火焰立刻滑到门扉前方。四色光芒在黑暗中交错,展开混战——卯足全力。 「啊哈哈!讨厌,这到底什么状况啦!」 她们不知不觉间跌落在地毯上,制服打扮的四人挤成一团,梅莉达笑了出来。邋遢地躺着的缪尔轻快地跳了起来。她扭动手指,说了声「来吧」。 「哎呀,因为我们不是单纯的好伙伴——我们都拥有公爵家的血统,是挚友,也是竞争对手。所以也会打架的喔?」 听起来像借口。梅莉达翻滚爬起后,从正面抱住她。 「那听来就好像——家人一样!」 缪尔打从心底感到满足似的将手绕到梅莉达的背后。 「一点都不会觉得寂寞呢?」 ? ? ? 结果只有四人的大骚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责怪,一直持续到库法回来为止。库法穿过展望室的门扉时,看到依旧阴暗的室内,蹙起眉头—— 「哎呀哎呀……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的姐妹。」 据说看到并肩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四名天使身影,库法不禁露出了苦笑。 后记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就如同在第一集的后记所期望的那般,库法与梅莉达的旅程得以进展到这里,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这都要归功于各位相关人士的协助,还有各位读者的声援…… 就像剧中的登场人物会欢笑,会哭泣,有时也会感到颓丧一样,身为作者的我的创作活动,也绝非一条平坦的道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起笔,不断写下新的故事。 因为我写得很开心。 应该没有比写小说更能充实我生活的事情了吧。在空白页上创造出没有人看过的世界,从头开始打造出还没有人知道的故事……这段时光总让我雀跃不已。特别是在结尾划上句点时的达成感! 同时还有好几次鼓励我创作的声音—— 也就是各位读者表示「很有趣」的感想。 我想在此再次告诉各位,这一句话是多么强力地支持着我——呃,其实是最近有机会接触到同业人士的价值观,重新回顾自己的工作后,我再次体认到累积到这边的成果并非只靠我一人之力。 给予拙作不胜惶恐的奖赏,替我开启出道之门的编辑部。 替角色注入七彩生命力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以无比的深度理解展开漫画舞台的加藤よし江老师。 从事出版、流通、贩售业的各界人士—— 还有现在翻阅到这一页的「您」,请让我说声「谢谢」。 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守护踏上崭新地平线的暗杀教师。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就如同在第一集的后记所期望的那般,库法与梅莉达的旅程得以进展到这里,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这都要归功于各位相关人士的协助,还有各位读者的声援…… 就像剧中的登场人物会欢笑,会哭泣,有时也会感到颓丧一样,身为作者的我的创作活动,也绝非一条平坦的道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起笔,不断写下新的故事。 因为我写得很开心。 应该没有比写小说更能充实我生活的事情了吧。在空白页上创造出没有人看过的世界,从头开始打造出还没有人知道的故事……这段时光总让我雀跃不已。特别是在结尾划上句点时的达成感! 同时还有好几次鼓励我创作的声音—— 也就是各位读者表示「很有趣」的感想。 我想在此再次告诉各位,这一句话是多么强力地支持着我——呃,其实是最近有机会接触到同业人士的价值观,重新回顾自己的工作后,我再次体认到累积到这边的成果并非只靠我一人之力。 给予拙作不胜惶恐的奖赏,替我开启出道之门的编辑部。 替角色注入七彩生命力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以无比的深度理解展开漫画舞台的加藤よし江老师。 从事出版、流通、贩售业的各界人士—— 还有现在翻阅到这一页的「您」,请让我说声「谢谢」。 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守护踏上崭新地平线的暗杀教师。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就如同在第一集的后记所期望的那般,库法与梅莉达的旅程得以进展到这里,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这都要归功于各位相关人士的协助,还有各位读者的声援…… 就像剧中的登场人物会欢笑,会哭泣,有时也会感到颓丧一样,身为作者的我的创作活动,也绝非一条平坦的道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起笔,不断写下新的故事。 因为我写得很开心。 应该没有比写小说更能充实我生活的事情了吧。在空白页上创造出没有人看过的世界,从头开始打造出还没有人知道的故事……这段时光总让我雀跃不已。特别是在结尾划上句点时的达成感! 同时还有好几次鼓励我创作的声音—— 也就是各位读者表示「很有趣」的感想。 我想在此再次告诉各位,这一句话是多么强力地支持着我——呃,其实是最近有机会接触到同业人士的价值观,重新回顾自己的工作后,我再次体认到累积到这边的成果并非只靠我一人之力。 给予拙作不胜惶恐的奖赏,替我开启出道之门的编辑部。 替角色注入七彩生命力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以无比的深度理解展开漫画舞台的加藤よし江老师。 从事出版、流通、贩售业的各界人士—— 还有现在翻阅到这一页的「您」,请让我说声「谢谢」。 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守护踏上崭新地平线的暗杀教师。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就如同在第一集的后记所期望的那般,库法与梅莉达的旅程得以进展到这里,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这都要归功于各位相关人士的协助,还有各位读者的声援…… 就像剧中的登场人物会欢笑,会哭泣,有时也会感到颓丧一样,身为作者的我的创作活动,也绝非一条平坦的道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起笔,不断写下新的故事。 因为我写得很开心。 应该没有比写小说更能充实我生活的事情了吧。在空白页上创造出没有人看过的世界,从头开始打造出还没有人知道的故事……这段时光总让我雀跃不已。特别是在结尾划上句点时的达成感! 同时还有好几次鼓励我创作的声音—— 也就是各位读者表示「很有趣」的感想。 我想在此再次告诉各位,这一句话是多么强力地支持着我——呃,其实是最近有机会接触到同业人士的价值观,重新回顾自己的工作后,我再次体认到累积到这边的成果并非只靠我一人之力。 给予拙作不胜惶恐的奖赏,替我开启出道之门的编辑部。 替角色注入七彩生命力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以无比的深度理解展开漫画舞台的加藤よし江老师。 从事出版、流通、贩售业的各界人士—— 还有现在翻阅到这一页的「您」,请让我说声「谢谢」。 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守护踏上崭新地平线的暗杀教师。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就如同在第一集的后记所期望的那般,库法与梅莉达的旅程得以进展到这里,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这都要归功于各位相关人士的协助,还有各位读者的声援…… 就像剧中的登场人物会欢笑,会哭泣,有时也会感到颓丧一样,身为作者的我的创作活动,也绝非一条平坦的道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起笔,不断写下新的故事。 因为我写得很开心。 应该没有比写小说更能充实我生活的事情了吧。在空白页上创造出没有人看过的世界,从头开始打造出还没有人知道的故事……这段时光总让我雀跃不已。特别是在结尾划上句点时的达成感! 同时还有好几次鼓励我创作的声音—— 也就是各位读者表示「很有趣」的感想。 我想在此再次告诉各位,这一句话是多么强力地支持着我——呃,其实是最近有机会接触到同业人士的价值观,重新回顾自己的工作后,我再次体认到累积到这边的成果并非只靠我一人之力。 给予拙作不胜惶恐的奖赏,替我开启出道之门的编辑部。 替角色注入七彩生命力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以无比的深度理解展开漫画舞台的加藤よし江老师。 从事出版、流通、贩售业的各界人士—— 还有现在翻阅到这一页的「您」,请让我说声「谢谢」。 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守护踏上崭新地平线的暗杀教师。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就如同在第一集的后记所期望的那般,库法与梅莉达的旅程得以进展到这里,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这都要归功于各位相关人士的协助,还有各位读者的声援…… 就像剧中的登场人物会欢笑,会哭泣,有时也会感到颓丧一样,身为作者的我的创作活动,也绝非一条平坦的道路。 尽管如此,我还是拿起笔,不断写下新的故事。 因为我写得很开心。 应该没有比写小说更能充实我生活的事情了吧。在空白页上创造出没有人看过的世界,从头开始打造出还没有人知道的故事……这段时光总让我雀跃不已。特别是在结尾划上句点时的达成感! 同时还有好几次鼓励我创作的声音—— 也就是各位读者表示「很有趣」的感想。 我想在此再次告诉各位,这一句话是多么强力地支持着我——呃,其实是最近有机会接触到同业人士的价值观,重新回顾自己的工作后,我再次体认到累积到这边的成果并非只靠我一人之力。 给予拙作不胜惶恐的奖赏,替我开启出道之门的编辑部。 替角色注入七彩生命力的ニノモトニノ老师。 以无比的深度理解展开漫画舞台的加藤よし江老师。 从事出版、流通、贩售业的各界人士—— 还有现在翻阅到这一页的「您」,请让我说声「谢谢」。 但愿各位今后也能继续守护踏上崭新地平线的暗杀教师。 天城ケイ 各位读者大家好,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刺客守则》第七集,为您送上前所未有的份量。您看得还满意吗?在此向阅读到这一页的「您」——还有潇洒地站在书店翻阅的您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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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andromeda (lk id:爱丽丝?莉泽) 你柯?帝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盖在都市最高峰的那座宫殿,被火焰给包围── 天鹅绒窗帘被火舌舔遍;大理石墙壁面目全非地炸裂、崩塌;铺设在脚边的厚重地毯,被渗入的液体弄湿成一片鲜红。 「我」眨也不眨眼地看着那个。 笔直地注视着兀自伫立在火海中的人影。 究竟有谁能想象得到呢? 他身穿的弗兰德尔巡王爵衣裳被火烧焦,浑身是血的模样。 「对你来说……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太过沉重……」 他奄奄一息地这么说。 塞尔裘.席克萨尔即使身负濒死的重伤,依旧优雅地扬起沾黏着血液的嘴角,跟以往一样对「我」露出微笑。 尽管自己就快没命了,仍面带笑容。 「我」无言以对。 只是紧闭起嘴唇,更用力地握住右手掌的物体。 ──刀刃锐利的尖端一瞬间鲜明强烈地反射着光芒,劈开了视野。 摇摇晃晃地映照在刀身上的火焰,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我」内心的迷惘。 彷佛要沸腾的杀意充斥在空间里,然后猛然摇晃。 「──」 他呼唤了「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答,而是一蹬地毯。 血花在鞋底飞舞── 「我」瞬间拉近距离,在这短暂的期间稍微阖上了眼睑。 回顾过往。 为何不是别人,而非得由「我」来对他挥刀呢?至少到一个月前为止,「我」对充满安稳的明天依旧深信不疑。 「我」在内心呼唤著名字。 ──老师──呼唤着亲爱的那个人的名字。 lesson:i~烛台裂开时~ 弗兰德尔二月第三周第一天。 在冬季的严寒正准备迎向最高潮的这个时期,今天家庭教师库法.梵皮尔正为了前所未有的问题苦恼── 一言以蔽之,就是「上不了课」。 「听好喽,小姐?」 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郊外,盖在辽阔植物园深处的梅莉达宅邸,库法一如往常地指导着学生。草坪被修短的后院正适合用来上课。尽管空气冰冷地刺痛着肌肤,只要热情洋溢,就不会在意那些小事。 衬衫打扮的库法卷起袖子,握紧拳头。手套嘎吱作响。 宛如对照镜一般摆出同样架式的梅莉达,也一身方便活动的运动服装扮。从短裤中伸出的美腿今天也一样耀眼── 咳哼──库法装作在调整呼吸,继续说道: 「与体格比自己大的对手互殴时,不能只依靠手臂的力量。强而有力地踏步!要牢牢地站稳,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拳头上──打击出去。」 试着练习看看吧──库法拉近距离。梅莉达的架式因紧张而变得僵硬。 「将玛那集中在肚子左侧。」 「是……是的!」 话才刚说完,库法便一口气拉近剩余的距离。彷佛与梅莉达是成对的拼图碎片一般,将右脚踏入梅莉达的胯下。 轰!掀起局部性的地震。 库法让从鞋底传来的那股振动,经由下半身的骨头爬上腰部。右手宛如软体动物一般弯曲,才心想拳头模糊地象是消失了一般,便响起一阵冲击声。 最快速的右勾拳刺向梅莉达的左侧腹。纵然事先集中了玛那,防御意识似乎也没跟上,「嘎呼!」梅莉达猛烈地吐了口气。 光是这样,便让她娇小纤细的身体朝后方浮起。 在她被撞飞到远方前,库法迅速地踏步向前。他用一边手掌捉住梅莉达的手腕,并将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腰上,彷佛在跳舞般一边转圈,一边将她揽入怀中。 「──就像这样。」 「啊呜~……」 虽然梅莉达在库法的手臂中晕头转向,但意识似乎还很清楚。 库法让她稳稳地站在草地上后,继续说道: 「这就是『柔拳』。根据与骑兵团式那种靠力量压倒对方的『刚』之格斗术相反的思想所成立……毕竟我们武士位阶无论如何都会在防御性能上落后,要与剑士或斗士在相同条件下互殴的话,相当不利──」 不光是主要武器的刀的用法,还有钢丝和投掷武器,甚至是格斗术的知识,库法都无一遗漏地尽量教导给梅莉达。她战斗的场地并非仅限于光明正大的竞技场。这是为了让她无论何时,在何种情况下,纵然是赤手空拳,也能击溃敌人获得胜利。 为了让她能存活下来── 正因考虑到这点,库法的指导不可能有一丝妥协。 即使会被称为「魔鬼」也一样。 「柔拳需要独特的诀窍。假如全身的力量无法顺利传达,那个拳头就不过是『欠缺膂力的右直拳』罢了──小姐,请试着摆出我前几天教你的基本架式。」 「是……是的!」 听到库法这么说,梅莉达立刻将柔软的四肢宛如拉弓一般伸长,压低重心。 「就这样维持这个架式,直到我说『可以了』为止。」 「唔……唔咕……」 「啊,这样应该很无聊,顺便穿插『驯服混沌』的训练吧。请小姐让全身的玛那以顺时钟方向流动。倘若在流动时有停滞的地方,那就是力量无法顺利传达的证据。让我们不断地重新检视架式吧?」 「老师是魔鬼!」 梅莉达的额头缓缓地渗出汗水。 因为要维持这姿势很辛苦。 在柔拳法中要传达力量,多余的肌肉反倒会成为阻碍。在某场格斗技大会中,个头娇小且宛如枯枝一般的柔拳法高手,将场上的猛男一一摔出去并夺得优胜,是相当知名的故事。 柔拳跟所谓的刚拳,身体的锻炼方法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这种柔拳法的架式,可以针对最适合传达力量的肌肉非常有效率地锻炼── 因为会造成负担,所以身体当然会很难受。 梅莉达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玛那的流动停滞下来。大腿开始颤抖,鞋子打滑。 库法立刻绕到梅莉达的背后。 「──继续维持目前的架式。我会随时调整。」 「……是……是的。」 感觉梅莉达的话尾似乎摇摆不定,是库法的错觉吗? 库法碰触少女宛如花丝一般的指尖。光是这样,梅莉达的脸颊便泛红起来。 是因为训练的热度?……就连库法也暂时忘却包住两人的冷风。 「请小姐去意识……玛那在全身流动的感觉……」 「……怎……怎么去意识?」 由于库法从背后紧贴梅莉达的缘故,出乎意料地变成象是在耳边互相低语的姿势。库法抱持着急躁的心情,弯曲膝盖蹲下。 他将手掌贴在梅莉达双脚的脚踝上,轻轻地往上抚摸。 「从下半身往上爬的能量会像这样──」 「啊呜……」 「通……通过大腿让骨盘变得强健……」 每当库法用指尖的感触让梅莉达意识到力量通过的路径时,梅莉达的脊背便会颤抖不停。碰触到大腿内侧时,桃色嘴唇更是吐出了销魂的气息。她的膝盖已经开始颤抖,双手垂落,四肢慵懒地松弛下来。所以说,没错,库法事先就有所觉悟了── 这样是「上不了课」的。库法让手掌沿着少女平滑的腹部曲线移动时,梅莉达已经完全疏忽了拳法的架式,将身心都托付给库法的体温了。 从旁人眼里看来,那身影也只象是少女被男友从背后紧抱着一样吧。少女湿润的眼眸被身边的心上人嘴唇给吸引住。 「老师……」 少女缓缓地眯细作梦般的眼神。 嗯──朝库法嘟起嘴唇。 在梅莉达差点吻上脸颊前,库法像要跳开似的翻身。 「就……就就就就就像这样!」 库法努力保持冷静,试着完美无缺且冷静地修正轨道,回到讲课上。 搭配着比手划脚。结果变成好像慌张地在跳舞的动作,这应该是错觉。 「所……所谓的柔拳,从不知道结构的人来看,常会以为是『魔法或魔术』,但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能精通柔拳的奥义,甚至能突破肌肉高墙,一击就将对方打趴在地──」 「那要怎么做呢?」 「咦?呃,这个嘛……」 「请老师像平常那样手把手地教我。」 请吧──梅莉达张开双手,等待着库法。 彷佛在说「拥抱我」一样。 假如库法在这边伸出手,少女八成会娇媚地将手脚缠绕到库法身上,试图继续刚才的行为吧。因此库法只能「咳哼」地清了清喉咙,假装平静。 「……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边吧。」 「老~师~?」 「唔哦,这不是艾咪小姐吗!怎么了吗?」 在后门的门打开前,库法便依靠着艾咪的气息这么呼唤她。 不出所料,慢了一拍露面的艾咪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晚餐准备好喽。」 她这句话让库法由衷松了一口气。 相对的,梅莉达则是在即将与最喜欢的家人一起用餐前,不满地噘起了嘴唇。 「……谢谢老师的指导。」 她一如往常地点头鞠躬之后,飞奔而去。 库法与艾咪 并肩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到门后,接着吐了一口气。 自从在梅莉达一年级的夏天与她首次相遇后,梅莉达变得非常有女孩子的感觉。倘若是以前,应该可以形容成「彷佛食物当前却不能吃的宠物一般」吧。然而现在却是怎样呢……那彷佛要融化般的视线,以及湿润地传递热度的肌肤。看似饥渴地抚摸嘴唇的手指动作。 藉着库法的视线高度,以绝妙的角度拉扯衣领的那个诱惑! 库法一边收拾教材与木刀,一边走近茶几拿起外套。 才这么以为时,只见他突然无力地垂下头,将手掌拄在桌子上。 「最近的小姐实在是……!」 这就是目前家庭教师正面临的,前所未有的问题。 虽说完全是自作自受,但库法不得不扪心自问「那时候怎么会……」。 那时候──在那趟钢铁宫博览会后的回程列车上。库法现在很想痛斥那时在黑暗的展望室中,入迷地渴求梅莉达嘴唇的自己。 ? ? ? 这样下去很不妙──库法好几次这么心想。 看来「那时候」──自从与梅莉达唇瓣交叠后,她似乎自认已经彻底理解了比自己年长的青年。梅莉达认为库法对十四岁的女孩子深感兴趣,主动抱住库法或献吻的话,库法应该会很开心。 才没那回事。绝对没那回事。 自己与梅莉达是主从,同时也是师父与徒弟。不能轻忽这点,处于对等的立场。否则会产生扭曲──就像现在这样。所以库法要好好地以随从身分绅士地划清界线,必须找回教师的威严,以师父身分受到敬重才行。 就在库法刚这么下定决心时── 当天晚上。库法造访位于宅邸一楼的寝室,闻到了安稳的香味。 是梅莉达爱用的沐浴乳香味……看来她刚洗完澡。 库法用有些僵硬的动作敲了敲门。 应该是有事先告知会来访的关系吧,库法立刻获得了进房许可。 库法打开门,一脸若无其事地踏入房间。 穿着女用睡衣的梅莉达坐在床上,等待着库法到来。 「今天是定期健诊的日子。」 库法重新这么告知,于是梅莉达露出微笑。 「我恭候多时了,老师。」 喀嚓──库法背着手将门锁上。 这么一来,就连宅邸的女仆也无法像刚才那样窥视主从的秘密。无论接下来在这个房间内,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库法自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象是在辩解。 「……所谓的玛那器官,原本是从幼少时期起耗费七年以上的岁月逐渐形成的。但小姐的情况是跳过了这些过程,仅仅一晚就让器官定型……就如同我之前已经告知的,并没有出现排斥反应,但非常抱歉,至少在我担任家庭教师的期间,希望能先诊察身体变化──」 「老师想脱掉我的衣服对吧……?」 库法差点喷笑出来。 他心想梅莉达怎么会讲出这种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于是梅莉达看似慌张地挥了挥手。 「那……那个,最开始的检查日,老师不是这么说过吗!『请将身上穿的衣服全部脱掉』。其实应该裸……裸体会比较方便检查吧……?」 「啊,哦……的确。」 库法一边叮咛自己「保持威严,威严」,同时稳重地双手交扠环胸。 「──小姐说得一点都没错。对,为求万全,我现在也是深切地期望着能够确认最真实的小姐。但是!因为小姐会觉得害羞,无论如何都不愿脱光,我只好妥协,隔着睡衣进行健诊……真没办法,明明小姐还是个孩子,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我……我明白了。」 库法更加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梅莉达象是下定决心似的抿紧嘴唇,在床上背对库法。 她抓住女用睡衣的下襬,一鼓作气地往上掀起。 少女白皙光滑的脊背暴露出来,让人不由得心想,那块薄布底下居然是如此毫无防备吗── 「……」 梅莉达顺势将睡衣从头脱掉,宛若黄金工艺品的发丝滑顺地随风飘逸。 但她似乎还没有勇气以那副模样面向这边,她将脱掉的女用睡衣抱在胸前,总算转过头来。 「请……请便…………」 梅莉达躺平,仰卧在床上。 库法不知原本打算在哪个时间点阻止少女,只见他用手向前伸出一半的姿势僵在原地。唯独视线不由得在梅莉达的肌肤上来回,看遍她全身每个角落。 「小……小……小姐?你……你还好吗?」 「没……没关系!」 梅莉达彷佛小狗嘤嘤叫似的回答。 换个角度观察,那看来也象是献上绝对信赖的姿势── 「如……如果是老师,我……无论被做了什么都……啊……啊呜~……!」 库法进退两难。威……威严──家庭教师的威严上哪去了?他内心涌现一股毫无意义地想探索周围暗处的冲动。 但是,倘若在这里显露出动摇的模样,就会被梅莉达牵着鼻子走。 库法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回年长者的骄傲。这种时候──没错,自己身为一名成熟的绅士,在这种时候,面对学生的裸体该如何应对呢? 「──了不起的觉悟。」 库法用指尖拨开浏海,非常理智的细长眼眸犀利地亮起。 他以优雅的脚步走近并爬上床铺。跨坐在梅莉达的双脚上。 ──这是重要的「检查」。产生愧对良心的感情实在太不敬了。 况且在检查的第一天,听到库法说「把衣服脱掉」,便用枕头反击的梅莉达,被库法定期探索肌肤超过一年以上后,似乎也差不多死心了。最近甚至会主动掀起女用睡衣,露出下半身。「既然是检查,这也没办法」──她这么表示,甚至容许内裤卡臀的模样被心上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种模样……只能给老师看而已……」 库法假装并未想起少女这样的低喃,缓缓地摇了摇头。 只是少女的献身程度提升一个等级罢了。要是库法心慌意乱,只会让梅莉达感到后悔而已吧。因此板起面孔才是正确的态度。 几乎裸体的梅莉达仰望着这样的家庭教师,不满地抿紧嘴唇。 「明明都努力做到这种地步了……」 「什么?」 库法冷淡地将少女的低喃左耳进右耳出,高举双手,在指尖点亮苍蓝火焰(玛那)。 梅莉达用自身的手掌抓住库法的双手。 「那……那么老师!到目前为止,老师在触诊方面也手下留情了对吧?」 「咦?这个嘛──那是当然的。就算小姐能够接受……」 「从这这……这次开始请不用客气!」 梅莉达话才刚说完,立刻使劲将库法的双手拉向自身的胸前。 粗犷却又纤细的十根手指,隔着女用睡衣包住胸部。推挤小巧隆起的感触朝手掌扩散开来,幸福的钟声在库法的脑内回荡。 尽管做出如此不检点的行为,公爵家千金的气势仍停不下来。 「因为这……这……这对我和老师而言,是必要的检查!『请老师尽管碰触』──我之前这……这么说过对吧……噫……噫呜!」 是企图让库法习惯吗?梅莉达一下握住库法的手指,一下让库法的手指移动,藉此间接地确认自己的胸部。她这么做的话,「并非没有」的隆起形状将被家庭教师的手给记住,她无所谓吗? 库法抬头仰望床铺 的顶篷,努力地避免去意识。 这是检查,检查──库法一边这么告诫自己,同时全神贯注在玛那器官的状态上。毕竟这种荣誉是不可多得的机会……题外话,这时在库法的脑中,可以想见十根手指各自彷佛不同生物一般,在平缓的布丁海中游泳的光景。 「啊呜……!」 左右两边的食指似乎不小心撞上什么而搁浅了。梅莉达的下颔往上挑起。 库法的十指在这时宛如钢琴师一般开始绝妙的触摸,绝对不是他本人的意思。因为他脑中正在思考完全不同的事情。 也就是「采草莓」。 「噫呜────……!」 似乎有什么要素让羞耻心超越极限。梅莉达的脊背猛然往后仰。 梅莉达已经没有余力去确认自己的胸部,她用左右两边的手掌摀住脸部。从她的手指缝隙间能看见的未成熟美貌,羞得满脸通红。 「这……这这这……这种事果然还是不行。这是骑士公爵家不该出现的下流行为!啊,可是可是,难得库法老师意识到我的魅力……!如……如果不在这时候加把劲,老师对待我的方式就跟大家没两样……!」 库法将获得自由的双手缓缓地撤离少女的胸部。 虽然迟了些,但他总算察觉到梅莉达的企图。 「──听好喽,小姐?」 库法将食指笔挺地竖起,梅莉达回过神来,抬头仰望库法。 到头来,她是打算用「色诱」让库法伤脑筋吧。她深信如此一来,年长的家庭教师就会色眯眯地露出笑容,自己就能够掌握主导权。 ──完全是无的放矢。是凭空杜撰,无凭无据的找碴。 让少女产生这种误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我就趁现在先讲清楚,之前在列车上的行为,那个──是关系好到能坦诚相见的女士与绅士之间常见的『打招呼』!不是用『好久不见』、『最近好吗?』这种老套的说词,而是以嘴唇的动作时髦地……表现出亲爱之情呢?」 梅莉达尽管是毫无防备到极点的打扮,眼神仍瞬间冷淡下来。 「就算是我这样的小不点,也知道那才不是那种打招呼的接吻。」 「接……!总……总之,前几天的『肌肤接触』只是赞赏小姐在博览会上的奋战,并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请小姐千万别误会了。没错,小姐的活跃让我太开心了,我也有过于放肆之嫌呢。我们彼此都好好反省一下吧。」 「唔~~~~!」 库法趁梅莉达孩子气地鼓起脸颊时,一个劲儿地说道: 「好啦,小姐?一直维持那副模样的话,肚子会着凉的喔?」 「这……这台词太没情调了吧!──听好了,老师,我也不会永远都是个小孩子。一旦迈入新学期,我就是学院的三年级生了!身高也比之前长高了一些,手脚也是,学院的学妹都说我『好像模特儿』,胸……胸部也是……!可不是一点料都没有喔!」 我知道──库法没有这么说,而是再次覆盖在梅莉达身上。 「这么说来,检查才进行到一半呢?好啦,小姐,请移开你爱逞强的手臂,像只猫咪一样乖乖别动。对,完全不需要意识到什么。」 「呀啊~呀啊~呀啊~!老……老师大色狼!」 叩叩叩──有人敲了门。 梅莉达与库法以危险却又愚蠢的姿势,猛然看向门口。 不出所料,来访者的声音是女仆长艾咪。 「打扰了。请问库法先生该不会在这里吧?」 「是……是啊──」 库法的声音不禁颤抖起来,同时急忙地下了床铺。 要是被知道门上了锁,可能会传出不好的谣言。库法接着询问: 「因为跟小姐的课程还没结束……怎么了吗?」 「有客人来访。」 库法不禁与梅莉达面面相觑,接着抬头仰望挂钟。 现在就算出门上街,还开着的店顶多就酒馆吧。 「在这种时间?……究竟是哪位?」 「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咦?那是来找我的?」 梅莉达匆忙地将刚才脱掉的女用睡衣重新穿上。 就在她让头钻过领口,双手穿过袖子时,艾咪的声音继续说道。说不定艾咪也早已经换上睡衣。可以感受到她将手掌轻轻地贴在房门上的气息。 「不是──她并非来找小姐,而是有事要找库法先生……」 艾咪的声音听来似乎很疑惑。梅莉达的表情也一样。 但库法光是这样,便察觉到拉克拉老师的意图。他自觉到内心急速地变得敏锐。他转头看向床铺,走近坐在床上的主人。 他伸手从开放的衣领触摸梅莉达裸露出来的肩膀。此刻并非演戏或逞强,而是蕴含着难舍难分的心情抚摸少女的肌肤。 「我去应付她。请小姐就这样好好休息吧。」 「咦?可……可是……」 「小姐不用操任何的心。」 并非在学院,而是专程造访梅莉达的宅邸,还指名要找库法单独谈话的理由只有一个。简单来说,就是她并非以在圣弗立戴斯威德任教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身分来访── 而是身为情报组织白夜骑兵团的特工,有事情要传达吧。 ? ? ? 「──紧急召集?所有人吗?」 库法这么确认,于是伫立在暗处当中的「黑衣人」点头回应:「对。」 她流利地在手边的黑色便条纸上写下文字。 『似乎来了一项』『重大任务。』 『听说是弗兰德尔的』『王爵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 「是席克萨尔公的……」 库法抱持着复杂的感情,将手指贴在下颔。 与他有面对面的交流,是去年四月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春假时的事吧。这么说来,从那个充满谜团的席克萨尔家当家就任弗兰德尔王座后,很快就要经过一年── 「黑衣人」继续流利地书写笔记。明明都跟梅莉达的宅邸拉开一段相当远的距离,将地点移动到四下无人的小河桥上了,但她似乎想以防万一。 她身穿军服,将兜帽下拉到盖住双眼。 布拉克.马迪雅将如同名字一般躲藏在黑暗中的面孔面向库法这边。 『在大陆的』『尽头的尽头。』 『朝外海突出的』『孤岛。』 『黎明戏兵团的』『余党』『似乎聚集在那里。』 「我们白夜要负责扫荡他们?」 「黑衣人」没有依靠笔记,肯定地点头回应。 黎明戏兵团──他们被称为威胁到弗兰德尔的最凶狠犯罪组织,但在之前针对钢铁宫博览会的恐怖活动中惨败后,其势力急速衰退。 主力的人造蓝坎斯洛普部队全灭,其开发者也死亡了。甚至还失去当作王牌的「刺骨火焰」与「到达临界点」,骑兵团大半都认为对下次活动资金大概也得煞费苦心筹措的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瓦解。 布拉克.马迪雅似乎也对此抱持相同意见。她流畅地写下好几张笔记。 『他们似乎』『正在网罗』『全力』『做最后的抵抗。』 『但要说战力,』『都是些最低阶蓝坎斯洛普的』『南瓜头,』 『以及没有玛那』『也不具备咒力的』『武装构成员。』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撕破笔记,令人眼花缭乱地奋笔疾书。 『尽管如此,』『对一般国民而言』『仍会造成威胁』『没错吧?』 「但那算是我们的业务范围吗?」 库法并非不愿意接这任务,而是提出纯粹的疑问。 承担弗兰德尔黑暗面的白夜骑兵团十分强大。 相对的人数非常少。讲得好听点是少数精锐……但换句话说,这是筛选掉无法承受到最后的人,实在难以说是人道的训练成果吧。总之,经常可以看见白夜的团长动不动就在嘀咕「人手不够啊」的模样。 前阵子名叫威廉.金的新团员加入一事值得欢迎,不过── 虽说是余党,但要肃清黎明戏兵团,的确有必要将总数推测约十几名的白夜特工一个不漏地召集起来吧。说不定目前已经退出前线的团长恐怕也得前来──就像钢铁宫博览会那时一样。 以人数来说,是否太费劲了? 「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对国民保密的任务吧。交给灯火骑兵团负责如何?」 与承担黑暗面的白夜相反,他们是在民众的称赞中高举着剑。偶尔会觉得非常羡慕他们,是活在黑社会之人的习性吗? 马迪雅也露出有些讽刺的表情,摇了摇头。 『很快就要在圣王区』『举办那个对吧?』 笔尖有些犹豫,接着迅速地写出剩余的文字。 『举办王座会议。』 「啊,原来如此──」 库法双手交扠环胸,不由得深深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关系到那件事吗?」 王座会议──正式名称为「为了新国王的世界会议」。 若说弗兰德尔的王位是每三年交棒一次,在王位交棒一年后举办的就是这个通称王座会议的活动。被选为参加者的是各业界在近三年内最为出名的顶尖菁英……诸如富豪和政治家、被称为英雄的骑士、下层居住区各镇的领导人,最后还有运动选手和艺术领域的天才这类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 这些最高权威会齐聚一堂,展开批评。 评论「新王爵的统治如何?」。 王爵要聆听来自各种观点的意见,广泛地收集知识,让剩余的任期变得更加充实。就是这样的宗旨。 ……不过这些宣传词几乎是表面话,首先没有参加者当真会深入探讨王爵的政治方针。虽然有时也会认真地议论,但最后大多是这么总结──「托王爵的福,弗兰德尔安稳太平」。 受到邀请一事本身就是种荣誉。对王爵而言,是一种固定仪式。 尽管如此,议题仍遍及到各业界背负的各种问题,王座会议的日程固定在弗兰德尔二月第四周起的一星期举办。圣王区在这段期间会严加戒备。会议的参加者是不能失去任何一人的人才。加上也必须邀请下层居住区的人参加的关系,还得分配人员去接送、护卫他们── 因此在这个时期,反倒是灯火骑兵团会为了人手不足而大伤脑筋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理由。』 马迪雅在双手手指上高举便条纸。 她流畅地替换已经写完的几张笔记。 『今年的』『王座会议』『注目度』『非比寻常。』 『因为有个』『重头戏。』 「之前报纸有刊登呢。记得是……」 对──马迪雅也在兜帽底下点头同意。 『似乎从毕布利亚哥德』『找到了』『传说中的』『预言书片段。』 贯穿照明型都市(弗兰德尔)的中枢,楼层数多达百层的巨大迷宫图书馆「毕布利亚哥德」。从过去到未来,据说收纳着所有情报的那个场所,有一本长久以来被认为是传说的创世预言书。 据说那本书记载着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件── 虽说只是片段,但据说获得了那本书的实体。发现者不是别人,正是现任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王座会议的参加者将会盛赞这是他的丰功伟业之一吧。据说他将在会议那天解开预言书的封印。 预言书里究竟记载着什么呢……报社连日来都像在互相竞争似的胡乱写出离奇古怪的考察,煽动民众的兴趣。 即便不是会议的参加者,隔天的报纸摊前想必也会大排长龙吧。 「因此灯火骑兵团需要更加倍警戒──」 『黎明戏兵团』『估计这是』『最后机会』『而采取了行动。』 两人惬意地以话语和笔记对谈,但库法摇了摇头。 「……正因如此,能出动的部队并没有太多选择──」 『所以才会轮到』『我们白夜』『上场呢。』 「我理解情况了。」 库法好几次微微点头,同时在最后左右摇了摇头。 「不巧的是我无法配合那个召集。因为我不能放弃小姐的──梅莉达.安杰尔的教育。」 马迪雅依旧将表情隐藏在兜帽底下,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抬头仰望库法。 库法轻轻地耸了耸肩。 「现在的我在表面上是骑士公爵家的佣人。别看我这样,大众批评的眼光可是从未间断过呢。要是没有充分的理由就离开岗位,会损害到安杰尔公爵家的威信。」 这是库法的真心话。现在的梅莉达正值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第三学期。原本在社交界就被当成「无名的贵族」,有时也会受到严格检视的自己,倘若在重要的时期离开小姐身旁,实在是说不过去。 库法之所以被允许进出原本是男性止步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都是多亏了学院长和女学生们的好意,以及库法本人非常小心谨慎,不让以理事会为首的反对派有机可乘的成果。 稳定感跟以一介讲师身分潜入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截然不同。 尽管马迪雅没有提出异议,她仍缓缓地大动作摇了摇头。 『重视』『那个立场』『有意义吗?』 「这话什么意思?」 『莫尔德琉卿』『不知去向。』 『他』『委托的』『暗杀』『任务,』 『如今也』『悬而未决。』 啵──黑色笔记被火焰包围。 库法一看完,笔记便随即烧毁,少女的话语不会在这世界留下任何证据。 『只是当个普通的』『家庭教师这种事,』 『才该说是』『并非我们白夜的』『业务范围吧?』 「……这──」 『那么一来,』『我──』 『在那个学院的』『任务』『也结束了呢。』 马迪雅不等库法开口,接连地写下笔记。 她冷淡地别过脸去,在指尖上又高举一张笔记。 『真是神清气爽。』 笔记从指尖轻飘飘地被风给掳走。 那笔记在空中起火,将点缀在上面的文字全部吞没,看似依依不舍地散落。 库法伸出手。 他将黑衣人的兜帽拍向背后,随心所欲地抚摸对方蓬乱的黑发。 「──那么一来,学院的大家会感到非常寂寞呢。」 「够了,别摸我的头!」 露出真实面貌的娇小少女举起双手,猛然逃离库法身旁。 她一边飞奔过桥上朝门扉前进,同时像在抛下退场台词似的对库法大叫: 「拜拜啦!总之我传话给你了。之后你就自己去挨爸爸骂吧。咧~!」 少女象是喜欢点心的幽灵一样吐出舌头,敏捷地飞奔过植物园。 库法目送着少女的背影,同时不知如何处置刚才伸出去的手掌。 ──为何马迪雅并非穿着学院的讲师用长袍,而是以白夜骑兵团的军服装扮造访这里呢?她隐藏在单薄胸口里的心境究竟是? 跨越这个冬天 之后,季节将迎向新的春天。从库法的角度来看,还是个孩子的梅莉达也即将成为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高年级生。等她有朝一日从学院毕业,库法也将脱离公爵家佣人这个立场,回到沾满血腥的黑暗社会。 ──到时候残留在我这手掌的东西会是? 寒冷的夜风吹过植物园。那风滑过库法的手指缝隙间,只留下刺骨般的感触,便飞舞到空中。 ? ? ? 弗兰德尔二月第四周第一天── 王座会议的会场定在圣王区引以为傲的五星级「帝国饭店」。饭店附设剧场,从客房窗户能眺望到众多观光名胜,是个出类拔萃的地点……不过在终于到来的会议第一天,从窗户能看见的景色,四处都是身穿传统深红骑士服的军人身影。 无论如何,帝国饭店最大的看点在于一楼的茶室。传统的烘焙点心与红茶的评价不用说,其内部装潢──在光线从天窗照射进来的中央,存在着格外引人注目的巨大「鸟笼」。 将平台钢琴与一张桌子整个包围在内的牢笼──圣王区的观光导览上是这么记载的。观赏用藤蔓沿着鸟笼攀爬,花瓣在来自天花板的光芒下闪耀的模样,会让坐在周围餐桌前的妇人「哦……」地发出叹息吧。 可说是特别席的那个场所,坐着两位「天使」。 是宛如天使一般惹人怜爱的莎拉夏.席克萨尔,与缪尔.拉.摩尔。 「你看你看,莎拉。」 为了保持气质,缪尔用楚楚动人的指法拉了拉挚友的袖子。 茶室里的所有餐桌前,已经坐满受邀出席王座会议的参加者,众人开始畅谈。无论看向左右哪边,都是在报纸、海报或杂志上常见的熟面孔。报社的摄影记者从弗兰德尔各地蜂拥而至,彷佛每一张照片都能成为宝物似的狂按快门。 不过这么说道的缪尔她们,也同样具备被迫坐在「特别席」的地位就是了。 「在那边的餐桌前占领了三张椅子的,是邦卜公司的巴希蒙社长喔。跟传闻一样,是个彷佛野猪一般豪爽的人物呢……啊,在那边接受采访的是女演员亚莉亚小姐!真怀念去年的王爵巡礼呢……德比剧团的露西尔小姐和莱拉小姐又能以剧团身分演出,真是再好不过了。」 「嗯……嗯,说得也是。」 莎拉夏也有些坐立难安似的环顾着会场。 镜头有时也会转向少女们这边。「被鸟笼囚禁的公爵家千金」这种构图,想必就像一幅画吧。但莎拉夏似乎不是因为周围的视线感到紧张。 她将所有餐桌从右到左眺望一遍后,又将视线移回右边。每隔几分一直重复这个动作。即使缪尔丢话题给她,她也心不在焉。拥有黑水晶秀发的妖精双手交扣,露出试探般的眼神。 「……你看那一桌。母亲大人真是的,一眼就能看出她很想喝酒而心神不定呢。热情地在跟菲尔古斯叔叔大人谈话的老人家……是『剑圣』德文特呀!学园长不是说过,他成了众多英雄故事的主题吗?」 「真的……都是些很厉害的人物。」 「我们只因为是公爵家成员,就待在这里真的好吗?」 缪尔看准记者的兴趣不在自己身上的时机,啜饮红茶。 相对的莎拉夏则是完全没碰桌上的点心一口。 「我还以为莉塔和爱丽一定也收到邀请了呢。」 缪尔亮出王牌。莎拉夏的视线还是一样望着远方。 「那样的话,大家就能一起揶揄库法老师了呢?」 「说得也是呢……」 莎拉夏的视线总算望向自身的膝盖。 「如果能找库法老师商量……」 缪尔不耐烦地将身体探向前方。周围的餐桌离她们相当远。 摄影机的快门也不可能连对话内容都记录下来吧。 「莎拉,你从刚才开始究竟是在找谁?」 「……父亲和母亲。」 「咦!伯母大人他们回来了吗?」 「哥哥说『今天能见到他们』。」 莎拉夏这么说道,露出前所未见的阴郁表情。 「他还说『所以你务必要参加会议』……」 「嗨,莎拉夏!缪尔。我自豪的妹妹们。」 这时,塞尔裘.席克萨尔本人造访两人所在的餐桌。瞬间,从四面八方以令人头晕目眩般的气势亮起闪光灯。 他身穿辉煌的巡王爵衣裳,绰绰有余地回应摄影机的镜头。 莎拉夏勉强忍到摄影告一段落,然后开口询问兄长。 「哥哥……母亲他们的桌子在哪里?」 「我有好好地准备他们的桌子喔。你放心吧。」 「但是哥哥大人,会议的参加者名单里,并没有伯母大人他们的名字喔?」 「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塞尔裘一边以虚无飘渺的声音这么说道,同时悄悄地将脸凑近桌子。 「让会场里的众人都会吓到跳起来的大惊喜──听好喽,莎拉夏、缪尔。无论接下来周围的参加者有多么混乱,你们都绝对不能离开这个『鸟笼』喔?没事的,没什么好害怕的喔。」 「哥哥……?」 「仪式开幕!」 塞尔裘.席克萨尔快活地笑了笑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妹妹伸出的手掌果然还是怎样也无法构到他── 「……自从解散革新派之后──」 缪尔一边用茶杯遮掩住嘴角,一边目送着王爵的背影。 「哥哥大人真是的,就连对我们也愈来愈多秘密了呢?」 「…………」 塞尔裘的背影眨眼间就远离两人所在的桌子,没多久后就坐到原本的上座。会议场的众人注目着他,停止议论并拿起玻璃杯。 「「「敬聪明的年轻王爵大人!」」」 「谢谢。非常感谢各位。」 塞尔裘也拿起玻璃杯回应,并啜饮一口香槟。 他以优美的动作将玻璃杯放回原位,向参加者打招呼。 「会议应该已经达到最高潮,不知各位有何感想呢?重新回顾这一年,觉得在弗兰德尔的生活如何?我这个生手的政治是否有不周到之处?」 「王爵的本领着实令人钦佩!」 想奉承塞尔裘的一名官僚率先尖声说道。 「政治手腕凌驾曾被誉为『黄金诗君主』的那名伊蒂丝.拉.摩尔女王陛下!证明了以勇猛闻名的席克萨尔家甚至文武双全呢!」 身为女儿的缪尔看见亚美蒂雅不满地扭曲了嘴唇。看来那个官僚似乎忘记巡王爵的任期为「三年」,等时期到来,拉.摩尔家的亚美蒂雅将会再次登上王座这件事实。 尽管其他参加者不像他这么糊涂,但也是各自说尽好话来赞扬王爵。有人是企图增加预算,有人是想要开拓事业的立足点,还有人是因为单纯的想求功名…… 「王爵大人很仔细地浏览每一个民众的请愿书──」 「多亏了王爵大人帮忙采取对策,下层居住区的物流也变得顺畅!」 「总觉得社员充满了活力呢。」 「我对着王爵大人的照片许愿,结果就赢了重要的比赛!」 塞尔裘迅速地高举手掌,遏止暴风雨般的赞赏。 他的美声回荡在安静下来的会场内。 「各位能这么认为,我深感万幸!……但是。其实我本身并无法信服自己身为国王的成果。」 参加者面面相觑。菲尔古斯.安杰尔的眼皮抽动了一下。 率先感觉到危险气息的是莎拉夏。 「哥哥……?」 当然,塞尔裘所在的 桌子那边听不见莎拉夏的声音。那个官僚不忘搓手谄媚。 「是,是啊,没错!倘若是充满上进心的王爵大人,想必会那么认为吧。接下来的两年将会变成更加光辉洋溢的──」 「接下来的两年?我们没时间说那种悠哉的话了!」 塞尔裘突然大声说道,让参加者都吓得发抖。 ──这就是「惊喜」?缪尔与莎拉夏疑惑地互相对望。 搓手的官僚并不气馁。 「您……您……您……您的意思是……?」 「请各位再仔细思考一次看看──这一年当真是安稳的一年吗?首先我的加冕典礼就遭到恐怖分子攻击,随后下层居住区的乡哥尔塔差点被蓝坎斯洛普给毁灭。然后夏天也发生无法告知各位的大事件──最新的事例就是没多久前的钢铁宫博览会!」 塞尔裘像在演戏般的演讲,让会场的众人都盯着他看。 不过,众人还是一样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他自己贬低自己,是作何打算? 塞尔裘打从心底感到沉痛似的摆出抓住左胸的动作。 「……理应展示国家威严的祭典成了犯罪组织的目标,还差点出现大量伤亡者……我那一天刻骨铭心地实际感受到了。弗兰德尔被众多敌人给包围着,国民的和平如履薄冰!」 「不……不……不过,博览会的事件,王爵不是事先采取了对策吗……?」 「要是对策再晚了一个小时呢?即使只有一个人,万一各位的家人和朋友成了牺牲品?我们没空说什么『今后两年』这种梦话了。现在!就在今天!就在此地!国民希望我们能采取具体的解决对策!」 菲尔古斯公想从椅子上站起身。但塞尔裘立刻高举手掌制止他。 「世界会议」只是徒有其名,今天被邀请到这里的名人几乎都跟政治无关。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理解年轻王爵在述说着怎样的展望。就连负责警备的骑士也面面相觑,菲尔古斯公严肃地蹙起眉头。 不过,说不定只有「她」注意到了而已。 只有莎拉夏…… 注意到哥哥又打算做出没有任何人期望,异想天开的行动── 塞尔裘正中红心地射穿莎拉夏不祥的预感,只见他高举手掌。 「我在此提议,为了永久守护弗兰德尔的和平,我们应该从根本重新检视防卫体制!进行历代国王从未下定决心施行的真正改革!」 「要做什么……」 「就是做出与蓝坎斯洛普和睦相处这个选择!」 啪!他高声弹响手指。 与此同时,茶室的门扉盛大地被打开了。 「大家好,大家好!刚才承蒙王爵介绍了。没错,我就是蓝坎斯洛普!」 以菲尔古斯为首,反应快的人立刻转过头去。 非能力者的会议参加者惊讶地睁大了眼。彷佛在享受那表情一般,站在门扉前的「像男人的野兽」扬起他裂开的嘴贼笑。 「──夜界居民!」 以服务生为首的女性参加者发出尖声哀号。紧接着有好几只「野兽」冲进茶室,飞奔穿过餐桌的缝隙间。 那些「野兽」──看起来象是狼。但他们分散到会议场各处后,直挺挺地用两只脚站了起来,回过神时只见他们穿着作工精细的的西装。头部也并非完全是野兽的外貌,而是变化成接近洋溢着野性气质的人类外型。 缪尔与莎拉夏一边回想起课本的知识,同时踢开椅子站了起来。 「「『狂人狼(werewolf)』族!」」 随后,理应是装饰的栅栏毫无预兆地滑动,堵住了巨大鸟笼的出入口。尽管莎拉夏和缪尔连忙飞奔靠近,但栅栏已经动也不动。 「哥哥!」 纵然完全被囚禁住的莎拉夏这么吶喊,她的声音也并未传入理应能听见的兄长耳中。 会议场一片骚然。最先出现的狂人狼族男性穿着格外高级的西装,看来是整合部下的领导者。他叩叩地踩响擦得发亮的皮鞋走近餐桌,只见参加者发出「噫!」的惨叫,从椅子上摔落。 狼男举起单手,恭敬地鞠了个躬。 「聚集在此的各位!」 卷曲的长发与胡渣。他扬起宛如野兽一般裂开的嘴角,炫耀他的犬齿并嗤笑。 倘若以人类的基准来判断,感觉他超过四十岁了,但他柔软地伸直的高大身材和沉不住气的滑稽动作,彷佛初出茅庐的小丑一般。是个给人印象很不协调的男人。 「本大爷正是这次王座会议最后的参加者……同时也是蓝坎斯洛普首次的来宾!月亮的象征、高贵的狼之末裔……狂人狼族!希望各位能蕴含着亲爱之情,称呼本大爷为『马德.戈尔德』。咯……咯咯咯!」 「马……马德.戈尔德(mad gold)……?」 「本大爷在夜界有一定的立场──拥有『夜界枢机卿(testament)』的地位!……咯咯。」 自称是戈尔德的男人声音,才心想他不自然地将台词分段,又突然一口气说个不停,非常难听清楚。 只不过他的音量相当大。在帝国饭店值勤的警卫对「蓝坎斯洛普」、「狂人狼族」、「夜界枢机卿」这些词产生反应,赶来会议场。 「这是……!」 身穿红色骑士服并配戴着勋章的警备队长,一边颤抖着八字胡,同时拔出剑。 「看守在搞什么?你们是从哪里闯进来的,这群恶魔!」 队长率先一蹬地板,七名部下接连扑上前。其中一人用军鞋踩踏餐桌,高高飞舞到天花板。玻璃杯被震飞,参加者发出哀号。 戈尔德和其他狂人狼族毫不紧张,泰然处之。 「真是粗暴!」 马德.戈尔德用长着锐利爪子的食指咚咚地敲了敲一旁的餐桌。 结果光是这样的动作,餐桌就从地板上跳了起来。与豪华的作工相较之下,十分坚硬厚重的餐桌以惊人的气势旋转起来,同时直接撞上一名骑士的下颔。 骑士从嘴里喷出血,被撞向后方。 「好啦好啦,各位坐下吧。」 戈尔德从容不迫地走着。他沿途将剩下的椅子一张张用食指弹开。 椅子以炮弹般的速度吹飞出去。他干净利落地将飞扑过来的骑士打回去,让他们滚落到墙边。警备队长一口气加强警戒。 他在腰部架起使用已久的爱剑。 甚至让空间扭曲的火焰(玛那)被解放出来。 「『引爆……────!……?…………!」 攻击技能的宣言在途中消失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只见警备队长用自己的手勒住自己的喉咙,拚命地想挤出声音。可怜地收敛起来的玛那从他的爱剑上化为雾气散开。 马德.戈尔德露出彷佛常识一般的态度,在嘴角竖起食指。 「嘘、嘘、嘘!保持『沉默』。在会议场必须安静点才行……!」 在警备队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时候,戈尔德用另一边的手掌又甩飞一张餐桌。 队长甚至连抬起剑尖的判断都慢了一拍。 因此在千钧一发之际插进来的白银骑士,用长剑挥开椅子。 「菲……菲尔古斯公……!」 警备队长气喘吁吁地勉强抬头仰望眼前的背影。 菲尔古斯.安杰尔毫不松懈地一边让玛那充满全身,同时瞪着强敌看。 「居然是超级警戒种(testament)……夜界的大地主来弗兰德尔有何贵干?」 「这还用说!我受邀参加今年的王座会议啊。来晚了真是抱歉……!」 菲尔古斯稍微瞪了一下站在马德.戈尔德后头的塞尔裘.席克萨尔。 有个人影慎重地从塞尔裘的背后一步步逼近。 甚至没穿着骑士服,而是年轻的服务生。是菲尔古斯为了以防万一,事先埋伏在会议中的伏兵。他的右手掌藏着餐刀。 他消除气息,象是滑行似的逐步靠近。猎物(塞尔裘)依旧面带看似无害的笑容── 随后,服务生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动了起来。 他用最低限度的动作将餐刀划向塞尔裘的脖子,然后手掌一闪──「得手了!」菲尔古斯也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内心这么呼喊着。 不过,刀刃以毫厘之差并未构到塞尔裘的死线。 塞尔裘本身并没有动作。 取而代之地从他背后冒出来的「影子」,以具备质量的手臂将服务生揍飞。被打中脸部的服务生吹飞出去。从他手里飞离的餐刀气势猛烈地在地板上滚动,参加者又发出尖声哀号。 「怎么可能……!」 服务生一边流着鼻血,一边以惊愕的眼神抬起上半身。 并不是因为奇袭失败感到惊愕。 而是因为塞尔裘操纵的「影子」真面目。让人联想到人类上半身的那个影子,有着彷佛恶魔一般肌肉发达的轮廓。那影子缠绕着黑烟,迸出狰狞的杀意。 「影子」从凹陷的眼窝朝这边投以被妄执附身的视线。服务生颤抖起来。 「那股力量并非玛那……!是蓝坎斯洛普的异能(咒力)吧?」 「这样不行呢,居然反抗自己的国王。」 塞尔裘总算转头看向服务生。 和平常丝毫没两样的微笑,让年轻的服务生打从心底发冷。 「──你有做好觉悟,要背负杀害国王的十字架吗?」 「你终于露出本性了啊,塞尔裘。」 女性的美声在这股庞大的压力当中响彻周围。 亚美蒂雅.拉.摩尔在参加者的注视中走上前。她本身瞥了一眼「鸟笼」的特别席──确认女儿等人平安之后,高高举起手臂。 警备队长回应她的动作,将爱剑扔了过去。 剑柄利落地被吸入女公爵的左手掌。亚美蒂雅一边用巧妙的指法挥舞着剑,同时走到菲尔古斯身旁。 凛然地挥出的剑尖,瞄准了一直贼笑着的马德.戈尔德,与缠绕着黑暗影子的塞尔裘.席克萨尔的心脏。 「我身为评议会的一员,在此提出要求────你现在立刻奉还巡王爵的地位,并等候制裁。居然说要和睦相处?身为骑士公爵家,居然打算与蓝坎斯洛普联手,真令人无法想象。」 「真伤脑筋。」 塞尔裘从空无一物的空间飕地拉了什么出来。 是他的爱矛。他已经毫不遮掩那异端的力量。 「现在这国家的国王是我。你们的行为是对弗兰德尔的反叛喔?」 「那就来决定吧。」 菲尔古斯.安杰尔以坚定不移的语调回答,他架起长剑,将剑尖对准对方的眼部,压低重心。 「决定哪一边才是对国民而言的『正义』……」 「咯咯!人类就是这样,所以才有趣啊!」 戈尔德以令人不愉快到极点的态度嗤笑,体毛浓密的双手手掌迸出冻气(咒力)。 他宛如艺人般,向颤抖不停且无法动弹的参加者打招呼。 「还请理解,弗兰德尔的诸位!能够只靠玛那之力来守护都市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今后请跟好友……没错,换言之就是与我们狂人狼族!一同发展,分摊辛劳,用融合了玛那与咒力,无人见过的光辉照亮这个『夜晚』!革命之时到来啦!」 「这些蠢话还说得真好听……」 亚美蒂雅用力握紧剑柄,将刀身拉到脸部旁边。 一边是安杰尔家与拉.摩尔家的当家。一边是「英雄」席克萨尔家最年轻的当家,与拥有夜界枢机卿头衔的超常狂人狼族……聚集在现场的会议参加者,没有任何一人能预测到决斗的结果会是如何。 即使是公爵家自己人也一样。 「怎么会这样……」 缪尔.拉.摩尔紧握被关闭起来的栅栏,颤抖着她彷佛妖精般的美貌。 她的挚友莎拉夏已经快放弃开口呼唤一事。映照在视野正中央的兄长露出跟平常一样的柔和表情,却操纵着从未见过的黑暗影子。这样的差距撕裂少女的心灵。 明明以为他──以为塞尔裘从小时候开始,就片刻不离地一直守护着自己,但他其实早就抛下妹妹,启程到陌生的场所去了。 究竟从何时开始? 一年前,与堂姊妹库夏娜.席克萨尔争夺王爵之冠时?还是更早之前,挥舞着革新派旗帜将众多贵族卷进来时……或者说不定从他继承当家之位,开始随心所欲地操控席克萨尔家那时起── 影子在莎拉夏那双翡翠色的大眼眸左右动了起来。 三名战士与一名怪物从两侧展开激战,在中间点产生火花。 随后,爆发性地膨胀起来的光彩,将少女们的视野染成一片空白── ? ? ? 弗兰德尔二月第四周,王座会议隔天的第二天。 从都市的第一层到第五层,遍及人类生活的各个地区,都大肆报导着某个新闻。据说巡王爵在会议上宣言要与蓝坎斯洛普和睦相处来进行革命,还有同时在会议场出现的狂人狼族团体── 让圣王区沦陷了。 lesson:ii ~被称为英雄的觉悟~ 「大新闻!大新闻──!」 在早晨的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可以看见一个少年的身影飞奔过大街。 是戴着跟往常同一顶报童帽的报贩。他一抵达商店街,就立刻撒起塞满在包包里的传单。居民从道路的左右两侧聚集起来。 报贩拒绝收钱,将传单塞给每个遇到的人。 「塞尔裘国王施行了新政策!参事会下令──告知全国民众!好啦,拿去吧!无论是小孩或大人,都牢牢地记住这消息!」 「什么什么……?弗兰德尔在今日废除领地的防守──」 「无论是工匠、商人或官员!都得服从圣王区派来的『特使』的指示!──啊,喂,走在那边的女仆姊姊!」 可以看见一名少女避开人群,试图快步通过。 是在梅莉达宅邸工作的女仆长艾咪。她双手提着看来颇重的购物篮。少年报贩绕到她面前。 「请收下!带走这份号外吧!」 「……不用了,我不缺。」 艾咪低下头避免与少年四目交接,通过少年身旁。 但她映照着石版路的视野中,映入了某人的鞋子。 艾咪猛然抬起头来。如果没停下脚步,差点就撞上对方了。 对方是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巨汉。他带着好几个人,穿着同一款风衣。艾咪不禁忘了呼吸,哑口无言。 对方的头部是狼的头。 狂人狼族的巨汉将血盆大口宛如新月一般裂开,发出嗤笑。 「这位小姐……我帮你拿那个看来很重的行李吧?」 「……」 艾咪倒退两三步,飞奔到道路的反方向。 狂人狼族的男性目送着她离开。他们的眼眸就宛如注视着兔子的狼── 艾咪一边绕远路,一边回到梅莉达的宅邸,将门扉牢牢地关上。 ……就算不特地拿什么号外,她也非常清楚弗兰德尔目前的状况。毕竟光是在大门前扫地,彷佛跑马拉松还什么似的飞奔而过的报贩就会将早报塞过来。无论哪份报纸的头条报导都一样。 她通过广阔的植物园,走过架在小河上的桥,回到自家的梅莉达宅邸。 艾咪从后门进入厨房,才总算「呼……」地松了口气。 「你回来啦,艾咪……!」 立刻前来迎接的女仆同伴麦菈接过购物篮。 「好重!」她吓了一跳。没错……艾咪没来由地采买了比平常还多的量。艾咪将水倒入杯子,一口气喝光之后,坐到椅子上。 「……街上情况如何?」 女仆同伴之一的葛蕾丝这么询问。她用力地握紧扫帚,该不会是打算以此为武装吧?很像在同僚的女性群之间个子最高且力气大的她会做的事。 虽然明白她的心情,但这是杞人忧天。 「跟平常一样喔。」 艾咪疲惫似的这么说道,用手掌按住额头。 「这反倒很诡异!明明弗兰德尔都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却一如往常呢……明明有狼脸的可怕人们在街上晃来晃去,他们却没有危害任何人!」 麦菈轻轻地将手贴在艾咪肩上。艾咪依偎着那股体温取暖。 「……虽然不是希望他们掀起战争,但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才好。骑兵团的人也在他们进驻时从街上消失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喀沙──响起纸张摩擦的声响。 早上被扔进屋里的报纸在厨房桌上大大地被摊开。第四名女仆同伴妮采戴上看书用的眼镜,仔细阅读着内容。 「……骑兵团反对塞尔裘王爵的新政策,固守在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抵抗。是之前举办钢铁宫博览会的要塞呢。我看看,『狂人狼族外交代表耐心地进行说服』……?留在各街区(坎贝尔)的骑士,似乎被断绝与上层的联络,进退维谷呢。」 「老爷怎么了?」 「菲尔古斯公……安杰尔公爵家……找到了。」 妮采搜寻报导中有提及的部分,朗读出来。 「菲尔古斯.安杰尔以及亚美蒂雅.拉.摩尔在扰乱会议场并抵抗后逃走。其中一人身受重伤,另一人下落不明。狂人狼族的马德.戈尔德枢机卿担忧他们的安危,正在追查行踪──」 妮采朗读到这边,将报纸扔向桌上。 「这一定是谎言。老爷可是人称骑兵团最强,无论对方是怎样的敌人,都不可能落败。亚美蒂雅大人也是……」 「就是说呀。」 艾咪像在说服自己似的点了点头,看向窗户。 窗外是一如往常的风景── 「可是,无论哪家报纸都异口同声地报导着同样的内容。」 郁闷的空气笼罩在熟悉的厨房里。 明明世界才一个晚上就变了样,人们的生活却跟到昨天为止没有两样。一到早上店家就会开门营业,路人各自赶往自己的职场,孩子们吃了早餐后梳理门面,出门上学以免迟到。 与梅莉达情同姊妹的艾咪担心得不得了。 「梅莉达小姐和库法先生他们没事吧……」 在窗户对面。理应听不见的上课钟声,从圣弗立戴斯威德响起。 ? ? ? 这一天,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急遽举办了全校集会。 三个年级共三百名的学生聚集在大堂,侧耳倾听从讲台传来的声音。 此刻一名身穿修女服的女性正站在讲台上。 只不过她的头部是狼的外貌。 虽然她似乎露出微笑,但在女学生眼里,那表情看来只是一脸凶狠样。 「我是……抹大拉……『圣母』抹大拉……」 她转动头部,环顾在场所有女学生。 然后突然大叫出声。 「多么惹人怜爱啊!」 一年级团体吓得全身颤抖。 她的低喃刚轻柔得彷佛用羽毛在抚摸一般,却突然摇身一变,发出对心脏不好的尖锐声音。就连学院的讲师也感到困惑,不知如何应对。布拉曼杰学院长露出看似不安的眼神。 自称是抹大拉的圣母毫不介意地继续打招呼。 「我们狂人狼族……在夜界被称为『无血主义者』。可说是在蓝坎斯洛普当中……与各位人类最贴近的一族吧……呵呵!嗯呵呵呵呵!」 「你说你们是无血主义者?」 似乎就连布拉曼杰学院长也不曾听说过。抹大拉缓慢地转头看向讲师群队伍。 「我们……并不希望与人类争斗!无论是狂人狼族或人类,都不能让双方流任何一滴血……我们至今曾好几次说服并阻止不理解这件事的夜界强硬派势力。」 讲师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曾加入过骑兵团的骑士。 ……在队伍当中并没有拉克拉.马迪雅的身影。她从几天前就请假休息。 抹大拉彷佛在提醒似的说道: 「我们是朋友。」 然后转头看向学生团体。 她比手划脚地继续演讲。确实是五根手指,但长着锐利爪子,彷佛狼一般的手掌从修女服袖子里忽隐忽现。 「我们『圣母』……不仅限于圣弗立戴斯威德,而是被派遣到弗兰德尔所有的骑士学校……为了让各位理解我们的『无血主义』,希望能以教育顾问的身分!尽一己之力来工作……」 她所说的话语内容。 还有那难以听清楚的语调,让三百名女学生感到困惑。 不过,只有在红蔷薇制服的中心──个头特别高大,身穿黑衣的库法注意到了。这些狂人狼族抑扬不协调的说话方式,是「 不懂人类语言的生物靠临阵磨枪在说话」。 圣母抹大拉彷佛在宣告神谕似的张开双手。 「我想送各位一个礼物……来表示亲爱之情。」 她的视线稍微瞥向后方。 几名讲师露出不情愿的表情,走上前来。双手还抱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那个「礼物」什么的从学生队伍的一边开始依序被分发过来。梅莉达与一旁的爱丽丝也接过礼物,在双手间摊开。 附带一提,平常的固定成员中,只有萝赛蒂此刻并不在现场。她说「我有事非办不可」,在通学路上与大家分开了。也因为她离开前再三拜托的缘故──库法一边将手贴在梅莉达与爱丽丝的背后,一边窥探着「礼物」。 是鲜红的头巾(wimple)。俨然是修女爱用的那种头巾。 抹大拉看准头巾分发到所有学生手上的一刻,一脸满足似的笑了。 「这是我……亲手制作的。据说弗立戴斯威德的制服是『红色』,所以我试着染红了……呵呵。」 学生不知该如何反应。于是抹大拉又突然大叫出声。 「戴上!」 学生反射性地动了起来。梅莉达与爱丽丝也慌慌张张地确认头巾的正反面之后,将头巾戴在娇小的头上。 因为三个年级被混在一起发,所以头巾尺寸大小不一。发育较好的三年级生似乎觉得头巾太紧,相反地象是一年级的缇契卡.斯塔齐,则是煞费苦心地想避免显然太松的头巾滑落下来。 但从抹大拉的笑容来看,这些事情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问题。 「──这是制服。从今天开始,在学院内一定要戴上这头巾。违反校规的人会处以严厉的惩罚……呵呵呵!总觉得我突然变得很有老师的样子呢……?」 这时候点头就好了吗──女学生因为头巾的缘故,就连要跟身旁的同班同学四目交接也很辛苦。 「我在这间学院,有一件事情……想教导给各位。」 抹大拉起劲地继续说道。 「节制。」 就连讲师也面面相觑。圣母抹大拉走下讲台。 她象是要拨开红蔷薇花田似的走在学生队伍中。她的手指动作象是在跳舞,又像在作梦一般,说得难听点,就是感觉阴森。 「谨言慎行……克制欲望……磨练自己的内心,以成为清廉之人为喜悦……!这十分贴近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信条吧?──是吧!」 「噫!」 看到抹大拉突然停下脚步向自己抛出话题,站在那里的二年级女学生吓得点头如捣蒜。 确实,「培育出贤妻良母」这句学院的宣传词,与圣母抹大拉的教育方针感觉并没有矛盾。圣母没有再多看女学生一眼,再次轻快地迈出步伐。 「我……认为自己能跟各位相处得非常融洽……一直很期待来到这里……──明明如此,为何──」 叽──她踩响鞋底停下脚步。伸出手掌。 被抚摸下颔的是库法。 即便有毛骨悚然的感触攀上肌肤,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为何像你这样的碍事者……会闯入这美丽的女子学院呢……?」 梅莉达沉下脸来。库法用单手悄悄阻止了那样的主人。 抹大拉随意地用双手手掌抚摸青年的肩膀与胸膛。 「看这身衣服,你是军人呢……至今为止杀害了无数个,无数个……夜界同胞……但你放心吧?我们已经是朋友喽……?」 「……不敢当。」 「但你很碍事。」 抹大拉将她野兽的嘴巴凑近库法的耳边。 轻声低喃。 「给我出去。」 梅莉达终于忍受不了,插入两人之间。 狂人狼族的个头整体而言都十分高大。被娇小的梅莉达从下方瞪着看,抹大拉夸张地露出惊讶的动作。 「我知道喔……安杰尔家……我知道你,梅莉达.安杰尔……」 「……」 「你的母亲……是个荒唐的荡妇。抛弃丈夫,贪求欲望!呵呵呵……但我会好好引导身为女儿的你……以免你误入歧途……!」 梅莉达火冒三丈,想走上前更靠近对方时。 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呜……!」 在那之前,梅莉达突然按住头蹲了下来。库法与爱丽丝立刻从左右两旁扶住他。「小姐!」、「莉塔?」 「我的头……!」 梅莉达如同她所说的,紧抓头部──或者该说是握紧戴在头上的头巾。 库法也将手贴上去,然后注意到。 那个头巾……变得非常沉重,重到感觉不象是布料。梅莉达是因为重量才硬是被迫低下头的。尽管库法试图解开绳子,但立刻有个声音严厉地落下。 「那是制服!不能脱掉!」 库法怒瞪抹大拉。她俨然圣母似的露出微笑。 「那条头巾……在你心怀邪念时……会给予惩罚,让你知道自己犯了错。『要自戒自律』……它会用正确的声音……向你这么低喃,呵呵。」 「请等等,圣母抹大拉。」 一直静观到这边的布拉曼杰学院长象是再也忍受不了似的插话了。她看似焦躁地拄着拐杖,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脚移动。 她的眼光彷佛在说倘若自己身为战士处于万全的状态,非常想将抹大拉赶出这里。 「在圣弗立戴斯威德绝不会有给予痛苦来指导学生这种事。」 「但这就是我的教育方针。」 圣母高举一张羊皮纸。 那无庸置疑地是都市参事会发行的委任书。也有现任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的签名。必须噤口的反而是布拉曼杰学院长。 「我也能把你从学院长的位置上赶下来。」 「……!」 「你不想守护重要的家园吗?」 这时响起了脚步声。 是勉强踏着地板站起身来的梅莉达。 「没……没关系的,学院长。我不要紧。」 「莉塔……」 「爱丽也是!还有库法老师也是,别那么担心喔?」 头巾还是一样沉重。梅莉达尽管浮现出汗水,仍灿烂地露出笑容。 她在最后又瞪了圣母抹大拉一眼。 「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 圣母没了笑容。 她露出彷佛那才是本性似的冷酷眼眸,弯下身体。 「那么去上课吧──保持那模样。」 「……!」 就这样全校集会结束了。 之后,在圣母抹大拉的监视下,梅莉达如同她对布拉曼杰学院长和家庭教师承诺的一样──到放学后为止,都必须一直忍受头巾纠缠不休的重量。 ? ? ? 「哥哥,请你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莎拉夏用以往从未发出过的大声量无数次地这么诉说。 明明如此,塞尔裘.席克萨尔却看也不看妹妹一眼,只是在室内来回走动。 他们至今仍在王座会议的会场,圣王区帝国饭店的最上层楼。 「我不是好好地在说明吗──这层楼全部都属于你。浴室在这边──哇哦,还有娱乐室!虽然我不太能过来探望你……但不要紧,你一定不会无聊的。」 帝国饭店也被称为「王宫的别墅」,就如同那称号一般,其中最顶级的套房自然是非常奢侈的空间。 塞尔裘大致确认过客房的设备后,打开客厅的窗户。 虽然景色超群,但这高度实在没办法降落到地上…… 两人都依旧穿着参加王座会议时的王爵披风与礼服。 「我在意的是其他事情!你是作何打算,将蓝坎斯洛普──」 「你需要的东西我都会派人送来,想找人帮忙的话,只要敲响呼叫铃就行了。但绝对不能离开这层楼。明白吧?」 因为兄长完全不听自己说话,莎拉夏的耐心终于到达了极限。 她放弃追逐塞尔裘的背影,用力地踩踏地板。 「哥哥!看着我!」 塞尔裘大吃一惊似的,总算转头看向这边。 莎拉夏自觉到自己露出快哭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莎拉夏……」 塞尔裘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沉痛的表情,走近妹妹身边。 他将手掌放在莎拉夏肩上。如果他能就这样将一切都详细地坦白出来,该有多好呢?但他仍旧和平常一样,在真心上戴着面具,露出笑容。 用跟以前──安抚年幼妹妹时一样,丝毫不变的温柔态度。 「你大概已经无法相信我了吧?但我会完成目标的。纵使有一天这身躯会遭到断罪火焰灼烧──莎拉夏,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哥哥……」 「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 啾──塞尔裘吻了一下妹妹的额头。 然后转身离开。他摇晃着王爵的披风,用毫不迷惘的脚步离开房间。 房门紧紧地被关上,锁住──莎拉夏膝盖一软,跪倒在厚重的地毯上。 「无论何时,我都相信着你……!」 若是能抱紧哥哥,挽留他的话该有多好呢? 但总觉得靠那种孩子气的态度,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莎拉夏在理应是孤单一人的房间中,听见了声音。 ──千万不能误会喔,莎拉夏小姐。所谓的「相信」是怎么一回事? 莎拉夏忍住眼泪,睁开眼皮。全国各地都有仰慕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的人,但他本身能交心的人相当少。他的真心话依旧成谜。尽管如此,「那名青年」仍然……说他相信兄长的本质和良心。 ──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项作业。 一股想询问答案的冲动涌现上来。 莎拉夏打从心底憧憬青年的头号徒弟……同时也是莎拉夏挚友的那个金色天使。 「库法老师……我该怎么做呢……?」 好想现在立刻飞扑到他的胸口,忘记一切向他撒娇。 或是希望他能像王子殿下一般,从这高大建筑物的窗户带自己离开这里。 ……但莎拉夏充分地体会到,只要自己逃避在那种幻想当中,是绝对无法拯救兄长的。 塞尔裘.席克萨尔隔着房门,察觉到妹妹那样的苦恼。 他将钥匙从门把上抽出来,沿着走廊前进。 在距离没多远的墙边,有一名少女靠在墙上。 「不把我关起来没关系吗?」 是缪尔.拉.摩尔。她并非穿着参加会议时的礼服,而是便服打扮。她还是一样,该说她处事精明吗……她似乎不知不觉间在事先确保的客房中整理好门面了。 放置身为亚美蒂雅公女儿的她,确实也有危险。 但塞尔裘左右摇了摇头。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哎呀。」 缪尔露出装模作样的表情,冷淡地将脸撇向一旁。 「我已经不是革新派成员喽?有什么理由要听从哥哥大人的命令吗?」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塞尔裘坚定地将手掌放在缪尔的肩膀上。 缪尔不禁一脸正经地抬头仰望他。 「……一生的?」 「对,没错。」 塞尔裘连连点了好几次头。 「这应该是货真价实,我最后一次拜托你做什么了吧──」 ? ? ? 另一方面,在帝国饭店一楼,从昨天延续下来的会议热烈进行着讨论。 说是这么说,但热烈演讲的主要是坐在上座的一人。 「换言之,以本大爷等人『无血主义者』的计划来说──」 其他参加者总算开始理解这已经重复好几次的演讲。 无论是谁,都是代表弗兰德尔的知名人物。 「以这个弗兰德尔为据点……开拓新商业……?」 「正是如此!」 马德.戈尔德轻快地笑了笑,将双脚从桌上放下。 他还是一样,相对于那满是皱纹的脸和中年般的外貌,态度宛如轻浮的年轻人。 但他无庸置疑地是「无血主义者」狂人狼族的代表。 「夜界有各种思想的家伙──人界也是一样吧?特别是关于对弗兰德尔的处置,更是个纤细的问题……!将人类居住的大地彻底给消灭吧!──虽然也有肤浅的家伙这么主张。」 一名参加者颤抖起来。戈尔德用野兽般的嘴得意地笑了笑。 「……那种家伙什么也不懂。不懂诸位拥有的可能性。但『我们』非常清楚。倘若诸位能接受和睦相处──我可以承诺,狂人狼族会以好友的身分,与诸位一同守护人界的领土与主权。」 「哦……哦哦……」 有人赞叹似的吐了口气。 在帝国饭店的茶室──也就是会议场中残留着壮烈的战斗痕迹。大理石地板朝四面八方裂开,已经没办法使用的餐桌碎片散落一地。 受邀参加会议的参加者依旧被拘束在饭店里,也无法任意外出。 报社的记者还是跟昨天一样并列在墙边。只有他们有时会带着取材的成果从会议场飞奔而出──他们的记者魂实在令人敬佩。 摄影机的闪光灯亮起,一名参加者用紧张的表情挺直了背。 「不……不过,虽说要和睦相处,但我们是长年敌对的不同生物……要让所有国民接受这件事,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吧?」 「最快的方法就是我方跟诸君变成『血缘关系』。」 戈尔德彷佛想说总算能进展话题似的这么说道。 但他这番话的内容实在意义不明。参加者面面相觑。人类与狂人狼族无法跨越种族生子,这表示所谓「策略婚姻」的效果相当薄弱。 戈尔德彷佛想说他明白这点似的,高举那野兽般的手掌。 「我早已跟塞尔裘王爵设想了最适合的方法──进来吧!」 啪!他弹响手指。 简直就像在重现塞尔裘邀请他加入时的状况。茶室的大门再次──这次是优雅地敞开,人们的视线聚集到站在门后的少女身上。 那闪耀动人的美貌让记者不由得按下快门。 年纪大约是十五岁上下吧。翠绿色的头发。化着淡妆,身穿气质高雅的礼服。少女叩一声地踩响鞋底,踏入遭到破坏的茶室。 虽然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但倘若梅莉达和库法在现场,应该会注意到吧。若是让少女换上寒冷地区用的装备,并配备狙击步枪,肯定一目了然。 是塞尔裘.席克萨尔的「警犬」。席克萨尔称她为「芙莉希亚」的狙击手。 少女彷佛猎人般的犀利眼眸依旧不变,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近会议桌。 马德.戈尔德很亲密似的抱着少女的肩膀迎接她。 「这位芙莉希亚确实是人类,但她其实是我们狂人狼族的掌上明珠。」 「…………」 「只要让她与塞尔裘王爵结婚,代替我们生子。然后诞生的婴儿由本大爷来『咬一口』──」 戈尔德露出他混浊的獠牙,向参加者炫耀。 「如此就能让王爵之子重生成人狼。我们将以此作为友好的证明……!」 「什……什么……」 参加者几乎都不寒而栗。报社记者以全神贯注的表情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 然后身为当事者的芙莉希亚,即使在「与塞尔裘结婚」这件事被公开的瞬间,那犀利的面无表情也依旧面不改色。 咚!有人用力一敲桌子。 「仗着我们安静听你说……!」 是正好坐在戈尔德对面的参加者。还在骑兵团时被誉为「剑圣」的老德文特。 他的表情彷佛如果手上有剑取代拐杖,会立刻砍向戈尔德一般。 「居然想把王爵之子变成人狼……?别说蠢话了!首先那种不知打哪来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担任王爵的对象……在谈这些前还有更大的问题!」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食指比着戈尔德,高声弹劾他。 「没错,老夫知道喔,知道狂人狼族在夜界当中是怎样诞生的!你们在那群蓝坎斯洛普之间也被嫌恶,是历史短浅的暴发户,卑贱的……!呜……哦……噢……!」 「哦?」 德文特老连珠炮似的斥责难看地被迫中断了。 因为马德.戈尔德依旧残酷地笑着,并伸出手掌。 他从桌子的另一头,根本构不到的距离紧握空气。 老德文特的一只手被拖向半空中,滋滋地响起了肉块裂开的声音。那光景实在太过可怕,让坐在两旁的参加者从椅子上摔落下来。 老德文特一脸拚命地忍住哀号。戈尔德非常愉快似的笑着。 「那你的来历不晓得有多高尚呢?」 彷佛野兽般的手指更用力地握紧。 ──在那之前。从一旁伸出来的青年之手,按住了戈尔德的手腕。 是不知何时造访了会议场的塞尔裘.席克萨尔。 「马德.戈尔德,你们不是『无血主义者』吗?」 「唔哦!对喔。说得没错……!」 戈尔德像在开玩笑似的一边笑着,一边挥了挥手。 老德文特的手总算从看不见的压力中获得解脱。他一边护着伤口,同时一脸憎恨地瞪着桌子的另一头。 其实塞尔裘才刚回到会议场,但他立刻察觉到参加者之间的氛围十分险恶。他以天生的开朗个性,宛如演员一般张开双手。 「各位!想必你们一定感到很困惑吧。这也难怪。」 与戈尔德的沙哑声音不同,王爵的台词悠然且清晰地响彻周围。不光是所有坐在桌前的参加者,就连并列在墙边的取材记者视线也集中在王爵身上。 塞尔裘看准摄影机的闪光灯亮起的时机,继续说道。 「革命会伴随剧烈的变化。我想各位正难以判断那是正确或错误的道路────因此!我有个提议。在这边试着纳入『我们以外』,客观且命运般的观点如何?」 「也……也就是说……?」 「各位是否忘记了呢?忘记毕布利亚哥德预言书的存在!」 每个人都无一例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就如同塞尔裘所说,他们完全忘了这回事。今年的王座会议有个精彩的重头戏────就是从迷宫图书馆毕布利亚哥德发掘出记载着未来事件的预言书碎片。那本预言书的解禁照理说是参加者与聚集起来的报社记者十分关注的事情。 虽然已经因为革命的大骚动,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了…… 塞尔裘给众人充分的时间整理思绪后,迷人地露出微笑。 「预言书上应该也记载着这件事。记载着我们与狂人狼族的和睦相处会带来怎样的未来。各位不认为现在正是解开预言书封印的时刻吗?」 「不愧是王爵大人,真是出色的主意!」 率先这么喝采的是马德.戈尔德。 他的态度彷佛对辉煌灿烂的未来深信不疑。 「恕我冒昧,这个任务能否交给本大爷呢?」 「当然没问题。」 塞尔裘早已将那本「预言书」夹在腋下。 用来当容器的是非常适合国家文件的雅致盒子。塞尔裘慎重无比地将预言书连同盒子放到桌上后,打开锁并掀起盒盖给众人看。 全桌的人都将身体探向前方,紧盯不放的视线集中在盒子上。 「哦哦,这就是……!」 盒子里收纳着看来十分古老,用绳子束起来的几张纸片── 确实就像「碎片」,感觉是从原本的书上脱落的内页。几乎快要腐烂,彷佛光是解开绳子,就会像枯叶一般碎裂开来。 马德.戈尔德意气风发地拿起第一张纸片,深深吸了口气。 「『在绿龙加冕之年──』」 无论是会议参加者或取材记者,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侧耳倾听。 戈尔德的朗读相当有模有样。 「『高贵的狩猎民族造访灯火之都。都市之王向他们宣誓友好,狩猎一族将替都市带来丰硕的成果吧。军队的愤怒之后将因美酒获得安抚。灯火之都将重生为月之都市,人们会欢欣地歌咏重生之歌吧』……!」 骚动在桌上蔓延开来。记者反覆按下快门,以记事本要破掉般的气势抄写预言的内容。老德文特深感遗憾似的按住额头。 马德.戈尔德一边对众人的反应感到满足,一边从盒子里拿起第二张内页。 预言还有后续。他一边用双眼追逐文字,同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不过──…………?」 戈尔德的声音在讲完最初的一句话便中断了。参加者也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只不过」? 戈尔德让视线在文字列中来回好几次,同时用也在说服自己似的声音编织出后续。 「……『只不过那首歌不会听到最后。因为光芒将伴随着新的一天现身。光芒会率领白衣战士在月之都市四处点亮篝火。受酒醉所困的军队也将找回剑。之后火焰的气势将会烧光宝座,在都市顶点诞生的太阳将让愚者清醒吧……被折断羽翼的绿龙卧倒在地。』」 戈尔德的声音早已失去了现实感。他用爪子锐利的手指抚过最后的文章。 「『拥有人类外型的光芒。伴随拂晓造访的金色光辉。那位神之子名叫──」 戈尔德抬起头来。他已经将预言看到最后。人们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他裂开的嘴唇空虚地宣告: 「……『梅莉达.安杰尔』。」 lesson:iii~巴萨卡兄弟~ 「喂,你看了吗?今天的报纸……王座会议的后续报导!」 这一天,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所有街道都展开了同样的光景。 居民手拿报纸,丢下早上的工作,聚集在路边。毕竟独占头条新闻的「那孩子」就在这镇上,有时甚至会在通学路上与她擦身而过。 经营她常去的文具店老板娘,激动地用手指敲打着报纸。 「听说那位梅莉达.安杰尔小姐是替巡王爵的革命划上休止符的『预言之子』!」 「不过,为何是梅莉达小姐呢……?」 也有许多人压低声音,露出怀疑的表情。 「她还是学生吧?而且传闻不是都说,直到最近为止,她都还是个无法使用玛那的『无能才女』吗?再说,根据钢铁宫博览会的报导……听说梅莉达小姐明明生于安杰尔家,却并非圣骑士,而是拥有武士位阶耶。」 「那……那表示她果然在公爵家当中是个吊车尾吗……」 一位朝气蓬勃的老爹用力拍了拍悲观的两名年轻人背后。 「蠢货,你们不知道吗?说到『公爵家四姊妹』,不就是在那场钢铁宫博览会解决了恐怖分子的大功臣吗!据说梅莉达小姐在四人当中也是带领其他三人战斗,击败主谋的领头人物喔!」 「关……关于战斗的事情并非我专业──」 其他居民也紧咬这话题不放。在大学担任代书的青年试探似的说道: 「但公爵家的三大位阶应该拥有特别的力量吧?所……所以才是最伟大的『公爵』……这表示梅莉达小姐虽然是低阶的武士位阶,却拥有与其他姊妹的圣骑士、龙骑士、魔骑士位阶并驾齐驱──甚……甚至超越她们的力量吗?」 「毕竟也不能怀疑预言…………唔……唔哇!」 有个「影子」从较低的位置以彷佛要撞向人群的气势飞奔而过。 是狼。居民还无法坦率地接受从昨天起就把这里当成自家地盘一般,开始赖在镇上不走的他们。但现在狼那一边也毫不介意,他们破风前行,不停奔驰。 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抛下景色,朝着小镇的东南方前进。 没多久后,狼来到的地方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他粗暴地踩响石版路,飞奔冲进正门,让正前往学校的女学生「呀啊!」地发出哀号。 所有人都遵循新校规,戴着红头巾。狼用两只脚站了起来。 于是不知不觉间,只见狼已经身穿风衣。这是狂人狼族的异能,能视情况分别运用野兽与半兽的姿态。他用像人类的手掌摘下高帽。 「啊,小妹妹们!用不着那么害怕。我是『无血主义者』!」 狼男彷佛想说这样就能人感到安心似的,用野兽之嘴得意地笑着。 「我名叫史皮库斯.罗杰……是『记录、传递者』!我负责狂人狼族的宣传。将正确的情报……平等地告知众人!我是这么打算的──请多指教!」 他将嘴角更往上扬,但在女学生眼中,那看来只是个邪恶的表情。 原来如此,自称是罗杰的男人,在语调经常乱掉的狂人狼族当中,感觉是最擅长说话的。他大概打了声招呼后,便转身离开。 身穿修女服的女性在正门前的隧道等候着他。 ──不,是「狼女」。是从昨天起以教育顾问的身分前来赴任的圣母抹大拉。上学中的女学生拉开相当远的距离,低着头通过她的左右两边。 罗杰笔直地逼近她。 「──那个叫梅莉达.安杰尔的人在哪?」 「如果她有来上学,我马上就会注意到。」 抹大拉几乎没动到嘴地这么说。 她是为此才一早就站在这里。抹大拉的面无表情感觉就像雕像一般。 「她还没现身。」 罗杰用后脚缓缓后退。 「那我去迎接她吧。」 他在折返回头的同时变化成狼。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沿着来时的路飞奔回去。 路人惊讶的声音在街上宛如脚印一般响起── 早已事先调查完毕的罗杰,朝着据说是梅莉达.安杰尔与佣人一同生活的郊外宅邸前进。他仅仅几分钟就到达宅邸时,发现门扉前有几个穿着相同风衣的狂人狼族人影。 罗杰也变化成半兽的两只脚,走过剩余的距离,用五根手指抓住门扉。 ──门上嵌着看来相当牢固的锁。 在他想靠蛮力硬掰开的瞬间,狼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感觉到异样感。 先一步到达的同志之一,从一旁开口说道: 「已经成了空壳。」 「一看就知道了。」 在门的内侧──从梅莉达.安杰尔的宅邸领地内,完全感觉不到人类的气息。一个人也没有。这间宅邸就宛如空房子一般静悄悄吧。 罗杰转过头,眺望卡帝纳尔兹学教区。 他用野兽手掌看似烦躁地敲打门扉。 「那他们究竟消失到哪里去了?」 ? ? ? 「小姐们,这边请……请尽量加快脚步。」 有个四人组的身影正快步通过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铁路沿线的艾立斯塔街道。是一对高个子的相配男女(情侣),与手牵着手,感情深厚的姊妹。 走在前头带路的青年真面目,就算是镇上与他认识的人,肯定也不会立刻注意到吧。因为他并非穿着平常的军服,而是很少穿的便服装扮。 当然青年就是库法。不穿军服是为了隐藏身分。可靠的爱刀包在背后的布里。他一只手提着行李箱,里面塞满自己与梅莉达的旅行用品。 原本现在应该是在圣弗立戴斯威德上第一堂课的时间。 不过,伴随拂晓的到来,他们确信状况已经不容许那种日常了。关于王座会议的报导在镇上四处散播时,梅莉达与爱丽丝已经急忙地准备行李,离开各自的宅邸了。 当然,少女们也一样──反倒该说梅莉达她们才需要穿日常便服来隐藏身分。 暂时得跟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制服道别了吧……而且不是穿自己喜欢的裙子,而是依照库法指示,挑选了方便活动的短裤。此外为了尽量缓和引人注目的金发给人的印象,梅莉达还戴上鸭舌帽。 梅莉达一边忙碌地动着包在丝袜里的双脚,同时开口说道: 「艾咪她们不要紧吗……」 「现在应该走其他路线逃离镇上了。」 库法说话速度有些快地回答。 关于这点要感谢萝赛蒂。库法等人在昨天已经确信了身为公爵家的梅莉达与爱丽丝不可能就这样安稳无事地度过。因此才用「有非办不可的事」这个借口,请萝赛蒂事先采取了对策。 此刻梅莉达的专属女仆──艾咪、麦菈、妮采、葛蕾丝这四人,也一样穿着便服隐藏身分,同时与奥赛萝女士率领的爱丽丝家女仆移动到安全的场所吧……有本家做后盾,在这种时候便令人感到安心。 但是,让无法战斗的人自己分头行动这件事,令梅莉达感到不安。 所以虽说是双面刃,库法也只能这么说服少女。 「现在不跟我们一起行动,反倒会比较安全。」 「…………」 梅莉达深切体会着那句话的意思,爱丽丝用力地勾紧两人交缠的手指。 警戒着前方的萝赛蒂开口说道: 「能看见了。」 四人的目的地并非车站。 而是车站附设的站务员宿舍。耐人寻味的红砖建筑。 一名戴着车掌帽子的人站在宿舍前。那人有些年纪,体态略胖。他每隔一秒就看向道路的左右 两边,同时忙碌地重组着左右两手的指尖。 他似乎在担心什么,冷静不下来。 库法等人一边警戒着是否有人跟踪,同时笔直地走近那个人,于是微胖的车掌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象是救世主终于出现了。 「啊,啊啊,欢迎各位!我恭候多时了……!」 「感谢你的协助,列车长。我想直接切入正题……」 「嗯,那个,实在是非常抱歉。」 年纪要大上一轮的列车长好几次向应对的库法低头致歉。 「原本应该准备特别的贵宾车厢,却非常失礼地让公爵家的各位搭乘这种……嗯,嗯。」 「请别放在心上。先别提这些,现在分秒必争。」 「是……是啊!」 列车长非常夸张地弯下身,「这边请。」走在前头带领一行人。 要是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逗留,会变成瓮中鳖,但车站肯定受到监视。 因此库法等人选择的逃离路线是是车站的调车场。等候发车的车辆和已经结束任务的列车拥挤地并列着的场所。倘若是这里,首先就不会引人注目。 而且该说萝赛蒂万万岁吗?有令人安心的可靠「护卫」在那里等着。 虽说正休职中,但这是隶属于骑兵团最高峰──圣都亲卫队的她才办得到的事情。 「──来了呢。」 靠在货物车辆上的三名男女,看到列车长与他带领来的库法等四人,从车辆上抬起身体。萝赛蒂瞬间表情发亮起来。 「葛蕾娜学姊!艾汀……还有盖雷欧先生也来啦!」 「看来你爱迟到的毛病治好啦,萝赛蒂。」 爽朗地迎接众人的三名男女,也穿着颜色朴素的便服装扮。当然,就算没有穿着纯白的骑士服,他们似乎也是萝赛蒂在圣都亲卫队的前辈。 感觉是队长的戴眼镜女性,重新面向库法。 「虽然去年只见过那么一次面……」 「上次见面是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时呢。好久不见了,葛蕾娜小姐。」 库法立刻回答,于是她──葛蕾娜看来很开心地露出微笑。 「还是一样,是位毫无破绽的男士呢。」 那是从现在算起正好一年前,梅莉达为了获得图书馆员资格,到迷宫毕布利亚哥德探险那天的事情。那时也发生了不得了的事件……总之,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在同天同时刻造访学院,担任他随从的其中一人就是葛蕾娜。 让人历历在目地回想起进行「三对一」决斗时的光景,她也有参与其中…… 葛蕾娜接着走到在团体当中特别娇小的姊妹面前。 她轮流注视着梅莉达与爱丽丝的眼眸,进行亲卫队式的敬礼。 「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葛蕾娜等圣都亲卫队的三名成员,将带领两位前往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 姊妹稍微互相对望后,战战兢兢地鞠躬。 「麻……麻烦各位了……」 一直在等待众人打完招呼的列车长,用忙碌的手势表达着。 「那……那么各位,请搭乘这边的车辆……!嗯,让各位到这种有点脏乱的场所,实在非常抱歉……!」 可靠的同伴一口气增加了。葛蕾娜首先搭上舱口敞开着的一辆货物车里。接着库法一边护卫梅莉达一边跟上,萝赛蒂也抱着爱丽丝的肩膀紧跟在后,名叫艾汀和盖雷欧的骑士倒退进入,防守出口。 当然,葛蕾娜他们三人都携带着各自的武器,藏在布里。 库法立刻开口询问: 「葛蕾娜小姐,圣王区目前是怎样的情况呢?」 「我们也不清楚详情……」 看来冷静稳重的葛蕾娜,也显露出苦涩的神情。 「骑兵团的联络网早已经没作用了。我们三人正好在革命的瞬间来到下层城镇……反倒算是运气好。因此才能从萝赛蒂那里接到消息,像这样与梅莉达小姐等人会合呢。」 货物车辆没有充足的灯光,而且满是灰尘,但当然不可能有人抱怨。 一行人混在之后会通过月台的这个车辆里,藉此逃离镇上。 「来确认今后的预定吧。」 葛蕾娜将弗兰德尔全街区的铁路图直接摊开在地板上。铁路图相当大。 众人将警戒外面的任务交给艾汀他们,剩余五人一起探头窥视铁路图。 「首先前往阿库亚立姆斯水镜区。从那里到上面一层的第二层──」 葛蕾娜的食指在铁路图上转圈画了个圆形。 「关于骑兵团与狂人狼族在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互相牵制这个情报,要塞有我们才知道的进入通道。就走那里与本队会合吧。」 库法与萝赛蒂,还有两名公爵家千金当然不可能有异议。 不过,在这边提出意见的是后方的男性骑士。其中一个名叫艾汀的骑士,毫不松懈地紧盯着外面,同时陈述不安因素。 「但是,我们无法确认凯门区的状况。只是将报纸的报导照单全收而已吧。」 「那么,你的意见是?」 「在那之前,能够先到某处暂且落脚吗?我想收集情报。」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了。梅莉达与爱丽丝悄悄地互相对望。 葛蕾娜的语调有些焦躁似的粗暴起来。 「首先要以公爵家的两人安全为最优先。」 「这也是为了安全地护送她们到目的地。实际上,我们也是惊慌失措地刚回到这里,根本不晓得现在的弗兰德尔陷入怎样的情况──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地前进,万一路被堵住的话呢?」 葛蕾娜无言以对。最后一名骑士盖雷欧看似慵懒地抚摸着下巴的胡须。 「毕竟现在凯门区似乎也孤立啦。」 「……这表示有可能本队才是最缺乏『外界』情报的吗?」 葛蕾娜双手交扠环胸,摆出沉思的姿势。「实在令人苦恼啊……」她发出这样的低喃。 库法和萝赛蒂似乎也在伺机陈述意见。情况如此发展的话,已经没有任何学生可以插嘴的事情。梅莉达坚强地咬了咬下唇。 亲爱的银发堂姊妹从一旁轻轻地将手掌重叠在梅莉达的手上。 梅莉达回望着堂姊妹的苍蓝眼眸,逞强地笑了笑。 「……莎拉和小缪现在不知在做什么呢?」 爱丽丝也不是预言者,只能暧昧地摇头回答。 打破沉默的是常在颤抖的男性声音。 「啊,啊啊……实在非常抱歉……实在非常抱歉……!」 是呆站在舱口外侧的列车长。他缩起微胖的身体,还是一样一脸惶恐地不断低头道歉。 由于那动作实在太过夸张,亲卫队的骑士也转头看向他。 看来将公爵家的人塞到货物车辆这件事,似乎让他于心不安。 梅莉达蹙起眉头。 ──他会不会在意过头了? 最终列车长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了。 「非常……抱歉……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滴答。汗水从额头滴落到地面。 然后眼泪从他的双眼冒出。 「……我该怎么道歉才好呢?」 随后,待在车内的所有人都反射性地动了起来。 艾汀和盖雷欧首先踹倒堵住入口的列车长。接着库法抱着梅莉达,萝赛蒂抱着爱丽丝跳向车外。最后在葛蕾娜丢下铁路图一蹬地板的瞬间──车顶被弄破了。 碎铁片落到几秒前为止,一行人还在交谈的地方。 一起掉下来的狼大叫: 「被发现了!」 这时库法等五名骑士已经拔出各自的武器。 车外已经是前后左右及列车车顶,能说是退路的退路都被数不清的狼给填满。葛蕾娜一边诅咒自己的大意,一边抬起剑尖。 「是陷阱!」 那群狼同时飞扑上来。库法从正面将梅莉达的腰揽入怀中。 在这已经驾轻就熟的姿势下,梅莉达紧紧地将双手缠绕在库法的脖子上,以免妨碍到他。库法用获得自由的一只手轻易地挥舞黑刀。 他从正下方顶起第一只狼的下颔,用出鞘的剑尖横扫第二只狼。但接着挥出的第三击被獠牙给挡住了。他用脚踩踏几步,强硬地拔出刀。 萝赛蒂也用一只手保护爱丽丝,同时烦恼着该如何进攻。 砍断肉的声响与刀刃被挡住的声响各占一半。盖雷欧大声嚷嚷。 「这些家伙很棘手啊!」 纵使他好几次挥舞自豪的锤矛攻击,狼也用宛如铠甲般的皮肤忍耐住。 他心想既然如此,便用握柄将狼往上捞起,在空中靠蛮力殴打。不过敌人数量庞大。 「是狂人狼族里专长暴力行为的家伙吗?」 「但终究不是我们的敌人!」 葛蕾娜将剑垂直立起后,展现出宛如机械般的精密剑术。 她连续两次往下挥砍,然后发动疾风般的第三击。她一口气前进两公尺的距离,同时将沿途的狼群一起驱散。 「开拓出道路!」 在狼群当中,有一只狼散发出特别强烈的存在感。 是用半兽的两只脚身穿风衣,戴着高帽的史皮库斯.罗杰。率领「专长暴力行为的家伙」的不是别人,正是兼任指挥官的他。 「这群骑士挺有一套的嘛!那就是『白衣战士』……圣都亲卫队的家伙吗!包围他们,靠数量击溃!将他们一个个确实地置于死地──!咦,唔哦!」 突然有人从脚边紧抓住罗杰的风衣。是泪流满面的列车长。 「我照办了!我按照你们的吩咐行动了!」 「你……你做什么,人类!放手!」 「请别对我的家人动手!我太太跟孩子没事吧?」 列车长用充满绝望的沙哑声音这么说道。 「你们说『敢反抗就会把他们变成狼人』…………」 罗杰踹倒那样的他。拍了拍乱掉的风衣下襬。 「放心吧,你已经没用处了──现在需要的是这边,『巴萨卡』!」 罗杰毫无预兆地这么呼唤,然后高声吹响指哨。 那诡异的音色也吸引了库法和葛蕾娜等人的注意力。 「很久没遇到这么活力充沛的猎物喽!随心所欲地破坏殆尽吧!」 一节货物车辆回应罗杰的呼唤声,从中间炸裂开来。 潜藏在内侧的「某个人物」透过那惊人的破坏力,穿破了铁板。墙上开出大洞,才心想一节车辆整个飞舞到半空中,只见它在遥远的高处静止。 它从大约二十公尺高的高度,化为铁块掉落下来。 铁块冲撞上地面,伴随着类似地震的鸣动,掀起一片沙尘。 库法等人护住脸部,瞪着在烟幕对面出现的人影。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葛蕾娜不禁发出呻吟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新出现的敌人在大块头的狂人狼族当中,拥有更庞大的巨体。虽然他穿着跟罗杰一样的风衣,但系了好几条厚重的皮带,给人一种象是「拘束衣」的印象──那氛围就彷佛在等候制裁的罪人。 颜面也十分异样。就连长长的嘴巴也绑着皮带,他试图设法扯断皮带的嘴角不断发出低吼声。他的眼球充血,无法看见瞳孔。 是葛蕾娜身为战士的直觉吗?她抬起剑尖,试图先发制人。 从一旁走上前的艾汀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 「──我有不好的预感。」 他留下这句话,便率先飞奔而出。葛蕾娜来不及制止。「艾汀!」 艾汀的武器是长剑。他沿途流畅地击倒三只狼。剑尖挥开沙尘,狂野地点缀着剑舞。巨汉狼男根本不当一回事。 ──他似乎叫做「巴萨卡」。 艾汀象是要将对方连同那名字一刀两断似的,一蹬地面。 他在空中扭动身体,将扭转力尽情地追加到刀刃上。 「喝!」 他从肩膀往下斜砍毫不抵抗的风衣。 鲜血迸出。 这是因为长剑深陷的巴萨卡的左肩,以及── 他毫不介意地挥出的右钩拳,在艾汀的侧腹上开了个大洞的缘故。 「嘎……咕……!」 只有艾汀这边发出痛苦的声音。 令人害怕的是,巴萨卡的攻击并非拳头。而是「手指」。他将两根手指宛如矛一般往上顶,像在反击似的攻击了艾汀的侧腹。 倘若是一般人,会遭到玛那的防守与肌肉的阻碍,应该是手指骨折吧。 换言之,这表示那个叫巴萨卡的,光凭手指力量就胜过那些阻碍── 萝赛蒂发出哀号。葛蕾娜立刻试图飞奔到艾汀身旁。 艾汀尽管被对方光用手指就吊在空中,仍凭着毅力用力握紧剑柄。 「放开……我……嘎呼!」 不过,他没能拔出剑。 对方也用宛如地层一般厚实的肌肉,牢牢地咬住刀身。 对方应该也痛不欲生吧。 明明如此,巴萨卡却没有一丝犹豫。他如同艾汀所期望的举起左拳后──连同自己的右手一起殴打。 艾汀宛如被射向正下方的炮弹一般,高大的身躯陷入地面。 地面冒出龟裂,轰隆作响。冲击波朝四方膨胀起来。 「艾……艾汀……!」 本想飞奔过去的葛蕾娜也不禁两腿发软。 艾汀已经失去意识。他的骨头从被打中的侧腹骨折成ㄑ字形。巴萨卡在承受攻击时没有丝毫犹豫,在发动攻击时也毫不留情。 他抓住艾汀的脚,将他拖拉起身。 他使劲一握。 「『幻刀』!」 玛那刀刃一直线地飞了过去。库法瞬间踏向前方,同时挥刀横扫。 虽然是也无法称为攻击技能的朴素一击,但不偏不倚地命中对方的左右眼球。不知闪避为何物的巴萨卡从正面承受攻击,他的上半身总算稍微倾斜。 瞬间,同伴反射性地动了起来。 葛蕾娜与盖雷欧提升气势,以拚命的突击从左右两边扔出武器。巴萨卡丝毫不为所动。但艾汀的脚从他的手掌滑落下来。 史皮库斯.罗杰发出欢喜的吶喊声,将那副光景用相机拍摄下来。 「嘎哈哈哈哈!看啊,看啊!那似乎就是弗兰德尔最棒的骑士!面对我『弟弟』根本束手无策!多么不堪入目的模样啊!」 剩余的狼群也像在炫耀似的哄堂大笑。库法与萝赛蒂抱着各自的主人,背对着背。 ……确实,以战斗力(status)来说的话,五人在数值上没什么差别。 岂止如此,比库法等人还厉害的老手,在骑兵团也寥寥无几吧。 能够轻易击败他们的那个巴萨卡,究竟是何方神圣……? 罗杰放下相机,盛气凌人地说道: 「上吧,巴萨卡!让那群渺小的人类见识你的力量!」 「……咕……唔……唔唔……!」 他似乎只会听罗杰说的话。 巴萨卡僵硬地动了动因为拘束衣而无法自由活动的身体。 即使葛蕾娜好 几次用剑攻击他满是破绽的背后,但光是要劈开他的皮肤,就竭尽全力…… 从风衣伸出的手掌不知作何打算,碰触货物列车的外板。 ──不,应该说「握住」。 然后抬了起来。 那光景让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车轮从铁轨浮起,宛如钢铁蛇一般的巨大车体被一只手支撑住。即使肌肉彷佛要裂开,巴萨卡也毫不踌躇。 「什……么……!」 影子降落到抬头仰望的葛蕾娜身上。 罗杰放声大笑。 「使劲转!」 巴萨卡彷佛机械一般执行那指令。库法立刻护住梅莉达的头,同时在地面上翻滚。萝赛蒂也保护着学生,采取相同行动。盖雷欧抱着失去意识的艾汀,抢先往后跳,目瞪口呆的葛蕾娜在最后一蹬地面。 钢铁蛇发出低吼。 六节车厢的列车横扫头顶。它将其他停止的列车卷入,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声响,像推骨牌似的弄倒。巴萨卡彷佛想说战场太过狭窄似的吼叫。他一边削掉地面,一边将更多列车卷入,然后宛如鞭子一般挥起手臂。 被顶向天顶的一只手。 被握在那只手中的超重量列车,彷佛神罚之矛一般伸向空中。 难以想象是这世上会有的光景,让圣都亲卫队的骑士也说不出话来。 「简直就是怪物……──」 列车被往下挥落。丝毫不把重量,也就是惯性当一回事的速度。 唯一幸运的是他没有瞄准固定的目标。从列车头到尾一口气击垮没有任何人在的一直线距离。冲击朝左右两边膨胀起来。彷佛世界末日般的轰隆巨响。 其他狼群彷佛观众一般围住周遭。库法等人甚至不知该逃向何处。 衣服被泥土弄脏,脸颊沾黏着血液。罗杰愈来愈得意忘形。 「很好!很好!将所有人一起击溃吧──!」 巴萨卡试图按照字面意思实行罗杰所说的话。 他这次用双手将已经化为废铁的列车高举到头顶上。 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他打算做什么──他想将列车扔出去。 不过,这时慌张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史皮库斯.罗杰。 「啊!等等,等等,兄弟!不能那么做!」 罗杰为何阻止巴萨卡?──葛蕾娜试探般的视线看向他。 罗杰也没注意到有人竖起耳朵在听,喋喋不休地说道: 「那个位置会波及到车站!要是危害到镇上的家伙,会被老大痛骂一顿喔!」 库法、萝赛蒂还有剩余两名骑士的眼眸因找到生机而闪亮起来。 他们在一瞬间互相使了个眼色,转过身去。目标正是挤满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居民的车站。罗杰注意到这边的企图,发出尖叫。 「啊啊!可恶,那群混帐!」 巴萨卡对他的声音产生反应,一边低吼,一边想迈出步伐。 但罗杰惊慌地阻止他。 「不行啊!不行啊!你会造成严重的损害!够了,其他所有人追上去!只不过要避免波及到镇上的家伙──真是有够麻烦!」 成了夹心饼干的罗杰气得直跺脚。 就在他手忙脚乱时,骑士等人的身影早已经混入列车后面。 车站里头突然骚动起来。因为有拿着出鞘的武器且滴着血的骑士──现在甚至没穿着军服,一个不好就像可疑人物。总之,才心想他们连车票也没有就闯了进来,他们又推开其他乘客,以列车为目标。 「快让开!不好意思,麻烦让路!我们赶时间!」 「哇~哦!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噫!有人死了……?」 有人看到艾汀的模样而吓得腿软。盖雷欧一边将同僚扛在肩上,一边扭曲嘴唇。 「他还活着啦──勉强还活着。」 「别让他们逃掉!把他们逼入绝境!」 随后人狼蜂拥而至,月台终于陷入大混乱。人潮以漩涡般的气势东奔西窜,甚至会迷失亲朋好友的身影。 「……爱丽!爱丽在哪里?」 梅莉达拚命地寻找亲爱的银色色彩。 有亮光闪烁了一下。 她们不知不觉间被人潮隔开,分散两地。人狼从后方追赶过来,没办法停下脚步。车站里的乘客都争先恐后地跑向出口,甚至无法好好地请人让出一条路。 这边是梅莉达、库法、亲卫队的葛蕾娜。 那边则是爱丽丝、萝赛蒂还有扛着艾汀的盖雷欧。 亲卫队的骑士之间瞬间交换了视线。 「……分头行动吧!」 库法抱着梅莉达,然后萝赛蒂抱着爱丽丝的肩膀,朝反方向飞奔而出。人狼犹豫着该追踪哪一边。正好有两辆列车准备驶动。 两辆列车同时朝前后反方向准备驶离车站。萝赛蒂等人跳上其中一辆。已经达到充分初速的那辆列车,在千钧一发之际甩开狂人狼族的追击,驶离月台。 库法等人跳上后方车间通道的,是朝反方向前进的列车。 正好就在那一瞬间,汽笛响起,车轮转动起来。 ──但实在太慢了。 在发车略晚的列车缓缓提升初速的期间,追兵猛然追赶上来。 以时间点来说,库法察觉到了。对方肯定会搭上这辆列车。 库法用力握住刀,心想只能在车内做个了结。 在那之前,不知是有何打算,突然转头看向这边的葛蕾娜将手贴到库法胸膛上。 「──拜托你了。」 库法甚至没有时间回问或蹙起眉头。 葛蕾娜一蹬渡板。 她跳向车外,反过来用剑猛攻正要飞扑上来的狼群。 「喝啊!」 她伴随着气势将一只狼刺成肉串,在月台上翻滚。她在采取护身倒法的同时砍飞第二只狼,抓住想追赶列车的第三只狼后脚,将对方拖倒在地,从背后将剑尖刺入心脏。 葛蕾娜拔出剑,在她背后可以看见彷佛要填满地板的狼群。 库法一向冷静的面具也不禁动摇起来。 「葛蕾娜小姐!」 「别过来!就那样远走高飞吧!」 葛蕾娜一边挥剑横扫,同时背对这边。 鲜血从剑尖高贵地散落。 「保护『预言之子』!」 梅莉达的眼眸惊讶地睁大。 汽笛象是要抹消声音一般,无情地响彻周围。列车一口气加快速度。葛蕾娜拚命地不断挥舞着剑。狼的毛皮填满她的周围。之后眼看着战场的景色逐渐变小──轰一声地隐藏到建筑物背后。 梅莉达纤细的膝盖猛然摇晃一下,接着跪倒在车间通道的地板上。 库法回过神来,单膝跪地,扶着梅莉达的肩膀。 「小姐……」 梅莉达毫不害臊地抱住库法。 唯独现在,她并非主张自己是淑女的女孩,也不是见习骑士,看起来象是比年龄还要更加幼小的稚子。无依无靠的手掌紧抓着心上人的胸膛。 她无法压抑住眼泪。 「老师,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被预言选中?我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以往曾有像这样对自己无法告知答案一事,感到如此懊悔的经验吗? 库法只能紧抱住梅莉达。梅莉达也将双手绕到心上人的背后,滴下温热的泪珠,心想要是能就这样融化掉就好了。 列车已经不会回头。它横越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熟悉的街景,没多久从建筑物也变得零散的郊外一口气冲向街区外面。 在夜晚的黑暗当中, 少女流下的一滴泪珠,散发出格外高贵的光辉。 「我无法拯救任何人呀……」 那彷佛要消失的声音,因三度响起的汽笛,微弱地传入库法的耳中。 lesson:iv ~在安眠之夜~ 那个场所展现出与从弗兰德尔第一层到第五层的任何街区截然不同的异彩光景。 在镇上淡薄地蔓延开来的蒸气。栉比鳞次的巨大水塔,与宛如针插的烟囱群。五颜六色的火焰从烟囱前端喷射出来,随风摇曳。 抬头仰望的话,能够从正下方掌握到被称为「超规模吊灯」的弗兰德尔全貌。贯穿中央的主柱,与黄金色的支柱。倘若比较连接起各个柱子的铁路轨道,便能隐约察觉到那令人头晕目眩的规模感。 支柱的要地建设着提灯状的街区,应该也能在其中之一找到熟悉的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吧。平常的自己其实是在那么高的地方住宿、生活啊──现在的库法有些感触良深地这么心想。 这里是弗兰德尔正下方的虹油精制区「欧哈拉」。 是精制从矿脉汲取的「太阳之血」原液,提供到弗兰德尔各处的场所。是下层居住区的代表地,其规模也相当庞大。 工厂街以弗兰德尔的主柱为轴绕圈,以圆形拓展开来。高架铁路呈放射状延伸,货车络绎不绝地来来往往。人们把那座高架桥当作区隔的标准,区分出一号街到八号街。 然后说到现在的库法,他正在二号街的市场买东西。 他没有特地遮掩容貌,做那种会遭人起疑的行动。 「最近欧哈拉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库法在购买了大量日用品的摊子,趁结帐时顺便这么询问。 福态的女店主一边将找零的银币和铜币交给库法,一边开口回答: 「没有呢,就跟平常一样。不管『上面』发生什么事,都跟这里无关啦。」 「……说到『上面』,你知道巡王爵的新政策吗?有影响到这边的生活吗?」 「这么说来,大概两天还三天前吧?有人说是公告还什么的,张贴了传单呢。」 店主彷佛想说她已经回答了货款份一样,低头看向摊开的杂志。 「听说最近会有官员从『上面』来虹油工厂那边。好像很多做法会变更……希望不会影响到我丈夫的薪水就好了。」 库法抱着纸袋,露出微笑。 「非常感谢。」 「不客气!下次再来光顾啊。」 库法很快地离开摊子。 在逃离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隔天,库法判断无论哪个街区都已经没有安全的场所,象是被追赶似的下降到这个虹油精制区。尽管他沿途试着收集仅有的一点情报,但只是徒增异样感而已。 人们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狂人狼族提倡「无血主义」,试图平稳地融入人类的生活。他们当真是为了追求与弗兰德尔对等的同盟关系而前来的吗?若是如此,不顾一切地抗拒他们,其实是错误的决定──? 那是不可能的吧。 让库法确信这点的事件不是别的,正是逃离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逃生戏。有件事令人费解……为何追兵能事先绕到库法等人的逃离路线?光凭列车长受到威胁一事,并无法说明这点。 库法有种预感,背后似乎有什么更黑暗的交易在操纵这些事情…… 无论如何,身为最高意志决定机关的评议会遭到控制的话,库法也无计可施。因为评议会的「最高层」期望与狂人狼族建立亲密的关系。 塞尔裘.席克萨尔……他是抱持什么打算开始这场革命的? 库法钻过购物的客人缝隙间,利落地脱离拥挤的市场。 虽然他随时不忘提防戒备,但似乎没有人跟踪。 稍微回顾一下过去也无妨吧…… 在与塞尔裘的关连中,至今为止曾几次察觉到可疑的氛围。但他的本性是极恶吗?倘若这么自问,结果库法还是不得不感到疑惑。 多亏他才得救的情况也不少。 既然如此,为何他要做这种事…… 曾有人评论「他就像风一样」。 这是指爽朗且舒适的意思吗?还是难以捉摸的意思呢? 在库法眼中,别说是风,他看起来就像羽翼遭到束缚的鸟── 「实在搞不懂那个人。」 库法并没有特别喜欢这个朋友。 话虽如此,但也并非憎恨着他。 即便他现在处于遭到骑兵团所有骑士反抗的立场也一样。 在身为武士位阶的自己的警戒网内,没有无法察觉到的敌人。 也没必要特地绕远路,买完东西的库法笔直回到「藏身处」。是在欧哈拉很常见,将一栋建筑物纵向切割的狭长住宅。 是白夜骑兵团的活动据点之一。 由于是纵长的构造,一层楼只有一个房间。库法将购物袋放在一楼的厨房,走上楼梯。 人的气息在三楼。 一打开门,便可以在摆放着古色古香的家具的房间当中,看见梅莉达的身影。 她正低着头坐在床上。 「我回来了,小姐。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梅莉达缓缓摇了摇头。 岂止如此,她的姿势跟库法出门时一模一样,丝毫没变。 她似乎一直在想事情。 「我才想问老师,街上情况怎么样呢……?」 「没有异常。」 彷佛想说反倒让人觉得没劲似的,库法耸了耸肩。梅莉达抬起视线仰望他。 「……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能待的话就尽量待吧。只靠我们自己前往凯门区十分危险。」 「这样就好了吗?」 梅莉达回了出乎意料的话。库法蹙起眉头。 梅莉达用力抱紧自己纤细的身体。 「不是非得由我来打……打倒莎拉的哥哥大人才行吗?」 「小姐──」 库法立刻走近床铺,将手掌放在少女的肩榜上。 虽然她嘴上说着刚毅的话,但身体却在颤抖不是吗? 「小姐不需要去思考那些事情。无论如何,这种状况都不会持续得太久吧……关于席克萨尔公那边,应该迟早会由骑兵团与他作个了结。在那之前,请小姐只要思考如何安全地躲藏起来。」 「…………」 依梅莉达的个性,是不可能听到库法这么说,就立刻回答「就那么做」的吧。 库法弯下身,做出在坦诚相见的关系中常见的行为──他「啾」一声地吻了吻梅莉达的侧头部,用手梳理金发几次后,转过身去。 「小姐肚子饿了吧?我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准备餐点。」 库法留下应该暂时不会想动的梅莉达,离开房间。 他往下走到一楼,沿途确认挂钟和图画的背面,还有凸窗的沟槽等地方。 ……无论哪个「窗口」都没有回信。 简单来说,就是这里设置了好几个白夜骑兵团的联络网。库法原本期待说不定能取得联络,但遗憾的是只有他单方面地发出讯息。 虽然在「拉克拉.马迪雅老师」请假时,就清楚地知道了──他们似乎已经出门去办那个重大工作。但当真是一个人也不剩? ──只有一个人也好,没有哪个白夜骑士留下来吗? 所谓的孤立无援居然令人如此不安吗──库法不禁差点软弱起来。 他重新确认玄关有锁好门后,前往厨房。 至少煮一顿美味的饭菜吧── 他一边在脑中整理食谱,一边挑选购买的食材。 这时楼梯嘎吱作响的声音从天花板响起。 才心想梅莉达可能是去冲澡,但气息就那样往下走到一楼,「叽」一声地打开厨房的门。 库法装作没有特别注意到的态 度,面对着水龙头。 「哎呀,小姐,你已经肚子饿到受不了吗?」 梅莉达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库法身旁后,静静地将身体靠在库法身上。 她双手环住库法的侧腹。 「我想跟老师待在一起。」 库法爽朗地笑着回答: 「那么,就跟我一起煮菜吧。」 梅莉达从胸前抬头仰望库法,声音有一点快哭出来的感觉。 「……总觉得这样好像新婚夫妻。」 然后总算能够看见她的笑容,库法的嘴角也自然地露出微笑。 ──我想跟老师待在一起。 梅莉达的内心当真就是这种想法,在用餐之后,库法也一直配合她的希望。纵然平常是被称为「残暴」的家庭教师,但在这种时候,就算尽情地宠溺梅莉达也不会遭天谴吧。 梅莉达甚至对夜晚要在不同房间就寝一事感到畏惧。 在两人一起躺平的床铺中,可以从库法胸前听见啜泣声。 「如果世界就这样……只剩下老师跟我两个人就好了……」 库法假装没注意到她说的话,只是不断地抚摸着少女的金发。 如果自己陪着睡能缓和这名少女的孤独,就应该这么做。 如果在库法抱紧摸头的期间,能让她忘记辛酸的事情,就永远这么做吧。 只不过,啊,所谓的现实总是如此无情吗── 梅莉达突然开始主张要「前往圣王区」,是这之后三天后的事情。 ? ? ? 「老师,拜托你,请允许我外出。」 虽然嘴上说请允许,但梅莉达散发出倘若库法没有守在玄关前,她彷佛随时会冲出去的氛围。讽刺的是她洋溢着这几天来最强烈的气魄。 库法当然不可能视而不见。他耐心地阻止着梅莉达。 「请冷静下来,小姐……!你突然是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就这样一直躲藏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吧?请老实地告诉我。」 「……这个被风吹进来。」 梅莉达这么说,将折叠成四角形的某样东西递给库法。 库法接过来摊开一看,发现是报纸。《周刊爆脾气时报》最新号…… 看到刊登在头版,过于引人注目的照片,就连库法也不禁惊讶得睁大眼。 「爱丽丝小姐……?」 照片上是礼服装扮的爱丽丝.安杰尔。地点是……圣王区的帝国饭店。茶室里的名产「鸟笼座位」…… 在好几根栅栏的对面,爱丽丝宛如被囚禁的天使一般,坐在椅子上。 报导是这么写的── 『日前,圣都亲卫队绑架了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正要上学的爱丽丝小姐。他们似乎试图拱身为骑士公爵家千金的她作骑兵团的旗帜。 但在到达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后没多久,「无血主义者」便随即夺回她,目前已经在圣王区得到塞尔裘.席克萨尔巡王爵的庇护。爱丽丝小姐非常担忧堂姊妹梅莉达.安杰尔小姐的安危,表示希望能早日与她重逢……』 「她被抓到了。」 在报导里面,只有这一点对梅莉达而言是事实。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分别之后,她们和自己等人相反,是朝上层前进,然后没能与凯门区的骑兵团本队会合,就被狂人狼族的追兵给抓住了…… 既然如此,得去救她才行。不能只有自己躲藏起来。 「那孩子是我的姊妹呀。」 梅莉达快哭出来似的这么说道。 「即使在我还是个吊车尾,遭到别人霸凌的期间,就算我说了很过分的话甩开她,那孩子还是一直待在我身旁。」 我的心──梅莉达按着左胸,指示心脏。 「对那孩子见死不救,就跟割舍自己是一样的。」 梅莉达只说了些,便强硬地想前往玄关。 库法顽固地阻止着她。梅莉达在库法的手臂中大闹。 「萝赛蒂大人也是,现在不晓得怎样了呀──」 「请冷静下来,小姐,仔细看清楚这个!」 库法这么说,将报纸拿到梅莉达的鼻尖前。 梅莉达一脸不用库法说她也明白的表情,库法对那样的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这张爱丽丝小姐的照片──小姐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咦……?」 听他这么一说──梅莉达仔细地观察一直避免去直视的照片。 礼服的种类、坐姿、椅子高度。爱丽丝的姿势、手指的动作、避免去意识到摄影机、冷淡地撇向一旁的脸的角度。将这些全部纳入镜头中的摄影机位置── 不愧是断言爱丽丝为「自身一部分」的梅莉达,她没多久便察觉到了。 「啊!这是去年……搭飞行船去提尔纳弗尔大海沟『扫墓』时的……?」 「这是从弗兰德尔出发之前,公爵家的各位针对记者团所举办的联欢会上拍摄的照片。」 「这是怎么一回事……?」 「换言之,这张照片──」 库法放开总算冷静下来的梅莉达,断言道: 「是『合成』的。对方将爱丽丝小姐的照片与帝国饭店的照片重叠起来,假装成爱丽丝小姐就在现场一般。然后对方必须准备这种假照片就表示,反过来说,爱丽丝小姐并不在他们手上──可以得知爱丽丝小姐并没有被抓住。」 库法再次将报纸翻回正面,确认日期。报导正是今天发行的。 「那群家伙反倒是完全掌握不到线索吧。所以才会用这篇报导来当『陷阱』。看是梅莉达小姐会为了拯救爱丽丝小姐现身,或是爱丽丝小姐为了阻止这件事而露出马脚──他们肯定是以其中之一的效果为目标。」 「那么,假如爱丽被这篇报导给骗了的话……!」 「萝赛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件事。无论发生什么,她应该都会阻止爱丽丝小姐──就像刚才的我一样。小姐明白吗?现在你们两位都绝对不要行动,才是正确答案。」 「…………」 梅莉达低下头。库法还不肯从玄关前让开,不知梅莉达是否能理解了呢? 没多久,金发少女断断续续地低喃出声。 「老师是职业摄影师吗?」 「……不是。」 「老师能断言那张照片绝对、百分之百是假的吗?」 「小姐……」 梅莉达似乎自己说到自己都痛苦了起来。她猛然摀住双眼。 「老师说的话我都相信!我相信,但是,万一……呜……!」 库法放弃说服,静静地抱住梅莉达的肩膀。 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逃离之后,梅莉达一直被逼得快走投无路。如果只考虑人身安全,闭关在屋里是最正确的吧。但照这样下去,她在精神方面迟早会撑不下去吗…… 咚咚──库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小姐。那么,就去确认看看吧?」 「咦……?」 「至少要弄清楚那张照片究竟是真是假。这么一来,小姐才能安心吧?」 梅莉达抬头仰望库法,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库法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彷佛随时会滑落脸颊的水滴。 「要……要怎么确认呢……?」 「我去联络写了这篇报导的报社员工。我正好认识一个人跟报社有关系……我私底下去接触那个人,问出真相吧。」 呼──梅莉达正觉得松了口气时…… 「只不过──」库法立刻叮咛她。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动。我们正处于遭到追捕的立场,这就像自己散播证据表示『我在这里』一样。请小姐做好觉悟,一度跟某人接触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这个藏身处了。」 「……!」 「以我的立场来说,是尽可能地不想离开这个安全的环境。虽然不是想不到其他藏身处……但小姐,能否请你为了我,再一次重新考虑看看呢?」 梅莉达立刻领悟到库法的温柔。 他应该也很担心爱丽丝和萝赛蒂,却自己表现出无情的一面,给梅莉达留退路。 梅莉达轻轻地将手重叠在库法的手掌上,缓缓地摇了摇头。 库法反倒用明朗的表情露出微笑。 「是吗。」 「对不起,老师。这样明明是老师比较辛苦……」 「没关系的。」 库法真心这么说道,挺直脊背。 「正因为是这样的小姐,我现在才会像这样在这里。」 库法搭在梅莉达肩上的手掌,位置比去年稍微高了一点。这是梅莉达长高了的证据。 尽管如此,库法还是跟以前一样,感到十分骄傲似的抚摸学生娇小的头部。 ? ? ? 《周刊爆脾气时报》── 是以下层居住区欧哈拉为据点的唯一一间报社。假如把据点移到弗兰德尔的更上层,应该就能实时取材新鲜且刺激的情报吧。但代价是竞争率非常高。情报最重要的是新鲜度──这句话说得好。 《爆脾气时报》报社避开挤满竞争对手的弗兰德尔上层,在创设当时为了弥补无论哪间报社都会延后处理的下层居住区,在此设置了据点。结果,尽管一星期发行一次报纸就是极限,但也成为对劳工阶级而言非常便利的存在……可说是靠利基产业赚大钱的好例子吧。 甚至关于下层居住区发生的事情,反倒是他们比较能迅速得知。 白夜骑兵团有时也会利用他们来收集情报── 不出所料,库法靠白夜的关系打声招呼后,报社员工便给了回覆。 对方表示想直接见面,交换情报…… 「我们走吧,小姐。」 库法与梅莉达将旅行用品都塞入行李箱,消除藏身处的痕迹后,离开玄关。约好见面的场所是五号街的酒吧「九号地狱」。 库法沿途一直仔细地戒备着,但这次真的没有埋伏也没人跟踪。 在酒吧入口站着沉默寡言的保镖。不知是否觉得小孩会来这种地方很稀奇,他凶狠地瞪着梅莉达看,但并未责怪她。梅莉达低着头前进,用帽子遮掩住表情。 两人打开门,进入店内。 意外地是个整洁的空间。针对大人播放着雅致的音乐。虽然库法不是很熟悉……但大概是在欧哈拉大受欢迎的歌手或乐团吧。 一名男性背对这边,坐在指定的窗边座位上。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男性散发着不适合酒吧氛围的粗野氛围。 「你就是韦斯朋先生吧?」 库法一边搭话,一边坐到男性的对面。梅莉达挨近库法旁边,露出紧张的表情,缩起身体坐下。 他──韦斯朋是以所谓耸人听闻的造假报导博得名声的男人。他撰写报导并非依据「是否为真相」,而是「能引起多大的兴趣」。将一丁点的污点小题大作地夸大其辞并煽风点火,若是觉得对自己不利,纵然是事实也会撕毁舍弃。 他在一部分读者间获得狂热的支持,相对地被大多数人视为蛇蝎,避之唯恐不及。不过,他撰写的报导总之能够提高发行量,因此受到重用……就是这样一个记者。 明明还是白天,但桌上已经摆着空了的威士忌酒瓶。 酒瓶旁还有让梅莉达感到恐惧的《周刊爆脾气时报》最新号…… 库法等人一坐下来,男人立刻用那混浊的眼眸打量着两人。 「关于你们的目击情报,悬赏金额是金币五百枚。」 梅莉达猛然抽动了一下肩膀。库法则不为所动,将手掌探入怀里。 他放在桌上给对方看的,是嵌着大颗宝石的戒指。韦斯朋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收下戒指,将戒指凑近眼前,仔细观察。 梅莉达并不晓得那戒指具备多贵重的价值。 但没多久后,韦斯朋将戒指塞入大衣口袋,开口说道: 「──关于爱丽丝.安杰尔的报导,是胡说八道。」 「真……真的吗!」 该说不愧是记者的嗅觉吗?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这边想问的事情。 即使梅莉达激动地抬起头,库法仍十分慎重。 「你这么认为的根据是?」 「在报纸发行前一天,『上层』突然送了这张照片过来。要我们在头版刊登这个那个和这种报导,散播到欧哈拉各处。因为那张合成照片实在做得太假──」 他从桌上拿起正在谈论的那份报纸,看到头版的内容,不屑地笑了笑。 「这边表示想直接取材,就被打枪了。我试着也从上层街区订购其他家的报纸来看,但无论哪家报纸,使用的照片和报导内容都一模一样。我看别说是没人采访过爱丽丝.安杰尔,甚至没人直接见过她本人吧──八成是因为你们丝毫没露出马脚,他们才会捏造报导,设下陷阱吧。」 韦斯朋将报纸扔到桌上。梅莉达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库法也压抑住想松懈下来的心情,趁这个机会将身体探向前方。 「韦斯朋先生,弗兰德尔现在究竟变成怎样的状况了?」 「没变成怎样──不,应该说那些家伙没有怎么样。」 库法与梅莉达蹙起眉头。韦斯朋讽刺地扬起嘴角。 「你们该不会认为那群叫『无血主义者』的家伙当真是为了交朋友才来的吧?他们肯定有什么阴谋。只不过他们似乎将那个阴谋摆后面,首先以获得弗兰德尔国民支持为优先。」 「获得国民支持……」 「他们为此支配了弗兰德尔的情报媒体。无论是广播、报纸还杂志,现在都对那群狼人唯命是从。主导者是叫做史皮库斯.罗杰的男人……!」 那个人肯定就是捏造了关于爱丽丝报导的罪魁祸首吧。梅莉达在桌底下用力地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 韦斯朋的语调一半感到佩服,一半感到无趣。 「他们的做法非常巧妙。报纸日夜不停地宣传『人狼做了这种善事』、『相对之下骑兵团却这么吊儿郎当』。于是每天被迫阅读这种报导的民众,就会逐渐产生一种感觉──『该不会狂人狼族其实比骑兵团更强大且正义吧?』」 「怎么会……」 梅莉达无意识地摇了摇头,但韦斯朋对贵族阶级也是毫不客气。 「喂,小姑娘,你也没资格说别人吧?你差点囫囵吞枣地相信了关于朋友的造假报导。虽然世界辽阔,但一个人类的视野是很狭隘的。如果没有人来告知自己,那就跟『没发生过』是一样的……报纸绝对不会报导那群狼人在背地里做了多下流的事情。也不会报导骑兵团的骑士为了守护每一个民众的安全,是怎样地牺牲自我,煞费苦心。」 梅莉达最终低下了头,无法反驳。 韦斯朋将稍微剩余在玻璃杯里的琥珀色液体一口气灌入喉咙。 「觉得很不讲理吗?没错,擅长运用这种不讲理的家伙,就叫做『恶徒』。」 他放下玻璃杯,扭曲嘴唇补充: 「包括我在内。」 ……以库法的立场来说,实在不太想让梅莉达听到这些事。 已经获得了必要的情报吧。库法催促着梅莉达离席。 他在最后将一枚金币放到桌上,向韦斯朋告别。 「这顿就由我们请客。」 库法本以为这样就交易结束了,但韦斯朋再次搭话,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梅莉达与库法。 「你们要回哪里去?」 库法不禁停下脚步。韦斯朋没有转头看向这边,他拿出作为情报代价的那枚戒指,重新仔细地观察着。 在试探般的沉默当中,韦斯朋接着说道: 「报酬拿太多了点。有什么动静的话,我会通知你们。」 「……二号街的班雷斯街道。盖在十二号的公寓。」 「我知道了。」 库法之后并未转头,就这样抱着梅莉达的肩膀离开了酒吧。 当然,完成情报交换的库法与梅莉达接着前往的并非二号街。 而是来到八号街的最外围,在倒塌之后就一直被放置的城墙外侧,有间废弃教堂。 现在已经连帮忙整修的人都没有。虽然还保留着建筑物的形状,但屋顶已经崩塌。 只不过,从那开洞的天花板上── 有光照射进来。是来自弗兰德尔,辉煌的太阳之血灯光。虽然欧哈拉四处都因蒸气而微暗,但只有这里因为绝妙的位置而能接受到太阳的恩惠。就宛如天使降落的阶梯一般…… 「唔哇,好棒的地方!」 一打开大门,梅莉达便开心地这么说着,真是再好不过了。 库法一边露出微笑,一边将行李箱搬进室内,关闭大门。他拴上门栓。 该说理所当然吗?没有人会特地进出这种不知何时会遭到蓝坎斯洛普袭击的城墙外侧。虽然也不能称为房屋,但里头也有小房间,且用墙壁隔开。教堂后面现在也有涌出的泉水流动着。 只要搭设帐篷,将露营道具准备齐全,会比露宿森林舒服一百倍吧。 梅莉达也表现出跟库法体验过好几次的生存游戏课程时一样的态度。 「老师,真亏你知道这种地方呢?」 「这个地方啊──」 库法注意到一直避免去意识的自己,呵呵地露出微笑。 「是刚来到弗兰德尔时,年幼的我与母亲生活的场所。」 「咦……」 「说是这么说,但也只是大约一星期的事情啦。」 库法抚摸着因腐蚀而产生龟裂的长椅椅背。 真的是从那时起什么都没变。似乎完全没有人进出过这里。 梅莉达尽管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但看来也无法随便地深入这话题。库法心想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便以轻松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以前也稍微提过,人们对来自夜界的流浪者具有歧视与偏见。虽然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但我跟母亲却因为『入市审查』这个名目,被迫等待了好几天。他们当然不可能帮忙准备这段期间住宿的地方……在欧哈拉四处被白眼相待的我跟母亲,就是在这间废弃教堂等待审查结果。」 「怎么这样,好过分……」 「对我们母子而言,是充分的救赎喽。在到达这座都市之前,说到光芒,就只有手里拎的提灯而已。睡觉的地方总是在僵硬的岩石上。因为遭寒风吹打,半夜会醒来好几次,每次听见怪物的低吼声时,心脏都会吓到缩紧……一直认为这些是理所当然的我,打开这间教堂的门,才首次得知了。」 库法像以前一样走上前。 站在通道正中央抬头仰望的话,就能从崩落的天花板沐浴到祝福之光。 「所谓的太阳,原来是这么温暖的东西──」 「老师……」 「有墙壁,有屋顶。附近有清洁的泉水涌出。欺凌我们的人不会特地靠近过来。这里说不定是我跟母亲一直梦想着的乐园。」 库法朦胧地回想起昔日的母亲印象时,在她安详的笑容背后,经常会浮现出这间废弃教堂的光景,应该不是毫无关系吧。 ……不过在乐园的生活并未持续太久,库法与母亲在入市审查被百般拖延后,对方以缺乏开拓人手为理由,命令他们前往地底都市乡哥尔塔。 梅莉达悄悄地依偎到库法身旁。两人一起站在祝福的聚光灯下。 「从以前开始,我就有件事一直想问老师。」 「请尽管问。」 「老师的父亲大人是……」 啊──库法话说一半,点了点头。 倘若知道库法的本性,自然会在意这件事吧。毕竟说到他的半身──吸血鬼,是只有「最强」这个印象渗透在世上的传说级蓝坎斯洛普。 话虽如此,不巧的是库法能告诉梅莉达的事情也很少。 「很遗憾,关于这件事,我不记得曾询问过母亲。毕竟我……有一段时间甚至就连『父亲』这个概念都不晓得。」 「啊……」 「所以这终究是我的直觉,不过──」 库法一边说出这样的前提,同时用手指贴向尖锐的下颔。 「我总觉得他已经不在世上了。」 「老师这么认为吗?」 「对。首先,就算他事到如今才冒出来自称『我是你父亲』,我也没办法抱有任何感情。」 是这样的说法听起来很严苛吗?梅莉达稍微咬了咬下唇。 库法努力用轻快的动作,揽着梅莉达的肩膀。 「这表示我『很满足于现在』。容我放肆,对我而言的家人,就是指艾咪小姐她们和梅莉达小姐。」 「老……老师……」 梅莉达脸颊泛红,低下了头。 没多久后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只见她用力握紧了双手。 「好……好喔~……既然这样,我就卯足全力来宠溺老师吧?今天由我来亲手作菜款待老师,敬请期待!」 「哎呀,这可真是光荣。那么,我就帮小姐擦拭身体来代替冲澡,当作回礼吧?」 梅莉达涨红了脸,猛然护住胸前。 「老……老师真是的!请别把我当小孩看待。」 「哎呀?那个怕寂寞的小姐上哪儿去了呢?说什么『不安到难以入眠』,甚至还钻进我的棉被……」 「哇──哇──哇──!请忘了那件事~~!」 咚咚咚──梅莉达猛捶库法肩膀的可爱模样,让库法内心总算是松了口气。 应该是因为能确信爱丽丝平安无事的关系吧。虽然并非状况有所好转,但梅莉达似乎稍微打起了精神。 之后就是「等待」──只能祈祷追兵不会发现这个地方。 就这样与梅莉达的共同生活持续了三天、四天、五天──在经过一星期的时候。 在逐渐习惯废弃教堂的露营生活的某一天,有「客人」毫无预兆地来访了。 吱吱吱──伴随着这样的鸣啭从天花板的洞穴飞舞降落的,正确来说是小鸟。 小鸟的一只脚上安装着器具。库法一注意到它的来访,随即惊讶地睁大双眼。 是白夜骑兵团的联络网之一!该不会来了回信吧? 然而却并非那么回事。用来传讯的纸张种类不同。这也就是说,首先是有人联络了二号街班雷斯街道的秘密基地,然后小鸟将讯息从无人的那个场所转送到这边来。库法从器具里拿出内容物,顺便招待小鸟面包屑。 联络用纸是使用报纸的碎片。 首先开头就这么写着。 『很不妙喔。』 是八卦记者韦斯朋。是报社那边有什么动静了吗? 他似乎是有些焦急地在书写,在小小的碎片中难以阅读的文字还有后续。 『因为你们没有被造假报导骗到, 那些家伙采取了更下三滥的手段。他们在五号街广场杀鸡儆猴。』 笔记在这边几乎写满纸张,在最后用小小的文字这么补充: 『最好别让小妹妹知道。』 就在库法看到这边时,梅莉达从后面走近。 狭窄的教堂,两人独处的生活。意外似乎立刻被她察觉到了。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库法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捏碎手边的笔记。 「……小姐,请准备外出吧。」 身为正四处潜逃的人实在不能奢求太多,但真希望能就这样再休息一阵子。 不过看来「等待」的期间似乎已经进入尾声了── ? ? ? 街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诡异地鸦雀无声。 就连太阳之血的精制工厂也停止运转。无论哪间商店都挂着「close」的牌子,马车和汽车连锁都没锁,就被放置在路边。 想必是小偷大捞一笔的时候吧,但就连那种缺德家伙的气息也没有。 那过于寒冷的光景,让梅莉达也不禁摩擦上臂取暖。 「街上的人……究竟都上哪儿去了呢?」 果然应该让梅莉达留下,自己前来吗? 不,在这种明显的异常状况当中,一无所知地躲藏起来也很危险吧。 恐怕街上的居民并非消失不见── 而是「聚集起来」。 在信上提到的五号街广场,为了确认被拿来杀鸡儆猴的事物。 「……我们走吧,小姐。」 不祥的预感在库法内心急速膨胀起来。 并非走十分引人注目的无人大道,而是为求保险起见,选择错综复杂的小巷,库法与梅莉达手牵手奔跑着。两人充分地运用作为武士位阶锻炼出来的潜伏技能,一边消除自己的气息,同时探索着周围的情况。 随着逐渐靠近广场,人类的呼吸声也慢慢地增加了…… 果然人多到甚至要填满广场。逼近到只差一条路的近距离后,库法一边将梅莉达藏到墙壁后方,一边悄悄地窥探着广场。 在来到这边之前,库法一直以为八成是狂人狼族展开了什么行动。 不过,在广场却没看到那充满特色的狼头剪影。 取而代之的是能看见许多穿着酒红色军服的骑士身影。 「灯火骑兵团……?」 实在搞不懂情况。 首先,看来街上的居民果然都聚集到广场来了。只不过,广场中央由军人排成一圈形成墙壁,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中央有座雕像。雕像的脚边堆积着「柴火」。 然后感觉是五号街居民的一名少女,被人用绳子以十字架形绑在那座雕像上。 少女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着。从人墙里头传出女性尖锐的哀号。 「放了我孩子吧!她什么坏事也没做呀!」 骑兵团的军人一言不发地阻挡象是少女母亲的那名女性。 梅莉达也察觉到这异常的氛围,从库法背后探出脸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在库法将不祥的预感化为言语之前,可以听见有个大到不行的声音说出答案。 「现在开始『审判』!」 是个占据在雕像旁边,体型相当肥胖的中年骑士。他将一枚勋章擦拭得闪闪发亮,挂在胸前。他似乎是这个骑士队的……队长。 队长高声地继续演讲。 「我们发现了欧哈拉的居民是『魔女』!是会诱骗人类的邪恶化身。她的罪状就是……明知道梅莉达.安杰尔的行踪,却包庇她!」 「她不知道!那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要放火的话,就烧我吧!」 「那当然!这女孩只是第一个。假如这女孩不坦承自己的罪状,女人,接着就是把身为母亲的你处以火刑了……唔哈哈哈哈哈!」 「怎么这样……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呀……!」 象是少女母亲的女性因绝望而哭倒在地。街上的居民发出怒吼。 「太蛮横啦──!」 「闭嘴,你们这群低俗的劳工!」 队长将装饰过剩的剑鞘插在石版路上。 玛那火焰从他肥胖的体型缓缓冒出。 「如果不爽我们的做法,随时都可以诉诸暴力。我会尽全力接受挑战……!」 「太……太乱来了吧……」 「对梅莉达.安杰尔的行踪心里有数的人!最好尽快申报。否则过没多久,欧哈拉就会变成鬼镇喽……?唔哈哈哈哈!」 那就是理应守护平民的贵族阶级模样吗? 梅莉达向前弯得太过头了点,因此库法暂且紧抱住她,同时将她拉回小巷子里。 彼此的心脏都演奏着不祥的节奏。 「老……老师……那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实在掌握不到我们的行踪,而使出了强硬手段吧。虽然他们嘴上那么说,但根本不认为能从街上的居民口中获得情报。简单来说……就是小孩子为了找出要找的东西,试图将玩具箱整个翻过来。」 这表示就算结果会导致除了要找的宝物,其他东西都坏掉,也不放在心上吗? 库法敏锐地眯细眼睛。 「在背后引导的肯定是狂人狼族吧。小姐记得在车站的攻防战吗?因为他们自称是『无血主义者』,不能明目张胆地危害弗兰德尔的人类──那些骑士是棋子,被交付狂人狼族难以做到的『扮黑脸』。」 「为……为什么骑兵团的骑士要听从狂人狼族所说的话呢?」 库法依旧抱着梅莉达,悄悄地探头窥视广场。 他看向肥胖的队长,那是骑士不该有的体型。 「……就我观察,那一位是负责欧哈拉的警备吧。对野心家而言,也有人认为被分发到下层居住区负责防卫是『不名誉』的事。他一定是觉得自己被发配到闲职……对现状有所不满吧。」 「……」 「正因如此,他才决定放弃骑兵团,倒戈到狂人狼族那边。只要协助他们,就会在革命后的新体制提拔他就任要职──他一定是被这样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吧?」 库法能断言是花言巧语。那人肯定只是刚好方便拿来利用而已。 倘若可以冷静思考,应该就能察觉到才对── 但骑士队长的眼眸因妄执而混浊,似乎就连眼前的光景也看不见。 「拿火来!」 他让部下搬火种过来。成为祭品的少女浑身颤抖,母亲因绝望而大声哭喊。 梅莉达露出平静的表情,打算从小巷子里走出去。 库法轻轻地握住少女的手掌挽留她,仅仅一次。 「小姐?」 梅莉达冷静地抬头仰望库法,她的眼神传递出意图。 库法也点了两三次头,悄悄松开手掌。 梅莉达在广场上现身。每个人都注目着中央的雕像,没有发现她。 「将魔女定罪!」 骑士队长因狂喜而颤抖着。 「『幻刀一闪……」 梅莉达流畅地收紧右手── 然后横扫。 「『风牙』!」 膨胀成黄金色的火焰化为刀刃,笔直地飞了出去。火焰象是线穿针一般钻过人墙,掠过骑士的围墙,浅浅地攻击队长凸出的腹部── 「咕噫!」 同时在吓到腿软的他眼前冲撞上雕像。 冲击甚至贯穿到另一头,大小不一的石片飞散四处。沙尘华丽地飞舞起来,人们发出惊讶的声音。 虽然将雕像搞砸,实在很没面子…… 但成为祭品的少女也因此重获自由。少女的母亲立刻飞奔上前抱住女儿。趁骑士队动摇的时候,街上的男丁将母女藏到人墙之中。 队长依旧双腿发软,惊恐不已。 「怎……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是谁搞的鬼?」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每个人都知道闪光奔驰的方向。 街上的居民、骑士队的军人,所有人都一起转过头去。 一阵风吹起── 鸭舌帽从少女头上被吹飞,露出英勇地随风飘逸的金发。是这一年来突然让报纸热闹起来的面孔。那年幼的美貌让某人颤抖着喉咙说道: 「是梅……梅莉达小姐……」 「梅莉达.安杰尔……!是本人……?」 「『预言之子』救了那个女孩……」 骚动缓缓蔓延开来,就连军人也被梅莉达的目光吓到退缩,倒退了两三步。 才心想队长瞠目结舌到眼珠子像要掉出来一般,他的肩膀紧接着痉挛起来。 「唔哈……唔哈哈哈哈哈!你终于现身啦,该死的『预言之子』!」 「…………」 「这可是个大功劳……是老夫的功劳!这么一来,老夫就能回到弗兰德尔东山再起啦!」 队长像不倒翁翻滚似的跳了起来。他看也不看旁边,突击过来。 但在梅莉达摆出备战态势前,一阵风飞奔过她的身旁。 从小巷子里冲出来的库法从正面将队长的脸踢了回去。「嘎噫!」队长发出哀号,他步履蹒跚地倒退后,朝正后方摔了一跤。 那里正巧是雕像的脚边,黑烟从已经做好点火准备的那里袅袅升起…… 「好烫!烫烫烫烫!你……你们!快救老夫啊啊啊!」 「队……队长!」 「鼻子好痛!好烫!别……别发呆啦!还不快抓住那女孩!」 骑士队一半的队员,尽管感到困惑,仍拿起各自的武器。 已经没有隐藏起来的意义了吧。库法也拔出刀,将布丢向一旁。 他一边让梅莉达站到自己背后保护她,同时瞪着布阵成扇形的骑士。 「看……看招!」 一名骑士伴随着鼓舞自己的气势,朝这边飞扑过来。紧接着第二人也跟上。 ──甚至没必要拔刀吧。 库法用刀鞘挡开刺向这边的剑尖。他刻意不抵销气势,让敌人向前倾,然后在擦身而过时攻击延脑。第一人顺着气势跌落到地面上。 第二人因为紧张而用力过头。他从相反的角度用握柄头分毫不差地接下垂直挥落的刀刃。力量反弹回正相反那边,殴打敌人浮起来的躯体。 第二人脸朝上地摔倒,翻白眼之后一动也不动了。 「呜……!」 剩余的骑士瞠目结舌,握住武器的手过度用力。 库法已经识破他们无法正常地发挥本身能力的理由。 「看来你们正对自己行动的正当性感到迷惘呢。」 有几个人抽动了一下肩膀就是最好的证据。库法紧接着说道: 「你们认为加入蓝坎斯洛普那边是正确的?现在不是我们起内讧的时候了。这时才应该所有人团结一致,对抗这个弗兰德尔的威胁吧?」 「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一个劲儿地冲上去!别停下来,只管进攻!」 队长至今仍埋在柴火里,这么嚷嚷着。他还是一样,只有声音和块头特别大。 「唔哈哈哈!该死的小毛头骑士,弗兰德尔已经是狂人狼族的东西啦!能早一步讨好他们的人,将握有下个时代的实权!那种小不隆咚的小丫头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巡王爵的革命!动手,动手!把反叛者都给我烧光──!」 该说是军人的习性吗?骑士尽管紧张得冒汗,仍举起武器。 库法终于将手掌贴上刀柄。梅莉达也上前到他身旁,摆出格斗术的架式。 然后──出乎预料的,还有一个人。 街上的年轻人从人墙里走上前来。尽管身体不停颤抖,他的双手仍握紧拳头。 「太……太蛮横了……你们太蛮横啦!如果要对我的街坊邻居动手……我……我也要战斗!」 「没错,说得好────!」 声音和脚步声从居民那边接连响起。感觉对力气很有自信的男人接二连三地飞奔上前,在库法与梅莉达的周围形成墙壁。主妇拿出擀面棍,勇猛地卷起袖子,孩子们拿小石头丢向骑士队。 「别小看劳工!」 「不管是贵族还狼人,都别想我们会屈服!」 「没错,我们站在『预言之子』这边!至少比你们要好多了!」 那惊人的数量让骑士队退缩了。梅莉达仰望库法,热泪盈眶地说道: 「老师……!」 库法回以优雅的微笑。不过,就在这之后没多久。 狼的远吠声从远方响彻云霄。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接着街上的居民骚动起来。 只有埋在柴火堆里的队长面露丑恶的笑容。 「唔哈……唔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我没有通知吗?他们……狂人狼族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为了无论何时!『预言之子』出现都能有备无患!」 「……!」 「好啦,他们随时会蜂拥而至喔?他们肯定会咬碎狂妄自大的劳工,将真正的魔女处以火刑吧!唔啊──哈哈哈哈!」 库法认为没义务听他讲到最后,在他话说到一半时便转过身去。 他抓住梅莉达的手并拉起。 「我们走吧,小姐。」 「可……可是,在这里的人会……」 「小姐忘了吗?他们表面上自称『无血主义者』。在有众多目击者的情况下,他们无法危害一般国民!」 库法刻意大声地这么告知。这番话渗透到原本动摇的居民之间。 接着库法更是挺直脊背,笔直地注视骑兵团的骑士。 「这下也没必要搞什么无意义的魔女审判了。毕竟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嘛。骑兵团应该会遵循其本分,守护街上的居民吧!」 「……!」 姑且不论队长,库法并未看漏那些部下的眼眸里还残留着骑士的骄傲。 最后,库法悄悄地在梅莉达耳边低喃: 「敌人的目标终究是我们。」 梅莉达已经不抵抗了。她就那样被库法牵着手,飞奔离开广场。 ──应该逃到哪里呢? 总之要尽快逃向远方。刚才是慎重地挑选小巷行走,现在则恰好相反,两人沿着大道,在完全没人的道路正中央尽全力奔跑。四处都还没看见人狼的身影。只是有不祥的气息宛如乌云一般悄悄靠近。 库法突然拉着梅莉达的手,跑向路旁。 「小姐,请搭上去!」 才心想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停在路边的汽车。是在欧哈拉相当流行,情侣经常用来兜风的可爱敞篷车。 不过,这样擅自借用真的好吗? 「该说职务权限吗──」 库法推着梅莉达的背后,一边让她坐上副驾驶座。 「现在是紧急状况!」 同时自己也利落地跳上驾驶座。 他气势猛烈地转动曲柄杆,于是引擎宛如野兽一般发出低吼。 车身抖动起来── 「请抓稳了!」 库法一口气踩下左边的踏板。后轮猛烈地空转起来,接着车子彷佛后方爆炸似的奔驰而出。梅莉达「哇!」了一声,紧抓着椅垫。 库法巧妙地操作两根操纵杆,用右手粗鲁地转动方向盘。眼看着汽车很快地加速起来,每当后轮因转弯而滑动时,石版路便会烧焦。之后库法将脚从踏板上移开,用双手握紧方向盘。 轮胎稳定到跟刚才截然不同,车子快似箭地奔驰过大道。 梅莉达一下看得出神,一下惊讶不已,非常忙碌。梅莉达自豪的这个家庭教师,当真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吧?就在她像这样看库法的侧脸看得入迷时,库法本人用感觉非常紧迫的声音,不输给强风似的吶喊: 「能不能看见追兵的身影?」 梅莉达急忙地连同身体转向后方看。 她抓着椅背,盯视来时的方向,现在就连吼叫声也听不见。 「什么也没──」 看见──就在梅莉达想这么告知的瞬间。 汽车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响,从转角的左右两边冲了出来。 不是只有两三辆而已。在库法他们的车通过后没多久,漆黑的汽车随即从小巷里接二连三地出现。车子布满大道,一边互相碰撞着车身,同时尽全速追赶着这边。 是前后、侧面都安装着玻璃窗,且设有车顶的牢固密闭型汽车。 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身穿风衣的狼男正握着方向盘。 「狂……狂人狼……!」 那副打扮是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进行埋伏,所谓「专长暴力」之辈。 只有一辆顶着车篷,开放式的旅行车掺杂在里面。 是驾驶戴着高帽,脖子上还挂着相机,让人印象深刻的狂人狼。 「找到了!找到人喽!『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你们这次可别让他们逃掉啦!下次再失败,就要被老大痛骂一顿喽!」 后面跟着的密闭型汽车同时加快速度。 库法再次单手伸向操纵杆,并踩下左边的踏板。 「小姐!请牢牢地坐在座位上,小心别摔出去了!」 梅莉达照库法所说,重新面向前方压低姿势,抱住头部。 车子以惊人的气势将景色抛在后方。街上都空无一人,实在是万幸。才心想会一直用最高速奔驰下去时,库法突然令人眼花缭乱地转起方向盘。他用锐利到令人害怕的内角猛然急转弯,一边弄焦石版路,同时以最速奔驰而过。后轮响起震耳欲聋般的音色。是抗议的哀号,抑或欢喜的吶喊呢? 那驾驶技术甚至让人觉得没办法开得更快了。 因此会慢慢地被追上,纯粹是因为车子的性能差距吗── 跟在后面的前头车辆终于逼近到眼前,敌人就那样猛冲,并未放松油门地以直线冲撞上来。车身被摇晃这种史无前例的冲击,让梅莉达忍不住发出哀号。库法巧妙地稳住方向盘,恢复平衡。 敌人也从左右两边追赶上来。一跟这边的车并行,驾驶立刻毫不留情地转动方向盘。从正旁边遭到撞击了。骇人的金属声响起,车身用力摇晃。 库法像要拉住脱缰之马一般,拚命地压住乱动的方向盘。 「小姐!在我的内侧口袋里……」 在库法说出全部前,梅莉达便抱住了他。 她摸索着外套的内侧,抽出投掷用的弹片。她在转头的同时,将弹片从食指与中指之间丢向正后方的车辆。 应该会相对地形成惊人的贯穿力。 尽管如此,却还是被玻璃窗弹开了。梅莉达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 「看来似乎改造成军用的了。」 证据就是排气量非常惊人。在那群敌人通过的后方,黑烟袅袅升起。车窗肯定是强化玻璃吧。难怪能开出像犯规一样的超速度── 既然如此──库法的脑内浮现出欧哈拉的地图。 他再三提醒梅莉达。「请抓稳了!」半桶水的反击没有意义。 库法尽可能维持最高速度,靠驾驶技术弥补性能差距。若是从后方被碰撞,就利用那股气势加速,假装往左边前进,然后朝右边急转弯,让后面的车白跑一趟。趁敌人朝外侧膨胀起来时,这边以最短距离奔驰过内侧跑道。慢了一拍后,黑色流星群在石版路上拖拉出烧焦痕迹。 目标是架设在五号街与四号街交界处的高架桥。 库法开车冲向高架桥底部。只有车头灯可以依靠。他用不把黑暗当一回事的刺客之「眼」,闪避过所有肯定会冲撞到的支柱群。 钢架在头顶正上方发出低吼。轮胎碾过什么,车身稍微浮起。在穿越车子幅度勉强能通过的缝隙的瞬间,令人头晕目眩的火花在车门外侧四射。 「呀啊啊!」 梅莉达已经发出整个就像「胆小女友」似的哀号,抱住库法。由于气势过猛,嘴唇还撞上库法的脸颊。「哎呀?」库法这么说道,散发出象是爽朗地在开车兜风的男友氛围。 「小姐明明这么纤瘦,却四处都很柔软呢。」 「现……现现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这样正好,请继续抱紧我──会摇晃。」 从后方响起爆炸声。 梅莉达照库法所说,让双手紧紧地继续缠绕在库法脖子上,看向后方。几乎被黑暗封闭的空间里,绽放着烈火。是狂人狼的追踪车接连地发生冲撞意外。有的人不晓得前方一公尺是尽头,从正面冲撞上去,有的人是轮胎一驶到建材上,便因为速度过快,在空中旋转起来并吹飞。车子从天花板坠落,玻璃窗碎片四散。他们也不晓得彼此的位置而塞车,完全没有放慢速度的鲁莽车辆冲入同伴的车群。 一边车门凹陷,一边车体前部与引擎一同破碎── 然后爆裂。 库法将那阵爆风当作顺风,让车子加速。他踩下右边踏板。后轮煞车,车体宛如舞者一般跳跃起来。梅莉达抱住库法的手更用力了。 在前轮转向某一点的瞬间,库法抬起右脚,踩下左踏板。 一阵烟从后轮迸出。车子爆发性地加速,眨眼间便驶离高架桥。一辆车也没有追赶上来。利落的逃亡戏──明智的敌人指挥官并未让自己的车冲进去,而是在桥的另一头气愤地不停颤抖,握紧方向盘。 「……居……居……居……居然敢瞧不起我们,那个人类!所有人都丢掉车!」 虽然驾驶也不是完全没事,但该说不愧是蓝坎斯洛普吗?他们从半狼变化成纯粹的狼型模样,各自粗鲁地从车里爬了出来。 他们毫不在乎鲜血从伤口流出,用四只脚一蹬地面。 他们这次毫不迷惘,流畅地突破高架桥。数量果然相当可观。 「老师……!」 梅莉达看似不安的眼神从近距离望向库法。 库法再次调换操纵杆,稍微放慢最高速度。 「小姐,能请你从脚边帮忙捡起我的刀吗?」 逃走这件事本身比刚才轻松多了。敌人的脚速已经比车子还慢。 还无暇喘息,库法与梅莉达便接着前往四号街的虹油工厂。 果然空无一人。这样正好──装满太阳之血原液的巨大油槽拥挤地并排着。库法他们的车钻过门扉后,大约慢了三秒,狂人狼的团体也零散地跟了上来。 库法改成只用左手握住方向盘。 「小姐,准备好了吗?」 「是的!」 他一边听着学生活泼的回答,一边让刀出鞘。 然后横扫。 在车子穿过的同时,一旁的油槽被刻上一直线的斩线。太阳之血宛如喷泉一般喷出。人狼毫不在乎让地面淹水的那些太阳之血。 他们接连地踏入里面── 随后,梅莉达踩着座位站了起来。她早已解放了 玛那。 「『幻刀一闪──风牙』!」 她释放出聚集在右手掌的火焰。黄金色刀刃飞了出去。那刀刃断开了敌方团体的正中间,一口气飞越到最后面。没有掠过任何一只狼── 相对地点燃了地面的太阳之血。 火海一口气蔓延开来。狼群被烧伤了脚,一旦因剧痛而打滚,旺盛燃烧的火焰就会吞没他们全身。他们痛苦地满地打滚,发出哀号。纵然有钢铁般的皮肤与生命力,要是从肺部被燃烧殆尽,也是不堪一击。 已经没有任何人追赶过来,梅莉达与库法的后方展现出炼狱般的光景。 「成……成功了……!」 看到学生虽上气不接下气仍这么低喃,库法也不禁露出微笑。 随后没多久。 从油罐后方冲出来的一只狼,跳到汽车前面。他冲向前轮。狼连哀号都没有地被碾爆,但那硬质的皮肤弄破了轮胎。 车体后部往上跳起。 梅莉达娇小的身躯浮起之后,库法立刻紧抱住她,跳离了驾驶座。在千钧一发之际,车子前倾翻滚,一边削起地面,同时跳起好几次。车子一边挥洒零件一边活泼地旋转,维持那样的速度冲撞上油槽。 库法与梅莉达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为背景,在地面上翻滚。 虽然这阵冲击震撼着脑袋,但梅莉达自觉到她本身完全没有受到伤害。因为库法牢牢地稳住她的后脑杓与腰部,代替她承受伤害。库法巧妙地转动身体,必定会让自己的肩膀与背后撞向地面。 他就那样仔细地削弱气势,最后「砰」一声地倒向地面。 梅莉达好不容易从库法的手臂中抬起上半身。 「老师!」 用手掌碰触就能明白,库法的肋骨有几处发生异常。 让车子用最高速度前进,结果却徒劳无功……明明如此,但梅莉达顶多只有擦伤。真不晓得库法有多么重视自己。总觉得即使将身心全部奉献给他,似乎也无法彻底满足。 汽车喇叭声响起。 还以为敌人的追踪部队全灭了,却并非如此。旅行车在最后独自一辆突破火海,猛烈地冲向这边。 手握方向盘的是身穿风衣并戴着高帽的指挥官狼。 「哇──哈哈哈!就这样碾死你们──!」 就连梅莉达也能清楚地想象到他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的模样。 库法缓缓地爬了起来。 「老师!」 他的脚步非常稳固。他弯腰捡起自己被抛向地面的黑刀。 「小姐,请你站在原地,一步也别动。」 他看来有些呼吸困难。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就在这段期间,汽车那彷佛怪物般的车头灯逼近眼前。 狼驾驶显露出狂喜之情。 「去死吧──────!」 梅莉达维持趴着的状态,动弹不得地睁大了双眼。 就在库法高大的身躯差点被钢铁獠牙咬住的瞬间── 他以快到令人看不清的速度滑动到正旁边。 以一线之隔逃到轮胎外侧后,他将刀水平地刺向前方。 一直线地从前轮劈开到后轮。 辉煌的钢铁碎片从使劲挥出的刀尖散落。 「唔哇!」 横冲直撞的车一口气失去了控制。驾驶胡乱地转动方向盘。只有剩余的右侧轮胎猛烈地转动,拖拉着车体左侧急速转弯。 车子以相当远的距离穿过目瞪口呆的梅莉达的外侧。 然后翻滚。 库法一边转头,一边将左手探入怀里,在拔出手的同时让指尖一闪。 弹片从食指与中指之间飞了出去。 那弹片宛如流星一般被吸入汽车的发动机,炸裂出火花后── 又绽放另一朵烈火之花。 「嘎啊啊啊啊啊啊!」 驾驶身穿着火的风衣,被抛向空中。他描绘出抛物线,坠落到远方。然后车子散播出几次爆炸声响,同时冲撞上地面。零件压扁到甚至看不出原形。 爆炸冲击波呈圆环状刮过,粗鲁地吹起梅莉达的金发。 「唔哇……啊……」 梅莉达瞠目结舌。工厂情况已经惨不忍睹。之后负责人和作业员前来的话,光是清理收拾废铁,就得花上一整天吧…… 梅莉达放弃深思,好不容易从地面上跳起身。 「老师!」 她飞奔到库法身旁。不管怎样,梅莉达先飞扑向库法胸口,一边由衷地传递敬爱之情,同时也为了确认库法的伤势。库法也稍微摊开单手,试图迎接学生的拥抱。 不过,在那之前。毫无预兆地在地面上冒出的龟裂,劈开了两人的中间。 地面象是被顶起来似的摇晃着。梅莉达不禁踉跄了几步,就连库法也有一瞬间失去平衡,用左脚稳住身体──负伤的影响显现出来。 话说回来,刚才的摇晃究竟是怎么回事? 「咕……咕呼呼。不会让你们逃到任何地方的……!」 梅莉达猛然一惊,转过头看。只见穿着风衣的狼指挥官,已经浑身是血地拖着脚靠近。他的毛皮和衣服下襬都烧焦了。 但毫发无伤的相机仍在他的脖子上诡异地亮起镜头── 如果有听说名字,应该能察觉到吧。 史皮库斯.罗杰一边从喉咙里吐出血,一边放声尖叫: 「击溃他们,巴萨卡!」 地面的龟裂一口气呈放射状拓展开来。那光景就彷佛裂开的玻璃杯一般,才心想有大小不一的踏脚处胡乱地隆起,又缓慢地开始凹陷。 梅莉达与库法立刻朝彼此伸出手掌。「老师──」、「小姐!」 却来不及。地面格外用力地摇晃了一下,接着整体便一口气崩塌。梅莉达拚命地保持平衡,同时惊讶地睁大了眼。在前方展现出来的空间──是地下工厂!钢架与钢管布满在黑暗当中。 然后,在那个地下空间的正下方── 有个眼眸丧失理性,穿着拘束衣的人狼。 他双手的肌肉无止尽地膨胀起来,轻而易举地弹开两三条拘束带。 口水与低吼声从獠牙缝隙间漏出,最终就连束缚嘴巴的拘束带也被他只靠下颔的力量撕裂。 彷佛要吞食一切似的张开的嘴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响彻四方。 叮──空气颤抖起来。 巴萨卡强烈地一蹬地面,宛如弓箭一般跳出。他的目标是空中的库法。刀与爪激烈冲撞,留下瞬间的火花后,两个剪影互相纠缠并吹飞。在梅莉达慢了些追逐残像的瞬间──传来轰隆声响。 是谁发出的声响呢?只见几滴血液残留在半空中,散落到地板上。 梅莉达焦急地一蹬土块,在地下工厂的地板着地。几乎就在同时,天花板约十公尺范围大的土块崩落下来,撞上地面。掀起猛烈的沙尘。 「老……老师……!」 该过去帮忙吗?还是应该躲藏起来,以免妨碍到他呢? 但是,梅莉达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头顶上响起下楼的声音。有人从地上跑了下来。 相机的闪光灯烙印在黑暗中。 「咕哈哈哈哈……!终于把你逼入绝境啦~……『预言之子』!」 梅莉达敏锐地吸了口气,立刻转过身去。 她远离相机的闪光灯。声音伴随着零散的闪光追赶过来。 「很明智!人们的希望……咕哈哈!居然在这种地面下东逃西窜,这模样可不能被刊登到报纸上啊!但已经太晚啦──」 在梅莉达冲进阴影处后没多久,白光渲 染背后。 正想从反方向冲出去时,相机的闪光灯先一步掠过鼻尖。 虽然应该还没被拍到……是嗅觉!他靠狼的感觉探查到自己的所在处。梅莉达将手掌碰向墙壁,靠反作用力朝敌人的反方向飞奔而出。 脚步声与相机的闪光断断续续地一边照亮黑暗,一边靠近梅莉达。 「你以为我会放过丑闻的瞬间吗?你们在大道上东逃西窜的期间,我可是把你的男伴开车横冲直撞的模样一丝不漏地拍下来了!要是把那些照片跟街上路人的照片合成,你觉得会变出什么?……就是『在午后的市场横冲直撞的车!「预言之子」正在享受蜜月旅行?』啦!」 「……!」 「嘎~~哈哈哈!那群人类想必会大失所望吧。毕竟他们一边胆颤心惊地对我们察言观色,一边在心底等待着你的归来。他们认为『总有一天「预言之子」会出现,把危险的狼人都赶出去才对』……一群蠢蛋!我就在明天的早报立刻摧毁他们的希望吧。咕哈哈哈哈!」 在对方的台词说到一半时,梅莉达便停止奔跑。 她用力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折返回头。 她从阴影处现身。 风衣变得残破不堪的狼人站在通道前方。「哦?」史皮库斯.罗杰发出象是感到佩服的声音,暂且放下相机。 梅莉达笔直地瞪着他的野兽眼眸。 「……那么,就是你喽?是你合成爱丽的照片,捏造了那篇假报导吧。」 「你发现啦?要是你能被那个给骗到就省事多了。」 「我听说你会为所欲为地操作情报。如果不想吃苦头……就告诉我弗兰德尔现在发生什么事,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梅莉达捡起随意滚落在通道旁的铁管。 她将前端对准罗杰,于是野兽的嘴「噗哈」地直接大笑出声。 「喂喂喂喂,你连我们的力量差距都不明白吗!我们可是夜界的一大势力,狂人狼族喔!跟一般的『野生魔物』相比,无论是咒力强度或战术知识,都截然不同──还是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被选中的勇者』?当时候到来特别的力量就会觉醒,能够毁灭邪恶?这还真是滑稽!」 梅莉达无话可反驳。她痛切地感受到自己有多么渺小无力。 尽管如此,在尊敬的师父努力奋战,亲爱的堂姊妹感到悲伤时,怎能只有自己躲藏起来呢!梅莉达架起也不能称之为武器的铁管,拚命地忍住不后退,也不从敌人身上移开视线。 这时有个声音从完全出乎预料的地方传来。 「虽然是孩子但也是骑士──别小看了她的决心喔。」 是从梅莉达的背后传来的。她不禁转过头去,只见有个女性优雅地走近这边。 妙龄的美貌,长达腰部的黑发──兼具高雅与娇嫩的存在感。 那非同常人的氛围,让史皮库斯.罗杰惊讶得睁大双眼。 「什么……!」 女性右手拎着厚重的大剑,走到梅莉达面前。 「亚美蒂雅伯母大人……」 她只有一瞬间看向梅莉达,神秘地扬起抹着口红的嘴唇。 拉.摩尔家的当家,亚美蒂雅女公爵的尊容确实就在这里── 史皮库斯.罗杰也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魔骑士亚美蒂雅.拉.摩尔……?你居然还活着吗!」 「若要模仿你的说法,就是被当成一般骑士,我可受不了啊。」 岂止活着,她的模样就跟梅莉达曾见过几次时一样健康。 亚美蒂雅只靠右手凛然地将看起来就十分厚重的大剑对准罗杰。 「你不明白我们的力量差距吗?」 「咕……!」 罗杰后退两三步,慌张地咬起手指。 「兄……兄弟!快点,把这女人收拾掉!」 随后,通道的墙壁被盛大地贯穿。 他似乎与库法上演了一场死斗。互相纠缠并在地板上翻滚的剪影,猛然地朝左右两边分开。库法踢着敌人的肩膀往后跳,巴萨卡毫不在乎地让鞋底滑向几公尺后方。 「亚美蒂雅大人……?」 库法稍微吐了点血。似乎是折断的骨头对内脏造成损伤。 亚美蒂雅瞥了他一眼后,隔着敌人滑行到对角线上。 「这里就交给妾身吧。我大致看出这个怪物的行动模式了。」 「你,说,看,出~~?」 罗杰一溜烟地拉开了距离。他一冲到阴影处,立刻只探出头来,发出号令。 「不明白力量差距的是你!捏碎她,巴萨卡!」 巴萨卡张开大嘴,彷佛要振破鼓膜的吶喊声轰动了地下空间。 肌肉在长靴内侧隆起,他强烈地一蹬地板。可怕的是那股瞬发力让空间弯曲变形,彷佛战车般的压力逼近亚美蒂雅。 库法敏锐地发出警告。 「他的力量非比寻常!」 亚美蒂雅改变架式。 「那样正好。」 魔骑士的火焰从她的全身轰!一声地解放出来。 「『葛兰巴尼卡之怒』……」 可以知道她是在宣告技能。但从未见过的现象让梅莉达惊讶得睁大双眼。 首先特异的是玛那的举动。该说将重力可视化吗?玛那以亚美蒂雅为中心,像被吸引似的起伏着。她本人将大剑架在眼前,压低重心,没有采取行动。没有初动──也就是说这并非先发制人的攻击技能。 是剑士位阶擅长的反击系防御技能! 巴萨卡无论对手是什么状态,都毫不犹豫。无论对手会迎战会逃跑,或是打算挡住攻击,都跟他无关。他拥有能够连同防御一起粉碎的力量,与超越逃跑速度的拳压。还有就连反击也不当一回事,深不见底的韧性。 ──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亚美蒂雅对他而言,无疑成了前所未闻的敌人。 巴萨卡的铁拳从头顶高高往下挥落。膨胀起来的冲击波与金属声。凹陷的铁地板。梅莉达摀住嘴角,担心就连亚美蒂雅的膝盖也被这拳给粉碎了。 紧接着。 「……喝啊!」 亚美蒂雅伴随着简洁的气势,反过来挥起大剑。刀刃勾勒出一抹光线,斩击声穿破天际。于是怎么了呢?只见巴萨卡首次华丽地吹飞出去,脸朝上地滚落地面。火焰烧焦了他的毛皮。 梅莉达不用说,最惊愕的应该是史皮库斯.罗杰吧。 「别……别开玩笑了!那是人类的力量吗……?」 「应该不是人类的力量吧。」 只有库法一边摸索自己的立足处,同时已经注意到机关。 就连巴萨卡也有一瞬间看起来象是杀意产生动摇。他再次发出像要撕破喉咙般的咆哮,掩盖那种困惑。他用趴着的姿势跳起身,勇敢地挑战对手。 威力猛到彷佛要将对手撞飞到大地尽头一般的强力金臂勾。 亚美蒂雅丝毫不为所动地用剑身挡住那攻击,随后踏步向前。她流畅地挥起大剑,巴萨卡伴随着宛如新月的光线吹飞出去。 他从头部撞上建材堆,发出尖锐的冲击声响,紧接着钢架倾盆而降。 亚美蒂雅厌恶弥漫起来的沙尘,用空着的左手拍了拍嘴角。 「简直就像头野猪啊。」 敏锐的人早已经察觉到。 亚美蒂雅的防御技能是魔骑士才办得到的强化版──该称为反击技能吗?藉由魔骑士的能力将敌人攻击的威力无一遗漏地「吸收」起来,而且追加在自己本身的攻击力上,反弹回去。 巴萨卡铜墙铁壁般 lesson:v ~满满一茶匙的希望~ 灯光的供给量受到限制这点,对潜伏的一方来说也挺有利的吗?至少就算与路人擦身而过,也不用担心会遭到盘问。 即使是这阵子作为最重要人物,让报纸热闹起来的面孔并排在一起也一样。 尤其是梅莉达,在一连串的逃亡剧里不知把帽子掉哪儿去了。库法彷佛要独占少女耀眼的金发一般,从背后揽着学生的肩膀前进。 这样可能有一点难以走动,梅莉达慢吞吞地从胸口的位置抬头仰望库法。 「……老师,你的伤势还好吗?」 库法象是要接吻似的从后方将脸凑近。 「我会找机会『再生』。请小姐不用担心。」 若是两人独处也就罢了,现在这种状况实在不能随便使用吸血鬼的力量。 拉.摩尔家当家大人的背影就在附近,近到两人必须讲悄悄话。 她用没有丝毫迷惘的脚步,带领两人前往的地方是── 在欧哈拉也飘散着格外浓厚的蒸气,而且被「白沙」给掩埋的小村子。屋顶上堆积着数公分的白沙层。每走一步,鞋底就会感受到细软的感触。是沙子反射着光芒吗?周围有一点明亮。 梅莉达等人早已经失去方向感。她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伯母大人,这个地方是……?」 「是欧哈拉虚幻的『零号街』。以位置来说在一号街的外侧。」 梅莉达讶异地抬头仰望家庭教师。她从未听说过「零号」街的存在。 亚美蒂雅突然掬起脚边的沙子,从指间让沙子沙沙地滑落。 「这些白沙是在精制太阳之血的过程中被剔除的『多余成分』。但除了『雪白漂亮』以外就毫无利用价值,而且会大量排出。这个零号街原本是单纯的沙子集中场──但出现了在这里定居下来的人。」 「究竟是怎么的人物呢……?」 「是『前』贵族。」 亚美蒂雅再次迈出步伐。前往村子深处──库法等人只能随后跟上。 自从离开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后,梅莉达好几次窥见了至今从不晓得的弗兰德尔黑暗的一面。这个村子一定也是其中之一。 「贵族拥有玛那这种特别的力量,在身分上获得优待,相对地有责任跟蓝坎斯洛普战斗──但也有人不喜欢这样。那些人主张『我想作为一个平凡的民众生活,才不想拚上性命跟怪物战斗』。」 「那么,这里是……」 「没错。『奉还贵族身分以放弃战斗责任的人』的村子……但无论哪里都会有偏见。欧哈拉也不例外……结果,这里的人现在极力避免干扰外部,村民之间也不太交流。」 ──证据就是连地图上都没有记录这个村子的存在。 正适合用来藏身呢──女公爵这么说道。 库法环顾左右。来往的行人确实极端地少,尽管能四处感觉到有人的气息,但村民都窝在家中,给人一种静悄悄地屏息的印象。 生灵之村──这么说是否有些失礼呢? 至少感觉不是会通报逃犯的风气。 「在村子郊外,有从妾身的曾祖母大人那代继承下来的别墅。」 亚美蒂雅的步伐没有丝毫迷惘。她似乎也很习惯在沙子上行走。 梅莉达为了不被绊倒,走得有些辛苦。 「拉.摩尔家的别墅吗?」 「嗯。妾身有时会到处转移研究的场所。这里是妾身在下层居住区的据点──有时也会发现从高处看不见的东西。」 亚美蒂雅用若无其事的语调补充道: 「偶尔也会带女儿过来。因为她不怎么喜欢都会拥挤的人潮。」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来。 「小缪……!请问,小缪她现在平安无事吗?」 「……原本想等到了再说,不过好吧。妾身照顺序来说明。」 亚美蒂雅若无其事似的看向周围。库法也不断警戒着,但在看得见的范围内,似乎没有人特别注意自己等人。 岂止如此,甚至连在说话声能传递到的距离都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首先,你应该一直很在意吧。你的堂姊妹跟『一代侯爵』都没事。」 库法透过手掌察觉到梅莉达的肩膀猛然跳起。 「在你们分别行动后,她们两人平安到达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目前在骑兵团的本阵受到保护。在离开街上时,好像有圣都亲卫队的护卫负伤了啊?但那之后似乎没遇到任何麻烦。」 「太好了…………」 尽管是几乎能够确信的事,梅莉达仍松了口气,将手掌贴在胸前。 不过,她还有一两件挂心的事情。 「请问,您知道圣都亲卫队的葛蕾娜小姐情况如何吗?」 「……不,不巧的是护卫听说是『两名』。不过也没听说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有出现死者,或是被抓去当人质的事情。别太悲观喔。」 「那么……父……父亲……大人他呢?」 亚美蒂雅稍微放慢行走的速度,隔着肩膀转过头来。 「他没事。」 库法看出梅莉达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关于王座会议的报导,到底有多少真实度呢?女公爵将脸转回前方。 「那家伙目前在凯门区负责率领骑兵团全军。正逐步为了反击之日进行准备。正因如此,妾身才会将『上面』交给那家伙,自己来到下界这边。」 这是总算能获得情报的好机会。库法也不禁迅速地询问: 「『上面』……圣王区目前的情况是?」 「知道的消息很少。」 女公爵用冷静沉着的声音回答。 「除了圣王区早已经被塞尔裘与狂人狼族彻底支配这件事以外。应该没有能从内侧说服他们的人还留着吧……就连塞尔裘的妹妹似乎也被监禁在帝国饭店最上层楼。」 「莎拉……」 「然后──关于妾身的女儿。」 不知何故,亚美蒂雅在这边支支吾吾了起来。 「……她下落不明。」 「咦!」 「从王座会议的隔天起,就突然完全没了消息。看来也没有跟莎拉夏一同被监禁起来。因为那群『无血主义者』似乎也在寻找小女的行踪──换言之,这表示敌人也没有掌握到她的下落。话虽如此,她当然也不在凯门区……」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 这时库法从旁插嘴了。 他稍微俯视学生。因为这情报不是别人,正是由梅莉达所获得的。 「我以前曾向亚美蒂雅大人报告过吧?缪尔小姐参与了塞尔裘大人主导的『革新派』会议。有没有可能是投靠那边呢?」 他手指贴着尖锐的下颔,慎重地挑选用词。 「……从本人的证词与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莎拉夏小姐似乎是『因为是哥哥做的事』,所以尽管觉得可疑,还是参加了革新派。虽然不确定塞尔裘大人的目的,但假设缪尔小姐的动机是儿时玩伴的莎拉夏小姐──」 「那是妾身的指示。」 听到亚美蒂雅这么若无其事地回答,库法难得地露出愣住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梅莉达也睁大双眼,显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正如妾身所言。缪尔之所以会参加革新派,是妾身拜托她的──虽然早就察觉到从几年前起,塞尔裘便哄骗那些奉承他的贵族,开始在策划些什么,但妾身被那家伙提防着,难以刺探内情。因此才让小女偷偷潜入……为了让她当间谍,报告塞尔裘的动向。」 亚美蒂雅一口气告白 到这边后,稍微压低声调。 「她本人的确有担心莎拉夏而自愿奉陪的意思。也就是妾身利用了这点──安杰尔之女啊,听说你被卷入革新派的阴谋,被迫吃了不少苦头……但求你别怪罪小女她们。」 「不……不会的,我怎么会……」 梅莉达惊慌不已地拚命摇摆双手。 尽管解开了几个谜题,库法却反倒陷入了沉思。 「……塞尔裘大人是为了什么推广革新派这种思想呢?」 「说不定是『为了这种时候』。」 据说从几年前就进行调查的亚美蒂雅,似乎早已经预测到这种种况。 「都是因为那家伙引进革新派这种奇怪的风气,导致贵族社会的团结涣散,此刻正即将决裂……正中那群狂人狼的下怀。要对抗那些家伙,光是凑齐战力还不够。必须统一骑兵团的士气才行。」 「战士的士气……」 「好啦,到了。」 亚美蒂雅这么说,打开门扉。在村子最深处建立着一栋五层楼的高大宅邸。 亚美蒂雅在宅邸入口一下弯折庭院的树枝,一下将猫头鹰雕像的翅膀抬起又放下,依序进行几个步骤后,才总算走向玄关。 「妾身设置了好几层防护。」 亚美蒂雅酝酿出宛若魔女般的威严,这么说道。 「你们一直无暇放松吧。暂时好好养精蓄锐吧。」 「呼哇……」 叮叮当当──玄关的铃铛响起。梅莉达不禁大大地张开了嘴。 一楼相当狭窄,呈纵长型──内部装潢是怀旧风格,梅莉达回想起直到一星期前都还在居住的欧哈拉二号街的藏身处。 同时也想起在心上人身旁所梦想的,短暂的「新婚生活」…… 「仔细一看,你们似乎刚从战地归来啊!」 点亮灯光之后,亚美蒂雅从头到脚眺望着两人的模样。 库法与梅莉达也重新看向彼此。听她这么一说,在经历与狂人狼族的汽车追逐战和地下工厂的决斗后,衣服早已沾满泥泞。库法的外套领口甚至还染上吐血的痕迹。 「你们先去洗个澡吧。」 亚美蒂雅这么说,将梅莉达推向楼梯前。她的动作有些强硬。 「也帮你们洗一下衣服吧。你们两人都把换洗的衣服从行李里面拿出来吧。」 「可……可是那样的话,洗完澡就没衣服可穿……」 「借穿小女的衣服即可。若是借给你穿,应该不需要顾虑吧。」 库法将勉强回收来的行李箱放到桌上。行李箱也因为奉陪了这场逃亡剧,有明显的小刮伤和脏污。 亚美蒂雅在一楼的橱柜前来回徘徊。 「呃,全新的毛巾放在哪儿呢……」 「等会儿我再把毛巾送过去,请小姐先去洗澡消除疲劳吧。」 库法帮忙说话,于是梅莉达尽管看来有些过意不去,仍点了点头。 目送她啪达啪达地爬上楼梯后,库法脱掉外套。 他转头一看,只见亚美蒂雅用慎重的眼神注视着这边。 「要喝杯茶吗?」 「好。」 库法注意到亚美蒂雅是刻意支开梅莉达的。 就库法推测,应该是有不想让梅莉达听见的「大人的事情」吧。 从楼上传来冲澡的声响时,女公爵在冒着热气的茶杯前开口说道: 「妾身刚才也说过,现在骑兵团意见分歧。」 看来状况似乎不平静。库法将身体往前探向桌子,从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热红茶。 脱掉外套变成衬衫打扮后,已经不见血迹。库法也在好不容易到来的休息时间里喘口气。 但亚美蒂雅的表情至今仍十分严肃。 「假如妾身没有找到你们,你们今后原本打算怎么做?」 「我是想躲藏到情势稳定下来为止。」 「那想法我难以赞同──」 库法蹙起眉头。亚美蒂雅露出复杂的表情,摇了摇头。 「骑兵团也有很多人表示期待『预言之子』。」 库法吓了一跳。 仔细回想的话,约半个月前。记载未来事件的预言书举出梅莉达的名字,说她是「粉碎塞尔裘王爵的革命之人」一事,成了两人四处潜逃的决定性契机。虽然库法本身并没有很重视那个预言…… 但女公爵的眼眸告诉他并非大家都这么想。 「目前菲尔古斯在凯门区为了打倒塞尔裘,正为决战做准备。但也有许多人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对王爵举旗造反』这个行动──也有部队不响应召集。甚至还出现加入狂人狼族的骑士。」 关于这点,库法心里也不是滋味。仅仅几小时前,在广场上举行的那场不讲理的魔女审判的光景,历历在目地在脑海中复苏。 「我们需要『正义的旗帜』,作为所有骑士的指标。」 女公爵这么述说。她表示第一个候补人选就是「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 以库法的立场来说,实在很想主张这太荒谬了。 「小姐才十四岁而已喔?」 「她很快就要升三年级了。」 女公爵立刻这么还击。碰巧那正是梅莉达本人一有机会便会主张的事情,因此库法瞬间哑口无言。 亚美蒂雅尽管再次重复她的意见,但看来还是有些不痛快的模样。 「再过不久也会开始与蓝坎斯洛普的实战课程吧……最重要的是,倘若一直将那孩子藏起来,可能会更加折磨到那孩子本身。」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亚美蒂雅非常难以启齿似的继续说道: 「妾身说过吧,爱丽丝.安杰尔已经在骑兵团那边。自从你们隐匿行踪后,在骑士之间有这样的风潮逐渐蔓延开来──『假如「预言之子」失败了,她的堂姊妹应该能成为备胎吧?』」 库法不由得满腔怒火,他将身体靠向椅背。 「……太不敬了!」 「这表示大家已经紧迫到这种地步了。」 亚美蒂雅摆出实在不想去责怪任何人的态度。 追根究柢,只要战力足够齐全,也用不着把还是学生的少女们当成依靠。库法下定某种决心,再次将身体探向桌子。 「……关于骑兵团的状况,我有件事想诚恳地请教亚美蒂雅大人。」 「白夜骑兵团吗?」 库法感觉象是心脏被一把抓住一般。他端正的表情不禁产生动摇。 「原来您知道……我隶属的部队吗?」 「别担心,这件事只会留在妾身心里。塞尔裘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呢?为何白夜的刺客会服侍安杰尔之女这件事,妾身就不过问了……虽然不晓得菲尔古斯知道多少,又作何想法。」 库法缓缓地让呼吸平静下来后,重新开口说道: 「……白夜骑兵团从王座会议的几天前起,就因为『扫荡黎明戏兵团余党』的任务离开弗兰德尔。下令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塞尔裘大人这件事,让我感觉不太对劲──」 「那肯定是陷阱吧。」 亚美蒂雅立刻这么回答,斩钉截铁地证明了库法的预测。 「他设想自身的革命,事先赶跑了麻烦的家伙。无论等待多久,都没人可以保证白夜的人们能够平安归来──不,应该先当作他们早已经『全灭』。无法指望他们。」 「…………」 「不过──」 亚美蒂雅在这时用这一连串的议论中最为强调的语气说道: 「你有留下来这件事说不定是塞尔裘的失算。」 「 您的意思是?」 「塞尔裘最畏惧的是暗杀。就连灯火骑兵团和圣都亲卫队都无法办到这件事。虽然专长暗杀的白夜骑士几乎都离开了,但还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不是吗────听好了,暗杀教师啊。」 女公爵将身体猛然探向前方,以严肃的表情告知: 「若是替主人的重担感到忧虑,就由你来讨伐塞尔裘。没错,拉.摩尔骑士公爵家的当家在此下令。身为唯一留下来的白夜骑士,你必须杀掉那个恶逆之王,解放弗兰德尔……!这件事只有那家伙称为『朋友』的你才办得到。」 「…………」 库法低下头,看向自己在桌上交扣的手掌。 这双手至今沐浴过多到记不得的鲜血,烙印着许多人的怨恨── 过去的自己能够想象到有一天会抱持这样的感伤吗? 「我并没有很喜欢塞尔裘大人。」 库法握住手掌,静静地阖上眼皮。 「但也不至于憎恨他。」 这时少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楼上传来。 「老……老师~……请至少拿……拿条毛巾给我~~……」 「啊,糟糕……!」 他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两人聊得太深入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没听见冲澡的声响。梅莉达没东西可擦拭身体,正大伤脑筋。 库法匆忙地跟宅邸主人借了条毛巾,走向陡峭的楼梯。 「缪尔的房间在四楼。」 亚美蒂雅已经摆回优雅地啜饮红茶的姿势。库法一边向她道谢,一边前往刚洗完澡的梅莉达在等待着的二楼。 ? ? ? 擅自进入主人不在的房间里这种行为,实在令人不好意思。 何况对梅莉达而言,那是她向往的女孩──对库法而言,是一有机会便用色诱怂恿他的妖艳美少女的房间,就更不用说了。 宅邸四楼。挂在门前的牌子文字意味着「爱女」。 「打……打扰了~……」 明知道没有任何人在,梅莉达还是不禁打了声招呼,同时推开房门。 ──她没来由地想象了房间被疑似黑魔法道具占领的光景。 当然并没有那么回事,而是很正常的妙龄女孩的房间。活用宅邸本身的构造十分老旧这点,摆放复古的家具和传统的染制品,是搭配的重点吗──虽然这方面可能是女公爵的兴趣也说不定。 有床铺,有衣柜……四处都没有窗户,说不定是考虑到书本的保存环境。整栋宅邸都可以说微暗且有种闭塞感。 话虽如此,但现在这样正好。不能让只穿着内衣和披着一条浴巾的主人一直保持这种打扮吧。两人一起踏进难以说是宽敞的室内,库法立刻将搬来的行李箱放在地板上。 他解锁并打开盖子。 「这是个好机会,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替换的衣服都先拿去清洗喽。」 「好……好的。我看看,应该借哪件衣服来穿呢……」 梅莉达也在内心一边征询挚友的意见,一边拉开衣柜门。 大量散播着异彩魅力的异国风情服装逐一亮相。 跟梅莉达房间可爱且少女风格的衣柜完全截然不同!梅莉达不禁双眼发亮,兴致勃勃地观察衣柜每个角落。 「唔哇,好厉害……小缪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合身呢!」 「小姐也有小姐自己的个性喔。」 「虽……虽然老师这么说,但我会怯场。不知我穿哪件才适合呢…………嗯?」 这时,将衣架轮流拿出并仔细端详着每件衣服的梅莉达,忽然发现一件奇妙的衣服。 ……不,那可以当作是「衣服」吗?说是「不小心弄错放在这里」还比较有说服力。不过,在衣服的领口夹着这样的便条纸。 「对库法大人使用」。 这猛然勾起梅莉达的兴趣,她将身体探入衣柜里。 折叠起来的衣服出乎意料地厚。梅莉达在黑暗当中悄悄地打开那张便条纸看。 「……!」 她立刻满脸通红了起来。她不禁在意起背后的情况,但心上人还在整理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梅莉达的视线忙碌地反覆检视便条纸的内容。 ──小缪真是的,究竟在想什么呀! 真不成体统──尽管梅莉达端庄的内心这么主张,但她同时也忍不住想象……缪尔穿上这件衣服,对库法实践写在便条纸上的内容的模样。 ──那孩子一定说到做到。 梅莉达立刻这么确信了。 发展成那种情况时,库法会对她的性感姿态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愈是去思考那种情况,梅莉达就愈觉得坐立难安。 ──如……如果是我穿上这件衣服呢? 不不不──梅莉达激烈地摇了摇头。 虽然自己从平常就在挑战羞耻心的极限,想尽办法要吸引心上人的注意,但要踏入「这个阶段」果然还是需要勇气。虽……虽然也很好奇库法的反应,但该说需要给自己一个借口吗?总之必须有个推自己一把的契机── 「哎呀?收纳在行李箱深处的这东西是……」 就在这时,从关键的背后发出疑惑的声音。 库法似乎发现什么引他注目的东西,他将旅行用品往左右两边拨开。 他摸索到的是一整套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制服,还有在那底下── 「小姐,你把这个带来了吗?」 「咦!」 梅莉达反应过度地一抖肩膀,转过头去。 然后她看到库法拿在手上的东西,张嘴「啊」了一声。 ──是红头巾。 是到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赴任的教育顾问,狂人狼族的「圣母」抹大拉赠送给所有学生,大有问题的物品。 对梅莉达而言,应该不是有深厚感情的物品。岂止如此,甚至还有痛苦的回忆。 「在离开宅邸前非常慌张,大概是那时候不小心塞进去的。」 「原来如此。」 库法重新用指腹试着摸索,确实能感受到疑似蓝坎斯洛普亲手制作的咒力……库法回想起在全校集会中袭击梅莉达的现象。 「这是用来防止学生反抗的东西吗?究竟是怎样的机关呢……」 「记得圣母说过『在你心怀邪念时』──」 梅莉达话说到一半,猛然吸了口气。 一道闪电在她脑海中亮起。 那天才过头的灵光一现让她全身颤抖起来。大腿在浴巾的下襬底下摇晃。 半裸的少女用力握紧拳头,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老……老师。你……你想确认看看那条红头巾是怎样的机关吗?」 「嗯,没错。毕竟情报是多多益善嘛。」 「我明白了。」 她究竟是「明白了」什么呢? 总之梅莉达从库法手中接过红头巾,将头巾整个覆盖在一直蹲着的库法头上。 ……同时也是修女服头巾的红头巾,跟库法的服装不搭到令人绝望。 「小姐?这究竟是……」 啪沙──梅莉达先一步让浴巾掉到地板上。 「我……我接下来要换衣服,所以用那个当蒙眼布。不可以拿下来喔……?」 「小姐用不着担心,我也不会偷窥的啊。」 梅莉达非常清楚这点,但总之重要的是让库法戴上那条红头巾。结果库法认为「小姐真是爱操心呢」,接受了这件事。 就这样,梅莉达眼见时机成熟,从衣柜拿出有问题的那件衣服。 悉悉窣窣,悉悉窣窣──衣服摩擦的声响 在两人独处的房间响起…… 库法用有些不便的姿势维持着动弹不得的状态,动也不动地思考起来。 ──小姐究竟挑选了怎样的服装? 「我……我……我……我换好了……」 不知何故,传来梅莉达变调得厉害的声音。 库法一边征求同意一边站起身,伴随着相当的好奇心转过头看。 ──噗嗤!有谁能责怪他不禁喷笑出来呢? 「小……小……小姐?你那副打扮究竟是……!」 有一瞬间看起来象是附褶边的连身裙。 但完全不是那样。布料决定性地不足。长度比迷你裙还短,领口毫无防备到甚至不能称之为无袖,双肩能看见胸罩的带子。最重要的是只有遮住前面,背后只看见绑成蝴蝶结的带子挂在裸露的肌肤上…… 也就是说,那并非「衣服」。 而是「围裙」。梅莉达将那件围裙套在内衣上。而且不知何故,只有让那双美腿穿上过膝袜。实在搞不懂她的意图。 就算是玩扮家家酒的幼童,也会穿再稍微正式点的衣服吧。 梅莉达似乎有自己的打扮非常不知羞耻的自觉,她在这时已经引发热失控。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那股气势就彷佛沸腾的水壶。 「这似乎叫做裸……裸……裸……『裸体围裙』!」 「我是曾经听说过……」 「这是新……新娘的正式装备,因为我跟老师现在是那个,『新婚夫妻』嘛!该说这是给老公的福利,还是服务呢……!啊……啊呜~~」 在她的背后放着空衣架与便条纸,纸上详细地记载着缪尔的「迷倒库法计划」。那孩子真的是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梅莉达感到战栗。但在同时,她也能够确信那孩子倘若找到机会,一定会动手……! 既然如此,身为心上人的头号弟子,绝对不能落于人后! 「简单来说,就是『新婚游戏』的延续吗?」 这么说来,在之前的藏身处曾有过这样的对话呢──库法这么说服自己。 梅莉达抛开羞耻心,抱住库法的一只手。 「没……没……没错!是新婚游戏……老师为了我吃这么多苦头,我却什么也办不到……所……所……所以我也想尽可能地回报老师这份心意……!能……能……能不能让我替老师服务呢……?」 「小姐……!」 温暖的感觉填满了库法的胸口。 说不定梅莉达察觉到库法也失去了平常的从容。虽然她表现心意的方式让人有点意见……但库法决定先坦率地接受她的好意,一边遮掩眼尾浮现的泪水,同时摸了摸学生的头。 「嗯,真是个惹人怜爱的新娘呢。我已经充分体会到幸福的感觉喽?好啦,我也差不多该换衣服了──」 「stop!」 梅莉达的制止非常犀利。 她并未看漏库法将手指放到脖子上,打算拿掉头巾的一幕。 「还不行……还不可以拿下头巾。才进行到一半呀……!」 「进行到一半是指?」 「请……请看仔细!我还不算是『裸体围裙』!」 梅莉达气势猛烈地张开双手。 不用她说,梅莉达在围裙底下还留着内裤与胸罩。再加上刚才没穿的袜子……反倒应该说,如果她连那些都不认同,彻底地「重现裸体围裙」的话,库法身为教师,也得好好对她说教一番了。 明明如此,梅莉达却开口说道: 「我……我要脱了。」 然后她将手指放到右边大腿上,滑溜地将袜子往下拉。 不知为何,库法被迫从特等座观看学生的脱衣秀。 在梅莉达的脚边,掉落在衣架旁的便条纸上,有这样的记述…… 据说「要刺激理智的好奇心,『变化』相当重要」。 与其一开始就被推入在悬崖边千钧一发的状态,不如先让人习惯平坦的光景。接着再缓慢地从坡道上滚落,无止尽地加快速度,之后让悬崖在前方出现──据说这样能够让观众的内心激动到最高潮。 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开始就让对方看裸体穿着围裙的打扮是不行的」。 「将剩余的布料一件件地脱掉,能够让库法大人对『后续发展』抱持期待感」──似乎是这么回事。 那孩子真的是恶魔般的天才呀!梅莉达在沸腾的脑海中这么喝采。 总而言之,像这样下定决心弯下上半身的梅莉达──一边在领口露出平缓的胸部曲线,同时从脚尖脱掉右脚的袜子。接着换左脚。 但是,要将袜子从脚踝脱下,费了她不少工夫。她无可奈何地坐到床上。 「嗯咻,嗯咻……奇……奇怪?」 是因为羞耻心而紧张不已的关系吗?不管怎么弄,袜子都会卡在脚踝上。 梅莉达反覆尝试。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一下将膝盖凑近胸部,一下将脚往外侧张开,一下猛然抬起脚跟……但无法顺利脱掉的袜子让她的姿势逐渐走样。 「……是否该告诉小姐比较好呢?」 另一方面,库法则是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梅莉达,无法动弹。 毕竟他能看到。看到围裙下襬往上掀起,从底下露出的梅莉达的内裤。从各种角度到大胆的构图,伴随着性感的美腿和臀部的肉感,一览无遗……就在库法希望梅莉达能稍微有所自觉,差点举白旗投降时。 咻──袜子从白皙的脚尖滑落。 梅莉达脸颊泛红,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脱掉了!」 库法的脑袋猛然摇晃起来。 ……不,不是,这绝对不是库法动摇了,而是实际上他的头变重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库法立刻将手放到头上并察觉到了。 ──是头巾。红头巾的重量彷佛铅块还什么似的增加了。 瞬间,梅莉达的眼眸象是取得「残暴教师」的首级一样闪亮起来。 「啊~老师!刚才红头巾变重了对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圣母曾经说过,那条红头巾是『用来克制欲望的东西』!」 没错,不是别人,正是圣母本身公开声明了她的教育理念不是吗? 「节制」── 换言之,红头巾会对邪念给予惩罚。查明这点正是梅莉达下定决心实行这个「新婚游戏」的借口──更正,是理由。 这是实验、分析,必要的行为!梅莉达雀跃地这么劝告自己,摇晃着围裙下襬,秀出变得更毫无防备的大腿给库法看。 「喏,你看,你看!刚才红头巾变重,就是代表老师看到我脱光后,心生邪念的证据──」 「咦,你在说什么呢?」 库法立刻挺直脊背给梅莉达看。 奇怪?梅莉达疑惑不已。 「老……老师什么事都没有吗……?」 「什么事都没有啊?」 库法露出若无其事的态度,将衬衫的衣领弄整齐。 头巾一点反应都没有喔,怎么了吗? 我并没有执着于小姐的裸体围裙啊? 看到库法摆出这种若无其事的表情,梅莉达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是我的想法错了吗? 「那么老师,请你试着坐到床上。」 库法按照梅莉达所指的,用流畅的步伐坐到床铺边。 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梅莉达居然从正面跨坐到库法的膝盖上。倘若就这样将手环绕到彼此身上,便能进行热烈的拥抱吧──结果就是退路被封住了。 梅莉达一边跪膝立直上身,同时将双手绕到背后。 「我……我……我……我还得继续脱才行……!」 啪──胸罩的扣子被解开了。 库法尽管是看来愚蠢的头巾装扮,仍继续保持钢铁般的面无表情── 不过,梅莉达又遇到了难关。这次也难怪了。毕竟她穿着姑且算是上衣的围裙。虽然解开扣子也脱下肩带,但梅莉达怎样也无法将胸罩从双手抽出,煞费苦心。 明明罩杯本身已经脱离了胸部隆起的位置。 「奇怪?奇怪?奇怪?我……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梅莉达感觉快哭出来似的扭动身体,试图看向背后。 于是。 围裙只有遮住前面。胸罩已经脱了一半。于是就能看见……梅莉达像那样将腋下转向库法的话,就能从围裙宽松的部分看见侧乳的隆起。每当少女看似焦急地扭动身躯,宛如布丁一般的质感含蓄地摇晃的模样还有装饰在顶点的「樱色」光泽都一览无遗…… 而且梅莉达一直没发现,这点更加恶质。 胸罩总算咻噜地从围裙里滑落出来。 「──成功了!老师你看,我有好好脱掉了!」 「不……不用给我看。」 梅莉达猛然回过神来,一脸难为情似的将内衣紧抱在胸前。 就在同时。 库法将双手贴到后方。嘎吱──弹簧发出声响。 梅莉达并未漏看库法的脸颊有汗水发光。 「老师,果然头巾很重对吧?看你这样硬撑……!」 「不是。这是那个──刚才受的伤还没有痊愈的关系。」 「……真的吗~?」 梅莉达决定模仿她向往的女孩──缪尔的行为。 就是一边发出甜腻的声音,一边像在搔痒似的抚摸库法的胸膛。为了从近距离由下往上看来卖萌,必须将胸……胸部压到他身上才行。尽管敏感的刺激隔着单薄的围裙蔓延开来,梅莉达仍勉强拉住理性的缰绳,告诉自己这是实验!实验! 「老……老师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 就在梅莉达像这样将脸凑近到能感受呼吸时,库法突然开口说道: 「那么,小姐要确认看看吗?」 「咦?」 「就像这样。」 还来不及阻止,库法便利落地拿下红头巾。 他顺势用非常流畅自然的动作,将头巾戴到梅莉达头上。 于是。 「哇啊!」 砰──!梅莉达从头部摔倒。 所幸人在床上,但问题不在那里。因为是在跨坐状态下倒落,所以对底下的库法暴露出非常惊人的姿势……! 明明如此,库法深邃的眼神却宛如艺术鉴定家一般。 「小姐现在心怀邪念吗?」 「才……才才才才才没那回事!」 「那么,为何红头巾会变得那般沉重呢?唔嗯……」 库法彷佛在探究真理一般低吟后,开始不得了的实验。 才心想他将手掌攀上左右两边的大腿,只见他甚至从非常靠近腿根的地方抚摸到臀部。梅莉达的少女心响起警报,脸部沸腾得通红。 「呀啊啊啊!老老……老师你究竟在做什么……!」 「没事,只是说到『裸体围裙』,就是指『裸体』,所以我在想只脱一半可能不太好。」 「那……那那那那那样未免太超过了!那个,我还,呃……噫!」 梅莉达的喉咙不禁往后仰。库法的十指更进一步地从侧腹攀上腋下,并钻入围裙内侧,直接搔痒敏感的肌肤。尽管梅莉达拚命地拉扯围裙下襬,但无论怎么做都依旧是很丢脸的打扮,她实在抬不起头。 「饶……饶了我吧……」 「倘若这并非邪念,表示头巾的职责单纯是抑制超出基准的高昂情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兴奋过头了~~!言行不够谨慎~~!」 「哎呀,这样子吗?」 简直就像在等梅莉达投降一般,库法立刻拿掉红头巾。 他露出非常爽朗的笑容,扶梅莉达站起身。 「我也不能勉强小姐,这边还是去请教专家──亚美蒂雅大人的意见吧。哎呀,实在很遗憾,果然只靠我们负担太大了……」 「呼咕~~~~……!」 梅莉达抱紧被疯狂搔痒过的身体,在脸颊里堆满怨言。 明明学生这么努力地!打破羞耻心的极限……在向他示爱! ──他真的完全没有受到红头巾的谴责吗? 那就只有这个坏心眼又完美无缺的家庭教师才晓得了。 ? ? ? 「克制欲望的头巾……唔嗯,很有意思啊。」 亚美蒂雅仔细端详着摊开在桌上的红布。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库法陈述他的意见。库法姑且也换上整洁的服装,将伤口治愈到看不出战斗痕迹的程度,擦拭了脏污。 「根据到圣弗立戴斯威德赴任的教育顾问所说,这些『圣母』似乎被派遣到所有骑士学校,进行同样的指导。您有何看法?」 「的确,妾身有印象看过学生戴着跟这个一样的东西。」 亚美蒂雅确认头巾的正反面然后放开,甩了甩手指。 简直就像厌恶从布料牵丝的咒力一般。 「是『大蜘蛛』啊。」 她充满确信的声音,让库法与坐在他隔壁的学生面面相觑。 不用说,梅莉达现在是从缪尔的衣柜中借了正常的衣服来穿。虽然她看来有些畏缩,但哥德风的洋装也非常适合她。 亚美蒂雅看向穿着爱女装扮的梅莉达。 「若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人,应该很熟悉吧?没错,就是差点毁灭地底都市乡哥尔塔的那个怪物。」 用不着回想。那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新年度刚开始时──因研修旅行造访了萝赛蒂的故乡,梅莉达和爱丽丝在那里被卷入与家庭教师的过去相关的恐怖阴谋。 在幕后操控的藏镜人就是名叫纳克亚的冷酷男人── 不,他的本性是丑陋且有着巨大蜘蛛外貌,「大蜘蛛」族的蓝坎斯洛普。 ……但是,为何那个大蜘蛛的名字,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呢? 「安杰尔之女啊。你知道狂人狼族是怎样诞生的吗?」 是从梅莉达的表情中察觉到困惑了吧。女公爵这么问。 就在梅莉达理所当然地答不出来时,亚美蒂雅点了点头,说这也难怪。 「追根究柢,夜界并不存在狂人狼这个种族。那么他们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这其中隐藏着攻略他们的提示。」 所谓的并不存在,是怎么一回事呢?梅莉达将身体挺向前。 亚美蒂雅也举起食指,说「听好了」,看来似乎有谈论的意义。 「跟弗兰德尔一样,夜界也有蓝坎斯洛普的社会。只要有社会,就有遭到排挤的人……例如打破种族规定的人,遭到放逐的人,主动叛离的人。那些人为了隐藏自己的身分而披上野兽的毛皮,这就是狂人狼族的起源。」 「披……披上毛皮……?」 「换言之,就是以狼的毛皮为媒介的『诅咒』。凭自己的意志戴上毛皮,藉此产生强力的诅咒……也就是说那些家伙靠这种方式封印原本的模样,变化成狼人。」 女公爵露出苦涩的表情,摇了摇头。 「换言之,虽然他们共同拥有狼人的外貌,但剥下毛皮的话,各自的内在是截然不同的种族──这点相当棘手!狂人狼 族不具备固有的异能。相对地无法预测他们在毛皮底下隐藏着怎样的能力。」 这时,亚美蒂雅再次拿起红头巾。 「大蜘蛛族有被称为『罪女』的纺织者。用她们的线织出来的布,听说具备束缚生物所拥有的,被冠上罪名的七大欲望的效力。这条头巾肯定就是那玩意。」 因此──亚美蒂雅总结自己的意见。 「目前在所有骑士学校自称是『圣母』的人,可以推测是大蜘蛛族的『罪女』披上人狼毛皮的模样。」 「咦咦……」 「原来如此。」 梅莉达露出大受震撼的表情,库法则将手指贴在下颔。 「……我们讨伐的那个名叫纳克亚的男人,也自称是夜界枢机卿。立于种族顶点者的称号──但假如他是『在权利斗争中落败,被放逐出夜界』的话,大蜘蛛族在那时应该是毁灭状态。」 「也就是狂人狼族把像那样离散的大蜘蛛整个拉拢过来……难怪那群狼人突然开始跋扈起来了。」 想必是正中下怀吧──女公爵这么理解。 至于梅莉达则是为了跟上话题就竭尽全力。 「正中下怀……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特别是『罪女』在狂人狼族之间应该相当受重视,因为他们披上的『毛皮诅咒』的真相,其实是指毛皮原本主人的死灵。」 「咦……!」 「他们藉此成功获得狼人外貌,但相对地必须将他人的灵魂接纳到自己体内……妾身只能用想象的猜测那是怎样的苦行。死灵应该因为毛皮被剥下的怨恨狂暴不已吧。他们必须将那样的灵魂不分日夜地持续饲养在内心旁边。」 梅莉达只能哑口无言。女公爵之后所说的话,也只是传闻而已。 「刚重生成狂人狼的人特别危险。微小愤怒会无止尽地膨胀起来,一旦抱持悲伤,就会沉入地底,再也回不来……全身遭到自己没印象的怨恨折磨,就连咬杀同族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光景──克服了那种疯狂的人,才能首次被认同为狂人狼族的一员。」 亚美蒂雅有些惶恐似的拿起红头巾。 「这条头巾肯定是用来压抑狂人狼的『初期症状』。」 「可……可是那是指狂人狼族对吧?」 听到这边为止,有件事让梅莉达无论如何都很在意。 「如果一般人戴上那头巾……会怎么样呢?」 亚美蒂雅的眼眸闪耀着让人联想到冥府的颜色。 「……会连原本该有的感情都遭到压抑,头巾会扼杀穿戴者的心灵。」 「咦……!」 「我总算能猜到了。这才是那群『无血主义者』的阴谋啊!」 亚美蒂雅愈说愈火,她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梅莉达吓得颤抖起肩膀,她面前的亚美蒂雅在厨房前面左右徘徊。 「只要封闭太阳之血的守护,迟早能够把平民变成蓝坎斯洛普。但拥有玛那庇护的贵族可没那么好对付。但是,既然他们自称是『无血主义者』,就无法采取肃清这种强硬的手段……妾身一直在想他们究竟打算如何处理贵族阶级,原来那条头巾正是答案啊!」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头巾会克制穿戴着的欲望,之后会完全封闭其心灵。心灵被封闭的人会变得什么感觉也没有吧。无论是对他人的嫉妒、失去的悲伤,还有爱人的喜悦……」 啪──库法拍了一下膝盖。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那群『无血主义者』试图让人忘记爱人之心,忘记拥有家庭的喜悦,藉此来防止新的贵族诞生。于是在遥远到让人光想就觉得头昏的未来,将没有半个拥有贵族血统的人──这就是他们的算盘……真是可怕的阴谋。」 「那……那么──」 梅莉达隐约地理解到情况,虽然慢了些仍站起身来。 「这表示,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大家现在也被压抑着内心吧?得……得去拯救她们才行!」 「──说得好,安杰尔之女。」 亚美蒂雅放声喝采,库法不知何故一脸复杂地陷入沉默。 女公爵象是要说服双方似的继续讲道: 「无论如何,都差不多要逼近『期限』了。我们必须前往圣王区。」 「期限是指?」 「灯火骑兵团起义之日──是菲尔古斯事先决定好的。」 就连库法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与学生一同浮现紧迫的表情。 是顾虑到他们的心情吗?亚美蒂雅眨了眨眼,表现出调皮的模样。 「妾身必须待命到那时为止。否则会白费难得的工作。」 「这么说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 库法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亚美蒂雅大人不惜冒着危险,来下层做什么呢?」 「我有几个想法。一个是追查席克萨尔家前任当家的下落──」 库法与梅莉达面面相觑。亚美蒂雅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道: 「塞尔裘的父亲真龙与他的妻子迪莉塔──都是很优秀的龙骑士战士。妾身认为只有他们能用话语阻止现在的塞尔裘。」 「听说他们去执行长期任务,能够联络上他们吗?」 「唔嗯,妾身详细地追查两人的行踪后──」 女公爵从容不迫地双手交扠环胸,斩钉截铁地告知: 「得知了他们下落不明这件事。」 「……什么?」 「听好了,其实他们两人根本没有出任务。存留在骑兵团的纪录是巧妙的伪装。也没有他们从弗兰德尔启程的痕迹。话虽如此,但无论造访多少与席克萨尔家相关的土地,都掌握不到他们的行踪……」 「那……那么……」 梅莉达的声音不禁因为动摇而变调。 「莎拉的父母究竟……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就是查明了不知道他们现况一事。」 女公爵用沉重的语调这么告知。梅莉达更加哑口无言。 毕竟他们已经从众人面前消失了好几年。倘若是「因任务而不在家」,还能掩盖住不安。但是,假如那是虚伪的话? 担忧他们安危的心情,身为朋友的亚美蒂雅应该是最强烈的吧。 「倘若真龙他们还健在,不可能容许儿子这样的过错。」 她依然双手环胸,盯着没有任何人的正面。 「说不定是被监禁到某个地方了……这么一来,要和平收场已经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就只能讨伐那个愚昧的国王,来结束这场革命了吧。」 女公爵的视线瞥向一旁。 那视线是看向库法,同时也是看向梅莉达。「预言之子」这个庞大的压力让娇小的少女缩起肩膀。 率先挺身而出的是库法。 「但是,我听说除了塞尔裘大人以外,还有许多狂人狼族的部卒潜入圣王区。特别是拥有『夜界枢机卿』头衔的人,更需要多加留意……之前占据了乡哥尔塔的纳克亚,纵然只有一只,也是可能会毁灭整个城镇的威胁。」 「妾身清楚得很。妾身也曾亲眼目睹狂人狼族头领的力量……若是从正面对战,纵然是妾身或菲尔古斯,也难以看出胜负吧。」 「怎么会……!」 梅莉达正想摀住嘴角,但亚美蒂雅挺身探向她那边。 「但还有胜算。那家伙『身为狂人狼族一事』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您是指……?」 「妾身说过吧,他们身为人狼的模样是『毛皮的诅咒』造成的。诅咒一定有 解除的方法──对狂人狼族而言,那方法就是『名字』。」 女公爵口齿清晰地对注视着这边的梅莉达和库法继续说道: 「在披上毛皮,变成人狼前的原本的名字──要是别人猜中他的名字,诅咒就会解除,那个人会恢复成应有的姿态。正因为与诅咒深切地共存,那无非是半身被撕裂的痛苦吧……肯定能让他们大幅变弱。」 女公爵露出更加认真的表情,将身体挺向前方。 「正因如此,舍弃原本名字的狂人狼族对外只会报上通称。就象是『mad gold(马德.戈尔德)』、『记录、传递者(史皮库斯.罗杰)』、『狂战士(巴萨卡)』……还有『圣母(抹大拉)』也是一样。妾身在调查真龙与迪莉塔的行踪时,也一并调查了那个可恨的夜界枢机卿的真名。」 她悄悄地补充。 「然后查出来了。」 库法与梅莉达惊讶地睁大双眼。 彷佛魔女的女公爵环顾两人的脸,像在告诉他们毁灭咒文似的说道: 「目前在圣王区自称是马德.戈尔德的狂人狼族首领……他真正的名字是『龙佩尔施迪尔钦』。」 「龙佩尔……施迪尔钦……!」 女公爵点了点头,用严肃的态度叮咛。 「听好了,尽可能地向能够信任的人宣传这个名字。那家伙确实是个强力的敌人,但就算只有一人,倘若知道他名字的人能够到达他身旁,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 库法斜眼看着学生紧张地倒抽一口气的表情。 ──看来已经注定要带她到决战场了。 尽管库法已经不再对此表示意见,但相对地,他向亚美蒂雅询问无疑必须先确认清楚的事情。 「进入圣王区的路线要怎么处理?只有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才有直通的道路,但那里目前正处于骑兵团与狂人狼族互相敌视的状态吧?」 「唔嗯。敌人的军力正日渐聚集起来……已经不存在回凯门区这条路了。」 「那么……」 就在梅莉达将身体探向前时,女公爵将红头巾从桌上移开。 她涂了指甲油的食指在木纹表面上描绘透明的图。 「想象一下弗兰德尔的全景图吧──中央有主柱、宛如吊灯一般扩散开来的支柱、多达五层总共二十五个街区──其顶点之一就是目的地的圣王区。」 食指流利地抚摸过眼睛看不见的主柱。 「在这个巨大的柱子当中,收纳着总计百层的巨大迷宫图书馆毕布利亚哥德,在图书馆最上层楼的更深处──」 亚美蒂雅这时像在确认两人的心意一般,暂且停顿了一下台词。 「……存在着通往圣王区的秘密通道。」 「咦!」 「原本是只有公爵家当家才能够知晓的秘密。在圣王区有什么万一时,也能当作避难通道。」 现在正是那种紧急状况啊──亚美蒂雅小声地补充。 库法一边低头望向看不见的地图,一边将手指移到圣王区的位置。 「……不过,这就表示身为席克萨尔家当家的塞尔裘大人也知道吧?」 「他八成有设想到,但应该也会掉以轻心,认为我们不可能通过这个场所……因为要开启秘密通道,在三大骑士公爵家当中需要有两家以上承认才行。如果不使用两把公爵家各自继承的『开门钥匙』,不管怎样都无法开启通道……!」 尽管从她充满苦涩的声音里已经大致能想象到,库法仍慎重地询问: 「……就我推测,亚美蒂雅大人的目的里面,应该也包含获得『钥匙』一事吧。」 「但是没拿到啊!」 亚美蒂雅打从心底感到懊悔似的在话尾渗入感情。 「即使要逃离凯门区会变得困难,或许也该等菲尔古斯到再出发的……安杰尔家、席克萨尔家──在两边的『钥匙』都没拿到的状态下,就到了决战的期限!既然如此,就只能在秘密通道前待命,等待菲尔古斯从圣王区那边帮忙打开门吧……!」 「但那种情况应该是战火正激烈的时候吧──」 库法话说到一半,猛然噤口了。 亚美蒂雅也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才会像这样扭曲着美貌吧。确实,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能在骑兵团起义前,先潜伏在圣王区里…… 就在气氛即将变沉重时,梅莉达战战兢兢地插嘴: 「那……那么,总之接下来要前往毕布利亚哥德对吧?」 「唔嗯。」 「可是,追根究柢,我们该从哪里潜入毕布利亚哥德才好呢?上层的街区到处都有狂人狼族在监视,王……王爵大人也是,就算再怎么没有戒备,应该也不会让人白白通过吧……?」 亚美蒂雅用感到佩服般的眼神看向生涩地进行考察的女学生。 「所以妾身才称赞你说得好啊。」 「咦?」 「你很担心受到红头巾折磨的同学对吧?」 库法已经先一步猜到这种结果。虽然各个街区都有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出入口,但就如同梅莉达所说,无论哪个出入口都不至于毫无戒备吧。 只不过,其中也存在着特殊的环境。拒绝来自外部的干涉,被彷佛在隐藏秘密花园般的墙壁覆盖起来,而且对梅莉达他们而言占有最大地利的场所── 「总觉得很久没对小姐说过这句话了呢。」 库法一边微微露出苦笑,一边看向学生。 「──请准备上学吧,小姐。」 梅莉达猛然睁大双眼。 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入口之一,位于那美丽的校舍地下深处── 回归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时刻到来了。 lesson:vi ~圣母抹大拉的秘密~ 那里是连一抹灯光都照射不到的地底下。 到底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被扭断的钢架和遭到粉碎的木屑、笔直劈开地板和墙壁的斩击痕迹,述说着那里曾发生过惊人的战斗。 多亏停止了提供太阳之血,工厂暂时停止运转,作业员一直没来上班一事,不知是否该说很幸运呢…… 在欧哈拉四号街,虹油工厂的地下工厂。 沙尘弥漫四周。有个人影从里头毫无预兆地跳了起来。 「噗呼……!」 是穿着有些脏掉的风衣的狼男,史皮库斯.罗杰。 他总算恢复了意识。才从爆炸的汽车里被抛出来,就又遭到铁管毫不留情的殴打。再加上──慌张地从地面捡起来的爱用相机,零件果然已经凄惨地摔碎成粉末。 他气得发抖,因愤怒而涨红了脸,于是鲜血从头顶的伤口滴落。 风衣残破不堪,甚至能自觉到手脚的骨头产生剧痛和异常。 「饶……饶不了他们……那群该死的家伙……!」 呜──他一边发出呻吟,一边站起来。因为骨折的缘故,他的动作非常缓慢。 他拖着双脚前往的地方,有着格外惨烈的破坏痕迹。 以巨体为傲的狂人狼倒落在中心处。 「快起来,这个废物!」 罗杰踹向那宛如岩石般的肩膀──结果反倒是踢人的脚疼痛不堪,他发出哀号。 是被亚美蒂雅与库法确实杀死的狂人狼族超战士──巴萨卡。罗杰好几次践踏着巴萨卡的后脑杓。 在巴萨卡周围散乱着疑似被扯下的毛皮── 「只是被杀掉一次而已,算得了什么!你应该没那么柔弱吧,兄弟!」 他用脚跟狠狠地踩扁狼的耳朵。 于是怎么了呢── 巴萨卡的嘴居然颤抖起来,发出「呜呜」的呻吟声!断裂的肌肉连接起来,内脏再生,骨头组合起来恢复原状,心脏怦通!地蠢动起来。 他的眼眸猛然睁开,散发出光彩。 他用双手手掌按着地板,彷佛野兽一般跳了起来。让人连灵魂都颤抖起来的咆哮。他顺势张开大嘴,试图将史皮库斯.罗杰整个吞下── 就在这时,差点被吞下的罗杰本人慌张地大声喊道: 「等等,等等,巴萨卡!是我!你的『大哥』!认得出来吧?」 巴萨卡差点咬碎罗杰的獠牙猛然停住。 所谓的依恋不舍就是这么回事吗?巴萨卡尽管口水直流,仍象是被人拖拉一般地往后退。他看似不舍地磨响獠牙。 呼──罗杰擦了擦冷汗。 「你的起床气还是一样严重啊,我心脏都吓到缩起来啦。」 ──巴萨卡在狂人狼族当中也是独一无二的特别个体。 追根究柢,所谓的狂人狼就是蓝坎斯洛普披上野兽的皮,受到诅咒而变成狼人的模样。诅咒的真面目是毛皮主人的死灵……肉体被剥皮的怨恨会侵蚀狂人狼的精神,使其疯狂,有时甚至会让人袭击同族。 就连要克服一人份的死灵,也不是普通的困难。 ……那么,假如披上了两三层毛皮呢? 倘若披上的结果,能够获得一般狂人狼的两三倍以上的力量── 那场骇人实验唯一的成功例子,就是这个巴萨卡。除了他以外的二十一个实验体,无论哪个都无法接纳第二张毛皮,也就是第二个死灵,精神遭到破坏,被咒杀身亡。 只有巴萨卡不同。 他轻易地重复披上「一百零三张」毛皮,而且仍作为生物持续存在着。太惊人了。结果他获得的是远远超越狂人狼领域的绝对性力量。还有因应接纳的灵魂数量,即使死亡也会再爬起来的「死不了的诅咒」。 但是,在超过三十张毛皮前还勉强能保住的自我,如今也完全丧失了。他大概早已经不晓得自己是谁了吧。 无法对话。也不可能沟通。 他只是顺应宛如暴风雨般的怨恨情感,挥舞其力量的兵器── 除了唯一一个例外,也就是史皮库斯.罗杰。 「乖孩子,兄弟。」 罗杰轻薄地笑了笑,践踏着散落在脚边的毛皮碎片。 他明明待在巴萨卡的拳头可及之处,却依然能表现出从容的态度,是有原因的。巴萨卡披上的一张毛皮里,使用了罗杰所披的毛皮的「弟弟的皮」。他们并非有血缘关系,而是「毛皮(诅咒)的兄弟」。 得知毛皮的主人是兄弟关系这件事不用说,能够一并入手一事也相当稀有。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有一百以上的死灵混在一起,巴萨卡仍然能够认知在罗杰体内的「哥哥的死灵」这点。 因此罗杰才能成为唯一能控制巴萨卡的人物。 ……假如他不在现场,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呢? 没有任何一人能够给予巴萨卡指示或是阻止他,甚至打倒他,巴萨卡将会虐杀从一到八号街的所有居民,把欧哈拉化为火海吧。罗杰也在内心捏了把冷汗。该说「预言之子」在最后关头掉以轻心的态度奏效了吗? 话虽如此,但受到这么严重的损伤,实在令人不快。 罗杰用脚尖踹飞散乱的毛皮碎片。 被杀掉的那一张毛皮份,诅咒与死灵都一起从巴萨卡身上脱落了。 「你至今也曾死过几次,但没想到会被区区人类给削掉毛皮吧。」 巴萨卡并不理解罗杰的呼唤,只是从獠牙缝隙间吐出形不成话语的感情。 但他的眼眸因明确的杀意鲜红地充血着。 罗杰咧嘴一笑,开口说道: 「去要回被杀掉的那条命吧。吶,兄弟?」 ? ? ? 距离欧哈拉十分遥远的上层世界── 卡帝纳尔兹学教区今天也从一早就沉入黑暗之中。也可说是弗兰德尔象征的路灯一律熄灭了。只有在重要的转角亮起零散的光芒,让路人不至于迷路而已。 居民已经习惯低头走路,以免被石版路绊倒。 也听不见年轻人谈笑的声音。 洋溢着活力的学生小镇,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光景呢── 这都是因为穿着风衣的狼人彷佛把这里当自家地盘一般在街上阔步,假如发现有不守规矩的人试图点亮路灯的话,就会用那野兽的嘴巴发出这样的警告:「只要一起变成人狼的同伴,就再也不需要灯光了」…… 人们可受不了被那副獠牙咬住。所有人都已经放弃抵抗。 报纸已经没有作用,日日夜夜都散播着相同的报导。 「弗兰德尔将重生成月之都市,我们将成为真正的朋友」。 看到张贴在建筑物墙上的那张海报,某个路人蹙起眉头。 「……还真敢说。明明圣王区现在也奢侈地点亮着灯光。」 被路上的狂人狼狠狠一瞪,那个路人匆匆地离开现场。 狂人狼发现快脱落的海报,用野兽的手掌仔细地将海报摊平贴回。 「唯独王爵还必须请他当个人类才行啊。」 咯咯──他的喉咙抖动起来。 「再过不久一切就会被夜晚包围。」 一个清晰的影子投射在那张海报上。 是狂人狼本身的影子。也就是他逆光──背后被迫沐浴着惊人光芒。自从施行「减光政策」之后,从未目睹过这么耀眼的光芒。路人开始骚动起来。他们久违地抬起头。众人都举手遮住光芒,抬头仰望天空。 怎么回事?狂人狼也转过头看。 然后看见「那个」。 同一时刻,在小镇东南方。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 学院的正门,可以看见穿着红蔷薇制服的少女静悄悄地上学。甚至听不到任何一句朋友之间的互相打招呼声。 女学生都戴着彷佛修女的红头巾,低头前进。 露出人偶一般的面无表情── 「啊啊……各位同学……各位同学……!」 布拉曼杰学院长在正门迎接着学生。但没有任何人抬起头,只是淡淡地被吸入隧道之中。学院长一脸悲伤地目送着宛如冥府的送葬行列。 她实在忍受不了,向三年级的两人组搭话。 「霍伊……霍伊东尼小姐、史皮奈特小姐。早……早安。」 两名三年级生彷佛断线一般地停下脚步,缓缓地歪了歪头。 所有感情都消失无踪的眼眸从头巾底下回望着学院长。 「……早安,学院长。」 「早安……学院长。」 两人茫然地打招呼回应,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向隧道。 学院长紧抓着拐杖,拚命忍耐不让自己哭倒在地。 「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有个人影从正门的相反边一脸满足似的眺望着那模样。 是穿着修女服的狼女,圣母抹大拉。 「呵呵~呵。愈来愈接近……完成阶段了呢。」 她使出浑身解数制作的红头巾效果显著。大蜘蛛族「罪女」的异能……!用禁欲的诅咒压抑目标的精神,改造成活人偶。藉此让棘手的贵族阶级无力化。真可说是十分周到的计划吧。 抹大拉管辖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已经是随她为所欲为。 「减光政策」似乎也在镇上完美地发挥功能。 她能够确信已经不存在任何会阻挡他们狂人狼族野心的事物── 就在这时,镇上那边突然骚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人类的感情就是这样才麻烦……」 抹大拉一边蹙起眉头一边迈出步伐,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不光是能听见声音而已。还能看见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用流畅的脚步从正门飞奔而出,在远方的景色清楚地找出了原因。 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象征──克劳斯福德塔盛大地点亮了灯。格外高大的那座塔散发出辉煌的存在感,照亮天空。而且机关钟运转起来,由机关人偶演奏的进行曲以大音量响彻四方。 「是哪来的王八蛋做的好事!」狂人狼族在塔底这么嘶吼。「犯人应该在塔里面才对!快抓住他!」就连镇上居民也陆续聚集起来,围住塔观望人狼如何捕捉犯人。 彷佛每个人都被光芒给吸引,被引导前进一般── 「居然有这种事。这究竟是……!」 那令人怀念的光芒让布拉曼杰学院长也眨了眨眼,试图迈出步伐。 在那之前,有人拉了拉她的长袍袖子。 是戴着红头巾的一名女学生。 「……学院长。」 女学生一边锐利地低喃,一边从头巾底下由下往上看着学院长。 「你是……!」 学院长猛然摀住嘴巴,转头看向正门外。 ……圣母抹大拉现在也还一脸焦躁地看向镇上那边。 学院长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折返回头,前往隧道。那名女学生也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两人混入其他学生的队伍中,但她们并未交谈。 她们就这样彼此装作不认识对方,前往校舍塔。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一口气爬上漫长的楼梯。 她们很自然地加快脚步,肩膀雀跃地跳起。周围别说是圣母,甚至看不见任何一个学生或讲师们的身影。尽管如此,她们仍旧小心谨慎地忍耐到学院长室,打开门扉。 女学生纤细的影子利落地进入室内。 布拉曼杰学院长干劲十足地关上门后,总算吐了一口气。 「安杰尔小姐……!」 少女拿掉红头巾,绝不会认错人的金发跃动起来。 是穿着红蔷薇制服,混在同学们当中来上学的梅莉达。 布拉曼杰学院长尽管被无止尽的感情摆弄,仍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你为何回来了?这里对你而言很危险。」 「我来说明原因。有件事想请学院长协助。」 梅莉达指向窗户,指示那座此刻也不合时宜地持续闪耀的塔。 「那是库法老师的佯攻。我希望能邀请他,还有另一个人──亚美蒂雅.拉.摩尔女公爵进入学院。我们有非去不可的地方。」 学院长花了几秒咀嚼这番话,同时微微地点了好几次头。 「……要顺利地带他们两人,尤其是库法老师过来,应该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吧。目前这间学院彻底遭到圣母抹大拉支配。学生也并非站在我们这边。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认为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只要圣母抹大拉不在的话?」 学院长说不出话来。梅莉达的眼神十分认真。 「我知道讲师的立场相当复杂。所以由我来动手。只要学院长你们能帮忙布局,我会打倒那个圣母!」 布拉曼杰学院长慢慢地吸了一大口气,之后露出微笑。 「……也让我甩她一巴掌吧。」 梅莉达也不禁露出笑容,两人悄悄地互相笑了一阵子。 然后学院长露出变得开朗的表情,开口说道: 「我该做什么呢?」 ──克劳斯福德塔的骚动在长达将近一小时的苦战后,总算平息下来。他们动员所有镇上的狂人狼,物理性地破坏了灯光的供给电路与机关的驱动引擎。四处都能看见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但结果还是不晓得最重要的犯人下落。 是塔的管理员?还是观光协会?抑或是感到不耐烦的骑兵团成员呢……狂人狼火冒三丈,现在也拚命地搜索着镇上。 ──获得这些情报后,圣母抹大拉回到圣弗立戴斯威德。 她一边走过连接着城墙的桥梁,同时仔细地思索起来。 启动塔的机关的人,究竟想做什么呢?说不定是终于受够了没有灯光的生活。或者也可能是单纯的愉快犯。 不过──抹大拉以旁人看不出来的程度微微眯细单眼。 ……正因为她过去曾以「大蜘蛛」身分体验过种族灭亡,才能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恶寒。喉咙感到干渴,舌头变得干燥。该说是预感到生命危机而冒出的生存本能吗?明明这镇上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人了…… 早已经过了上学时间的颠峰,正门前已经看不见学生的身影。 只有布拉曼杰学院长孤单一人站在跟刚才同样的地方。 她似乎在等候抹大拉归来,她抬起了头。 「噢,圣母抹大拉。我恭候已久了。」 「哎呀,这不是学院长吗。刚才离开了一阵子,真是不好意思。」 「有一位人物想介绍给您。」 抹大拉蹙起眉头。靠那张狼脸很难传递给对方吧。 「……是哪一位?」 「是之前请假的讲师回来了。我想应该先介绍给您认识。」 「这么说来──」 抹大拉象是理解了一般,大大点了好几次头。 「我曾听说过呢,有一人离开学院。我记得那人名叫──拉克拉.马迪雅老师?听说是非常年轻的……女性讲师。」 「对,就是她。她现在也作为现任骑士,非常受学生欢迎──」 「这样的话──」 抹大拉毫无愧疚之意地打断学院长的台词。 这是家常便饭了。她用野 兽的嘴对蹙起眉头的学院长露出微笑。 「就举办一场早上的集会吧……?将学生聚集起来。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喔?」 抹大拉并未漏看学院长的嘴角在这时稍微僵住了。 在一瞬间后,布拉曼杰学院长用和蔼的笑容回应。 「实在是很棒的想法呢。」 她内心八成不这么认为吧。 抹大拉用彷佛看透一切般的野兽眼睛注视着布拉曼杰学院长。 两人互相交换表面上的笑容,上课钟声从校舍塔传来,在两人的头上响起。 ? ? ? 纵然是毫无预兆的全校集会,女学生也没有任何怨言地聚集到圣堂。 直到半个月前,从站在讲台上的人眼中看来,那副光景着实是缤纷多彩的。自豪的发色,时髦的发型。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眸,与洋溢着惹人怜爱,各有特色的笑容── 可悲的是,现在不一样了。 三百名女学生都戴着红头巾,像要隐藏表情似的低着头。纵然是布拉曼杰学院长,也无法辨别出每一个人。 学院长用力咬了咬嘴唇后,从讲台上开始了演说。 「各位同学……早安。」 台下鸦雀无声,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愿意抬起头来。 尽管如此,学院长仍更加大声说道: 「今天也能看到各位同学充满精神的模样……实在太好了!」 从墙边微微地传来啜泣与擤鼻涕的气息。一同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工作的一名讲师,拿出手帕在哭泣着。 在这间学院内还保持着健康心灵的人,已经只剩下她们了。 圣母抹大拉看来非常愉快似的眺望着这幕光景。 尽管在脸颊上感受到狼挖苦的视线,学院长也并未气馁。 「今天有个非常好的消息要告诉各位同学。请了长假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总算回来了。各位……各位应该都很焦急地一直在等候她归来吧。让我们温暖地迎接她……」 学院长率先拍手。 三百名女学生没有任何一人跟着她拍手。 抹大拉咯咯地颤抖着肩膀。她拚命忍耐着不嗤笑出来…… 后方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人影伴随着响亮的脚步声走进圣堂。 那人影笔直地穿过女学生之间,但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 不过,并列在墙边的讲师都同样睁大了眼。 「不会吧……」 出现在圣堂的那名女性,跟其他老练的讲师相比,确实特别年轻。难以想象她居然是有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双脚穿着高跟鞋,身上并非学院的长袍,而是穿着象是能干秘书般的西装裙。她一边让漆黑秀发随风飘逸,一边穿过女学生的队伍间,以流畅的步伐走上讲台。 是嫉妒女性的美貌吗?笑容从抹大拉的脸上消失了。 在学院长走下台后,接着上前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也就是借用她立场的亚美蒂雅.拉.摩尔露出微笑,开口说道: 「才一阵子没见而已──各位同学都判若两人了呢?」 梅莉达从二楼柱子的阴影处俯视那场集会的情况。 能够聚集到所有学生,对她和亚美蒂雅来说都出乎意料,但现在无论是讲师或圣母抹大拉,注意力都集中在讲台上。 只有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视线朝这边看了短短一瞬间。 即使是八成看不见的距离,梅莉达仍坚定地点头回应,然后转过身去。 她从后门悄悄地离开圣堂,飞奔过当真是空无一人的校内,前往校舍塔。 她谨慎地探头窥视入口,但果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学院长说过圣母抹大拉的房间在八楼呢。」 梅莉达象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一边讲出口,一边脚步急促地前往楼梯。 要一口气飞奔爬到八楼的路程感觉非常累人,但也不能拖拖拉拉的。梅莉达开始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熟悉的楼梯。 「得趁亚美蒂雅大人帮忙争取时间时,尽快达成任务才行……」 库法在镇上进行佯攻,让狂人狼的监视网松懈下来。 亚美蒂雅直接与圣母抹大拉对峙,争取时间。 梅莉达则趁这段期间实行用来打倒抹大拉的秘密策略……! 这样的计划当然是大家一起决定的。 在欧哈拉零号街,拉.摩尔家的秘密别墅里的对话,在梅莉达脑海中复苏── ? ? ? 「倘若妾身能顺利地与那个圣母什么的两人独处就好了,但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身为会议的中心人物,率先制定计划的当然是亚美蒂雅。 桌上摆放着用现有的东西准备的小吃和点心。 「如果能一对一地砍了她,是最好不过。」 「但所谓的『狼』是警戒心非常强烈的生物。应该很困难吧。」 库法一边拿起三明治,一边跟着提出意见。 「要是他们将注意力转向圣弗立戴斯威德,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连镇上的狂人狼都聚集过来,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吧。不巧的是看来我在这个作战当中,只能当佯攻来派上用场而已。」 「既然如此,果然方法只有一个啊。」 女公爵用红色指甲伸手一指。 梅莉达双手捧着冒出热气的茶杯,同时微微地抽动了一下肩膀。 「安杰尔之女啊。你还记得刚才告诉你的狂人狼族的弱点吧?首先由妾身跟圣母对峙,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趁机从那家伙的住处调查她的私人物品,找出她『真正的名字』。」 「可……可是──」 即便是还不成熟的学生,也不得不注意到这个作战的漏洞。 「如果能说中她在变成狂人狼前──还是『大蜘蛛』族时的真正名字,就能打破那个诅咒。只要能打倒圣母抹大拉,用她的丝线编织出来的红头巾便会丧失效力,学院的大家就能恢复原本的模样……」 「正是如此。」 「可是,假如圣母舍弃了原本的名字呢?无论亚美蒂雅大人与库法老师替我争取多少时间,万一四处都找不到线索的话……!」 亚美蒂雅首先打开了包装纸,将巧克力含入嘴中。 接着她喝了口热红茶,仔细地品尝甜味与苦味。 「──不,一定有。圣母一定会将线索藏在身边才对。」 看到蹙起眉头的女学生,「听好了──」亚美蒂雅竖起食指继续说道: 「要说为什么,就是狂人狼族因为其成立过程,被其他蓝坎斯洛普视为轻蔑的对象,认为他们终究是『放逐者的集团』。」 「咦……!」 「正因如此,那群人狼特别爱夸耀自己是『狼的骄傲』或『高贵的灵魂』。但他们在心底以堕落到那种身分为耻。毕竟是沦落成过去自己轻蔑的狂人狼啊。」 亚美蒂雅在说不出话的女学生面前从容地喝了口茶。 「如果办得到,每个人都想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所以他们明知道可能会成为致命伤,还是无法舍弃自己真正的名字。」 女公爵由下往上看的视线,注视着梅莉达纤细的轮廓。 「──找出来。那一定还留在那家伙的周围某处。」 ? ? ? 「……虽然伯母大人自信满满地这么说!」 梅莉达上气不接下气地不断爬上楼梯,到达圣弗立戴斯威德校舍塔的八楼。她飞奔过漫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木制门扉前。 那里原本应该是暗素药学的艾尔芙 雷德老师的房间。 但据说在圣母抹大拉就任的同时,她用委任书的权限抢走了房间。她的理由是首先室内非常宽敞,环境很适合用来保存她从夜界带来的私人物品,但被赶出去的艾尔芙雷德老师可受不了。 听说老师当时连要找个睡觉的地方也很辛苦,梅莉达的内心涌现强烈的愤怒。 「……你也只有现在能张大嘴说大话了。」 她砰一声地打开门。 室内已经完全被改装成抹大拉偏好的夜界设计。不管怎么说都很暗。中央摆着一个大锅,沸腾翻滚的紫色药水微弱地散发出光辉──是个异常诡异的光景。 药剂柜和书架并列在墙边这点,就跟以前一样。梅莉达立刻试着调查每一本书。几乎都是圣母抹大拉的私人物品。 不过,在她将手指贴上一本书的书背时,她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说到会留下自己名字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至少不会是现成的书本吧。应该是日记或是文件上的签名── 梅莉达转身离开书架,走向办公桌。 她打开抽屉一看,果然艾尔芙雷德老师的工作道具都被处分掉了,相对地收纳着圣母抹大拉的东西。笔记用品、羊皮纸、几枚信封。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惩处学生名单。 教典(bible)── 虽然梅莉达试着打开那本教典,但里面只有身为圣母的心得与教义,还有「抹大拉」的签名而已。梅莉达有些焦躁似的阖上封面。 「不是变成狂人狼之后的私人物品……有没有什么……有没有什么东西呢……」 第二层、第三层、最下层──梅莉达依序拉开抽屉。 在第二层抽屉发现许多金属制的书签。 第三层抽屉收着爬虫类枯萎的尸体,在看见里面的瞬间,梅莉达一边发出哀号,一边立刻将抽屉把手摔回原位。 然后在最后一层抽屉里── 「这是手帕?」 铺满了大量的布。 那数量非常惊人,让人想问她是否打算将那些布缝起来做成降落伞。那些布并非被折叠收好,而是用力硬塞进去的,在梅莉达拉开坚硬的把手后,几块布立刻掉落出来。 梅莉达捡起掉落在脚边的一块布。 布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各自都施加了不同设计,细致讲究的刺绣。 梅莉达想起亚美蒂雅所说的话…… 『大蜘蛛族里有被称为「罪女」的纺织者──……』 倘若抹大拉的真面目就是那个「罪女」,这些布就是她缅怀过去所制作的东西。梅莉达立刻灵光一闪。 「……说不定有刺上名字!」 梅莉达将过意不去的心情搁一边,把那堆手帕拉了出来。 她一条条地调查散落在脚边的手帕,探索刺绣的痕迹。 ……果然她没那么大意地留下名字。 「可是,还不晓得呢。得全部调查过才行!」 要一个人确认,这数量实在有些庞大。尽管如此,梅莉达仍勇敢地摊开下一块布。 就在这时。 砰──房间的门被关起。 梅莉达猛然抬起头来。 抹大拉已经回来了──并非如此。而是新造访房间的四名女学生。因为是认识的面孔,让梅莉达瞬间松了口气。 「涅尔娃……!」 是同班同学,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命中注定的对手──涅尔娃.马尔堤吕,还有跟她一起组成训练小组(布尔梅)的三名成员。是刚才在上实战课程吗?不知何故,她们穿着比赛用的黑色演武装束,手上各自拎着武器。 跟其他女学生一样,眼眸中都没有感情的光芒── 如果是一年级时还不晓得会怎样,但现在的梅莉达跟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虽然也不是特别亲近,但也没有必要说场面话吧。 「别吓我啦……不,不对,是我吓到你们了吗?」 「…………」 「听我说喔?因为有必要,我才回来学院的。你们现在也被迫忘记自己的内心了吗?但是,不用担心。我跟老师他们很快就会──」 这时,梅莉达缓缓地注意到异样感。 涅尔娃等四人彷佛人偶般的表情,就跟其他众多女学生一样。 但有一点不同。 就是她们戴着的头巾是黑色的── 「涅尔娃?」 她没有回应呼唤,将右手的锤矛高举到头顶上。 接着一蹬地板。 随后,梅莉达捕捉到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眼前的影子,跳向一旁闪避。慢了一瞬间后,锤矛的前端刺向地板。彷佛当成纸屑还什么似的粉碎地板,碎片飞散四处。 「什……!」 梅莉达甚至无暇感到惊讶。除了涅尔娃以外的三人──她们也戴着「黑头巾」,接二连三地奔驰过来,眨眼间便包围梅莉达。 对方挥剑横扫,梅莉达差点摔到地板上。她顺着那股气势──在简短地道歉的同时,踢飞其中一人的小腿。对方应该连骨头都感到剧痛。 但对方根本一动也不动。 被踢中的那人用被踢的脚试图踩踏梅莉达。在看见脚跟的瞬间,梅莉达滚向相反边,用手掌拄着地面跳了起来。 慢了一拍后,脚跟踏穿了地板。 这记攻击也彷佛把地板当成果冻一般粉碎,碎片七零八落地飞舞起来。那股破坏力不用说,对于刚受到重创的脚应该是雪上加霜吧。尽管如此,当事者却毫不在乎。梅莉达忍不住摀住脸,同时感到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一人捉住梅莉达的手腕。她被甩动起来。被迫旋转两圈的期间,另一个人将武器高举到头顶,在完美地配合好时机的第三圈,将武器对准梅莉达的肚子发动攻击。 梅莉达在武器命中前将单手与单膝重叠起来,使出所有玛那防御。 劈哩──玛那之墙冒出龟裂,梅莉达就那样被揍飞。她从背后冲撞上书架。产生非比寻常的冲击与巨响,架子上的东西一起散落到地板上。 「呜……咕……!」 梅莉达甚至不被允许倒下。她还无暇休息,涅尔娃便再次冲了过来,使出毫不留情的前踢。梅莉达立刻让背后往下滑落,脚跟踢穿了她的脸刚才所在的位置。木片又理所当然地爆裂开来。 「可恶……!」 梅莉达一边往下滑,同时踢了回去。她用右脚踢向心窝,一边将体重推向墙壁,紧接着又用左脚一踢,更进一步地将右脚向下踩──轻妙的三连击。 涅尔娃看来并非感觉到疼痛,而是单纯地被力量推挤而后退。 梅莉达小心谨慎地跳起身,她拍了拍屁股,同时盯着四名「敌人」。 ──没错。涅尔娃等四人具备明确的「敌意」。不仅如此,梅莉达对这种超越本人极限的力量与无视感情的防御力有印象。 「跟那个叫做巴萨卡的狂人狼一样……?」 就连老练的骑士也被迫陷入了苦战不是吗? 既然如此,梅莉达能够采取的手段是──………… 「黑头巾」四人组慢慢地滑动鞋底,包围梅莉达。 梅莉达暂且吐出肺里的空气,改变身体架式。 她将肢体宛如弓一般收紧,深深地压低重心。黄金色火焰从她的全身解放出来。虽是火焰却宛如流水一般环绕全身,在指尖凛然地烧焦空气。 梅莉达将并拢的四根手指往自己这边扭动。 ──放马过来。 无言的斗气互相碰撞,在半空中迸 出火花。先发制人的是涅尔娃。她小腿肚的肌肉嘎吱作响,果然还是以超出极限的速度奔驰着。锤矛前端彷佛在跳跃地一边旋转一边被举起,从头顶的一点往下挥落。 那一击彷佛要劈开脑袋一般。 梅莉达用手背将握柄甩向「一旁」,同时向前踏步。锤矛前端压住肩膀,刺在地板上。梅莉达将自身的双手缠绕在涅尔娃伸直的手臂上,顺势把向前倾的她拉倒。 两人纠缠不清地在地板上翻滚。 梅莉达巧妙地将脚跟踢向对方的心窝,踹飞了她。或许该说是「把她摔出去」比较正确。毕竟涅尔娃以非常夸张的气势飞出去的理由,是因为梅莉达将涅尔娃本身的冲刺速度原封不动地反弹回去。 涅尔娃整个人颠倒过来,从背后冲撞上药品柜。 她就这样滑落到地板上──「啊!」梅莉达不禁惊叫出声。因为涅尔娃从后脑杓狠狠地倒落。如果她精神正常,想必会疼痛不堪吧。 「好痛!」 姿势滑稽的涅尔娃发出这样的声音,梅莉达惊讶地睁大了眼。 黑头巾脱落了── 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攻防,让头巾从她头上脱落的吧。涅尔娃一边对调手脚的位置,一边勉强爬了起来,她按住撞到的头,眨了眨眼。 「慢点,咦,这……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我究竟……这里是哪里?」 「涅尔娃,太好了!」 「哇啊!」 梅莉达感动不已地抱住了她。涅尔娃的眼眸和声音确实有她的心存在。 例如「害羞」。涅尔娃红着脸颊,将梅莉达的肩膀往回推。 「你……你突然是怎么啦,感觉真恶心呢……先……先别说这些,你什么时候回来学院的?报纸每天都因为你的报导闹得沸沸扬扬喔!」 「涅尔娃,有话等下再说,现在──」 梅莉达用力握住同学的手臂。 「先闪开!」 两人一起猛烈地翻滚起来。随后有武器从三个方向挥落,刺穿了地板。涅尔娃甚至忘记采取护身倒法,她惊讶地睁大了眼,说了声:「什……!」 因为将凶器挥向这边的是她的同学。甚至还掺杂着宿舍的室友。涅尔娃朝表情丧失生气的三人喋喋不休地说道: 「慢点,各位!你们居然攻击我,究竟打什么主意?首先,又不是在上课,怎么会穿着这身装扮在这种地方……!」 「涅尔娃,现在就连你的声音也无法传递给她们。」 梅莉达用力抓住涅尔娃的手腕阻止她。 「她们戴的头巾是圣母抹大拉的异能!她们一定被人操纵,要她们赶跑未经许可就进入房间的人!」 「……这么说来,我好像被任命为『随侍顾问的执行官』这种莫名其妙的负责人啊。」 涅尔娃想起到这边,「呜」一声地按住头。 头巾的影响力非同小可。她的眼眸燃烧着愤怒,抬起头来。 「那个狼女……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地板在三处爆裂开来。 三名「黑头巾」牵着残像逼近。涅尔娃挑起锤矛,梅莉达摆出格斗的架式。果然优先遭到攻击的是梅莉达。 梅莉达毫不畏惧横扫过来的剑,反过来踏向前方,挡住对方的手臂。她顺势将对方的身体也卷进来,使劲甩动──这是刚才的回礼!在她叫好的期间,涅尔娃摆出全力挥棒的姿势。 「我会去探望你的!」 她毫不犹豫地重击朋友的肋骨。配上旋转的气势,惊人的振动传递到梅莉达的手掌。被殴打的当事者也不禁放开武器,吹飞到墙壁那边,倒落在地。 还无暇喘息,就要对付第二个人。对方居然自己丢掉武器。 她打算用赤手空拳来对抗梅莉达的敏捷度。沉重无比的右直拳。钻过压力宛如圆木般的勾拳、回旋踢后,被卷入的空气发出轰隆低吼。 梅莉达靠次数压制对方。即使接连攻击刚才也踢过的小腿、大腿和侧腹,对方仍是一动也不动。拳打脚踢的三连击。清脆的音色有节奏地跳起。 对方用力殴打过来。 梅莉达钻过她的手臂,同时宛如芭蕾舞者一般从背后抬起脚。脚跟像要反击似的命中对方的鼻子,她总算稍微往后仰。梅莉达将脚宛如钟摆似的收回时,顺便又接了一记膝盖踢。这一踢确实命中对方的下颔,「对不起喔。」梅莉达这么道歉,同时在最后踹飞对方的脸颊。 梅莉达的脚也受到相当大的反作用力。 尽管如此,伤势应该也没对方那么严重吧。毕竟在她面朝上往后仰的前方,涅尔娃正高举着锤矛等在那里。 涅尔娃浑身的玛那在金属材质的前端迸出。 「『盖力克……铁锤──』!」 她从正上方一口气击溃对手。那光景让在旁看着的梅莉达都「呀啊!」一声地害怕起来。击向同学胸口的铁块,就那样强硬地使劲挥落到地板。 第二个「黑头巾」从背后被击中── 地板因余波的冲击碎成放射状。「嘎呼!」唾液闪闪发亮。 就连最后剩下的「黑头巾」,看起来也象是被那幕光景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梅莉达趁她感到畏缩时,在一瞬间分出胜负。她利用对方的身体十分坚硬且沉重这点,把膝盖与背后当成踏脚处,眨眼间飞奔到对方的肩膀上。 她高举双手,将玛那宛如刀刃一般收敛到指尖。 她将双手从背后往后脑杓挥落后,一扫。玛那的轨迹双重地交错。 黑头巾被切成碎屑── 不小心还伤到几根头发这点,就请她多包涵吧。总之,这下最后一人也从头巾的支配中获得解脱,甚至无法完全支撑住梅莉达的体重,腿软倒下。 「啊哇哇……!」 在梅莉达靠自己的双脚跳下来的同时,第三人也倒落到地板上…… 已经没人爬起来了。涅尔娃一脸正经地将手掌贴在胸前。 「……放心吧。我不会白费大家的牺牲。」 「慢点慢点慢点!她们只是昏过去而已吧。」 梅莉达一边斥责讲了不吉利话的涅尔娃,同时猛然一惊,转过头去。 「黑头巾」非比寻常的力量,让办公桌周围也遭到严重的损伤。成堆手帕被埋在书籍和木片里,有几条刺绣松脱了。 ──还没空休息。 「涅尔娃,来帮个忙。」 梅莉达推开压在上面的书本,将成堆手帕拉出来。 然后又开始一条一条地仔细确认刺绣。就宛如在战场正中央玩扮家家酒的幼儿一般──看起来十分离题的光景,让涅尔娃挺身而出。 「你……你说帮忙,该做什么才好呢?现在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会跟你说明,总之先动手。要确认有没有哪条手帕缝著名字。」 涅尔娃也看似焦躁地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梅莉达坐着摆出将脚伸直的姿势,从右到左地拿起手帕,然后排除。 感觉那是漫无止尽,看不到未来的作业── 「还有些人正在战斗呢。只有我们能够帮上他们的忙。你不想让那个圣母吓一大跳吗?」 在圣堂的女学生都像刚才的涅尔娃她们那样,内心被封印住了吧。 想到这点,就觉得必须加快速度,早一分一秒也好。梅莉达心急如焚。 涅尔娃缓缓地捡起梅莉达弄掉的一条手帕。 「……你问我想不想让她吓一大跳?」 啪!她一边撼动空气,一边将手帕摊开在双手上。 「正合我意!」 ? ? ? 「呵呵~呵,原来 如此……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女性的声音毫无前兆地打断了现在也仍在圣堂举行着的集会。 是圣母抹大拉。她缓缓地从墙边上前,走到讲台上,靠近站在讲台中央,妙龄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布拉曼杰学院长紧张地倒抽一口气。 她拚命地想开口接续话题,但那位「拉克拉老师」阻止了她。 「看来已经被识破了。」 亚美蒂雅甚至放弃伪装语调。 圣母抹大拉看起来象是用野兽的表情露出笑容。 「我知道喔……我知道你,你是那个女魔骑士……」 「…………」 「狂人狼的大家……都在寻找你的下落。只有拿剑对着马德.戈尔德的你,在『无血主义』的范围外……上面允许我们吃掉你的肉。」 她彷佛野兽般的手掌放在西装的肩膀上。亚美蒂雅还是不动声色。圣母抹大拉用妖艳的手势抚摸西装的腰部和侧腹,让手掌爬到亚美蒂雅的脸颊上后,将狼的大嘴凑近她耳边。 「亚美蒂雅.拉.摩尔。」 这么低喃。亚美蒂雅的睫毛微微颤抖起来。 「你女儿人在哪?」 「就算赔上性命,也不会交给你。」 亚美蒂雅瞬间横扫手臂。彷佛早已预料到这件事一般,抹大拉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向后方。宛如扇子般展开的漆黑火焰,只有灼烧到空气。 狼的嘴确实发出了嗤笑。 「拉……拉.摩尔公!」 一名讲师在墙边动了起来。她从腰带上抓住剑柄,将刀拔出刀鞘后,随即扔给亚美蒂雅。亚美蒂雅轻而易举地用手掌捉住一边旋转一边飞来的那把剑。 圣母抹大拉浮现出欢喜的表情。她用尖锐的指尖指着讲师群。 「我看见了!」 讲师吓得颤抖起来。抹大拉依序指着每个讲师的表情。 「你们刚才的确……协助了反叛着亚美蒂雅.拉.摩尔。期待她会斩杀我……嗯呵呵~呵!」 「……」 「这怎么想都不是对待『朋友』的举动呢……我觉得非常受伤!虽然很伤心,但还是得报告才行……必须叫同伴到这里来,好好商量才行呢。」 她用充满怜悯的声音低喃。 「商量是否应该吃掉你们……」 亚美蒂雅敏锐地一蹬地板。 但抹大拉又是轻快地往后跳。她完全不打算与亚美蒂雅交手。只有自己的战意白忙一场,亚美蒂雅气得跺脚,说了声:「可恶!」 抹大拉从讲台上跳了下来。 她让修女服轻柔地随风摇摆,在女学生的队伍正中间着地。 戴着红头巾的少女们果然还是丝毫没有抬起头。 「要是波及到这些孩子……让她们受伤的话……」 抹大拉看似怜爱地揽住一名女学生的肩膀。 将自己的脸颊并排在女学生的脸旁。 彷佛用人偶在表演腹语术一般── 「你的立场也终于要完蛋了呢。」 亚美蒂雅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踏步向前。狼的嘴更得意地往上扬起。 「那么,我这么做的话,你要怎么办……?」 抹大拉象是要遮住眼睛似的将手放在女学生的脸部前。 于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只见女学生戴的头巾很快地变色了。从鲜明的赤红变成墨水般的漆黑。就连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群也骚动起来。她们没听说有那种机关。 抹大拉在变成「黑头巾」的女学生耳边教唆着她。 「小羊……是狼喔,狼来了……」 抹大拉用视线指示亚美蒂雅,感到滑稽似的发出嗤笑。 「骗你的。」 地板碎裂开来,女学生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亚美蒂雅猛然一惊,抬起头来。「黑头巾」的女学生跳向上空,就那样以弓箭般的气势冲向讲台上。 亚美蒂雅跳向后方,飞踢击中她避开的场所。 爆炸声轰隆作响。 非比寻常的玛那压力在冲击的瞬间炸裂开来。亚美蒂雅不禁惊讶得睁大了眼。无论怎么评估,那都不是骑士学校的见习生能发挥出来的威力。 「黑头巾」将脚从她踢破的洞穴里抽出来。 她笔直地朝这边发动突击。亚美蒂雅从正面挡住她。亚美蒂雅抓住少女纤细到彷佛会折断的手腕,拚命压制住用荒唐的肌力大闹的少女。 惊慌失措的是同样在讲台上的布拉曼杰学院长。 「快住手,派德莉小姐!那位人物是……!」 「请你退下,学院长!」 就连亚美蒂雅也在额头上浮现汗水。 「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正常……!」 只有一直露出讽刺笑容的抹大拉知道机关。 「嗯呵呵呵呵……那条『黑头巾』……会解放人类大脑无意识地限制住的『潜力』……!会用超出极限的努力……回应我的请求。」 她悄悄地补充。 「直到坏掉为止。」 「你这恶魔……!」 亚美蒂雅硬是将「黑头巾」的女学生揽入怀中,用手刀敲打她的延脑。少女失去意识,双腿一软地倒落在地。 在她跌落到地板上的同时,亚美蒂雅飞奔而出。她从讲台上冲出去,在空中一边挥舞着剑,同时突击抹大拉。 就在女公爵的斩击即将把圣母可恨的笑容一刀两断时── 一名女学生主动跳到攻击在线。 「咕哦……!」 亚美蒂雅在瞬间掌握情况,对方是个还很稚嫩的一年级生。 是仰慕梅莉达的学妹,缇契卡.斯塔齐。 她的头上也戴着「黑头巾」──亚美蒂雅强硬地收回剑,但无法止住突击的气势,只能顺势让肩膀撞向地板,翻滚在地。 抹大拉用野兽的嘴大笑起来。 离开主人的剑发出清脆的声响,滑落在地板上── 「各……各位同学,集会结束了!快回到教室……解散!解散!」 讲台上的布拉曼杰学院长拚命地大声喊道。 不过,三百名女学生没有任何一人听从她的话…… 抹大拉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墙边的讲师群都同样地沉下脸来。 「可恶……被侮辱成这样,不能默不作声!」 「嗯呵呵。这样不行喔,各位……?看这个!」 抹大拉的攻势巧妙且毫不留情。 被迫戴上「黑头巾」的缇契卡用空洞的神情弯下身。 她从地板捡起亚美蒂雅放开的剑。 ──这次打算让她决斗吗? 并非如此。没想到缇契卡居然将刀刃贴到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她的性命只有一层薄皮守护着。「什么!」讲师不禁吓得缩起心脏。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脸色变得苍白。 在笑的人只有圣母而已。 「嗯呵呵呵呵……!只要我拜托她『移动剑』……这孩子就会照我所说的做吧。嗯呵呵呵~呵呵呵呵!」 「快……快住手……别对学生动手……!」 「那么,各位亲爱的讲师。你们就代替这个可怜的小羊──」 圣母无慈悲地伸手一指。 「杀掉入侵者(狼)。」 「…………!」 踏出第一步的究竟是谁呢? 只要有一个人动起来,其他人也像受到影响似的跟着行动。就彷佛在共享着罪过一般……讲师拔出各自的武器组成圆阵。 他 们包围手无寸铁的亚美蒂雅女公爵── 一名讲师一边将剑尖对准那妙龄的美貌,同时从紧咬的嘴唇中渗出鲜血。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公爵大人……!」 「没关系。」 亚美蒂雅也早已经说服自己。 「妾身也一定会这么做。」 「嗯呵呵~呵呵呵!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抹大拉已经摆出无法压抑住笑声的态度。 哪里称得上是「圣母」了── 那丑陋的表情怎么看都只是在玩弄猎物生命的怪物。 「不可以避开!不可以避开哟,亚美蒂雅!就那样去死吧!各位讲师,首先请把她的手脚刺成肉串。让我看看这女人痛苦打滚的模样!」 「你终于露出本性啦,『无血主义者』。」 「为什么?我并没有弄脏手……是你们擅自动手的!只是人类之间互相伤害罢了。不愿意的话……不愿意的话就停手呀?嗯呵呵~呵,我只是在旁观看而已……哦呼哈哈……啊──哈哈哈哈!」 砰!圣堂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声音伴随着少女的影子响起。 「玛特尔!」 少数还保有理智的人同时转过头去。 宛如光芒本身的金发映入讲师的眼眸。确认到站在门前的少女那坚决的眼神,亚美蒂雅呵呵地露出微笑。 布拉曼杰学院长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安杰尔小姐……──」 然后,圣母抹大拉在最后僵硬地转过头来。 她已经没了笑容与疯狂,只是彷佛口渴不已似的颤抖着双眼与喉咙。 「……咦……咦?什么?刚才……咦……你说什么……?」 站在门前的少女── 正确来说,是气喘吁吁的涅尔娃与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梅莉达。梅莉达的手掌握着一条手帕。她将那条手帕拿向前。 「玛特尔。」 梅莉达清楚地重复。在手帕的角落,小小地绣着「不会忘记的玛特尔」。彷佛就连编织在那些丝线里的感伤,也能历历在目地感受到。 「圣母抹大拉……你真正的名字是玛特尔!大蜘蛛族的玛特尔!」 「没……没错……不对,不对,不是的。你搞错什么了……别让我听见那个名字。快……快把那条不祥的手帕收……收起……」 抹大拉开始倒退了两三步。 梅莉达高举的手帕,在她看来象是罪状吗?只见她抱住兽耳。 「噫……噫啊啊!拜……拜托别让我想起来!我是抹大拉。我是抹大拉啊!我才不知道那种『罪女』。我打从出生时就是狂人狼了!根本没有被烙印上十字架的女人……没错,我──」 她悄声低喃。 「才不是什么玛特尔……──」 随后,她的嘴裂开了。 嘴巴的两边断裂开来,伤口一口气扩散到后脑杓。抹大拉的眼球掉了出来,彷佛将灵魂撕裂般的尖叫撼动周围。梅莉达和讲师群都吓得倒退。 「叽呀啊啊啊啊啊啊──────!」 裂痕毫不留情地扩散到全身。鲜血喷射出来。梅莉达与涅尔娃摀住嘴角往后退。她们从毛皮的裂缝中看到有什么滑溜的东西。 是长着毒毛的蜘蛛外壳。一边滴着体液,同时冒出好几根节肢。彷佛淋到强酸似的狂抓自己,用力扯下毛皮。 头部的毛皮宛如帽子一般被剥开,截然不同的蜘蛛容貌冒了出来。 从蠢动的獠牙缝隙间迸出更诡异的怪声。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讲师群举起武器,但亚美蒂雅制止他们。 「没有必要。」 就如同女公爵所说,大蜘蛛似乎沉迷于将毛皮从全身剥离。没多久后以体积来说约有两倍,沾满血的全身从内侧滚落出来。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光景了。在躯体倒落的瞬间,体液飞溅出来。尽管十二根节肢抓着地板,但看起来只象是难看地痉挛着。 倘若周围的女学生神智清醒,八成会演变成众人惨叫不停的骚动吧。 抹大拉已经是跛脚鸭。 她从獠牙缝隙间吐出宛如笛声般微弱的气息,甚至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拚命挣扎着。 那悲惨的模样让梅莉达和涅尔娃,甚至就连讲师群也感到可怜。 「这就是狂人狼族的末路。」 唯一没有动摇的是亚美蒂雅。她踩响高跟鞋,走上前去。 「狂人狼族无法亲口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只能等别人注意到。假如他们自己揭露名字的话──」 她将食指放入嘴巴的一边,稍微拉扯一下。 「『嘴巴就会裂开』。也就是甚至无法再次听到别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 「是很悲哀的诅咒──现在就让诅咒终结吧。」 亚美蒂雅试图从附近寻找剑。 有个人物伸手制止了她。是布拉曼杰学院长。 她一边按住亚美蒂雅的肩膀,同时拄着拐杖,走到她身旁。 「她就算那样,也曾经是我们的同事……也该由我们送她最后一程。」 亚美蒂雅点了个头,让出位置。学院长代替她走上前。 大蜘蛛已经连抬起头和发出人类话语的活力都不剩了。 「……如果你真的是『友人』就好了。」 布拉曼杰学院长在身体前方高举拐杖,将前端高高往上顶。 拐杖装饰散发出耀眼的火焰。 「『暗影体验闸门』。」 光芒伴随着温和的攻击技能的宣告,包围大蜘蛛的全身。 那是袅袅上升到天花板的光柱。光芒从末端烧焦大蜘蛛的身体,慢慢地削去并转变成灰烬。在庄严中带着粗暴,宛如龙卷风一般的压力。 就连抹大拉象是临终惨叫的吶喊声,也被光芒奔流给吞没。 没多久后抹大拉的身体完全烧毁,光柱慢慢地衰退,被吸入天花板,消失无踪。之后就只剩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的血液,与烧焦的痕迹。 就在同时。 锵──有个金属声在地板上跳起。 「奇怪……?缇契卡究竟做了什么……」 是一年级的缇契卡.斯塔齐茫然地放掉手中的剑。 不只是她。三百名女学生的眼眸都恢复了意志,声音恢复了感情。骚动从圣堂四处蔓延开来,感觉空气蕴含起热度。 然后,三百条「头巾」同时脱落了。 变成线状的头巾被弄得更加细碎,散落四处,才以为被风给掳走,却又顺势融入空中,消失无踪──宛如编织那条头巾的人一样。 女学生完全搞不明白状况,缇契卡等人东张西望地环顾周围,注意到站在入口大门的金发少女。 「……梅莉达学姊!」 女学生的视线一起转向她身上。 缇契卡用跳跃般的脚步飞奔而出。 梅莉达张开双手等候,尽情地抱住可爱的学妹。 「缇契卡学妹!太好了,你顺利恢复原状了呢……」 「学姊,学姊!事情不得了了。报纸说学姊是『预言之子』!」 「我知道喔。我才想问缇契卡学妹有没有遇到可怕的事情?」 缇契卡露出灿烂爽朗的笑容,抬头仰望梅莉达。 「学院有老师他们帮忙守护。」 认识的同学也从周围一拥而上,不断地对梅莉达提出问题。象是上哪儿去了,之前在做些什么,梅莉达实在无法分辨出是谁在说些什么。有团体认真地讨论着预言的真相和与狂人狼的战斗,也 有好奇心旺盛的同班同学质问梅莉达与库法的蜜月过得如何……梅莉达也非常好奇自己不在的期间,同学过着怎样的生活,忙着应对各种问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会好好告诉你们的!」 明明弗兰德尔的状况跟半个月前相比,已经有剧烈的变化── 但只有这间学院的光景什么也没变,梅莉达不禁露出微笑。 「果然孩子们就是要像那样有精神才行呢。」 是在远处守护着的亚美蒂雅与布拉曼杰学院长。 学院的讲师群在她们面前静悄悄地排队。 「拉.摩尔公……」 他们一边露出充满苦涩的表情,一边各自低下头,跪倒在地。 「我们拿剑对着不该冒犯的对象……请惩罚我们吧。」 「别闹了!活得更柔软一点吧。」 亚美蒂雅一脸麻烦似的挥了挥手,但没有讲师能就这样接受。 「但是……」 「那样反倒正好呢。你们的确试图阻止妾身。」 她竖起食指,劝说包括布拉曼杰学院长在内的所有人。 「妾身推开你们,毁灭了圣母抹大拉。你们没道理要遭到责怪──要是被那群『无血主义者』抨击,就拿这点当挡箭牌开脱吧。」 「那怎么行──」 「别忘记了,那些家伙的支配还没结束。妾身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之后就由你们来守护这间学院……要是只选正确的道路走,是无法摆脱这个绝境的喔。」 彷佛想说话题就此结束一般,亚美蒂雅显而易懂地将脸撇向一旁。 这时正好从圣堂入口响起清澈的欢呼声。 「是库法大人!」 负责佯攻的库法察觉到圣弗立戴斯威德获得解放而现身。在女学生之间大受欢迎,加上又是罕见的便服装扮,让他被团团围住。 看到这一幕,梅莉达不满地吃醋起来,这也是常见的光景。 不过,尽管库法态度和蔼可亲,仍匆匆打了声招呼后便飞奔到亚美蒂雅身旁。他也均等地看向布拉曼杰学院长,同时开口说道: 「圣弗立戴斯威德似乎也会有人来监察。」 以学院长为首,讲师群的表情都紧张起来。 女学生也感受到迫切的氛围。库法很快地告知: 「他们似乎怀疑我的佯攻可能跟圣弗立戴斯威德有关。狂人狼族的使者很快就会过来了吧。」 「看来没时间悠哉啦。」 要是他们前来时,目前是逃犯的亚美蒂雅等人逗留在这里,实在无法交代。 女公爵将脸转向一旁,布拉曼杰学院长用悲壮的表情点了点头。 「──立刻打开葛拉斯蒙德宫的门吧。」 ? ? ? 自从上次有大灾难降临到圣弗立戴斯威德那时以来,那扇门也大约一年没有被解开封印了。梅莉达等人以跟那时相同的目的地为目标,钻过门扉。 位于前方的是全部都由玻璃构成的神秘宫殿── 冠上葛拉斯蒙德宫之名的那座城堡的地下,有他们要前往的场所。 「我们走吧。」 布拉曼杰学院长高举拐杖走在前头,梅莉达与库法和亚美蒂雅,还有来目送他们,比较要好的同学及几名讲师陪伴前行。 「真令人怀念呢。」 库法不禁感伤起来。为了让梅莉达参加迷宫图书馆的馆员考试,跟现在一样推了她一把,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无论是经过的通道、走下的阶梯,还是在漫长的地下通道前方展开的光景,也都完全一样── 葛拉斯蒙德宫的地下有靠古代技术制造的升降机。 只要操作终端,就会将搭乘者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这边,带领到存在于没有尽头的回廊前方的迷宫图书馆──毕布利亚哥德吧。 库法率先进入升降机。接着亚美蒂雅指向讲师群。 「明白吧,要不客气地把妾身当成坏人喔。」 「但是……」 「无妨。不能让你们被追究责任啊!」 她不由分说地留下这番话后,象是才不听回答似的搭入升降机。 然后,最后在梅莉达想踏上升降机时,有个声音从背后呼唤她。 是布拉曼杰学院长。 「梅莉达。」 那亲密的呼唤声让梅莉达转过头去。布拉曼杰学院长将拐杖搁在一旁,伸出双手。梅莉达握住她的手,象是要扶持她笨拙的脚步一般。 学院长感到耀眼似的眯细她的小眼睛。 「你成长了呢。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没多久前才进入学院的小女孩。」 「讨……讨厌,学院长真是的。」 「不可以输给什么预言喔。」 梅莉达惊讶地睁大双眼。 学院长用直率的眼神回望着她,轻轻地点了好几次头。 「你就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吧。就像你至今所做的那样。」 「……是的,学院长。」 「──路上小心。」 满是皱纹的双手轻轻地送梅莉达上路。 站在操作盘前的讲师按下了几个开关。她拉动操纵杆。于是齿轮的重奏响彻整个房间,锵咚──升降机动了起来。 只有载着梅莉达等三人的升降机,缓缓地远离到回廊深处。 同学们吶喊加油,梅莉达挥手回应。讲师静静地替他们祈祷。过没多久,无论是亚美蒂雅大胆无畏的面貌,还是库法迷人的微笑,还有直到最后都一直拚命挥着手的梅莉达身影,都被吸入黑暗的另一头…… 即使已经听不见升降机的运转声,学院长仍暂时注视着黑暗。 但是,还没过多久,便响起慌张的脚步声。是留在学院的一名修女飞奔赶来。除了学院长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后方。 「客……客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布拉曼杰学院长才总算连身体也转过去。 看到修女紧迫的表情,是谁来造访可说一目了然。 「……我去接待吧。」 学院长捡起拐杖,用握柄使劲地撞了一下玻璃地板。 就如同女公爵预见的── 对圣弗立戴斯威德而言的紧要关头,反倒是从现在才开始。 lesson:7 ~能说是自家的场所~ 其实梅莉达能正常地进入迷宫第一层的机会相当少。 毕竟去年参加图书馆员考试时被卷入某个阴谋,不是能优雅地走下升降机的状况。不过,所抱持的感慨就跟那时一模一样……在看不清尽头的广大空间里,在空中纵横自如的通道。然后一整面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连绵不断的书架,成排并列在书架上的众多书背,数量庞大到让人感觉要昏倒一般── 存在于弗兰德尔中央主柱内部的迷宫图书馆毕布利亚哥德。 拥有其管理权限的拉.摩尔家女当家,用习以为常的态度拿出一本书。 只能从毕布利亚哥德获得的贵重「魔法书」。 「『童话之夜(once upon a time)』。」 她用比梅莉达等人流畅许多的发音咏唱咒文。 封面猛然打开,内页令人眼花缭乱地翻动起来。墨汁渗入空白内页,很快地描绘出迷宫内的地图。 亚美蒂雅走在前头带路。 「从这里往上的楼层是拉.摩尔家的管理区域。亡灵也不太会进入。」 这么说来──梅莉达回想起来。过去在这里曾发生内乱,当时被卷入的图书馆员亡灵都挤在毕布利亚哥德里。听说他们纵然死亡也执着于这大量的书本,对于试图将书带出去的人毫不留情,即使一本也不行。 库法纯粹因好奇而询问: 「听说也有很多一般图书馆员不能进入的场所?」 「只有妾身另当别论。」 亚美蒂雅这么说着,她一边用右手摊开魔法书,同时锐利地挥动左手。 钥匙串从袖子里滑出,她轻松地捕捉在指尖上。 是相当奇妙的钥匙。透明得象是并非实际存在一般。女公爵用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说道: 「毕布利亚哥德只有一个亡灵现在也保有生前的自我。是过去在这里担任图书馆长的『奥尔塔奈特』。他与拉.摩尔家自古就有深交……所以我们才会像这样帮他保管钥匙,且被委任管理图书馆。」 她抬头仰望被正象是图书馆的静寂给包围的天花板,继续说道: 「……亡灵能够安稳地阅读,也全是因为奥尔塔奈特成了他们的依靠。他现在仍然获得所有图书馆员的尊敬。」 「原来如此。」 「好啦,通往圣王区的门在这边。要走一阵子。」 女公爵靠着地图,毫不迷惘地选择该走的岔路。库法转过头看。金发主人好几次依依不舍似的确认升降机的位置。 「如果能跟学院的大家放松地再多聚一下就好了呢。」 梅莉达猛然转过头来,左右摇了摇头。 「──不了。现在我待在那边的话,会给大家添麻烦。」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学院长他们吧。」 「是的……我们走吧,老师。」 梅莉达紧紧握住库法伸出的手。 向升降机道别后,主从以亚美蒂雅的背影为目标,迈出步伐。 ? ? ? 「什……先……先生,您刚才说了什么?」 布拉曼杰学院长尽管有种毛骨悚然的预感,仍这么反问。 一屁股坐在接待室沙发上的狂人狼男性碰也没碰茶杯。 是半张脸和一只手都缠着绷带,让人看了就觉得可怜的史皮库斯.罗杰。 还有彷佛随时会大闹起来一般,全身痉挛着的巴萨卡。 「我说希望你们也能协助。」 罗杰扭曲满是伤痕的脸,费力地露出笑容。 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发生骚动时,首先盯上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就是他。不出所料,以监察为由上门一看,便听说可恨的拉.摩尔家的女公爵与「预言之子」,还有那个装模作样的护卫趁镇上一片混乱时闯入了这里。 他们杀害了圣母抹大拉,前往毕布利亚哥德── 据说圣弗立戴斯威德的人们并没有协助他们,但以罗杰的立场来看,无论有没有都无所谓。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羊皮纸。 是圣母抹大拉遗留下来的,弗兰德尔评议会发出的委任书。 只要秀出这个,布拉曼杰学院长便只能保持沉默。 「『预言之子』现在是这都市的反叛者,你们则是我们『无血主义者』的友人……!既然如此,要协助哪一边应该显而易见。没错吧?」 「嗯,对,我们当然会不遗余力──」 学院长的小眼睛依然感到动摇,忐忑不安地摇晃着。 「但是那方法……」 「没错。」 罗杰试图咧嘴笑,嘴里的伤便刺痛起来。 他更加怨恨起「预言之子」,同时开口说道: 「要彻底翻遍迷宫里面,我们也会非常费力……!不过,据说那个地方有许多亡灵栖息。就利用他们来找人吧。」 「若是冥……『冥府属性(undead)』的人,应该能与对方沟通吧。」 「没差,并不是要拜托他们。」 罗杰露出就像狼一般的强悍笑容。 「那里应该有个亡灵的整合者……!记得好像是叫做奥尔塔奈特。从迷宫里找出那个人……从这世上消除!」 「──唔!」 「这样剩余的亡灵就会失去统率,愤怒发狂!肯定会主动将进入迷宫里的活人逼出来,大卸八块吧……!甚至不需要我指示。咯咯咯。」 学院长哑口无言,罗杰将他自己带来的某样东西递给学院长。 是几张「毛皮」。就算不碰也知道……那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视线左右徘徊,不晓得该怎么处置放在桌上的那些毛皮。 「先……先生,这是?」 「诅咒的毛皮……披上这个的人就会跟我们一样变成狂人狼的模样。」 狼嘴残酷地宣告。 「选出六个学生让她们披上。让那些人到迷宫四处奔波,找出奥尔塔奈特。没什么,之后就是这边的工作了。这是很明快的分工合作吧?」 「……!」 「因为被『预言之子』狠狠地摆了一道,害我失去所有部下。能够移动的棋子已经只剩这个巴萨卡,正觉得伤脑筋呢。」 是对名字产生反应吗?巴萨卡本人发出低沉的吼声,让讲师群颤抖起来。 好一阵子说不出话的布拉曼杰学院长,过了一会儿后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披上毛皮的学生之后会怎么样?」 「会得到变成狂人狼的荣誉!我们会隆重欢迎的。」 从学院长等人的态度来看,八成是打算拒绝吧。 罗杰重新拿起委任书,在脸部旁边挥了几下。 「要是反抗王爵,这间学院跟学生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喔。」 「…………」 「你不想守护重要的家园吗?」 学院长静静地眨了眨眼,然后微微地点了好几次头。 「──我明白了。就协助你们吧。」 「学院长!」 在旁观看他们对话的一名讲师,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号。 但布拉曼杰学院长毫不介意,她抱起那堆毛皮,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拖着同僚难以置信的视线,走向接待室的门。 「立刻出发吧。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路在校舍外面。」 罗杰依旧一屁股霸占在沙发上,伸舌舔了舔嘴唇。 「很明智啊。」 结果,他一口也没碰端出来的红茶。那不合他的胃口。 他正想着既然要喝的话,比较想喝鲜血。 心情变爽快的罗 杰,沿途用尽各种词汇赞扬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设备。他表示等顺利收拾掉「预言之子」时,将认定披上毛皮的六名学生为有功者,并想安排一个特辑,一起报导她们与学院长。 布拉曼杰学院长走在前头带领两名狂人狼,头也不转地回答: 「那真是光荣呢。」 拄着拐杖的她步伐相当缓慢。巴萨卡有时会看似焦躁地低吼。 没多久后,他们钻过一直敞开的门扉,非常美丽的玻璃宫殿在前方展现威容。这时罗杰也不禁由衷地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实在太美了!」 他无意识地想拿起相机,然后想起相机早已经坏掉。 他用拇指与食指比出相机形状来代替,捕捉宫殿的入口。 「似乎有充满活力的淑女在等候着呢。」 吸引他目光的是驻守在宫殿正门左右两边的巨大玻璃雕像吧。 虽然是外表美丽的女战士模样,但并非普通的工艺品。 毕竟在罗杰等人一靠近正门时,雕像便宛如生物一般动了起来,高举起矛。她们从左右两边交叉矛尖,同时从玻璃制的喉咙发出清澈的警告。 『野蛮人不得入城!』 「这还真是令人吃惊。」 罗杰一副在说笑的态度,并没有把玻璃骑士的威胁当真。 「学院长,你饲养了挺有趣的玩具呢?」 「她们是葛拉斯蒙德宫居民『玻璃宠物』。是圣弗立戴斯威德自古以来的友人……嗯,是充满神秘的玻璃生命体。」 「但她们说了『不得入城』这种傻话呢?」 学院长朝守卫高举手掌。左右两边的玻璃骑士不情不愿地收起矛。 「很好。」 罗杰看似满足地笑了笑,带着巴萨卡意气风发地钻过门。 入口早已经聚集了几名女学生。大概是为了见证少女们的末路吧,讲师也一个不剩地前来,露出悲痛的表情。 女学生当中感觉责任感最强烈的一人走上前。 「……学院长。」 「啊,霍伊东尼小姐!」 是学生会长米特娜.霍伊东尼。学院长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问道: 「你帮我向学生们打过招呼了吗?清楚理解我说的话了吗?」 「是……是的。」 「很好。」 罗杰看来更加满意似的注视学院长充满威严的背影。 「学院长,简单来说,就是那边的学生?」 「我从三个年级分别精挑细选了各两名学生。她们一定会有出色的表现。」 「太棒了!」 罗杰对学院长拍手喝采。响起一人份的空虚掌声。 「我罗杰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以为我们『无血主义者』与弗兰德尔的人类要互相理解需要花上一段时间。不过,也有像你这样的人!之后务必让我采访你。还请你向弗兰德尔的同胞!呼吁他们顺从我们……咯嘻嘻嘻嘻。」 这时学院长才首次转过头来,对罗杰露出微笑。 「非常乐意。」 她立刻重新面向前方,用拐杖前端指示天花板。 然后撒了个谎。 「我们走吧。通往毕布利亚哥德的门在『最上层楼』。」 那个地方被称为「宝座之间」。不过,在玻璃宫殿里并没有王。那是个在空旷的大厅里只摆着一对玻璃椅子,冷冰冰的房间。 听到「目的地在楼上」,罗杰也不禁蹙起眉头。 「我记得那个毕布利亚哥德应该是位于地下吧?」 「升降机本身位于最上层楼。」 「究竟是怎样的机关?」 「宝座后方是入口。」 「…………」 罗杰决定耐心地相信学院长说的话。 不过,终于踏入宝座之间时,罗杰领悟到自己太肤浅了。无论地板或墙壁都是用玻璃打造的,所以一目了然。 这个房间根本没看到升降机。只是个尽头而已。 「……原来如此!首先要在这里让学生准备齐全是吧?」 罗杰将最后的机会托付给学院长。 学院长抱着毛皮。纵然会难以行走,她也没有将毛皮交给别人。 「好啦,学院长,把那些毛皮给六名学生──」 在他说完前,布拉曼杰学院长将拐杖前端贴在手中的毛皮上。 玛那爆裂开来。 六张毛皮一起吹飞,被烧焦且散落到地板上。 死灵的哭泣声像在搔痒灵魂似的响起── 史皮库斯.罗杰的额头终于冒出青筋。 「……老太婆!」 瞬间,六名女学生在后方同时转过身。她们飞奔离开宝座之间,负责殿后的米特娜.霍伊东尼会长对学院长喊道:「祝武运昌隆!」 在女学生离开时,好几名讲师接着冲进来。 众人围住巴萨卡与罗杰,拔出各自的武器,解放玛那。 五颜六色的火焰迸出,刀刃散发出七彩的残酷光辉。 「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那武器是什么意思啊,你们这群老不死!」 罗杰从怀里拿出委任书,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秀给众人看。 「怎么,没看到这东西吗!我可是席克萨尔王爵的代理人!你们做的事情是对国家的反叛喔!这间学院消失也没关系吗?」 以音速飞来的火焰弹射穿了委任书。罗杰连同指尖都被烧焦,「嘎噫!」地摔倒在地板上。 变成碎屑的委任书被风吹而飘起,不留痕迹地燃烧殆尽。 布拉曼杰学院长彷佛想说随时都能射出下一发似的,将拐杖前端对准罗杰。 「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退让。」 学院长的小眼睛寄宿着坚决的意志。 「即使这间学院会消失不见──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到学生们!」 只见她流畅地挥动拐杖,然后将握柄头用力撞向地板。 「玻璃城堡的盟友啊!」 宫殿整体凛然地颤抖起来,回应学院长的呼唤。 「圣弗立戴斯威德陷入危机!遵从契约火速赶来吧!」 凉爽的战吼回应着学院长。玻璃地板宛如铃铛似的鸣动,罗杰感觉到有众多的什么存在一窝蜂地涌向宝座之间。他连忙跳起来。 随后。 两个原本在守门的巨大玻璃骑士挥动着矛突击过来。尽管规模不及玻璃骑士,但各自携带着玻璃武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玻璃骑士脚边冲入宝座之间,加入战线。 布拉曼杰学院长架起充满威严的拐杖── 还有武艺特别高强的四名武术教官。 以及以玻璃守卫为首,数量庞大的玻璃宠物团团围住两名狂人狼,不留一丝缝隙。罗杰甚至迷惘着该面向谁。 「这……这还真是可靠啊!」 不过,他还有余力摆出从容的态度。 确实有眼光的他早已经识破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弱点。 「昔日的你想必是个驰名天下的英勇骑士吧,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已经老了!现在连像那样握住拐杖站着都很费劲!没错吧?」 「…………」 「居然想靠这种玻璃工艺品来对抗巴萨卡。」 在说这些话的期间,罗杰似乎恢复了冷静。他发出嘲笑。 因为他身旁有个绝对服从,蹂躏无双的狂战士在待命。 「我就好心告诉来日不多的老妇人值得一听的情报吧。这个巴萨卡曾以三名圣都亲卫队的骑士为对手,很漂亮地反过来击败对方。」 「……! 」 武术教官的表情也不禁紧张起来,握住握柄的手用力过度。 称不上是「狼假狼威」的罗杰更加盛气凌人地放话: 「难道你们会比圣都亲卫队更难缠吗?就凭那副肉和骨头都已经衰老的身体?──嘎哈哈哈!那就试试看吧。先拿你们开刀,把这群『玻璃』都粉碎之后,就把学院长的头吊起来,接着轮到学生们。」 彷佛在享受周围的反应一般,他露出感觉能听见流口水声的笑容。 「毕竟老不死的肉咬起来没嚼劲啊……一直被告诫要『无血』、『无血』,我也一样感到厌烦了。果然人类还是适合临终前的惨叫!绝望的表情!还有血花!感谢你们像这样反抗啊,老不死!嘎嘻嘻嘻!」 「同样的话别让我说好几遍。」 响起让人寒彻骨的声音。 布拉曼杰学院长冷酷地眯细单眼,就连同僚也不禁颤抖起来。 她垂直竖立着拐杖,将手掌贴在装饰上,于是惊人的玛那收束起来,汹涌狂暴。 「这群无法之徒……滚出我家吧!」 压力从拐杖装饰扩散开来。 冲击波宛如膜一般拓展开来,冲撞上狂人狼。巴萨卡的胸膛麻麻地颤抖,罗杰光是因那股压力就「呜哇!」一声地滚向后方。 「学院长!」 四名武术教官率先一蹬地板,扑向巴萨卡。 「我们来争取时间!」 彷佛连回答的时间都觉得可惜,布拉曼杰学院长继续将玛那聚集在拐杖上。 火焰一边扭动一边收束在前端的装饰上,无止尽地提升压力。劈哩劈哩──空间开始冒出龟裂。即使肉体衰老,玛那也依然健在……!罗杰瞬间察觉到那股攻击力迟早也会威胁到巴萨卡。 他抬起上半身,用最大声的音量命令: 「快阻止『魔女』,巴萨卡!杀掉所有人!把一切都破坏掉──!」 彷佛早就等到不耐烦一般,巴萨卡发出激烈的咆哮。 那声音岂止宝座之间,甚至连整座宫殿都颤抖起来。光是那样,就足以匹敌学院长刚才的压力──武术教官被那股气势给压倒,但有一人勇敢地挑战巴萨卡。 「喝啊──!」 她伴随着勇猛的气势,挥剑一闪。巴萨卡随意地举起手掌。 他光用手的皮,就挡住所有斩击威力与玛那压力。他毫不在乎喷血地握住刀刃,并顺势折断。砍上去的那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杀鸡儆猴吧!」 罗杰的欢呼声反倒奏效了。巴萨卡另一边的手臂模糊起来,在前一刻回过神来的武术教官使劲往后跳。野兽的拳头紧追上去,攻击腹部。 应该抵销了不少威力才对。 尽管如此,教官还是宛如炮弹一般吹飞出去,冲撞上墙壁。火焰的残渣炸裂开来,玻璃碎片跳向四方。教官从肺部吐出空气,就那样倒落在地。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集中力被分散了。 「噢,席妮雅姆……」 其他三名教官也不禁犹豫是否该上前,相对地发出战吼的是「玻璃宠物」。两个守卫率先勇猛地突击。 是值得挺身一战的巨体。 守卫之一与巴萨卡扭打成一团。体格是守卫要大上三倍。 尽管如此,肌力却是巴萨卡大胜。他的肉体在风衣底下彷佛快撑破似的隆起,而且还顺势将守卫的巨体抱起到头顶上。 巨人在空中挥动双脚挣扎的光景,让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守卫就那样被摔向地板。一只脚碎成粉末。 巴萨卡踢了踢守卫的胸膛,高声地发出狼的吼叫声。 「喝……喝啊──!」 教官们像要鼓舞自己似的吶喊。三人一边让剑尖贴近地板滑行,同时发动突击,玻璃宠物也迸出透明的斗气跟上。之后的光景宛如地狱景象── 巴萨卡随意挥拳,粉碎玻璃宠物的头部。啪──玻璃宠物化为沙粒,那坏掉的方式让人难以想象是玻璃。虽然背后被刺了好几把剑,但巴萨卡在转身的同时挥手横扫,靠肌力与风压让敌人呈扇状吹飞。 他彷佛想说正好似的抓起一只宠物的脚,使劲甩动。他将玻璃宠物卷入甩动的圆形轨迹,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被甩动的那只宠物头盔掉落,手脚炸开,变得完全看不出原形后,才总算被扔掉。 一名教官不巧正在攻击轨道上。 她无法完全避开那过快的速度与重量,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击,与玻璃宠物一起翻滚在地。 「吉娜…………」 布拉曼杰学院长对自己无法离开原地一事感到无比怨恨。 能够与巴萨卡抗衡的,顶多就巨大的守卫。剩余的那只勇敢地拿矛突击,玻璃矛尖挖进巴萨卡的侧腹。教官们的表情充满希望地闪亮起来。 「万岁!」 但是,巴萨卡又再次超越了常识。他毫不在乎贯穿到背后的伤口,握住玻璃矛尖。他与巨大守卫靠力量较劲了一瞬间。 然后抬起。 握着握柄的守卫反倒双脚浮了起来。刀刃更深地陷入巴萨卡的腹部,扩大了伤口,但巴萨卡彷佛连那种痛楚都当成喜悦一般地放声咆哮。 他将贯穿腹部的矛连同自己的身体挥动起来,将守卫扔了出去。守卫放开握柄,冲撞上墙壁。在守卫无声地挣扎的期间,巴萨卡拔出矛。 鲜血从腹部大量迸出── 巴萨卡没有丝毫犹豫,更进一步地发动猛攻。他挥舞玻璃矛。配合守卫的手掌打造的那把巨矛,横扫群聚在周围的所有事物。玻璃碎片、血花,还有试图挡住攻击的教官都混在一起,飞舞到半空中。 早就远离现场的史皮库斯.罗杰,一边逃跑一边大笑。 「嘎~~哈哈哈!不错喔!不错喔,巴萨卡!」 玻璃守卫在墙边爬起身,想至少报一箭之仇。 矛宛如船桅一般刺在她的胸口中央。 是巴萨卡将已经没用处的那把矛扔了出去。守卫被钉在墙上,绞尽最后的力量握住握柄后,手掌滑落下来。 喀锵──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了。 宝座之间以巴萨卡为中心,刻画出惨烈的破坏痕迹。玻璃宠物已经没人还保有原形,只剩散落的碎片堆积如山。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同僚也躺平在那些辉煌的残骸里。 「珍玛……莎莉……大家……」 唯一逃过一劫的,只有位在后方的学院长。 玛那现在也无止尽地收束在她的拐杖上,提升着压力,但威力还不够。就算现在解放出攻击,也无法突破那个怪物(巴萨卡)的防御力。 已经没有同伴了。一抹冷汗滑过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脸颊。 在遥远的宝座后方,史皮库斯.罗杰从安全范围教唆巴萨卡。 「杀了她。」 唔唔──巴萨卡一边低吼,一边朝学院长那边迈出步伐。 一把剑刺在他的脚背上。 是爬在地上的教官之一,拚死地将剑尖刺向巴萨卡的脚。 「别想过去……!」 巴萨卡一脸厌烦似的抬起另一边的脚,践踏教官的背后。地板在教官的腹部底下碎裂开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从背骨响彻全身。「嘎呼!」她吐出鲜血。 「吉娜!」 尽管布拉曼杰学院长忍不住想解放魔弹,但还不行。 时间还不够久──! 巴萨卡仔细地将鞋子往下踩,让教官从嘴里吐出鲜血。「嘎呼、咳咳!」她咳了起来,同时拚命地抬起头,摇了摇头。 「夏洛特 ……学……学院就……拜托你了……!」 「──!」 学院长也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玛那的充填率还差一丁点。现在放出攻击也只是无意义地消耗玛那,说不定无法彻底打倒巴萨卡。 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就这样目送友人死去。在巴萨卡再度抬起脚的瞬间,学院长的嘴唇反射性想宣言攻击技能。 就在她喊出声前。 从完全不同的方向飞来的某样东西,冲撞上巴萨卡的眼皮,跳了起来。 巴萨卡稍微看偏了目标,将脚踩在吉娜教官身旁,站稳脚步。 布拉曼杰学院长与罗杰,还有巴萨卡都几乎同时转过头去。 在宝座之间的入口,有一名女学生用颤抖的手掌将手枪对准这边。 「离……离……离老师们远一点……」 「霍伊东尼小姐……!」 是以学生会长米特娜.霍伊东尼为首,刚才一起带领到这边的六名女学生。还以为她们早已经离开葛拉斯蒙德宫,但她们携带武器回来了。 不过,要踏入这血淋淋战场的行动,感觉实在太有勇无谋了。 虽说只是擦伤,但巴萨卡的敌意从脚边转移到女学生身上。他踏出一步,两步,三步,光是那眼光就让女学生靠在一起颤抖起来。 史皮库斯.罗杰反倒觉得该高兴似的大喊出声。 「对了,巴萨卡,把那些家伙大卸八块,来杀鸡儆猴!然后拿她们的尸体当伴手礼送给学院那些淑女,让她们知道反抗我们狂人狼族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不,我不会让你那么做──」 学院长见时机成熟,解放出提升到极限的玛那压力。 暴风从拐杖前端疯狂地刮起,甚至吸引了应当没有理性可言的巴萨卡的注意力。也就是超越理性的生存本能──他嗅到了会威胁到自身的存在。 罗杰惊讶得睁大了眼。 应当早就老态龙钟的「魔女」,在这时宛如树龄破万年的大树一般,散发出威压感。无止尽地膨胀起来的压力让风衣下襬随风摇曳。这从未感受过的玛那压力让以米特娜为首的女学生背后起了鸡皮疙瘩。 巴萨卡露出獠牙呻吟着。学院长微微地浮现笑容。 「谢谢你们,各位同学。这一击无庸置疑地是你们的功劳。」 「阻……阻止她!快阻止她,巴萨卡!咬死那个老不──」 罗杰的指示差一瞬间没赶上。 学院长快一步地踏向前。 玛那以光速从伸出的拐杖前端迸出。 「──『流星比率』!」 宛如龙一般的咆哮。让人联想到瀑布的粗壮玛那奔流。 从拐杖前端炸裂的超火力魔弹,从正面捕捉到不晓得闪避为何物的巴萨卡。魔弹冲撞上胸膛,朝四方炸裂,但布拉曼杰学院长仍将拐杖向前推。 「哦哦哦哦……!」 她卯足浑身的气力挤出玛那,拚命到让人担心她瘦弱的身躯可能会折断。彷佛激流般的巨响。从拐杖前端无止尽地吐出的火龙,击碎巴萨卡的钢铁肌肤,烧焦他的内脏,让他从眼球与口腔吐出火焰。 难以想象是这世上会有的尖叫声。 最后壮烈的爆炎膨胀起来,消除了巴萨卡的身影。强风横扫室内,让玻璃碎片飞起,米特娜等女学生发出哀号,护着脸部。 惊人的破坏痕迹── 在爆炸中心处,已经化为人形焦炭的巴萨卡连倒下也无法,只能伫立在原地。光是还留有原形,已经算奇迹了吧。已经连脸部的形状都无法辨别了。 然后,拐杖从布拉曼杰学院长的手中掉落。她气喘吁吁地倒下。 「……学……学院长!」 米特娜等六名女学生飞奔到学院长身旁,扶住她的背。 布拉曼杰学院长奄奄一息地摇了摇头。 「没……没事……我没事,先别管我了……麻烦你们去照顾其他老师。」 「我会陪在学院长身边……」 布拉曼杰学院长回望着泪眼盈眶的学生会长,一脸幸福似的眯细双眼。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呢,米特娜。」 这时传来拍手声。是因为皮肤厚且毛发茂密的缘故吗?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 「真是精彩,学院长阁下。」 史皮库斯.罗杰从容不迫地走上前来,站到已经化为焦尸的巴萨卡身旁。他是想说接着换他来当对手吗?不过,罗杰早已在绷带底下受了重伤,他现在的状态纵然是以学生为对手,应当也无法乐观。 米特娜等六名学生架起武器,保护学院长。 「我……我们来当你的对手!」 「不,不对。」 罗杰这么说道,让女学生蹙起眉头后,他举起拳头。 然后敲打已经变成黑炭的巴萨卡的胸膛。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啪──光芒从眼球的位置复苏了。米特娜会长等人吓得发抖。 居然有这种事──龟裂在巴萨卡化为黑炭的全身很快地扩散开来,在剥落的同时有健康的肉体从内侧冒出。 光是一张毛皮脱落的痛楚,就甚至让圣母抹大拉衰弱致死。 但巴萨卡却轻而易举地撑过去了。他用自己的爪子撕破已经变成废物的毛皮,从身体扯下。象是在脱掉衬衫一般焦躁地丢弃头部的皮。 跟刚才丝毫没变,散发着满满杀意的獠牙冒出来,发出狰狞的低吼声。就连布拉曼杰学院长也说不出话来。 「居然有这种事……」 彷佛她那副表情正象是大餐一般,罗杰伸舌舔了舔嘴唇。 「真是遗憾啊,学院长。你以为你赢了吗?天真,太天真啦……!」 罗杰用拳头敲打巴萨卡完好如初的大腿。 「这个巴萨卡可是披了一百张诅咒的毛皮。也就是说他的力量!还有生命力都是一百人份!倘若这家伙随心所欲地大闹,就算把整个弗兰德尔的人都杀光,仍旧不会停止吧……只要他的生命力没有被毁灭到最后。」 「……!」 「这种渺小的学舍,以这家伙的角度来看,就跟玩具庭园一样。」 啧啧啧──他像在挖苦人似的挥动食指。 「才杀了一次就感到满足是不行的啊……」 「……怎……怎么会──」 米特娜会长的武器从手中掉落,坐倒在地上。 其他学生也一样。布拉曼杰学院长绞尽所有力量才总算造成致命伤的对手,还是学生的她们不可能让对方受到同等的重伤。 而且不是一两次就会结束。 必须体验一百次地狱才行── 「霍伊东尼小姐,各位同学……」 布拉曼杰学院长清楚地感受到女学生丧失战意。 她环顾宝座之间。 玻璃宠物早已经全灭,只剩下手脚的碎片无能为力地挣扎着。四名同僚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尤其是身受重伤的其中一人,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席妮雅姆……吉娜……珍玛……莎莉…………」 然后她的小眼睛露出求助似的眼神,看向入口的门扉。 当然,空无一人的那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布拉曼杰学院长自觉到自己回想起何时的光景,露出苦笑。 「……看来这次没那么幸运,会刚好有人前来相救呢。」 她捡起滚落在地板上的拐杖,勉强地撑着体重站起身。 米特娜等女学生猛然回过神来。「学院长!」 她一边颤抖着膝盖,一 边设法挺直脊背,步履蹒跚地踏向前方。 她留下学生们,走向罗杰与巴萨卡的正面──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连要站起来也十分勉强。」 「哦?」 「我老了……居然想用这副身躯没有任何牺牲地守护『家园』,说不定是我太肤浅了。哎呀呀,这种模样真不想让以前的自己看到呢。」 罗杰得到至今为止最大的满足感。倘若相机还健在,他肯定会片刻不停地狂按快门吧。 「哈──哈哈哈哈!然后呢?你现在才想奉上学生们求饶吗?」 「不是喔?」 罗杰的笑声仅仅几秒就结束了。 魔弹毫无预兆地撞上巴萨卡的颜面,火星甚至飞溅到一旁的罗杰身上。反应完全慢半拍的他,惊讶地狂甩袖子。 布拉曼杰学院长在眨眼间挑起拐杖,放出玛那。 伴随的并非强大火力── 而是决心。 「就算要赔上这条命,也绝不能让你们活下来。」 「……!」 罗杰终于气到额头爆血管。他挥落包着绷带的手臂。 「咬死那女人──────!」 巴萨卡随即一蹬地板。玻璃在他脚边盛大地炸开。 间距缩短的几秒钟,在米特娜等女学生的眼中,看起来非常缓慢── 野兽般的手掌一把抓住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肩膀。 咬向她的脖子。 鲜血猛烈地迸出,那气势让人不禁想摀住双眼。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女学生的哀号将宝座之间染上绝望,罗杰因欢喜而颤抖。 巴萨卡的獠牙毫不留情地咬住学院长的肩膀。骨头碎裂,鲜血溅出。学院长宛如枯枝般的身体微微颤抖,拐杖从指尖掉落。 罗杰的心境就彷佛兴奋不已的观众。 「抓到了!」 然后布拉曼杰学院长── 笑了起来。 「抓到了。」 巴萨卡的心脏吹飞出去。 他的左半身整个消失,肉块与鲜血飞溅的气势让女学生的哀号和罗杰的欢呼声都在瞬间中断了。宝座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嘎呼!巴萨卡的大嘴张开,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他的左胸刚才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见布拉曼杰学院长伸出的手掌。 满是皱纹的嘴唇咳出了血块。 「……我吃到这招……好像是首次上阵时吧。」 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伴随着微弱的呼吸与鲜血所吐出的话语。 「因为……这个缘故……我变成无法生育的身体……呵呵……也被亲近的人们给抛弃了……咳咳!」 「怎……怎么回事?」 史皮库斯.罗杰倒退了两三步,鲁莽地挥落手臂。 「你……你在干么啊,巴萨卡!快上,快上!就算会被杀,也给我前进!你应该有无限的力量吧!」 是对命令产生反应吗?巴萨卡的肉体急速肥大化,填补被挖开的洞穴。 在他更进一步露出獠牙,打算发出咆哮的瞬间──「矛」贯穿了他的上颚。 他的头部顺势被钉在地板上。 巴萨卡从封闭的獠牙缝隙间发出撕裂灵魂般的尖叫。还没有结束。「矛」从理应空无一物的虚空接二连三地冒出,将趴倒在地板上的巴萨卡刺成肉串。「矛」在他全身穿洞,甚至连修补的缝隙都没有。 仔细一看,那些「矛」并非金属制。 只是将硬质化的玛那收敛成矛的形状而已。 「……以前我的部队曾因这种奇袭而全灭……只有我幸存下来。为什么呢……卢斯塔斯、奥库塔维亚、马尔维拉……大家明明都有家可归、有亲爱的家人在等候着……为什么呢…………」 布拉曼杰学院长用空虚的声音这么低喃,然后握住手,移到嘴角。 呼──她吹了口气。 只见从她的指尖编织出来的紫雾,包围巴萨卡的全身。 那是剧毒。紫雾融化毛皮,灼烧皮肤,从眼球和鼻孔进入,使内脏腐败。巴萨卡靠无穷无尽的生命力让肉体再生,然后每次再生都得体验被毒死这种恶梦般的轮回。在旁看的人也感到毛骨悚然。 罗杰脸色苍白到即使是狼脸也能看出。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老……老太婆!你究竟在搞什么!」 「这是我『战斗的记忆』──」 布拉曼杰学院长宛如指挥家一般操控沾满鲜血的双手,无暇喘息地发动难以理解的攻击,将巴萨卡的毛皮一张一张地剥落。 被解放的诅咒的死灵,留下让人冻僵的临终惨叫,逐渐被吸入天花板。 「这是将我在长达五十年的战斗人生中受到的损伤以『怨恨』蓄积下来,然后用自己的玛那重现出来──发动对象仅限于对我造成『致命伤』的人,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咒术。真亏我能苟活到这把年纪呢……」 「……!」 「你说他有一百条命,是吗?」 学院长用力一握朝上的手掌。 「姜是老的辣啊。」 从地板冒出的好几条锁炼,捆绑住巴萨卡的全身。不仅如此,还发出强力诅咒侵蚀他的皮肤,榨取他的生命力。 自己去年才刚体验过的光景,让学院长「哎呀」一声,露出微笑。 「真令人怀念呢,是那时的死灵法师的东西吗?」 既然如此──她将拇指与中指靠在一起,伸出手臂。 罗杰彷佛是最后机会似的大声吶喊。 「撕裂她,巴萨卡!」 啪──学院长弹了一下手指。 只见巴萨卡的胸膛爆裂开来。彷佛蛋从内侧孵化一般,他变成皮肤往上掀起,骨头与内脏外露,鲜血宛如喷泉一般喷出的可怕模样。 捆绑他全身的锁炼像松脱似的烟消雾散,巴萨卡面朝上地倒下。 布拉曼杰学院长也在同时倒落到地板上。 「学院长!」 米特娜会长正想立刻飞奔上前,但学院长举起手制止了她。 「还没完……!」 刚才那是布拉曼杰学院长人生最后一次受到的攻击。换言之,这下就结束了。 但是,巴萨卡还在地板上挣扎着。周围散落着数量惊人的毛皮碎片。尽管如此,他仍然残留着生命力……! 注意到这点的罗杰惊慌地飞奔到巴萨卡身旁。 「你要躺到什么时候,这个废物!」 他狠狠地踹着巴萨卡。巴萨卡的肩膀颤抖起来,伤势惨重的胸口洞穴猛然喷出鲜血。 巴萨卡一边痉挛,一边试着勉强站起来,但他也早已经遍体鳞伤。罗杰好几次踢着他的肩膀与后脑杓,斥责着他。 「快点咬死那个老不死!你看,她现在奄奄一息啦!」 「……呜……呜呜……呜……!」 「别发出那种窝囊的声音!你的任务是什么?就是我叫你『上啊』就给我上,叫你『快起来』就爬起来!还有叫你『去死』的话就死一死吧!好啦,快吃,快吃!用猎物塞满你那空洞的胸口吧!」 巴萨卡已经没有能治愈伤势的生命力。但他还是爬了起来。 他将大嘴张开到极限──覆盖住一旁的罗杰。 罗杰慌张地挥动双手。 「慢点慢点慢点,你还没睡醒吗?是那边啦,那边!我是你的『大哥』吧!怎么,喂,怎么啦……你听不见吗?」 他似乎没听见。巴萨卡始终没有收起獠牙。 照这样下去 ,真的会被咬住。罗杰的大脑运转到极限,然后他注意到一件事。 「我懂了……该不会──」 周围散落着被「魔女」剥落的诅咒毛皮。数量多到数不清……恐怕有一百张。 换言之,这几乎是所有巴萨卡至今披上过的毛皮。 「……连我……我我我的『弟弟的毛皮』也消失了吗!」 这样巴萨卡便不会再把罗杰当成「哥哥」。声音不会传入他耳里,也没道理要听从命令。能压制那股疯狂的方法已经不存在了。 罗杰趴倒在地板上,拚死地凑起毛皮碎片。 「在哪里!在哪里!我的『弟弟』!我『弟弟的毛皮』在哪里!」 那模样对俯视者而言,应该看起来很方便咬下吧。巴萨卡将嘴张大到快裂开一般,靠近罗杰。为了达成最后接到的命令。为了「咬死」所有看见的东西── 罗杰拿着抱不住的毛皮,放声尖叫。 「快住手!快住手!快住手!我是你的────!」 巴萨卡一口咬住罗杰的上半身。 他顺势用下颔的力量将罗杰吊起到正上方,然后一口一口地咬碎,同时将罗杰整个人吞下肚。闷住的哀号被吸入喉咙深处。那光景让人不忍卒睹──米特娜会长等高年级生轻轻地将学妹们的头揽向胸前。 没多久后,罗杰一脚的靴子从巴萨卡的嘴角掉落出来。 彷佛想说这样就吃饱了一样,遍体鳞伤的他趴倒在地。 他还不被允许死亡,爬在地上想前往某处。虽说是仇敌,但这样的结局实在太可怜了……布拉曼杰学院长缓缓地阖上眼皮,思索起来。 她重新握住拐杖,站起身来。 尽管从长袍下襬掉出血块,她仍将拐杖高举在身体前。从身体深处解放出来的玛那,一边卷成螺旋状,一边收束到拐杖前端的装饰上。 布拉曼杰学院长有种预感。 这就是在自己的人生中最后放出的攻击── 「一直以来很谢谢你,我的玛那。」 她对拐杖握柄这么低喃后,将拐杖高举到头顶上。 前端散发出彷佛要灼烧视野般的光辉。 「……『骇人云集』!」 光盖在天花板上拓展开来。 火球宛如陨石一般从那里倾盆而降。火球贯穿巴萨卡的全身,在他身上挖出大洞并烧焦。过度的破坏无一遗漏地攻击巴萨卡。尽管四肢被消灭,巴萨卡也没有发出哀号。他甚至放弃挣扎,接受「死亡」。 陨石增加密度,用光芒吞没一切。地板被填满。巴萨卡的身影被遮盖起来。宛如流星雨一般拉出轨迹贯穿地板的那些陨石,让周围一带的所有东西都蒸发掉,膨胀起猛烈的风。 视野清晰起来── 之后凶猛强悍的狂人狼身影,已经不留任何痕迹。只剩被吹飞到墙边的玻璃碎片,和现在仍失去意识的武术教官。 还有四处被刻下的破坏痕迹与血花,述说着刚才的激战── 拐杖从学院长的手中掉落。 接着在玻璃地板上弹起,前端的装饰碎成粉末。 她沾满血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倾斜时,原本目瞪口呆的米特娜会长立刻跳了起来。 「学院长!」 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学院长。 但学院长的惨况让她不忍卒赌,甚至感觉这么做也毫无意义。学院长的呼吸微弱,指尖痉挛着。她用对不到焦的眼眸仰望米特娜学生会长。 「米……米特娜……米特娜……」 「我在这里,学院长!」 米特娜用双手握紧布拉曼杰学院长颤抖的手掌。剩余的女学生也飞奔过来,围绕在学院长周围。 一抓住学院长的长袍,手掌便沾黏上血,这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因绝望而扭曲。 「请振作起来!」 不知是否能听见女学生的呼唤,只见学院长用微弱的声音拚命地说道: 「你们……听好了……将学院的城墙……『锁城』吧……在这场革命……结束之前……不可以……与外界……有所牵扯……」 米特娜会长惊讶地睁大了眼。 圣弗立戴斯威德的城墙确实有那种古代技术。只要一度「锁城」,不分内外都不可能进出学院。 虽然那样大概就能保障安全,但也不能一直闭关在学院内吧。 布拉曼杰学院长拚命地继续传达许多该说的话。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库法老师……他们吧……明白了……吧……全都……明白了吧……?」 「是……是的,我听得很清楚,学院长!」 「点亮灯光。」 布拉曼杰学院长伴随着鲜血吐出温热的气息。 她伸出另一边的手,碰触米特娜会长的脸颊。 一抹血迹从指尖划向少女的脸颊── 「然后笑一个吧?」 「学院长……」 「温暖的光芒……孩子们的笑容……」 布拉曼杰学院长的眼眸已经不晓得在看着何方。 尽管如此,她仍用满是皱纹的脸露出微笑。 「没错。」 一抹看似幸福的泪水滑落下来。 「『家』必须是这样才行……──」 她的手掌往下滑落。 手臂毫无抵抗地垂落到玻璃地板上。可爱的小眼睛已经闭了起来。长袍下襬此刻也渗出高贵的水滴,在周围渲染出鲜明的色彩。 米特娜不嫌制服会染上朱红,抱住学院长的身体。 「不要……不要……不要啊!请睁开眼睛,学院长!」 周围的女学生也摀住脸哭倒在地。米特娜哭哭啼啼地吶喊。 她绝不能承认手上抱着的身体早已经冰冷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快找医务室的修女过来!无论谁都好,快找人来帮忙!不能让她死掉!不能让她死掉呀!学院长……学院长──────!」 ? ? ? 梅莉达忽然觉得好像被亲近的某人给呼唤,转过头看。 但当然不可能有人站在来时的路上。 只有迷宫图书馆始终一成不变的光景连绵不断地展开来。 连接到他们刚离开的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 「小姐?怎么了吗?」 亲爱的家庭教师立刻察觉到梅莉达的情况。 但梅莉达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尽管总觉得依依不舍,但无论转头看几次,那里都不可能有人在。 最后,那怀念的异样感轻摸梅莉达的肩膀,搔痒梅莉达的耳边,宛如风一般离开到某处了──………… 「……没事。没什么。」 「是走累了吗?」 「没有,这不算什么。」 梅莉达再次与库法手牵手,重新面向前方。 实际上,自从开始探索毕布利亚哥德后,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不过,一行人毫不气馁地在大同小异的书架缝隙间前进,不断爬上让人光看就快昏倒的楼梯,这样的努力似乎快有回报了。 过了一会儿后,带领梅莉达与库法走到这边的亚美蒂雅女公爵开口叫好。 「总算到达喽!这前方就是妾身拉.摩尔家的研究区域。」 乍看之下,看不出有什么比其他扇门特别的地方。 女公爵从挂在手腕上的钥匙串里拿起她要的那一把。 门锁开了── 「别吓到啊?」 库法与梅莉达很快就会知道女公爵咧嘴一笑,这么告知的意义。 「白色光芒」从稍微打开的门缝间洋溢出 来。 「唔哇……啊~……!」 踏入室内的瞬间,梅莉达确实体验到这里是特别的空间。 首先没有书架。 倒不如说什么也没有。 平坦的地板不断延续下去,而且是清一色的白色。地板白墙壁也白,就连天花板也一片白,甚至不确定各自的边界在哪里。 甚至不晓得该算是开放或封闭,究竟宽敞或是狭窄。 「好厉害!」 「乍看之下应该不会注意到,但墙上藏着好几扇门。」 亚美蒂雅依序指着看起来确实象是什么也不存在的白色墙壁。 「研究室、保存室、资料室──也有设置用来过夜的房间喔。不过,现在纵然是学者,也没人会在这种地方逗留就是了。」 「跟房间外面风格相差甚多呢,这个地方是?」 库法看来也无法压抑住好奇心,他抬头仰望无法掌握距离感的天花板。 亚美蒂雅似乎觉得梅莉达与库法的反应才有趣。 「你们知道这个毕布利亚哥德──倒不如说『提灯中的世界』本身,就是在遥远的古代,太阳与月亮还在空中闪耀的时代的遗产吧?」 「对,听说正因为这座都市是高科技的结晶,才能在世界失去太阳时免于『夜晚』的侵略……」 「就凭活在现代的我们,能够弄清楚的都市构造很少。」 亚美蒂雅眼神望向远方,彷佛要看透悠久的时刻一般。 「这个房间也是其中之一。毕布利亚哥德似乎也从古代开始就用来当作研究设施,已经留下好几本研究书──其中有个听起来很有趣的词汇,妾身就用来称呼这房间了。」 她有些得意似的告知: 「叫做『宇宙』。妾身等人是这么称呼这房间的。」 「宇宙……」 「好啦,现在需要的东西在这边。」 女公爵干脆地转过身,梅莉达连忙跟了上去。 在那前方,在清一色白的「宇宙」当中,存在着一个清楚地主张轮廓的东西。看起来象是被埋在墙壁里的……圆盘。 不过直径相当长。制作这圆盘的工匠肯定是个巨人。 「宴会孔。」 亚美蒂雅说出那东西的名称。在她说明之前,库法便知道这设备的用途了。 「这前方连接着圣王区。」 「不过亚美蒂雅大人,看起来并没有钥匙孔和把手啊?」 直到库法这么说之前,梅莉达都没有发现。 没错,叫做宴会孔的圆盘,实在完美过头了。如果没听人说是「门」,没有人会注意到吧。刚才搭的升降机有操作盘,但这个圆盘上也没看到类似操作盘的东西。 这时,反倒是亚美蒂雅一脸意外似的转过头来。 「对了!妾身还没向你们说明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亚美蒂雅彷佛想说用看的比较快,将手掌贴上圆盘的表面。 「这扇门也的确是古代的遗产。其机关使用了我们远远不及的技术。虽然妾身刚才表现成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她在嘴里思索着话语,继续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语音辨识』。」 「语音辨识?」 「安杰尔之女啊,你看仔细喽。就是这么回事──」 亚美蒂雅像在蓄力似的说了这番话后,挺直脊背。 她用会让人听入迷的声音朗诵出来。 「『那是阴晴圆缺的月亮手记』、『时光如脉动般变迁』、『舍弃自我奉献未来』。」 库法缓缓睁大双眼,在他面前── 不知是何种逻辑,只见圆盘外围浮现出色彩。 彷佛花开一般地描绘着紫色图样,将外围大约三分之一的部分染色。 亚美蒂雅「呼」地喘了口气,用手掌推着圆盘。 「就像这样,让它听固定的暗号,门锁就会一步一步地解除。安杰尔家、拉.摩尔家、席克萨尔家各有一个这种暗号,口耳相传地传承下去,只要让它听到两个以上的暗号,通道就会打开,不过──」 无论怎么使劲推,圆盘果然还是一动也不动。 亚美蒂雅忍着不拔出腰上的大剑,看似焦躁地折返。 「真是的,打不开!这圆盘一点也不懂得通融啊!」 「亚美蒂雅伯母大人,果然只能在这里等待了吗……?」 「只能这么办了吧。等菲尔古斯或──就算不是他,如果能有个知道暗号的公爵家相关人士到达这里就好了……!」 在两人这么讨论时,库法不经意地通过她们身旁。 他站在圆盘──宴会孔的眼前。 在他将指尖贴上表面时,后方的梅莉达注意到了。 「老师?」 库法阖上眼皮。 在内心深处,有种记忆之蛋开启的感觉。 『现在就算了……』 『但你迟早要想起来──』 库法微微张开嘴唇。 几乎快忘记的话语化为旋律被编织出来。 「『那是不断轮回的生命手记』、『铭记已逝者的愿望』、『化为将天空染成深蓝的风』。」 圆盘散发出激烈的光芒。 绿色图样在外围浮现,与紫色图样重叠起来,描绘出一朵花。 当鲜艳的色彩填满外围的三分之二时,圆盘的中央产生了变化。轮廓旋转起来,必须仔细凝视才能看出它令人眼花缭乱地改变排列后,朝内部凹陷。 庄严的重低音响起。 接着有蒸气从圆盘缝隙间喷出。换言之,就是从「另一头」产生有空气流通的道路。圆盘像在吊人胃口一般缓慢地旋转并滑动,让深处的通道,让更加充斥着白色光辉的回廊公开在众人面前。 「怎么可能……」 亚美蒂雅按着库法的肩膀上前看,确认圆盘的运转状态。 「为何你会知道那暗号?你听菲尔古斯说的吗?」 「……不,我是听库夏娜.席克萨尔大人说的。」 库法也同样对这种机缘感到惊讶。 那时完全不晓得她在说什么。那正是在塞尔裘.席克萨尔的王爵加冕典礼时发生的事情。为了阻止塞尔裘加冕,席克萨尔分家的库夏娜造反,在库法抓住她时,她悄悄地告知了库法。 不,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托付给库法」吧。 要库法代替变成阶下囚的自己── 「……假如库夏娜大人下定决心要暗杀塞尔裘大人,是因为知道有这个将弗兰德尔卷入的革命──」 库法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述说。 「说不定她早就预料到了。有一天圣王区迟早会遭到封锁……」 「若是如此,库夏娜就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强力同伴,不过──」 女公爵用慎重的眼神询问: 「库夏娜现在人在哪?」 库法的嘴角也不禁苦涩地扭曲起来。 「……在圣王区。」 「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啊。」 这时惊讶不已的梅莉达才总算也追上两人的背影。 「那……那么,总之这下就能立刻前往圣王区了吗?」 「没错,没必要等待了。能够在绝佳的位置上窥伺反击的机会。」 听好了──这时亚美蒂雅暂且转头看向两人。 她背负着圆盘散发的光芒,伴随着威严开口说道: 「前方已经是『敌地』了。八成有跟之前不能相提并论的危险在等待着吧。不过,既然都来到这边,已经没有回头 路!要说为什么,就回想送我们出发的人们的表情吧。若是想拯救朋友──」 她用信赖的眼神看向梅莉达。 「若是为主人着想──」 用试探般的视线射穿库法。 「就跟着妾身前进。」 亚美蒂雅在最后让洋装华丽地随风摇摆,转过身去。 她毫不迷惘地踏入回廊,两人停顿片刻后,追逐着她的背影。 库法朝一旁伸出手。 梅莉达用不着看向他那边,便在理所当然的位置与他十指交扣。 去年春天,预感到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时,自己等人有设想到会被卷入这种状况吗?至少可以肯定也没有其他人能够预言在这前方,在这扇门对面有什么在等着。 又再次闻到火焰的香气。 库法感觉到革命的火星乘着吹过回廊的风吹向自己。 homeroom later 黑铁小镇响起敲打金属的声响── 那里是弗兰德尔第二层,作为灯火骑兵团的根据地而闻名的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那里排除所有植物,靠锻铁艺术增添色彩,有着粗犷却又工艺般的街景。 虽然星形要塞以铜墙铁壁般的防御为傲,但内侧现在充斥着紧迫的气氛。骑兵团与在要塞外侧布阵的狂人狼族一直互相敌视,片刻不得松懈。铁路遭到封锁,甚至无法移动到隔壁的街区,话虽如此,但更不可能前往更上层的弗兰德尔圣王区。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了即将到来的起义之时,骑兵团在要塞内侧进行着战斗准备。往来的骑士表情十分严厉。商人和工匠似乎也被他们的怒吼吓得每天畏缩消沉。在储粮耗尽前,必须尽可能准备好万全的态势。 在这当中,有个还是见习生的骑士学校二年级生,以及── 休职中的「一代侯爵」没有工作。她们坐在要塞的角落,至少想避免妨碍到别人。银发的爱丽丝.安杰尔缩起身子坐在栏杆上,萝赛蒂抱紧她的背后,紧贴着她。 呜呜──有时会听见哭声。 最近的萝赛蒂还没有从打击中重新站起来。逃离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时的光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为了争取时间刻意下了列车的葛蕾娜。被留在人狼群里的她,究竟怎样了呢……最先远离了车站的自己无从得知。 只不过,即使不愿去想,最糟糕的光景也一直紧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萝赛老师……」 正因明白家庭教师这样的苦恼,爱丽丝也依偎着她。 萝赛蒂硬是擦掉眼泪,抬起头来。 「不……不要紧的。总不能一直垂头丧气的嘛。梅莉达小姐和小库应该也很辛苦吧……我也会好好地保护爱丽丝小姐给他们看!」 「…………」 爱丽丝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话,轻轻地将手掌与萝赛蒂重叠,当作回应。 周围的骑兵团成员看来都十分忙碌,让人不敢打扰他们。 不过,有一个人物向她们搭话。他穿着在骑兵团当中也相当特别的「白色」队服。 嗨──对方举起手,让萝赛蒂也注意到。 「盖雷欧先生。」 萝赛蒂觉得被看见泪痕很丢脸,将眼睛揉到变红肿。 「艾……艾汀情况如何?」 「说是性命没大碍喔。」 「太好了……」 萝赛蒂由衷地松了口气,但盖雷欧继续这么说道: 「只不过,感觉没办法在作战开始那天前恢复呢。失去了『两名』宝贵的战力──听说搞不好会要你暂时回归圣都亲卫队喔。」 「我……我知道了。」 「你担心葛蕾娜吗?」 无论怎么掩饰,都无法擦干泪痕。 盖雷欧抚摸着胡须开口说道。他本人并没有恶意吧。 「状态万全的话,她应该不会输给敌人,但现在很难说呢。那家伙也经常在担心你。每当被你击中的背后伤口疼痛起来时──」 萝赛蒂不禁对前辈露出怒瞪般的眼神。 盖雷欧似乎总算察觉到自己失言,用滑稽的动作耸了耸肩。 「唔哦,抱歉抱歉。」 「……」 感觉现在就连「没关系」这句话都会变成表面话,萝赛蒂用力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来。她背对盖雷欧,与学生肩并肩地离开现场。 盖雷欧对着那遥远的背影,用听不见的声音补充。 那语调就像某个车站的列车长一样。 「……该怎么道歉才好呢?」 他空虚的谢罪混入了在黑铁小镇中回荡的尖锐金属声响里。 ? ? ? 「哦?也就是说圣都亲卫队里早就混入了王爵阁下的手下?」 「正是如此,马德.戈尔德。」 「有一套!」 杂乱的拍手声响彻在荒凉不堪的茶室里。 在圣王区帝国饭店的一楼。虽然王座会议的日程早已经结束,但参加者至今仍被拘束在饭店里。无论哪一人都是代表弗兰德尔的重要人物。 两名人物占据在用来当会议场的茶室里,持续着热烈的讨论。是狂人狼族方的代表马德.戈尔德,与如今掌握了弗兰德尔全权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巡王爵。 不,这已经不是「会议」,而该说是「总结计划」吗? 不需要其他表达意见的人── 甚至没有警卫的身影,马德.戈尔德在宽广的茶室中心压低音量。 「那么,需要担心预言所说的『白衣战士』会让计划泡汤吗?」 「那是不可能的吧。」 塞尔裘露出那迷人的笑容,给搭档全面的安心感。 「虽然骑兵团打算找一天发动总攻击,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内部正抱着炸弹……只要我弹一下手指──」 啪──塞尔裘轻快地弹响手指。 「他们马上会从内侧崩溃。」 「呼呼呼……!」 「预言终究只是『指标』。反倒应该说我们能够事先得知最糟糕的未来,这不叫幸运的话,该称之为什么呢?我们能够回避记载在预言中的悲剧──」 他突然一变,用力握紧拳头。 「成功地改变命运。」 马德.戈尔德非常满足地现出笑容,用双手手掌拍打桌子。 「太完美了!那么,你跟芙莉希亚的结婚典礼会按照预定?」 「嗯,照预定举行吧。」 「媒人这角色就交给我吧!得立刻寄送邀请函给夜界的同胞才行啊,这将是值得记念的典礼。礼服与会场,还有料理──对了!关键的典礼日期是──」 戈尔德象是回想起来似的将脸转向塞尔裘。 「『三月第三周第三天』──没错吧?」 「可以交给你办吗?」 「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尽管放心!」 马德.戈尔德轻快地拍了拍王爵的肩膀,从椅子上站起身。 距离结婚典礼不到半个月了。必须尽早准备齐全才行吧。马德.戈尔德用野兽手指计算着日程,意气风发地离开茶室。 塞尔裘并未目送他的背影离开。 他依然注视着全新的桌子── 最后,当门扉在背后砰一声地关上的瞬间。 他毫无前兆地趴倒在桌上。 「咕……呜……!」 他按住心脏。额头浮现黏汗。脸色苍白不已。 他究竟是怎么了呢── 至今没有任何人看过他像这样痛苦难耐的模样。经常挂在脸上的微笑彷佛假的一般。感觉他随时会从嘴里吐出灵魂。 是否该说幸好有支开其他人呢? 持续痛苦了一阵子后,他的「发作」似乎总算平息了。 他一边流着无止尽的汗水,一边急促地呼吸着。 他将麻痹而无法正常活动的手伸向某处。 「莎拉夏……」 当然,少女并不在这里。指尖象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抓着空气。 「缪尔……芙莉希亚……?」 连声音也没有回应。 在他伸出的手掌前方什么也抓不到。 空荡荡的静寂包住了他── 塞尔裘察觉到这点,端正的嘴角像在自嘲似的露出微笑。 「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了吗……」 咯咯──他颤抖着肩膀。感觉在他的眼角看见了发亮的东西。 他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喃: 「拜托动作快,库法小弟… …────」 尖锐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察觉到这点时,塞尔裘费劲地挺直了背。他勉强摆出了从容的王爵的态度,随后茶室的门立刻被撞开。 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后的人,是席克萨尔家的侍女。 看到她的表情,立刻就知道事情非比寻常。 「少……少爷,有紧急事情……不得了了……!」 「怎么了吗?」 然后在听见她下一句话的瞬间。 彷佛冰一般的冷汗滑过塞尔裘的心脏表面。 「库夏娜小姐她──…………」 ? ? ? 一名彷佛野兽般的男子走在灯光熄灭的帝国饭店走廊上。 马德.戈尔德踩着不像个中年人的雀跃脚步,嘴里还哼着歌。 「今天编织礼服,明天烤蛋糕,后天迎接王爵之子……呼呼哼,本大爷的名字叫作──就连恶魔也不知道……呼呼呼!」 他用最愉快的心情仰望天花板,接着重新注视眼前。 「好啦,要展现本大爷的商业手腕了。这是狂人狼族的重要舞台!可说是『无血主义者』发挥本领啦……邀请函要寄给谁呢?」 他一根根地折起野兽手指,数了起来。 「不能漏掉乖僻的『弗兰肯斯坦』。也找一下那群高傲的『暗妖精(imp)』好了……咯呼呼,现在就能想象到『沙漠王(bandit)』懊恼的表情!」 咚──他象是灵光一闪似的敲了一下膝盖。 「唔哦,本大爷真是的!不能忘记重要的人物啊。」 野兽般的嘴角露出獠牙并往上扬起。 在黑暗当中烙印下彷佛深红新月般的笑容。 「也得通知那个伟大的『吸血公』才行呢……!」 后记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因为中间发行了一本短篇集,距离第七集稍微隔了一段时间。一直在等候续集的读者,真的是让各位久等了。还有真的非常感谢购买本集的「您」。 在书衣摺口也稍微暗示了一下,这次是本系列首次的「分册构成」。从一~七集我一直是想一集解决一个事件,但将作为二年级生篇总结的这次故事分册,也是我从很早以前就有的计划。 十分感谢同意这个企画的责任编辑大人。 还有各位读者。希望能将下次的第九集按照跟以往一样的步调送到各位手上,还请再稍候一下,敬请期待下篇的发展。 说是这么说,但在事件途中暂且告一段落,我也感到有些不安,担心会不会让各位读者觉得看不过瘾。这种时候──唔哦,在这种地方居然有收录了梅莉达等人的日常插曲的短篇集──!(宣传) ……先别提玩笑话了,短篇集《刺客守则secret garden》也请各位务必捧场;在《ultra jump》连载中的漫画版也发售了单行本第二集,据说也是好评不断。 在日前举办的角川轻小说女主角总选举中,梅莉达也获得相当高的名次,让我再次对各位读者的支持感激不尽。有时也会收到加油打气的信和礼物,不胜感激。每当知道有人能从中得到乐趣,我都会再三重新检视创作的价值。 再次诚挚地感谢协助本作品跃进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负责漫画版的加藤よし江老师,还有各位出版相关的人士。 希望能在事件下篇的第九集与各位读者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因为中间发行了一本短篇集,距离第七集稍微隔了一段时间。一直在等候续集的读者,真的是让各位久等了。还有真的非常感谢购买本集的「您」。 在书衣摺口也稍微暗示了一下,这次是本系列首次的「分册构成」。从一~七集我一直是想一集解决一个事件,但将作为二年级生篇总结的这次故事分册,也是我从很早以前就有的计划。 十分感谢同意这个企画的责任编辑大人。 还有各位读者。希望能将下次的第九集按照跟以往一样的步调送到各位手上,还请再稍候一下,敬请期待下篇的发展。 说是这么说,但在事件途中暂且告一段落,我也感到有些不安,担心会不会让各位读者觉得看不过瘾。这种时候──唔哦,在这种地方居然有收录了梅莉达等人的日常插曲的短篇集──!(宣传) ……先别提玩笑话了,短篇集《刺客守则secret garden》也请各位务必捧场;在《ultra jump》连载中的漫画版也发售了单行本第二集,据说也是好评不断。 在日前举办的角川轻小说女主角总选举中,梅莉达也获得相当高的名次,让我再次对各位读者的支持感激不尽。有时也会收到加油打气的信和礼物,不胜感激。每当知道有人能从中得到乐趣,我都会再三重新检视创作的价值。 再次诚挚地感谢协助本作品跃进的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负责漫画版的加藤よし江老师,还有各位出版相关的人士。 希望能在事件下篇的第九集与各位读者再次相会。 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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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小姐,我想起来了。我想在出门前把这个先交给你。」 「哎呀,是什么呢?」 「请你事先稍微翻阅这边的报告书。」 砰!餐桌摇晃了一下,艾咪颤抖起来。这并非夸饰,而是报告书的量重到桌脚嘎吱作响,顶起地板的震动让少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库法从包包里拿出来的,是不晓得能编成几本辞典的成堆羊皮纸。女仆长目瞪口呆,青年泰然自若地在她面前迅速翻动手边的纸堆。 「这是小姐春假期间的行程管理表。从每天的训练菜单到希望小姐早午晚能摄取的餐点,还有就寝时间与起床时间。小姐常会把自己逼得太紧,所以也要同等地适度放松。还有,我在镇上的图书馆借了几本感觉有帮助的书籍,希望小姐能在我回来前先翻阅过一遍──哦,对了,我漏记了一个注意事项。『虽说是初春,但记得睡觉时别露出肚皮』……」 ──看来这位师父要脱离徒弟也早得很呢。 看到眼前一脸认真地确认著羊皮纸的青年,艾咪像是终于回神似地眨了眨眼。她感觉有些温馨地啜饮红茶,然后放心地吐了口气。 lesson:1 ~end~ 初次刊载:小创第四集发售附录日本店铺限定特典 lesson:2 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蔷薇花园中,可以看见一幕优雅的下午茶光景。聚集在桌前的是十二名女学生,以及与她们面对面的军服美青年。 「库法老师,今天非常欢迎您蒗临我们的『倶乐部』。」 「能受邀参与,我深感荣幸,米特娜学生会长。」 米特娜会长用纤细的手指动作放下茶杯,抬头露出逼真的眼神。 「今天找您前来不为别的,是想让库法老师看看我们的活动。这原本是只有被选中的学生才能参加的,禁忌的倶乐部……」 「禁忌的倶乐部活动……」 「来,请跟我走吧。」 库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米特娜会长妖艳地发出邀请。她究竟打算将库法掳去怎样的魔境呢?只见自己被带领前往的地方有一张长椅。 米特娜会长等倶乐部成员从草丛里悄悄窥探著长椅。库法也跟著照做。 没多久后,打破这紧张氛围的,是忽然传来的天使们谈话声。 「……呼,总觉得今天真是个充实的一天呢,爱丽。」 「下午的实战,莉塔非常有干劲呢。」 沿著蔷薇园小径漫步过来的,是金发与银发的美少女姊妹。 两人并肩坐在他们苦守许久的长椅上时,一阵风吹过低处。爱丽丝将身上的披肩前襟拉拢,梅莉达搂住被纯白上衣守护著的纤细肩膀。「哈啾!」地发出了惹人怜爱的喷嚏声。 「唔唔……今天还真冷呢。至少该穿件外套来的。」 「……莉塔。」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拉开原本拉拢的披肩前方,宛如斗牛士般摊开其中一边。在她开口之前,梅莉达便乐不可支地飞扑过去。两人一起被水蓝旗帜包围,梅莉达看似幸福地用脸颊磨蹭著堂姊妹。 「一半归我~嘿嘿,爱丽的身体好温暖喔~~!」 「啊……啊呜……」 尽管一脸为难似的脸颊绯红,爱丽丝仍紧紧地拉上披肩,维持这个幸福空间。在两人紧黏著彼此不放后,忽然有什么吸引了梅莉达的注意力。她俯视密闭的披肩内侧,不知有何想法,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手臂。 「呀啊……!莉……莉塔,为什么要突然搔我痒呢……呀嗯!」 「嗯~这不是在搔你痒啦。我只是在想跟库法老师相比,萝赛蒂大人的指导是怎么锻炼身体的呢……我摸我摸我摸。」 「唔……呜咿……!既……既然这样,我也要检查莉塔的身体。」 披肩更激烈地上下起伏,接著换梅莉达扭动起身体。 「呀啊!不……不可以碰奇怪的地方……嗯!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搔我搔我搔……莉塔的身体也滑溜溜又好温暖……」 「啊哈哈哈哈!爱丽你真是的!」 米特娜会长等十二名倶乐部成员,在远方毫无遗漏地眺望天使们这样的小秘密。少女们纷纷拿出高雅的手帕,摀住嘴角。 「实在太棒了……!」 「本倶乐部期待的新星……!」 「我们描绘的理想就在那里……!」 她们无一例外地激动不已。最后头的库法委婉地向米特娜会长搭话。 「学生会长,恕我冒昧──」 「库法老师,您也能理解这个活动有多么崇高吗?若是如此,来,您也到我身旁吧!我将认定您为本倶乐部的名誉会员!」 「我可以回去了吗,会长?」 ──应该说,居然有这么多同好吗…… 库法不禁有些担心起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未来。 lesson:2 ~end~ 初次刊载:小创第五集发售附录日本店铺限定特典 lesson:3 初夏的风温和地吹过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水道旁。库法沿著通往校舍塔的捷径前进时,几张黑纸片轻飘飘地飘落到他身边。 第一学期的结业典礼已经结束,很多学生正在整理行李,准备回到自宅。周 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因此那些便条纸并未被库法以外的视线发现。 『你似乎领了』『新任务呢。』『暗杀教师。』 经过视野的那些黑纸,在青年的膝盖一带自行著火并消灭。 不知不觉间,有个娇小的黑色军服身影出现在背后,彷佛是青年的影子一般。往下拉到嘴边的兜帽,让人感到怀念的沟通方法──库法想起平常宽松的长袍装扮是伪装的,这才是少女原本的模样。 「布拉克?马迪雅吗……」 『我也陪你』『一同前往吧。』『毕竟只有你的话』『令人担心。』 甚至没必要让便条纸飘落,她宛如魔术师一般,在左右两边的纤细手掌中高举黑纸片。库法一边浏览白色墨水的文字列,一边摇了摇头。 所谓的新任务,是指白夜骑兵团下达的调查席克萨尔家内幕一事吗?还是以公爵家佣人身分陪同「扫墓」一事呢? 无论是哪边,库法都不乐见让她甚至在假期中也跟梅莉达接触。 「这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任务。我不需要协助。」 『只有你一人的话,』『说不定会』『漏看什么。』 『只有你一人的话,』『报告书』『说不定会』『变得不完整。』 自己果然遭到怀疑了吗?感觉气氛似乎紧张起来,落叶冒出裂痕。 彷佛要斩断执著一般,库法坚决地背对少女。 「这次的远征是骑士公爵家的私人行程。学院讲师要如何参与?太不自然了吧。」 『那样的话,』『我就假扮成』『公爵家的佣人。』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才想问你把『那些人物』当成什么人了?三大当家会齐聚一堂喔,能够瞒过所有人的可能性太低了。」 『我会尽量』『避免』『引人注目。』 「不可能,他们会注意到玛那的气息。」 『总之我要跟去。』 「……你莫名地坚持啊。为什么?」 只见纤细的指尖从袖子里伸出,拉扯库法的军服。 甚至已经没必要使用便条纸,少女不停颤抖地发出声音。 「海边……太狡猾了……!」 「你只是想出门玩吗……!」 就算想甩开她也没那么容易,拖拉著库法衣襬不放的黑色军服身影,看起来也像是他的影子…… 就这样,这次暑假结束后,在结束漫长旅程的库法行李中,追加了堆积如山的满满伴手礼,但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那是要送给谁的。 lesson:3 ~end~ 初次刊载:小创第六集发售附录日本店铺限定特典 homeroom earlier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sirius gauss (lk id:sword_world) 录入:sirius gauss (lk id:sword_world) 校对:andromeda (lk&tsdm id:爱丽丝?莉泽) 十四岁少年的指尖,早已经丧失对「杀生」这件事的反感。 感觉刚开始时,还会算一下砍了几个敌人。不过,在一阵兵荒马乱中,甚至被同阵营的骑士撞开肩膀,被粗野的怒吼撼动脑袋,怪物的影子一口气填满了视野角落的瞬间,少年领悟到像个人类的理性根本毫无意义。 这就是所谓的战场。 彷佛暴力的风迷惑了方向感。雷鸣贯穿鼓膜,敲打著全身的雨滴宛如子弹一般。即使动了动嘴唇想要喘气,空气也丝毫无法通过喉咙。岂止如此,反倒是鲜血与硝烟的气味缠绕在舌头上,少年不禁咳了起来。 氧气传递不到大脑,指尖发麻且颤抖起来。 少年只能尽力避免弄掉握在手上,沾满鲜血的黑刀。 咕噜噜──传来了这样的低吼声。 一只怪物丝毫没学到教训地想夺走少年的性命。「滑溜溜的皮肤遭到藤壶侵蚀,用双脚步行的海洋生物」,只能称之为怪物了吧。而且那家伙还架起质感像是珊瑚礁的鱼叉,用生锈的尖端对准这边的心脏,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敌人」了。 不是一人,而是一只──某人在耳边这么低喃。 是自称少年的养父,将杀手秘诀灌输给少年的暗色男人的声音。 ──杀吧。死神这么命令。 怪物发出尖叫,少年也在同时吶喊。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影子相对地以超高速擦身而过。 少年的暗色军服在侧腹一带裂开,溅出鲜血。 然后怪物则是以将鱼叉刺向前方的姿势变成无头怪物,就那样翻倒在地。 哗沙──怪物发出难听的声音倒下了。少年根本提不起劲去确认被他砍飞的头飞到了哪里。他一脸厌烦地俯视下方,只见岂止一只无头怪物,地上早已躺满众多尸体,连踏脚处都没有。 不只是类似海洋生物的怪物。 身穿军服的骑士尸体,看起来也一样多。 呜──少年当真涌现一股呕吐感,他转过身去。 正好有栏杆在他胸部的高度。他勉强只继续握住刀,同时趴倒在栏杆上, 呼呼──他重复喘息后,思考能力总算复苏。 他俯视栏杆外侧,是一片彷佛打翻墨水似的漆黑海洋。肯定是神用食指搅拌出来的离奇漩涡,将几十艘帆船卷入,让船只堵塞在海上。脚边之所以会摇晃不停,便是这个缘故。 战端是几小时前开始的呢──这条海岸线是人类世界的边界,蓝坎斯洛普的船团突然袭击这里,因此灯火骑兵团召集有限的部队,搭建起防卫线……甚至动员了隶属于地下组织的十四岁刺客。 面对敌人好似惊涛骇浪的猛攻,该说是沙之楼阁吗? 战线眨眼间便崩溃了。炮弹如暴雨般射向岸边,滴著海水的怪物爬上被炮弹耕犁的大地。骑士被迫迎战怪物与阻止来自船上的炮击。少年记不得自己为何会被分配到突击方的部队。负责指挥的人也没认真思考过吧。 好几艘载著奋不顾身的突击部队的船舶,从岸边出击了。 一边目睹同伴的船舶接连被炮击击沉,同时拚命地向前进。 总算到达的前方是艘幽灵船── 骑士都像要掩饰恐惧似的发出战吼,冲进坟场。 少年也混入那支送葬行列,在意识变成一片空白前,不断砍杀,砍杀,砍杀── 然后现在独自一人伫立在尸体当中。 火势从船舶窜起,豪雨从天空倾盆而降。风将临终前惨叫带向无尽头的高处,此刻闪电宛如龙一般将天空劈成两半。这里就是地狱吗?少年这么心想。 少年的脚毫无预警地被抓住了。 明明以为还活著的人只剩下自己,却有某人爬过地面靠近。少年无法辨别那是人类或怪物,顿时将刀刺向对方。 只靠上半身移动过来的那家伙,无庸置疑地是敌人吧。那么该怎么做才能完全杀死对方呢?少年陷入轻微的恐慌。对方一直抓著少年的脚踝不放,因此少年好几次挥刀往下砍。瞄准心脏的位置,瞄准头部,无数次地劈开击溃。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叩咚──脚步声微弱地响起。 少年满怀杀意地挥动黑刀。威力应该强到利刃都模糊不清才对。 锵!刀刃响亮地被挡住。 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背后的,是身穿高级战斗服的青年。跟骑兵团的军服不同。而且他的举止让人感受到比圣都亲卫队更高尚的气质。 他手持的是龙骑士的矛── 尚未成年的塞尔裘.席克萨尔,看起来反倒比较吃惊的模样。 「小孩?」 他应该是想接著说为何像你这样的小孩会在这种战场上吧。不过在那之前,少年猛然抬起了脸。因为他看见有个影子逼近塞尔裘背后。 「危险!」 少年一蹬滑溜的地板,飞奔穿过塞尔裘身旁。少年的刀与他的矛迸出火花后分开,靠那股反作用力挥落的利刃,与滑溜的紫色「钳」冲撞。 火花大量溅出,被照亮的是全身覆盖著甲壳,宛如蝎子般的怪物。无庸置疑地是「敌人」──蓝坎斯洛普的佼佼者。 塞尔裘的思考转换得很快。他一边踩著跳舞般的步伐,一边测量距离,立刻挥矛展开反击。「喝啊!」他气势十足地喊道。 蝎子怪物果然跟随便倒在地上的手下不同层次。首先它的身体就十分巨大。才举起一只手甩开矛尖,只见它灵活地扭动另一边的钳,试图折断黑刀。少年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回手并往后跳,逃过一劫。 在少年往后跳时,塞尔裘踏向前方。少年也挥动黑刀,帮忙掩护他的破绽。每交锋一次,蝎子怪物便往后退一点。它在戒备龙骑士的攻击距离。 不出所料,宛如弓箭般的一记矛击压制住钳。 少年立刻扑上前去,将刀尖刺进甲壳的空隙间。 他用上全身,扭断蝎子的左手──一阵尖叫。 充斥愤怒的右钳往上挥起,但随后塞尔裘便动了起来。使劲伸直,满是破绽的手想必很容易瞄准吧。他用矛尖瞄准甲壳的缝隙,靠纯粹的破坏力刺穿出洞。 蝎子怪的右手吹飞了。 少年使劲地让略微不足的身高跳起,踹飞蝎子怪的胸膛。 塞尔裘预料到敌人会面朝上地倒落,在头顶上转动握柄。 他将反手拿著的矛,往下刺向心脏。 蝎子怪的两脚抽搐起来,没多久就跟其他怪物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好身手。」 塞尔裘抽起矛尖,粗鲁地抚摸少年的头。 湿掉的浏海被搅在一起,水滴散落到视野中。 「将来就让你当我的近卫骑士吧。好啦,快点回后方吧!」 塞尔裘推了推少年的背后,自己朝船首飞奔而去。为什么非得被他擅自决定不可?少年一边感到火大,一边握著黑刀, 飞奔到船尾方向。 「父亲!母亲!」 听见塞尔裘类似哀号的声音,少年反射性地停下脚步。 他折返回甲板,在怒涛的对面,可以看见格外诡异可怕的[ruby=galleon]多层式军舰[/ruby]。是敌人的大本营。一看就像是船团提督的蓝坎斯洛普巨汉,与携带著矛的勇猛男女伴随火花在主桅上展开混战。 雷光窜过阴暗天空。 正在战斗的是席克萨尔家当家──真龙.席克萨尔与迪莉塔.席克萨尔吧。甲板上也能看见发誓效忠他们的随从骑士身影。 动员所有席克萨尔家的战力。 在当他们对手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身为船长的蓝坎斯洛普从容地站在眺望台上,在海盗帽底下扭动嘴唇,露出奸笑。 「不管怎样,你们都打算杀掉拥有不死身的本大爷吗?」 对于敌人这番话,真龙.席克萨尔像在吶喊似的反驳了什么呢? 在他开口的同时,彷佛神怒的雷鸣回荡周围,盖过他的声音。 「父亲!母亲──!」 塞尔裘.席克萨尔从双脚喷出龙骑士的[ruby=玛那]火焰[/ruby],在海上飞翔。携带黑刀的少年只能淋著雨目送他飞离。 少年搭的船被波浪推开,距离变得更远。 可靠的背影勾勒出火焰光线,冲入暴风雨的中心。 多层式军舰转眼间就被大雨遮挡住,其威容消失到黑暗的另一头── 少年并不记得那之后的光景。 ? ? ? 结果,根据报告所说,战斗是弗兰德尔方的胜利。据说在敌方船团因为急遽的暴风雨陷入混乱时,席克萨尔家的精锐打败了身为提督的蓝坎斯洛普。 虽然骑兵团的耗损率惨不忍睹,但一般民众并不知情。幸存的骑士无一例外地获赠勋章。是当时的王爵菲尔古斯.安杰尔亲手颁发的勋章。只不过,照理说并不在现场的人成了例外。 拎著黑刀的少年回到原本应该待的黑暗世界,对照之下,席克萨尔家的塞尔裘则是获得英雄称号,在成年的同时继承了当家的座位。 他作为最年轻的王爵君临天下,是那之后又经过三年的事情── 究竟有谁能够想像到,理应没有交集的命运,居然会在那时再度交错呢? 如今也与黑刀同在的「他」,有时会忽然回想起来。想起那人的指尖不客气地抚摸头部的感触。想起宛如风一般逐渐远离的背影。想起那充满自信与温柔的声音──嗳,塞尔裘.席克萨尔,你── 记得自己那一天救了我这件事吗? lesson:1 ~天使骑士作战~ 那些「客人」造访弗兰德尔的圣王区,是二月第四周第七天的事情。火车的灯光照亮最近往返车辆大量减少的轨道。 火车一边高声响起汽笛,一边驶入位于中央街外围的火车站── 一辆前来迎接的马车停留在正面出入口。 被缰绳系住的是「无头马」。据说在夜界是高贵人士用来当交通工具的动物。火车想必是带来了贵宾吧。 一个狼头的狂人狼族露出紧张的表情,在旁待命。 虽然人类无法详细地看出他们的表情就是了── 此刻,有三个人影从火车站现身了。 狂人狼随即摊开双手,张开大嘴迎接访客。 第一位客人是个奇妙的男人。全身的模样并不均衡。他有著老人的头部,身体特别长,下半身却宛如幼儿一般虚弱。男人身穿白衣。凭他那双短腿,就连要踩上马凳也相当困难,狂人狼看似惶恐地抱起男人的腋下,让他搭到客车上。 第二位客人也是个奇妙的女性。她穿著恰好贴身的礼服,露出的肌肤是紫色的。且有著爬虫类的眼眸。礼服强调著胸口,相反地下襬却非常长,或许是试图遮掩从开衩处可以略微窥见的尾巴。 她拉起狂人狼试图护送的手,随后差点跌倒。她以非常危险的姿势靠在狂人狼身上。虽然那动作实在非常故意,但能看见狼的表情色眯眯地融化了。女性黏在狂人狼身上不放,在他耳边低喃著什么。 但从有几百公尺距离的屋顶上,实在无法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就是了…… 紫肤女性将身体尽情地压在狂人狼身上一阵子后,搭上了客车。负责带路的狂人狼心情变得愉快无比。第三位客人粗鲁地推开那样的他。 那是个让人感觉到年轻气息的魁梧男人。身高应该也能与狂人狼族较劲吧。与刚才的女性形成对比,男人用布仔细地覆盖住全身。还包著装饰性的头巾。 能够确认到的部分,顶多就从眼角到嘴边吧──原来如此,男人的肌肤是彷佛在燃烧一般的红褐色。他像在嘲笑似的俯视狂人狼族,然后擅自搭上了客车。 实在是一群奇妙的客人。 换言之,他们并非人类──而是蓝坎斯洛普的达官显贵。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负责带路的狂人狼,回过神并站了起来。他命令车夫之后,自己也踏上马凳。 无头马发出嘶鸣。 马车在石版路上踩响马蹄,奔驰而出。毫不客气的鞭子声咻咻地响起。奔向横跨圣王区的福尔摩斯河。是打算驶过双雾桥,前往帝国饭店吗?途中可以看到工业区扩展开来…… 见证到这边后,「他」收起了望远镜。 他灵活地从烟囱边缘站起身。 「我们走吧,小姐。」 依偎在他身旁,另一个纤细的气息── 两个影子在融入黑暗的屋顶上动了起来。 另一方面,在马车当中,进行了「他」不会听见的这种对话。 拚命地想炒热气氛的,果然还是负责带路的狂人狼。 「欢迎莅临,各位贵宾!对弗兰德尔的街道还满意吗!」 「好臭。」 包著头巾的红褐肤魁梧男人冷淡地批评。 他像要嘲讽狂人狼似的拉起衣领,抖了抖鼻子。 「人类的土地[ruby=nectar]太阳[/ruby]的气息太浓厚了,实在教人受不了。就是因为这样,才没什么人应邀前来吧?要不是你们再三邀请,就连俺也不会理你们。」 狂人狼不禁倒抽一口气,但他认为自己不能屈服,将身体向前倾。 「不……不过,您还是抽空前来了。这表示您对我们的『生意』有兴趣吧?」 唔──这次换红褐肤青年不满地蹙起眉头。 体型不均衡的老人则在青年旁边频频确认著窗外。 「话说,要去哪里才能看见呢?看见你们狂人狼族主张的生意什么的。」 老人抿著嘴角咕哝一会儿后,继续说道: 「那个叫作永动机的──美好系统在哪儿?」 他表露出对此非常关注的态度。负责带路的狂人狼卑贱地歪了歪嘴。 「为了让您有所期待,明天──不,后天!会展现给您看的。因为目前狂人狼族全部出动,正在建设宴会的舞台……咯嘻嘻嘻嘻。」 「是吗,唔嗯……期待那一刻到来啊,唔~嗯……」 奇妙的老人心不在焉地回应之后,心神不定地眺望著窗外……他究竟在找什么呢?他对永动机这么感兴趣吗? 「真是的,看不清楚!」 老人突然发起脾气。负责带路的狂人狼颤抖起来。 老人用像幼儿一般圆圆胖胖的手掌,粗暴地敲打著窗户玻璃。 「覆盖整条街道的这些黑雾是怎么回事!弗兰德尔平常就这个样子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无论去到哪边,圣王区的大街都垂挂著厚重的黑色窗帘,从窗户顶多只能勉强看见商店的屋檐。这就是周围没有任何马匹或车辆来往的原因。倘若不是夜界出生的无头马,跑不到十公尺就会让客车翻倒了吧。 负责带路的狂人狼不知所措。他比手划脚,心想需要找个藉口才行。 「这……这是『[ruby=night smog]夜之烟雾[/ruby]』。没……没错,当然是我们为了让夜界的各位能舒适地在此逗留──啊!请看那边!」 狂人狼打从心底感谢这巧妙的时机。这时马车正好到达了工业地区。 乘客的兴趣都集中到窗外。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应该是相当无趣的光景吧。高耸到需要抬头仰望,但随处可见的工厂并列在一起,从顶端的烟囱猛烈地喷出黑雾。 ……雾的密度并不寻常。从这个工业区排出的雾弥漫到整条街道上,拉下了好几层黑色窗帘。狂人狼的嘴残暴地扭曲起来。 「这都多亏他们的努力。请看!」 有大量人类在工厂前列队。 虽然几乎都是穿著工作服的矿工,但当中也混有年幼的小孩。他们搬运著看来非常沉重的麻布袋里面,装满不祥的黑色石头。 他们机械性地将那东西扔入锅炉。插入口看起来也彷佛恶魔的脸孔一般。是口腔里正赤红燃烧著的恶魔。恶魔让旋转轴来回,津津有味地咬碎石头后,吐出猛烈的黑雾。黑雾通过管子,从烟囱被排放出去。 那些人类作业员都看似痛苦地咳个不停。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步调一致地行动,以免打乱队形,专心一意地在黑石头山与锅炉之间往返。 倘若没有狂人狼站在一旁监视,他们肯定会立刻逃离职场吧── 「那是黑矿炭。」 负责带路的狂人狼散发出满满的优越感,从马车当中这么说道。 无头马放慢速度,侧目眺望工厂前的送葬行列,同时缓缓地奔驰著。 「他们是连生活在『提灯之中』的资格都没有,下层居住区的劳工!不过他们自愿从事这份工作。他们只求能爬上圣王区!我们只不过是给予他们机会罢了……纵使他们与镇上的居民之间会产生争执,也跟我们无关。」 「原来如此,这是黑矿炭的烟雾吗?人类的肺部会坏掉喔。」 老人悄声说道。 此刻正 有一名孩童承受不住麻布袋的重量而跌倒了。他咳个不停,也站不起来。负责监视的狂人狼族并未伸出援手,而是拿出了鞭子。 大概是孩童的父亲吧,只见一名强壮的矿工请求原谅。他代替孩童被鞭打。脏污的衬衫裂开,即使被烙印上几道凄惨的伤痕,男人仍旧覆盖在儿子身上,一直保护著他。 马车里没有任何一人在意这幕光景。 「劳动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负责带路者的语调渗出残虐的声色,变得非常粗暴。 「这就是我们与弗兰德尔的同盟形式。狂人狼建构系统,人类成为齿轮,将成果提供给夜界的各位!十分理想对吧?」 「人类是消耗品吗?这倒无所谓,但在那之前……唔嗯,唔~嗯。」 老人还是一样,似乎很在意什么。他频频眺望著劳工的队伍。 狂人狼放弃去理解老人,决定寻求其他同伴。在马车里除了红褐肤青年和奇妙的老人之外,还有另一名客人。 「特别是这个夜之烟雾──我想应该能让各位[ruby=imp]暗妖精[/ruby]感到开心。」 彷佛想说等候已久似的,美女从一旁靠到狂人狼身上。紫色肌肤在夜界反倒是受欢迎的色调。爬虫类的眼眸发亮,稍微露出分岔的细舌。 不仅如此,对方还在耳边低语的话,也难怪狂人狼会笑逐颜开了。 「狼先生还真是贴心呢。」 那声音宛如毒药一般渗入骨子里,让狂人狼讲话更加口齿不清了。 「这……这……这……这……这是理所当然的关怀!咯嘻嘻嘻嘻……!」 「我对你们的[ruby=生意]本领[/ruby]非常感兴趣。究竟是怎样的花招呢?」 狂人狼的胸膛被抚摸,但他也没有察觉到那动作非常刻意。 在对面看著两人的红褐肤青年,彷佛想说看不下去似的摇了摇手。 「狼的话语实在太难听清楚,我受不了。史皮库斯.罗杰怎么了?带他过来!我实在不想跟其他狂人狼交谈。」 瞬间,狂人狼的全身僵硬起来。 紧贴著狂人狼的紫肤美女眼尖地察觉到他的动摇。爬虫类的眼眸眯细起来。 「罗……罗杰他,那个……」 话语黏在狼的嘴里,吞吞吐吐。 「他……他过世了。」 「过世了?那对巴萨卡兄弟是被谁杀害的啊!」 「说来惭愧,所以说,如果能给我机会说明的话──」 狂人狼用不得要领的态度,非常委婉地告知。 「……是革命的反对势力──」 随后,马车的车顶「砰!」一声地猛烈摇晃起来。 狂人狼的肩膀夸张地跳起,三名客人同时抬头仰望天花板。 红褐肤青年还在宽松的衣服内侧握紧短剑的握柄。 「怎么回事?」 马车高高地弹跳起来。 奇妙的老人一头撞上窗户玻璃,紫肤美女发出尖锐的哀号。因为车轮打滑,客车乱动个不停。没有顺势翻车堪称是奇迹。 负责带路的狂人狼惊慌失措地将脸从窗户探出。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好就在此时,理应握著缰绳的车夫跌落到石版路上。难得订制的燕尾服沾满灰尘。身为狂人狼的他,用彷佛野兽般的手掌颤抖不停地指著头顶上。 「又……又……又出现了!在车顶上!」 尖叫声响起。 「是『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 彷佛在回应一般,两个影子从马车的车顶上跳起。 看轮廓是少女与青年。让披风随风摇曳的黑色装束,是打算扮演从恶梦里跑出来的怪人吗?脸上还戴著华丽的面具,遮盖住眼部。但少女那头耀眼的金发挥开夜之烟雾,宛如太阳一般闪闪发亮。 在工厂里面,矿工的表情恢复了活力。 「是梅……梅莉达小姐……!」 「『预言之子』来拯救我们喽──!」 少女与青年没有回应欢呼声,只是迅速地动了起来。青年在空中拔出刀,挑战负责监视工厂的人。他轻易地斩断鞭子,用刀背击溃延髓。 然后他优雅地伸出手。一直遭到欺凌的矿工泪流满面。 「老天保佑……」 这出拯救剧彷佛能成为舞台上的一幕。少女的剪影奔驰过一旁。她双手的手掌拎著分成好几份的小袋子。 她将里面的东西连同袋子洒向堆满黑矿炭的手推车。那是让人联想到面粉的白色粉末。少女一边宛如在舞动般轻飘飘地奔驰著,同时仔细地将粉雪洒到黑石头山上。 当狂人狼惊慌失措地赶过来时,已经太迟了。 「是烟囱粉!」 即使用野兽的手掌挥甩,也拍不掉粉末。他们恼羞成怒地将粉末扔入锅炉。 但却烧不起来。岂止如此,火势看起来还变弱了。感觉恶魔的嘴似乎也跟著颓丧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烟囱粉是强力的不燃粉。 「这样变不成烟雾啊!该死的小丫头!」 狂人狼抽出鞭子包围少女。将面粉袋全部洒完的少女,除了挂在腰上的纤细魔棒外,看起来手无寸铁。 只见少女将那根魔棒转了转圈并拿稳,有模有样似的将前端伸向前方。 「一……二……三!」 砰!魔棒的前端炸裂开来。 直接命中位于正前面的狂人狼,洒了他满鼻头的是漆弹。他发出窝囊的哀号,跌了个四脚朝天。那模样让矿工打从心底开怀地大笑出声。 少女用手掌灵活地转动魔棒,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ruby=it’s show time]好戏上场[/ruby]。」 「竟敢瞧不起人!」 狂人狼面露愠色。青年的影子飞越过他们的头顶。 青年以快到眼睛看不见的速度穿越过狂人狼之间,只见几道斩线闪起,挥开烟雾。狂人狼的鞭子被砍落,手臂被刀背敲打,从狼嘴发出「嘎啊!」的哀号。 少女随即踏向前方。她再次收紧魔棒,这次用流畅的剑术挥出两三次突刺。魔棒敲打狼的颧骨与鼻头,最后命中头顶,给予致命一击。 黑刀青年翩翩舞动。魔棒少女俐落跳起。狂人狼被迫跳著蹩脚的舞蹈,东逃西窜,双脚被扫倒,头部被击中而倒地。每当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打趴在地时,工厂前的人们便发出欢呼声。 马车里的客人与带路者,目瞪口呆地眺望著这光景。 多么疯狂的骚动啊── 红褐肤青年独自一人按著头巾,同时眯细单眼。 「那男人有一套啊。」 在黑色装束的两人当中,他较为注意青年那方。这也是因为非常引人注目的少女的战斗力,其实并没有多大威胁。尽管如此,却是少女看起来比较活跃,是因为她与搭档默契十足地携手合作。 倘若是一对一战斗,那名青年恐怕也能与夜界的猛将匹敌吧── 撤退时机也抓得非常精准。一看到已经赶跑了大部分的狂人狼,他立刻抱起少女的腰部,转身离开。踉踉跄跄地追赶上去的狂人狼,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吧。 青年抓住起重机的绳索。少女则热心地摸索著那名青年的怀里。 就在青年的靴子踢开握把,与少女将某样东西扔向锅炉的同时。 黑色装束的两人彷佛被钓竿拉起一般,飞舞到半空中。试图设法追上去的狂人狼跌得东倒西歪。然后被扔入锅炉的球状物体点燃余烬,迸出火花。 烟火五颜六色地散落四方。 好似恶魔的锅炉口发出欢喜的吼叫,从烟囱喷出烟火。烟火毫不在乎地吹散夜之烟雾,用如梦似幻般的光芒照亮上空。矿工丢掉帽子,鼓掌喝采。口哨声与欢呼声震耳欲聋地响彻周围。 「听好了,虚伪的和平主义者呀!」 少女与青年的剪影重叠起来,同时占据工厂的屋顶。 以烟火的光芒为背景,像在演戏般的手掌动作被照亮出来。 「我是被预言选中的命运之子!将太阳唤回沉入黑暗的这座都市之人……」 卡片伴随著感觉像是拚命大喊出声的内容被挥洒下来。 那些类似扑克牌的几十张卡片,一边大胆无畏地翻转著,同时如雪片般飞落。 「距离结婚典礼还有三天。那将会是这场革命的最后!」 青年转过身去。就宛如怪盗一般,抱著少女飞离现场。矿工高高地举起手臂,目送他们离开。狂人狼满脸通红地想随后追上,但八成是无谓的挣扎吧。 马车里的客人至今仍一脸茫然。红褐肤青年走下马凳,不经意地捡起飞到脚边的一张卡片。 上面印刷著简单的签名。 「『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登场』──吗?」 负责带路的狂人狼肩膀显而易见地跳起。 在他找藉口辩解之前,红褐肤青年坏心眼地歪了歪嘴唇。 「看来和平实在很顺利啊。」 狂人狼无话可反驳,只能看似恼火地颤抖著嘴角。 没多久后,他毫不害臊地直跺脚。 「可恶,该死的预言之子!」 ? ? ? 同一时刻,在圣王区的四处也响起突发性的欢呼声。 共通的是镇上居民的笑容。还有他们围住的收音机。 「太棒了!预言之子又大发神威!」 在某间酒馆,十几名常客纷纷挤向柜台的收音机。酒保稍微调整旋钮,于是响起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广播这么说著。 『今夜预言之子的「解放运动」也是大成功!』 是个说话方式虽然古典,却让人感受到艳丽与青春的美女声音。 人们看似欣喜地互相对望。纵然没说出口,声音主人也显而易见。是反抗塞尔裘.席克萨尔王爵的革命,解放战线的代表人物── 亚美蒂雅.拉.摩尔女公爵正在告知预言之子的活跃! 『还在运转的工厂数量也已经所剩不多了吧。啊,对了对了,各位狂人狼最好确认一下黑矿炭的储藏库喔。因为什么「调味」也没有,所以妾身先帮忙洒了满满的粉末。哇哈哈!』 这时人们终于发出爆炸般的欢呼声。 众人将帽子高高地扔向天花板,打开威士忌的瓶盖,宛如祝福一般四处挥洒。 「万岁!预言之子,万岁!」 「革命什么的去吃屎吧!」 「把那群狼人一个个收拾掉吧!」 这时正好有一个狂人狼撞开入口的门,闯了进来。 似乎是响彻到大马路上的欢呼声让他感到不快。他的颜面因愤怒而扭曲。 「别听了!现在立刻停止听广播!」 一个客人护著收音机。狂人狼顺从冲动挥起拳头。 立刻有另一个人出声责备。 「想动粗吗?你……你们是『无血主义者』吧!」 唔──狂人狼的全身僵住。 这让剩余的客人也一起得意忘形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责怪著狂人狼。 「你们说的什么『无血主义』果然是骗人的!」 「摆出这种态度还敢说什么想和平相处,成为好友,真是笑死人啦!」 「这样的话果然还是不能赞成革命啊!」 狂人狼全身颤抖著。他的血管看起来像要气到炸开──这么说应该也不夸张吧。 不过,结果他还是无法诉诸暴力。「可恶!」他这么咒骂,转身往回走。他用尽全力摔门发泄后,离开了店里。 彷佛这就是自己等人的战果一般,人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收音机混在那音量当中,继续播放掺有杂讯的广播。 『──唔哦!说曹操,曹操就到,救世主归来了。嗨,梅莉达呀,过来广播室吧!』 说是广播室,但那里其实只是室内塞了器材的狭窄房间── 总之完成了一项工作的库法与梅莉达回到的地方,是盖在圣王区寂寥的巴特康路上,早已经关门大吉的亚索榭咖啡厅。那间咖啡厅的地下储藏库,据说是以亚美蒂雅为首的「解放战线」的活动据点。 回来前才刚在工厂街上演了激烈的武打戏,应该非常疲惫吧。尽管如此,一旦想到自己出声能让居民稍微涌现活力,梅莉达还是毫无怨言地在广播器材前坐了下来。 她将麦克风凑近嘴边。 「大……大家晚安。我是梅莉达。向各位报告今天的新闻……」 虽然待在地下室能感受到的只有潮湿的空气,但库法察觉到这时在圣王区各处肯定涌现了热烈的欢呼声。 他率先以助手身分帮忙工作,即兴挑选出亚美蒂雅收集来的情报报告书,交给梅莉达。虽然已经广播过好几次,但她还是紧张不已。 「从今……今天傍晚起,有护岸工程在福尔摩斯河的南部区域开始动工。库拉贝茵桥将会禁止通行,还请附近的居民多加留意──此外,共乘马车的工会似乎总算达成了协议。从明天开始会小心地避免发生意外,在大幅删减班次的同时恢复行驶……接……接著朗读预定表。○七点二十三分从堡斯蒙吉站到萨瑟兰。○七点四十七分──」 这些是市民生活不可欠缺的重要情报。 塞尔裘.席克萨尔王爵宣言要与夜界和睦相处,狼头的狂人狼族旁若无人地闯入弗兰德尔,大约是上个月二月第四周的事情吧。王爵将菲尔古斯.安杰尔和亚美蒂雅等反对派从议会中清除,很快地掌握了弗兰德尔的全权。骑兵团在命令系统陷入混乱的状态下被迫孤立、分裂,目前正在隔壁的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这个要塞拚命地固守城池。 与此同时,狂人狼族优先采取的行动,是支配与封杀广播和报纸这类情报媒体。 人们对蓝坎斯洛普的反感根深蒂固── 也有许多人无法接受塞尔裘王爵荒唐无稽的政策吧。 他们透过每天的新闻报导来解决这个问题。最近的媒体动不动就赞扬狂人狼族的优点,列举和平带来的好处,还有反过来列出一大串灯火骑兵团没有存在必要的理由,净是些这样的内容。 但也不能责怪报社记者和广播局的员工。 因为此刻狂人狼一定也在他们的办公桌背后紧盯著他们吧── 这些偏颇的报导,在「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的存在公诸于世后,变得更加显著 了。究竟有谁能预料到呢?记载著未来真相的预言书里,居然会标示梅莉达的名字,说她是「粉碎王爵革命者」! 梅莉达一跃成为话题人物。 狂人狼族刻意否定「预言之子」的存在,试图掩盖对自己不利的真相。因为太过执著于和平的成就,广播早已无法达成原本的业务。报纸更是每天每晚都是同样的文章,实在教人看不下去吧。 因此,这时就轮到亚美蒂雅等人开设的地下电台登场了。 既然狂人狼族要伪造,就由「我们」来传达没有加油添醋的真相。 传达人们真正想知道的话语。 传达战斗的正义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朗读完漫长的新闻报导后,梅莉达「呼」一声地微微吐了口气。 实在是很神奇,只要习惯这回事,至少语调会变得缓和。 「那么,今天的广播就到这边。明天的广播也请各位准时──」 梅莉达打算作个总结,因此库法连忙用笔尖敲了敲举起来的羊皮纸。 是[ruby=小抄]指示表[/ruby]。梅莉达「啊」了一声,肩膀抽动了一下。 「最……最后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各位──在维克登公园又出现了撕裂魔。被害者果然还是男性狂人狼族。」 梅莉达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严肃地告知。 「请各位居民也多加小心。外出时尽量避免落单……那么,明天广播再见。谢谢各位的收听。」 亚美蒂雅静悄悄地伸出手,啪一声地关闭器材的电源。 她一关掉电源,梅莉达立刻避开麦克风,趴到桌面上。 「啊呜~刚才真的好紧张喔~~……」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喔,小姐。」 库法将马克杯叩一声地放到桌上,杯子里装著他事先泡好的可可亚。 他帮亚美蒂雅准备的则是加水稀释的酒。只不过,亚美蒂雅爱喝的酒只有少量。 咕噜──女公爵豪迈地一饮而尽,开口说道: 「三天后就是结婚典礼了啊。」 梅莉达的背抽动了一下,她抬起上半身。 并不是透过地下电台对抗敌方的情报操作,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结果还是得排除灾祸的源头──也就是开始这场革命的塞尔裘.席克萨尔王爵与狂人狼族,否则弗兰德尔无法获得和平。 库法脱掉黑色装束的披风。同时也解开梅莉达肩膀上的钉扣,帮她脱掉。他将披风一起折叠,同时询问亚美蒂雅。 「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的──灯火骑兵团准备得如何?」 「似乎可以勉强凑齐战力。多亏了预言之子的广播,士气也高涨起来。」 开设地下电台的目的,并非只为了将声音传递给市民。 同时也为了在内容里穿插暗号,偷偷地与同样在收听广播的灯火骑兵团联系。亚美蒂雅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双手交叉环胸。 「正好就在三天后要开始作战。在狂人狼族的干部齐聚一堂,塞尔裘肯定会露面的结婚典礼的瞬间,骑兵团将采取孤注一掷的反击……!不过有个问题。」 「您是指?」 大人在谈论复杂的话题时,小孩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梅莉达默默地拿起马克杯,用双手抱著杯子,小口地啜饮起来。 亚美蒂雅蹙起眉头。 「那群狂人狼似乎也逐渐完成结婚典礼的准备。好像空闲了下来。他们开始正式地对这边的地下电台采取对策……照这样下去,明天要广播也会变得困难吧。」 咦?梅莉达不禁抬起头来。 另外两人看向梅莉达,亚美蒂雅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们洒了[ruby=chaff]干扰箔[/ruby]混在烟雾中。如此一来,电波就会被烟雾遮蔽,我们的声音无法传递到任何地方。市民的家不用说,也无法传递给灯火骑兵团。」 「那果然是很伤脑筋的事情吗?」 「非常伤脑筋──特别是结婚典礼当天,在骑兵团起义的瞬间,『这边』与『那边』必须能联络上才行。」 听好了──亚美蒂雅像是觉得孺子可教似的,将身体探向前。 「如今弗兰德尔的交通网也全部在敌人的掌握之中。骑兵团的交通工具是列车──不过狂人狼也料到这点,将圣王区的车站大门牢牢关上了。因此妾身会趁警备因结婚典礼而变得薄弱的瞬间,压制车站打开大门,让骑兵团进入……!只不过,要是开门的时间点没有传递出去的话?」 「换言之……」 「没错。虽然骑兵团意气风发地出击了,但大门没打开的话,他们就无法进入圣王区的坎贝尔,只能呆站在原地。话虽如此,但要是太早打开大门,狂人狼也会立刻察觉到情况有异,他们会蜂拥而至,企图杀掉妾身吧。」 库法卷起衬衫袖子,双手交叉环胸。 「这表示敌人也设想到结婚典礼会发生什么事呢。要怎么应对?」 「改变电波的发送方式。要利用『天空』喔。」 梅莉达的大眼睛惊讶地瞠大。 亚美蒂雅在展现知识时,会像个孩子似的露出灿烂的表情。 「在天空的高处,有反射电波的『层』。要是沿著地面发送电波,会被烟雾遮蔽,在途中被消除。因此要暂且将电波传送到正上方,让对方在地上接收从空中反弹回来的电波。」 「哇呀……」 「但是,这边也有个问题。到目前为止的天线已经不能使用了。」 女公爵的手背铛铛地敲了敲金属材质的器材。 库法也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 「因为设置地点沉入烟雾里了呢……」 「该……该怎么办呢?老师!」 「只能重新设置空间波用的天线了吧。有候补地点吗?」 「最好是钟楼。」 亚美蒂雅立即这么断言。她似乎早已经事先调查完毕。 「圣王区的地标……如果是那里,烟雾也构不到,应该不会受影响吧。器材已经组装完毕喽。等明天夜晚一到──」 「不如我现在就去设置吧?」 亚美蒂雅一脸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梅莉达也说不出话来。 「……狂人狼族现在正疯狂地在追杀我们。我们必须谨慎行动啊!」 「这个,嗯,您说得没错。」 库法走到房间深处── 他眺望了一下尽头的柜子后,什么也没做就走回来了。广播室相当狭窄,因此光是要擦身而过也十分费力。库法若无其事地抚摸梅莉达的肩膀后,踏上前往地上的阶梯。 「那么,我去准备洗澡水吧。」 他就那样俐落地爬上阶梯,亚美蒂雅一脸不可思议地仰望著库法的脚步。 有些浮躁的脚步声从楼上传递过来。 「那家伙究竟在焦急什么?」 亚美蒂雅拿起杯子想大口喝酒,却发现杯子早已经空了。 梅莉达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感觉那里还残留著库法手掌的热度。 也就是「感情」。梅莉达思念著心上人厚实胸膛的内侧。 「老师……」 另一方面,亚美蒂雅伸出手,窸窸窣窣地翻找著储藏库的 柜子。 「呃,我记得是在这边──」 在她找到东西之前,梅莉达「砰」一声地敲了敲柜子。 她用习惯成自然的态度露出微笑。 「只能喝一杯酒。」 亚美蒂雅摆出无处发泄怨愤的态度,双手交叉环胸。 「多么不讲理的师徒啊!」 反叛者的夜晚,就这样今天也愈来愈深── ? ? ? 隔天,在「灯光」也完全变暗的时分。 说是这么说,但在目前施行减光政策的弗兰德尔里,根本没有洋溢著充足灯光的时间带。总之在镇上居民完全踏上归途后,梅莉达与库法身穿一如往常的黑色装束,潜入作为圣王区地标的钟楼。 倘若是平时,这里是民众经常造访的历史博物馆── 但最近访客似乎也愈来愈少。甚至连一个管理员的身影也看不到。一直挂在钟楼入口的「禁止进入」告示牌毫无魄力可言。 两人轻易地打开门锁,从钟楼的一楼前往无止尽的楼上。 梅莉达一边侧眼看著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散发著恐怖感的博物馆与楼层,一边不停爬上楼。她心惊胆战地暂时握住了库法的手。 最后,他们到达展望室。 那是在挑空的楼层只设置了上下楼梯的空间,十分靠近钟楼顶端。那麻烦的烟雾早已在遥远的眼底下宛如云海一般起伏。 干扰箔也无法构到这里。 甚至连管理员都已经逃离的话,就算是小偷,也不会上来这种地方吧── 库法点了一下头。 「就在这一带设置天线吧。」 不过,师徒俩暂时都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两人眺望著景色。 这是从弗兰德尔最高处眺望出去的绝景── 「真漂亮呢……」 梅莉达不禁这么低喃,寻求共鸣。 沉入暗色烟雾中,历史悠久的街道,确实是美如画的光景吧。但此刻在底下看起来宛如豆粒般的人们,肺部正因烟雾所苦。说不定正畏惧著狂人狼带来的恐怖。不仅限于圣王区──还有推了梅莉达一把,送她到这里的人们。宅邸里亲爱的女仆、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同学,还有夏洛特.布拉曼杰学院长等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还有无可替代的友人。爱丽丝、缪尔、莎拉夏是否平安……? 库法猛然抬起头来。 「小姐。」 他用优雅的举止紧抱住梅莉达,将她带到柱子阴影处。 他的视线抬头仰望的前方,有只巨大的「鲸鱼」在空中遨游。 是飞行船春天号。 藉由「永动机」这个未知的能源产生装置,获得无限的推进力,可以在空中飞行的梦幻发明。这阵子只要从地上抬头仰望,一定能在空中的某处看见春天号的身影。它已经整整好几天都没有著陆,一直在圣王区上空打转。 碰巧就在同个时期,梅莉达等人总算成功潜入了圣王区。 「看来对方果然在警戒刺客呢。」 库法毫不松懈地瞪著飞行船的灯光看,同时这么低喃。 空中的鲸鱼如今成了世界上最安全的「避难场所」。要说在保护著谁,当然是塞尔裘.席克萨尔巡王爵。塞尔裘之妹,同时也是梅莉达好友的莎拉夏.席克萨尔,现在似乎也被送到船上软禁。 慎重无比到可说十分胆小。但现在的塞尔裘具备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游击战活动在镇上盛行起来。 那正是梅莉达等人也在广播提醒民众注意的「撕裂魔事件」。到目前为止的被害者都是狂人狼族。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犯人会将让狂人狼变化成人狼模样的毛皮剥下并撕裂,残酷地暴露出他们解除变身的原本面貌后,再留下尸体。 事件现场总是会散落著被撕裂的狼皮,伴随著凄惨的遗体。 因此被命名为「撕裂魔事件」── 最初狂人狼都异口同声地说:「这肯定是预言之子搞的鬼!」 这根本是找碴。库法等人为了自称正义之士,目前还没有在这个圣王区里夺走任何性命。凶手另有其人。 库法和亚美蒂雅等人早已握有确切证据。他们晚了一步才到达圣王区,在库法前往白夜骑兵团的秘密基地时,牢房早已遭到破坏,理应被严密地关起来的「那些人」完全不见踪影。 都是因为塞尔裘那家伙赶走了「白夜」,才会承担这种荒唐的负债。游击战活动家的目的十分单纯。他们打算从正面反对与狂人狼族和平共处,藉由谋杀塞尔裘,让这次革命一笔勾销吧。虽然一般民众并不知情,但他们的真面目显而易见。 是席克萨尔分家的淑女,库夏娜.席克萨尔与她的随从骑士── 身为堂姊妹,她打算亲手洗刷自家人的耻辱吧。 「既然如此,要是能跟我们合作就好了。」 库法不由得掺杂著些微焦躁这么说道。 不出所料,察觉到库夏娜逃狱的塞尔裘,似乎立刻决定逃到空中避难。一旦变成这样,纵然是库法也不可能出手。 必须想个办法,将那个疯狂的国王从空中拉下来才行── 目送飞行船的灯光远离之后,库法才总算解开拥抱。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著鲸鱼的尾巴,梅莉达自然地依偎到他身旁。 「老师该不会是想拯救王爵大人吧?」 库法难得地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俯视自己的学生。 虽然梅莉达自己也对长辈之间的关系没什么自信,但…… 「老……老师跟塞尔裘大人在嬉闹时,看起来非常开心。简直就像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一般……老师是否内心其实并不想失去他──」 「不,小姐。」 库法毫不迷惘地打断梅莉达的话语,态度坚定到甚至有些不自然。 库法将左右手掌放在学生纤细的肩膀上,像是要让她安心一般。 「无论是想杀或不想杀,对我而言都是不必要的感情。」 「老师……?」 「既然肩负了使命,就只管肃穆地去达成。仅此而已。」 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吗?库法在这时蹲了下来,将器材分类整理。 一共有四个沉甸甸的袋子。强壮的手臂抱起其中两个。 「分头行动吧。有什么事情的话,请透过『耳边』联络我。」 梅莉达不经意地用指尖碰触自己的右耳。 「[ruby=耳麦]思念增幅器[/ruby]」这个非常方便的通讯机器连接起两人的距离。梅莉达确认感度后点了点头,库法也点头回应,然后迅速地转身离开。 他准备在展望室的外围,以等间隔设置天线。 库法走向楼层的另一头──他似乎愿意接收最远的地点。梅莉达当场蹲了下来,解开两个袋子中的其中一个的绳子。 亚美蒂雅苦口婆心地再三指导过使用方式。 将伸缩式的三脚拉长,牢牢地锁紧螺丝固定住──确认稳定性。 接著将好几条电缆连接到底座──电缆还仔细地分成好几种颜色。 最后接上电池,开启电源便大功告成。绿色灯光表示感度良好 。 梅莉达碰触了一下耳边。 「老师,第一个组装完毕了!」 ……没有回应。 感觉还掺杂著些微的杂音。是机器的状况不太好吗?还是库法陷入沉思之中呢?真希望他能开口说些什么──梅莉达一边抱持彷佛心脏被揪紧般的感伤,一边抬起另一个器材。 她前往自己负责的第二地点。 她选了个平坦的地方,用跟刚才一样的步骤组装天线。因为动作变得有一点草率,反倒花了更多时间。由于手边太暗的缘故,甚至无法区分不同颜色的电缆。即使接上电池,通讯指示灯依旧是──红灯。梅莉达从头检查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才总算注意到是线路接错。 她重新启动电源──绿灯。 这次梅莉达欣喜地用雀跃的声音说道: 「老师,我完成了!」 随后,她的侧头部被用力殴打。 她忍不住倒落到地板上──不对,她并非被殴打。右耳那边此刻也产生著激烈的「压迫感」。梅莉达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抱住了头。即使在地板上挣扎,疼痛也一直没有消除。照这样下去……脑袋会裂开的! 「小姐!」 强壮的手指将灾祸种子从梅莉达耳边拔除。 是思念增幅器。库法用手掌将增幅器捏碎,丢到钟楼外。瞬间,梅莉达从痛苦中获得解脱,她忍不住气喘吁吁地紧抓著心上人的胸口。 「老……老师……?究……究竟发生什么……」 宛如风一般赶过来的,当然是库法。 不过他的美貌至今仍一脸严厉。 「有人干涉了思念增幅器。这并非狂人狼族的[ruby=咒力]异能[/ruby]……!」 「咦……?」 「这是陷阱!我们在这里的事情也穿帮了!」 正好就在这之后,有个强力的灯光从钟楼正下方照亮两人。 已经没空说什么残响声让自己头很痛了。梅莉达勉强用手拄著库法的肩膀,站起身来,在库法帮忙扶著背的状态下赶忙跑到楼梯那边。 不过,一窥探到楼下的情况,两人立刻停下脚步。 「抓住他们!他们在楼上!现在是绝佳的好机会!」 粗暴的脚步声爬著螺旋阶梯上来。从他们的呼吸密度来推测……人数相当庞大! 库法立刻抱著梅莉达的肩膀,转过身去。 既然如此,就只能依靠钟楼的外墙,沿著非道路的道路跳下去了。不过两人一同从边缘探头一看,梅莉达便被迫体会到已经陷入更糟的绝境。 「啊……!」 可以看见沿著钟楼外墙垂直飞奔上来的「波浪」。是一大群毛皮。狂人狼族具备一个特性,就是能够视情况使用野兽或半兽人的姿态,变成四只脚的他们宛如野生动物一般朝著楼上前进。在历史悠久的石造墙上刻画下粗暴的利爪痕迹。 无论走楼梯或选外墙,都必须与他们一战。 狂人狼族八成是不折不扣地投入所有战力吧。 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扼杀「预言之子」的最后机会── 梅莉达无法立刻作出判断。该走楼梯或外墙?选择哪边会比较有利呢? 身经百战的家庭教师,是否能看出答案呢? 「真是败给他们了呢。」 库法乾脆地举白旗投降。梅莉达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图。 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放弃的样子。 「恐怕已经无法回到亚美蒂雅大人身边了。」 库法迅速地这么说道,同时看似焦躁地脱掉披风。 「小姐……请忍耐一下!」 库法将自己脱下来的披风,套到梅莉达的头上。 然后他热情地紧抱住梅莉达。他那强到令人呼吸困难的手臂力道,让梅莉达不知所措。 「老……老师?」 就在这时,狂人狼族终于从楼梯那边现身了。 梅莉达可以从披风的缝隙间清楚地看见他们渴望著鲜血的獠牙与利爪闪闪发亮。 「他们走投无路啦!虽然不晓得他们是跑来这种钟楼观光,还是……──」 大放厥词的狼在奇怪的地方中断了话语。 从人类的双眼来看,也能清楚地看出狼的表情因恐惧而紧绷起来。 是怎么一回事呢?在场的狂人狼同时当场跪了下来。 「这这……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吵闹成这样,是怎么回事?」 库法光明正大地回答。 那让人脊背颤抖起来的声音──不,实际上的确感受到背后吹起一阵凉爽的空气。宛如雪之结晶的光粒搔痒著梅莉达的鼻头,让她猛然一惊,忍不住抬起头来。 心上人端正的面貌几乎原封不动。 但头发伸长到肩膀,变质成银色。而且像在卖弄似的发出[ruby=咒力]冻气[/ruby],所以连梅莉达都感到寒冷。他略微张开嘴唇,便能窥见野性般的犬齿。 「这就是你们对待来宾的礼仪?」 前头的狂人狼立刻站起身,挥动手臂。 「快关灯!认错人了!」 命令慌乱地传递下去,原本照亮钟楼的灯光,没多久后一个接一个地减少了。所有狂人狼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到这时梅莉达才明白了库法的企图。他打算揭露自己身为半吸血鬼的本性,融入敌人之中。正好就在昨晚,来自夜界的使者造访了圣王区。他打算主张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员吧。 不过,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吸……吸血鬼阁下,您是何时莅临此地的?」 不出所料,有几个狂人狼族露出怀疑的眼神。 或者也可以说是小心谨慎的眼神吧。 特别是要哄骗前头的那一个人,感觉得耗费一番工夫。 「您没搭船也没搭列车……是怎么前来的?」 被紧紧抱住的梅莉达,可以感受到库法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但他话尾连一点颤抖也没有,这让梅莉达敬佩不已。 「我具备你们根本想像不到的力量。」 「那姑娘是?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呢?」 纵然用披风遮盖住金发,紧贴在一起的赤裸双脚仍明显透露出梅莉达的存在。 库法看来非常凶猛似的将嘴唇凑近梅莉达的后颈。 「这是我的『祭品』。毕竟是一趟漫长的旅程嘛。」 接下来的声音,让所有听者都脊背发凉。 「──敢对她动手的话,别想全身而退喔。」 他这句话让大部分狂人狼都退后半步,陷入沉默。 但唯独前头的那一个人,至今还是留在界线的内侧不动。 他亮出了王牌。 「我带您到马德.戈尔德那边吧。」 周围的狂人狼族看来也像是松了口气。 「我们的首领正在等您大驾光临。他一定会竭诚欢迎您吧。」 如此一来,就能水落石出。得知这个吸血鬼是否真的是受邀的来宾── 不知不觉间,狂人狼围住了两人周围。看起来也像是打算亲切地带路吧。 实际上则是「 当犯人带走」。库法别无选择,也无路可逃,只能点头答应。 他尽可能落落大方地回答。 「好吧。」 这时,有一个跟现场很不搭调的女性,从成群毛皮中走上前来。 是个从煽情的礼服底下秀出紫色肌肤,拥有爬虫类眼眸的美女。 虽然是蓝坎斯洛普,但当然并非狂人狼族。 ──是暗妖精。 「听说认错人了。还真是对不起你呀?」 库法稍微眯细单眼。 梅莉达也想起他说的话。刚才库法曾说干涉思念增幅器的攻击并非狂人狼的[ruby=咒力]异能[/ruby]。换言之,那其实是身为暗妖精的女性搞的鬼。 蓝坎斯洛普协助蓝坎斯洛普这种事,完全没什么好奇怪的。实在是太大意了……!库法保持著面无表情,身为暗妖精的女性靠到他身上。 「我名叫妮尔菲亚。」 她用撩人的声音报上名号,脸颊磨蹭著库法的肩膀。 「杰出的蝙蝠先生……很抱歉惊吓到你,今晚就让我替你倒酒当作赔罪,好吗?」 库法有一瞬间在思考以他的立场应该怎么回应吧。 不过在那之前,梅莉达随即拉了拉心上人的衣服。自称是妮尔菲亚的女性,不禁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俯视著这边。 那态度彷佛她现在才总算注意到梅莉达的存在。 「不自量力。」 黑暗的感情从美貌的背面渗出。 「你对主人很执著吗?明明只是个等著被吃掉的蝴蝶。」 「……!」 梅莉达非常清楚,自己不应该反驳。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得瞪著美女的脸看。跨越在两种立场上的库法也不禁迷惘著该如何对应。一个狂人狼「咳哼」一声,清了清喉咙。 「那……那么各位……我们走吧。妮尔菲亚阁下,十分感谢您的协助。」 「这是当然的喽,强壮的狼先生?」 妮尔菲亚转过身去,黏腻地抚摸狂人狼的肩膀后,消失到楼梯那边。 梅莉达在总算感到安心的同时,也对女性的态度产生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 库法像是要隐藏那样的梅莉达的真面目,他将套在梅莉达头上的披风拉得更低。 已经无法回头了── ? ? ? 倘若表现出想逃走的样子,会更加遭到怀疑,导致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吧。包围住两人周围的狼群,眼神十分严厉。 吸血鬼化的库法更加光明正大地行动,依照他们的带领前进。梅莉达紧紧抓著库法的侧面。她应该才是最焦虑不安的人── 「……那是?」 库法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沿著圣王区幅度最宽广的福尔摩斯河沿岸道路漫步时。狂人狼追逐他视线的前方,梅莉达也面向河川那边,然后发现了。 有某个巨大到夸张的建筑物在河川中央浮起……! 纵然不是库法,也会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那究竟是什么呢?烟雾还是一样漆黑地笼罩著周围,无法捕捉到那东西的整体样貌。 可以肯定到之前为止并没有那种东西。 总觉得那轮廓也像是一栋气派的「房子」…… 「那是结婚典礼的会场,『格兰特洛瓦』。动力源正是那个永动机──」 殷勤地说明到这边后,狂人狼的眼眸锐利地亮起。 「……我们应该在邀请函上告知了这件事吧?」 库法假装已经不感兴趣,面向前方。 「我有听说永动机的事情。」 实际上梅莉达当然也是初次听说。说到永动机,那应该是塞尔裘率领的席克萨尔家以极机密的技术开发出来的未知科技才对。为何狂人狼族会一副熟知内情的样子,在活用它呢? 这件事有写在给夜界使者的邀请函上── 换言之,他们感兴趣的并非[ruby=塞尔裘]王爵[/ruby]的结婚典礼,也不是与弗兰德尔之间的和平,而是永动机吗?……实在难以看透背后那层关系。 不,反正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在能够一览[ruby=great holmes river]大运河[/ruby]的绝佳景点上,建有圣王区最豪华的饭店。是最近让报纸突然热闹起来的帝国饭店。 负责带路的狂人狼仰望那甚至得抬起头看的高楼。 「我们的首领在最高级套房等您。」 周围的狂人狼一同围住库法的背后。 「来吧,吸血鬼阁下,请进──」 库法傲慢地低喃。 「快点带路。」 他抱著梅莉达的手臂稍微用力,于是学生的手掌也蕴含起意志。 这是个好机会。 「没想到您真的大驾光临了!」 库法等人一进入房间,那个狼男便伴随著夸张的动作这么大喊。 狼男一身笔挺的西装打扮。他不客气地靠近过来,用双手握住库法的手。 光是那手渗出的咒力压力,就让库法明白男人并非一般人。 「[ruby=mad gold]马德.戈尔德[/ruby]。」 库法相当由衷地告知。 「很荣幸能见到你。」 具备「夜界枢机卿」的头衔,且是狂人狼族的代表。大约一个月前,他突然闯入王座会议,与塞尔裘勾结,是将弗兰德尔卷入革命漩涡里的罪魁祸首。对灯火骑兵团而言肯定是仇敌之一。 马德.戈尔德绽放笑容,邀请库法坐到接待室的沙发上。 酒瓶也早已经冰好,威士忌被倒入两个玻璃杯中。 虽然库法稍微捏了把冷汗,但他的学生确实地认清自己现在的立场。梅莉达并非像平常那样自己也坐在心上人的旁边,而是绕到沙发后面,宛如随从一般在旁待命。 没想到以前指导她的女仆须知,居然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戈尔德瞥了一眼,虽然注意到梅莉达的存在,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用彷佛野兽般的手掌举起玻璃杯。 「先乾杯吧!」 库法也高举了一下玻璃杯,然后将杯子靠到嘴边。他一边假装在喝杯里的酒,同时若无其事地确认狂人狼的配置。 他们果然还是半信半疑吧,有几个人毫不松懈地站在周围监视。通往阳台的窗边站著两人,在入口的门边也站著两人。服务生的怀里也有不自然的鼓起……为了应付意外状况,他们在怀里藏著暗器。 马德.戈尔德也表现出并没有完全松懈下来的态度。 「您在路克斯拜尼拉的生活还是一样?」 他立刻提出意义不明的词汇,想动摇库法的真心。 「我达成约定了!吸血公有什么表示吗?」 在露出马脚前,库法翘起他的长腿,单刀直入地开口: 「我想跟你[ruby=单独]私下[/ruby]谈谈。」 「这还真是奇怪。」 即使含蓄一点地说,戈尔德也是露出觉得这提议很愚蠢的态度在嗤笑著。 在旁监视的狂人狼也面露愠色。认为这个客人果然有什么阴谋吧? 深信自己位于优势的戈尔德,露骨地摆出挖苦的态度,将身体探向前。 「就如您所知,我们狼是很胆小的生物呢。」 呼──库法叹了口气。 他彷佛歌唱一般。 「龙佩尔──…………」 戈尔德的手掌以惊人的反应速度弹了起来。 他的颜面因过度惊愕而僵住。无处可去的指尖瑟瑟发抖。 库法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然后歪了歪嘴唇狡诈地笑。 对于知道其中意义的人而言,那看起来像是恶魔的微笑吧。戈尔德挤出声音。 「……你们暂时离席。」 「咦!呃……可是,首领……」 「废话少说,快给我消失!」 他从背后散发出惊人的怒气,让那群狂人狼部下浑身颤抖。 结果,负责监视的狼男以不情不愿的态度离开了房间。库法目送他们的脚步声与气息确实地远离。接待室只剩下马德.戈尔德、库法与遮住金发的梅莉达三人。 窗帘在一直敞开的窗边摇晃著。 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听他们的对话── 「你……你究竟是在哪……听说那名字……」 几乎无法听清楚戈尔德沙哑的声音。 库法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他从容地交扣十指,表现出绰绰有余的态度。 「马德.戈尔德,你原本也是个人类。」 彷佛野兽的表情惊吓地颤抖了一下。库法淡淡地继续说道。 「在『前贵族』的村落──欧哈拉零号街生活的玛那能力者……因为害怕战斗而拋下任务,被烙上胆小鬼的烙印,堕入欧哈拉,后来甚至难以忍受周围的眼光,而逃遁到夜界……为了混入蓝坎斯洛普,剥下野兽的皮,主动承受诅咒,成为『史上第一个狂人狼』──」 从亚美蒂雅那里听说他的背景时,库法也大吃一惊。 残留著关于「龙佩尔施迪尔钦」的记述的,是大约五十年前的资料。但戈尔德至今还保持著中年的模样,应该是身为狂人狼的生命力带来的影响吧。他一定从承受诅咒那时开始,外貌就没有改变过。 库法将身体靠到椅背上,伴随著叹息吐出荒唐的事实。 「然后你在夜界统率有类似遭遇的蓝坎斯洛普,甚至对同伴隐瞒自己原本是人类的事实,如今还爬上夜界枢机卿的地位……没错吧?」 「是恶魔。」 戈尔德总算发出回应。 他露出彷佛憎恨著世上一切的眼神,指著库法。 「是恶魔告诉你的……没错吧~~!」 「那么──」 这时,梅莉达像是终于忍耐不了一般,将披风从头上掀开。 金发随之摇摆── 几乎每天都刊登在报纸头版的美貌出现。 「老师!为什么不全部说出来呢!」 「居……居然是预言之子?」 戈尔德这次真的是瞠大了眼,他手贴在额头上,将头发抓成一团乱。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身为吸血鬼的你,会跟预言之子一同……我……我无法理解这什么情况……!」 「我的确是吸血鬼,但跟夜界的同族没有关系。」 首先必须让戈尔德理解这方面的内情吧。库法用严肃的语调告知。 「然后我是人类的同伴。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咕……!」 他重新注意到了目前的状况,是自己被逼入穷途末路的绝境吧。 不过,库法还没有将他「原本的名字」全部说出来。那是对狂人狼而言的致命伤。在承受诅咒,变化成人狼姿态前的真实名字……当别人说中真名,该对象会从诅咒中获得解放,恢复成原本的样貌。 伴随著甚至会让人衰弱致死的痛苦── 这也难怪梅莉达会急于求成。 「现在正是好机会!其他狂人狼也不在!」 「不,小姐。」 但库法却斩钉截铁地左右摇了摇头。 梅莉达的大眼睛也不禁露出讶异的神色。 「我们现在反倒不应该那么做。」 「咦……?」 这时戈尔德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咯咯咯!看来弗兰德尔的救世主大人对政治似乎很生疏啊。」 「什……什么意思……!」 「后天的结婚典礼,等于是我们狂人狼族与弗兰德尔的和平典礼。其他种族的贵宾也从夜界大驾光临了!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是打算回敬刚才的库法吗──让他得意忘形感觉也很不爽,因此库法接著他的话说下去。 「狂人狼族身为『无血主义者』,可说是夜界首屈一指的稳健派。」 梅莉达的脸面向这边。库法笔直地瞪著位于正面,彷佛野兽的男人。 「如果稳健派的领袖在和平交涉的期间中被讨伐,会变成什么情况呢?夜界存在著各式各样的外交战略势力。目前其他种族的使者,正作为他们的耳目,造访此地。假如马德.戈尔德亡故,他们会这么判断吧──弗兰德尔甩开了友谊之手!果然要跟人类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 「……!」 梅莉达紧张地倒抽一口气。她应该能预料到那之后的展开吧。 库法也稍微看向梅莉达,点头表示肯定。 「……蓝坎斯洛普的风气,将会一口气倾向于『毁灭弗兰德尔』吧。再也不会有人听从反对意见和慎重论。而且令人懊恼的是……灯火骑兵团的准备还不足以迎战夜界全军。」 「本大爷也不希望变成那样。」 戈尔德用令人感到意外的强烈语调这么插嘴。 库法回看他,只见他用像是在找藉口似的态度继续说道。 「毕竟弗兰德尔就算这样,也还是本大爷的故乡啊,我不想看到人类死亡。你们以为本大爷至今为了抑制那群侵略派的蠢蛋,耗费了多少工夫?嗯?」 「不过,你的做法──藉由减光政策让弗兰德尔与夜界和睦相处,以及所有居民的蓝坎斯洛普化,我们也不能接受。」 「那要怎么做呢!」 戈尔德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他傲慢地将身体后仰,两肘搭在椅背上。 「难道你希望彼此都拿出王牌互殴,同归于尽吗?」 库法反倒将身体探向前。他放下原本翘起的脚,取而代之地将左右手交叉环胸。 ──从现在开始才是「交涉」。 「马德.戈尔德,我们互相合作吧。」 「你说什么?」 「你们狂人狼族应该在谈什么『生意』吧?我很常听说这件事喔。据说……是与永动机相关的什么东西。」 他一边搜集记忆的碎片,同时搬出理论继续说道。 「你会跟塞尔裘合作,应该也是为了那个永动机吧?」 「正是如此。」 戈尔德像是在品尝岁月一般,缓慢且深深地点了点头。 「完成完美无缺的永动机,正是我们种族……不,是本大爷的宿愿!」 「我可以协 助你这件事。相对地希望你也能协助我们。」 「你有何意图?」 「暗杀塞尔裘.席克萨尔。」 库法察觉到梅莉达惊吓地抽动了一下肩膀。 但他假装没注意到,在话尾渗出更加强烈的意志。 「换言之,就是以『人类方的内乱』这种形式来作个了结──虽然和平交涉进行得很顺利,但王爵被一部分的过激派讨伐,确立了新的政权。因此与狂人狼族的交涉也回到原点……我们不会更进一步地干涉你们。你可以带著你想要的永动机,回到原本应该待的夜界。」 只不过──他没忘记让细长的眼眸犀利地亮起。 「倘若你试图再次出现在弗兰德尔,我随时都可以揭露你『原本的名字』,请别忘记这件事。」 「还真是宽宏大量的慈悲!那么,你当然会要求我放过她对吧,放过这个……预言之子!」 梅莉达的肩膀再次抽动了一下。 不过,对于狼的怒气,库法依旧不动如山。 「难道你没发现吗?马德.戈尔德。」 「发现什么呢?聪明的你。」 「毕布利亚哥德的预言虽然告知『梅莉达.安杰尔会阻止巡王爵的革命』,却没有任何关于狂人狼族会有什么下场的记述。」 啊──戈尔德吸了口气,他稍微低头,抚摸了好几次下颔。 「火焰的气势将会烧光宝座……浑身是血的绿龙卧倒在地……──确实如此。」 「塞尔裘大人的死与你们的生意并不冲突。你明白了吗?」 「…………」 梅莉达察觉到天秤正在戈尔德的脑海中左右摇摆。 没多久后,他似乎得到了什么结论。他夸张地露出奸笑,伸出手掌。 「──为了弗兰德尔的美好未来。」 「感谢你的协助。」 戈尔德与库法的手隔著桌子,牢牢地握在一起。 库法应该是在从钟楼被带到这边之前,就事先想好了作战计画吧,以梅莉达的立场来说,家庭教师头脑的灵活度还是一样让她佩服不已。 另一方面,让她怀疑起自己耳朵的,是对于戈尔德的发言。他居然这么乾脆地就背叛塞尔裘……!难道身为协力者,他对塞尔裘没有丝毫情义吗? 或者只是特别擅长保身的他,在握手的状态下狡诈地歪了歪嘴唇。 「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条件?」 在握手之后才说这种话。库法一脸疑惑地蹙起眉头,但戈尔德丝毫不放松握著手掌的力量。 「这下我们就成了协力者。不过你知道本大爷『原本的名字』,你要是有那个意思,随时都能杀掉本大爷……!这样能说是对等的关系吗?」 「……你有何意图?」 「芙莉希亚!能听见的话,一个人到本大爷的房间来!」 他突然用大到吓人的声音对整层楼这么呼唤。 立刻在远处传来有人动起来的气息。机械般的脚步声靠近房间,打开房门。 「打扰了。」 是个看起来比梅莉达稍微年长一点,礼服装扮的少女。她并非狂人狼族──而是人类。梅莉达立刻想起了她就是之前服侍塞尔裘的狙击手。 少女也看一眼确认接待室的状况,接著猛然抬起脸来。 「梅莉达.安杰尔……!」 库法看到少女随即准备翻找武器。但她现在似乎手无寸铁。 如果她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会发射出红外线就另当别论── 礼服装扮的少女紧绷著全身,半感到难以理解似的询问: 「为何会在这里……她不是塞尔裘大人的敌人吗?」 「情况改变了。」 戈尔德放开库法的手,相对地非常亲密地抱著少女的肩膀。 少女似乎名叫芙莉希亚。之前曾听说她是席克萨尔家的客座枪手,原来如此,既然是「客座」,意味著她原本隶属于其他地方。 ──不过,是因为怎样的经过,人类少女才会待在狂人狼身边? 戈尔德在库法还有芙莉希亚像在试探般的视线注目下,继续说道。 「安杰尔小姐似乎也对预言的内容完全心里没底,正伤透脑筋。没错吧?她跟莎拉夏.席克萨尔小姐同样具备公爵家的血统……明明如此,为何安杰尔小姐非得杀害莎拉夏小姐的兄长不可呢!」 「这……我也有听说两人是好友……」 「必须解开大家的误会才行。」 简直就像恶魔在教唆人一般,戈尔德将脸凑近芙莉希亚的耳边。 「我们决定请安杰尔小姐在结婚典礼上担任你的伴娘。我们要团结一致地迎接和平,藉此让大众理解──『预言根本是个错误』!」 「哦……」 「本大爷跟那边的贵公子必须仔细地讨论行程。」 黏人的视线稍微瞄向了库法。 接著用散发出残酷光芒的眼神看向梅莉达。 「安杰尔小姐──在我们准备婚礼的期间,能请你帮忙照顾芙莉希亚吗?」 「咦……」 「换言之,那是──」 多亏了库法立刻用单手帮忙掩护,梅莉达也迟了些才注意到。 也就是「人质」。 为了让库法无法轻易说出「龙佩尔施迪尔钦」之名,戈尔德想制造出有什么万一时,芙莉希亚可以立刻将库法深爱的人──这种状况吧。 家庭教师不可能有办法作出决定。 所以梅莉达率先鞠了个躬。她开始觉得跟这个满身虚饰的马德.戈尔德讨价还价,实在太愚蠢了。 「我知道了,我愿意接受。」 「可是,小姐……!」 「我明白的,老师……我不要紧的。」 另一方面,芙莉希亚至今仍几乎无法理解情况。 但也不能对她详细说明计画吧。戈尔德温柔地说道。 「放心吧,芙莉希亚。大家是在讨论你幸福的未来。」 「幸福的未来……」 「打开收音机听听看广播吧!可以听到很棒的消息喔。」 芙莉希亚用不具现实感的步伐走向墙边。 她戴著戒指的纤细指尖扭动旋钮。 传来的广播当然不是亚美蒂雅的地下电台。 而是狂人狼沙哑的声音。 『……唯一担忧的格兰特洛瓦的建设,也总算能预估完工日期……』 就连广播局的人也早已意志消沉,由狂人狼在代理广播。 广播天天都在煽动听众对结婚典礼的期待。 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小小的机械上── 狼平常就难以听清楚的声音,与不稳定的电波掺杂在一起,不祥地宣告著。 『各位国民衷心期盼的结婚典礼,也终于就在两天后到来。不晓得新郎与新娘此刻心跳得有多快呢?收到邀请函的人请小心不要迟到……那一天弗兰德尔将会重生成月之都市,我们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lesson:2 ~冒牌王子与暴发户狼~ 「要让计画成功,我们还抱持著相当严重的问题。没错吧。」 戈尔德用完全放松下来的声音说道。库法也用轻松的态度点头同意。 两人穿著西装并肩漫步的模样,简直就像生意伙伴一般。 但他们讨论的内容,则是关于「弒君」── 「毕竟明天就是结婚典礼了。」 库法隔著烟雾稍微仰望在上方拓展开来的天空。 飞天鲸鱼──也就是飞行船春天号,今天也载著王爵优雅地在上空环游。因为畏惧「撕裂魔事件」造成的被害──倘若不设法将那艘船拉下来,暗杀的利刃就绝对构不到[ruby=塞尔裘]目标[/ruby]的喉头。 从库法等人向马德.戈尔德提出交易之后,经过了一晚…… 今天早上,库法等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分成各两人的两组。也就是梅莉达带身为新娘的芙莉希亚到街上﹔库法则在戈尔德的带领下,以视察的名义造访大运河。 正确来说,是前往浮在大运河上的神秘建筑物──名叫「格兰特洛瓦」的船上。 「本大爷叫它『巨大飞空城』。」 看到戈尔德一脸得意的态度,库法也附和著确实如此。 白天还有[ruby=太阳之血]路灯[/ruby]带来的光明。像这样重新抬头仰望的巨大飞空城格兰特洛瓦,宽度确实占满了整个福尔摩斯河,全长甚至是宽度的两三倍。包括全高在内,应该超越了飞行船春天号吧。 与其说是船,外观确实更像是庄严的建筑物原封不动地浮在河上。而且既然号称「飞空」,这座巨大的城堡应该也会飞行吧。 「动力源果然是?」 「就是永动机……!这座城堡也兼任装置的运转据点。」 「话说我最想请教的是──」 在城堡的甲板上──也就是以建筑物来说的屋顶上,狂人狼此刻也忙著在布置典礼会场。该说是人类的喜好吗?装饰相当高级,品味并不差。 库法走在当天应该会有许多列席者就坐的长椅之间,开口询问。 「你们为什么想要永动机?那个装置的逻辑是?」 「好问题。人类富有智慧!这才是事物的本质啊……」 饶舌的戈尔德看起来像是一直很期待能跟某人炫耀的机会。「那群部下完全不行。」从他这么抱怨的态度,感觉看到了他还是人类时的影子,库法蹙起眉头。 戈尔德掺杂著像在跳舞般的手势,开口询问: 「你会怎么想像夜界的生活?浮现在你脑海中的光景是?」 「怎么想像……『很暗』。」 「没错!就是很暗。不过生物能够在完全无光的真正黑暗中生活吗?在钟楼将你们逼入绝境时,听说部下使用了灯光啊。正是如此,就算蓝坎斯洛普再怎么擅长夜视,在黑暗中也无法建立起文明。」 需要用来替代的光明──他这么说。 「对弗兰德尔而言的太阳。夜界之光、黑暗中的光辉……那就是『[ruby=nemesis]涅墨西斯[/ruby]』。」 「涅墨西斯……」 「一般认为如果太阳之血是太阳之力的象徵,涅墨西斯就是与它成对的月光力量的结晶。是让人感到安稳的神秘光辉……──」 戈尔德宛如诗人一般闭上眼皮,应该是在想像夜界的光景。 「太阳的光芒太过耀眼了。」 他像在低喃似的说道。 「只有月亮的光辉,会温柔地安慰[ruby=我们]蓝坎斯洛普[/ruby]。」 「换言之,那是夜界的资源吗?」 「正是如此。是最容易引起斗争的火种。」 戈尔德啪一声地睁开眼皮,注视现实。 他再次带领库法到船头方向,同时用冷静沉著的声音继续说道。 「就跟太阳之光让动植物保持健全一样,月光具备给所有生物带来知性的效能。」 「知性……」 「像这样甚至能够与进行对话的蓝坎斯洛普,跟只是听命于他们的怪物,差别就在这里!只要沐浴涅墨西斯的光芒,我们就算蓝坎斯洛普化,就算处于夜界的瘴气中,也能够保有与人类对等的知性……!好了,说明到这边的话,你应该明白为何蓝坎斯洛普的势力会长年在夜界展开骨肉之争吧?」 再明白不过的库法伴随著叹息点了点头。 「因为互相争夺有限的涅墨西斯……是吗?」 「你说得没错。」 戈尔德看来非常满意似的回答。 「古今东西,比起具备利爪与獠牙的猛兽,拥有一把手枪的人类反倒更强……!涅墨西斯的保有量就等同于『国力』。所以将有限的涅墨西斯比别人确保了更多的种族,就能让文明发展起来,征服发展中国家,增强在夜界的影响力。」 「毫无意义啊。」 「正是如此。本大爷想终结那毫无意义的斗争。」 这番意外的话语让库法不知所措,他回望著戈尔德混浊的眼眸。 他像在试探似的询问。 「……为此才需要永动机吗?」 「你一点就通,真是太棒了!没错,本大爷打算破坏为了涅墨西斯互相争夺领土这种旧时代的夜界形势……藉由永动机产生出无限的能量,且将供给线布满整个夜界。今后所有蓝坎斯洛普不会像捡石头一样追求涅墨西斯,而是从我们手中『购买』[ruby=能量]光芒[/ruby]。」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刚才也说过,有很多障碍。」 戈尔德似乎也以他的方式在看清现实。他快步地前进。 他说话速度稍微快了起来,同时继续说道: 「我催促了好几次,才总算找来了夜界的有权势者。假如能拉拢他们,诸多种族也会接二连三地跟进吧。但他们也并非团结一心……有势力企图将永动机霸为己有!」 戈尔德迅速地看向周围,低声说道: 「必须考虑如何防卫才行。弗兰德尔正好是最适合用来当作防卫的据点。」 库法露出微笑,冷淡地告知: 「希望你能改去其他地方处理。」 「真是的!」 就在戈尔德轻轻地踩踏地板时,已经来到格兰特洛瓦的船头附近了。 非常不可思议的「乐器」耸立在那里── 看来就像是新郎与新娘发誓相爱的祭坛。耸立在背景的东西像是有著出色曲线美的──[ruby=法国号]铜管乐器[/ruby]。高度应该超过十公尺吧。可以看到中央部分有发出红光的[ruby=核心]中枢机构[/ruby],但没有架设踏脚处的话,也无法靠近那里吧。 库法开口询问。 「那就是?」 戈尔德发出嗤笑。 「永动机……!」 有好几个狂人狼在踏脚处那边排队。所有人都一脸肃穆的表情。 他们手上拿著什么──看来是小型的十字架。他们将那个十字架插入铜管内侧,并加以固定。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向神祈祷后,看似依依不舍地放手。 库法一脸不可思议地目送泪眼汪汪地走下踏脚处的狼群。 「他们在做 什么?」 「我让他们拋弃『真名』。」 库法不禁注视著戈尔德。说到原本的名字,那可是他们的生命线。 戈尔德也用严肃的表情观看著部下的祈祷。 「虽然从之前就觉得『很危险』,但还是一直放著不管。但昨天本大爷本身可是被迫切身体会到了啊,将真名留下来是多么愚昧的行为──」 充满挖苦意味的视线瞪向这边,因此库法也重新面向前方。 「那些十字架上面刻著他们『原本的名字』。」 此刻,十字架一个接一个地从狼的手掌与他们道别。 有时会滑过脸颊的泪水,究竟跟人类的眼泪有多大的差别呢? 「在吞下所有『真名』之后,永动机会关上它的外壳,永远地盖上盖子。在我们狂人狼的宿愿──永动机完成的同时,与旧日的自己道别……」 「永动机还没有完成?」 「还剩下最后一道步骤。来,这边请──」 在戈尔德毕恭毕敬地带领下,库法靠近永动机旁边。 它巨大到得抬头仰望── 自从知道它搭载在飞行船春天号里之后,库法一直想见识一下实物。但至今为止,它澈底地被当成黑盒子看待……即使翻找白夜骑兵团的调查纪录,也只有发现「应该是使用夜界原产的素材吧」这种难以理解的记述而已。 库法说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这是怎样的构造?」 戈尔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带库法来到鲜红的中枢机构前方。 那是个强化玻璃制的箱子,里面似乎在发光。在中央被隔开,左右两边铺满形状与颜色各自不同的结晶。 库法对填满箱子右侧,宛如光块一般参差不齐的石头有印象。 「仙馔密酒结晶……!」 「哦!你居然知道这玩意,真令人吃惊。没错,这是将等同太阳之力的太阳之血压缩到极限,精制出来的宝石。由于代价过大,被指定成禁忌的技术呢。」 「那么左侧的石头是?」 库法很肯定自己对那边毫无印象。虽然接近正圆,但断面宛如钻石一般辉煌地被切割开来。不晓得多达几面呢……那东西本身似乎闪耀著蓝白色的光芒。 戈尔德用熟练的动作打开箱子,拿起一颗蓝色石头给库法看。 「这叫做『涅墨西斯行星』。如果说仙馔密酒是太阳之血的凝缩体,这就是涅墨西斯的凝缩体……两者好比太阳与月亮,是完全成对的物体。」 「涅墨西斯行星……」 「来讲一些以前的故事吧。」 戈尔德说了这样的开场白后,注视著远方,露出在回顾过往的眼神。 他的语调让库法也不禁幻视到那光景。 「刚才说过涅墨西斯的保有量会决定种族优劣这件事了吧?据说在夜界尽头的尽头,宛如迷宫一般的深邃峡谷的更深处,有座一切都是用涅墨西斯结晶构成的神秘都市。其名为路克斯拜尼拉──」 那是昨晚与他首次碰面时听说的名字。 既然如此……彷佛在证明库法的预测一般,戈尔德对库法咧嘴一笑。 「你应该明白吸血鬼族为何被誉为『最强』的理由之一了吧?没错,无论其他蓝坎斯洛普怎么成群结党,都敌不过君临路克斯拜尼拉的他们。然后我们只能含泪服从他们的要求──」 也就是唯我独尊的孤高一族。 不过──戈尔德接著说道,开始讲述起甚至让库法感到意外的愚勇故事。 「本大爷无论如何都需要他们独占的涅墨西斯。我一直在寻求与仙馔密酒成对的物质。本大爷为了得到那东西,运用了各种手段与大笔钱财,找出峡谷的捷径,只身潜入了路克斯拜尼拉!」 「这还真是……」 「然后很乾脆地被逮住了。」 戈尔德一脸失魂落魄地仰望著天空。 实际上,当时的他肯定已经作好必死无疑的觉悟了吧。不过,他现在像这样平安无事,就表示……让库法思索一阵子之后,戈尔德点了点头。 「关于路克斯拜尼拉的模样,其实本大爷记得不是很清楚。毕竟被蒙住了眼睛……记忆似乎也被动了手脚。当我试图回想起来,大脑就会有一种彷佛要冻结的感觉!」 「……然后呢?」 「本大爷被带到名为『吸血公』的高贵人物面前。本大爷心想反正都要被处以极刑,就滔滔不绝地详细讲出自己的野心!那恐怕是……把一直藏在心底的一切都讲了出来。结果你猜怎么了?吸血公居然对本大爷的话题感兴趣啊!」 哦──库法想像起素不相识的同族。 戈尔德捏著眉间,拚命地绞尽脑汁。 「至于他说了些什么……本大爷果然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吸血公将这个涅墨西斯行星赏赐给本大爷,然后将本大爷平安地送回到峡谷。他一定是要本大爷完成这个野心!本大爷备受期待啊!」 根据戈尔德所言,他似乎也寄了结婚典礼的邀请函给吸血鬼族。不过从他话中印象来看,对方应该不屑一顾吧。正因戈尔德本身也这么认为,才会对库法的来访表示「没想到」,露出欣喜的样子。 库法跟那个拜尼拉某国毫无渊源,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库法催促戈尔德说下去。 「然后你终于让永动机的系统完成了。搭载在飞行船春天号里的东西,是试作品第一号?呃,不过……」 「没错,为了筹措仙馔密酒,这次必须求助席克萨尔家的力量才行。算是共同开发吧……本大爷来说明一下原理。」 戈尔德这么说,这次从箱子右侧拿起一个仙馔密酒结晶。 他将右手与左手拿的宝石叩一声地互相重叠。 「本大爷刚才说明过,仙馔密酒与涅墨西斯行星具备完全成对的性质吧?这些成对的物质在某个特定条件下相交时,会彼此让对方的存在消灭,消失的质量会原封不动地变换成庞大的能量!」 「庞大的能量……」 「说到那变换效率!即使只是把这种小石头从边缘削减一点,也能变换成几百年,几千年……不,说不定还能供应几万年份的能量喔!」 库法将手指贴在下颔,勉强消化这荒唐的逻辑。 「不过,既然会慢慢地被削减,严格来说并非『永久』?」 戈尔德也不认输,像在顶撞似的反驳。 「实际上等于永久。这就是本大爷构筑出来的『湮灭理论』。」 「关于那结构,嗯,我想我大概是理解了。」 库法缓缓地摇了摇头,整理脑海中的思绪,重新拋出疑问。 「不过,既然是那么完美的系统,为何需要两个?只要挪用搭载在飞行船春天号里的永动机,不就足够了吗?」 「老实说,那其实是缺陷品。」 这话让库法也不禁不知所措。 戈尔德也是一脸苦闷的表情。让人想像起他耗费在这研究上的漫长岁月。 「本大爷的湮灭理论十分完美。但无论燃料有多么万能,燃烧燃料的『釜』──也就是支撑这个中枢机构的容器本身却产生了问题。因为发生的能量过于庞大,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稳定地加以控制!」 你懂吧?戈尔德起劲地寻求同意。 「假如机关失控,将几万年份的能量一次解放出来,会怎么样?」 「这……令人不敢领教呢。有解决办法吗?」 「已经找到了。」 库法稍微打从心底表现出敬佩戈尔德的样子。 戈尔德混浊的眼眸看来像是凝聚了几十年份的苦恼。 「本大爷发现为了控制永动机──需要同样的『永远』。」 「永远?」 「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物。本大爷在飞行船春天号的动力里,装入著名的万年冰花洛玛莉莉丝。那是藉由甚至会冰冻的咒力,花费漫长岁月制造而成,绝对不会融化的夜界名花……但是,万万没想到!就连那个洛玛莉莉丝,每次让永动机的输出稳定下来时,花瓣都会一点一点地融化掉。」 戈尔德用苦闷的表情摇了摇头。 「到头来那并非『永远』。那艘飞行船的寿命顶多就几年吧。」 「这还真是……」 「本大爷放弃了物质性的答案。」 戈尔德用了令人难以捉摸的说法,将两个结晶递到库法手上。 库法在左右指尖高举仙馔密酒与涅墨西斯行星,让它们面对面。 在这神圣的会场中,就宛如新郎与新娘一般── 啊──虽然迟了些,但库法注视著戈尔德的脸。 「难道你是为了这个?」 「正是如此。你一点就通。」 戈尔德看似满意地肯定库法忌讳说出口的事实。 「本大爷不断在追求的永远──就是男女在神的面前发誓『永远相爱』。作为两人相爱证明的订婚戒指!本大爷确信那将会成为永动机的关键。」 「永远相爱……订婚戒指……」 「好啦,接著来谈谈我们的生意吧。」 明明没有任何人会责怪,戈尔德还是将库法的肩膀拉近自己,压低音量。 「结婚典礼当天,本大爷正好会站在这个地方,见证王爵与芙莉希亚的婚姻。本大爷会询问两人是否永远相爱,两人将会向神发誓,互吻对方吧……就看准这个瞬间,由你来杀掉王爵!」 「…………」 「正因为死亡!爱才会成为永恒……这么一来,我们就能获得彼此希望的成果。本大爷会获得订婚戒指,你会获得弒君的十字架!」 库法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将戈尔德的肩膀推了回去。 「芙莉希亚小姐对于这项计画知道多少?」 「没必要让她知道。」 戈尔德露出完全是野兽面貌的表情。 「爱会产生动摇!」 「…………」 库法不经意地用手指擦拭手中的结晶后,递给戈尔德。 但他却以轻松的态度推回给库法。 「这是我们友好的证明,收下吧,兄弟!」 「可以吗?」 「当然,你尽管磨亮一点,当作礼物吧。」 就算他这么说,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东西吧。 等跟亚美蒂雅重逢时,再交给她保管好了──库法这么心想,将结晶收到怀里。 这时,有新的团体来到了甲板上。是三个种族各自不同的蓝坎斯洛普。负责带路的狂人狼被他们轮流耍著玩,整个人惶恐不已。 「关键时刻到啦。」 戈尔德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便踏出步伐。他对走在旁边的库法低喃: 「无论哪个都是夜界的强豪种族。能否拉拢他们将会成为本大爷生意的岔路──本大爷依序向你介绍吧,首先是那个戴著头巾的红色肌肤男人。」 他指著身材最高大,傲慢地将身体后仰,把带路者的话当作耳边风的魁梧壮汉。 「他是『沙漠王』的左右手布鲁诺。说到沙漠王族,就是身上缠绕著灭亡火焰的流浪一族。他们会将所到的土地变成荒芜的沙漠,因此命中注定不被允许停留在一个地方……是一群不断寻求新的领土,沉迷于侵略战争,给旁人造成麻烦的家伙。」 「所以才穿得那么厚重吗?为了压抑灭亡火焰什么的……」 「你要特别小心那家伙。」 戈尔德将脸凑近库法,小心地避免声音被听见。 「沙漠王似乎对本大爷的弗兰德尔和睦相处路线有意见的样子。说不定是在嫉妒就算永动机完成,他们领土的沙漠也会比较晚进行[ruby=基础建设]供给构造[/ruby]的整修。」 「但他只有一个人。他是会乱来的人物吗?」 「他肯定有让手下潜伏进来!怎么可能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前来啊……!」 彷佛想说就连悄悄话都可能被听见一般,戈尔德神经质地窥探著周围。 不过,至少根据库法的超感觉,并没有发现可疑的气息…… 库法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戈尔德尖锐的爪子指向布鲁诺旁边那个体型不均衡的老人。 「──那是弗兰克斯坦族。没有蓝坎斯洛普像他们那样疯癫的。你看到了吗?那幼童般的手脚,有著年轻人的强壮胸膛,脑袋却摇摇晃晃的!似乎是把别人七零八落的肉体缝合起来,结果才变成那样子。他们好像把『制造出不老不死的最强生物』当成一族的课题,真不知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对你的生意印象如何?」 「那倒是出乎意料地挺感兴趣。」 戈尔德若无其事地述说。 「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断反覆改造的他们,就『什么也不是』这点来说,跟我们狂人狼挺合得来。再加上最近他们的国力似乎衰弱了。有传闻说可能是身为研究主任的夜界枢机卿不在的关系,天晓得呢……?」 「也就是说他们有充分的动机想指望永动机是吗。那位代表者的大名是?」 「霍伊尔医师。叫他霍伊尔医生吧。」 然后──戈尔德本想介绍最后的第三个人,不知为何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是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在眼前一事,让戈尔德噤声了吗? 「实在很难说明。她是……」 「昨晚的蝙蝠先生!」 有著紫色肌肤的美女用强势的音量打断戈尔德的话,上前拥抱库法。 这个咒力的特徵是「暗妖精」族。库法想起自己曾听说她的名字。 「……你是叫妮尔菲亚吗?」 库法格外意识著身为吸血鬼族的威严,同时投以冷淡的一瞥。 「现场的[ruby=host]主导者[/ruby]是他。」 眼见矛头转到自己身上的戈尔德露出不知如何反应的态度。 妮尔菲亚则丝毫没放在心上,用若无其事的语调说道: 「我忠于自己的内心嘛。」 她这么说,这次重新面向戈尔德,也对他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富豪先生!这艘船真棒呢,谢谢你的邀请。」 两人的外貌年龄差距大到彷佛亲子。戈尔德迷惘著该把手摆哪里。 库法回想起与女性首次碰面的情况。看来名叫妮尔菲亚的女性,与其说「看对方是谁」,不如说似乎是「看是男是女」来区分对待方式。 她对戈尔德这些狂人狼族似乎很友善这点算是救赎吧,不 过…… 「你好……吸血鬼阁下,你好……!」 有人拉了拉库法的衣襬。一看之下,是体型不均衡的老人频频试图引起库法的注意。是弗兰克斯坦族的霍伊尔医生。 看来他似乎想讲悄悄话,因此库法悄悄地离开现场。 两人一起靠近甲板边缘后,霍伊尔立刻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连那个最强种族也应狼群的邀请前来!」 「心血来潮罢了。」 「那么,你已经决定了吗?你对他们那笔生意的回答是?」 库法装模作样地双手交叉环胸。他装出深思熟虑了一番的样子后…… 「还不坏吧。」 「果然没错!老夫等人也这么认为,唔嗯,唔嗯,唔~嗯……!」 他用彷佛要盖过这边话尾的气势附和著。 假如库法说了相反的答案,他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呢…… 总之先多增加同伴是不会有损失的。库法接著说道: 「马德.戈尔德虽然那副德行,但相当理解人类。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桥梁吧。」 「老夫等人也毫不逊色!」 霍伊尔突然发起脾气,因此库法为了保持面无表情而煞费苦心。 他似乎有什么无法让步的坚持,只见他卷起白袍袖子,秀出短短的手臂。 ──唔──为了隐藏厌恶感,库法又再次被迫努力维持面无表情。 将别人的肉体连接起来……就如同事先得知的这个情报一般,他的皮肤满是缝补痕迹。从肌肤弹性和色素差异来看,性别和年代范围应该相当广泛吧。 究竟是什么驱使弗兰克斯坦族做到这种地步呢…… 霍伊尔医生总算将袖子恢复原状,同时开口说道: 「探究『不老不死』──这就是我们弗兰克斯坦一族的天命。」 「不老不死。」 库法用不让对方察觉到的态度,掺杂著叹息反刍这句话。 矮个子的霍伊尔医师似乎没发现库法微妙的表情变化。 「为了将老夫等人的研究推上新舞台,无论如何都需要莫大的能量!唔~嗯,唔~嗯……」 「所以才会指望永动机吗?」 「吸血鬼族实在太棒了。」 老人露出陶醉的眼神。 「据说你们的身体不会败给任何疾病,且具备纵然四肢被折断,也不当一回事的生命力……可说是最接近老夫等人追求的不老不死的一族吧。究竟是怎样的构造呢……唔嗯,唔~嗯。」 察觉到他的视线在观察自己的左手臂,库法不由得脊背发凉。他坚决地发誓绝对不能在这个医师面前露出破绽。 虽然很想求助,但戈尔德似乎还在忙著应付妮尔菲亚。 霍伊尔医生似乎也还没讲个够。他再次拉扯库法的袖子。 明明与周围保持这么远的距离,却想要讲悄悄话吗? 「……喂喂?老夫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你。也想请教狂人狼……看来你们似乎比刚到达的老夫更熟悉详情啊。」 「想问的事情?」 「老夫在找人──在找人类!」 霍伊尔东张西望地环顾船只周围。 不过四处都被黑雾覆盖住,就连路上行人的脸也看不清楚。 库法不禁压低音量反问。 「找人类?」 「应当在弗兰德尔的某处才对……嗯,她那么说过了!但却完全联络不上……老夫在想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打算要找出她,嗯,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是怎样的人物?跟你们的关系是?」 霍伊尔医生彷佛要说出那名字也十分僭越一般,用毕恭毕敬的语调回答: 「她虽是人类,但也是统率弗兰克斯坦一族的夜界枢机卿。研究不老不死的最高权威……其名为死之女王,蕾西.拉.摩尔大人!」 库法感觉像是心脏被一把抓住似的。 然后在内心深刻、深切地感到理解。 「死之女王」蕾西.拉.摩尔──她是亚美蒂雅和缪尔.拉.摩尔三百年前的祖先。为了让病死的女儿复活,沉溺于研究永恒的生命,启程到夜界。她在那里让蓝坎斯洛普屈服,吸收了他们的力量与知识──这不是别人,正是她本人亲口陈述的事实。 去年夏天大航海的回忆,在库法的脑海中复苏── 蕾西确实穷究炼金术与科学,回到了弗兰德尔。她在夜界当成据点的地方,原来是弗兰克斯坦一族。不过,她已经亡故了……与三百年来一直在等她回来的双胞胎哥哥,还有最爱的女儿灵魂一起。 恶魔的想法闪过库法的脑海。 他对东张西望,静不下心的霍伊尔医生这么告知: 「我知道她喔。是活了三百年的炼金术师对吧?」 「什么!此话当真?」 「我们可是互相握住彼此心脏的关系呢。」 虽然实际上摸索胸口深处的对象,是两名公爵家千金── 库法假装没有想起那种感触,咳了两声清喉咙。 霍伊尔医生已经露出绝对不能漏听库法发言的模样。 「女王现在人在何方?」 「我跟她大约在半年前分别后,就没见过了──」 库法将手指贴在下颔,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但她一直在担忧你们,以及她的故乡弗兰德尔的未来。」 「……!」 霍伊尔的眼珠子像要跳出来似的瞠大,迫不及待地等著接下来的话语。 那么,要怎么说来操控他的行动呢……正当库法在内心开始挑选用词的时候。 传来了狼的哀号。 「请……请您住手,沙漠之民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船头。 然后库法斥责起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毕竟库法被霍伊尔医生给抓住。戈尔德被妮尔菲亚缠上。这么一来,「剩下的那一个人」完全是自由之身。应当是事前被提醒要「特别注意」的「他」── 「有什么关系呢,让我在近距离看一下。你们是为了炫耀这玩意儿,所以才找我们来的吧?」 被称为沙漠王左右手的布鲁诺,居然靠近到永动机的中枢机构附近。原本在作业中的狂人狼连忙试图阻止。 「就凭如此傲慢的釜──」 铿铿──布鲁诺用拳头敲打著釜的骨骼。 「真的能全面照顾到广大的夜界土地吗?嗯?」 「请……请您住手!不能这么粗鲁对待!」 追赶上他肩膀的狂人狼,不禁老实地说出口。 「要是被沙漠王族赤手碰触的话……」 就在那瞬间,布鲁诺的手一把抓住狂人狼的额头。 他轻易地扭曲狼头,狼的头盖骨嘎吱一声地冒出龟裂。 「……就连你们这种暴发户狼,也想愚弄吾一族吗!」 「嘎……咿……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狼的惨叫声响彻整艘船,这也难怪。 因为布鲁诺的手掌带有剧毒。眼看被碰触到的皮肤烧伤溃烂,毛皮烧焦 著火。狂人狼拚死挣扎,但布鲁诺力大无穷。 他尽情地勒紧狂人狼的额头后,在狂人狼连哀号都发不出来时,拋到一旁。 周围的狂人狼吓得直打哆嗦,甚至不敢靠近。布鲁诺更往前进。彷佛想说流了好汗一般,松开了领口。 然后将手指放到头巾上。 「对了,这么办吧!吾一族是否要被狼群的花言巧语所骗……」 从松开的衣服缝隙间,可以略微窥见红色肌肤。 漆黑的火焰从中喷射出来,无止尽地增强火力。 「就让我试试这个永动机什么的是否能承受住我的『灭亡火焰』吧。否则连要坐下来交涉都办不到吧?」 他朝中枢机构笔直地伸出手臂。 漆黑火焰在他的手掌里一边卷起漩涡,一边被压缩起来── 戈尔德发出变调的哀号。 「快住手!永动机是很纤细的!」 在那些狂人狼部下冲出去前,库法先一步迅速地一蹬地板。 黑色旋风在地板上留下烧焦痕迹,飞越了上空。在瞬间超越戈尔德与狂人狼──此刻黑火球正从布鲁诺的手掌迸出。库法在千钧一发之际降落到永动机前,在起身的同时抬起手臂。 两者在手掌前方冲撞。 惊人的火力与冷力,伴随著彷佛要划破空间的巨响炸裂四散。原本想飞奔靠近的狂人狼反倒被那股压力吹飞到后方。强风膨胀起来,在大运河里让以船为中心的大浪扩散开来。 爆炸声奔驰过高高的上空,匆匆离去。 若无其事地站在爆炸中心地的只有库法,以及露出愤怒样貌的布鲁诺吧。 「居然能抵销我的灭亡火焰啊。」 库法的指尖还残留著麻痹感。 在对方发动第二波攻击前,他立刻大声说道: 「狂人狼啊,听好!」 美声让空气紧绷起来。 包括倒地的人,发抖的人,等船上的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库法继续说道: 「吸血鬼族已决定先一步与狂人狼族缔结协定。就赞同你们以永动机为轴心的计画吧──」 「哦……哦哦……」 「其他人也尽管当成参考吧!然后记好了,永动机已经不再是个人的东西,倘若有人想危害它,将会与吸血鬼族为敌!」 情势一变,响起了欢呼声。 霍伊尔医师也钻过举双手欢呼的狼群之间,拚命地想上前。 「老夫也一样!弗兰克斯坦一族当然也会缔结协定!唔嗯,唔嗯!」 「我想想……暗妖精族要怎么做呢?」 妮尔菲亚露出像在试探般的微笑。说不定是在评估价值。 然后布鲁诺则是一言不发地拉起领口,转过身去。他甚至也不需要向导,只见他推开狂热的狼群,从甲板上离开。 这下他应当就无法随便乱来了,但还是难说可以放心。毕竟只是为了一时方便撒的谎。库法当然不可能是吸血鬼族的代表,倘若对方要求库法进行具体的手续,会被逼入绝境的反倒是库法…… 不晓得明不明白有这种风险,马德.戈尔德满面喜色。 「真是太精彩的指挥了!你充分过头地回应了本大爷的期望……!」 「那真是太好了。」 戈尔德将手贴到库法的背后,折返回头。 他背对那群狂人狼部下──与库法两人单独对话。 「这下就扫除了忧虑。之后只管悠哉地等待明天的结婚典礼……咯咯咯!」 「不,还没完吧。」 他到底有多得意忘形啊?库法耳提面命地事先提醒他。 「为了迎接结婚典礼,我们还有个必须解决的难题。」 「嗯?……你是指什么?」 「就是『撕裂魔事件』。你忘了这回事吗?」 纵然是库法,也不禁在声音中掺杂烦躁。 最近,在圣王区发生多起凄惨的事件。狂人狼的被害者一个接一个被撕裂毛皮,惨遭杀害。犯人恐怕是以库夏娜.席克萨尔为首的席克萨尔分家的人们…… 要是没有抓住她们,塞尔裘是不会从安全圈下来的吧。 明明如此,戈尔德却彷佛语言不通一般,露出愣住的表情。 「那件事已经没必要担心了吧。」 「你说什么?难道不知不觉间犯人已经被捕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就是你们。」 「…………请等一下。」 库法整个身体重新面向戈尔德。 两人的对话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岂止如此,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急速膨胀起来。 「我跟小姐──也就是预言之子,并不是撕裂魔事件的犯人。」 「不,除了你们还有谁?」 「我们不是在广播中主张我们是清白的了吗!」 「我以为那一定是你们随口胡诌的──」 库法高举双手,打断戈尔德的发言。 心脏的鼓动以加速度骚动起来。必须尽快确认才行。 「现在……小姐正带著芙莉希亚小姐到街上逛了对吧?为了避免我们的暗杀计画被发现……你当然有安排护卫保护她们吧?」 戈尔德像是把魂魄掉在某处似的低喃: 「我还以为你们就是犯人……」 在听完之前,库法已经转身离开。在场的狂人狼的狂热太烦人了。几乎都是因为过于喜悦而看不见周遭情况的人。库法一边推开毛皮一边前进时,有人抓著他的裤管,拉住了他。 「吸血鬼阁下,请务必跟在下霍伊尔一同用餐……!」 库法粗鲁地甩开他后,飞奔而出。 如果「撕裂魔事件」的目的是阻止和平,也就是破坏结婚典礼的话,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让婚礼挫败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例如在新郎新娘当中,即使不对新郎动手,也能透过杀害新娘来达成这个目的。 已经上街的两名少女危险了── 「……小姐!」 库法将欢呼声拋在背后,从船上飞奔而出。 lesson:3 ~摇摇欲坠的苹果~ 希望梅莉达能以伴娘身分,让新娘享受单身的最后一天── 梅莉达因为这样的课题而带芙莉希亚来到街上,但实际上她毫无头绪,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芙莉希亚感到开心呢? 毕竟两人虽然认识,却没有好好地交谈过。 而且就听来的情报,据说芙莉希亚的年龄比自己大一岁──也就是十五岁。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视线也是梅莉达比较低,让她不禁萎缩起来。 一看之下,礼服装扮的芙莉希亚穿著鞋跟相当高的高跟鞋。 而且让她更散发出成熟印象的,应该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吧── 身为伴娘,为了避免有失体面,梅莉达也穿著气质高雅的礼服。 「呃……」 虽然因受不了沉默而开口,但也不知该接著说什么。 走在前头的芙莉希亚转头盯著梅莉达看。 现在两人正不经意地朝著市场前进。看要购物或用餐都行,总之必须找个理由,让芙莉希亚远离帝国饭店。 芙莉希亚的眼眸眯细。 「……你真的没有要危害塞尔裘大人的意思吗?」 梅莉达内心一惊,僵硬地点了好几次头。 虽然梅莉达的确真心这么认为,但有一半会变成谎言吧。毕竟库法此刻大概正在跟人讨论塞尔裘暗杀计画的步骤,梅莉达也正在协助他们……无论自己与心上人的真心话是什么,事实都不会改变。 「既然马德.戈尔德都那么说了,我对你参加典礼一事没有异议。」 芙莉希亚很明显地表露出对梅莉达的警戒心。 「但如果你对塞尔裘大人做出奇怪的举动……我饶不了你。」 「芙……芙莉希亚小姐真的很仰慕王爵大人呢!」 梅莉达硬是挤出了笑容。 「这……这么说来,两位是在哪里相遇的呢?追根究柢,为什么身为人类的你,会跟狂人狼族有渊源呢……方……方便说来听听吗?」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梅莉达刚好回想起来。她想起昨晚在借给梅莉达他们使用的帝国饭店双人房里,亲爱的家庭教师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只有这时,梅莉达光明正大,抬头挺胸地回答: 「要说为什么,因为我是芙莉希亚小姐的伴娘呀。听说伴娘其实应该是由新娘最为信赖的友人来担任的。」 「…………」 她意外地不擅长拒绝人吗?芙莉希亚没有作出任何反驳,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后,她将手掌比在自己的影子上。 「大家,出来吧。」 于是,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从她的影子当中,也就是染成黑色的石版路里,有什么东西滑溜溜地爬了上来。「呀啊!」梅莉达不禁往后退。 是狼。且体型相当巨大。倘若是芙莉希亚这种娇小的少女,应该能背著她奔跑吧。 记得芙莉希亚身为骑士的位阶应当是「枪手」才对,但枪手具备这种能力吗?狼无庸置疑地是生物的样子,它环顾周围,抖动鼻子嗅著气味。 梅莉达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掌。 「不……不会咬人吧?」 「我下令『咬人』的话就会咬。」 「噫呜!」 是觉得梅莉达夸张地吓了一跳的模样很滑稽吗?芙莉希亚的嘴唇浮现微笑。 「请你放心。平常是很乖巧的好孩子。」 「那……那么……唔哇,好柔软喔。」 就如同饲主说的,狼非常习惯人类,十分乖巧。梅莉达抚摸它的鼻子和头部,它便一脸舒服地眯细眼眸。它发出「咕噜噜」声响的模样,甚至让人觉得可爱。 感觉芙莉希亚也露出微笑,然后她这么说: 「那孩子名叫帕休芙尔……曾是比我小三岁的女孩子。」 「咦?」 「其他人也来打一下招呼。」 只见好几只狼从芙莉希亚的影子中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 围住她周遭的一共有……加上帕休芙尔大概七只吧。果然整体来说体型都十分巨大。狼群勇猛的鼻子大概在梅莉达和芙莉希亚腰部的高度。 即使是在街上,所有狼也不会无谓地乱吠。 它们目不转睛地用理智的眼神来回看向芙莉希亚与梅莉达。 「库尔德、德毗、斯穆尼、尼可。格兰还有利皮斯……大家都是我的儿时玩伴。虽然平常只能在『影子世界』沉睡,但在我需要帮忙时,他们会立刻赶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什……什么意思?儿时玩伴……你说这孩子曾是女孩子?」 这肯定是很需要勇气的告白。芙莉希亚若无其事地吞了吞口水。 该说幸好现在周围也没看到路人的身影吗── 「虽然上头郑重地吩咐我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芙莉希亚说了这样的开场白后,高举指尖。 只见思念之光「啵」一声地在指尖上亮起。 倘若对象是一般人,应该会判断那是玛那吧。 但从那光芒冰冷地吹过来的冻气,让战栗贯穿了梅莉达的脊背。 「这是……咒力?」 「你说得没错。我平常称为『玛那』在使用的力量,其实是跟骑兵团的战士不同,恰好相反的力量。是可恨的蓝坎斯洛普所使用的,受到诅咒的夜之力量……」 狼群用鼻头磨蹭著芙莉希亚安慰她。芙莉希亚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我是夜界出身的。」 这番话刺入梅莉达的心脏。她震惊地倒抽一口气。 接著芙莉希亚的语速稍微变快了些,她滔滔不绝地说道: 「被遗留在弗兰德尔外面的人类,尽管数量绝对不多,但确实存在。马德.戈尔德看中了他们……为了他所期望的弗兰德尔的崭新未来,他将那些夜界的遇难者聚集起来,进行了人体实验。」 芙莉希亚和曾是她儿时玩伴的七人也是实验的牺牲者。 「我是在实验体当中,唯一适应了夜界的环境,且在保持人类模样的状态下获得咒力的『成功例子』……」 然后,适应失败而蓝坎斯洛普化的,就是她的儿时玩伴── 不,虽然七只狼确实是蓝坎斯洛普的样貌,却没有被憎恨与暴力给支配。它们不是可以理解芙莉希亚的呼唤吗?即使只有一丁点,它们也还残留著曾是人类时的意识……尽管不晓得这样是否算得上值得欣慰的事情。 「塞尔裘大人跟我们约定,会解除大家的诅咒,让他们变回人类。」 芙莉希亚的眼眸与声音涌现力量。 「所以我要成为他的枪,替他摧毁所有碍事者。」 「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说来难为情──」 芙莉希亚吞吞吐吐起来。她的脸颊彷佛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染成朱红色。 看来似乎有一段光是回想起来,就会让她脑袋沸腾的过去…… 「我虽然在实验中成功适应了,却因为副作用对内心造成严重的伤害……有一段时期我甚至无法与人交谈,整个人就跟不具备知性的野兽一样。」 「野生儿」这个片语闪过梅莉达 的脑海。 芙莉希亚按住左右两边的脸颊。以她来说非常难得地满脸通红起来。 「塞……塞尔裘大人就是在那种时候发现我的。他应该是来视察马德.戈尔德的实验设施吧……塞尔裘大人看不下去我的遭遇,他耐心地呼唤著我,教导我话语,让我找回人类的心灵……明……明明如此,当时的我却连他伸出来的手,都无法理解是什么意思……────」 芙莉希亚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似的按住嘴唇,那动作让梅莉达察觉到原因。 ──她……她咬了塞尔裘吗? 噗咻──热气从芙莉希亚的头顶冒出。 「经……经过一番波折后,找回人类心灵的我,就顺势服侍起塞尔裘大人,同时也兼任联络人……就是这么……一回事……」 「没……没什么好在意的,芙莉希亚小姐!」 这让梅莉达不得不拚命地想办法安慰芙莉希亚。 「我……我也是被仰慕的人看到许多难为情的一面,还被做过很很……很不得了的事情……!但他……他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我!」 呼──梅莉达让呼吸平稳下来后,挺起格外单薄的胸膛。 「而且我也有看到他丢人的一面。算是扯平了。」 「扯平……是吗?」 芙莉希亚用手指抚摸下颔,「这么说来──」她忽然开口。 「别看塞尔裘大人那样,他完全不会整理房间。」 「咦!真意外!」 「他本人是拿工作太忙当理由,但大概不是那样。因为我或女仆替他整理房间的话,他就会生气地说:『这样我会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莎拉夏小姐似乎也对哥哥大人的这种地方非常傻眼……甚至还说『乾脆把他的东西全部扫到庭院算了』这样的话。」 噗嗤──梅莉达想像著[ruby=莎拉夏]好友[/ruby]气呼呼地鼓起脸颊的模样,不禁喷笑出来。 七只狼也从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明明烟雾飘散在周围,却觉得空气十分甜美──梅莉达自然地露出笑容。 「我听说这是政治联姻,觉得很担心呢。可是,无论是以怎样的形式,能够跟喜欢的人共结连理,实在很令人羡慕……恭喜你,芙莉希亚小姐。」 梅莉达说到这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芙莉希亚跟塞尔裘实际上并不会共结连理。 因为一到明天,就在两人发誓相爱的结婚典礼上,塞尔裘将会遭到暗杀── 芙莉希亚似乎没注意到梅莉达不自然地噤声了,她移开视线。不知何故,她的侧脸飘散出忧愁的神色,同时靠近路边的栏杆。 那是架设在水路上的小桥上。 「我不是很清楚……这到底算不算好事。我只是在服从马德.戈尔德与塞尔裘大人决定『这么做』的事情而已。」 「怎么会……」 「但是──」 这时,芙莉希亚像要覆盖自己的话语一般,继续说道。 「我可以不用再回到那个又暗又冷的夜界实验设施了呢。」 「芙莉希亚小姐──」 「从明天开始,可以被允许一直……随侍在塞尔裘大人的身旁呢。」 传来了音乐声。 转头一看,原来是市场传来的。整条路并列著满满的摊贩,刚烤好的点心散播著浓郁的香味。还有五颜六色的装饰。身穿传统衣裳的圣王区居民,配合乐队跳著舞蹈。 明明还是白天,却有一边喝著葡萄酒一边在唱歌的团体。 可以看到人们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今天有什么祭典吗?」 虽然芙莉希亚惊讶地这么低喃,但梅莉达可是一目了然。 「这还用说吗,是在庆祝喔。」 「庆祝?」 「庆祝明天的结婚典礼!他们在祝福王爵大人与芙莉希亚小姐的婚事哟。」 芙莉希亚将脸转回原位,再一次看向市场的光景。 高举在四处的旗帜和装饰,确实是意谓著国家发展,祈求安产,还有家庭永远幸福美满的东西……乘著风传来的歌声里,蕴含著女性的恋情,以及男性回应那份心意的纯真思念。 芙莉希亚彷佛甚至忘了要眨眼一般,眺望著人们的笑容。 她用别人不晓得能否听见的音量低喃: 「塞尔裘大人的做法十分粗暴。大家虽然没说出口,但都认为他树立了许多敌人。都很担心弗兰德尔的未来不晓得会变成怎样,非常不安吧。」 明明如此──芙莉希亚断断续续地吐出气息。 「尽管这样……大家还是愿意……祝福这场婚事呢。」 梅莉达轻快地一蹬石版路,牵起芙莉希亚的手。 「芙莉希亚小姐,我们也来跳舞吧?」 咦?芙莉希亚一脸惊讶,但梅莉达毫不在乎,就那样奔向市场。狼群也一边发出哇哇的叫声,一边跟了上来。芙莉希亚目瞪口呆,任凭梅莉达摆布。 挤满人山人海的祭典已经近在眼前。 「梅……梅莉达.安杰尔,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 「像这样把脸遮住就没事了!」 梅莉达这么说并从口袋里拿出来,迅速遮住双眼的东西,是进行「解放运动」时的面具。她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随身携带。 在身穿礼服且戴著面具,冲入音乐的中心之后,便澈底成了祭典的一员。梅莉达拉起芙莉希亚的左右手,跳起舞来。礼服在石版路的中心绽放出两朵花瓣。 一旁的观众吹起口哨。乐队互相对望,更加热情地演奏音乐。 芙莉希亚一直被牵著走,她似乎为了避免踩到脚就已经分身乏术的样子。 「我……我从来没跳过舞!」 「这样不行喔。我来教你吧──嘿!」 「唔哇哇!」 面具缓和了梅莉达的紧张。祭典的氛围让心灵雀跃起来。如果爱丽丝、库法和萝赛蒂──这些熟面孔也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更开心吧。为了排遣感伤,梅莉达踩著舞步。鞋子轻快地发出声响。 芙莉希亚的踏步很笨拙,节奏感也有待加强。她勉强自己穿上高跟鞋也是原因之一吧──为了明天的婚礼,她正在让双脚熟悉高跟鞋。即使只有一丁点也好,为了变成能与年长的塞尔裘更相配的女性。 不晓得原因的针,混在音乐中刺向梅莉达的胸口。 没有任何人在意梅莉达面具底下的表情,还有芙莉希亚笨拙的舞姿。即使狼群兴奋地四处蹦蹦跳跳,也没有人会因此骚动。他们大概以为这是马戏团的表演还什么吧。最后,为了梅莉达她们演奏的音乐悠闲地拉长尾音,接著划上休止符。 梅莉达踮起脚尖,优雅地一鞠躬。芙莉希亚也慢半拍地低头行了个礼。不知不觉间包围住石版路的周遭观众,为两人送上掌声与喝采。 「不错喔,小姑娘!」 「要不要再跳一曲?」 「不用,已经很够了!」 芙莉希亚以惊人的气势摇了摇头,这次换她反过来拉起梅莉达的手。 从互相交缠的手指,可以感觉到彼此都流了一身舒畅的汗。 新娘一边快步地远离舞 池,一边发起牢骚: 「你太乱来了,梅莉达.安杰尔!」 「可是玩得很开心吧?」 话虽如此,但是否太引人注目了一点呢? 在两人远离人群的时候,有个人物很自然地走近,向两人搭话。是个戴著眼镜,身穿高级西装裙,感觉就是个女强人的妙龄女性。 「我找你好久了,你是新娘芙莉希亚小姐吧?」 她和善地露出营业用的微笑。梅莉达与芙莉希亚手牵著手,停下了脚步。 「您是哪位?」 「自我介绍晚了。我名叫亚美尔,是婚礼顾问。狂人狼族吩咐我规划流程,炒热结婚典礼的气氛。」 「……咦?」 梅莉达微微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尽管迷惘了一瞬间,但没察觉到才奇怪。 「亚美蒂雅伯母大人?」 瞬间伸过来的手掌,一把抓住梅莉达的两颊。 她就那样被面带笑容的亚美尔女士给带走了。梅莉达瞄到芙莉希亚一脸莫名其妙,目瞪口呆的样子,自己则是被搭著肩膀,带到墙边。 小声斥责梅莉达的,当然是假扮成顾问的亚美蒂雅女公爵。 「别叫出名字,傻瓜!你明白妾身等人的立场吗!」 「啊呜,对不起……!可是伯母大人,你究竟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亚美蒂雅搭在梅莉达肩膀上的手,更用力地将她的头拉近自己。梅莉达的后颈抽痛起来。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蠢货!因为你们一直没回来,妾身担心你们是否出事了,可是一觉也没睡地到处在找你们……!」 「痛痛痛痛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梅莉达.安杰尔?她是你认识的人吗?」 在芙莉希亚这么搭话的时候,亚美蒂雅松手解放了梅莉达。 她面带营业用笑容转过头时,已经恢复成「亚美尔」的演技。 「──非常抱歉。因为她对新娘的招待实在太不周了,哦呵呵。话说回来,我才想问你们只有两人一起行动,究竟在做什么呢?」 「那个,担任伴娘的她,在结婚前的最后一天陪我走走。」 「伴娘……」 不晓得亚美蒂雅酌量到多少内情呢?梅莉达察觉到她聪明的头脑在低吼著。 过了一会儿后,亚美蒂雅──也就是亚美尔顾问,伴随著笑容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我有个很棒的点子。」 说到[ruby=bridal shower]婚礼前夕[/ruby],只找亲密的女性朋友一起开家庭派对,是最基本的! 亚美尔这么强力主张,梅莉达她们来到盖在高级住宅区威斯普顿地区的席克萨尔家本邸。就算说要开家庭派对,梅莉达并非这镇上的居民,而且也无法靠近安杰尔家的本邸。虽然芙莉希亚也是同样的立场……但既然是塞尔裘的佣人,就跟家人没两样吧──两人说不过亚美尔女士的这番道理。 具备广大土地的气派宅邸鸦雀无声。 一方面也因为威斯普顿地区是王室专用,与邻宅的距离相当遥远。既没有马车在马路上奔驰,自然公园也是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简直就像只有这一带从世上被切割开来一般── 「席克萨尔宅邸的人们呢?」 梅莉达这么询问,于是芙莉希亚用平板的语调回答: 「听说目前聚集在王城……好像没有任何人留在宅邸呢。」 「这样正好呀!」 亚美尔女士用雀跃的声音这么说道。 她双手拿满购买的大包小包,还塞了几个到梅莉达手上。她沿路在闹区购入了大量物品。梅莉达一问里面装了什么── 「你这个伴娘真是的!」 不知何故就被说教了。她扮演职业妇女的演技相当炉火纯青。 「在婚前派对,要赠送许多礼物给新娘。你必须好好地替她祝贺一番才行呀!」 「这……这样啊!说得也是呢……」 「不,那个,请不用费心。」 亚美尔推著惶恐的芙莉希亚的背,钻过门扉。 但在三人进入领地后,亚美尔转过头去,斩钉截铁地高举手掌。 「你们不能进来喔?」 她说的是那七只狼。理所当然地打算跟在芙莉希亚身后的它们,一脸为难地在门前徘徊著。亚美尔用坚决的态度露出微笑。 「毕竟这是[ruby=gril party]女子会[/ruby]嘛。」 她还是一样不由分说。芙莉希亚隔著门向狼群搭话。 「大家可以先回饭店喔。」 听到她这么说,狼群也只好沮丧地垂下尾巴踏上归途。七只狼的身影融入烟雾中,亚美尔看似满足地笑了。「真是群乖孩子!」 梅莉达隐约猜出她──亚美蒂雅的目的了。 「好啦,立刻来享受派对吧!」 亚美蒂雅意气风发地打开玄关门,踏入无人的宅邸。 宅邸内相当时髦。亚美蒂雅决定将面对中庭的客厅当派对会场,俐落地将礼物搬进来。然后将会场布置完毕后,亚美蒂雅让梅莉达与芙莉希亚两人独处,准备离开客厅。 「我去准备晚餐,请两位慢慢享受这场只有闺密的派对……」 咦?芙莉希亚本想出声说些什么,但她还是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大概是觉得有不怎么熟悉的大人在场的话,会如坐针毡吧。 亚美蒂雅有一瞬间向梅莉达使了个眼色,然后砰一声地关上房门。 她的意图终于传达给了梅莉达。也就是要「调查」与「争取时间」。亚美蒂雅趁这个大好机会澈底调查席克萨尔家本邸,找出塞尔裘的弱点。还有掌握前当家真龙与迪莉塔的线索。 她是要梅莉达在这段期间吸引芙莉希亚的注意力,避免芙莉希亚起疑吧。梅莉达一边在暗中紧张起来,同时拉起芙莉希亚的手。 「芙莉希亚小姐,立刻来打开礼物看看吧?」 亚美蒂雅究竟买了些什么呢?看到缎带包装会忍不住兴奋起来可说是少女的本性。另一方面,芙莉希亚似乎跟送礼这个习惯本身无缘的样子。她用生涩的手指动作解开缎带,打开盒子。 她与梅莉达两人露出充满期待的眼神,窥探著盒子里面── 有谁能责怪她们突然僵住了呢? 「这……这是……?」 细心地包裹起来的包装纸。上面还留著[ruby=亚美蒂雅]幕后推手[/ruby]的留言卡。 感觉她一脸得意地写下的留言内容是── 『说到给新娘的礼物,当然少不了性感内衣喽!』 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在几十分钟后,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呢…… 总不能开口说还是别送礼物了,梅莉达她们一个个地打开所有的礼物盒,里面几乎都是装著内衣裤,最后只能轮流试穿起那些礼物。中庭有高墙围住,当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但两人还是率先拉上窗帘,在房间里点起蜡烛,这点自不用提。 两人脱下来的礼服挂在椅子上。 沙发上堆满了内衣裤,那设计大胆到让人怀疑精神是否 正常。 「呜呜,为什么连我都这副打扮……?」 梅莉达将几乎只是细绳的内裤牢牢绑紧,套上吊带睡裙。但那件吊带睡裙实在单薄到不能再薄,几乎没有达到遮掩肌肤的功用。只有勉强在胸部附近有点厚度,拒绝让挺立的樱花色透出。 不过,那又有什么安慰作用呢? 这种设计根本就像在说「这块布底下这么色喔,请看个仔细」嘛! 「这这这……这是你送的礼物,所以希望你能负起责任陪我到底!」 芙莉希亚也自暴自弃似的换穿内裤。布料面积跟梅莉达穿的内裤一样岌岌可危。她挑选的吊带睡裙虽然没有透光,但相对地在开衩的高度上挑战极限。从腋下大方地朝前后扩展开来,从旁边眺望过去的模样……倘若没有注意到内裤的细绳,八成会看错成裸体吧。 让人不由得去想像,倘若掀起来会变成什么样。 梅莉达不禁回想起前几天得意忘形地穿「裸体围裙」向[ruby=库法]心上人[/ruby]发动攻势时的事。当时脑袋沸腾到根本没有余力去顾及其他事……但从库法眼中看见的自己,正好就是这副模样。热气再次从金发中冒出。 两名少女不约而同地靠近桌子,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饮料。 果汁瓶早已经空了一瓶。那是亚美蒂雅选中的少数正常的礼物。这情况大概可以说是不让脑袋冷静一下的话,实在撑不下去吧。 梅莉达总算体会到婚前派对限定女生参加的意义了。 「那……那么芙莉希亚小姐,有哪件内衣你比较喜欢的吗?」 「……有几件。」 从认为是礼物就耿直地收下这点来看,芙莉希亚是个一本正经的人。 她选了满满褶边的袜带,卷在左边大腿上。 然后将自己携带的枪套挂在袜套上,把[ruby=derringer]德林加手枪[/ruby]收进里面。 「这样的话,即使是礼服装扮,感觉也安心多了。」 她轻飘飘地摇晃吊带睡裙的下襬,只见短短的枪身正好收纳在可以靠礼服裙子遮盖住的位置。梅莉达不得不暧昧地点点头表示:「这……这样啊……」 从只是追求机能性这点来看,或许可以说很有芙莉希亚的风格吧…… 芙莉希亚大口喝光不知是第几杯的果汁,开口说道: 「我收下这件就足够了。换回原本的衣服吧。」 「咦咦!」 梅莉达发出变调的哀号。 因为她完全没有争取到时间。为了让亚美蒂雅澈底调查这广大的宅邸,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吧。倘若现在芙莉希亚离开这间客厅的话,最糟的情况,「亚美尔」是通缉犯这件事会穿帮。 梅莉达必须亲自阻止那种情况发生才行。 就算很乱来,也只能设法拖住芙莉希亚。 「等……等……等一下,芙莉希亚小姐!你还什么都没有弄明白呢!」 「什么?」很快就想换穿内衣裤的芙莉希亚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还不够,还不够──还必须请她对[ruby=内衣]主导者[礼物]保持兴趣才行。梅莉达拚命地思索,同时开口说话。至于要说什么,等说出口再来思考就行了。 说到感觉能够吸引芙莉希亚关注的词汇──? 「你……你居然在内衣底下藏武器?实在太不像话了……女……女孩子的内衣裤,内衣裤本身就会成为武器喔!」 「内……内衣裤会成为武器吗……?」 铛铛──!芙莉希亚露出震撼不已的表情,意外地很热中这个话题。 梅莉达在内心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叫好。 不过,她立刻陷入了死胡同。因为芙莉希亚非常积极地深入追究。 「那究竟是怎样的原理?希望你能详细指导!」 「呃,这个嘛~」 梅莉达怨恨起自己走一步算一步的行为。 既然如此,无论有多难为情,都只能向前冲了不是吗…… 梅莉达用指尖把玩著自己身穿的,近乎透明的吊带睡裙。 「简单来说,这……这种内衣就是穿给丈夫观赏的东西吧?所以才会都是这么大胆的设计……我……我认为只是穿上还不够喔。如果不能好好地诱惑喜欢的人──不能击败对方的话,就毫无意义喽!」 「击败对方!」 「没错,要让对方神魂颠倒!」 梅莉达像是茅塞顿开一般,突破羞耻心的高墙。 她自暴自弃,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老师他明明看到那么多我难为情的一面,还亲手碰触过……唔唔,却摆出若……若无其事的样子。他非常爱逞强!为了击败那样的丈夫,就得靠这种色……色色的打扮炒热气氛哟。要将老师迷得神魂颠倒,让他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忍耐!」 「具体而言是?」 如果她能在这里回过神来的话,说不定还算有得救。 但芙莉希亚非常认真学习,勤奋到令人吃惊的地步。梅莉达确实也非常清楚憧憬的男性不把自己当对象的焦躁感。倘若能掌握主导权,想必会爽快不已吧。 光是穿上还不行……具体而言,该怎么做才好呢? 梅莉达在脑内想像[ruby=库法]心上人[/ruby]的身影,一边意识著他的视线,一边走向沙发。 她浅浅地坐在沙发上,像在挑逗人似的摊开手脚。 「像……像这样?」 房里没有镜子,因此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姿势。 「如……如何呢?」 「原来如此,重点是『[ruby=姿势]架式[/ruby]』呢!」 「例……例如可以掀起来……」 就在梅莉达拉起下襬,露出白皙的大腿与小裤裤时,她注意到自己的错误。 「不对,难得这是会透光的设计……」 所以要把「照理说看不见」这一点当成藉口。也就是以慵懒躺平的姿势将一只脚放到地板上,并将另一只脚的膝盖立起。 芙莉希亚像是忍受不住似的猛然按住鼻子。 ……配上那狭隘的布料面积,梅莉达的鼠蹊部现在应该呈现出非常惊人的肉感吧。吊带睡裙像在吊人胃口似的薄纱应当会替自己的魅力增添色彩。假如真的是要秀给库法看,说不定胸……胸部也可以裸露出来。要是让人窥见樱桃鲜艳的色泽,就几乎等于是秀出裸……裸体了! 「这……这姿势太暴力了,梅莉达.安杰尔!」 「是……是吗?接著轮到芙莉希亚小姐喽!」 梅莉达心想不能只有自己这么难为情,将芙莉希亚也拉下水。 该让她摆出怎样的姿势比较好呢? 梅莉达观察芙莉希亚的装扮,思索一番后,没有让她坐在沙发上。相对地让她跪在地毯上,像是要倒下一般将上半身靠在沙发上。 于是她变成将臀部大方往外翘的姿势。 倘若将她的内衣设计也算进去,魅力不仅只于此。 「那……那……那个,梅莉达.安杰尔……吊带睡裙的前……前面垂落下来……」 「嗯……唔哇,看光光了。」 噫──芙莉希 亚的声音僵住了。 她的吊带睡裙特徵在于高开衩。一旦变成接近趴著的姿势,前方就会顺从重力垂落下来。于是从无垢的肚脐到小裤裤都变得一览无遗,再加上还稍微弯腰的话……便能窥见让人想像起顶级柔软度的少女隆起,与樱花色的装酷表情。 从脊背到臀部的曲线美,与奢侈的肤色乐园形成的对比── 梅莉达害怕起自己的才能。这是为什么呢?脑袋沸腾得愈来愈厉害,烧得她满脸通红,回想起心上人的视线,让她更想挑战大胆的姿势。 又不是那个早熟的[ruby=缪尔]好友[/ruby]…… 芙莉希亚依然趴倒在沙发上,不知何故,她看来连要起身都觉得麻烦的样子。 「梅……梅莉达.安杰尔,我总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我……我也是……奇怪……?」 梅莉达也不知为何,双脚使不上力,软趴趴地坐倒在地。 两人将手臂绕到对方身上互相扶持,以超近距离从芙莉希亚的嘴唇吐出的温热气息,让梅莉达猛然抬起脸来。 「酒的味道……!」 虽然迟了些,但梅莉达转头看向桌上──堆满空礼物盒的地方。 两人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已经有两个瓶子是空的了…… 喀嚓──客厅的房门开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亚美蒂雅伯母大人……!」 亚美蒂雅.拉.摩尔脱下眼镜,穿著西装打扮前来。她彷佛想说已经没必要演戏似的恢复成原本的语调,腰上挂著熟悉的大剑。 芙莉希亚当然没有余力去责怪她。 因为她完全喝醉了。从刚才开始,梅莉达就觉得自己跟她好像样子都不太对劲,原来是因为果汁里含有酒精。两人为了排遣害羞的情绪,接连地喝光瓶子里的饮料,这让她们更加速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梅莉达一边扶持著早已经意识朦胧的芙莉希亚,一边忍不住出声询问: 「伯母大人……你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们呢……?」 「这是为了引出『撕裂魔事件』的犯人。」 亚美蒂雅毫无愧疚之意,她用指尖拨开窗帘,注视著中庭。 是气温下降了吗──一阵寒风摇晃著树木,吹过树林间。 「你没发现吗?这个状况对撕裂魔而言是最后,且是最大的好机会。纵然无法碰到塞尔裘,只要杀掉[ruby=芙莉希亚]新娘[/ruby],就能让结婚典礼泡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让他与狂人狼族的和平交涉挫败的手段。」 「怎么会……」 「不过,只是在街上闲晃的话,犯人是不会现身的吧?既然如此,只要暴露出更大的破绽给他们看就行。让护卫远离目标,卸下装备,灌醉她让她失去意识……这下才总算察觉到气息了──可以这么说吧。」 「意思是你把芙莉希亚小姐当诱饵吗!」 亚美蒂雅从桌上拿起酒瓶,就那样直接嘴对瓶口,豪迈地大口喝了起来。 「──原谅妾身。善后工作就由妾身来亲手处理吧。」 一阵强烈且刺骨的风在中庭卷起漩涡。 天空因为烟雾而阴暗不已。填满周围一带的雾急速地蠢动起来。简直就像误入暴风雨的中心一般……半裸的梅莉达寻求芙莉希亚的体温。 芙莉希亚像在打瞌睡似的摇晃著头,彷佛随时会失去意识。 「伯母大人,这个气息是……」 「唔……嗯……」 梅莉达的上臂冒出鸡皮疙瘩。亚美蒂雅的表情也严厉起来。 有令人毛骨悚然的「什么」混在烟雾中靠近一事,已经显而易见。亚美蒂雅的企图正中目标。不过,这股压迫感究竟是……? 居然让身经百战的魔骑士也冒出冷汗,实在非比寻常。 「库夏娜那家伙,什么时候多了如此不祥的玛那……?」 亚美蒂雅踮起脚尖,用力扯下窗帘。她先将窗帘扔给梅莉达后,自己很快地拔出大剑,瞪著中庭看。 梅莉达用窗帘裹住自己与芙莉希亚半裸的身体。 已经完全被酒醉困住的芙莉希亚,任凭梅莉达紧抱著她。在她进入梦乡,澈底变成「毫无防备」的瞬间,想取她性命的撕裂魔将会现身吧。芙莉希亚长长的睫毛摇晃起来,眼皮慢慢地垂下── 呼──她吐出安稳的气息。没有任何人采取行动,几秒间的寂静。 亚美蒂雅一声不响地将手掌滑到握柄上。 才心想她连一丝破绽都没有,一直瞪著中庭看时── 她突然转过头来。 「不好!」 在梅莉达开口说了声「咦?」的时候,猛然飞奔靠近的亚美蒂雅将她与芙莉希亚推向旁边。她们与窗帘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就在那一瞬间,客厅的墙壁被贯穿了。 在吹飞房门木片的同时突击进来的人影,像要横扫直到刚才芙莉希亚和梅莉达所在的位置一般飞奔而入。当替身待在那里的女公爵被卷入那波冲刺。 那是宛如野兽般的巨大身影。对方与亚美蒂雅互相纠缠,在地板上翻滚。 「没想到会这么规矩地从玄关进来啊……!」 亚美蒂雅一边咬紧牙关,一边用脚跟踢向对方的心窝。在翻滚的同时往上踢起。对方顺著冲刺的气势吹飞出去,被吸入窗框。 玻璃碎片伴随著清脆的碎裂声响飞舞散落── 亚美蒂雅立刻跳起,然后自己也踢破窗户跳向中庭。梅莉达也忍不住想见证到最后。她将礼服披到在地板上沉睡的芙莉希亚身上后,自己一边将窗帘缠在身上,同时飞奔靠近窗边。 亚美蒂雅保持著几公尺的距离,在中庭与袭击者对峙。 该怎么形容袭击者的模样才好呢──他缠绕著影子般的火焰,全身化为黑色的木炭。体格是人类的两倍。原以为是野兽,但果然还是人类。因为他的右手紧握著具备「矛」形状的某样东西。 有什么……应该说缠绕在他身上的影子本身具备质量吗? 梅莉达在双重的意义上陷入混乱。 「亚美蒂雅伯母大人,那是……!」 「唔嗯,不是库夏娜吗……!」 「是[ruby=loup-garou]屑鬼[/ruby]!没能变成蓝坎斯洛普的失败作!」 袭击者发出彷佛野兽的咆哮。周围的树木骚动起来。 为何偏偏会在这个圣王区看见他呢?虽受到夜晚的瘴气侵蚀,却无法澈底变成蓝坎斯洛普,也丧失人类自我的可怜怪物,屑鬼。老实说,那是梅莉达想忘却的记忆……刚升上二年级的梅莉达,在地底都市乡哥尔塔的实验设施里看见的光景,不由分说地在脑海中复苏。 屑鬼是没能变成蓝坎斯洛普的失败作── 既然这样,构成他「原型」的人物究竟是谁呢? 还无暇思考,袭击者便强烈地一蹬地面。土块往上掀起,那猛烈程度甚至让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敌人用彷佛爆炸的气势突击过来,亚美蒂雅以拚死的觉悟迎战。 模拟矛的影子与大剑冲撞。 冲击波化为强风膨胀起来。梅莉达按住窗帘护著脸部。席克萨尔家围绕著中庭的所有窗户,都 彷佛要裂开一般颤抖不停。 倘若不是最强骑士之一的亚美蒂雅,手臂和膝盖早就被折断了吧。 她绝非游刃有余。女公爵咬紧牙关,在冒出冷汗的同时,将大剑推回去。 从双方刀刃交锋,互不相让的姿势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亚……亚美蒂雅伯母大人……!」 「是库夏娜吗?」 正如她所说,影子稍微从袭击者身上被挥开,出现了五官深邃的美女容貌。 梅莉达也在去年夏天的大航海中见过她一面。是莎拉夏与塞尔裘的堂姊妹,库夏娜.席克萨尔。因为暗杀王爵未遂,理应遭到幽禁的她,果然跟库法猜想的一样,她肯定是趁革命的混乱逃脱──之后变成「撕裂魔」,夜夜杀害狂人狼族。为了让他们废弃和平共处。 为了避免大剑乱动,亚美蒂雅拚命地按住握柄,同时开口呼唤: 「库夏娜啊,快收起这个凶暴的影子!」 「我才想请亚美蒂雅大人别妨碍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想阻止革命的话,就配合妾身等人的计画吧!」 「……已……已经无法控制了……!」 包住库夏娜的野兽般影子,自行发出了咆哮。影子像是要撕扯自己似的乱动起来,甚至折腾著库夏娜。换言之,是不同个体。并非库夏娜本身就是屑鬼,而是她被化为屑鬼的某个人给附身了。 「……等等。」 亚美蒂雅像在颤抖似的倒退了两三步。 「妾身对这个力量有印象……是一个月前的王座会议!跟塞尔裘那蠢货操纵的影子一样……!这表示──」 「亚美蒂雅伯母大人!」 梅莉达活用自己能自由行动的立场,先发制人。她从成堆的礼物盒中找出「果汁」瓶,将那瓶子从窗户扔了出去。 瓶子描绘出拋物线,像被吸过去似的飞向屑鬼头顶上。 亚美蒂雅反射性地动了起来。她轻轻地一挥大剑,砍破瓶子。瓶子里的液体在空中飞溅,洒向屑鬼的全身。 女公爵另一只手的手指啪一声地弹响,射出[ruby=玛那]火花[/ruby]。 火花点燃掺在液体里的酒精,以让人惊醒的气势燃烧起来,且蔓延到全身。热浪驱散上空的烟雾。屑鬼发出像是从地狱底层响起似的尖叫,慢慢地从库夏娜身上被剥开。 「咕……呜……!」 彷佛脱掉铅制的衣服一般,库夏娜健全的身体滚了出来。 将她「砰」一声地吐出到地面上后,影子野兽更加敏捷地跳了起来。它踢倒树干,将席克萨尔家的屋顶当成踏脚处,高高地飞舞起来后,从双脚张开不祥的黑色羽翼。 一边缓慢地在上空静止,一边朝右手收紧的东西,是模拟矛形状的影子── 「果然没错……!」 在亚美蒂雅瞠大眼睛的瞬间,上空发出破裂声响。是屑鬼一蹬空气之墙。亚美蒂雅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向旁边,避开了那垂直且神速的一击。 彷佛想说是误差一般,刺下来的矛让地面爆裂开来。 大大小小的土块伴随著巨响飞溅四散,冲撞上席克萨尔家四面的墙壁。梅莉达也发出哀号,躲到窗户底下。依旧倒在地上的库夏娜拚命地护住头部。 亚美蒂雅尽全力跳向旁边,在滑行后停了下来,但她并未展开反击。 她注视著在飞散的土块对面,显露出杀意的怪物。 「这力量是龙骑士的……那把矛……那种战斗方式是『她』的……」 女公爵的嘴唇惊恐地颤抖起来。 「迪莉塔.席克萨尔!是你吗!」 『咕噜噜……!』 「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梅莉达看见她握住大剑的手指,与声音一同变得无力。 梅莉达从窗框露出脸窥探,但她难以理解亚美蒂雅女公爵所说的话。说到席克萨尔家的迪莉塔,正是莎拉夏与塞尔裘两人的母亲。她与丈夫真龙都是著名的充满正义感的武人── 应当是会率先阻止[ruby=塞尔裘]儿子[/ruby]这种愚蠢革命的人物。 对于即便到这种时候都仍未现身的他们,亚美蒂雅原本预测「大概是遭到监禁了吧」。另一方面,库法则是直言「也有可能遭到杀害」,梅莉达也一直痛心担忧著好友双亲的安危…… 但万万没想到。 究竟有谁能想像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再会呢? 怪物再度压低重心,亚美蒂雅尽管无意识地将大剑比向对方,仍摇了摇头。 「别这样,迪莉塔……这是要妾身杀了你吗……」 她宛如新兵一般,指尖不停颤抖,刀镡发出声响。 怪物毫不在乎地飞翔起来。 就在同时,有另一个人影从席克萨尔家的屋顶跳了起来。 「……喝!」 燕尾服随风摆动的青年,对准屑鬼的头顶,将脚跟往下踢。上升速度与踢击的威力搭配起来,划破了空间。屑鬼以令人头晕目眩的气势反弹回地上,从头部冲撞自己挖出来的陨石坑。 「『镜刀术……──」 叮──刀鞘口发出的声响让梅莉达抬起脸来,于是看见心上人在空中架著黑刀的身影。 他间不容发地拔刀。 「『骤雨烈樱波』!」 箭头造型的玛那倾盆而下。将范围缩小到极限。以极高密度毫无遗漏地射穿怪物全身,用宛如针插的苍蓝突刺将怪物钉在地面上。 在怪物正想抬起脸的瞬间,最后一记攻击贯穿它的上颔,将怪物连同尖叫声推向地面。 青年轻飘飘地降落在已经一动也不能动的怪物鼻头上。 梅莉达忍不住从窗框探出身体。 「库法老师!」 「该说不出所料吗……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呢。」 他似乎一直尽全力奔波在寻找梅莉达她们。他的肩膀缓缓地起伏,汗水流过颈项。之所以解除吸血鬼化,是因为在现身前发现了其他人物的身影吧。 他依序眺望著趴倒在地面的库夏娜,以及一脸苦涩表情的亚美蒂雅。 「我隐约地听见了声音……您刚才称呼这个怪物为迪莉塔大人吗?」 亚美蒂雅的肩膀跳了起来。库法的眼神变得慎重。 「……可以替她介错吗?」 「嗯,麻烦你了……变成屑鬼的人再也无法恢复人类的心灵……即使是自己人,也控制不了对吧?」 库夏娜低下头,避免明说。亚美蒂雅缓缓地摇了摇头。 「帮她终结痛苦吧……白色骑士啊。」 「那么──」 库法重新握住出鞘的黑刀,站在屑鬼的鼻头上。 纵使自己的肉裂开,怪物依然不停挣扎,试图逃离拘束。其中存在著身为人类的尊严吗?假如莎拉夏或塞尔裘目睹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呢? 「病状进行度a──」 库法重复以前听过的台词,反手拿著黑刀,往上挥起。 「立刻给予救济。」 然后挥落。 「母亲!这……究竟…………」 塞尔裘.席克萨尔总算到达自家门前时,已经有大量狂人狼 族和新闻记者聚集在门扉周围。从他接到通报后还不到三十分钟吧。他火速让飞行船停下来,搭乘马车飞奔赶来一看── 只见有床单摊开铺在石版路上,一个女性的遗体躺在那里。 已经没有缠绕著诡异且可怕,宛如影子般的火焰。 是正常的母亲身影。塞尔裘彷佛在碰触易碎品一般,抚摸女性的脸颊。 可以清楚看清对方已经失去血色吧。 「骗人……──」 他说不出话来。彷佛想说这也难怪一般,有个人物从狂人狼的集团中走上前来。 是态度就像在演戏的马德.戈尔德。 「多么凄惨的悲剧啊!没想到撕裂魔事件的犯人,居然是王爵的母亲……」 他背对著塞尔裘与他母亲的遗体,轻快地转头看向集团。 「不过各位!请你们记住我的女儿!」 他抱著至今仍在梦乡中的芙莉希亚。尽管重新帮她穿上了礼服,但居然这样公开她的睡脸,他到底有没有神经? 在席克萨尔家的二楼,梅莉达一边从窗户偷偷地探头窥看,一边感到忿忿不平。 亚美蒂雅和库夏娜也躲藏在关掉灯光的同一间房里。窥探著窗外的侧脸都散发出严肃的氛围。只有库法捏造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将芙莉希亚交给戈尔德后──此刻回到了房里。他抱著梅莉达的肩膀,站在她身旁。 在两人一同俯视的前方,马德.戈尔德正向在场的人们进行演讲。 「可怕的撕裂魔已经由这个芙莉希亚!不是别人,正是由新娘本身亲手收拾掉了!王爵的悲伤难以估量……不过,正因为如此,也必须等量地去计算喜悦吧!那么,明天终于就是结婚典礼了……这将会成为烙印在历史上的一天吧!」 「马德.戈尔德万岁!狂人狼族万岁──!」 狂人狼的欢呼声响彻周围。看到记者举起相机,库法抢先拉上窗帘。必须慎重地藏匿位于室内的逃犯。 唉──亚美蒂雅吐出了沉重的叹息。 「……那么,差不多可以请你说明一下了吗?」 她的矛头当然是指向库夏娜。库夏娜也用苦涩的表情蹙起眉头,望著已经被拉上的窗帘──她肯定在想像著已经看不见的伯母遗体,还有堂兄弟一言不发地碰触著那肌肤的身影吧。 「我来说明这一切吧。」 库夏娜用性感的美声开口说道。 「关于降临在席克萨尔家的诅咒──为何迪莉塔大人会变成那副模样,为何我下定决心暗杀堂兄弟,那愚蠢的国王……塞尔裘为何与狂人狼联手,引发了这种革命……这一切,全部……──」 梅莉达的视野忽然摇晃了起来。 是疲劳超越了极限吗?还是现在才开始酒醉呢?又或者是对心上人的手掌温度打从心底感到安心也说不定──梅莉达意识到大人们的谈话声逐渐远离,脚边也摇摇晃晃。 她靠向身旁的体温。就在梅莉达顺势进入梦乡前,她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库法的手轻轻地抱住了自己── lesson:4 ~在彼岸绽放之花~ 梅莉达究竟是在半夜几点忽然醒来的呢?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盖著薄薄的被单。虽然是陌生的床顶篷,却不可思议地觉得相当舒适。梅莉达从枕头上抬起头,缓缓地抬起上半身。 才心想感觉有点冷,原来自己还是白天那副只穿著一件性感睡衣的打扮。她就这样包著被单下床。看到房间的家具,她没多久便理解了。 这里还是席克萨尔家的本邸。 从充满少女风格的内部装潢来推测,这里应该是莎拉夏的房间吧── 梅莉达微微拉开被关上的窗帘,慎重地窥探著外面。 外面的路上已经不见狂人狼族和记者的身影,岂止如此,甚至连一个路人也没看到。从鸟儿都安静无声,还有虫鸣来判断,现在果然是夜晚。 门扉前方已经没有遗体,只剩乾掉的血迹扩展开来── 梅莉达拖著被单来到走廊。 位于同一层楼,距离没多远的客厅门微微敞开,流泄出灯光。 梅莉达将被单从地板往上拉起,蹑手蹑脚地靠近客厅门。 从客厅流泄出来的,当然是亲密人们的谈话声── 「怎么可能……那么库夏娜,那句话就意谓著……」 「您说得没错,亚美蒂雅伯母大人。」 梅莉达瞠大她那双红色的大眼睛,从门的缝隙间偷窥。 三个大人把桌上的油灯当作微弱的光源,聚集在一起。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不用说是亚美蒂雅。库夏娜在右边的椅子上严肃地拿起茶杯。库法则靠在没有放入柴火的暖炉上──感觉他刚才瞥了一下门这边。梅莉达缩起肩膀。 白天躲在宅邸里等塞尔裘和狂人狼离开之后,他们似乎就顺势潜伏在这里,直到「灯光」熄灭为止。记得情势发展是库夏娜愿意毫无保留地坦承一切。在梅莉达睡著的期间,不知他们谈到哪里了呢? 库夏娜抚摸著名的茶杯,沉重地告知: 「这场『革命』的提案人并非塞尔裘。追根究柢,是真龙伯父大人与迪莉塔伯母大人的想法。塞尔裘不过是继承他们的理念罢了……」 「迪莉塔他们可是龙骑士的英雄喔!为何会做出这种蠢事……!」 「一切的开端是四年前──」 这实在不是刚睡醒的梅莉达能进去的氛围。她动也不动地屏住呼吸。 库夏娜缓缓摇晃著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 彷佛要掀起惊涛骇浪一般── 「你们还记得吧?四年前……那场宛如恶梦般的领土防卫战。被擅长航海术的蓝坎斯洛普舰队发动奇袭,骑兵团召集有限的部队,被迫进行血雨腥风的消耗战……我至今仍会梦见那彷佛狂风暴雨肆虐的战场。」 「那是你们席克萨尔家的人开始被称为『英雄』的战斗啊。」 「英雄。」 库夏娜发出嗤笑。 那笑法看来非常滑稽,像是在贬低自己的尊严一样。 「说得没错。将那场战斗导向胜利的我们开始被称为『英雄』,与此同时,也变成了有一天会给弗兰德尔带来灭亡的『定时诅咒』。」 「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追根究柢,伯母大人对那一天进攻弗兰德尔的蓝坎斯洛普知道多少呢?」 亚美蒂雅不可能没有听说详情吧。 因此库法开口了。简直就像为了说给理应不在场的学生听一样。 「幽灵舰队『[ruby=flying dutchman]飞行荷兰人[/ruby]』──」 室内的两名美女视线看向了他。库法用秀丽的声音继续说道。 「他们是一群化为异形的海贼,一般认为他们原本应该是古代船员的后裔。所有海洋生物的恐怖象徵……这是因为无论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他们都能跨越,相对地遭受到绝对无法登陆的诅咒。无论哪个港口都一样,纵然死亡甚至也无法到达黄泉,永远摆脱不了的诅咒……」 库法摇了摇头。彷佛他本身也有什么苦涩的回忆一般。 「率领舰队的是名叫范德戴肯的男人……追根究柢,海贼会遭到永远的诅咒折磨,据说也是身为舰队提督的他思虑不周所造成的。但就在某天,范德戴肯注意到了。纵然无法登上夜界的大地,但或许只有弗兰德尔是诅咒的例外吧?」 「……!」 「然后舰队为了把弗兰德尔的土地纳为己有,采取了行动,这就是四年前那场战斗的开端──但是,飞行荷兰人受到的『仿徨诅咒』,结果还是背叛了他们。暴风雨的逼近,海洋卷起漩涡,这一切都给弗兰德尔方带来优势的结果,让人类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击沉了幽灵舰队……当然,身为提督的范德戴肯战死,是最大的影响吧。」 「『仿徨诅咒』……!没错,那正是我该憎恨的东西!」 库夏娜听似憎恨地颤抖著话尾。梅莉达紧张地咽下口水,在旁观望。 亚美蒂雅用手指抚摸下颔,看向下方。 「范德戴肯是甚至被冥府拒于门外的不死男……对了,妾身一直觉得奇怪。你们是怎么杀掉不死身的那家伙的?」 库夏娜像是感到无力似的垂下头,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和塞尔裘,当然也包括真龙大人与迪莉塔大人在内的席克萨尔家总战力与范德戴肯的战斗,是我们占上风。于是那个卑鄙的可恶海贼!用跟自己遭受到诅咒时的相同方法,对我们施加了诅咒。」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旗舰的主桅上,被逼入极限的那家伙对我们这么提问──『你们无论如何都打算杀掉不死身的本大爷吗?』」 只有梅莉达注意到库法猛然吸了口气。 库夏娜用力咬了咬嘴唇,用左手包住握紧的右拳。 「对于他的提问,真龙伯父大人这么回答了──『就算要战到最后的审判日,也一定会杀掉你!』」 至于这样的回答是否正确,库夏娜垂下来的睫毛述说著苦涩。 「……藉由这个宣誓,我们突破『仿徨诅咒』,得以杀掉范德戴肯。但就在同时,『杀掉理应不死的存在』这个矛盾,给席克萨尔家带来永远摆脱不了的诅咒……」 「那是怎样的诅咒?」 「跟一直折磨著飞行荷兰人的『仿徨诅咒』一样……我们席克萨尔家的人光是活著就会慢慢地遭到黑暗侵蚀,迟早会跟迪莉塔伯母大人一样化为没有心的屑鬼。然后就算堕落成那种非人的怪物,也不被允许死亡……必须永远仿徨在这世上的诅咒。」 虽然甚至无法想像,但梅莉达毫无防备的脊背毛骨悚然地起了鸡皮疙瘩。 她握著被单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起来,同时侧耳倾听库夏娜接下来的话语。 「伯父大人与伯母大人非常苦恼。正因为他们对自己身为龙骑士的力量拥有绝大的自信,更担心万一席克萨尔家因为诅咒而全灭的话!剩下的弗兰德尔的人们会变成什么样呢……!夜界还有许多足以匹敌飞行荷兰人的势力在猖獗。万一他们再次侵略?只靠安杰尔家与拉.摩尔家,就凭三大骑士公爵家的根据地已经瓦解的骑兵团,能够击退他们吗…………」 真龙.席克萨尔与迪莉塔.席克萨尔作出了这样的结论。 办不到── 「因此他们与还算稳健派的狂人狼族进行交易──」 亚美蒂雅表情凝重地双手交叉环胸,试著勉强理解那样的主张。 「也就是他们打算在和平的状态下,将弗兰德尔拱手让人啊。即使人类世界会消失,都市会遭到破坏,总比有许多人会丧命好吗?」 「我跟塞尔裘表示反对。」 库夏娜在话尾蕴含彷佛要迸出的感情,这么主张。 「纵然是场绝望的战斗,即使自身会变成怪物……!直到最后一刻!都应该为了守护人类的尊严不断战斗下去!塞尔裘一开始也跟我是同样的立场。我们互相发誓,要一起说服伯父大人与伯母大人。」 「唔嗯!」 「但是,却不是这样…………」 转眼间霸气便从库夏娜的肩膀消散。 她用彷佛要消失一般,至今不曾听过的声音继续说道: 「塞尔裘跟我不同,一直冷静地在查明『哪边是比较好的道路』。塞尔裘在真龙伯父大人的介绍下跟那个叫马德.戈尔德的男人碰面,目睹到他的实验成果时,塞尔裘的想法似乎就改变了。他认为『还不坏』……」 「真愚蠢……!」 「无论如何,为了寻找协力者而一直待在夜界的伯父大人与伯母大人,要保持人类的模样已经是极限了。他们很快地将家督让给塞尔裘,悄悄地变成屑鬼……原本是靠我跟塞尔裘勉强抑制住他们,避免他们失控。」 库夏娜俯视自己的手掌。感觉指尖微微地在颤抖。 「但无论是我或塞尔裘,还有席克萨尔分家的随从骑士──吉普森他们也已经来日不多。迟早会被仿徨诅咒完全侵蚀,跟伯母大人他们一样变成屑鬼──」 咕──她发出呻吟,忽然按住心脏一带。 她的呼吸稍微急促了起来。大概是出现接近发作的症状了吧。 「……在那之前,必须阻止那个蠢货才行。」 「虽然不敬,但有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想请教。」 库法斩钉截铁地插嘴。 这不把沉重气氛当一回事的态度,让梅莉达感到敬佩。那样的他瞄了一下门这边,用较为慎重的声音继续说道: 「席克萨尔家的人遭到诅咒──这表示莎拉夏小姐也?」 梅莉达差点「啊」一声地叫出来。 不过,不知能否说是幸好,库夏娜轻轻地左右摇了摇头。 「不,在席克萨尔家的战士当中,只有莎拉夏是唯一没有参加四年前那场战斗的人。因为那时她还小……所以只有那孩子并未遭受『仿徨诅咒』。对于濒临灭亡的席克萨尔家而言,她无疑是『神之子』啊。」 是因为想起了希望吗?库夏娜挺直了背,眼眸亮起光芒。 「透过排除塞尔裘,我本身也从台面上退出的行动,将席克萨尔家的全权托付给莎拉夏是我的剧本。但是,在那孩子复兴席克萨尔家的漫长期间里,弗兰德尔的战力还是会骤减。莎拉夏的重担会超乎想像吧。塞尔裘似乎无论如何都对此感到不安……无论我们讨论过几次,都无法互相理解。」 「原来如此。」 尽管库法这样就收手了,但接著出声的是亚美蒂雅。 才心想她双手交叉环胸频频点头,此刻却蹙起眉头,说了声「哎呀?」。 「且慢,这很奇怪啊。刚才你不是说『因为仿徨诅咒,连死都办不到』吗?但是,迪莉塔她呢?她不仅能够安稳地上路,甚至在临终时从屑鬼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梅莉达也隔著门猛然瞠大了眼。 听她这么一说,在梅莉达进入梦乡前。塞尔裘也在母亲的遗体前这么低喃了不是吗? 『骗人……──』 那并非在说母亲作为撕裂魔事件的犯人被发现这件事,而是对理应化为屑鬼的她恢复成人类模样一事感到惊讶吧? 梅莉达更加认真地竖起耳朵聆听门对面的对话…… 「那是多亏了『他』。」 可以听见库夏娜有些自傲的声音。亚美蒂雅继续提出充满疑惑的提问。 「多亏了谁?」 「幽灵船长,布拉德.拉.摩尔──」 梅莉达又再次大吃一惊,都不晓得是第几回了。 那是去年夏天,远征提尔纳弗尔大海沟的回忆──非常不可思议的金伦加颠倒城﹔被囚禁起来的堂姊妹爱丽丝与莎拉夏﹔为了用炼金术让最爱的女儿复苏,活了长达三百年时光的「死之女王」蕾西。 不惜沦落成亡灵,也一直等候著那孤独女王的,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也就是幽灵船长布拉德.拉.摩尔。 「我暂时将身体交给那家伙时,跟他进行了某笔『交易』。」 当时的光景伴随著库夏娜的声音,也在梅莉达的脑海中鲜明地复苏。 对了,在谒见女王时,布拉德曾这么对库夏娜搭话不是吗? 『小姐,就只有你了。来交易吧。』 那笔交易的内容,此刻正准备由库夏娜亲口讲述出来。 「正因是身为『幽灵船长』的他才能办到的任务……席克萨尔家的人化为屑鬼的命运无法改变。只不过灵魂在死后能够到达彼岸,无须『仿徨』……不是别人,正是在布拉德船长的带领之下。」 「什么……!」 「看到迪莉塔伯母大人能像那样安稳地迎接死亡──」 呵──感觉库夏娜的嘴唇绽放出微笑。 「船长似乎有确实地达成约定啊。这么一来,我已经无所忧虑……我要杀掉塞尔裘,然后我也一起,将遍及到死亡世界的诅咒给掳走。」 她从椅子上起身的声响传来,因此梅莉达连忙从房门前跳开。 她退避到走廊的转角,在花瓶背面蹲了下来。 客厅的门打开了。 「等等,库夏娜,你打算上哪儿去?」 库夏娜率先走出来,亚美蒂雅的声音挽留著她。 「我不打算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我要亲手洗刷污名。」 「你别一个人冲动行事。吉普森他们这些随从骑士上哪去了?」 「他们在席克萨尔分家的秘密基地──不用担心。」 那我告辞──库夏娜留下这句话,不由分说地迈步走向玄关。 追在她后面出来的亚美蒂雅和库法面面相觑。 亚美蒂雅非常疲惫似的摇了摇头。 「……妾身去通知菲尔古斯事情的大概经过吧。得商量一下明天的计画才行。」 她留下这番话,走向与库夏娜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宅邸深处。 剩下库法一个人被留在原地。 他看了看走廊右边,又看了看左边,然后走向其中一边。 他走向玄关那边── 梅莉达也追逐家庭教师的背影,在阴影间移动,她紧跟在后,以免追不上。 走路快且脚长的库法,在从玄关来到前院时便追上了库夏娜。梅莉达从一直敞开的大门阴影处窥探著两人的交流。 「库夏娜大人,你真的打算杀掉塞尔裘大人吗?」 库夏娜以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树篱为背景,转过头来。 「我当然是这个打算啊?」 「不可能的。你没办法杀掉他。」 「哦。」 库夏娜整个人转了过来。 梅莉达 感觉到有静电劈哩一声地窜过空气。 「那你就杀得掉?」 「我会杀给你看,不带一丝慈悲。」 「…………」 他们的对话就只有这样。 库夏娜没有再反驳什么,折返回头。她用熟练的动作打开没有任何人在的门扉,一边避开地面的血迹──同时消失在烟雾的另一头。 呼──库法用背影叹了口气,他也折返回来。 梅莉达在入口处迎接关上玄关门的他。 「老师……」 「小姐。」 两人没来由地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该说什么才好呢…… 梅莉达还没时间迷惘,库法便整个人转向这边。 「小姐。从白天让你睡到床铺上时,我就一直很在意──」 「什么?──呀啊!」 被单前面被啪一声地掀起了。 梅莉达依然一身绝对不是十四岁的小淑女应该穿的,大胆过头的睡衣装扮。家庭教师彷佛想说令人感叹一般,从上到下仔细观赏著。 「这不成体统的打扮是怎么回事?」 「啊呜!这这这这是那个,好像是婚前派对的传统……!」 「真是的……真拿小姐没办法呢。」 库法这么低喃,顺势抱住了梅莉达。 「老……老师?」 虽说是抱住──总之就是将体重压到梅莉达身上。库法将头靠在梅莉达纤细的肩膀上,彷佛要折断似的用力揽住少女的腰。他抚摸少女大腿的手掌并未给人放荡的印象,感觉只是在让滑嫩的肌肤疗愈他。 他用爱困的声音说道: 「小姐很温暖呢。」 梅莉达将敞开的被单拉近手边,将自己连同库法的背后再次包裹起来。她抱住一动也不动的青年背后,抚摸著他的后发。 能不能讲点什么贴心的话呢?能不能用行动来安慰他呢── 梅莉达从未像此时这般怨恨自己身为小不点学生的立场。 举例来说,如果是跟库法对等的搭档萝赛蒂.普利凯特,会怎么做呢?或者如果是具备大胆行动力的堂姊妹爱丽丝,是否能让他打起精神呢? 梅莉达能想到的,就只有在他坚硬冻结的内心融化之前,静静地陪伴在旁,不断抚摸他的头而已…… ? ? ? 结婚典礼前夕。 对准备一战的人们而言,也是决战前夕。在圣王区「隔壁」的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紧迫感正即将达到颠峰。回应召集且成功到达要塞的战士大约两千人──可以说勉强凑齐了能够对付与狂人狼族的全面冲突的人数吧。 特别是这几天的「预言之子」的广播带来的成果相当大── 得知她的奋斗,有五百名援军在最后关头报名参加时,甚至掀起了让构成凯门区的锻铁艺术颤抖不停的热烈欢呼声! ──明明如此,自己真是没用。 那个比自己年幼的女孩那么努力,我却…… 萝赛蒂.普利凯特的思考,总会像这样陷入悲观的方向。 这里是女性军官用的宿舍。目前在一楼的大厅,隔著联络用通道,与男性军官用的宿舍连接起来。无论待在房间或上街,或是与同伴见面,感觉都坐立难安。 都是这衣服不好──她抱怨著穿不惯的队服。 那是穿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圣都亲卫队的纯白骑士服。 是隶属于骑兵团的所有战士憧憬的象徵…… 首次接过这件队服时,胸口明明充满著希望,但为什么呢?现在只觉得这个「纯白」沉重无比。感觉紧身过头,脊背有点僵硬。大概是还不习惯吧,肩膀很难抬起,手臂也很难转动。 就凭这个样子,明天能够好好地战斗吗? 身为圣都亲卫队,能够表现出无愧于周围战士的战斗吗…… 「萝赛老师。」 萝赛蒂反射性地猛然抬起头。 是因为一直没有回房间的关系吗?她的学生从女方宿舍来迎接她了。然后萝赛蒂被吓了一跳。因为爱丽丝.安杰尔穿著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演武装束,腰上还挂著圣骑士的长剑。 这根本是战斗装备了吧?萝赛蒂不禁从沙发上站起身。 「怎……怎么了?爱丽丝小姐。你这副打扮……!」 「在宿舍遇到的骑兵团的人,要我『请先做好战斗的准备』。」 「爱丽丝小姐不用做这种事啦!」 萝赛蒂抓住学生纤细的肩膀,窥探那伶俐的双眸。 萝赛蒂看见彷佛冰雪结晶的眼眸深处,有感情摇摆不定地在摇晃著。 「……可是,无论是莉塔,还有库法老师……莎拉和小缪一定也在战斗。」 「包在我身上!无论是狂人狼还什么,都由我来把这些坏蛋全部打飞。身为老师,我会让你见识到我帅气的一面!」 吁──响起了口哨声。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有一群人从男方宿舍的通道出现。 跟萝赛蒂同样穿著纯白骑士服。 「听到了吗,各位?看来『一代侯爵』是个有模有样的家庭教师啊。」 「比起圣都亲卫队,她更适合当家庭教师吧?」 一个人歪嘴这么说道,其他人也立刻跟进。 「毕竟是一对一的话,就不会搞错而攻击人啦!」 「葛蕾娜也真是可怜──」 「你们别说了。」 个子最矮且最年轻的青年劝诫著同伴。 他的劝说让其他人噤声了。年轻的青年在圣都亲卫队里似乎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手,是被许多人另眼相看,拥有强大发言力的人物。 他目不转睛地瞪著萝赛蒂看。 「复职只是暂时性的。」 爱丽丝敏感地察觉到萝赛蒂的肩膀在颤抖,抬头仰望她。 那是她绝对不想让爱丽丝看见的吧,只见家庭教师露出百感交集的表情。 年轻的青年,也就是萝赛蒂在圣都亲卫队中的前辈冷淡地继续说道: 「这将会是一场残酷的战斗吧。我们不需要只会成为绊脚石的同伴。」 「是……」 「你要随时服从我的指示。没有命令的时候就在部队后方待命。」 一个人像在嘲弄似的笑了。 「哎呀,应该请她待在前面比较好吧?就这边的立场来说也是──」 「闭嘴。走喽。」 啪──青年用食指敲了敲男人的胸膛后,再度迈出步伐。 骑士投以像在卖弄似的冷笑,从旁边擦身而过── 最后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咚一声地拍了拍萝赛蒂的肩膀。 是一同护卫爱丽丝到凯门区的骑士盖雷欧。 「哎,别这么紧绷啦。」 他用慵懒的态度轻轻挥了挥手。 「没有人对你抱持太大的期待啦。」 他还是一样用彷佛没有恶意的态度,吐出恶毒的话语── 然后就那样与同伴一同离开了。在离开大厅的时候,响起谈笑的声音。 「萝赛老师……」 听到学生的声音,萝赛蒂依旧咬著下唇,无法回答任何话。 她试图设法思考藉口,但还是觉得无法挽救。 真不甘心啊…… 倘若是库法,绝对不会让学生感到不安吧。也不会让学生看见像这样丢人的模样。或者如果是萝赛蒂尊敬的「那位学姊」,纵然混在本领高强的男性骑士里,肯定也会毅然地行动。 但她无法到达这里…… 专程到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来迎接,包括盖雷欧在内的三名骑士中,艾汀身负重伤,剩余的一人为了送大家出去,挡在狼群面前── 自己此刻明明是代替她穿上这套白色队服。 却害怕被其他人认为「如果不是你,而是她在这里就好了」,害怕得不得了。 「葛蕾娜学姊……────」 不小心吐露出来的声音,当然不可能传入她本人耳中吧。 但偏偏传递给不希望被听见的对象。 只有爱丽丝听著家庭教师含泪的声音。 ? ? ? 微微沾黏在脸颊上的这个,是泪痕吗── 塞尔裘.席克萨尔静静地从「棺材」抽起手。那庄严的箱子不留缝隙地铺满了花,一名女性遗体用彷佛在沉睡的模样躺在里面。 是母亲迪莉塔.席克萨尔。 她被当成撕裂魔事件的犯人一事,如今也不过是琐碎的小事。 更令人惊讶的,是老早以前就完全化为屑鬼的她,像这样以健全的模样被发现一事。塞尔裘一直以为已经只能在照片中看见母亲依旧美丽时的身影──原本想再一次碰触那脸颊,但塞尔裘作罢了。 他摇了摇头。 「看来只能接受了呢。」 声音冰冷地回荡著。 这里是圣王区的地标钟楼的一个房间。塞尔裘坚持领回母亲的遗体,藏匿在这里。不知能否找个时机,将她祭祀在适当的场所呢? 在那之前,只要一次就好,是否能安排让莎拉夏向母亲道别的时间呢? 她会有多么悲伤呢…… 「明天终于就是结婚典礼了吗?」 他阖上眼皮,然后缓缓睁开。 他将脸面向远方。 「能跟你们谈谈真是太好了。」 钟楼内部是博物馆,在馆内的并非只有塞尔裘。 穿著长袍,将兜帽压低遮住脸部的人物有一个、两个…… 不,又出现了一个人。从黑暗的另一头,有个脚步声感觉战战兢兢地逐渐靠近。那个人物既不是长袍打扮,也没有遮住脸庞。 他穿著有些退流行的西装,是个平凡的男性── 是布洛萨姆.普利凯特「前」侯爵,三人份的视线刺向他身上。他当作没看见戴著兜帽的两人,重新面向表情柔和的塞尔裘。 「塞……塞尔裘.席克萨尔公…………」 「嗨。好久不见了,布洛萨姆先生。暌违数个月的外界空气如何?」 他是个罪人。虽身为「一代侯爵」萝赛蒂.普利凯特的义父,却与蓝坎斯洛普联手,擅自将一座城镇改造成实验都市。究竟有多少人变成牺牲品呢……去年春天,他的阴谋终于被揭露,在讨伐蓝坎斯洛普时,布洛萨姆也被逮捕──并送入监狱。 是漫长的幽禁生活造成的吗?布洛萨姆的脸颊稍微削瘦了点。 「即……即使待在监狱,也能听见您的传闻……因为太浮夸啦!居然跟蓝坎斯洛普缔结同盟,您怎么会有如此破天荒的想法呢……」 「呵呵,有很多原因啊。」 「那……那么,为何我被释放了呢?」 布洛萨姆的刑期长达数十年。 因为他是受到蓝坎斯洛普煽动,据说被减刑轻判很多,但布洛萨姆作梦也没想到,居然还不到一年,就能再度看见外界的光景。 塞尔裘彷佛想说那种事无关紧要一般,爽朗地笑了。 「我突然需要多一个协力者。而且是『坏人』的协力者。」 「坏……坏人?」 「没错。能够若无其事地杀掉众多无关者的人──」 布洛萨姆感觉像是被人用话语的利刃狠狠地切开心脏。 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吧?塞尔裘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布洛萨姆先生,你欺骗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吧?我明明拜托你帮忙找出有没有将屑鬼恢复成人类的方法,或是解除这类诅咒的方法……但你跟那个叫作纳克亚的蓝坎斯洛普只是从我这边搜刮研究费用,埋头于为了自己等人的实验……」 「这……这个……」 「别紧张,事到如今我不会计较这些。」 塞尔裘露出通情达理的和善笑容。 倘若跟他有一定的交情,便会明白那笑容意味著什么── 布洛萨姆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拚命挤出声音。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喔。也不会直接弄脏你的手。」 他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指,同时继续说道: 「我想请你明天在我指定的时间到虹油供给工房中央局,将减压阀开放到最大值。就只是这样的任务而已。」 「那……那么做的话,会有什么结果呢……?」 「会发生严重的意外──」 塞尔裘像是揭露恶作剧的小孩一般,咧嘴嗤笑。 「因为灯火骑兵团的反弹超出想像呢。所以我想安排一点小惊喜。」 他稍微移动视线,看向反方向的墙边。 有两个彷佛融入黑暗的长袍身影伫立在那边,此刻其中一边动了一下身体。塞尔裘将视线拉回布洛萨姆身上,在声音中蕴含感情。 「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这个……」 「是个骗子且是杀人犯的你。」 话语的鞭子似乎打垮了他。中年男子蜷缩起背。 最后,他维持著垂头丧气的姿势回答: 「我……我答应…………」 「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听见了吧,菲丝?」 布洛萨姆吓得跳了起来。不知不觉间,「第五人」在背后现身了。 正是明天要跟塞尔裘.席克萨尔举行结婚典礼的芙莉希亚小姐。她并非礼服装扮,而是穿著熟悉的寒冷地区用战斗服。 她似乎已经完全酒醒,眼神十分锐利── 她将手高举在自己的影子上,于是有狼从中接连涌现出来。长袍装扮的两人若无其事,但每增加一只狼,布洛萨姆就发出哀号,跳来跳去。 因为那些狼围住布洛萨姆,凶猛地露出獠牙。 白天展现给梅莉达看的可爱态度不知上哪去了。 芙莉希亚的儿时玩伴,七只都总动员起来,堵住布洛萨姆的退路。 塞尔裘没有表露丝毫恶意地说道: 「这是护卫。因为明天会骚动起来呢……有这些孩子跟著的话,应该很安全吧。」 「这还真是……可靠……到了极点啊……!」 实际上是「监视」吧。 假如明天布洛萨姆在关键时刻想放弃实行计画,这些狼会代替不在现场的塞 尔裘惩罚他。用等于凶器本身的利爪与獠牙…… 总之,让布洛萨姆服从一事,似乎让塞尔裘的心理准备变得万全了。 他心情愉快地唱起歌。 「在绿龙加冕之年──」 布洛萨姆蹙起眉头。 那是他即便身处监狱,仍无数次从外界流泄进来的诗歌。 「高贵的狩猎民族造访灯火之都。都市之王向他们宣誓友好,狩猎一族将替都市带来丰硕的成果吧。军队的愤怒之后将因美酒获得安抚。灯火之都将重生为月之都市,人们会欢欣地歌咏重生之歌吧──」 据说是记载了未来事件的预言诗。 但接下来的后半的内容,对塞尔裘而言,应当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 明明如此,但是为什么呢? 塞尔裘十分轻快地编织下去── 「只不过那首歌不会听到最后。因为光芒将伴随著新的一天现身。光芒会率领白衣战士在月之都市四处点亮篝火。受酒醉所困的军队也将找回剑。之后火焰的气势将会烧光宝座,在都市顶点诞生的太阳将让愚者清醒吧……被折断羽翼的绿龙卧倒在地!」 他夸大地张开手臂。 长袍装扮的两人果然还是一动也不动。 布洛萨姆逐渐注意到对塞尔裘感受到的异样感真面目为何。 他看来非常满足。 他在笑── 「拥有人类外型的光芒。伴随拂晓造访的金色光辉。那位神之子名叫──」 这时,他缓缓地阖上眼皮,结束只有一个人的音乐会。 但在布洛萨姆的眼中,他那时的表情看起来是打从心底感到平稳。 ──彷佛在说时候已到。 lesson:5 ~四姊妹的故事~ 弗兰德尔三月第三周第三天── 这一天,在都市的绝大部分街区,都能看见相同的光景。所有居民都停班停课,但也并非窝在家里,而是聚集在道路上。 正确来说,是聚集在散布四处的路灯周围。 聚集最多人群的地方,果然是小镇重点的[ruby=王国]中央[/ruby]广场。学生小团体、携家带眷的人们、商人工会……所有人的视线注目的焦点,是灯光被熄灭的老旧路灯。被牵著手的幼童天真无邪地抬头仰望母亲。 「等下有什么活动吗?」 母亲诙谐地告诉孩子: 「要久违地点亮路灯喽!」 「自从施行减光政策之后,镇上就完全没了活力啊。」 周围的居民也加入对话,并没有特定的交谈对象。 「因为是王爵大人的结婚典礼,只有今天比较特别。」 「要是每天都是某人的结婚典礼就好了!」 「哈哈哈,毕竟那群狼人今天也全部跑到『上面』去了嘛!」 「──唔哦,主角登场了。各位!让条路出来!」 听见声音的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然后人墙分成左右两边。 高举点火道具的壮年男性,看似害羞地站在广场入口。是「守灯人」。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早上在固定时间替路灯点火,在傍晚时到处熄火,他应该是头一次像这样受到众人期待的眼神注目吧。 他穿著没有一丝污垢的全新工作服── 有人吹起口哨,发出欢呼声。守灯人涨红了脸,抬头仰望广场的时钟。 距离路灯的点火时间──也就是结婚典礼的开幕,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 ? ? 「毒杀……吗……?」 一股逼真的恐惧感渗入梅莉达的内心。「对。」库法点头肯定。 这里是圣王区的巨大飞空城「格兰特洛瓦」内部的休息室。 梅莉达穿著以白色为基调的伴娘礼服。然后库法则是浅绣球花色的西装打扮。他也获得作为塞尔裘伴郎的立场。 他用发油整理身为吸血鬼证明的白发,可以说已经作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之后──就只剩确认在最佳时机动手的暗杀步骤。 从「撕裂魔事件」戏剧性解决后过了一晚,隔天的白天── 许多人引颈期盼,另一方面也感到畏惧的瞬间,终于来临了。象徵人类方与狂人狼族和睦相处的塞尔裘王爵与芙莉希亚的结婚典礼。 作为婚礼会场的格兰特洛瓦甲板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来宾。包括弗兰德尔的有权势者和来自夜界的使者,狂人狼族甚至不只是干部级,几乎所有同胞都齐聚一堂了吧。休息室的天花板响起大批的脚步声。 在这当中,库法肃穆地致力于「进行准备」。 他将沾满毒药的布料,来回抹在作为国王证明的圣剑刀刃上。 库法用视线劝阻本想将身体探向前的梅莉达。 「小姐,请别再靠近这边了。这可是剧毒。」 「你……你究竟打算拿那个做什么呢?老师……」 梅莉达用颤抖的声音询问,库法说了声「真令人怀念呢」来岔开话题。 用四色宝石装饰的这把圣剑,是大约一年前……与塞尔裘.席克萨尔的王爵加冕同时制作出来的东西。如今也能鲜明地回想起带著梅莉达和爱丽丝、莎拉夏与缪尔同行的列车之旅;还有与下达命令的塞尔裘本人的危险邂逅…… 没想到这把圣剑到了最后,居然会用来夺走国王的性命。 库法作好觉悟,开口说道: 「已经请对方变更典礼的流程了。在新娘卸下订婚戒指后,新郎会用这把圣剑划破自己的指尖。然后在结婚证书上按下血印……当两人交换誓约之吻时,从手指伤口进入的毒将在体内循环,置他于死地吧。」 「……!」 「倘若事情按照计画进行,牺牲者只要塞尔裘大人一人就能了事。之后暂且结束典礼,改天再与马德.戈尔德一同发表共同声明即可。声明和平交涉已经回归白纸,将不屈不挠地与人类方的新代表进行调整……这么说就行了。」 实际上则是在那时达成协议。狂人狼族再也不会出现在弗兰德尔。他们只要永动机能完成就心满意足了吧。 库法不会直接动手。暗杀犯的身分将永远成谜。可说是个周到的计画。 明明如此,但为什么呢…… 手十分沉重。光是让布料滑过刀身,就需要耗费超乎常理的劳力。追根究柢,根本没必要这么仔细地涂抹吧。这种稀有的剧毒,只要一滴就能致命。 但库法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重复同样的行为。 简直就像只要这么做,就会有种时间永远不会前进的错觉── 「老师……」 梅莉达看似焦躁地拨弄著裙子下襬,然后猛然踏步向前。 「老师!我还是不希望老师杀掉王爵大人!」 「小姐……」 「因为这样芙莉希亚小姐实在太可怜了…………」 倘若刚接过吻的心上人在眼前死去,那个纯真的少女会有多么受伤呢? 她又得从充满光明的弗兰德尔,被带回夜界的黑暗之中…… 这时,地板摇晃起来。 不只是地板。墙壁和天花板也一样──房间本身整个摇晃起来。从彼方传来厚重的震动。是整艘船在鸣动。库法从那股规模感中察觉到了。 他慎重地放下圣剑与毒布之后,同样谨慎地脱掉手套,站起身并靠近窗户。 梅莉达也迟了些地并列在他身旁。 同时倒抽一口气。 「船浮起来了……!」 巨大飞空城格兰特洛瓦,名符其实地从河面稍微往上浮起。应该是针对来宾的惊喜演出吧,从甲板上响起欢呼与惊叹声。 「看来他们启动永动机了呢。」 这么看来,马德.戈尔德似乎已经不打算回头了。 既然已经让永动机启动,就必须获得作为控制装置的「永恒之爱」吧。否则无法让庞大的能量稳定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失控的。 结婚典礼的开幕终于逼近眼前了。 「小姐,已经没时间了──这是最后机会。」 库法重新面向梅莉达,从近距离窥探那双红色的大眼睛。 梅莉达也用紧张的表情回看著库法。 「请看,停泊在双雾桥上空的[ruby=春天号]飞行船[/ruby]。」 那里是昨天塞尔裘选来当作紧急停泊处的场所。从格兰特洛瓦也能仰望到那流丽的形状……连接两座塔的是空中回廊,看来飞行船似乎是把舰桥搭在回廊中间,系泊在那里的样子。 库法说话速度有些仓促起来,同时在语尾蕴含了感情。 「时间限制到新郎与新娘发誓永远相爱为止!在那之前,请小姐潜入飞行船,救出应当被囚禁在里面的莎拉夏小姐。现在的话,警备应该也只有最低限度的人力吧。」 他在这边暂且停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即使是他,也不禁用有些犹豫的声音说道…… 「请小姐将她带来这里,让她说服她的 兄长大人。假如有不杀塞尔裘大人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梅莉达将身体探向前,紧握住库法的胸口。 「我明白了,老师。我试试看!」 然后,她像是想说「我想要勇气」似的递出嘴唇。 库法一边吻向少女的额头,一边让少女的手掌握住「饯别礼」。 比起让她手无寸铁地出门,多少能帮上一点忙吧…… 最后他推了礼服装扮的背影一把。 「好了,结婚典礼这边就交给我!」 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马德.戈尔德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在这美好的日子──」 梅莉达飞奔穿过他的身旁,冲向走廊上。戈尔德惊讶得瞪大眼睛。 「预言之子要上哪去?」 「我吩咐她去买点东西。」 「这还真是……要是她错过世纪性的瞬间,本大爷也不管喔!」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被塞尔裘知道长相,也不能带她参加典礼。 如果是吸血鬼化状态的库法,应该没问题吧。他将涂了毒药的圣剑收入刀鞘,与穿著圣职者衣服的戈尔德一同前往甲板。 果然已经有众多来宾就坐在装饰华丽的会场里了。跟船的宽度一样大的长椅一字排开,在场的成员纷纷坐到椅子上。 一个月前,在王座会议齐聚一堂,就那样被囚禁在饭店的参加者,似乎全员都受到邀请。在聚集成一块的人类集团中,混有熟悉的面孔。对这场活动显露出最强烈不快感的,是著名的「剑圣」老德文特吧。 大致来说,右边的座位都是人类──弗兰德尔的有权势者。 然后左边则是蓝坎斯洛普的夜界代表,似乎是这样的配置。几乎都是狂人狼,但其中也能看见霍伊尔医生和沙漠王族布鲁诺的背影。 总计数百名的来宾,全员都面向前方──也就是船头的方向。 巨大飞空城格兰特洛瓦的心脏部位──永动机耸立在那里。尺寸非常巨大,形状像是给巨人演奏的铜管乐器。好几个小型活塞来回移动并吐出细微的蒸气,这果然是因为已经是启动状态的关系吧。 中枢机构激烈的发光,肯定是因为在重复进行湮灭反应。 在没有控制装置的状态下启动机器,就表示目前处于非常危险的平衡中。对戈尔德来说,已经等于获得「永恒之爱」了吗…… 总觉得外围似乎变得比昨天厚了点。 是将刻印著狂人狼族真名的十字架全部收纳且封印了吧。 一名青年站在像这样更接近完成的永动机旁边。 是穿著纯白晚礼服的新郎。 即将在这个大好日子丧命的塞尔裘.席克萨尔…… 他注意到出现在会场的库法。 他和善地对理应一次也没见过的伴郎露出微笑── 梅莉达在远方观望著终于要开始的结婚典礼。在福尔摩斯河的沿岸道路上,有许多路人蜂拥而至,想要尽可能拉近距离,将这历史性的瞬间烙印在眼底。从格兰特洛瓦飞奔而出的礼服装扮美少女虽然暂时吸引住众人的目光,但梅莉达看也不看旁边,笔直地奔向双雾桥。 她一边奔跑,一边从人墙的缝隙间瞄了一下会场。 新郎塞尔裘已经在祭坛前等候,伴郎库法站在他的后方。穿著圣职者装扮的马德.戈尔德使了个眼色后,乐队便开始演奏圣歌。 然后穿著结婚礼服的新娘在长椅最后方现身了。 她在列席者的守护下踏上红毯。 「芙莉希亚小姐……!」 梅莉达无法看见她的脸。因为好几层面纱遮住了表情。面纱大概会在交换誓约之吻时被掀起吧……然后,她的身高果然比平常还要高。肯定是在长裙底下穿著事先让双脚习惯的高跟鞋。 加上嘴角也有化妆,给人相当成熟的印象。 少女的成长似乎也让把少女称为「女儿」的马德.戈尔德瞠目结舌。 只有迎娶少女为妻的塞尔裘,依然用从容的态度等候著。 身为伴郎的库法毕恭毕敬地率先走到塞尔裘身旁。 原本收纳在刀鞘里的圣剑被递出去── 塞尔裘接过圣剑,佩带在腰部的带子上时,变得更厚的人墙挡住了梅莉达的视野。她摇了摇头甩开迷惘,加快奔跑的速度。 眨眼间那一大群观众已经被梅莉达拋在后方,她到达了双雾桥。这座桥是活动桥,搭在两座塔之间的空中回廊,是桥梁升起时的通道。梅莉达立刻踏入塔里,奔上无人的阶梯。 这深不见底的体力,是家庭教师平日课程训练的成果吧── 不过,总算到达空中回廊的时候,梅莉达也不禁稍微喘起气来。尽管如此,也没有空坐下来休息。只见整备用的门敞开著,舰桥就架设在那里。好几条系泊绳将巨大的鲸鱼拴在空中。 飞行船春天号── 这是第几次踏入这艘船了?俯瞰地面上的光景,人们的身影早已变得比豆粒还小。一走出空中回廊,强风便吹乱金发。梅莉达深呼吸,让肺部吸入新鲜空气之后,一口气冲过舰桥。 从敞开在胴体上的升降口,奔入飞天鲸鱼的体内── 进入船内后没多久,风声便远离了。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虽然听说警备应该会变薄弱,但难道连一个人也不在吗……? 而且里面没有点灯,十分阴暗。能依靠的只有从窗户照射进来的微光。 「莎拉被抓到哪里去了呢?」 梅莉达目前在二楼。莎拉夏会是在离甲板较近的一楼吗?还是船底附近的三楼呢? 梅莉达漫无目标地想迈出步伐,但她忽然一惊,在窗户前停下脚步。 感觉在微光之中,好像有什么……有什么在反射。她定睛细看。 ──是钢丝!通道途中设置了钢丝。设在倘若没注意到,就会绊到脚的位置。之前搭乘这艘船时,并没有这种圈套。 ……假如踩到了,会有什么下场呢? 梅莉达试著脱掉一边的鞋子,从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扔出去看看。 她精准地命中目标,脚跟的部分钩住钢丝。 叮──空气颤抖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右到左高速地横跨过梅莉达的视野。她不禁将身体后仰,同时看向墙壁。 只见在涂漆的墙上,有放射状的龟裂扩展开来。有什么东西刺在龟裂的中心处──是箭!在钢丝的反方向……在阴暗且不醒目的位置,设置了十字弓。 看到箭飞过的位置,梅莉达的背后起了鸡皮疙瘩。 这并非「射穿脚阻止行动」这么简单的陷阱。十字弓瞄准了从成人的胸部往上的位置,那是万一中了圈套,免不了立即死亡的射击路径。 梅莉达伸手捡起鞋子,重新穿上之后,让呼吸稳定下来。 「是用来驱除入侵者?但究竟是谁……?」 是塞尔裘吗?梅莉达忽然觉得可以理解为何别说是警备,甚至看不到任何一个船员的身影。他们不可能逗留在这么危险的船上吧。 明明如此,却从阴暗处的某个角落响起了声音。 『哎呀哎呀哎呀……好像又有一只烦人的蝴蝶跑进来了呢。』 「是……是谁!」 梅莉达这么询问,不过她对这个感觉很黏人的女性声音有印象。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梅莉达不可能忘记。是以前在钟楼与狂人狼族一起将梅莉达他们逼入绝境的暗妖精族美女。梅莉达难以理解看到男人就不停卖弄风骚的她。 梅莉达想起她曾对库法像在耳语似的报上名字。 不知妮尔菲亚究竟是从哪里用什么方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好不容易把小狗跟人类统统都从这艘船上赶出去了,这样计画可会延迟的呀?得趁早捣碎才行──』 「你在哪里……?现出身影吧!」 梅莉达谨慎地避开钢丝之后,用手摸索著通道前进。 她依靠直觉,弯过通道转角一看,只见那里一片漆黑── 暗成这样的话,根本没戏唱!梅莉达发现装设在墙上的油灯,伸手想点亮。 她摸索到点灯用的拉线,正准备扭到最亮时,风在周围吹动起来。 「不行喔,莉塔!」 有人从正面飞扑过来,梅莉达被推倒在地板上。 不过这一推让指尖顺势弹开了拉线。 天花板喷出火焰。 火焰喷射器这一喷,将通道连同挂在墙上的油灯像是要熔解似的烧掉。天花板的角落开了个洞,从洞口突出的管子一边泼洒燃料,一边喷出火焰。 梅莉达与推倒梅莉达的某人,开口交谈前先在地板上翻滚。两人迅速地逃到火焰喷射器喷不到的地方,一蹬地板。一边像特技表演似的跳起身,同时更进一步拉开距离,两人背对著背,警戒著通道的左右两边。 然后梅莉达才总算转头看向背后。 「小缪!你怎么会在这里?」 「莉塔你才是……!你总是会让我大吃一惊呢!」 是拥有妖精般的美貌与黑水晶秀发,梅莉达憧憬的友人──缪尔.拉.摩尔。两人迅速地握住彼此的手掌,互相磨蹭脸颊,确认亲爱之情。 想说的话堆积如山。毕竟缪尔从一个月前的王座会议后,甚至没有告知母亲亚美蒂雅自己的行踪就销声匿迹了。 不过,看来应该等之后有空才质问她──梅莉达和缪尔再次互相掩护彼此的死角,瞪著通道的左右两边看。 妮尔菲亚的声音响起,果然还是让人掌握不到距离感和方向。 『哎呀,原来你们是朋友呀。那我就一起吃掉好了,让你们两人作伴吧?』 「你不用出席结婚典礼吗?我从老师那里听说你们的内情喽。」 梅莉达一边仔细地留意黑暗的另一头,同时这么反驳。 「你们是看上永动机,想来分一杯羹的吧?要是这样放他们鸽子,惹狂人狼族不开心的话,不会很伤脑筋吗?」 『那群小狗开不开心,根本无关紧要啦。』 她像在嘲笑的声音当中,掺杂著恶意的色彩。 梅莉达和缪尔都蹙起眉头,试著设法理解情况。 『想靠永动机提供夜界所有的能量?实在让人笑掉大牙。仔细想想看嘛,把基础建设委托给敌人有多么可怕。只要那群小狗心血来潮地关上阀门,对方就会被断绝资源,无法生活喔?一旦开始依存永动机,最后就得永远看狂人狼族的脸色,不断答应他们的要求才行……那个暴发户试图打造出来的,就是那样的世界哟。』 我绝对敬谢不敏──来自黑暗的声音这么唾弃。 梅莉达询问不知身在何方的对手: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前来弗兰德尔呢?别理他们就好了呀!」 感觉黑暗本身狡诈地发出了嗤笑。 『这趟来得有价值呀。因为这里也有永动机不是吗!』 「咦?」 『飞行船春天号!我们的目标打从一开始就是这个!这美丽的空中鲸鱼才配得上暗妖精族……不管是和平、结婚典礼,还是小狗的生意,都随他们高兴去做吧。我决定收下这艘船和永动机,回到夜界的领土。』 「还真是个厚脸皮的强盗小姐呢。」 就连缪尔都感到傻眼似的发出叹息。 妮尔菲亚在黑暗的另一头从鼻子「哼」了一声。 『那群船员我统统从船上踢下去了。小狗一只不剩地跑去结婚典礼关注新娘……至于被囚禁的公主殿下,留到最后慢慢地勒死她就行了。』 正因为如此──黑暗本身吐出气息。 『只有你们两人特别碍事。』 管子从通道的四面八方连串地冒了出来。 梅莉达与缪尔在思考前先一蹬地板。 慢了一瞬间后,火焰喷射器一同吐出了火焰。在梅莉达和缪尔全速飞奔通过后没多久,火焰的气息掠过礼服下襬。她们根本没有余力停下脚步。梅莉达和缪尔一边意识著从后方断断续续地响起的发射声,总之先拚命奔向通道的深处。 「转角!」 梅莉达抢先发现了那转角。缪尔瞬间回想起船内地图。 「左边!那里有很多重要机关,应该不能用火才对!」 刚说完没多久便到达十字路口,梅莉达立刻往左边急转弯。缪尔勉强追赶上她的速度。更晚一些之后,火焰喷射的波浪顺势沿著通道笔直前进。就如同缪尔所说,通道左侧并未设置攻击性的陷阱── 相对地有非杀伤系的陷阱在等候著。 「哇呀!」 梅莉达的一只脚猛然停了下来。鞋底黏在地板上──还没空去思考这些,缪尔便追撞上背后。两人就那样纠缠成一团,一起倒落。 从肩膀撞上地板的瞬间,有股令人不快的黏稠感触蔓延开来。这次是上下颠倒。也就是缪尔在下方,梅莉达像是要压扁缪尔似的倒落。 尽管梅莉达立刻试图跳起身,却迟迟无法如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倒落的瞬间,黏稠地蔓延开来的感触将两人黏在地板上。特别悲惨的是被当成垫子的缪尔。 还算能自由活动的梅莉达,看到从地板牵丝到手臂的那个,蹙起了眉头。 「这什么呀?橡胶……?糨糊?」 「这应该是……叫做黏鸟胶的东西吧……咕!」 缪尔穿著派对礼服的装扮,但前面沾黏到那个黏鸟胶什么的,甚至无法自由地抬起上半身。 是黏著力很强的性质吗?黏住布料的力量似乎特别强大…… 倘若现在被妮尔菲亚攻击,应该不堪一击吧。 明明如此,敌人却没有现身,也没听见声音。 「为……为什么她不来给我们致命一击呢?」 「她是不能来。」 即使被束缚在地板上,缪尔依然冷静地让头脑运转著。 梅莉达慢慢地将身体从地板上拉开,同时侧耳倾听好友的声音。 「所谓的暗妖精族,其实没什么战斗能力。充满自信的美女模样根本是假象哟!我们好歹也是玛那能力者,而且是二对一,她害怕会遭到重大的反击。」 「她有没有类似弱点的地方?」 「暗妖精族就跟名字一样,是从黑暗中诞生,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精灵──」 缪尔阖上眼皮,一边摸索著记忆书柜,一边抖动著嘴唇。 她猛然睁开双眼,这么告知: 「──是太阳之血。她们 的肌肤很怕太阳光,比其他蓝坎斯洛普更怕!狂人狼族在圣王区散播的夜之烟雾,追根究柢,也是为了迎接暗妖精族吧?」 「太阳之血的光芒……可是现在因为减光政策的缘故,又没什么灯光……」 梅莉达一边将黏鸟胶从裙子上剥掉,同时拚命地思索著方法。 这时她忽然灵光一闪。 「小缪,听我说!」 梅莉达摀住脸部,小声地将作战传达给缪尔。 好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点头表示同意。 「那样的话,得前往厨房──说不定派对房也行!」 「既然这么决定了,小缪,你能不能想办法站起来?」 在这个时候,梅莉达总算几乎恢复自由。 只不过变成垫子的缪尔果然没那么简单能逃脱。光是要从礼服的一角将黏鸟胶剥掉……感觉就让人要昏过去了!妮尔菲亚也不会悠哉到在两人剥掉黏鸟胶的期间,一直袖手旁观吧。 缪尔咬了咬嘴唇,白皙的脸颊染上朱红色。 「现……现在船上肯定没有其他人在吧?」 「毕竟升降口也被烧掉了,应该也没有人会在之后进来吧……」 岂止如此,在这样的黑暗当中,就连妮尔菲亚是否能看见,应该也很难说。 「优雅地……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呢。」 劈哩!缪尔亲手撕破自己的礼服。 梅莉达也伸手帮忙。靠缪尔的一只手与这边的一只手,朝反方向施加力量。一边在内心向拉.摩尔家的名誉请示。 「我会尽可能小心地撕破!」 「拜托你喽!」 就这样两人一起喊著「「预备~」」,试著同时施加力量后── 劈哩劈哩劈哩~~!布料以出乎意料的气势剥落了…… 「啊────啊……啊~……」 接著把时间倒流让礼服恢复原状──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已经裂开,就没得补救,只能顺势将裂缝扩张到裙子下襬而已。劈哩──布料发出清脆的声响掉落。 缪尔将一半的礼服连同黏鸟胶留在地板上,才总算能够站起来。 她将勉强剩下来的布料拉近身边,作著无谓的努力,想遮住内裤。 她那件派对风格且散发成熟魅力的小裤裤,是意识到年长的某人挑选的吗……但难得的礼服变得破烂不堪,实在糟蹋了那装扮。 但比起这个,梅莉达反倒更想对好友罕见的反应大吃一惊。 缪尔满脸通红。 「库法老师也好,莉塔也好……要请你们怎么补偿我呢?」 空气被划破开来。 两人反射性地弯下身体。有什么东西擦过头顶上,打向墙壁。是类似鞭子的炸裂声响与一直线地烙印下来的斩线。还有在梅莉达敏锐的视野如波浪起伏,彷佛丝线一般的光芒── 「又是钢丝呀!」 而且这次在前端加上重物,将钢丝本身当成武器挥舞过来。 梅莉达与缪尔跳过黏鸟胶,飞奔而出。在这边设法重整态势的期间,妮尔菲亚也思考了下一个办法,并完成了准备。叮──像是弹簧弹起的声响,从前进方向的上下左右接连不断地响起。 钢丝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 梅莉达用前滚翻躲开像要绊倒脚的一闪,流畅地接著侧翻,后空翻,不断地在空中舞动。才心想她悠闲地伸展手脚,只见她随即抱住膝盖并蜷缩身体,以完美的时机钻过宛如翻花绳一般的钢丝缝隙间。 缪尔用宛如神一般的视觉,掌握每一条钢丝应当无法预测的轨道,然后一一避开。她用淑女的动作踩踏。在脚跟贴近的瞬间,钢丝打向地板。她像是接受跳舞邀请似的抬起手臂,用宛如芭蕾舞伶的柔软度将一只脚往上顶,只见闪光不偏不倚地掠过她像这样制造出来的四肢缝隙间。 有时激烈,有时又忽然一变,缓慢地舞动著── 缪尔的脚尖踢开一条钢丝,击落从死角飞来的第二条。梅莉达在跳过的同时捕捉住像这样在空中弯曲的钢丝。她握住前端的重物,顺从著地的气势使劲挥动手臂。 射出装置从墙壁内侧被拉扯出来。 钢丝攻势一口气变弱了。梅莉达扔掉重物,同时一蹬地板。 「要怎么做才能这么精准地操控钢丝?」 「那是暗妖精族的异能喔。」 缪尔也趁现在加快奔跑的速度。 「与其说是操控机械,不如说像是对机械恶作剧的感觉呢。到目前为止的圈套,一定也是只有先设下机关,然后从远处让机械误启动吧。」 梅莉达想起前几天在钟楼遭遇到的,对思念增幅器的干涉攻击。 「也就是她非常不想打近身战呢!」 两人在奔驰的同时撞开一扇门,冲进室内。 那里是派对房。在服务生进出的窗帘前……有了!两人发现吧台上并列著她们要找的东西,一起飞奔靠近。 是装满饮料的小瓶子。在梅莉达拔出软木塞的期间,缪尔准备了玻璃杯过来。在黑暗当中,尽管有些溅到地板上,仍将饮料倒满杯子。 然后缪尔彷佛想说「乾杯」似的高举玻璃杯。 她转头看向一直敞开的门扉。 「嗳,你知道吗?莉塔。我刚才说『暗妖精族的模样是假象』的意思。」 「不,我不晓得。」 梅莉达也像在卖弄似的大声回答。 黑暗变得更浓密,感觉门框似乎也嘎吱作响── 「暗妖精族的真面目呀,其实是小蜥蜴或蛇,还有老鼠之类的喔。也就是说她们只是用幻术让人看到美丽的身影呢。战斗能力低落也是因为这样。」 「这么说来,我看过那个人的眼睛!」 「很像爬虫类对吧?对她们而言,自己无法澈底掩藏的本性让她们感到自卑。因为也有力量弱小的自觉,暗妖精族会透过巴结许多种族来不劳而获哟。要是大家知道自己被骗,不晓得会变怎样呢?」 「给我闭嘴!」 妮尔菲亚本人突破黑暗,直接袭击过来。 她的手背浮现鳞片,指尖宛如树根一般尖锐。美女的容貌早已经崩坏。她的嘴鲜红地裂开,黑色眼眸往外突出──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吗?? 缪尔避开瞄准了脸部的一击。梅莉达也跳到反方向,保持距离。 妮尔菲亚让双手的指尖变得更锐利,从嘴唇突出分岔的舌头。 「这两个嚣张的臭小鬼……!我要把你们全身撕得稀巴烂!」 「哎呀,真是低俗。脸上的妆都垮掉喽!」 「嘶嘶──!」 不出所料,妮尔菲亚瞄准了缪尔攻击。缪尔接连闪过对方卯足全力的金臂勾,还有一边甩乱礼服一边使出的连续踢。被指尖捏著的玻璃杯乱动起来。 在所有水从里面洒落出来之前,梅莉达转动身体,让裙子随之摇摆。 显露出来的耀眼大腿上卷著袜带── 她从挂在袜带上的枪套里,让里面的东西滑落到手掌。是库法当作「饯别礼」让给她的仙馔密酒结晶。她看准时机,将结晶从指尖俐落地拋出。 「小缪!」 少女看也没看,便将玻璃杯口朝这边递出。 她用一只手接住妮尔菲亚打击的同时,结晶被吸入玻璃杯里。 波纹啪哒一声地扩散开来── 随后,得到水的结晶散发出激烈的光芒。这是仙馔密酒特有的现象。派对房的黑暗一口气被驱逐,纯白闪光挤爆室内。 「噫!」 妮尔菲亚的表情因恐惧而扭曲。浮现在脸上的鳞片嘎吱一声地裂开。 彷佛当成手电筒一般,缪尔将玻璃杯口比向妮尔菲亚── 「你好,永别了。黑暗的精灵小姐?」 「噫──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妮尔菲亚拚死地逃跑。在前往出口门扉的途中,她的手脚劈哩!一声地化为石头。她身体向前倾并跌倒,但她仍用爬的向前进。石化从手脚末端逐渐蔓延开来,在她一把抓住门框时,另一边的手臂崩落了。 她靠剩余的一只手爬到走廊上,然后抓住窗框,用尽全力抬起身体。 她早已经丧失几乎大部分的下半身,石化从心脏蔓延到脖子── 她撞破窗户。 然后顺势滚落到船外。风吹打著她剩余的上半身。被吹乱的发梢化为石头,之后从额头到鼻子中心,所有皮肤都被吞没后,她维持著宛如恶魔一般尖叫的表情变成雕像──冲撞上河面。 窜起高高的水柱。 这时,是否有路人目睹到她摔得粉碎的末路呢…… 在福尔摩斯河的中心拓展开来的波纹,没多久被更大的波浪吞没,消失无踪。 梅莉达从飞行船的窗户见证下方的光景后,折返回头。 是因为掌管黑暗的精灵不在了吗?或者单纯是眼睛已经习惯了呢?感觉视野变得比刚才更鲜明。在派对房的中心,缪尔正调整著急促的呼吸。她看似害羞地按住破掉的礼服胸口,爬起身来。 「真是的,这么不检点的打扮……又会被老师觉得傻眼了呢。得去更衣室借一套替换的衣服才行。记得在这层楼的某处应该有……」 梅莉达重新从正面抱住正在发牢骚的好友。 「小缪,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喔!」 缪尔也将左右手绕到梅莉达纤细的背后,紧抱住她。 「莉塔才是呢,听说你被拱成什么预言之子,我可是担心得不得了哟?」 「你至今究竟都待在哪里?居然也没有通知伯母大人你的行踪!」 「我一直都在这艘船上哟?塞尔裘哥哥大人将我窝藏在这。」 梅莉达觉得脑袋好像要爆炸了一样。缪尔拉起她的手。 「详情之后再解释!首先得让莎拉重获自由才行!」 「对……对喔。说得没错!」 追根究柢,梅莉达是为此才赶来春天号这边的。 根据缪尔所言,监禁莎拉夏的场所据说在一楼。两人毫不客气地在当真完全不见人影的船内全力奔驰,到达关键的门扉前。 门应该有上锁吧? 但缪尔理所当然似的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梅莉达无暇插嘴提出疑问,两人一起撞开门扉。 「莎拉!我们来救你了!」 尽管两人气势汹汹地踏进房里──但豪华的室内却不见少女的身影。 才心想不知何故吹著强风,只见通往阳台的窗户整个敞开著。 窗帘只有左侧豪迈地飘荡著── 右侧从轨道上被扯下,缠在扶手上。梅莉达与缪尔的脸色在此时变得苍白。她们急忙冲到阳台,从扶手探出身体,该说跟最糟糕的预测一样吗?她们看见了被强风吹乱的樱花色秀发。 「莎拉!你在做什么呀!」 靠著一条绑在扶手上的窗帘布从阳台悬挂在半空中的少女,似乎也已经无法随心所欲地回到房间。她原本是想说不定能到达下层楼的窗户那边吧。但前进不到一半,救生索的长度似乎就迈向了极限。 从地上看的话,只能看到花朵种子大的影子吧。没有人注意到少女陷入绝境。 隔壁房间的阳台也──十分遥远。莎拉夏的手掌早已经变得苍白不已。 「因……因为船上没人在了……我想说现在或许能逃出去……!」 「啊,真是的,你在那等著!我现在就把你拉上来!」 缪尔与梅莉达握住救生索的根部,喊了声「「预备~」」,一起将体重往后靠。 礼服装扮的莎拉夏缓缓地被往上拉起。 樱花色彩沿著船的外墙慢慢地靠近阳台。 就这样在剩余距离总算逼近一两公尺时── 随后吹起一阵猛烈的强风。 柔软的礼服被吹乱,双脚飘浮起来。一边的鞋子飞走了。莎拉夏情急下想伸手抓住鞋子,结果剩下的另一只手从救生索上滑落。 梅莉达和缪尔看见好友张嘴「啊」了一声的表情在瞬间远离。 「莎拉!」、「莎拉!」 光芒一闪。 从正旁边横跨过梅莉达视野的某样东西,贯穿差点掉落的莎拉夏。 不──正确来说,是贯穿莎拉夏的礼服。一枝箭射穿礼服的泡泡袖,将她钉在船的外板上。虽然礼服因为承受体重而从肩膀劈哩一声地破掉,但莎拉夏趁那一瞬间的缓冲时间抓住窗帘的角落。 呼……!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刚……刚才那是……?」 梅莉达看向右边房间的阳台。 她隐约地捕捉到携带著十字弓的纤细人影回到室内的光景── 总之,现在最优先的是好友的安全。莎拉夏放弃了礼服。顺著被往上拉的气势,礼服从被箭钉住的肩膀处顺势裂开,被拋在后头……她用敞开著胸口与露出内裤的打扮紧抓著窗帘不放。 梅莉达与缪尔慎重无比地握著窗帘往后退。 终于出现的莎拉夏手掌,牢牢地抓住阳台扶手。 她顺势抬起身体,翻滚到阳台。梅莉达和缪尔扔下窗帘奔上前去。将莎拉夏拉进室内后,三人紧紧地互相拥抱。 「莎拉你真是的!你到底要多乱来才甘心呀!」 「啊呜,对……对不起……不……不过,刚才救了我的是……?」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梅莉达迅速地转过头,然后在房门前发现预料中的人物。 尽管如此,她还是难免怀疑起自己的双眼。 「芙莉希亚小姐……!」 携带十字弓站在那里的,果然是这几天突然变亲近的狙击手少女。她穿著熟悉的寒冷地区用战斗服。据说是她儿时玩伴的狼群,一只也不在吗──不,这可不是那种程度的问题。 梅莉达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你不是出席了结婚典礼吗……!」 梅莉达亲眼确认到新娘踏上红毯的身影。 那么,那个人──并不是芙莉希亚? 芙莉希亚本人扔掉了十字弓。她是拿妮尔菲亚设下的机关来用吧。 她确实手无寸铁地单膝跪地,深深垂下了头。梅莉达不知所措。 「我知道这样非常厚脸皮!但有件事想拜托各位……!」 「咦?什……什……什么事?」 「请你们拯救塞尔裘大人!他真正的目的才不是什么与蓝坎斯洛普和睦相处!照 这样下去──…………」 响起了哀号。 是从阳台外面,遥远的地上传来的。就连停泊在超过两百公尺高度的飞行船都能听见的骚动,实在非比寻常。梅莉达慌忙地从窗户飞奔而出。 她从扶手将身体大幅度探向前方,俯视福尔摩斯河。 ──她看见格兰特洛瓦正激烈地燃烧著。 ? ? ? 这是稍早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马德.戈尔德琅琅地朗读圣经时,发生了异常情况。新娘毫无预兆地摇晃起上半身,看似痛苦地蹲了下来。 不,倘若有人眼尖地观察著她,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 自从进场之后,新娘就一直看来呼吸困难的样子。列席者开始骚动起来。马德.戈尔德的脸颊冒出冷汗,他小声地斥责。 「……芙莉希亚!你在做什么,快站起来!」 另一方面,新郎塞尔裘则是丝毫没有动摇。 岂止如此,他甚至发出苦笑。 「束腹很难受吗?毕竟绑得挺紧的嘛。」 「……的确不好受。」 从头纱底下响起的那声音,让戈尔德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那声音跟女儿完全不像,是蕴含著坚决意志,巾帼英雄般的声音。 他缓缓地睁大双眼。 「你不是……芙莉希亚?」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塞尔裘流畅地将手绕到腰部,拔剑。斩击声穿破空中。 会场几乎没有人能看清他神速的动作吧。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鲜血伴随著透明的毒液,从圣剑的尖端滴落下来。 「啊…………?」 马德.戈尔德的衣服从胸口的位置一直线地被切裂开来。转眼间有个色彩从下半部分渗出──是刚喷出来的鲜血。 他双腿一软,从膝盖倒落到地板上。这一倒让某个东西从他怀里滚落出来。 是德林加手枪。塞尔裘依然右手拎著圣剑,他用左手捡起那手枪。 「你居然藏著这种玩意吗?」 他丑陋地扬起嘴角。 「光是抹了毒的剑还嫌不够?──那么毒剑啊。」 他再一次挥起反手拿著的圣剑。 「完成你的任务吧!」 毫不留情的第二击深入戈尔德的肩膀。这时列席者终于忍不住发出哀号。女性尖锐的叫声让塞尔裘转过头来。 「啊,母亲大人!请看,我像这样替您报仇了……!」 「王……王……王爵大人!您究竟在做什么?」 「是父亲大人啊。请别这么气愤──好,我立刻那么做。」 「塞尔裘大人!您究竟在跟谁说话啊!」 列席者纷纷露出看见恐怖事物的眼神。 特别是也被邀请参加王座会议的弗兰德尔有权势者。穿著沾满鲜血的西装,对空无一人的地方搭话的王爵身影,除了异常没有其他形容词。 塞尔裘露出他反倒才觉得不可思议似的眼神。 「跟谁说话?各位看不见吗?我的父亲与母亲就在这里啊!」 「不……不,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塞尔裘大人,令堂已经过世了!」 「你说什么!那这就是亡灵。有亡灵企图迷惑我啊!」 塞尔裘胡乱猜想,将手枪比向前方。枪口正好面对长椅那边,因此列席者发出哀号,跌落在地。 「在哪里……在那边!不,是那边!啊哈哈!」 塞尔裘胡乱挥动枪口,让位于射击路径上的人们颤抖起来。这实在太疯狂了。「剑圣」老德文特从右侧座位露出如烈火般愤怒的样貌,站起身来。 「果然没错……从王座会议那天开始,老夫就一直觉得不对劲!」 他用拐杖前端好几次用力戳著地板。 「王爵已经丧失理智了!与夜界和睦相处这种事,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想法!」 尽管塞尔裘听见了他的声音,仍假装没听见。倘若是具备洞察力的人,还是会注意到吧。注意到塞尔裘的眼眸确确实实地还保持著理智。 换言之,他是故意的。 无论是假装疯狂而砍了戈尔德。 还是追逐根本不存在的亡灵,将枪口对准永动机── 「可恶的亡灵,在那里吗!」 他扣下扳机。 只有一发的子弹被吸向中枢机构,炸裂出金属声响。 发出「啊!」一声的人,究竟是狂人狼族的谁呢…… 紧接著。 区隔著仙馔密酒结晶与涅墨西斯行星的玻璃箱,冒出毁灭性的龟裂。原本还保持著平衡的湮灭反应,在这之后发展出戏剧性的变化。 爆炎迸出。 火焰龙吹飞外壳,升起到上空。金属片炸裂散落,列席者抱著头跌落到地板上。已经不分人类和狂人狼族。 原本就在没有控制装置的状态下被迫运转的永动机,凭一发小口径的子弹就瓦解了系统。龟裂更进一步扩展开来,火焰龙从裂开的缝隙间被吐出。 彷佛要劈开大地般的咆哮── 那下颔看来像是要将列席者吞进去。所有人都吓得瞪大了眼,发出哀号。 一阵冰之风插了进来。 用宛如强风的速度滑入的人影抬起左手。从那指尖炸裂的[ruby=咒力]冻气[/ruby]正面迎战火焰龙。双方激烈冲撞,让冰风与热浪宛如龙卷风一般膨胀起来。 福尔摩斯河的河面激烈地掀起波浪。 库法竭尽全力推开火焰龙,紧接著将右手伸向前方。 他将收缩成荆棘般的咒力,从五指前端彷佛子弹一样射出。 理应将王爵轰成蜂窝的那记攻击,在王爵面前被吹散了。 ──不,应该说「被烧掉了」比较正确。 跟保护列席者的这边一样,也有某人挡在塞尔裘前面。他用不祥的黑色火焰制造出墙壁后,单手一挥便把库法的咒力也一起驱散了。 是沙漠王族的布鲁诺。 他松开厚重的衣服,露出红色肌肤。 「在钟楼听说这件事时,我还半信半疑──」 他这么说,隔著肩膀转过头去,对塞尔裘扬起嘴角。 「没想到你真的办到了!疯狂的国王啊,现在你的企图为何已经无关紧要。如果你是要破坏弗兰德尔,本大爷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哎呀,这真是太可靠了。布鲁诺先生。」 另一方面,新娘用偷藏的小刀割掉了束腹。 她扯下头纱爬起身,只见出现的是库夏娜.席克萨尔的美貌。 吸血鬼状态的库法悄悄地咬紧牙关,以免被人发现自己的立场。 「库夏娜大人……!」 虽然不晓得理由,但她决定站在塞尔裘那边!库法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进行了怎样的交流。不过他们的目的是破坏结婚典礼吗? 而且还有个出乎意料的状况,就是他们似乎把沙漠王族的布鲁诺也拉拢成同伴了。布鲁诺一直对和睦相处面有难色,他们大概是在这一点利害一致吧。 甚至不用刻意拜托,布鲁诺便意气风发地走上前。 他手指碰向头巾,气势汹汹地脱了下来。 「来吧,高贵的火之眷属『伏尔甘』啊!」 那是从他本身散播的灭亡黑焰残渣诞生出来的。 微弱的火花一膨胀起来,就变成美丽的女性形状。但终究只是「形状」而已。他们一边炫耀宛如熔岩一般旺盛燃烧的肌肤,同时紧握仿照剑形状的火焰。 他们接二连三地诞生,飞舞到半空中。布鲁诺的眷属……那数量看来不只数十个。布鲁诺命令也可说是自己分身的「伏尔甘」。 「到弗兰德尔各地散播灭亡火焰!将人类世界燃烧殆尽吧!」 幽灵般的战吼声在周围回荡。倘若不摀住耳朵,灵魂彷佛会冻结一般。 当永动机再一次高声咆哮的同时,所有伏尔甘也飞向上空。 朝著连接下层街区的唯一出入口──也就是车站前进。 亚美蒂雅砍倒最后一个负责监视的狂人狼时,听见了那声音。 那是彷佛从冥界响起般感觉有些诡异的鸣叫声──是从福尔摩斯河那边传来的。 「怎么回事……?该不会暗杀失败了吧?」 无论如何,她最优先的还是完成自己的工作。 她气势汹汹地挥舞大剑,将鲜血甩向地板上。 她一边避开狂人狼的尸体,一边奔跑著。那是留在车站的少数监视者。她在没有任何人妨碍的状况下握住开关拉杆,将体重压上去,一口气推倒拉杆。 车站门动了起来,空气急遽卷起漩涡,吹乱亚美蒂雅的头发。 感觉可以听见列车勇猛的汽笛声从彼方传来── 正好就在这时,载满骑兵团战士的列车从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发车了。在前头车厢带头喊话的是团长菲尔古斯.安杰尔公爵。 「此刻正是记载在预言中的反击之时──」 他拔出圣骑士的长剑,高高刺向头顶上。 「各位战士!找回你的剑吧!」 「「「哦哦哦──!」」」 彷佛将战士的吼叫当成爆发力一般,列车奋勇前进。 现在还没有任何人知晓这场战斗的意义── ? ? ? 在飞行船春天号上,芙莉希亚领悟到为时已晚。 她在停顿时咬了咬嘴唇,接著向梅莉达等三人吐露出苦涩的思念。 「……塞尔裘大人并非只是单纯地继承上一代的遗志。他并不是以与狂人狼的革命为前提!而是始终担忧著弗兰德尔的未来,为了应付各种状况的变化,他准备了好几个计画……!」 「王……王爵大人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他从库夏娜大人口中得知有逃离『仿徨诅咒』的方法,而作出了决定──就是选择不把弗兰德尔拱手让人的道路。」 她用力地握紧拳头。 「也就是自己作为『疯狂的国王』被讨伐,藉此终结这场革命的剧本!」 从地上响起了爆炸声。梅莉达等人倒抽一口气,芙莉希亚继续说道: 「……为此,他试图达成自己创作出来的预言。梅莉达.安杰尔,让人留下身为『无能才女』的你讨伐了王爵的印象──」 「咦!」 「人们就会觉得骑士公爵家微不足道。他打算改造人们的意识。」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了。梅莉达将左右手掌伸向前方,阻止芙莉希亚。 「自己创作的?」 她一字一句地慎重反问著。 「那么,就表示他是自己写了『自己会被讨伐』的预言?还把我捏造成『预言之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对哥哥大人而言,莉塔是不可多得的卓越人才呀。」 这么插嘴的是缪尔。 据说是被塞尔裘本人窝藏起来的她,究竟掌握多少内情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黑水晶妖精身上。 「虽生在安杰尔家却不具备圣骑士玛那,但力量又跟我和莎拉等人并驾齐驱的『无能才女』──」 她缓缓地阖上眼皮,彷佛神谕一般宣告。 「如果席克萨尔家在不久的将来会因诅咒而灭亡,他想确立出能够取代席克萨尔家的力量。尽管身为武士位阶,却也能与上级位阶抗衡的莉塔,正适合用来在席克萨尔家灭亡后的世界,向人们展示崭新的希望。」 「怎么会……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嗳,我说一下塞尔裘哥哥大人要我转达的另一个留言哟?」 缪尔转换声音,再次让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她稍微垂下眼皮,细长的睫毛散发著哀愁。 「依照哥哥大人的预测,原本爱丽应该也会在这里才对……」 「什么意思?」 缪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这是哥哥大人的另一个策略。他这么吩咐我──等结婚典礼开始就现身,带著莎拉和爱丽……还有莉塔,跟我们爱恋的某人,搭乘飞行船逃离弗兰德尔。」 「咦……?」 「如此一来,即使革命的结果是弗兰德尔会灭亡,也能在未来留下人类的血脉。然后他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够复兴人类世界……真是的,他真的净会说些任性的话呢。」 少女们的内心,至少梅莉达的思考混乱到了极点。 在地上的战斗早已经开始了。站在塞尔裘那边的库夏娜与布鲁诺。对上菲尔古斯与亚美蒂雅率领的灯火骑兵团的一大决战。 还是学生身分的自己等人硬挤进去,又能办到什么呢? 自己只不过是被创作出来的存在,虚假的「预言之子」── 这样的自己能够回应芙莉希亚的愿望,拯救塞尔裘吗? 能够支持库法,支持那个自己深爱的青年吗……? 没有任何人能做出行动,这时缪尔拋出问题。 「我有学到飞行船的操纵方法。可以靠我跟大家让飞行船动起来。」 莎拉夏露出沉痛的表情,看向地面。 「要听从哥哥大人的吩咐逃走吗?要去哪里都不成问题喔。」 梅莉达看似焦躁地颤抖著嘴唇。 「还是要去迎接爱丽和库法老师?」 芙莉希亚用求助般的眼神瞪著缪尔看。 缪尔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刻意不说出第三个选项。 吹起了一阵强风。 一直敞开著的门扉与通往阳台的窗户,看起来就彷佛命运的岔路一般,对著少女们招手。 lesson:6 ~爱之泪~ 库法用咒力一个横扫,吹散盘据在[ruby=slope]升降坡梯[/ruby]的火焰。 他一边扛著吓到腿软的两人,一边飞奔爬下格兰特洛瓦,将两人扔到石版路上。结婚典礼的列席者目瞪口呆地呆站在河川沿岸不动。旁观的路人发出哀号,东跑西窜。至少这么一来,就没有人类被留在船上了吧。 在勉强让他们逃脱的几分钟期间,巨大飞空城格兰特洛瓦从船头到船尾都被火焰给包围。被灰尘弄脏脸颊的列席者茫然地仰望著那景象。有几个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晓得为何吸血鬼会拯救自己等人。 库法无视看向自己的视线,瞪著船头的方向。 虽然优先让人们逃脱的判断并没有错── 但塞尔裘跟加入他那边的库夏娜和布鲁诺,当然也趁机消失无踪。既然如此,要说服他已经是不可能的吧……现在反倒希望抱持苦涩心情送出门的[ruby=梅莉达]学生[/ruby]别下来圣王区,这样肯定比较安全。 库法脱下西装的外套并扔掉。 他丢下列席者,折返回头。 于是有个人物紧抓住库法的长裤不放。 「吸……吸……吸血鬼阁下。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是弗兰克斯坦族的霍伊尔医生。 他的白衣沾满灰尘,似乎完全跟不上局势。 「那……那些狼……老夫等人的永动机……!」 他仰望燃烧起来的船,那热浪让他不禁别过脸去。 「老……老……老夫究竟该怎么做…………」 「你不能加入战局。现在立刻逃离弗兰德尔吧。」 库法抓住他的衣领,蕴含认真的感情瞪著他看。 「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通知夜界的同胞!告诉他们这块土地受到诅咒……不该与弗兰德尔有所接触!」 「不……不该与弗兰德尔有所接触。不该与弗兰德尔有所接触……哦哦!」 库法放开他的衣领后,霍伊尔医生连滚带爬似的飞奔而出。 库法没有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自己也走向反方向。既然演变成这种局面,狂人狼族梦想的生意已经泡汤了吧。不仅与人类方的和平以最糟糕的形式决裂,就连关键的永动机也…… 库法侧目看著燃烧起来的船,不知不觉地加快脚步。 心急如焚的是自己。库法也一样想找个人问是怎么回事。 究竟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格兰特洛瓦还有众多逗留在那里的人影。是狂人狼族。他们一族都总动员起来,从福尔摩斯河汲水,拚命在进行灭火作业。 从甲板延烧开来的火焰吞噬结婚典礼的装饰,火势变得更加猛烈后,开始侵蚀底下的阶层。火焰烧焦船室,熔解风管后,从骨架开始瓦解。应该是水淹入了船底吧,船慢慢地倾斜,缓缓沉入水中。 尽管知道这情况,狂人狼仍一个劲地朝火焰墙泼水。 感觉那是困难到让人要昏倒的作业── 毕竟此刻仍喷出猛烈火焰的灾祸根源,坐镇在船头最重要的位置。永动机已经是无法处理的状态了。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靠近不断重复著湮灭反应的中枢机构吧。 纵然是夜界枢机卿,也会被几万年规模的能量波给消灭── 婚礼会场毁坏得惨不忍睹。 长椅被推倒在地,列席者已经一个也不剩。 只有马德.戈尔德尽管衣服沾满鲜血,仍旧伫立在祭坛前面。 他一声不响地抬头仰望著作为他长年愿望的永动机发出声响逐渐崩坏的光景。 他的狂人狼部下跑了进来。应该是注意到要处理这波火势,光在末端跑来跑去也没完没了吧。他们求助自己的首领。 「马德.戈尔德,请下指示!我们该如何是好?」 「────」 戈尔德总算将视线从永动机上面移开。 话虽如此,但他也没有与部下面对面,而是像梦呓似的低喃: 「……火。」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快灭火。」 「遵……遵命!」 狂人狼憨直地重复。 「快灭火────!」 有更多狂人狼聚集到甲板上,试图挑战扑灭永动机的火焰。戈尔德跟那群毛皮洪流逆向,折返回头。「首领?你要上哪去?」对于某人这样的呼唤声他也没有回应,就那样走下楼梯,从会场消失无踪。 从胸部伤口进入的毒药,早已经让手脚的前端也麻痹了。 「毒吗……真不想因为中毒而死啊……」 他的声音非常空虚。 「……让人回想起往事。」 倘若没有身为蓝坎斯洛普的生命力,他早就断气了吧。 就连他本身都不确定自己朝著哪里前进吧。他踩著踉踉跄跄的步伐,有时甚至直接穿过火焰墙,他烧焦毛皮到达的地方……是救生艇的停泊处。接近船底的那里早已经淹水了。 他卸下一条绳索,踢了一下船的边缘,小船便被水流推著,顺势动了起来。 戈尔德像要倒下似的搭上动起来的一艘小船。 他一边吐出大口鲜血,一边用迟缓的动作坐到座位上。 呼啊──他吐了口气。 小船迟早会顺著水流脱离格兰特洛瓦,到达福尔摩斯河吧。不过,之后该前往哪里呢?饭店?车站?戈尔德又回想起往事。 回想起还是人类时的事情。 回想起受到浑身是血的重伤,背对同伴逃离战场那天的事情── 「这么说来──」 他发出声音这么喃喃自语。人类时代的记忆给了他路标。 他记得曾经听部队里十分优秀的同伴说过。 在圣王区的地下深处,有通往[ruby=毕布利亚哥德]巨大迷宫图书馆[/ruby]的「紧急出口」。 ? ? ? 在列车里── 从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出发的装甲列车,一边吐出惊人的黑烟,一边沿著铁轨猛进。像在卖弄似的前照灯划破黑暗。从车体细微的振动,可以察觉到锅炉因超越极限的速度火红地燃烧著。 在充满长相凶狠的骑士的车厢内,萝赛蒂拚命地克制住膝盖的颤抖。 一旁并未看到[ruby=爱丽丝]学生[/ruby]的身影。 她再次认为没有带学生来是对的。因为就连自己都彷佛要被压力给击溃。要是被拱成「预言之子的单翼」,最怕引人注目的那名少女肯定吃不消吧。 她只要在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等待自己平安归来就好。 等大家能够重逢时,世界一定全部都朝好的方向改变了才对…… 萝赛蒂这么说服自己,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握住袖子。 跟周围不同的白色队服,此刻令人感到可恨。 身为圣都亲卫队,符合「一代侯爵」之名的举止,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 就在她认真地想像著这种无济于事的事情时。 她听见了杂音。 似乎不是只有自己听见。周围的骑士也抬起头来说著:「怎么回事?」 宛如杂讯一般慢慢变大声的杂音──是车内广播。是菲尔古斯的演说吗?但响起来的是跟他完全不相似,口齿不清的男性声音。 『能……能听见……吗?沙沙──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广播是怎么回事?」 「菲尔古斯公?不对……」 『如果有传递到某处的话……希……希望能听一下我说的话……』 骑士开始骚动起来。从前方车厢响起怒吼声。 「这不是通讯员!是哪里传来的无线电?」 几乎所有人都蹙起眉头。 不过,只有一个人──只有萝赛蒂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仰望著[ruby=speaker]通讯机[/ruby]。 因为她想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爸爸……?」 布洛萨姆.普利凯特至今仍停留在钟楼。他从空中的巨响察觉到结婚典礼发生了非比寻常的状况。但他甚至无法逃离这里。 他忐忑不安地在楼梯平台上走来走去,抱持著一丝希望,窥探楼下的情况。 ──他用动作表现出绝望感,将脸缩了回来。 芙莉希亚的狼群此刻也毫不松懈地监视著钟楼。全部出动的七只狼堵住所有出口,根本无从逃离。身为一般人的他,根本不可能采用从外墙跳下去这种手段。 虽然被尊称为「侯爵」,但那是从养女那里得到的称号。 也没有身为贤者的智慧!无论以前或现在,都只是按照别人说的行动,像傀儡一样被操纵而已。 结果布洛萨姆就这样在狼群的威胁下,服从塞尔裘的指示行动。他潜入虹油工房的中央局,将减压阀开到最大。 他并不晓得那样的行动有什么意义。不过塞尔裘这么说过。 会发生严重的意外── 既然他这么说,那意思就跟字面上一样吧。会有许多人死掉!布洛萨姆的行动成了谋略的齿轮,到了最后又会夺走某个陌生人的性命── 「那样不行。」 他摇了摇头。 「不过该怎么做才好……!」 他无法走下钟楼。所以他漫无目标地爬上楼梯。 他来到展望回廊。 他一边沿著露天的外围快步走著,同时拚命地绞尽脑汁。有没有什么方法能从这里下去呢?就算不可能下去,至少…… 能不能设法通知别人情况危急呢── 然后他找到了。 以前「预言之子」与她的随从留在这里的空间波广播用天线。 在骑兵团的装甲列车里,布洛萨姆的广域随机通讯持续播放著。 巧合的是骑兵团为了收听预言之子的地下电台,一直维持著原本的频率,让这种情况变成了可能。在通讯员千辛万苦地想特定讯号来源的期间,声音响起了。 『我……我无法透露自……自己是什么人。要是说出来,会失去信用!但是,拜托了,希望你们可以仔细听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听好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好几次,但掺杂著杂音的通讯斩钉截铁地告知: 『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的虹油供给工房第二分局!倘若跟我推理的一样,有打坏主意的人正前往那里。要是置之不理,会发生不得了的意外!』 列车里的骑士面面相觑。骚动与困惑蔓延开来。 萝赛蒂眼前彷佛浮现父亲紧张得额头冒汗的模样。 『拜……拜……拜托你们快点行动!立刻去通知骑兵团的人们吧!』 身穿白色队服的圣都亲卫队员站了起来。他朝忐忑不安的同伴挥了挥手。 「别听他的话!肯定是王爵在求饶!」 几乎所有人都点头同意,认为一定是这样。 「他的目的是分散战力吗?真是卑鄙的行为……!」 「快找出讯号来源!让我一剑砍死他!」 「不能透露真实身分?这种人说的话怎能当真啊!」 无辜的通讯机受到众人咒骂。 声音仍然从中响起。 『……我……我以前曾经犯下过错。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罪过!事到如今,无法做出任何补偿吧……已……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在我这边了吧……』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嘛。喂,快切断这个通讯!」 『就算这样,拜托了,有一个人就好。只要再一次就好──』 只有萝赛蒂在如雷的咒骂声中侧耳倾听到最后。 掺杂其中的杂音,听起来像是哭声。 『相信我吧。』 「……!」 她站了起来。 她让红发随风摇曳,转身离开。圣都亲卫队的同伴注意到这点。 「等等,萝赛蒂!你打算擅自跑去哪里!」 她没有回答,飞奔而出。朝著最后面的车厢尽全速奔驰。 她响亮地一踢铁板地板,无视惊讶的骑士,不断奔跑著。到达最后面的车厢后,她从车门使劲地转动握把,飞奔到维修通道。 配合速度发出低吼的强风迎接萝赛蒂的到来。 放眼环顾,能看见映照出弗兰德尔全貌,充满魄力的光景── 可以看见铁轨以猛烈的气势流逝到后方。 萝赛蒂一边被强风激烈地吹乱红发,同时将脚踩在扶手上。 她一跃而出── 她一边吹散玛那,一边在枕木上著地。装甲列车散播著黑烟,拋下她离开了。但萝赛蒂并没有目送列车离去。 她面向前方。 「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虹油工房的第二分局……」 她一边反刍以免忘记,同时在眼眸中亮起锐利的光芒。 「爱丽丝小姐……!」 她踢开枕木。 高贵的绯红火焰一边散落火花,一边沿著铁轨开始逆行。 ? ? ? 载著骑兵团的列车似乎终于要到达圣王区了。沙漠王族的布鲁诺率先指挥起来,看来准备与[ruby=伏尔甘]眷属[/ruby]迎战骑兵团。 从空中的彼方响起爆炸声,圣王区的街上开始陷入混乱。 从王城外面传来人们零星的哀号与宛如暴风雨般卷起漩涡的风声。 剑戟声掺杂其中,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塞尔裘.席克萨尔返回已经接近无人的王城。担任近身侍卫的骑士不用说,狂人狼族也是,甚至看不见任何一个大臣或佣人的身影。 只剩国王走向没有任何侍者的宝座之间。 他早已经脱掉新郎的晚礼服,换上王爵的装扮。他披上充满威严的披风。然后沉重地坐到空著的宝座上。 他交叉十指,遮住嘴边。 「…………」 他静静地侧耳倾听从远方响起的战斗预兆。 只有一名女性沿著过于宽敞的地毯正中央走了过来。 是堂姊妹库夏娜.席克萨尔。她也已经停止扮演新娘,穿上将功能性摆第一的战斗服。腰部配备著飞行铠,手掌握著机械矛。 「吉普森他们也做好战斗准备了。」 丰腴的嘴唇发出总是口齿清晰的 声音。 那坚定不移的态度让塞尔裘感到羡慕不已。 「得尽可能演出一场激烈的战斗……不能被察觉到这是在演戏。我们席克萨尔家因为疯狂而反叛弗兰德尔,在正义之名下被讨伐。注定会消失的我们很适合扮演『恶人』……对吧?」 「────」 「塞尔裘?」 塞尔裘本人暂时没有回应。 他一动也不动。 之后他依然隐藏著表情说道: 「你知道吗?库夏娜。骑兵团的战力听说超过两千人。」 用沙哑的声音。 「大家都是来杀我的。但我不能获胜并活下来。因为我做了罪该万死的事情。已经无法回到一个月前那样和平的时光了。也无法跟朋友一起欢笑。也无法再见到莎拉夏了……没错吧?」 他的肩膀颤抖著。 「因为我会死啊。」 不知不觉间凑近到眼前的库夏娜,抱住塞尔裘的头。 她用柔软的女性手掌,缓缓抚摸塞尔裘的头发。 「……你还是一样胆小呢。」 她本身像要作梦似的阖上眼皮,嘴唇吻上塞尔裘的头。 「无论到哪我都会陪你一起去……所以你别哭了。」 ──实际上,这肯定是一段非常短暂的时光。 不知是第几次的爆炸声在彩绘玻璃对面回荡时,塞尔裘猛然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在颤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走吧。」 他让披风随风摇摆,迈出步伐。 在宝座之间前,穿著像是「黑色蝙蝠」飞行铠的战士齐聚一堂。他们手上拿的机械武器也使用了仙馔密酒结晶。这是席克萨尔家的王牌,不仅藉由猛烈的蒸气压力赋予武器高机动力,还能发挥出足以匹敌玛那的神圣力量。 他们是发誓效忠塞尔裘与库夏娜的席克萨尔家随从骑士。 也有许多人被「仿徨诅咒」侵蚀。大家都是自愿共赴黄泉的同志。 与库夏娜一同走出门外的塞尔裘,依序眺望著在场的战士容貌。 他百感交集,肃穆地宣告: 「我们必须颠覆众人认为骑士公爵家是绝对力量的价值观。」 叮──美声让空气振动起来。 「正因如此,即使我们不在了,弗兰德尔也能屹立不摇。我的骑士啊,拿起武器吧。向骑兵团烙印席克萨尔家最后的尊严!这将会成为他们的骄傲吧!我们亲自化为风,让他们体认到人类甚至能讨伐龙的强大!」 前头的随从骑士,也是最忠心耿耿的吉普森.巴雷高举起剑。 「塞尔裘.席克萨尔王爵阁下,万岁!」 周围的人们也接连呼应。 「愿真正的荣光归席克萨尔家!」 「谨遵吩咐,我唯一无二的君主!」 「请尽管下令!」 见证到所有人都高举武器后,塞尔裘也用力高举拳头。 「一切都是为了弗兰德尔!」 「「「一切都是为了弗兰德尔!愿弗兰德尔永远繁荣!」」」 塞尔裘气势猛烈地转身,王爵的披风随之摆动,他将手臂往下挥。 「此刻正是达成预言之时!」 彷佛要燃烧起来般的战吼,在空荡荡的王城里回荡著── ? ? ? 「预言,预言……」 那个男人像在重复购物清单似的喃喃自语著。 实在感觉不到所谓的紧张感。 「只不过那首歌……不会听到最后……伴随著新的一天…………」 男人穿著军服。是在骑兵团当中也只有少数人被允许穿著的「白」色。他穿著破旧的靴子,看似慵懒地踩在用铆钉固定住的铁板地板上。 周围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这里是平常顶多只有作业员会进入的工业区。 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 周围不断喷出的蒸气,掩盖了男人的身影。 「伴随著新的一天──有什么会现身来著啊?」 他没有被任何人盘问,进入到设施的更深处。 在他的身影混入蒸气的对面前,有其他人物碰巧经过附近。 「……?」 是爱丽丝.安杰尔。 她微微歪头,一脸疑惑地停下脚步。她至今仍穿著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演武装束,腰部佩带著圣骑士的长剑。包括师父萝赛蒂在内,骑兵团的人刚刚才勇猛地出击而已。 结果她还是被拋下了。但她也没心情乖乖待在宿舍,因此漫无目标地在锻铁艺术的街道上四处闲晃著。 她单薄的胸口内侧骚动起来。 镇上原本那么多的骑兵团战士几乎都不在了。瞬间觉得寂寞起来。被留在镇上的居民看来也非常担忧革命的去向。 爱丽丝像是被紧绷的空气给逼走一般,前往城镇的郊外,然后在完全渺无人烟的工业地区,出乎意料地发现了── 照理说不在这里的人物背影。 且穿著圣都亲卫队的纯白军服── 「盖雷欧……先生?」 那是专程来到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护卫自己等人的三名骑士之一。说是这么说,但也只是隔著萝赛蒂听过一两次声音的关系。 圣都亲卫队是骑兵团的最强战力。 而且圣都亲卫队现在还有两名队员缺席。逃离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时,因为车站长背叛而身受重伤的艾汀,以及为了送爱丽丝等人出去,只身留在成群狂人狼里挡住他们的葛蕾娜…… 应该没有余力让其他亲卫队员游手好闲。 盖雷欧为何还留在凯门区呢?骑兵团的装甲列车早已经出发了……难道他没搭上车吗?还是点名时被遗漏了呢…… 爱丽丝决定追在他后面一探究竟。 因为蒸气的缘故,视野阴沉无比,所幸盖雷欧前往的地方,耸立著不可能看丢的巨大建筑。他的目的地恐怕就是那里吧。 虹油供给工房第二分局── 爱丽丝想起去年因为钢铁宫博览会,与学院的大家造访这城镇时的事情。在参观城镇时,布拉曼杰学院长向大家说明过。在虹油精制区「欧哈拉」制造出来的太阳之血,据说首先会最优先地运送到圣王区,接著运送到这些弗兰德尔第二层的城镇。之后再往下分配给第三层到五层的[ruby=坎贝尔]街区[/ruby]。 这里肯定是弗兰德尔最重要的设施之一。 虽然不觉得这地方跟圣都亲卫队有关连…… 爱丽丝哒哒地小跑步起来,同时寻找著亲卫队员宽广的背影。 局内是看来就像作业场,充斥钢铁与蒸气的乏味空间。布满四面八方的管子,因为在内侧奔驰的水压不停振动。有时会看到蒸气猛烈地喷出,说不定是在释放压力,避免配管破裂。 复杂怪异地突出的拉杆,不要乱碰比较好吧。 仪表监视著看来相当脆弱的众多阀门── 找到了。在设施相当深处的场所。钢铁球体整齐地并排在一起,管子宛如血管一般布满周围。被铁栅栏围住的底座有疑似操作盘的某样东西。 盖雷欧正专注地操作那个操作盘。 在穿著军服,作好战斗准备的状态下── 「你在做什么?」 他像是被吓到一般,肩膀猛然跳起。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来,然后一看到爱丽丝的脸,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并非不认识的人而感到安心吗? 但不知何故,爱丽丝觉得他好像在说自己不足为惧一样。 「哎呀。」 盖雷欧看似害臊地搔了搔头。 「被发现啦。这么说来,你还留在这里呢。」 「列车已经……开走喽?」 「我是故意没搭上车的。应该不是被痛骂一顿就能了事的吧……算了,已经无所谓了吗?因为某位人物的命令,我有事情必须在这里处理。」 他再次背对爱丽丝,敲打起操作盘。 爱丽丝再一次开口询问。 「你在……做什么?」 「好奇心会害死你喔,小姑娘。」 爱丽丝反射性地差点往后退。 但她握住拳头忍耐,努力站稳在原地。 盖雷欧似乎隔著背后察觉到那样的气息。 「……你知道吗?因为今天是塞尔裘大人的结婚典礼,所以暂时解除了减光政策。现在下层的城镇那边,市民应该一窝蜂地聚集在路灯旁吧。」 铛──他高声弹响金属制的按键。 「运送到弗兰德尔各地的太阳之血,是在圣王区与这个第二层进行管理和分配。那个供给量啊,因为目前在中央局搞了小把戏的『坏人先生』,被调整到最大值了。也就是在市民不知情的时候,太阳之血充斥了整个镇上。」 爱丽丝缓缓摇了摇头。 「……那不可能,应该闻到气味就会发现。」 「没那么简单,所谓的气体本来是无臭的喔。明明如此却会散发独特的香气,是因为人们刻意添加了气味。为了在瓦斯外泄时能够立刻注意到。把那道工程像这样……铛铛铛────!给省略的话……」 他用像在胡闹的手势,轻率地按下按键。 「那群傻瓜就什么也不会注意到。在炸弹的包围下还呵呵傻笑著。」 「……!」 「而且在这条供给线上,混入工业用的可燃性气体的话?守灯人一点燃火种,周围一带就会……轰────────!」 那甚至令人产生耳鸣的音量,让爱丽丝纤细的肩膀跳了起来。 盖雷欧一边敲打操作盘,一边咯咯笑了。 「弗兰德尔眨眼间就会惨叫连连。我们规定守灯人一定要穿上全新的『白色』工作服。这样预言里面『率领白衣战士在月之都市四处点亮篝火』……的内容就等于实现了。」 虽然有点牵强附会啦──盖雷欧发出冷笑。 爱丽丝完全没笑。 她立刻拔出长剑,尽管剑尖颤抖著,仍对准盖雷欧。 「那么做的话……会有很多人死掉。」 盖雷欧停下手指的动作。爱丽丝颤抖著语尾,继续说道: 「萝赛老师曾经说过,『亲卫队里面可能有叛徒』。但是,她说她不愿意那么想。那一天,在车站把狂人狼找来的是──」 「真没办法。」 盖雷欧敞开军服的前面,将手探入上衣背面。 他从背后拔出来的是[ruby=锤矛]战锤[/ruby]。 他用右手拎著使用已久的那武器,转头看向这边。 「既然被看见了,果然还是得收拾掉才行啊。别恨我啊,小姑娘。」 轰!爱丽丝喷出玛那火焰。 相对地盖雷欧则是彷佛香烟的烟飘起一般,缓缓解放出玛那。 ──有胜算吗? 要说优势的话,就是彼此的位阶。锤矛是斗士位阶使用的武器……那个位阶虽然具备优秀的防御性能,但敏捷性偏低。相对之下,爱丽丝的圣骑士位阶兼具超越斗士的防御性能,还有甚至能跟上武士位阶的敏捷力。 不过,论基本的身体能力,是对方大幅领先吧。 既然如此,要获胜就只有一个办法── 边防守边撤退!只有这个办法吧。虽然只有最低限度的人数,但还有骑兵团的人留在凯门区。应该与他们会合,通知他们这个绝境,请他们一同阻止盖雷欧。 究竟是哪边先得到这个结论的呢? 爱丽丝慢慢退下右脚,几乎就在同时,盖雷欧猛然一蹬地板。果然是无愧圣都亲卫队之名的速度!不过事先预料到攻击轨道的爱丽丝,一边挑起长剑一边将上半身往后仰,同时跳了起来。 响起微弱的金属声响。 爱丽丝甚至利用对方的打击力,敏锐地滑向后方。她让鞋底滑行的同时避免跌倒,然后流畅地折返回头,飞奔而出。 演武装束的下襬随风摇曳,那俐落的逃跑姿势让盖雷欧佩服不已。 「吁──有一套嘛。」 他吹起口哨,同时一蹬地板。 爱丽丝在全速奔跑的同时确认背后,判断自己能够逃掉。笼罩周围的蒸气也会成为助力吧。只要抢先冲入复杂的通道,对方就会很容易跟丢自己,情势将更加有利。 ──她这么心想,但随后一阵剧痛贯穿了右膝。 来自正后方的冲击让脚跟往上跳起,她难看地跌倒。虽然从肩膀倒落,但气势停不下来,又滚了两圈、三圈。她在地板上翻滚,身体好几次撞上铁板,然后冲撞上栅栏。 嘎……呼!堆积在体内的空气从肺部被挤出来。 空气是力量。原本振奋四肢的肌力一口气脱落了。 应该没有被追赶上才对!那不是锤矛能构到的距离。 右脚从背后遭受到攻击。他究竟是怎么做的……? 「果然是小鬼头呢。战斗思考力太肤浅啦。」 盖雷欧挥开单薄的蒸气,清楚地现出身影。 他左手果然是拎著斗士位阶的锤矛。 但右手却握著枪手位阶的左轮手枪。他用熟练的动作转动著硝烟从枪口袅袅升起的那把手枪。 爱丽丝勉强抬起上半身,看似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小丑位阶……!」 「就是这样。是擅长『模仿』其他位阶的小丑宝贝喔。」 盖雷欧用完全是在嬉闹的态度这么说,并拉开军服秀出内侧。 可以看到他在外套底下加装皮套,收纳著五花八门的武器。 「毕竟所谓的小丑,面对敌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不晓得学习了怎样的技能』嘛。只要平常先到处卖弄锤矛,周围的人就会觉得『哦,那家伙是斗士啊』,对吧?会无意识地从脑袋中排除出现其他攻击的可能性……那对我而言就是绝佳的『破绽』啦。」 「……!」 「不过,不愧是圣骑士!真叫我吃惊呢。我原本是打算射断脚的。」 喀嚓──他瞄准爱丽丝,拉起枪机。 「不知道脑袋有多坚固呢?」 枪声。 爱丽丝在千钧一发之际宛如弹簧一般往上跳起。她让慢慢累积起来的肌力一口气爆发出来,用手脚推开地板。银色短发翻动起来,枪弹以像要掠过银发的轨道穿破地板。两三抹火花炸裂 开来。 她顺势在空中转圈前翻,然后著地──随后右脚便猛然垮下。 遭到枪击的地方伤势相当严重……! 爱丽丝紧咬嘴唇,硬是飞奔而出。自己的长剑滚落在途中。响起三次枪声,爱丽丝扑向长剑握柄后,在翻滚的同时往上砍。 她将子弹反弹回去,但甚至足以威胁圣骑士玛那的威力让她被推向后方。她一边看著大量绽放的火花,同时又再次难看地倒落。 「真拚命呢。」 盖雷欧甩了一下弹巢。 子弹应该还有剩吧,但他却打算重新装填,给爱丽丝时间。身为战士,这荒谬的侮辱让爱丽丝咬牙切齿,尽管如此,她仍拚命忍住,站起身来。 她一边掩护疼痛的右脚,一边奔跑著。 响起空弹壳散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然后盖雷欧将子弹一发一发装填进去的声响,从背后蒸气的对面追赶上来。 「安杰尔妹妹啊,我记得你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学生没错吧?」 爱丽丝没有回答。明明自认尽可能地消除掉脚步声,盖雷欧却正确地选对转角,像是要让受伤的自己感到焦急一般,逐渐缩短距离。 纵然没有答覆,盖雷欧仍在蒸气对面继续讲个不停。 「既然这样,你知道吗──不,你知道的吧?正好在一年前,在你的堂姊妹梅莉达.安杰尔周遭发生的沉痛事件……突然出现在学院的面具男,自称是她的亲生父亲,在弗兰德尔各地掀起了混乱!」 「……唔!」 「虽然结果是捏造的就是了,但你记得那犯人的名字吗?」 不小心走入尽头了。 像刚才那样的球状气瓶一字排开,虽然配备著操作盘,但可悲的是爱丽丝甚至不晓得那一个个金属按键分别有什么功能。 可以确定的只有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一事。 爱丽丝伴随著悲壮的决心,举起长剑转过头去。 一边在脑海中想起以前看过的报纸报导── 「面具犯人的名字是……圣都亲卫队的毕裘.尼兹。」 露出凶狠表情的盖雷欧,从单薄的蒸气对面现身了。 「真亏你还记得啊。老实说啊,我一直想听你们『公爵家四姊妹』说一下。毕裘是怎么犯罪的?那家伙说了些什么?还有在阴谋被拆穿之后,那家伙的下落……?」 「你究竟是……」 「我的全名是盖雷欧.尼兹。」 他用前所未见的认真态度这么告知。 但又猛然一变,像在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 「──我是他差劲的大哥啦。这样你能稍微理解我的遭遇了吗?」 爱丽丝慎重地握住长剑握柄,让脚尖滑动。 ……右脚十分沉重,无法顺利地估算距离。 「你是那个骗子的……你想替他报仇吗?所以才打算杀掉那么多人?」 盖雷欧忽然别过脸去。 看起来丝毫不像有战意。他用迂回的声音喃喃自语了起来。 「……毕裘那家伙总之就是很优秀。从骑士学校毕业后,立刻被分配到第一线的部队,然后平步青云地晋升到圣都亲卫队。所以才会那样吗……因为至今完全没有碰壁过的关系,当他很快地爬上骑兵团最高峰时,听说他在那里感觉到了『天花板』。」 「……」 「在那之后,那家伙动辄就在说『骑兵团有一种封闭感』,还是『弗兰德尔的社会应该朝更美好的方向前进』,实在超级死脑筋啊……!因为他对同僚也老是讲这种话,又爱吹毛求疵,结果被周遭的人避而远之,那家伙也只觉得『那群废物什么也不懂』,变得瞧不起别人……身为大哥的我应该要好好地制止他的。」 盖雷欧打从心底感到疲惫似的大大摇了摇头。 「但他根本不会听差劲的我说的话啊…………」 「…………」 「后来他被塞尔裘大人教唆,开始参加革新派什么的聚会时,我也觉得『很不妙』。我阻止过他……但那家伙完全不听我说,岂止如此,甚至变得不惜把圣都亲卫队当空气,也要紧跟在塞尔裘大人旁边。」 他一派轻松地竖起食指。 「然后就发生那个事件。」 他将手扠在腰上,深深垂下头。 「父亲大人大发雷霆,要我『想办法挽回尼兹家的名誉!』我可是拚死拚活地进入了圣都亲卫队喔。可是啊,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毕裘为什么会引发那种事件?而且偏偏是塞尔裘大人揭穿了这件事的结局也是。」 「既然这样,那开口问就行了。」 「不,因为我是个笨蛋啊。」 远比爱丽丝年长的他,用轻薄无比的态度发出嘲笑。 嘲笑自己本身── 「我姑且试著问过了,但我是个笨蛋,听到对方讲了一堆好像很复杂的话,就只会觉得『是这样子吗』。要是听到对方说『你迟早也会明白毕裘真正的意图吧』,我就只能乖乖听话了吧?所以啊……」 他一边说道,一边缓缓抬起头来。 ──他的眼窝空洞地凹陷下去。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回答啊。只是因为有人叫我做,我就照办而已。我并不晓得那位人物在想什么。」 所以啊──他的右手彷佛被线钓起来似的往上抬。 枪口滑过微弱的光芒。 「你就闭上嘴去死吧。」 发出轰隆巨响。 那是从他们所在处的遥远后方响起的。盖雷欧瞬间将手指从扳机上放开,在转过头的同时用全力一蹬地板。队服的白色下襬变模糊并消失。 随后,猛烈的火焰漩涡横扫爱丽丝的眼前。 像在守护她一般铲除前方的,是迸出玛那的[ruby=圆月轮]圆刃[/ruby]。 「啊……!」 感情的热度在爱丽丝的面无表情上复苏。 从地板上跳起的盖雷欧更进一步一蹬栅栏,一边勉强挥开紧追不放的圆月轮,同时在巨大气瓶上著地。 然后被拉回空中的圆月轮,彷佛被用线系住似的,纳入平滑的手掌。 跟盖雷欧一样的圣都亲卫队的白色队服,因余波而摇曳著。 萝赛蒂让红发在自身的[ruby=玛那]火焰[/ruby]中飘动,挡在学生的前方。 「萝赛老师……!」 爱丽丝紧抓住她的背后。萝赛蒂隔著肩膀稍微转过头来。 「小姐,你趁现在回镇上找救兵来。」 「可是──」 「拜托你!老实说,就凭我不知能否打倒那个人……」 虽然这对话很小声,但意思似乎大致传递给了对方。 盖雷欧从气瓶上的高处缓缓爬起身。 「哎呀,特别是不能让爱丽丝小姑娘逃走呢。抱歉啊?」 「盖雷欧先生!你在部队明明也被刮目相看,大家认为你跟毕裘不一样的啊……」 锤矛的握柄在他左边手掌里嘎吱作响。 相对地他让右边手掌松弛下来,一边收起手枪,一边翻找著怀里。 「……我跟那家伙都是一丘之貉啦。」 「请重新想清楚……!」 「已经太慢了,很多事情都是。」 他右手新拿出来的东西,是一本书。 但那特殊的装订让爱丽丝的眼眸猛然睁大。 在爱丽丝告知答案之前,盖雷欧先一步用最大的音量吶喊。 「once!upon……a……time─────────!」 多达数百张的内页,同时从根部飞散开来。 宛如飘浮在暴风雨中的树叶一般飞舞起来,试图关住两名少女与盖雷欧本人。让人毛骨悚然的纸张摩擦声的大合唱。萝赛蒂立刻护住学生。 「魔法书……!」 爱丽丝从家庭教师的手臂缝隙间,得知自己等人正被卷入纸张的龙卷风里。周围已经被不留丝毫缝隙,不断舞动的书页给填满。猛烈的风宛如鎌鼬一般搬运著书页,飞过身旁的书页彷佛要划破肌肤。 萝赛蒂一边用单手护住爱丽丝,同时用另一只手横扫周围。 她让毫不留情的绯红火焰从圆月轮的轨迹迸出。 虽然这样便轻易地吹散了疯狂肆虐的纸堆── 但变清晰的纸堆另一头的光景,让师徒俩都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场所改变了……?」 只要使用身为秘宝的魔法书,无论发生什么神奇的现象都不奇怪。 尽管如此,那离奇的效果还是让人不由得大吃一惊。爱丽丝她们站立的地方,已经不是蒸气笼罩著的虹油工房。而是「远海的孤岛」。宽广度顶多就跟学院的操场差不多,还意思意思地长著一些热带植物。 然后边缘是悬崖。说到这里距离海面的高度,应该称之为「空中的浮岛」才比较没问题吧。总之是脱离现实的高度。 海上稀疏地浮著风景变化丰富的岛屿。 但是,不知何故,俯瞰到的景色让爱丽丝觉得不对劲。 随著逐渐靠近水平线,岛屿急遽变少了起来,无法看透的前方让人想像到没有尽头的海洋…… 「欢迎来到『[ruby=nevend]时间牢狱[/ruby]』。」 师徒俩猛然转过头去。 盖雷欧踏著泥土地面,从几十公尺前方缓慢地拉近距离。 萝赛蒂必须同时警戒著他与周围的景色。 「时间牢狱……?」 「没错,在这个牢狱里头会永远地重复相同的时间,时钟的指针永远不会往前进。小孩不会变成大人,也不会受伤死掉。」 爱丽丝注意到充斥在这空间里面,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异样感真面目了。 大海的波浪不会动。彷佛图画还是人造物一般僵在那里。 简直就像自己被关进童话故事的世界里一样…… 不,那正是魔法书共通的效果吧。 盖雷欧将空下来的右手探入怀里,再次摸索起什么东西。 「要请你们在『篝火』点燃前待在这里喽。不巧的是在这里无法杀人,但等出去的瞬间,就请你们受死了。」 「……呜!」 「这里无路可逃喔?因为书本放在『外面』了……啊,找到了找到了。」 才心想他不知在摸索什么,只见他拿出了玻璃小瓶。 他弹开软木塞,一饮而尽。 才心想他即使从嘴边溢出,仍喝光了饮料── 只见他额头劈哩劈哩地窜出青筋。 萝赛蒂立刻后退半步,压低重心。 「那瓶药是……?」 盖雷欧丢掉喝完的空瓶,从怀里拿出另一罐。 他抬起头将里面的液体灌入嘴中,于是他的肌肉果然眨眼间就变肥大。锤矛的握柄彷佛会被紧握住的左手握力给捏碎。青筋将根更深更广地伸展出去。 噗哈──盖雷欧将第二罐空瓶也丢掉,吐出彷佛野兽般的呼气。 「噗噜噜……咻……!其实啊,你刚才虽然谦虚地说不晓得能否打赢我,但我根本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呼咻噜噜。」 「咦……咦……?」 「我能通过圣都亲卫队的入队考试……不是因为我努力过了。其实我要是不靠这种药提高身体能力,根本远远不及你们……!」 萝赛蒂察觉到那番话的含意,反射性地后退半步。 他常备在怀里的,是能暂时让力量加倍,代价是会缩短寿命,且依存性相当强烈,被指定为毒药的禁忌药品。 这表示他每次出任务都会饮用那种药,一直在扮演亲卫队员吗……? 「因为我的体质不会被药物检验给查出来……只有这点是我唯一的才能呢。」 看到他的手指居然拿出了第三罐,萝赛蒂不禁发出哀号。 「快住手,盖雷欧先生!一次喝那么多量的话,会死掉的!」 「是啊,没错……!我每次出任务时都会喝一罐。实在很难达成任务时喝两罐……然后每次都会受到身体彷佛要四分五裂似的反动折磨。要不是这里是『时间牢狱』,我可没办法像这样……一口气喝下这么多毒药,是吧!」 萝赛蒂伸出的手毫无作用,盖雷欧果断地一饮而尽。 当盖雷欧的喉咙咕噜地动起来时,他的全身已经膨胀起来,巨大到怎样都不可能看走眼。手脚的肌肉让军服彷佛要破裂似的隆起。不知体重增加了几倍,他脚边的地面难以承受重量,朝四面八方蔓延出龟裂。 「呼咻……噜噜噜噜……!」 盖雷欧光靠握力便压碎了变空的第三罐瓶子。 他的双眼充血且变得空洞,彷佛网眼一般的青筋覆盖住脸的上半部。 萝赛蒂双手握住圆月轮,摆出备战态势。 但她的指尖颤抖不停,眼眸映照出恐惧的色彩,盖雷欧嘲笑那样的她。 「要是你输了,接著就换你的学生死掉喽。」 「……!」 「你就尽管加油吧,『一代侯爵』老师?」 庞大的玛那被解放出来。 彷佛强风一般从盖雷欧身上爆发出来的那力量,让萝赛蒂护住脸部。在狭窄的岛屿中,树木发出哀号。光靠单纯的压力居然就能折断树干,实在非比寻常。 假如萝赛蒂这边有万分之一的胜算── 闪耀著银色光辉的希望,上前到萝赛蒂身旁。 并肩在家庭教师身旁的爱丽丝,选择了更向前三步的站立位置。 萝赛蒂茫然地注视学生的背影。 「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用圣骑士流的架式,将长剑笔直地对准盖雷欧的眼睛。 她的右脚稳稳地踏著地面。已经不会痛了……这归功于她身为圣骑士位阶的恢复能力。万能的攻击性能与铁壁般的防御力,再加上俐落的敏捷力,靠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成为战斗的守护神,正是圣骑士的本意。 处于劣势更能闪耀发光。 就像她深爱的金发堂姊妹一样── 「萝赛老师是个有时有点脱线的老师。」 爱丽丝拋了个看来有一点淘气的视线。 「这种时候就由我来帮忙辅助。」 哈哈──萝赛蒂也在绝境中笑了。 「真是嚣张。」 龟裂从盖雷欧脚边一口气深 深地扩展开来。 简直是野兽本身。他左手拿著锤矛,右手拔出另一把锤矛,摆好架式。 他蜷缩起背后,压低重心。 「你们就沉醉在师徒爱中,去死吧!」 地面爆炸了。少女两人卯足全力解放玛那。 盖雷欧用类似闪电的锯齿形轨道飞扑过来。爱丽丝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作出反应,是因为跟速度更快,偷偷抱持著好感的那个「残暴教师」对战过好几次的成果吗?对于来自右边,掺杂著假动作的打击,爱丽丝在攻击命中前挑起剑。 双方在千钧一发的时机冲撞。 火花在刀刃的交错点散落,映照出盖雷欧丑陋的样貌。 他顺势使劲一挥,应该是以为能够打飞爱丽丝吧。 但锤矛稍微被反弹回来,爱丽丝尽管一度姿势严重失衡,却也立刻将左脚滑向后方,重新站稳。 她甚至能承受住上学期袭击钢铁宫博览会,名叫威廉.金的怪物的攻击。只要配合敌人的攻击动员所有玛那,就能勉强撑过去……! 圆月轮看准这一瞬间攻防的空隙,飞了过来。盖雷欧只退后一步,随性地挥动右边的锤矛。光靠迸出的玛那压力,便弹开了圆月轮。 「当心点啊,萝赛蒂!」 盖雷欧双眼充血,发出嘲笑。 「不然会狠狠刺中你宝贝的小姑娘的背后喔?就像你弄伤葛蕾娜那时一样!」 「──呜!」 在萝赛蒂的手僵住的瞬间,盖雷欧展开反击。 他集中精神全力一击。左右两边的锤矛高高挥起到头顶上,交叉之后往下挥落。 「看招!」 锤矛头击中地面,顺势贯穿并粉碎了地面。过剩的破坏力钻入地底深处,丧失退路的能量终于炸裂开来。 大小不一的土块伴随著冲击波飞舞起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的爱丽丝,一蹬土块飞舞到高处,将剑连同身体转了一圈,使劲挥动之后,瞄准盖雷欧的头顶猛摔。 左右两边的锤矛都依然埋在地面里。 因此盖雷头抬起手肘,用上臂的肌肉接住。刀刃嘎吱地砍入上臂。 倘若卷起袖子,不知是否至少形成了瘀血呢?盖雷欧坏心眼地笑了。 「模拟剑吗?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吶!」 他伴随著语尾踏向前,卯足全力使劲挥动手臂。爱丽丝虽然吹飞到空中,仍灵活地张开手脚重整姿势,像在滑行似的著地。 她立刻再次进行挑战。盖雷欧并未小看这波攻势。因为爱丽丝明知道自己的攻击不管用,她仍懂得自己的职责。 也就是[ruby=fake]佯攻[/ruby]。 盖雷欧并未试图迎战爱丽丝,而是往后退。不出所料,在巧妙的时机投掷过来的圆月轮铲除眼前然后飞离。 假如盖雷欧试图击溃爱丽丝,头部早已中招了。 「嘎哈哈!真可惜啊!」 这时萝赛蒂正好从土块阴影处冲出来。她打算与爱丽丝展开夹击──领悟到这点的盖雷欧果然没有硬是进攻,他后退又后退──他不断调整位置,让爱丽丝总是处于自己与萝赛蒂之间。 因为这么一来,萝赛蒂就无法全力攻击。 否则会在眼前看到学生痛苦的模样……! 「哼唔!哼啊!」 盖雷欧这次猛然踏向前方,同时挥动左右两边的武器。 为了驱散他的一击,爱丽丝必须聚集全身的玛那。但对方是二刀流──倘若为了击落第一击而暴露出破绽,第二击会立刻刺过来! 盖雷欧将右边的锤矛从头顶上高高摔落,挡住这一击的爱丽丝的膝盖不禁塌下。 侧腹出现了破绽。 「就是这里!」 不过,爱丽丝在千钧一发之际滚向地面,盖雷欧左手的锤矛挥空了。 既然如此,就用全身体重踩扁她好了──就在盖雷欧这么心想时,萝赛蒂在更前方爆发性地喷射出玛那。压力集中在左右两边的圆月轮上,直到极限。 ──是攻击技能吗? 盖雷欧瞬间警戒起来,但他歪起嘴唇。 ──不,她不能发动吧! 然而萝赛蒂却踏出最后一步,伴随著宣告拋出圆月轮。 「『波尔卡民族舞』!」 圆月轮在空中分裂成无数个,纷纷涌向盖雷欧。 与此同时,爱丽丝往上跳起,突击过来。 爱丽丝将大量的圆月轮彷佛天使羽翼一般背负著突击过来的身影,让盖雷欧惊讶地瞪大了眼,判断慢了一瞬间。这攻击毫无疑问地将少女本身卷入。不,在这之前,该从哪个攻击开始著手,又该如何去处理呢── 在盖雷欧尚未整理好思绪时,先发的圆月轮已经逼近眼前,他在咂嘴的同时将上半身往后仰。难看的回避。他用左右两边的锤矛憨直地挡住紧接而来的第二击、第三击。 爱丽丝在这个时候踏向前方。 是打算报刚才的仇吗?她像在推压似的,用剑尖刺向露出破绽的心窝。 那出乎意料的威力逼得盖雷欧踉跄踏了几步。少女浑身的玛那都加压在长剑的剑尖。爱丽丝几乎没有用玛那在保护身体! 圆月轮用彷佛线穿针的精准度,飞过少女左右两边的腋下。 「咕哦……!」 盖雷欧的双肩被狠狠割破,他只能一边让鲜血四溅,一边更往后退。萝赛蒂的攻击力是来真的──甚至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敌人退下几步,爱丽丝便向前几步,她用自身的玛那让长剑激烈地闪耀起来。 「……『神圣闪光』。」 盖雷欧慢了些才察觉到少女悄声低喃的那句话是在宣告技能。 威力又再次出乎意料的剑击,以甚至无法清楚目视到的速度在侧腹挖了个洞。少女流畅地往回砍,横扫另一边的侧腹,最后使劲地收紧长剑── 在被刺入之前,盖雷欧发出吼叫。 「别小看我……」 从死角响起斩击声。 是钻过爱丽丝双脚之间的圆月轮刺中了盖雷欧的小腿。他不禁迸出无声的尖叫,紧接著爱丽丝的最后一闪贯穿他的胸口。 玛那的余波甚至穿透到背后。毫不间断的连续攻击。 甚至不被允许站稳脚步的猛攻……! 「这些家伙……」 盖雷欧一边从嘴里吐出鲜血,同时不得不感到惊叹。 ──她们完全互相理解彼此攻击技能的举动! 哒哒──响起轻盈的脚步声。萝赛蒂一口气拉近距离后,在爱丽丝的背后用力一蹬地面,飞舞起来。被拉回去的圆月轮在空中纳入她的左右手掌。 「『艾尔阿德拉──…………」 填满上空的狂暴绯红火焰。 在盖雷欧被那火焰夺走目光后没多久,从眼前较低的位置也响起声音。 「『伊斯猎人──…………」 宛如波浪一般在地面扩展开来的纯粹火焰,将盖雷欧的视野灼烧成一片纯白。 在火焰中心收紧长剑的爱丽丝── 师徒俩同时从空中与地上解放出技能。 「『雪崩』!」「『旋风』!」 宛如 老鹰一般俯冲而下的圆月轮。紧贴著地面被放出,好似猛虎獠牙的长剑。 圆刃缠绕著火焰灼烧砍下身体的肉,凛然横扫过来的刀身也精准无比地让猎物的灵魂冻结。天与地,毫无破绽也无处可逃的猛烈连续攻击命中盖雷欧。他在暴风雨中尖叫。爱丽丝的长剑与两个圆月轮缠著他不放,被一闪横扫后,三次斩击袭向盖雷欧。 火焰与冰雪,精神上完全相反的变化,让他的意识飞向远方。 这时更进一步混合起来的双色火焰,在胸膛的中央爆裂── 盖雷欧一边挥洒著剩余的火焰,一边华丽地飞到后方。锤矛离开了他的左右手。他没采取护身倒法,身体撞向地面好几次,最后从后脑杓著地。 砰!他以大字形倒落在地。 他宛如野兽一般张开大嘴,就这样口吐鲜血,一动也不动。 打倒他了……吗? 一这么心想,爱丽丝的膝盖便猛然没了力气。萝赛蒂惊慌不已,她一降落到地面,立刻飞奔赶到爱丽丝身旁。 「爱丽丝小姐!」 萝赛蒂从正面抱紧爱丽丝,于是学生也坚强地伸手回抱。 「……不愧是我的老师。」 哼哼──她看似自豪地脸颊泛红。萝赛蒂忍不住笑了。 不过,她们还不能松懈下来。刚才听说的「时间牢狱」……她们很快就会得知「时间永远不会前进」是什么意思。 应当是重伤没错,尽管如此,盖雷欧还是微弱地发出呻吟,苏醒过来了。 他咳出鲜血,让少女们警戒起来后,用颤抖的手掌摸索怀里。 他居然又拿出另一罐毒药,维持著仰卧的姿势,将毒药洒入嘴中。 鲜血与剧毒混合起来,从嘴边洒落到地面── 「嘎啊……咕……哦哦……!」 心脏怦咚一跳,物理性地变肥大,将胸膛往上推。 盖雷欧丢掉第四罐小瓶。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就拿出第五罐。 萝赛蒂尽管一边护著爱丽丝,但也忍不住发出悲痛的声音。 「别再喝了,盖雷欧先生!你会死的!」 「用不著……咕嘟嘟!担……担那种心……!」 原本萎缩的肌肉诡异地脉动起来,勉强连接起已经断裂的筋。 彷佛连从胃里摄取都嫌麻烦一般,盖雷欧又拿出第六罐毒药,直接洒向胸部的伤口。响起了像是怪声的蒸发声响,盖雷欧也不禁将背往后仰。 「咕哦哦哦…………!」 萝赛蒂虽然架起左右手的圆月轮,但她脸上没了血色。 脱离常轨的行动──他迟早会爬起来吧。 他打算在永远的牢狱之中,以不死之身不断战斗下去吗…… 「你们无路可逃喔……!」 他的手掌砰一声地戳向地面。 尽管从嘴里跟胸口洒出大量的鲜血,他这次仍立起一边的膝盖。 他正缓缓地准备站起来…… 「在这个空间里面,无论『死亡』或『疼痛』都会被保留,永远不会动起来……!」 纵然是萝赛蒂和爱丽丝,也只能颤抖著嘴唇往后退。 不过,她们立刻碰到尽头。因为这座浮岛的边缘是高高的悬崖。 退后到极限的爱丽丝的脚跟,让几颗土粒从悬崖掉落。 土粒唏哩哗啦地被吸入遥远下方的海洋── 「遗憾的是『钥匙』在外面啊。」 盖雷欧用完全丧失人味的疯狂表情发出嗤笑。 他的眼眸流出血泪,牙齿缝隙间也流落鲜血。 「只要魔法书没能阖上,就无法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这本书就是万恶的根源吗?』 第四人的声音响起。 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那就宛如天之声──像是巨人在窥探袖珍庭园一般,从空中回荡过来。萝赛蒂猛然抬头向上看。 正好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 『喝!』 看见一望无际的天空,伴随著锐利的气势,笔直地「裂开」的光景。 看见让人目眩的光芒从那里照射进来,吞没位于浮岛的三人── 「爱丽丝小姐……!」 师徒俩互相伸手抱住彼此,紧紧闭上双眼,忍耐几秒之后。 钢铁与蒸气的气味刺激了她们的嗅觉。 她们猛然睁眼一看,只见那里已经不是异界的浮岛。她们回到了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的虹油供给工房第二分局……萝赛蒂飞奔赶到的操作盘前面。 叮──响起清脆的金属声。 萝赛蒂伴随著确切的预感转过头去。 正在从刺到地板上的魔法书里拔出剑尖的女性骑士身影就在那里。 「这样就行了吗?我还挺擅长文书工作的。」 萝赛蒂一声不响地跳了起来,飞奔到女性身旁。 在学生的眼前,毫不害臊地紧抓住对方不放。 「葛蕾娜学姊……!」 是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为了让爱丽丝和梅莉达逃走,只身留在敌人面前,圣都亲卫队的葛蕾娜。就如同萝赛蒂一直相信的一样,她果然平安无事……! 不过,可以看出她也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没看到受伤的迹象,但她用宛如旅人一般,有些脏污的长袍遮掩住全身。她脱下兜帽,露出脸来。 精悍的美貌咧嘴露出笑容。 「我还没落魄到要让学妹担心。」 这时,在有些距离的地方响起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倒落的声响。 是盖雷欧。原本肥大成那样的肌肉完全萎缩了。原本快堵住的伤口再度裂开,以虚弱的气势让血池扩散到地板上。 应该是在牢狱内的反动一口气涌现了吧,光是还有呼吸已经算奇迹了。 「……这太扯了吧…………」 葛蕾娜依旧拎著长剑,毅然地重新面向他。 「你在工房里设置的小把戏,我全部恢复原状了。镇上的居民不会受害。我呼叫的救兵也会立刻赶来这里。」 「…………」 「……尼兹家的名字又会登上报纸了啊。」 葛蕾娜眯细单眼,她细长的眼眸寄宿著怜悯的色彩。 盖雷欧依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看起来像是微弱地从鼻子哼了一声。 「果然……不能做坏事啊……毕裘……────」 然后他似乎就昏过去了。 萝赛蒂终于「呼」一声地从肺里吐出气息,瘫坐在铁板地板上。 爱丽丝也将长剑从指尖上放开。与师父的合作虽然让她得到前所未有的收获,但疲劳也非比寻常……!少女两人急促的呼吸交杂在蒸气之中。 葛蕾娜也看似担心地单膝跪地,但又坚决地将手放在萝赛蒂的肩膀上。 「萝赛蒂,不好意思,但没有太多时间让你休息。」 「葛蕾娜学姊……」 「我能像这样现身并回到凯门区,是因为那群狂人狼忽然从镇上消失无踪的关系。但他们现在聚集在圣王区就表示……」 她话说到一半,萝赛蒂便连连点了好几次头。 自己跳下来的装甲列车,已经到达决战之地了 吧。在圣王区应该已经展开从塞尔裘手中夺取王位,让革命终结的战斗。 葛蕾娜更严肃地绷紧了她的表情。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还有目前所有的战况……────」 ? ? ? 战斗、革命──应该怎么形容那天的状况呢? 总之围绕著各人的事态正准备迈向佳境。在圣王区最大的河川福尔摩斯河上,飞空城此刻也高高地喷射出火焰。 那模样还能称为「城堡」吗? 至少甲板上都已经被业火给烧得精光。火焰也慢慢地将獠牙伸向船的结构,试图将之烧成灰烬。船底浸入水中,装载的货物流了出去。别说是在空中飞行了,现在已经连到达河川对岸都办不到…… 即使是这样的泥船,也还有许多人逗留在上面。 是狂人狼族。对于一泼水就让火势变得更强的周遭状况,已经每个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呆站在原地。全身上下被烧成焦炭的毛皮,述说著他们无谓的努力。 所有人都寻求著去处,聚集在船头。 身为心脏部位的永动机毫不在乎崩落的船体,在那里发出火焰咆哮。 外壳冒出龟裂,吹飞出去。在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光景之后,内部机构裸露出来。 好几个小小的十字架伴随著金属片在半空中飞舞。然后掉落到火中,燃烧崩溃。 啊──某人发出了声音。他踏出脚步。 「名……名字……」 同伴拉住用踉踉跄跄的脚步走向前的他。 「喂……喂,很危险喔……!」 「放开我。」 他混浊的眼眸已经没有在注视现实了。 「我真正的名字……在那里啊。」 同伴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滑落。 他没有停下脚步。他轻率地踏入旺盛燃烧的火焰中,从散落在地的好几个十字架里面,寻找刻有自己「真正名字」的那一个十字架。 那是毫无道理的作业。 火焰不客气地摧残狼的全身。他用迟缓的动作捡起一个十字架,往下看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拼字之后,扔向一旁。 注视著他背影的同伴集团,接著又响起一个、两个脚步声。 像是受到影响一样,好几个狂人狼踏出步伐。 「我……我也要……」、「我的名字……」、「怎能交给其他人……」、「我不想失去……」 永动机再度爆炸了。至今为止最大的火力让外壳大幅弹起,与此同时,刺在那上面的大量十字架也被散播到火海中。 「不要啊!」 一旦有一个人失去理性,之后就是同时爆发了。 「那是我的……名字啊!」 集团一齐动了起来,飞奔到火焰之中。只要呼吸就会灼烧肺部,定睛细看眼球就会烧焦。尽管如此,他们仍用忘我的表情扯下十字架,然后扔掉。即使同伴在自己身旁断气,他们甚至也没有察觉到。 袅袅升向天空的烟,掺杂著红色的异味。 被强风吹散后,融入透明的空气里,消失无踪。 就宛如他们早已经失去的名字一般── ? ? ? 下层居住区的的人们,是如何仰望著那凄惨的革命状况呢? 弗兰德尔正下方的虹油精制区「欧哈拉」── 从那个地方根本无从窥探最上层的样子。尽管如此,镇上的居民仍然一个接一个地停下脚步,从路上抬头仰望天空,是因为觉得不对劲。 可以听见声音──彷佛从冥界响起一般,令人发寒的鸣叫声。 「那是什么玩意啊?」 一个人用手掌遮著光芒,定睛细看。 有好几个颗粒从上层街区降落下来。那个轮廓……是人类!不,只是具备人类外型,感觉并非人类。毕竟他们拥有宛如滚烫岩浆般的赤红肌肤,尽管从超高度坠落,仍露出新月般的笑容。 眼看他们要撞上地面── 但在撞上之前,他们急遽弯曲轨道,飞过居民的头顶上。刮起一阵烈风,众人都抱住头发出哀号。然后在不祥的漆黑火焰笔直窜过路上的瞬间,终于掀起惨叫声此起彼落的骚动。每个人都丢下手上的东西,东逃西窜。 『嘻嘻嘻……』 彷佛想说「实在愉快」一般发出嗤笑的,是由布鲁诺抽掉楔子的火之眷属「伏尔甘」。他一发现来不及逃跑的孩童身影,便在伸舌舔嘴唇的同时挥舞火焰剑。 子弹浅浅地挖起那个伏尔甘的脸颊并飞过。 他俯视一看,只见穿著骑兵团军服的几名战士聚集起来。 挥动指挥杖的是不适合军服的微胖男人。 倘若库法或梅莉达在现场,应该会想起他们是以前在欧哈拉五号街进行不讲理的魔女审判的部队吧。指挥官彷佛想洗刷污名似的挥动指挥杖。 「动手,动手!把他击落!如果能在这里立功,老夫的地位也……!」 零星的子弹射向空中。 伏尔甘尽管被几发子弹贯穿身体,仍不屑一顾。他非常痛快似的笑了笑后,毫无预兆地俯冲而下。他携带著剑,飞过骑士的队伍中央。 「避────开!」 队长的指示实在太慢,队伍乱七八糟地往左右两边分开。受到热风吹袭还能站著的人反而比较少。伏尔甘暂且飞舞到半空中后,优雅地转身。 从完全相反的轨道立刻突击过来。一脸欣喜的表情。 一名骑士从正面猛烈撞上,轻易地被撞飞。同时散播出来的火焰让剩余的骑士也跌得东倒西歪。队长慢了些爬起身,同时大声斥责。 「这群没出息的部下!」 他将指挥杖猛然比向上空。 「老夫来示范给你们看!」 指挥杖的前端毫无预兆地被火焰包围,破裂开来。 队长震惊不已。 伏尔甘用刺耳的声音咯咯笑著,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俯冲而下。他用自身的剑一边往上砍,一边打飞茫然呆站著的队长。 一边翻白眼一边尖叫的队长,倘若没有突出的小腹,应该当场死亡了吧。 看到他砰!一声地趴倒下去,身为部下的骑士紧张起来。「队长!」但伏尔甘先一步将手掌贴在嘴边,「呼」一声地吹了口气。 是火焰气息。 而且猛烈膨胀起来的那火焰横扫了周围。骑士忍不住跌倒。 伏尔甘用像是小孩般的态度捧腹大笑。 「可恶……」 队长勉强恢复意识。伏尔甘天真无邪地俯视他,然后跨在队长肥胖的腹部站起。 伏尔甘反手拿剑,瞄准队长的心脏。队长吓得哽咽。 「噫!」 伏尔甘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往下一刺! 在刺中前响起枪声。以音速飞来的子弹轰掉了伏尔甘的头。伏尔甘朝后方后仰了两公尺,让无头的身体摇晃一阵后,身体向上地倒落。 队长半张著嘴唇。他的呼吸有一半差点停住。 「真没办法……」 那个男人携带著不像是左轮手枪的巨大手枪站在那里。 他用另 homeroom later ──结束后一看,应该可以说这是无比理想的战果吧。 亚美蒂雅.拉.摩尔在自身的办公桌前整理著从各方面送来的庞大报告书。这几个星期还真是四处被搞得一团乱。 话虽如此,但包括身为首领的马德.戈尔德在内,狂人狼族已经全灭。玛那能力者培育学校的学生也从「圣母」的诅咒中获得解脱,目前平安地恢复成天生的心智。 只有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讲师遭受到不能忽视的被害…… 那个沙漠王族放出的[ruby=伏尔甘]眷属[/ruby],似乎由白夜骑兵团一个不剩地收拾掉了。该说他们一回来就有工作吗……不过他们队员一个不少地归来,实属万幸。虽然团长似乎还是被动员出来善后而大发牢骚。 与塞尔裘同伙的兵卒全部分散了。盖雷欧.尼兹被拘束起来,又是从圣都亲卫队发生的丑闻似乎让各大报社立刻恢复活力。他们之前还一直在观察狂人狼的脸色,真是一群见风转舵的墙头草……看来得事先跟他们协商一下,请他们目前别写一些批判骑兵团的报导。 最令人头痛的原因让亚美蒂雅不禁按住额头。 毕竟与夜界的战斗还没有作个了结。倘若得知失去了使者,沙漠王族与暗妖精族会怎么行动?听说库法不知用何种手段笼络了弗兰克斯坦族,但他们会成为新的制止者,发挥作用吗? 假如敌人的侵略会变得猛烈起来,这边的王牌是── 亚美蒂雅打开一个抽屉,然后关上。 那里收纳著据说会成为永动机「关键」的订婚戒指。 他到底是怎么拿到这种东西的呢?包括他似乎屡次诱骗[ruby=缪尔]爱女[/ruby]的事情在内,看来有必要好好地质问那个残暴教师一次吗…… 总而言之,巨大飞空城格兰特洛瓦已经解体,永动机本身转移到毕布利亚哥德的研究区域「宇宙」。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加以干涉了吧。 那么,说到之后该解决的事情── 亚美蒂雅从手边的报告书中抬起头来。 「你真的不需要特赦吗?」 室内有几个负责监视的骑士。还有沙发上坐著两个「罪人」。 坐在右边的布洛萨姆.普利凯特回应女公爵的呼唤。 「我只是做了身为一个人该做的行动。不是什么该有回报的事情。」 「你不去见一下『一代侯爵』吗?」 布洛萨姆摇了摇头。他的态度像是摆脱了心魔一样。 「我想以父亲的身分去见她,而不是罪人。即使那会是几十年以后……」 亚美蒂雅像是放弃了一样,微微点了好几次头。 「那你就去吧。前往净化灵魂之处──」 换个说法就是监狱。两个监视者默默地动了起来,布洛萨姆站起身。 他们从房门离开,室内变得稍微冷清了点。 亚美蒂雅用较为随性的语调,对剩余的一个人说道: 「那么,关于给你的惩罚……」 「请尽管吩咐,拉.摩尔公。」 是塞尔裘。已经不是公爵的他从上到下都是漆黑的装扮。 说不定也具备丧服这层意义。 看到那垂落的左边袖子,亚美蒂雅略微蹙起了眉头。 「……虽然你的行动实在愚昧到了极点。」 她眉头深锁,瞪著虚空。 「但以结果来说,说不定是唤来了大好机会。」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看这个。」 亚美蒂雅将被卷起来的老旧羊皮纸递给他。 塞尔裘放到桌上摊开一看,只见那是张航海图。 「我记得这是……布拉德船长的?」 「飞向夜界吧,塞尔裘。」 塞尔裘回望亚美蒂雅,只见她果然还是点了好几次头。 「你能够不依赖太阳之血在夜界行动的身体,会在潜入搜查时发挥无比强大的功用吧。你去依靠弗兰克斯坦族,尽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情报回来。妾身有种不好的预感……妾身感觉到一种不光是弗兰德尔,甚至把夜界也卷进来的波涛。」 只不过──亚美蒂雅斩钉截铁地竖起食指。 「你必须把『人质』留在弗兰德尔才行。」 「是说库夏娜呢。」 「没错。」 库夏娜并没有被问罪。 目前的她以非常暧昧的立场,挂名在席克萨尔家的末席。塞尔裘用单手灵活地卷起羊皮纸,然后站起身,轻松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正合我意。让我揭露夜界的一切给你看吧。」 「你大概暂时无法回到弗兰德尔了吧。跟亲近的人打声招呼再走啊。」 塞尔裘一边露出苦笑,一边仰望挂钟。 「舍妹现在应该在替父亲和母亲扫墓吧。我带些花去好了。」 他的态度让亚美蒂雅略微感到不对劲。 「其他还有什么留恋吗?」 「……不,什么也没有。」 他一边说道一边别过脸去,转身离开。 他右手拿著卷起的羊皮纸,让空虚的左边袖子随风摇摆,退出了办公室。 ? ? ? 战斗留下深切的伤痕── 在敲响那扇门前,库法.梵皮尔必须先深深地做个深呼吸。 房间主人喜好的树莓香味搔痒著鼻腔。 叩叩──自己这么敲门后,接著便收到入室许可。 库法只将门打开到足以进入的程度,慎重地踏进房间。 「布拉曼杰学院长……您身体情况如何?」 「相当不错喔,先生。」 倘若知道她从脖子到睡衣底下都紧密地缠著绷带,现在也几乎一整天都在沉睡中度过的话,实在无法觉得她的状况跟她说的一样。 她位于校舍的个人房间,已经搬进了医疗所需的各种用品…… 现在是请原本一直随侍在旁的修女破例给予探视的时间。 在圣王区的战斗结束,回到怀念的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女仆在等候的宅邸,还有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梅莉达与库法等人,在这时被迫得知完全出乎预料的事情。 库法一走近床边,便在地毯上跪了下来。 「都怪我想得太天真了……!」 「别这样,这是我太大意了。」 学院长宛如母亲一般斥责,让库法抬起头来。 「你在那场革命中漂亮地一直守护安杰尔小姐到最后。你应该受到表扬才对,哪有理由责怪你呢!我很想感谢你喔。」 「学院长……」 「我很高兴能够对你们说『欢迎回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听她这么劝说好几次之后,库法才总算站了起来。 不过,还有个正题。库法不禁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开口说道: 「……其实有一件事想恳求学院长。」 「什么事?」 「本来我是没有立场请求这种事的,但我无依无靠……说到能拜托的对象,实在没其他──」 布拉曼杰学院长缓缓摇了摇头,打断库法的 话。 「欠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请尽管开口吧。」 「……我正在寻找保证人。」 「保证人?谁的?」 库法转头看向一直微微打开的房门。 「进来吧。」 他一这么呼唤,便有一名少女战战兢兢地钻过房门。 是芙莉希亚。 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她穿著朴素的便服装扮。接著还有七只狼毫不躲藏地进入了房间。所有狼都忐忑地让鼻子左右移动,一副如坐针毡似的样子。「哎呀哎呀哎呀。」布拉曼杰学院长悠哉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库法设法避重就轻地说明。 「她因为革命失去了家人。」 他尽可能地告知事实。 「我因为个人因素,无法忽视她的遭遇……所以正在寻找能够信赖的人收养她。不知您是否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呢?」 布拉曼杰学院长看似不便地抬起手臂,招手邀请芙莉希亚到身旁。 芙莉希亚用紧张的表情走近……还有陪伴她的狼群。 布拉曼杰学院长像在询问幼童似的说道: 「你的名字是?」 「我……我是龙佩尔施迪尔钦的女儿,名叫芙莉希亚。」 学院长的小眼睛缓缓地微微睁大。 以芙莉希亚的立场来说,她是想要增加自己的信用吧。她结结巴巴,越说越激动。 「听……听说家父以前曾经是弗兰德尔的贵族。」 「……这样呀。」 布拉曼杰学院长缓慢地点了好几次头。 然后用双手牵起芙莉希亚柔嫩的手掌。 「到我家来吧,菲丝。」 「……!」 「来当我的家人吧。」 学院长将视线从无法回答的少女身上转向她身旁。 看向露出为难表情的狼群。 「如果会当个乖孩子的话,你们也一起来吧?」 嗷呜──狼群立刻出声回应,学院长满是皱纹的脸庞绽放出笑容。 之后芙莉希亚尽管声音数度哽咽,仍开口说道: 「……好的。」 库法在有些距离的地方,注视著少女话中带泪的身影── ? ? ? 学院长他们想要稍微讨论一下今后的事情,因此库法先一步退出了校舍塔。今天是假日……特别是革命刚结束后的现在,就连以涅尔娃为首的住宿生,也几乎都返乡回到家人身边。 他通过感觉有种特别的氛围,空无一人的入口处── 一来到圆环,一名少女立刻注意到这边。是一同来探望学院长的梅莉达。她快步地飞奔靠近,委婉地询问: 「……学院长的情况还好吗?」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事──」 库法老实地蹙起眉头,然后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 「太好了……!」 「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小姐。」 库法一如往常地打算将手贴到梅莉达的背后。 只见梅莉达在中途抓住库法的手掌,将五指紧紧地缠绕在库法手上。然后她摆出完全是恋人的态度与库法并肩,用脸颊磨蹭著库法的上臂。 「欸嘿嘿嘿嘿……」 她摆了摆牵在一起的手,心情好得不得了。在前来的路上,她也看准没人看见的时机,一直像这样乐在其中。「这到底是?」库法不得不感到疑惑。 「小姐,你最近心情相当好呢?」 「咦?老师真是的,又在装傻!」 「哦。」 梅莉达转过身,轻盈地踏著步伐。 她绕到库法的正面,挺起单薄的胸膛。 「毕竟我我……我们在婚礼会场接吻了嘛。而且还发誓永……『永远相爱』什么的……啊……啊呜!老……老师已经无法蒙混过去喽?」 她彷佛将了残暴教师一军似的,将食指伸向库法。 「虽然嘴巴说什么我还是孩子,但老师果然有意识到我呢!那个戒指让我弄清了这点。欸嘿嘿,知道的话,就别再逞强,得把我当成独当一面的淑女来看待才行!上……上……上……上课的时候,可以更热情地将身体紧贴在一起……!」 「原来如此。」 库法深深点头,理解了原因。 然后纠正错误。 「的确,或许就跟小姐说的一样。」 「唔咦!」 「最近的我实在有些奇怪。例如觉得应当还是孩子的小姐很性感,或是不像样地靠在小姐身上……我自己也一直搞不太清楚原因,但前几天接吻的时候,我感觉总算能够理解自己的内心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该不会是求……求求求求婚……!」 「小姐。」 他抱起梅莉达的腰,揽向自己。 「我非常想要独占你的一切。」 他将另一边的手贴在梅莉达的后颈上,同时让金发柔顺地滑落到脖子。 「无论是你的身体或内心……还有这诱人犯罪的嘴唇!」 在指尖最后到达的美之中心,库法入迷地抚摸桃色光泽。 「真想把你的一切都染成我的风格──」 「那……那那那个,老师,在这这这种地方,我觉得不行……」 「作为家庭教师,这是很奇怪的感情吗?」 ──还有,作为刺客来说呢? 库法针对自己的内心这么提问。对了,那个马德.戈尔德不是曾经说过吗?「正因为死亡,爱才会成为永恒」! 将我的全部奉献给敬爱的你吧。 然后有一天会夺走性命。无论那是谁先动手,我们都会永远合而为一。 没错,因为这个正是! [ruby=assassin’s pride]暗杀教师的纯爱[/ruby]。 总而言之── 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库法很乾脆地收回手脚。 他用爽朗无比的表情对满脸通红地呆住的梅莉达露出微笑。 「好啦,小姐。回到宅邸后立刻开始上课吧?」 「唔咦?是……咦……上……上课?」 梅莉达猛然回过神来,无法理解似的乱挥著双手。 「为……为什么从刚才的发展会变成要上课?我……我是不是漏听了什么……?刚才应该是非常浪漫的气氛才对吧……」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啪!库法拍响了手。光是这样,梅莉达就反射性地挺直了背。 库法一脸得意地竖起手指,同时快步地踏上归途。 「我们失去了一个月的上课时间,这是非常不得了的损失。请小姐作好心理准备,从今天起的一个月,会有平常两倍的训练在等著你!」 「什么~~~~~~!」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教导小姐……哎呀,好久没这么跃跃欲试了呢!」 库法转动肩膀,快哭出来的梅莉达只能追赶他的背影。 追赶现在还难以跟上的他的 步伐── 「真是……真是……真是够了~~!老师你这魔鬼~~~~~~!」 和煦的风吹过校舍。 用像在搔痒般的温柔,带走少女哀伤的吶喊。 后记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多亏各位读者的支持,才能像这样按照当初所想的总结二年级生篇的事件。由衷地感谢此刻翻阅到这一页的「您」……真的是多亏有各位读者的支持。 然后在这本《刺客守则》第九集发售时,我居然也出道满三周年了,三周年!我回头翻阅自己的作品好几次,至今也能鲜明地回想起执笔当时的心情。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首次在书店拿起自己写的作品时的感动。也能回想起在对书皮精致的质感深感自豪的同时,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因为看到那灿烂闪耀著的金色书带……!咦,我获得「大赏」?真的吗?(←还在讲这件事) 从今以后我也会一直对自己还有「您」不断提问吧。 本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如果能在某处有一点,有一些什么让您感到中意的话,我将喜出望外。 非常令人感激的是,本系列还会继续下去。从下个故事开始,梅莉达她们将迈向新学期!也准备了跟至今为止稍微不同风味的展开。一直隐藏到现在的事实,说不定也将真相大白……? 假如您很期待那样的光景,还请再度莅临。 残暴教师与惹人怜爱的小姐,应当随时都会面带笑容迎接您的到来。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谢词了。 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替本书描绘总是完美无缺的插图。负责漫画版的加藤よし江老师,多亏您充满能量的原稿,我也获得了执笔的动力。 看到梅莉达与库法逐渐被灌注灵魂,实在令我期待不已。 衷心感谢fantasia文库编辑部、《ultra jump》编辑部,以及所有与文库、漫画出版相关的各位相关人士。虽然经过三年,我依然像个笨拙的蜗牛,还请各位不吝协助,感激不尽。 还有当然也诚挚感谢阅读到这边的「您」── 这次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各位。 是否已经在书带等地方告知了呢?应该是吧,大概。听说《刺客守则》居然要动画化了,好耶!唔哦! 对动画感兴趣的各位读者,关于详细内容,请等后续情报。在下一集的发售时期,应该还有其他消息可以告知各位。下一本终于要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了。梅莉达与库法这次究竟会展开怎样的课程呢? 敬请期待。 我也非常期待能继续编织与他们的时光。 天城ケイ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 多亏各位读者的支持,才能像这样按照当初所想的总结二年级生篇的事件。由衷地感谢此刻翻阅到这一页的「您」……真的是多亏有各位读者的支持。 然后在这本《刺客守则》第九集发售时,我居然也出道满三周年了,三周年!我回头翻阅自己的作品好几次,至今也能鲜明地回想起执笔当时的心情。 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首次在书店拿起自己写的作品时的感动。也能回想起在对书皮精致的质感深感自豪的同时,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因为看到那灿烂闪耀著的金色书带……!咦,我获得「大赏」?真的吗?(←还在讲这件事) 从今以后我也会一直对自己还有「您」不断提问吧。 本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如果能在某处有一点,有一些什么让您感到中意的话,我将喜出望外。 非常令人感激的是,本系列还会继续下去。从下个故事开始,梅莉达她们将迈向新学期!也准备了跟至今为止稍微不同风味的展开。一直隐藏到现在的事实,说不定也将真相大白……? 假如您很期待那样的光景,还请再度莅临。 残暴教师与惹人怜爱的小姐,应当随时都会面带笑容迎接您的到来。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谢词了。 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替本书描绘总是完美无缺的插图。负责漫画版的加藤よし江老师,多亏您充满能量的原稿,我也获得了执笔的动力。 看到梅莉达与库法逐渐被灌注灵魂,实在令我期待不已。 衷心感谢fantasia文库编辑部、《ult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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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还有放在桌上的烟灰缸与塞满在里面的无数香烟。袅袅升向天花板的烟,描绘出唯一生物般的「飘摇」。 胡碴男感触良深似的点了点头,同时将体重靠在沙发椅背上。 「说得也是啊。你能成长为杰出的骑士,爸爸好开心。果然这次的重大任务,交给你是最正确的答案。」 「说是骑士,也是『 不存在』的骑士啊。」 「与正义和名誉无缘──」 「只是个死神罢了。」 哼──「他」从鼻子发出哼笑,用指尖翻动羊皮纸。 胡碴男重新叼起香烟,停顿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那张照片的……第二张照片的女孩。」 「嗯?」 「果然跟以前的你很像。」 「他」换了张羊皮纸,高举男人所说的「第二张」。 那是爱丽丝.安杰尔的资料── 她与这次任务的目标梅莉达.安杰尔是堂姊妹关系。是安杰尔骑士公爵家分家之女。与被称为「无能才女」、迟迟没有成长的梅莉达小姐形成对比,据说她早已经获得圣骑士的玛那,正迅速地崭露头角。 是个十三岁的少女。 宛如映照在镜中的天使一般美丽…… ──跟我很像? 「他」用视线这么询问,于是胡碴男一脸怀念似的继续说道: 「刚进入『 白夜骑兵团』时的你,经常露出那种表情。」 到底是什么表情啊── 即使重新注视照片,那位爱丽丝小姐也几乎没有表情可言。这是宛如对照镜的天使姊妹最大的差异。假如梅莉达小姐露出笑容,想必会散发出太阳的光辉吧。相对之下,爱丽丝小姐的美貌,则让人联想到月亮的静谧。 曾经存在于幻想时代的太阳与月亮──就非人世之物这层意义来说,是一样的吗? 换言之,「他」是被揶揄了吧。这么判断的瞬间,「他」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他」看报告书看得整个忘我了。后续只能在路上重新牢记起来吧。「他」一边从沙发旁拿起行李箱,一边站起身。 胡碴男挑起一边的眉毛。 「已经要出发了吗?」 「对,列车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这么认真很好──好好干啊,『 库法.梵皮尔』小弟。」 「他」有一瞬间没意会到男人在说谁,眨了眨眼。 但立刻察觉到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就是「我」从今天起的名字── 「用不着你说。」 他提着行李箱折返回头,上司直到最后都还朝他搭话。 「也罢,说不定意外地可以早点回来呢?」 「我祈祷事情不会变成那样。」 然后他在隔开房间的窗帘前转过头来。 缓缓地将食指比向男人。 「麻烦你再也别开像刚才那样的玩笑了。」 胡碴上司难得露出尴尬的表情,搔了搔头。 库法放下手,丢下这么一句话: 「我另外有个失散已久的妹妹。」 他穿过窗帘的缝隙间,走向前方的黑暗。 不,正确来说,是走向跨越黑暗后的光明世界──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居然会在那里与那个「妹妹」重逢。 ? ? ? 「其实我一个人原本感到非常不安……但才刚来这城市就能遇到亲切的人,真是太好了!总觉得今后很多事情都能顺利进行!」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有缘的话,改日再见吧。」 「嗯,有缘再见喽!绝对一定要再见面喔!」 萝赛蒂用双手握住青年的手掌,上下挥动好几次后,先一步转过身去。她小心地避免跌倒,飞奔下漫长的楼梯,在途中转过头来。 青年高挑的影子,从楼梯上方轻轻地挥着手。 萝赛蒂也大动作地挥手,用力握紧他的温暖。 她用另一只手挥舞旅行包,活力充沛地踏出步伐。 「……感觉会很顺利。」 老实说,一变成单独一人,又开始觉得有些寂寞这点是秘密。陌生的城市就是令人如此不安…… 卡帝纳尔兹学教区。今后将在这城市工作三年。各种领域的学院栉比鳞次,堪称弗兰德尔的头脑。路上的学生们有一天将会以名人的身分振翅高飞吧。学校,真好啊──萝赛蒂悠哉地感到羡慕。 尽管在成为玛那能力者后并没有好好当过学生的经验,她还是经常被大人们斥责「以为自己还是学生」。 这是为什么呢?萝赛蒂用自己的方式去思考,总算察觉到一件事。 因为她没有当学生的经验。 难道不是向往当个学生的憧憬,一直阻碍着自己成长为「可靠的大人」吗?但是,可靠的大人究竟是什么?不知哪里有在贩售可以让人升级成那种大人的药或书呢? 就在她像这样感到稀奇似的东张西望,沿路前进时,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糟了。」她不禁这么发出声音,摸索着口袋。 谢天谢地。救世主的备忘录确切地指示了目的地。她对照导览书的地图,得知自己有些走过头了。 目的地是学教区里最为时髦的高级住宅区── 她决定迂回地绕自然公园一圈,回到闹区。倘若在地图上回溯从车站走来的足迹,看起来也像是蛇在蠕动吧。时间──没有问题。还能绰绰有余地赶上「小姐」上学的时间。 迟到是不会被原谅的吧。 毕竟对方可是位于弗兰德尔阶级结构hierarchy顶点的骑士公爵家千金。 萝赛蒂自觉到左手的行李变重了。 脚步稍微迟钝起来。 该不会自己也是在无意识中选择了绕远路的路线吗…… 「爱丽丝小姐……是怎样的女孩呢?」 因为是突然决定的工作,只能得到简单的个人资料。而且还是骑士公爵家。从平民出身的萝赛蒂来看,对方可是高高在上,只有「好像很厉害!」这样的印象。 派我当家庭教师真的没问题吗?她无论如何都无 法消除这样的不安。 随着逐渐接近目的地的高级住宅区,引人注目的不再是学生,而是光鲜亮丽的贵妇和绅士身影。格格不入的感觉愈发强烈,萝赛蒂更加畏缩起来。 就在地图上标了记号的宅邸,总算靠近到眼前时── 萝赛蒂忽然遭遇到让她萌生怀念情绪的光景。 有一个女孩正在玩捉迷藏。 ──贵族的千金也是会玩捉迷藏的呢。 那女孩躲藏在行道树的树丛里,目不转睛地窥探着萝赛蒂走来的反方向,也就是闹区的前方。不过,她真的正在玩捉迷藏吗?虽然她穿着鲜艳的红蔷薇制服,但看起来不像是幼年学校生。尽管仍稚气未脱,苗条的手脚却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梦幻的性感魅力。 银色秀发在「叶隙灯」下宛如星星一般闪耀发亮。 该不会──萝赛蒂活用自己的经验,在女孩身旁蹲了下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 吓了一跳并转过头来的女孩,总算注意到萝赛蒂的存在。 看到女孩仿佛小动物般的眼眸和粉红色嘴唇颤抖的模样,萝赛蒂不禁小鹿乱撞。都会的孩子真漂亮!她勉强压抑住想让女孩当妹妹的欲望。 她放下旅行包,抱着双膝,缓缓将视线往下移。 「我是在想,不知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我在躲藏。」 「有人在追赶你吗?」 女孩左右摇了摇头,蹲了下来。 「因为很快就会有……客人到宅邸来。」 「啊~原来如此呀~」 我家的教会也曾有这样的孩子呢──萝赛蒂感触良深地理解原因。是同样身为孤儿的弟妹们。当有客人来拜访父亲布洛萨姆时,有些手足会活力充沛地去迎接,也有些手足会躲回房间的角落。 他们大多会在房里看书或一个人玩,在客人回去之前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令人意外的是,对手足态度愈强势的孩子,愈容易有这种倾向。 换言之,这个银发女孩也是那种类型,不太想与客人碰面吧。但萝赛蒂也不忍心丢下女孩不管,决定陪伴女孩直到她表示不愿意为止。 两人并肩蹲在树丛阴影处,于是女孩慢慢地告诉萝赛蒂。 「……是新的家庭教师要来。」 「喔~家庭教师呀~表示你将来备受期待呢。」 「听说是进了圣都亲卫队、非常年轻的『 菁英』。」 女孩抱着膝盖,将嘴唇埋入膝盖间。 「……一定是很严格的人。我会每天挨骂。」 「的确,该说是菁英思考吗?圣都亲卫队有时会理所当然地瞧不起一般骑兵团的人们呢~就算他们拿这个当话题,也教人很难回答呀。」 萝赛蒂忍不住想发起牢骚,她连忙挥了挥双手。 「不……不过,也并非都是些很难搞的人喔?也有前辈会亲切地对待像我这种平民出身的人……虽然我害那个人暂时很难出任务──慢点,现在不是要讲这些!」 女孩宛如水晶般的眼眸注视着萝赛蒂,萝赛蒂不禁移开了视线。 「哎呀~其实我也是呢~从今天开始要在这城市以家庭教师的身分工作,但对方居然是骑士公爵家的千金小姐呢。感觉反倒是我会挨骂……万一被说『 你的课程一堆缺点!』之类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 银发女孩更加谨慎地微微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姊姊大人的名字是?」 「什……什么姊姊大人,太夸张啦!我只是个随处可见、叫做普利凯特的小小家庭教师,跟像你这样感觉教养很好的千金小姐──」 「爱丽丝小姐!小姐!您上哪里去了?」 当那尖锐的声音一响起来,表情立刻从女孩的脸上消失。 女孩干脆地认命站起身。她从树丛里走上前,于是正好有个穿着女仆服的老妇从附近的门扉飞奔出来。 「爱丽丝小姐!」 老妇鲁莽地走近,神经质地拍了拍女孩的头发和肩膀。 「我应该跟您说过,家庭教师很快就要莅临了吧!」 「……我是去迎接老师。」 「您说什么?」 就在这时,萝赛蒂拿着旅行包,连忙从树丛里冲了出来。 看到她身上黏着草屑的模样,老妇像是忍不住似的歪了嘴唇。 「哎呀──『 一代侯爵』萝赛蒂.普利凯特老师──」 「欸……欸嘿嘿~我来晚了……呃,那么,那孩子就是──」 女孩重新转头面向这边。 在面无表情的女孩开口前,双手指甲掐住女孩肩膀的老妇抢先说道: 「她正是安杰尔骑士公爵家真正的继承人,爱丽丝.安杰尔小姐。今后三年请您扎扎实实地!指导小姐。」 「咦咦咦……」 「请进宅邸里吧。欢迎您来,老师。」 请进──老妇用不由分说的态度指示门扉。 因为学院的上课时间早已逼近,所以稍微会面之后,爱丽丝便离开了宅邸。她孤单一人沿着通学路前进的背影,让目送她离开的萝赛蒂抱有无精打采的印象。 同样站在门扉旁的老妇,也就是奥赛萝女士严厉地说道: 「将背挺直!」 反倒该说这个老婆婆精神饱满过头了吗…… 奥赛萝女士一边用宛如钢丝般的站姿目送爱丽丝离开,一边开口说道: 「小姐就像那样,有时较为缺乏感情。首次碰面的人或许比较难跟她交流,但请您尽管严格地指导小姐,无须客气!」 「喔。可是──」 被对方凶狠地一瞪,萝赛蒂话只说到一半便噤口了。 爱丽丝小姐确实没什么表情,也很难看出她在想什么。但是,真如奥赛萝女士所说的「缺乏感情」吗? 萝赛蒂的胸口刺痛起来。 她有印象自己在哪里看过类似的表情。但她想不起来是哪里。还有是谁露出的表情,都在朦胧霞气的另一头……但在以前,对了,在萝赛蒂还很小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丢着不管的「那孩子」,露出了跟现在的爱丽丝一样的表情。 绝对不是缺乏感情。 那是「忍耐着不哭的表情」── ? ? ? 自从相遇的那天之后,季节轮替。 lesson:1~来自坟场的口信~ 梅莉达入学后第三年,成为最后一学年开端的春天。在她一路走到今天前,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掀起了各式各样的事件── 然而像这天一样令人呼吸困难的光景,还是第一次。原本应该是个祝福之日。新一年级生的入学典礼……梅莉达也有印象,那气氛能让她宛如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般回想起过往。 那一天,从彩绘玻璃照射进来的「灯光」闪耀着七色光芒。 现在却只有寂静充斥着大教堂。 约三百人的所有学生,每个人都仿佛忘记希望似的低着头。此刻又一名稚气的少女从依照年级、名册的顺序整齐排列的队伍当中走上前。 穿着全新制服的那名新生,颤抖着娇小的身体。 「下一个。」 像这样用没有丝毫温暖的声音招呼新生上前的女性,给人仿佛黑乌鸦一般的印象。几乎没有任何华丽装饰的黑色礼服,就宛如丧服一般。她手上拿的鞭子也是黑色。 是非得一直瞪着人看才甘愿吗?她出声斥责十三岁的新生。 「动作快。上前来!」 「是……是的……!」 一个一个被拉到还素不相识的所有学生面前,是多么沉重的压力呢? 仿佛就连忍耐这件事的态度也是审查项目一般,黑乌鸦女性的眼睛犀利地亮起。 「脱掉鞋子。」 她用鞭子指着的前方,有一双放在靠垫上的鞋子。 看来十分耀眼── 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那双鞋是用玻璃制成的。只是沐浴在光芒中,就能闪耀出最美丽的颜色。用眼皮按下快门的每一瞬间,都会映照出不同的价值。 倘若穿着那双鞋去舞会,想必能让中意的男性为自己着迷吧。 不过,正因如此,那双鞋的尺寸看起来较像是给大人穿的。至少可以肯定给才刚开始进入青春期的脚掌来穿,后脚跟一定会松脱吧。 然而,玻璃鞋却丝毫不介意那样的矛盾。新生少女依照指示将脚套入一边的鞋子后──梅莉达甚至没有眨眼。但不知不觉间,鞋子没有任何异样感地滑溜地改变大小,包住娇小的脚掌。 新生少女眨了眨眼。就连她本人都无暇感到惊讶吧。 不过,问题在这之后── 如果那双鞋只是单纯地美丽且梦幻,该有多好呢?符合少女脚掌大小的鞋子,看起来像是更加紧密地含住了脚背。 仿佛在说不会让少女逃掉一般。 黑乌鸦女性从后方将手掌放在新生的肩膀上。 女性在新生的耳边低喃: 「来,告诉我吧。你的位阶是什么?」 「……」 「你要谨慎地回答。假如你说错了话──」 她的手指掐住新生纤细的肩膀。 「玻璃鞋会给予你惩罚吧。它会划破你的指甲、压扁你的脚趾、削掉你的脚跟。」 将诅咒吹向新生耳中。 「可能会让你再也无法走路!」 「噫……!」 新生吓得说不出话。在旁看着都感到同情不已。 她像是决堤一般激动地说了起来: 「我……我……我的位阶是武士!我没有撒谎!」 「──很好。」 黑乌鸦女性停顿一会儿后,打了个暗号,于是玻璃鞋轻易地解放了活祭品。新生少女急忙抽出脚,那股气势让她跌向后方。 黑乌鸦女性像是早已失去兴趣似的晃动着鞭子。 「移动到旁边去。『 武士组』的队伍在最边边──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好啦,后面还有人在等着──下个学生上前来!」 就这样又一个女学生仿佛被赶上断头台一般走上前。 结束「筛选」的学生在回到队伍前,必须先绕到一个地方。穿着西装裙打扮,并非学院讲师的妇人们在墙边等待着。 她们像在办公似的催促着一个个前来的学生们。 「脱掉自己的鞋子。从今天开始要穿这双指定的鞋子。别拖拖拉拉的!」 那是丝绸鞋。这些鞋子有好好地准备了各种尺寸,以便符合各个学生的脚。女学生在不明所以的状况下伸出赤脚,妇人用熟练的动作让女学生双脚穿上丝绸鞋,用鞋带紧紧地固定住脚踝。 可以看见少女稚气的脸庞因疼痛而扭曲。 那么用力地绑紧的话,肯定会留下痕迹。包括梅莉达在内,几乎所有学生都投以气愤的眼神,但西装打扮的妇人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将看来难以行走的少女推回队伍里。 「──下一个!」 就在这样的流程中,学生们接连地受到筛选,终于轮到了自己。梅莉达格外响亮地踏着鞋跟,走上前去。 金发在微暗当中摇曳── 黄金色的发梢反弹着光芒,黑乌鸦女性将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细。 「哦……你就是那个──」 「梅莉达.安杰尔。三年级。武士位阶。」 梅莉达斩钉截铁地断言,于是黑乌鸦女性突然举起了手掌。 「──根本用不着确认呢。传闻中的『 无能才女』。」 「……!」 「下一个。」 虽然梅莉达很想暂时瞪着她看,但对方早已经将兴趣转移到下个学生身上了。哼──梅莉达也无视那双玻璃鞋,走向那群西装打扮的妇人身边。 「脱掉鞋子。最近的年轻女孩真是的。」 妇人们似乎特别讨厌靴子,将统一款式的丝绸鞋摆到梅莉达面前。 梅莉达照她们希望的脱掉靴子后,从对方手上抢过了丝绸鞋。 「我可以自己穿。」 她蹲了下来,用鞋带将鞋子依序固定在左右脚踝上。感觉这款式的确很难走路。鞋跟很高。倘若没有穿习惯,就连要笔挺地站起身,都会让人脊背发凉。对一年级生来说应该特别严苛吧,但西装打扮的妇人们看来丝毫不在意。 「真不可爱。」 她们用听得见的声音纠缠不休似的互相说着悄悄话。 「难怪菲尔古斯公对她感到厌烦。」 「……!」 梅莉达紧咬嘴唇,忍了下来。 其实她是想让心上人库法替自己穿鞋的。如果能让他纤细的手指轻啄脚尖,无论是怎样的一天,都能涌现出竭尽全力奔驰跨越的勇气。 但这两年来从不缺席地陪伴在旁的他,此刻却不见身影。 在那个仿佛黑乌鸦的女性出现后,他便被赶出学院了── 「爱丽丝.安杰尔小姐!」 突然有个陌生的尖锐声音响起,让梅莉达猛然抬起头来。 她转过头去,再度大吃一惊。 黑乌鸦女性居然露出了笑容。不过,她的脸早已经因为老是皱眉而僵硬起来了吧。她硬是放松表情而露出的笑容,看起来诡异无比。 爱丽丝用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正准备脱掉皮鞋。 黑乌鸦女性用跟梅莉达那时一样似是而非的理由阻止了爱丽丝。 「你不用脱鞋。根本用不着确认……你是辉煌的圣骑士!」 「…………」 「你是唯一的圣骑士位阶。会成为仅有一人的特别『 小组』。来,请站到我身旁来……新生要在今天之内记住她的容貌!」 爱丽丝暂且别过脸去,想前往梅莉达这边。 正确来说,是想到放满丝绸鞋在等候的妇人们身边。然而黑乌鸦女性又再次挽留住她。 「你不用换鞋。要是伤到脚就糟糕了!」 这番话不禁让剩余的所有学生都一齐显露出不满的神情。 带刺的花在教堂四处盛开。 「那么,我们的脚就不用担心了吗?」 「为什么非得像那样遭到威胁才行呢?」 「为什么老是偏袒爱丽丝小姐…………」 黑乌鸦女性「啪啪!」一声地用手掌抽响鞭子。 「安静!居然在集会中间聊,成何体统呢。」 学生们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梅莉达忍住想陪伴爱丽丝的心情,前往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也就是同样具备武士位阶的学生们被聚集起来的「小组」队伍前头。 像这样包括新生在内的三百名学生们,依照位阶被分成八支队伍。 仅有一人的上级位阶,也就是爱丽丝,仿佛街头示众一般被迫孤单地站着。 黑乌鸦女性甚至不是一脸得意貌。她一贯地露出严厉的表情。 「我是弗立戴斯威德理事长,贝菈赫狄雅。」 她简洁地报上名字,瞪着女学生们的队伍。 梅莉达注意到她刻意地忽视武士组。 「请称呼我贝菈小姐吧。从今天开始,由我负责教育各位同学。虽然布拉曼杰学院长的时代校风似乎宽厚到令人傻眼──」 贝菈小姐仿佛不经意似的「啪啪」一声抽响鞭子。 「我会从头重新指导这间松懈怠惰的学院。总之先请各位同学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穿上那双指定的丝绸鞋来生活!」 骚动声蔓延开来,没多久一名三年级生从队伍前头迅速地举起手。 是与梅莉达从一年级时起就在同间教室上课且有些交情,新当选学生会长的尤菲.修特雷泽。她毅然地朝理事长大声主张: 「但是,贝菈赫狄雅。穿着鞋跟这么高的鞋子,没办法进行玛那的修练。」 「用不着修练。」 不只是尤菲,这番话让绝大部分学生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是玛那能力者与见习骑士们的养成学校。但她却说「可以不用修练」,是打什么主意呢?尽管被好几百双怀疑的眼睛盯着看,贝菈赫狄雅理事长仍然没有要反省自己的样子。 她时而用鞭子拍打自己的手掌,继续说道: 「我会重新检视各位同学每天应该接受怎样的教育才适当。首先希望各位同学能确切地理解我们的『 纯血思想』。」 「纯血思想?」 问号在一年级生之间交错得特别厉害。 这也难怪,毕竟那是古老时代的想法。勤奋用功的梅莉达抱持着至少让周围的学生们听懂的打算,进行解说。 「所谓的纯血思想,是在传统的贵族家系中流传的想法喔──也就是认为玛那寄宿在血液中,藉由血液被继承下去。玛那根据其性质被区分成十一种位阶。不能让具备相异性质的血液玛那混合起来……剑士与剑士的家系、斗士与斗士的家系缔结婚姻,才能够持续保有『 强大且纯粹的血统』──就是这样的想法。」 梅莉达回想起小时候得知这种思想时的感情,觉得不太舒服。 对纯血思想家而言,与平民的婚姻根本是岂有此理。不难想像他们会多么严厉地谴责梅莉达的母亲梅莉诺亚.安杰尔。但梅莉诺亚绝不会让年幼的梅莉达感受到社会那种冰冷的舆论。 此刻也会回想起来的,只有紧抱住自己的那双温暖手臂── 梅莉达摇了摇头,甩开感伤。 她不想让学妹们看到窝囊的表情。她噘起嘴唇继续说道: 「当然,这是没有学术根据的事情喔?但也是一种根深柢固的想法。就像大家原本也不知道一样,照理说纯血思想家的活动已经衰退了好几十年……」 梅莉达也只是从图书馆的书里看过几次而已。她从未想过居然会实际从某人口中亲耳听说这种思想。 直到今日此刻,贝菈赫狄雅理事长来到学院为止── 理事长一边将鞭子从根部摸到前端,一边说道: 「新就任灯火骑兵团团长的修奈泽恩,是纯粹的纯血思想家。」 咻──被挥动的鞭子前端划破空气。 「他对现代贵族的现状与围绕着弗兰德尔的状况感到非常苦恼。上个月发生的塞尔裘.席克萨尔的革命政变令人无法忘怀!」 梅莉达反射性地低下了头。理事长的声音毫不留情。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骑士公爵家的威信一落千丈,市民活动家们仿佛机不可失似的否定弗兰德尔的贵族体制……甚至还有人嘀咕起骑兵团不要论!」 「啪啪!」蕴含着最强烈感情的鞭子声响彻周围。 三百名女学生已经所有人都郁闷地低下头,听着理事长说的话。 「修奈泽恩团长为了整顿这怠惰至极的风气竭尽全力。作为整顿的一环,他宣言了要改革教育。根据这个──」 理事长拿出了长长的羊皮纸卷轴。 她是否熟知哪里写着什么呢?只见她流利地卷起羊皮纸,找出她想主张的部分。为了让整间教堂里的人都能听见,她高声地继续说道: 「『 校长不在的期间,由理事会或后援会的负责人兼任该职』。」 她放下羊皮纸,像在卖弄似的眺望学生们的队伍。 「换言之,也就是我?」 学生们不知何故有种被责备的感觉,把头垂得更低。 贝菈赫狄雅理事长再次卷起羊皮纸,用鞭子前端抽打了两、三次。 「夏洛特.布拉曼杰老师因为令人心痛的事件身受重伤,在上学期辞去了学院长一职。还没有决定后任。因此暂时就由我本人!来兼任圣弗立戴斯威德的负责人。」 从梅莉达这边,也能看见被赶到墙边的讲师群,看似懊恼地扭曲了表情。 其实布拉曼杰……学院长她有好好地指名了继任的候补。但立即出现的那个贝菈赫狄雅理事长,拿出教育令什么的,挑剔每位候补人选并驳回,霸占了学院…… 她本人果然还是一点笑容也没有。 岂止如此,看起来甚至不太高兴。 「从今天开始,弗立戴斯威德改为寄宿制。」 她肃穆地劈开至今为止的常识,改编成截然不同的其他东西。 「没有我的许可不准外出。授课不看年级,而是以位阶分班。按照各个小组决定宿舍的房间分配。请你们当心,只要有一个人打破规则,同组的所有人!都会平等地接受惩罚。」 「啪哩!」她弹响青筋隆起的手指打暗号。 于是大教堂的门扉敞开,好几个耀眼的身影接连一拥而上。那仿佛冰块般的脚步声让学生们转过头看,然后目睹到不具备色彩的女武神军队。 那是「玻璃宠物」。 弗立戴斯威德的秘境──一切都用玻璃打造而成的宫殿「葛拉斯蒙德宫」。玻璃宠物是从远古时代就一直生活在那里的玻璃生命体。她们似乎是因为某种契约而与学院保持友好关系,至少梅莉达除了一年中限定的少数期间以外,都不曾目睹过她们的身影。 更遑论像这样到宫殿外面走动,简直是前所未闻。 长年在学院工作的讲师群似乎也是一样。大家都惊愕地将身体探向前。 只有理事长首次一脸满足似的扬起了嘴角。 「女武神队。」 她等教堂里的视线再度回到自己身上后,继续说道: 「她们会监视学院的风纪。会秉持玻璃的意志处分轻视纪律的学生吧。真是可靠的邻居。呵呵!」 「请……请等一下,贝菈赫狄雅小姐。」 老资历的一名讲师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似的提出意见。 「玻璃宠物并非我们的手下。而是朋友。是那样的契约呀!倘若轻视这点,才不晓得会遭到怎样的天谴……至少布拉曼杰学院长十分重视她们的尊严!」 「玻璃是朋友?」 贝菈赫狄雅不屑地笑了笑。在分发丝绸鞋的其他理事会成员,也毫不掩饰地喷笑出来。提出意见的老资历讲师气得火冒三丈。 「假如她们具备尊严,应该会拒绝 不想做的事情吧?」 女武神队按照理事长所说的,严肃地包围住学生们的队伍。 甚至没有呼吸。看起来不像精致的玻璃工艺品以外的任何事物。 「现在我才是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最高负责人。」 学院长总算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 「我拥有按照契约『 请求』她们的权利。」 她用严厉的视线狠狠地瞪向讲师群。 「包括你们的人事也是呢?」 「……!」 这让老资历的讲师只能退下。因为她察觉到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的企图。她打算一找到机会就驱逐现职的讲师,招聘会服从自己心意的纯血思想者来代替,从根本改造圣弗立戴斯威德。 倘若自己这些讲师不在了,就没有人能够保护学生。 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顶嘴。 唯一靠在墙上、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情势的是拉克拉.马迪雅老师。她肯定会最优先被理事长盯上,被质疑为何有个走错棚的小孩担任教职。 从梅莉达附近传来有人小声抽泣的声音。 一名新生女孩仿佛再也忍受不了似的流着泪水。 「我……明明听说弗立戴斯威德是由很棒的魔女大人在治理的温暖家园……」 梅莉达只能轻轻抱住女孩的肩膀。 眼泪停不下来。 「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这种『 监狱』呢……?我已经想回宅邸了……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的话────」 不选圣弗立戴斯威德就好了── 梅莉达用力咬了咬嘴唇。她对女孩内心的痛苦深有同感。 假如今天是自己的入学典礼,梅莉达说不定也会灰心丧志。在梅莉达入学时,有许多可靠的淑女们。神华学姊、克莉丝塔学生会长、米特娜学姊,还有所有学生之母夏洛特.布拉曼杰学院长──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学院启程,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人留下。 两年来不曾从梅莉达身旁缺席的青年身影,也消失无踪。 「库法老师……」 即使低喃也传递不到他耳中,吐出的气息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消失无踪。 贝菈赫狄雅理事长丝毫不介意这郁闷的氛围。 「请你们别误会喔?」 学生们仿佛想抓住渺小希望似的抬起视线。 理事长的话语感觉比玻璃更像没有生命的人造物。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着想……我会好好栽培你们,让你们从学院毕业时,成为所有人都必定会为之着迷的蔷薇淑女。」 从远方传来城门关闭的声响。 梅莉达心想,「监狱」这形容还真是一语破的。 ? ? ? 自从那场「革命」后,社会的风向确实改变了── 库法.梵皮尔实际感受到这点,是当他走在街上的时候。周围跟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尽管如此还是会察觉到看向自己的视线。 市民们看军服的眼神。 最近那眼神明显变得冷淡起来。走在路上会被路人若无其事地避开。宛如箭一般的敌意屡屡刺向背后。一上街采买,店家便以迅速到不自然的速度挂出「closed」的牌子,这种事连续好几天发生的话,库法也终于不得不承认了。 市民对骑兵团的反感已经恶化到前所未见的地步。 不,与其说是针对军人,更应该说是针对贵族,比较正确吗? 自从学到这点之后,库法除了有必要时,不再穿着军服。 他今天也像与梅莉达四处逃亡的那段日子一样,穿着厚外套。 「日子真不好过啊。」 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在露天咖啡厅的角落很不是滋味地这么说了。 那男人穿着破旧的西装打扮。不太干净的模样仿佛在说他为了挖八卦新闻四处奔波了一星期。他一边叼着满是咬痕的香烟,一边摊开报纸。 仿佛想说报导的内容非常刺眼一般。 「我还年轻的时候啊,光是为了炫耀军服而在路上行走,男人们就会投以向往的视线,还能独占妇人们的话题。但看看最近变怎样了,要是报上自己是军人,连一杯咖啡都不能好好买!」 库法挥开靠近的烟,从桌上拿起杯子。 「哦,原来你也有『 年轻的时候』吗?」 「对啊,你把爸爸当成什么啦。」 「我还以为你是从后巷里长出来的。」 库法将嘴唇凑近杯子边缘,啜饮一口。附带一提,库法是纯粹的红茶派。 年过四十的男人,也就是混入一般人之中的白夜骑兵团团长,露骨地摆出气愤的表情,用报纸遮住脸庞。库法隔着那印刷用纸继续说道: 「这也难怪。再怎么说是『 无血主义者』,狂人狼族对弗兰德尔市民造成的精神折磨仍难以估量吧。明明如此,骑兵团却暂时从赛勒斯特泰雷斯凯门区消失无踪,甚至还出现与敌人一伙的部队……」 库法本身一边回顾那令人感叹的记忆,一边摇了摇头。 「就算被人责怪,也没办法抱怨。」 「而且导致那种情况的,还是骑士公爵家的最高层啊。」 库法抽动起一边的眉毛,但对方应该没注意到吧。 上司也隔着报纸对这边投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市民忙碌工作缴纳税金,贵族则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相对地被允许过着优雅且奢华的生活──然而,在出事时骑兵团却完全派不上用场……要是他们这么认为了,会怎么做?谁会勤奋地献上供品给无力的神明大人?」 上司翻动报纸,是手臂举累了吗?他放低阅读的位置。 可以看见他不悦的表情。 「对阶级制度有异议的活动家仿佛机不可失似的大声主张起来。说什么『 真的可以继续这样依存贵族来领导国家吗?站起来吧,市民!』呢。」 「倘若是到以前为止,只会觉得是『 胡说八道』,当成耳边风吧──」 「但逐渐散发出现实感了……这情势非常不妙。」 库法摆出从容的样子,将体重靠到椅背上。 「真是这样吗?」 上司的眼眸凶狠地往上看。库法像在闲聊般继续说道: 「你也发现了吧?这几年也一直在议论这个问题吧。弗兰德尔战力不足──尤其是骑兵团的最高战力,骑士公爵家之一的龙骑士席克萨尔,如今只剩下莎拉夏小姐和库夏娜大人不是吗?」 听说正因如此,塞尔裘才会主动掀起那场革命。席克萨尔家的战士们遭到凶狠的诅咒侵蚀,几乎都已经离开人世。剩下的少数人们虽然努力维持家系,但据说来自周围的沉重压力不曾间断。 塞尔裘为了不让弗兰德尔市民被绝望囚禁,企图改革意识。 就某种意义来说,那目的算是实现了。 以他本身堕落成罪人身分为代价── 「当然,这不是想让并非玛那能力者的人成为敌人攻击的对象。」 库法努力压抑感情,陈述自己的论点。 「不过拥有高度的危机意识,对市民们而言并非坏事吧?」 「那只是你想那么认为而已吧?」 说什么傻话──库法傻眼地摸索着桌上。 他拿起怀表,确认时针的位置。 「──时间差不多了吧?」 「时间到了啊。走吧。」 上司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饮料,将杯子和报纸一同留在桌上。 两人站起身。 感觉街上似乎吹著有些寂寞的风。明明已经春天了……梅莉达此刻正在参加升级典礼吗?那好似花园的学院里能够填满内心的甜美空气感觉遥远且久违。 库法与一身烟味的上司一同前往学教 区的闹区方面。 看不见街头艺人多采多姿的身影。听不见活力充沛的招揽顾客声,取而代之的是风声。有传单飞了过来。「思想家汉米尔顿的演讲会,七点起开讲」── 最近活动会场也优先排给市民活动家们使用,据说许多市民蜂拥而至地去听他们演讲。库法也曾一度关注过,但他不小心穿着军服去会场,因此被其他人凶狠地瞪着看,还遭到毫无道理的讽刺。 从何时开始,这城市变成这种样子了呢── 「就是这里。」 上司选的店是占卜馆。外观看来萧条,入口也用黑色布幕藏住,散发出倘若不是常客,绝对不会靠近的氛围。而且通往店里的大门位于走下楼梯后的地下。服务业却毫无欢迎客人之意到这种地步,也是十分罕见。 说来奇怪,但店里感觉是「随处可见的诡异店家」。 可疑的占卜师与可疑的上司谈妥事情后,指引通往店里内部的通道。 通道尽头有一扇门。 上司动了动下颔指示,因此库法走在前头,慎重地握住门把。 他毫不抗拒地转动门把。 门扉慢慢地朝里面敞开── 随后,从室内伸出来的手锁住库法的脖子。 「嗨嗨嗨嗨,我等你好久喽,库法小弟!」 「唔哇……」 毫不客气地对库法勾肩搭背,将他拉进室内的是黑色装束的塞尔裘.席克萨尔公爵──抱歉,他已经丧失公爵资格,所以是「平凡的塞尔裘」才对。 库法的亲切目前已售罄。 「平凡的塞尔裘大人。您回来得还真早呢?」 「哎呀,其实我还不应该回来的,所以才会像这样私下联系喔?不过听到你刻薄的声音,就有种回到家乡的感觉呢。」 「请您活得再健全一点。」 库法本想再说两、三句调侃的话,但他忽然噤口了。 因为他注意到塞尔裘的左边袖子空虚地摇晃着。 作为掀起革命的报应,与公爵之位一同被砍落的左手──那只手再也不会恢复原状了。而且作为实际上的惩罚,他应该被分派了到夜界潜入调查的任务。也不是可以轻松返乡的立场…… 是领悟到沉默的含意吗?塞尔裘也停止开玩笑。等上司牢牢地关上门后,三人围着桌子。 塞尔裘率先开口: 「──嗯,原本预定暂时不回来的,但在夜界进行调查时,找到了几样令人在意的物品。因为偶然听说了弗兰德尔最近的情势,我认为应该尽快事先通知你们比较好吧。」 「令人在意的物品是指?」 「首先从小东西开始──就是这个。」 塞尔裘将手掌举在污垢相当醒目的木制桌子上。 他叩咚一声地放到桌上的东西是吊坠盒。年代相当古老。材质……是金属吗?受到视线催促,库法用指尖摘起吊坠盒。 他稍微使力,盒盖便轻易打开了。 说到吊坠盒,一般都是在小小的容器里装入信和护身符等等。照片也很常见。库法定睛凝视椭圆形的容器内侧,很快地倒抽了一口气。 吊坠盒里收纳着一名少女的照片。 少女有着神秘的黑发,仿佛妖精般的氛围。 「缪尔小姐……?」 「果然你也这么认为吗?」 库法无法将视线从吊坠盒的内容物上移开。 这应该称之为黑水晶的发色充满了特色,确实会让人联想到她。将魔骑士位阶代代相传的骑士公爵家,拉.摩尔家的独生女缪尔……她今年应该跟梅莉达一样是十五岁。 尽管吊坠盒已经劣化,里面的照片却是以彩色拍摄下来,保存状态也相当良好。否则只会给人「面貌有些相似」这种程度的印象吧……但照片中跟缪尔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非常年幼。应该还不到十岁吧。 塞尔裘用手指比了比吊坠盒背面。库法翻过来看。 上面用官方语言雕刻著文字。 「婷妲莉亚」── 「是什么意思呢?」 即使库法看向另外两人,但无论塞尔裘或白夜的上司,都只能左右摇头。 不像是字典有收录的词汇…… 库法再一次与照片上的少女四目交接后,阖上盖子。 「您说是在夜界发现了这个?」 「对,有个──异常巨大的遗迹残留在那里。我也吓了一跳。」 「为了保险起见,应该通知缪尔小姐比较好吧?」 塞尔裘缓缓摇了摇头。 「问题是我联络不上她。我没办法在弗兰德尔待太久,能拜托你帮忙确认吗?」 「喔……」 「也可能只是相似的陌生人呢──不过,『 这边』就没办法辩解了。」 在库法将吊坠盒收入怀里时,塞尔裘拿出另一样物品。 那是一张可以看出是最近才拍摄的照片。他放到桌上。 「这是在跟刚才的遗迹不同的地方发现的。你们看看上面拍的东西。」 库法与白夜的上司从两个方向将身体探向前。 上面拍摄的是感觉相当寒冷的坟场。 这边肯定也是遗迹吧,是昔日人们曾生活过的遗址。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整理照料,甚至遭到凶暴的蓝坎斯洛普破坏。 照片正中拍摄着腐朽的墓碑。 灵魂的名字是「贞德.库洛姆.库罗巴」── 「贞德.库洛姆……跟莱宝财团的库罗巴社长同名……?」 「就是那个最近常成为话题的人啊。」 白夜的上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照片,看似无趣地发着牢骚。 说到莱宝财团,就是武器、兵器制造工房的一大派阀。库法去年也在钢铁宫博览会与社长本人有一面之缘。财团从以前就提倡「运用科学技术、不依赖玛那的国家防卫」这种理念──没错,在目前对贵族不利的时势下,以平民阶级狂热的支持为后台,急遽地扩大了势力。 据说偏偏在夜界的偏僻地方发现了那个社长的坟墓。 照片看来不像是合成的。 况且根本没人有必要撒谎。 尽管如此,库法还是不得不开口问: 「这照片是真的?」 塞尔裘将剩余的右手贴在胸口上。 「已经连天谴都没什么好怕了吧──我试着挖开坟墓看了。确实有并非蓝坎斯洛普、推测是人类男性的白骨尸体在那里长眠。」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库法将手指贴在下颔。 他试着回想以前感到兴趣而调查过的男人的经历。 「说到库罗巴社长,听说他三年──不,四年前曾遭到蒸气科学实验大规模的失败波及,徘徊在生死边缘。据说他将一半的肉体换装成机械,勉强保住了一命。」 上司也点了点头。 「对,他原本似乎只是个随处可见……家境富裕的研究员而已,但从重伤康复之后,开始那身像小丑一样的打扮,还有那个──」 仿佛想说难以形容一般,他诡异地摆动双手。 「听说他性格变得很古怪。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虽然他本人主张是『 受到神的启示』……」 「神吗?」 上司拿起照片,将那张照片也递给库法。 尽管不得不接过来,库法仍不禁露出苦涩的表情。 「……这是要我去确认?难道要我去问『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哎,目前的骑兵团与财团──」 上司暂且噤口,挑选着用词。 「要求废除阶级制度的市民们,与纯血思想再次兴盛起来的灯火骑兵团处于一触即发的敏感关系──莱宝财团站在『 民众那边』。倘若以军人身分讲错了话,可能会被当成宣战布告 。」 「另一方面,也可能成为他们的『 弱点』吗?」 假如在莱宝财团、在库罗巴社长的背景隐藏着什么秘密,那说不定能成为与他们交涉的材料。 至少不该未经思考地开诚布公吗…… 库法回想与库罗巴在钢铁宫博览会的交流。虽然言行相当奇妙,但他十分友善。尽管友善,果然还是看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说到钢铁宫博览会── 在那一天的事件后便消失无踪,至今仍完全掌握不到消息的梅莉达祖父──莫尔德琉卿,此刻究竟在哪里做什么呢…… 「正好他就在附近。」 上司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里,库法猛然抬起头来。 「……谁在附近?」 「啥?除了库罗巴社长还有谁啊。你想想,很快就要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盛大地举办『 光辉之书神秘学术会』不是吗。」 「是……是啊。」 「听说今年库罗巴社长也会发表他珍藏已久的论文,因此相当受到瞩目呢。」 真没办法──他耸了耸肩。 「刚好目前财团正在举办新技术的发表会。要不要去听听看?」 库法看向塞尔裘,只见他压低高帽遮住眼睛。 库法总算理解了「穿便服碰面」这指令的意义。 「走吧。」 库法将照片收入怀里,同时确认吊坠盒的感触之后,点了点头。 同时感受到胸口有一股诡异的骚动,不知有什么在等候着── ? ? ? 光辉之书神秘学术会──或者简称光辉之书学会,是在被称为弗兰德尔头脑的卡帝纳尔兹学教区,每年举办一次的都市最大规模的研究发表会。各领域最顶尖的学者和研究员们,会向都市议会的高层们展现研究成果。 要说哪里「神秘」,就是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参加学会,一般人只会得知大略的概要这一点。受到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荣誉……光辉之书学会每年都会有著名的知名人士齐聚一堂,炒热报纸的版面。 学会仅限一晚── 只不过据说隔天预定会举办以让参加者深交为目的的舞会。记得今年的会场是马格诺立亚.菲尔学院……是一间历史悠久的大学,好像也有提供讲堂给光辉之书学会本身吧。 跟身为一介军人的自己无缘──或许不是能说这种话的情势了。 库法与白夜的上司、还有戴着高帽的塞尔裘沿着道路前进,然后在视野内看见了自然公园。与平常明媚的光景不同,五颜六色的帐篷栉比鳞次。众多市民聚集了起来。那氛围就宛如马戏团一般。 「似乎是莱宝财团包场了。」 上司看来有些不快似的这么说了。 「最近到处都是『 欢迎财团』的气氛。明明没多久之前,他们还躲在枢机工厂和莫尔德琉武具商工会的阴影处,根本没有存在感呢。」 从远方观察市民的模样,让人有种「在大肆赞扬」的印象。 公园里设置着舞台,许多市民一窝蜂地涌到舞台周围。库法等三人也排在那群人的最后面。还以为有当红的歌剧歌手要举办演唱会,结果站在舞台上的是握着麦克风的「小丑」。 是库罗巴社长。 「各位淑────女&绅士!聚集起来的各位观众大家好!」 响起了尖锐的欢呼声。他是明星还什么吗?库法感到傻眼。 记得钢铁宫博览会时,明明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库罗巴社长的步调还是一样独特。 「今天非常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的发表会!在光辉之书学会之前,务必想让各位观赏一项表演!──那么就省略开场白,立刻请各位观赏吧,请看这边!」 铛铛──用手推车被搬运过来的东西,即使不是库法,也让所有人瞠大了眼。 叽……叽……叽!刺耳的哀号响彻周围。 是南瓜头的怪物──蓝坎斯洛普。 是被称为南瓜头、最低阶的种族。它被好几层强韧的固定带绑在钢铁制的拘束台上。疯狂地乱摆着唯一自由的头部。 的确,如果是南瓜头这种程度,也能靠蛮力封住它吧。不过,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导致那些拘束松脱的话?假如现场没有库法等玛那能力者在的话?被解放的怪物肯定会对眼前的人们涌现杀意吧。不晓得在这么多观众之中,会出现几个被害者。 市民们的狂热也不禁冷却下来,从舞台旁退后一步。 但库罗巴社长在南瓜头的正旁边说道: 「我今天想告诉各位的,是『 别害怕』这件事。」 拘束台是机械装置。面罩部分被放下来后,南瓜头的头部便被遮盖住,连同哀号一起被封闭到钢铁的内侧。 库罗巴社长继续他变得更容易听清楚的演讲。 「我们这些一般人会在学校学到,遇到蓝坎斯洛普就该逃走,就该躲起来,绝对不能挺身去对抗……不过,那样是正确的吗?假如自己重视的某人,此刻即将遭到蓝坎斯洛普袭击的话?尽管如此,你还是要选择逃避吗?」 「怎么可能那么做啊!」 从观众群的某处传来慷慨激昂的声音。大多男性观众也争先恐后地点头表示同意。 库罗巴的小丑妆一脸满足似的强调了笑容。 「说得没错。我们一般市民并没有像贵族那样的玛那。但确实具备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勇气……!」 「勇气……」 「蓝坎斯洛普拥有名为咒力、比钢铁还要坚固的铠甲。」 具备抑扬顿挫的声音,搭配他的容貌,让人感觉不像是演戏。 「不过,即使是具备坚硬外壳的昆虫,我们也能轻易踩扁。同样地,只要能得到打破蓝坎斯洛普铠甲咒力的武器,不具备玛那的我们,也能够守护重要的人。」 他用力地握紧双手的拳头。 「只要拥有力量。」 「力量……!」 库法察觉到观众们的眼睛萌生有些危险的火焰。 库罗巴社长右手拿着麦克风,用左手手指啪一声地打了暗号。 「今天就让各位观赏一下那样的力量吧。」 首先登上舞台的,是个肌肉发达的壮汉。要说他是多么魁梧的壮汉,大概是甚至没有上衣能符合他的尺寸而缠着像蛮族般的装束这点吧。他双手握着握柄,在地板上拖拉着巨大铁锤前进。 然后扛到肩上。 上半身的肌肉更明显地隆起。 他用双手握住长长的握柄,张开双脚站稳脚步。在踏向前的同时扭动上半身,慢一拍动起来的铁锤离开了地板。 轰──空气发出低吼。 巨大的铁块将空气卷入,转了两圈。 然后在转第三圈时大动作地朝后方高高举起── 使劲一摔! 贯穿鼓膜的巨大音量化为冲击波从舞台上扩散开来。观众吓得往后仰,只有库法、塞尔裘与上司这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这光景。 铁锤不偏不倚地从正上方敲碎了拘束台。 面罩部分连同接合处迸裂。 长长的握柄折断,壮汉忍不住弄掉了铁锤。 「喔喔!」 反作用力让他的手臂骨折了。他在舞台上痛苦地打滚。 不过,尽管如此,拘束台的中心── 南瓜头依旧毫发无伤。 再度显露出来的颜面愣愣地回看着观众。 「骗人的吧…………」 不知从何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不过,库罗巴社长仍流利地对变得鸦雀无声的观众说道: 「──就如各位所见,很遗憾地,光凭单纯的打击力、切断力、贯穿力,无论怎么增加强度,都无法有效地对他 们造成损伤。因此我们莱宝财团决定改变做法。来来,下一个、下一个!」 壮汉伴随着社长开朗的声音被赶下台,接着换另一个人登上舞台。这次突然换成一个身穿白衣、看来弱不禁风的人登场。他背着跟身高一样大的背包,用双手握着从背包伸出来的管子。 库法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从队伍最后面又退后了两、三步。 舞台前的观众们露出期待的眼神并将身体探向前方,盼望这次能够有好结果。 库罗巴社长甚至没有做任何开场白。 「发射!」 白衣男人扣下扳机,于是黑色液体伴随着异味从管子前端被泼洒出来。 随后起火。 火焰用猛烈的气势包住拘束台,热浪膨胀起来。最前排的观众忍不住跌落到草地上。响起了哀号。尽管如此,火势依旧猛烈。 南瓜头在烈火肆虐的拘束台上疯狂地乱动起来。 尖叫响彻周围。 观众的兴趣战胜了畏惧。 「有效耶……!」 喔喔──仿佛欢呼声的骚动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将身体向前探到勉强不会被波及到的位置,目不转睛地凝视舞台上的光景。仿佛恶魔般的影子在火焰另一头摇晃着。 虽然没有任何人放在心上── 但只有库法注意到带着幼童的家庭在此时悄悄地离开了会场。南瓜头的哀号无止尽地增强音量,库罗巴社长不服输似的隔着麦克风大声呐喊: 「各位看见了吗?确实存在着可以伤害蓝坎斯洛普的方法!我着眼于用科学来控制自然的能量。那么,我们能够接触到的、最为巨大的自然能量是什么呢?」 啪──他弹响手指,于是火焰放射总算平息下来。 关于拘束台的状况──至少绝对不该让年幼的孩童看见吧,被烧烂的南瓜头身影躺在那里。是已经连哀号都沙哑了吗?但强韧的固定带不允许它倒下,咒力铠甲不允许它死亡。 白衣男人退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型装置被搬运过来。 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陌生,但库法知道类似的设备。有无数个类似的设备建造在他第二个故乡──地底都市乡哥尔塔,也就是为了承受从极光降落的雷,会发射出诱导电波的「避雷塔」。 又有好几个器具被装到动弹不得的南瓜头身上。 宛如天使光环的圆环装置固定在它的头上。 技师进行了某些操作,装置开始发出低吼的时候,库法察觉到了。 ──这就是恶魔才会想到的主意吗? 他捂住耳朵,移开视线。塞尔裘也将高帽深深地拉低。 无法去想会发生什么事。 雷鸣伴随惊人的闪光响起,将会场染成一片纯白。超大的音量让人有几秒钟变得什么也听不见。帐篷的布慌乱地摇摆着,公园的树木都因树叶摩擦一齐发出抗议声。野鸟和松鼠们早就逃向远方了。 库罗巴社长只捂住一边耳朵,另一手坚持拿着麦克风,在呐喊着什么。 经过几秒后,声音才总算追赶上来。 「请看!」 因为突然的雷电而摔倒的观众们,也战战兢兢地抬头仰望舞台。 是否有人能立刻掌握到情况呢? 拘束台烧焦成黑炭,被压坏得几乎不留原形。碎裂的固定带垂落下来,惨不忍睹的怪物身影呆站在正中央。 南瓜的头部已经碎成粉末。 就连哀号也发不出来了吧── 库罗巴社长用力地高举拳头。 「战胜了!」 他等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后,高声呐喊: 「并非玛那能力者的我,打倒了蓝坎斯洛普!」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血气方刚的男人们率先站起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热情开始变得无止尽,因此库法又退后一步,与观众们保持距离。市民们已经忘我似的一窝蜂涌向舞台。库罗巴社长一边用动作制止他们,一边流利地朗读剧本,该说他实在厉害吗? 一切都按照他的剧本在进行吧。 「我打算用这个成果向弗兰德尔评议会提出诉求,设立源自平民、由平民实行、为平民而战的新军队。其名为『 黑天机兵团』!」 「我支持你──────!」 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响起了欢呼声。想都不用想,八成是雇用了演员暗桩吧。 观众们已经没有鼓掌吹口哨或发出欢呼之外的选择了。库罗巴社长集众人期待的眼神于一身,同时一鞠躬。 「谢谢各位。不过,不过!我们要变得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这个雷,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实验。希望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生活的各位,能够暂且奉陪财团的实验……」 倘若冷静下来,应该也会出现反对意见吧。 但挑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实在太狡猾了。或者该说真高明吗……总之在掌声仍旧此起彼落时,又有个奇妙的装置被搬运到舞台上。 是机械装置的喇叭吗?感觉也像是个巨大的留声机。 「各位知道『 雨』吗?」 也有人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教人害怕。如果是像库法一样从事要在弗兰德尔各地奔波的工作还好,但只在玻璃容器守护下的街区坎贝尔生活的上流市民们,仅在书本里面看过「天候」一词也是常见的情况。 库法隐约地察觉到莱宝财团企图进行什么实验了。他总觉得周围非常闷热,超出了人们的狂热程度。 是用喷雾器在提升湿度。空气中充斥大量的水分。 而且冷到感觉不像初春── 不难想像机械装置的喇叭会跑出什么东西。 「启动开关。」 库罗巴社长轻松地推倒装置的操纵杆。 于是有白烟从喇叭内侧以惊人的气势喷射出来──不,这并非烟,而是「云」。云一边吞噬水分无止尽地膨胀,眨眼间便袅袅上升到上空,制造出灰色的天空。 库罗巴社长对目瞪口呆的观众说道: 「这是财团的秘密兵器,人工云生成装置balloon seed。」 观众的视线回到他身上。库罗巴社长在语尾蕴含着热情。 「我希望能亲手掌控雷雨。操纵天候正是神的力量!我已经获得学教区的区长认同了。为了让研究成果变得更完整,无论如何都需要『 提灯之中』这种限定的环境!」 市民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有盲从到会立刻鼓掌叫好。 演员暗桩有些焦急似的用粗壮的声音大喊: 「放手去做吧!我们会站在你们财团这边!」 「谢谢!谢谢────各位!」 「不过──」 美声打断了这装模作样的对话。 塞尔裘俐落地举起手。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穿着跟以往给人印象完全不同的黑装束,还戴着高帽的话,应该没人会发现身为大罪人的他居然混入了现场吧。 他歪曲端正的嘴角,抿嘴一笑。 「即使获得无比强大的兵器,贵族所支配的弗兰德尔高层当真会接受你们的主张吗?接受你说的黑天机兵团?」 他的双眼在帽子底下犀利地亮起。 「不只是军事,你应该抱持着迟早也想插嘴干涉政治的打算吧?」 观众的视线倒转回去,三次注目着舞台上。 库罗巴社长手持麦克风,让语调冷静下来。 让人明确地感觉到果然小丑是他假扮出来的演技。 「……您想说的话非常合理。不过!我确信评议会一定会承认机兵团的设立。」 「哦?」 「我打算在光辉之书学会发表能够如此肯定的根据。」 库法也猛然抬起脸来。 听他这么一说 ,在这种公众场合的表演,对他们而言只是余兴节目。真正的目标是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获准参加的学界最颠峰的光辉之书神秘学术会──库罗巴社长预定在学术会上发表的论文,记得是备受瞩目的焦点吧。 不一会儿,在学会要旨集上,只刊登了大略概要的那个── 「关于玛那能力的根源。」 怦咚──库法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的理由。 库罗巴社长宛如大学教授一般竖起食指。 「我们至今为止连想也没想过。为何贵族会君临弗兰德尔?他们来自何方?所谓的玛那能力是源自什么?」 他调皮地微微歪了歪头。 「所谓的骑士公爵家是?」 市民们似乎突然被勾起了兴趣。库罗巴也已经不是针对塞尔裘,而是朝聚集在那里的所有观众,充满感情地发表演说。 「我得到了某个假说。只要发表这个假说,议会别无选择,一定会承认机兵团的存在吧。我殷切期盼能够大肆宣告这假说的那一天到来!我非常想将研究成果传递给各位市民!」 响起了口哨声。这并非受到煽动而响起的口哨。 而是近来的风气彻底助长了库罗巴社长的势力。 「我们市民的英雄!莱宝财团!」 「让那群贵族见识平民的骄傲吧!」 「叫黑天机兵团是吧!我会率先志愿加入!」 欢呼声加速度地膨胀起来,库罗巴社长也宛如演员一般挥动手掌。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支────持!哦──呵呵呵呵呵!」 忽然有人拍了拍库法的肩膀。 是白夜的上司早已经失去兴趣似的折返回头。 他对库罗巴的演讲感受到了什么呢? 「那家伙的思想很危险。」 他这么说。库法一边追赶没有停下脚步的上司,一边蹙起眉头。 「啥?」 「我给你新任务。去封住相关人士的嘴。事先掌握到那家伙打算在光辉之书学会发表什么。根据内容,可能必须请那家伙消失才行。同时也要搜索出莱宝财团的弱点。他们应该有一两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弱点?──如果没有那种东西呢?」 「没有也要硬挤出来。」 库法抓住看也不看这边的上司肩膀,让他转过头来。 「等等。喂,老爹,你知道些什么?」 上司混浊的眼睛回望着这边。 「我什么也不知道。」 「喂……!」 「设定上就是我不知道。」 上司挥开库法的手,再次迈出步伐。 被留下的库法与塞尔裘面面相觑。他也用剩余的手臂耸了耸肩。 库法束手无策,只能仰望着头顶上。 与地上的狂热相反,灰色的云早已经逐渐填满了天空。 ? ? ? 隔着玻璃天花板能看见让人忧郁的阴天。 不愧是有区长协助,莱宝财团的人工云计画似乎很迅速地传播开来。据说可能会下雨。在提灯之中……明明在高层街区甚至不存在带「伞」这种习惯,要是洪水氾滥,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一旁的塞尔裘同样仰望着玻璃天花板。 这里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车站月台。 他一只手拎着行李箱…… 他要搭今天的列车离开弗兰德尔。实在是非常匆忙。 「您不跟莎拉夏小姐见一面才走吗?」 库法明知故问。 来送行的只有自己一人。身为罪人的塞尔裘果然还是压低帽子盖住眼睛。 他伴随着苦笑缓缓摇了摇头。 「现在去见她的话,可是会挨骂的。被说『 请认真点工作』吧。」 「您说得对。」 就连白夜的上司,在事情办完后,也是立刻混入人群中消失了。 列车的发车时刻逐渐逼近…… 「……在夜界的任务──」 库法话说到一半便噤口了。 自己到底想问什么呢?那惩罚绝非什么容易的任务。 不会很难受吗?就算这么询问,又能期待什么回答呢? 塞尔裘爽朗地笑了。 「不用担心喔。托你的福。弗兰克斯坦族非常善待我。」 「是吗?」 库法端正姿势,将背挺得更直。 「那么,请照现在这样好好地工作。」 「哎呀,你好像秘书一样呢。我才要拜托你多照顾我的妹妹们──啊,对了!差点忘记『 这东西』了。」 塞尔裘用右手放下行李箱,用右手摸索着上衣的怀里。真是匆忙。 他慎重地拿出一样东西。 他递给库法的是一封信。 「……这是什么?」 至少不是塞尔裘写的信吧。 毕竟那封信相当古老。还保留着原形堪称奇迹了。那已经超越泛黄的程度,仿佛枯叶一般即将崩溃。要接过信也得小心翼翼。 信封是敞开的。里面的信纸──感觉也是只要用力一拿,就会碎裂成手指的形状。库法一边甚至顾虑到纸张摩擦的声响,一边缓缓地拿出信纸。 塞尔裘开口说道: 「我没有告诉团长,但其实这个也是我在夜界发现的东西。和那个──装着跟缪尔很像的女孩照片的吊坠盒,被藏在同样的地方。」 「咦,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因为担心。」 塞尔裘只有这么说,用视线催促着库法。 库法看向总算拿出来的信纸。 『 给亲爱的库法大人──』 库法大吃一惊。看到库法表情的变化,塞尔裘也点了点头。 「似乎是情书呢。缪尔写给你的。」 而且洋洋洒洒一大篇。信纸上密密麻麻地点缀着对库法的爱慕之情……将同样意义的词汇换个表现方式,接连用在好几个地方。库法的表情变得凝重。塞尔裘也宛如舞台演员一般,摆出夸张的动作。 「我也整个人陷入混乱了呢。可以说比起坟墓,我反倒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急忙跑回来的。不过,只有吊坠盒的话还好,但要是提出这种东西,你们可能会遭到白夜骑兵团警戒。所以我才希望你能悄悄地查明真相──不过也有可能这一切都只是碰巧而已啦。」 「这封信是真的。」 塞尔裘惊讶得瞠大了眼。库法也在脱口而出后猛然惊觉。 塞尔裘露出试探般的眼神。 「……你看得出来?」 「啊,不。」 库法摇了摇头,放下信纸。 「是我的直觉。」 「直觉吗?」 不知是否该说很会挑时机,汽笛声在月台响起。 塞尔裘再次拿起行李箱,将脚踏上列车的车厢阶梯。 白烟薄薄地飘荡着,爬过库法的脚边。 「假如与白夜的工作有什么让你无法接受的事情──」 塞尔裘从月台与列车稍微被隔开的距离对面这么告知: 「或许你可以试着去质问拉.摩尔公。」 「你是说亚美蒂雅大人?」 「对。去年夏天与他们的祖先蕾西.拉.摩尔发生了一些纠纷对吧。亚美蒂雅伯母大人似乎从她的研究书里面查明了什么真相。但她绝不会向我揭露那些情报……因为她一直在提防我吧。」 列车缓慢地动了起来。塞尔裘放下行李箱,轻快地挥动两根手指。 「期待你的表现。有缘再会吧!」 库法也用同样的动作回应。塞尔裘的身影眨眼间便与列车一同远离了。 汽笛响起。 列车流畅地从月台启程,之后只剩下甚至能包围住库法高挑身材的白烟。仿佛饯别礼一般,从远方的天空传来了笛声。 大家都在隐瞒着什么── 至今为止理应能信任的事物,急遽丧失了真实感。再次变成孤单一人的库法,自觉到自己变得天真。为何?不难想像。因为倘若是平常,这一天的这个时间应该在学院里才对。 梅莉达小姐── 因为理事长的方针,据说今后弗立戴斯威德会变成寄宿制。身为局外人的库法不由分说地被赶了出来。明明在布拉曼杰学院长时期不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但那个学院长已经离开了学院,这么说也是无济于事。 街上的景色相当阴暗。 因为天空是阴天吗? 到以前为止,根本不曾想过。 孤单一人前进的道路,居然如此寒冷── 库法快步地从车站沿路往回走,总算能看见熟悉的宅邸门扉。 这里对库法而言,已经等于是自家了。能在下雨前回来真是太好了。灰色的天空越来越阴暗。仿佛逐渐被染上漆黑的恶意一般。 穿过前院的植物园后,便能看见宅邸。 像是藏身处似的两层楼建筑。 正适合只给小姐与少数佣人,六人一起生活的场所── 从屋内传来了笑声。 库法也松了一口气,同时打开玄关的大门。 「我回来了。」 『 ──哇哈哈!我家的儿子真是的,居然在这么令人羡慕的职场工作!』 飒……库法的脸失去血色,仿佛能听见血液猛然流失的声音。 从接待室流出了灯光。 有访客。 是库法很熟悉的男人声音。那是适合长在小巷子里,照理说绝对不该待在这种地方的男人。可以听见女仆长艾咪答话的声音: 『 哎呀,别这么说。明明是我们受到库法先生很多帮助呢。』 『 我说真的。我家也是有个矮冬瓜的女儿喔?不过她实在很嚣张,不肯面对面好好跟我讲话呢。』 『 哎呀,真是可爱。她一定是在害羞呢。』 正当库法呆站在玄关不动时,有人从走廊角落忽然探出头来。 是同为佣人女仆的妮采。 「库法先生,欢迎回来。有客人来访喔?」 「来找我的……吗?」 现在应该庆幸周围微暗。能够不被察觉到自己宛如瀑布一般的冷汗。 麦菈和葛蕾丝等其他女仆们也纷纷露面。加上库法至今一直保密的关系,她们看来对库法的私生活充满兴趣。 但库法没有余裕去感到害臊。 他也无法不承认现实,只能前往接待室。 无视最后一丝希望,年过四十的男人坐在访客用的沙发上。 艾咪拿着托盘,立刻注意到了这边。 「库法先生,你这么晚才回来,让我很担心喔?」 「哟,不肖子!你去哪里闲晃啦?」 男人──库法的直属上司,也就是黑暗组织白夜骑兵团的团长,依然穿着在自然公园分别时那套破旧的西装。就算说他是军人,也没人会相信吧。 更遑论他在随时都能拿出来的位置偷藏着手枪这种事,一般人根本想像不到吧。 库法实在猜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是以怎样的设定待在现场的呢? 上司在沉默不至于漫长到不自然的时候,抿嘴笑了笑。 「喂喂,虽说很久没见了,但你忘了我的长相吗?我是你还在学院念书的时候,担任指导教官的亚格斯提.彭兹啦!是教授喔,教授。」 「原来库法先生还拥有学士学位呢!」 艾咪纯粹地露出崇拜的眼神。尽管库法总算能理解情况,但仍对按照上司的剧本来圆满解决这状况一事感受到无比强烈的厌恶感。 他推着艾咪的背后,将她赶出接待室。 「十分抱歉。我有些复杂的事情要跟他谈,能请你离席吗?」 「咦……咦?那个,库法先生……」 「其他女仆也是,请转告她们暂时别靠近这里。」 在库法不由分说地将艾咪往外推到走廊的时候,艾咪一脸不安地抬头仰望库法。 「……我该不会做了什么伤害到库法先生的事情吧?」 现在的库法连场面话也想不出来,只能咬了咬嘴唇。 艾咪默默地鞠了个躬,沿着阴暗的走廊离开。 等她走到听不见声音的距离后,库法气愤地转过头。 「你这家伙在干嘛啊……!」 「真可怕呢。」 报上亚格斯提.彭兹这个化名的男人,在沙发上点燃香烟。 他将打火机收到怀里,吐出白色烟雾。 「我才想问你,你到哪里去闲晃啦?去送行吗?」 「这……」 「替那个大罪人送行?」 他的话语比断头台更无慈悲地斩断库法的良心。 郁闷的空气充斥周围。连想都不用想,受到责怪的是库法这边。 「你最近异常地天真呢。」 「……没那回事。」 「从革命纠纷那时起,我就一直这么觉得了。要是你打从一开始就冷酷地看清状况,在碰头时就斩杀敌人的话,不可能发生那场混乱。我有说错吗?」 唯独这番话,让库法不禁伴随着些微的焦躁摇头否定。 「不是那么单纯的问题。关键时刻你明明不在现场……」 「是吗?那这次又如何?我命令你去封住相关人士的嘴,但你对库罗巴社长也没有抱持负面的感情吧。假设我命令你『 现在立刻去杀掉那家伙』,你能够实行这任务吗?以白夜刺客的身分──」 库法只能沉默不语。 回答「我做给你看」很简单。 但总觉得现在就算这么说,听起来也只像孩子气的回应…… 「布拉克.马迪雅还留在圣弗立戴斯威德。」 上司随即又展开追击。 「假如你任务失败,无法阻止莱宝财团时,马迪雅会尝试对『 无能才女』施行位阶变异术。」 「什……什么!」 「在贵族体制前所未有地受到动摇的现今,无能才女的存在是个『 弱点』,对菲尔古斯.安杰尔巡王爵来说最大的弱点。要是敌人继续增强攻势,这边也只能至少消灭掉会被趁虚而入的破绽。」 库法用动作表示出他认为这简直太愚蠢的心情。 对都市国家弗兰德尔而言空前的危机──狂人狼族的威胁不是已经离去了吗? 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人类之间还必须分裂成「敌人与同伴」呢…… 「没什么,只要你好好地勤奋工作就行啦。」 像是在拿捏宽严尺度一样,亚格斯提若无其事地说道。 但他的双眼并没有在笑。 「我身为『 教授』也对光辉之书学会很感兴趣,所以暂时会在这城市逗留。我偶尔也会来探望你的情况,看你有没有好好地在工作──」 该说傻眼到讲不出话吗?库法甚至失去反驳的力气。 莱宝财团似乎握有什么足以动摇国政的王牌。假如库法没有成功「封住相关人士的嘴」,作为对抗的策略,梅莉达会被施加位阶变异术,改造成圣骑士的位阶。那是相当危险的术法。她的精神会遭到破坏、丧失心灵,最糟的情况下还会丧命…… 当然,与她亲近的人们会发出悲叹吧。 白夜甚至打算封杀那些悲伤。「亚格斯提」会专程到宅邸露面的理由想都不用想。当他们将魔掌伸向梅莉达的同时,死神的镰刀也会朝艾咪、麦菈、妮采、葛蕾丝这些她专属的女仆们挥落── 近乎枷锁。 给库法的枷锁。就如同亚格斯提判断的,现在的库法从黑暗世界踏出了半步。虽然要回头还很容易,但库法也无法否认他不想回去的感情。眼前这个丑陋的男人非常明白如何玩弄这种渴望光明的手段。 死神发出嗤笑。 「好好干啊。」 假如库法在岔路上走偏── 到时他当成家人一样深爱的人们就会没命。 lesson:2~美丽是铠甲,智慧为盾牌~ 亲爱的库法老师── 新学期开始后过了一星期。宅邸的艾咪她们别来无恙吧? 我也已经习惯宿舍生活了。但课程实在很无聊…… 我今天被迫复习早已经记住的玛那器官的基本构造。就是我一年级时,老师来担任家庭教师那天教导我的内容。 一周可以外出一次,听说理事长会带领大家去参加教会的弥撒。但只有我待的武士组被说「要调整人数」,而被排除在外。 老师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同组的学妹说了「圣弗立戴斯威德是监狱」。 她会这样认为实在让人悲伤不已。 好想让她看看到去年为止的弗立戴斯威德曾经是多么美好的地方。 我也非常怀念那段时光。 梦想着能够早日再次修习你的课程。 梅莉达敬上── ? ? ? 好几百个信箱栉比鳞次的光景相当震撼。梅莉达造访学院的收发室这件事,已经快变成日课了。她今天也抱持着一丝希望,打开挂有自己名牌的抽屉。 卡铛──空荡荡的里面伴随着空虚的开关声响显露出来。 梅莉达伴随着叹息关上抽屉。 思念一天比一天强烈。 「也差不多该有回音了吧……」 她原本认为如果是库法,应该会当天就立刻回信。明明如此,但对于梅莉达至今已经寄出的好几封信,却连一次回信也没有。该不会在宅邸发生了什么事吧?梅莉达离开空荡荡的收发室。 她前往学院的正门,这也成了她每天的日课。 城门牢牢地关闭起来,两个玻璃女武神站在那里负责监视。梅莉达挺直了背,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试着询问: 「我想回宅邸。能让我过去吗?」 人偶们的头「叮」一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转向这边。 『 ──请出示校长的许可。』 「不需要那种东西。」 『 那就不能让你通过。』 叮──人偶们伴随着清脆的音色,将脸转回正面。 之后她们便对这边毫不关心。虽然这是所有玻璃宠物共通的特征,但她们的脑袋当真跟玻璃一样僵硬。梅莉达像是在挑战似的对她们说道: 「工作辛苦了。」 然后转身离开。 校内只有零星的学生身影。这也难怪,因为光是跟其他组的学生说话,就会被冠上「违反纯血思想」的罪名而遭到扣分。要是被扣了太多分,会变成小组所有人的责任,导致待遇恶化。 例如被转移到宿舍更老旧的房间,或是被罚不准吃饭。 因为不晓得什么行动会触怒理事长,所以根本没办法避开所有扣分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就只能尽量避免被看见。在教室不说话、非必要不外出、快步远离女武神队的视野范围── 结果就成了现在感觉莫名凄凉的学院光景。 听不见谈笑的声音。也闻不到红茶的芳香和点心的甜味。 取而代之地响起了「叮」的钢铁声响。 梅莉达不经意地前去观看情况。 就如同她预测的,一名学生在练武场上课。那是有些异样的光景。在广阔的沙地上只有一名学生。相对于此,却有五名讲师在旁指导。 圣骑士的长剑两次、三次猛烈地划破风。 玻璃女武神一言不发地监视着上课的情况。 有脚步声从梅莉达背后靠近。一名同学悄悄地并肩站到身旁。 「为什么都只偏心爱丽丝小姐。」 梅莉达感觉好像自己受到责怪一样,胸口变得难受。 当然,同学并没有那个意思吧。她一脸不快地瞪着练武场看。 「你知道吗?听说只有替她在宿舍准备了特别室,需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会帮她搬运过来。明明我们被迫修习像家家酒一样的课程……听说下次还会从校外聘请特别讲师来喔。骑士公爵家还真是了不起呢?」 「可是,爱丽她好像在反抗。」 这种时候梅莉达一定会帮爱丽丝说话。 她含蓄地指着练武场。 「你看,女武神在监视她上课。理事长并不信任爱丽会好好地上课喔。她也跟我们一样没有自由。」 「啊,对喔。真对不起。」 同学仿佛想说搞错了抱怨的对象一样,抽身离开。 「记得你们是姊妹呢?」 梅莉达一脸悲伤地蹙起眉头。同学似乎也累积了相当深厚的怨恨。 梅莉达与她不同组。光是像这样交谈,也可能会被责怪。梅莉达与同学草草地道别后,便朝反方向迈出脚步,离开了练武场。 一边牵挂着钢铁声响。 只有跟同样是武士组的学生,能够无拘无束地交谈。梅莉达早早回到宿舍后,窝到分配给自己小组的谈话室里。 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武士淑女们,正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梅莉达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向暖炉前的沙发。 那里是高年级生的特等座。目前暖炉并没有点火。 名叫苏.姿安,跟自己同年级且同位阶的学生作为先来的客人坐在那里。 她紧握着爱刀,一动也不动,等梅莉达坐到身旁后,才开口说道: 「无论哪个小组,状况似乎都没有变化。」 该说明朗快活吗?没有开场白的对话开端很有她的风格。 双手空闲下来的梅莉达抱着靠枕。 「不是只有我们武士组啊?」 「对,无论哪个小组,都是在重复基本的课堂讲义,没有任何实技课程──那个理事长似乎不打算让我们使用玛那。但却对插花、乐器演奏和会话这些教养的课程比往年还要倾注心力。」 苏俐落地抬起她宛如羚羊般的脚。 她被迫穿着高跟的丝绸鞋。 「理事长似乎对光辉之书学会的舞会特别执着的样子。」 以让学界的知名人士深交为目的所举办的马格诺立亚.菲尔学院的舞会……学教区的所有学院都被邀请参加,据说特别优秀的几名学生将背负着母校的威信,被允许出席那光荣的派对。 不晓得圣弗立戴斯威德会派谁去参加呢? ……暖炉里的黑暗迟缓地蠢动了起来。 梅莉达惊讶得瞠大了眼。 「是……是谁!」 她一发出哀号,谈话室便安静了下来。 苏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将手伸向爱刀的握柄。 有什么人躲藏在暖炉之中。那人穿着圣弗立戴斯威德的红蔷薇制服。那发型似曾相识。对方「嘿咻」一声地越过栅栏,总算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瞬间笑逐颜开。 「梅莉达学姊!」 令人傻眼的是,从暖炉现身的是学妹缇契卡.斯塔齐。梅莉达跟她不同小组──不同位阶。尽管梅莉达惊讶得目瞪口呆,仍抱住了学妹。 「缇契卡学妹!你……你怎么会从那种地方冒出来呢?」 谈话室掀起了一阵骚动。要是被发现的话,可是会狠狠地被教训一顿。 这位缇契卡也是在新学期开始前,动不动就黏在梅莉达身旁。仿佛要弥补那段空白一般,惹人怜爱的学妹用脸颊磨蹭着梅莉达。 「欸嘿嘿~从去年就是住宿生的缇契卡,一直在进行调查。其实暖炉里面有隐藏门,连接着宿舍的其他地方喔~」 「原……原来有那样的机关啊……」 「其他负责联络的人,也正前往其他地方准备告诉其他小组。然后缇契卡是被任命负责联络梅莉达学姊的喔~!」 也就是限定在暖炉没有点火的时候,能够偷偷地来往各处。 确实在某种程度 上,能够帮助学生获得自由吧。 不过梅莉达轻轻地放开缇契卡的肩膀。 她一边咬着嘴唇,一边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喔,缇契卡学妹。不能随意地使用这种通道。」 「呼咦?」 苏.姿安也一脸复杂地点头同意。 「我有同感。大家都累积了许多不满。虽然一开始应该会很谨慎,但重复几次之后,就会逐渐失去『 在做违规行为』的危机感。只要有一个人失误,导致这个秘密通道的存在穿帮的话,别说是同组的人了,所有学生都会受到惩罚。」 苏坚决地左右摇了摇头。 「最好是别让任何人使用。」 「怎么会…………」 梅莉达转头看向后方。 超过三十人的学生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每个人都仿佛在说想要跳进暖炉,去见亲密的人一样── 「大家也听我说?」 不只是学妹们,少数几个同年级的同学视线也集中到梅莉达身上。 「现在有暴风雨降临圣弗立戴斯威德。还有可怕的乌鸦把我们当成目标。这种时候不能随便展开翅膀。必须一声不响地忍耐才行!没事的,总有一天一定会放晴的。」 「但是学姊……」 叩叩──有人敲响谈话室的门。 就在所有人都猛然转过头去的同时,来者不等人回应,便打开房门。 进来的正是黑乌鸦──贝菈赫狄雅理事长。 她手拿着鞭子,凶狠地瞪着武士淑女们看。 「听说最近有武士位阶的学生每天造访大门,想要外出。」 梅莉达绷紧表情,走上前去。 「是我。」 「哦?带其他小组学生进来的也是你?」 虽然苏立刻帮忙包庇了缇契卡,但似乎没能瞒过乌鸦的眼睛。 小小的双眼发出亮光。 「斯塔齐理事的女儿……我记得你是神官位阶吧?真可怜,想必是被学姊命令,又无法反抗吧。」 「不……不是的!缇契卡是自己──」 「没关系的,缇契卡学妹。」 梅莉达迅速地制止她的发言。 在最糟的情况下,至少也得隐瞒住暖炉里秘密通道的存在才行…… 理事长一脸理所当然地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到学院长室谈谈吧。」 她宛如机械一般转身离开。梅莉达也没有顶嘴,跟在她后面前进。 「学姊……」 梅莉达很想在最后向一脸快哭出来的缇契卡说些话。但梅莉达劝诫着自己那样的内心。因为是自己亲口说的,现在是忍耐的时候。 在暴风雨的日子要忍耐、拚命忍耐── 等待反击的机会。 ? ? ? 老实说,梅莉达并不想踏进那房间。 她不想看到除了布拉曼杰学院长以外的某人,旁若无人地占据在那里的光景。但她也不能一直被感伤囚禁。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用钥匙打开学院长室的门。梅莉达也跟在她后面进入。 当然,那个善良的魔女身影已经不在那里── 梅莉达必须独自一人与漆黑的邪恶女王对决。 「安杰尔小姐。我从入学典礼那天就一直在想了。你那副眼神──」 贝菈赫狄雅走到桌前,猛然转头看向这边。 「好像对我的教育方式有所不满呢?」 梅莉达毅然地挺直了背。 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我有事想请求理事长。能否准许我们使用练武场呢?」 「你说什么?」 「希望你能允许学生们自主练习。」 既然没有被排入课程,那靠自己进行玛那的训练就行了。 她应该无法扭曲学生们主动想学习的意志。 理事长却仿佛想说那太荒唐似的摇了摇头。 「没那个必要。我应该有给予你们充分的教育了。」 「只有理事长那么认为而已。」 贝菈赫狄雅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梅莉达越发起劲地说出她一直堆积在内心的话语。 「我们是为了成为独当一面的女武神淑女而来到这里的。可以感受到讲师们也对现况感到焦急。其他理事会的人在入学典礼后就打道回府了。在目前的弗立戴斯威德,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站在你那边。」 啪!理事长用鞭子抽打桌子。 她原本就严厉的表情,因为火上加油的愤怒而扭曲起来。 「讲话真放肆……好,我就告诉你吧。」 「咦?」 「你们再也没有机会以骑士身分拿起武器。」 贝菈赫狄雅用指尖把玩着鞭子前端,接着说道: 「你们要封印玛那,成为琢磨各种教养的淑女。然后为了成为贤妻良母在学院学习、从学院毕业──作为纯血思想的基础。」 梅莉达察觉到她话中的含意,不禁火冒三丈。 「你把我们这些学生……当成什么了?我们可不是人偶!」 「这都要怪你喔,梅莉达.安杰尔。」 贝菈赫狄雅忽然将身体探向前。梅莉达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浓妆在梅莉达的眼前看似恼火地扭曲起来。 「你的存在让平民阶级得意忘形了。」 「咦……?」 「无能才女──身为骑士公爵家,却具备劣等血统玛那的诅咒之子!但是,只要你处于不会使用玛那的立场,就没问题了对吧?只要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所有学生都变成『 无能才女』,就能将你这个错误混入花园里面。」 梅莉达的双脚踉跄一下。她无意识地移动了两、三步,撞上墙壁。 她的指尖变得苍白。 「那……那么你是为了这样,才把学院变成监狱是吧……?最重要的是为了把我关在这里……为了从社会上抹消『 无能才女』!」 才心想这里非常寒冷,原来学院长室的暖炉也没有点火。 大量的灰烬代替木柴堆积在暖炉里。 烧剩的纸张碎片映入了视野中。 『 给梅莉达小姐──』 梅莉达猛然一惊,在暖炉旁蹲了下来。 变成灰烬的是好几十封信。不只是寄给梅莉达的信件。信件内容已经变成黑炭,甚至无法分辨是谁寄给哪个学生的。 「劝你别白费工夫了。只会弄脏制服而已喔。」 梅莉达怒火中烧,瞪着背后的恶魔。 「……难怪没有一个学生收到信!原来是你偷走了呢!」 「哎呀,说得真难听。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我判断不是该阅读的对象寄来的信件,都没有拆开就撕破了。」 理事长高举手臂,「啪」一声地打了个暗号。 「看来你需要反省一下呢。」 两个玻璃女武神冲了进来。充满回忆的学院长室──这种状况成了梅莉达的枷锁。在她迷惘了一瞬间之际,她的双手眨眼间便被女武神们给抓住了。 这都是因为整整一个礼拜都没办法训练!直觉已经变得迟钝。 「放开我!」 玻璃人偶们连声回应也没有。 理事长平淡地下令: 「将她扔到地下室。两天不给她吃饭的话,也会变老实点吧。」 尽管上臂被牢牢地按住,梅莉达仍瞪着理事长。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向你道歉的。」 理事长涂了口红的嘴唇抿起。 「不愧是平民之女呢。」 「……!」 「被菲尔古斯公抛弃也是当然的──」 随后,一道闪光横跨眼前。 两个女武神的头部「砰!」 一声地炸裂成粉末。梅莉达惊讶得瞠大了眼。女武神们失去力量横躺倒地,梅莉达立刻恢复了自由之身。 理事长激动地颤抖着嘴唇。 「怎么回事!」 有个娇小的身影站在一直敞开着的房门对面。 是年纪虽然比梅莉达小,却好好地穿着讲师用制服的拉克拉.马迪雅老师。 「学院的地下室不是牢房。」 她俐落地放下原本比向这边的手。梅莉达的双眼能看见。她一定从指尖锐利地射出了两个弹片。没有一丝多余的射击精准度。 控制在必要最低限度的火焰玛那缓缓地在拉克拉的眼前舞动,然后消失。 「我不会忽视你对学生的体罚。」 「区区一名讲师竟敢对我有意见……!你忘了教育令吗?」 「真不凑巧──」 拉克拉老师的眼睛散发出与年龄不合、身经百战的威严。 「我并非受到校长委托,而是从其他管道被分配到这里。你无权干涉我的人事。」 「……!」 一发现自己居于劣势,贝菈赫狄雅便陷入沉默。 仿佛至少要撑个面子似的,她歪着嘴唇吐出话语: 「嗯,现在是那样没错吧。」 「…………」 梅莉达认为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决定离开学院长室。她抛下无头的女武神们,飞奔到拉克拉老师的身旁。 咚──关上门后,理事长的视线总算被排除在外。 「谢谢你,拉克拉老师。」 拉克拉老师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身离开。走下学院长室所在的高塔,到达联络通道时,她才总算转头看向梅莉达。 「我只是带口信来给你。」 「口信?」 「对方说『 来学生会室』。去了就知道是谁找你。」 梅莉达没有丝毫怀疑,友善地露出笑容。 「好,我知道了。」 于是拉克拉老师看起来像是稍微倒抽了一口气。 不过她立刻别过脸去。仿佛要隐瞒恶作剧的孩子一般。 仿佛在拖延必须说出口的话一般── 「……快过去吧。」 她用像在闹别扭的声音这么低喃着。 ? ? ? 对梅莉达而言非常怀念的成员在学生会室齐聚一堂。 「欢迎光临,梅莉达同学!」 学生会长尤菲.修特雷泽率先欢迎梅莉达的到来。无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诺玛、或是留着可爱妹妹头的索妮雅,都是从一年级开始就经常组队的朋友。宛如幼年学校生一般娇小的米朵扑向了梅莉达的胸口。 「梅莉琳!」 梅莉达也久违地伴随着满面笑容回抱对方。 「梅莉梅莉!琳达!我一直想见你呢!」 「固定一个称呼好吗?」 她伴随着苦笑解开拥抱。梅莉达立刻明白为何自己会被叫来这里。因为她看见了最后的第五个人坐在沙发上。 银发在她站起来的同时跳起。 「莉塔……!」 像是已经等不及似的,爱丽丝抱住了梅莉达。她与梅莉达的身高宛如双胞胎一般毫无差异。两人仿佛恰好贴合的拼图一般磨蹭着脸颊。 姊妹的友情似乎会让旁人看得有些面红耳赤。 稍微等待一会儿后,尤菲重新向两人搭话。 「嗳,梅莉达同学你们要不要也加入学生会?」 「咦?」 「我们目前正在招募成员呢。」 她一将视线看过去,索妮雅、诺玛和米朵也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同意。 这让梅莉达察觉到了。 「对喔!如果是学生会,就跟分组无关了呢?」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成员的指名权在学生会长手上──贝菈赫狄雅小姐应当也无法插嘴喔。我们要把学生会室这里当作反抗势力的据点!」 米朵抢先举手。 「我是书记喔~!」 诺玛也有模有样地双手交叉环胸。 「我是庶务。不怎么工作的庶务。」 索妮雅含蓄地把玩着手指。 「那么,我就当会计好了……可以拜托梅莉达或爱丽丝担任副会长吗?」 梅莉达用明朗的表情直率地重新面向爱丽丝。 「谁来当好呢?爱丽。」 爱丽丝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低下了头。她无法消除不安吧。这也难怪。无法想像贝菈赫狄雅理事长会什么也不做地袖手旁观。 但梅莉达决定要挺身对抗她的蛮横了。 「不要紧的,爱丽。」 她抓住姊妹肩膀的手用力地蕴含了感情。 「虽然现在库法老师和萝赛蒂大人都不在,但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总会有办法的喔?一定会雨过天晴的。对吧?」 这也是好几次用来说服自己的话。 爱丽丝欲言又止了一阵子后,总算抬起头来。 然后她左右摇了摇头。 表示否定── 「抱歉,各位。我不会加入学生会。」 「咦……?」 梅莉达的手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爱丽丝静静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挥开。 她在两人中间紧紧地让彼此的手指交缠。 「爱丽……?」 堂姊妹那时的表情,梅莉达有印象看过好几次。特别是她被称为「无能才女」,两人变得疏远的时候。害怕人际关系的爱丽丝,无法跟任何人商量心事时,经常会浮现这种表情。 让看的人仿佛被紧揪住胸口一般── 感觉随时会哭出来、却拚命忍耐住的表情。 她这么说道: 「莉塔。我觉得我们不要待在一起比较好。」 lesson:3~机械装置的幸运草~ 库法着手执行白夜的「亚格斯提教授」吩咐的任务后,经过半个月── 每天都只是越来越焦急。梅莉达对自己寄出的信件没有任何回音一事,也让他感到在意。关于库罗巴社长的身家调查也没有特别的收获。没错,当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库法今天也是造访学教区的大学,度过一段无为的时光。 为了寻求与库罗巴社长的论文相关的真相── 光辉之书学会的要旨集上,果然只记载了无关紧要的概要。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线索。要写出一篇论文,应该会参照过去的文献或研究书。只要查出那些资料就行了。只要查出他拿哪些资料为依据,从那里倒推回去,照理说就能自然而然地推敲出研究内容了── 在开始调查的第一天,库法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完全没有留下库罗巴社长利用过图书馆的痕迹。库法一间间地造访存在于学教区的所有学院,但都扑了个空。这表示他只窝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就完成了论文吗……? 若是这样,应该有接受校订吧。 也就是请专业的文字编辑检查文章有无错误或遗漏。既然是荣誉的光辉之书学会,就更不用说,应该会仔细地确认发表内容才对…… 但这样的期待也落空了!库罗巴社长没有委托任何校对者。看来他对自己的论文似乎相当有自信。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毫无进展的日子流逝── 眼看明天就是光辉之书神秘学术会的举办日了。 对库法而言,也是任务的期限。 在这个最终日,库法下定决心,潜入某间大学的课堂。手持教鞭的是考古学权威迪萨尔教授。他正是贞德.库洛姆.库罗巴就读于学院的时代,担任其指导教授的人物。 倘若是他,说不定学生会找他商量关于论文的内容。 或许他会比光辉之书学会早一步掌握到库罗巴的发表内容…… 只不过,这么做相当危险。直接试探迪萨尔教授,就表示库罗巴社长可能也会得知有间谍存在。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不能在今天之内获得什么线索,为了「封住相关人士的嘴」,白夜骑兵团不晓得会使出什么残酷的手段。 现在的库法在旁人眼里看来,只像是为难题感到苦恼的学生吧。 他在眼镜底下让双眼犀利地亮起。 ──是否该接触迪萨尔教授呢? 他在一片空白的报告书上用力握紧拳头。 ──还是有些操之过急呢? 坐在附近桌前的女生团体,有时会用热情的视线看向这边,但库法现在丝毫没那个心情。在周围的学生们认真地挥动羽毛笔做笔记时,库法只是专心地一边流下焦虑的汗水,一边持续瞪着讲台看。 讲义的内容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说到根据过去四次的探险让我确信的事情,就是以往的弗兰德尔曾经是某种研究设施。到底是什么研究呢?为了什么需要这般巨大的设备呢?关于这些疑问,以地底都市乡哥尔塔为首,残留在大陆各地的遗迹应该会带来线索吧。关于可以证明我这种想法的第七次古拉赛拉实验令人深感兴趣的结果──唔嗯,已经这种时间了吗?」 钟声在他话说到一半时响起。 讲堂的气氛一口气松弛下来。教授一边整理手边的资料,一边呼吁学生: 「我下星期又要出外展开探究之旅。各位记得在明天之前提交报告──那么,讲义就到这边!呵呵,探索古代的谜题驱使着我前进。」 迪萨尔教授看似满足地准备离开讲堂。库法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该上吗? 就在库法抱持着豁出去的觉悟,下定决心要直接与他接触时── 有其他学生先一步飞奔穿过库法身旁。 那是个装扮时髦的女学生。 「那个~教授!方便打扰一下吗~?」 从语调中渗出实在不像是来学习专业领域的肤浅感。 迪萨尔教授也一脸疑惑地停下脚步。 「……是对课程有疑问吗?」 「啊~不~不是那样啦。我是有事情想请问教授。」 她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头红发感觉似曾相识…… 「呃,首先是什么来着……啊,对了对了!我看了教授的论文~那个叫米还是哈啰还是拜拜什么的──」 「……你是指米斯特哈雷的黄金都市说吗?」 「对,就是那个!」 库法悄悄地捂住眼睛,仰天长叹。他在内心向迪萨尔教授忏悔。 吊儿郎当的红发学生一点也没有放松气势。 「然后呀~我想请问聪明的教授,如果教授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呢?关于明天预定在光辉之书学会发表的──」 「那么,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迪萨尔教授用充满威严的声音,打断对方的台词。 红发学生惊讶地眨了眨眼。 「……是?」 「我在调查米斯特哈雷时搭船到了三号街遗迹,但后来发现这是个错误。因为我没有考虑到地层下陷对水质造成影响的可能性。因此我不得已拿塔菲.康菲当代替品,但现在回想起来,这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被追究了这个矛盾点。你认为该怎么做,才能更进一步补强我的理论?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想法呢?」 「……………………呃……」 可以清楚看见女学生狂冒冷汗的模样。 教授姑且还愿意等她回应,已经该心怀感激了吧。教授泰然自若地点头致意。 「那么,我就此告辞。」 还来不及挽留,教授便离开讲堂。红发学生慢了一拍才猛然回过神来。她连忙追赶到门口,但一副找不到该说什么话的样子,支支吾吾。 最后她哭丧着脸,不死心地大叫: 「那……那个!请问库罗巴社长的论文究竟是什么呀~?」 「你是傻瓜吗?」 啪──库法从后方打了一下少女的头。 「好痛!」转过头来的少女隔着眼镜看到库法,惊讶得瞠大了眼。 「啊,是小库!你在做什么呀?」 「我是来骂你的。」 库法若无其事地这么说道,同时抓住少女的后颈,快步离开现场。 所幸没有被教授和周围的学生过度怀疑…… 但多亏了萝赛蒂笨拙无比的调查方式,让库法原本的计画挫败了。 ? ? ? 「这样啊,小库那边也没有收获啊。」 「我才想问你,我原本期待你能利用亲卫队特有的情报网……」 假扮成学生的库法与萝赛蒂,在大学的咖啡厅将脸凑近互相对视。 两人的叹息在桌上掺杂起来。 「没想到关于库罗巴社长论文的线索,居然会查到现在也挖不出任何情报。」 萝赛蒂也在同一时期被赶出了圣弗立戴斯威德。 菲尔古斯.安杰尔坐上巡王爵的宝座后,名叫修奈泽恩的人物就任新团长,骑兵团也施行了大幅度的重新编制。那股影响似乎也波及到圣都亲卫队,萝赛蒂为了确认实际情况,暂时回到了圣王区。 听说就是在那时接到了新任务。 贞德.库洛姆.库罗巴有煽动市民的嫌疑── 要抢先获得那家伙的王牌,也就是光辉之书学会的论文。 库法将玻璃杯凑近嘴边,喝了口据说是大学名产的姜汁汽水。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碳酸饮料……攻击性的气泡灼烧着喉咙。 当然,圣都亲卫队应该没有「最糟的情况就抹杀对方」这种危险的意图吧……希望如此。尽管这样,「亚格斯提 教授」似乎没有掌握到圣都亲卫队的动向。否则任务内容不会像这样重复吧。 库法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机密调查是白夜的领域。明明如此,圣都亲卫队却跳过上头,派了队员过来。据说骑兵团施行了重新编制,但岂止如此,各部队都被分散……这样几乎无法合作吧? 只是一介特工的自己就算感到担忧,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该怎么办呢?」 萝赛蒂晃动着双脚,同时小口啜饮着姜汁汽水。 「老实说,我已经束手无策了。无计可施!」 「也不全然是那样喔。」 库法用手指抚摸玻璃杯的边缘。 萝赛蒂的双眼充满期待地闪闪发亮。 「咦,真的吗?不愧是小库!」 「如果我只有一个人,也是无计可施,但你能过来真是帮了大忙。既然事已至此,这千真万确地是最后的手段了。」 「咦?什么。我好像有一点不祥的预感耶……」 库法和善地露出微笑,将手探入怀里。 他拿出了「王牌」。 「确实知道论文内容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不是吗?」 然后他放到桌上的东西是── 「请看这个,库罗巴社长。」 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库法的指尖指示的东西上。 说是这么说,但人数也没有多少。只有久违地穿上军服的库法,与熟悉的便服打扮的萝赛蒂。与两人面对面的是做小丑装扮的库罗巴社长,以及据说是他秘书的妙龄女性而已。 一个设置在自然公园里,来宾用的帐篷之中。 被放到简易桌上的东西,是一张照片。 上面拍摄着墓碑── 「贞德.库洛姆……哦哦。」 库罗巴社长搞怪地耸了耸肩,义手发出嘎吱的声响。 「原来我已经死了!」 「呵呵,社长真是的……」 秘书呵呵地浅浅笑着。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她的表情毫无霸气,散发出亡灵般的氛围。 库法悄悄地眯细单眼,思考他们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想不到离开大学的库法与萝赛蒂,居然是以军人的身分闯入莱宝财团的帐篷。吃闭门羹的可能性也很高。但有身为圣都亲卫队的一员、同时以平民出身的身分备受期待的萝赛蒂作伴的话,就另当别论。 就跟库法计画的一样,他实现了与库罗巴社长一对一──正确来说是二对二的会面。 然后在万事俱备时使出来的王牌,就是那个据说是塞尔裘在夜界发现的库罗巴墓碑的证据。当然,没有必要详细说明证据的出处。 库法将身体探向桌子。 「我认为这是『 威胁』。」 「哦哦,威胁?」 「有人对您的跃进感到不快。以时机来说,应该是在牵制您打算在光辉之书学会发表的事情吧。『 不取消发表的话,这张照片就会变成事实喔』──犯人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必要的谎言。库法在转达时,是这么说明的── 「有奇妙的照片被送到报社,目前正在进行调查」。 没有任何说明的话,只会觉得是单纯的合成照片吧…… 库罗巴社长看来也──表面上是──将库法的话照单全收的样子。 「真没办法,最近这种恶质的恶作剧多了起来,实在很伤脑筋呢~像是之前还查出别人送的葡萄酒里掺了毒之类的!」 「我们来担任您的护卫吧。在光辉之书学会顺利结束前……」 库法的提议让库罗巴社长一脸得意地歪起嘴唇。 库法的计画当然是获取库罗巴的信任,藉此来得到他的论文。这做法非常直接且冒险。但就跟库法好几次劝诫自己的话一样,已经没时间了。 这可是关系到宅邸的艾咪等人,还有梅莉达的未来……! 「居然能让你们两位现役最顶尖的骑士担任我的护卫,实在光荣至极!」 库罗巴化着华丽的浓妆。实在很难看出他真实的表情。 他「啧、啧、啧」地挥动机械指尖。 「不过,你忘了吗?我可是打算新设立一个不依靠玛那能力的黑天机兵团。明明如此,却依靠你们这些贵族的话,无法成为榜样。」 「太危险了!也不晓得犯人会使出怎样的花招。至少──」 库法支支吾吾,悄悄地握紧拳头。 尽管觉得这样有些急功近利,他仍接着说道: 「……如果能告诉我们您打算在光辉之书学会发表什么的话,还能设法调查犯人的真面目和手法。」 库罗巴社长从桌上拿起杯子。 他将杯子送到鲜红的嘴边。 他含了一口红茶,将杯子放回茶杯碟上。陶器的声响听起来莫名大声。 「既然你们这么担心我──」 他打破深深的沉默,开口说道: 「能否让我测试一下力量呢?」 「测试我们的力量吗?」 「当然。就如同我刚才也说过的,我目前正在组成源自科学技术的私设兵团。希望你们能让我见识到你们的力量胜过他们的地方。假如我自豪的士兵们落败的话──我就承认自己力量不足,乖乖地请你们担任护卫吧。呜呜呜……」 他假惺惺地装出在哭泣的样子,仿佛亡灵般的秘书悲痛地安慰着他。 库法与萝赛蒂互相对视。 恐怕这就是获得他论文的最后机会了。虽然看不透库罗巴内心真正的想法,尽管如此,他仍给予这边选项。 无可奈何。 库法重新面向前方,像在瞪人似的回答: 「正合我意。」 就这样,两人被带到另一个帐篷。 那里设置着大规模的舞台,听说是用来给机械兵器试运转的。总觉得散发着一股焦味。库法和萝赛蒂被迫在用黑色布幕封闭起来的舞台旁待机。预计等对方准备完毕,就会进行「力量测试」。 在帐篷的内部与外侧,有着强烈到不自然的温度差距,以及寂静与喧嚣的隔阂。 外面今天也举办了某人的演讲会吗…… 库法一边确认腰上的刀,一边对身旁的人低语: 「抱歉把你也卷进来了,萝赛。」 「没关系啦。我也不能空手而回嘛。」 她也将爱用的两个圆刃圆月轮挂在皮套上。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弄了那张照片呀?」 「关于那个之后再说……你做好充分的觉悟了吗?」 「当然。让他见识一下我们的力量吧。」 就在两人间聊的时候,对方似乎总算准备齐全了。技师打了暗号。 叩──两人互碰拳头后,向前迈进。 他们挥开布幕,同时踏上舞台后── 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突如其来的狂热与刺眼的灯光从四方照射过来。两人不知所措。 从扩音器传来宏亮的声音。 『 各各各……各位淑女────!以及──绅士────们!让各位久等了!接下来即将举办「机兵团」对「骑兵团」的!热身赛~~~~!』 响起更加热烈的欢呼声覆盖过去。萝赛蒂一脸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库法将手掌贴在额头上。 「被摆了一道……那个臭小丑。」 想都不用想,握着麦克风的当然是库罗巴社长。填满观众席的是学教区的市民们吧──或许还混着观光客。 简单来说,只有这边以为是严谨的力量测试。 库罗巴则是打算弄成表演秀。也就是试图在支持者们面前实际演出他自豪的机兵团对现役骑士能管用到什么程度。他肯定抱持着如果能侥幸打倒骑士 们,气氛就会炒得更热烈的想法。 才在想他也花了太多时间准备── 原来是被他高明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怎怎怎……怎么办,小库!好像变成大事件了!」 「冷静下来,萝赛。」 突然成了聚光灯的焦点,让萝赛蒂陷入轻微的恐慌。 相对地库法则是在精神上寒冷彻骨,在表面上炙热地沸腾起来。 ──穿着机械装甲的人们从舞台的另一头进场了。 那就是什么黑天机兵团的战士……不,该说是「机士」吗?大概是很重视外观吧,有肌肉发达的壮汉,也有穿着暴露到跟泳装没两样的美女混在里面。 手握麦克风的库罗巴社长用像在跳舞般的脚步靠近这边。 「哦呵呵,前来的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实在帮了大忙。而且还是一对俊男美女,让气氛热烈到最高点──啊,让我拍一张照片吧。」 「我想先请教一点。」 库法毫不介意来自近距离的闪光灯,开口询问。 他用视线指示着舞台的另一头。 「他们看起来是莱宝财团的社员,身为玛那能力者的我们,真的可以展现出力量吗?」 库罗巴放下相机,朝这边秀出满面的小丑笑容。 「──嗯,当然可以。就算在最糟的情况下,那些人不小心丧命,我发誓财团绝对不会向你们问罪。」 「够了。」 仿佛想说那样就足够一般,库法迈出步伐。萝赛蒂也连忙跟在他后面。 像是在回应两人一般,机士们也逼近舞台中央。 库罗巴社长一边躲避到舞台旁,一边将麦克风贴向嘴边,竖起小指。 『 那么~~~~终于到了一决雌雄的时刻!机兵团与骑兵团,肩负新时代的究竟会是哪一边呢?双方预备~~~~~~』 他酝酿许久之后,俏皮地眨了眨眼。 『 啊,开战。』 蒸气从机士们的脚边猛烈地喷射出来。 连助跑也没有,一口气便到达最高速,逼近眼前。库法与萝赛蒂跳向左右两边。残像拖拉着烧焦痕迹奔驰过两人中间,蒸气也慢一拍奔驰穿过。 敌人有四人。剩余的半数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他们一蹬地板,同时用单手拔出机械剑。那个刀身──没看错的话,感觉像是弯曲了空间。 「萝赛!别碰到那些剑!」 情急之下发出警告是正确的吧。再度喷射出爆发性的蒸气。举起机械剑的两人以超高速逼近,难以估算预备动作的库法稍微提早闪躲。 斩击伴随着双眼能见的冲击波劈开地板。 一边描绘出弧形,一边被使劲挥向天花板。那平滑的切口──不,应该说是「挖口」吧。被刻画在地板上的斩线,明显地比刀身粗壮且长上好几倍。 库法在极近距离与敌人擦身而过,用巧妙的步法重整姿势。 他与萝赛蒂背对着背。四名机士仿佛在嬉戏一般沿着四方转圈。 观众席上的市民们欢声雷动。 萝赛蒂毫不松懈地观察着敌人。 「那些家伙的武器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他们脚上穿的,我看过类似的东西。」 机士们并非用走的,也不是用跑的。看起来像是沿着地面「滑行」在移动。那就类似在冰上、或是穿着溜冰鞋的举动。 库法察觉到自己无意识地回到以前的语调,他重新绷紧神经。 「──那是『 空中漂浮hovercraft』。藉由持续不断地吹出空气,飘浮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此外产生推进力的东西,应该跟库夏娜大人他们在革命时使用的飞行装置是同样原理。非常惊人的蒸气机关技术……!」 「那些剑呢?总觉得有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感觉麻麻的──是身为战士的直觉吗?萝赛蒂似乎也透过肌肤感受到威胁。 库法点头肯定。 「应该是透过电热让刀刃变得更锋利吧。倘若是一般的武器,会被烧断的。只能用玛那缠绕武器来对抗──」 库法让左手滑到黑刀的刀鞘上。 但他忽然放开了手。 「萝赛。」 「什么?」 「别使用武器。」 光是这样似乎就传达给她了。萝赛蒂隔着背点头回应库法。 四名机士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啦,玛那能力者,拔出武器啊!你们已经吓得腿软了吗?」 「恕我直言。」 库法甚至连架势也没摆,便迈出步伐。 他故意秀出空荡荡的手。 「要是对外行人认真,有损骑士的名声。」 「──!」 蒸气从四个方向爆发性地喷出,瞬间便填满了舞台。 所有人接连地从机械剑迸出杀意。 「为你说的话后悔吧!」 有一个人率先伴随着蒸气疾驰而来。冲击波猛烈地从机械的鞋底膨胀到背后──好快。甚至能与玛那能力者匹敌。不过,正因为如此…… 快过头了。 自己本身的知觉追不上那速度。跟席克萨尔分家的黑蝙蝠们抱有同样的课题。就算能靠机械弥补身体能力,但唯有大脑和反应速度仍旧跟一般人无异。无论进攻方式和攻击都非常粗枝大叶,便是这个缘故。 要躲开根本轻而易举。 要在擦身而过的同时展开反击也十分容易。只是稍微绊住对方的脚,对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晓得,便被抬起下半身飞舞到空中。然后顺着自己本身的气势,宛如大车轮一般旋转。 「唔……啊──啊──!」 然后一边散播着细碎的哀号,一边冲撞上舞台边缘。 观众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另一方面,有个壮汉扑向了萝赛蒂。但这边也一样。萝赛蒂反过来抓住壮汉挥砍过来的手,在手腕的关节上施力。于是对方猛冲的气势毫无遗漏地反弹回自己身上。以手腕为支点,男人整个上下颠倒过来。 男人露出「奇怪?」的呆愣表情,随后便从后脑杓冲撞上地板。 在最后发出仿佛青蛙被压扁一般的哀号后,第二人也被击倒了…… 这出乎预料──期待落空的发展让所有观众都噤口了。至于第三名机士──重视外表的美女,在这个阶段已经膝盖颤抖个不停。 库法一走向她那边,美女便吓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顾前后地挥起机械剑。 在机械剑被挥落的前一刻,库法一鼓作气地踏向前方,抓住对方的手腕。 「你能想像这种东西碰到人类肌肤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咦……那个……这个……」 「战斗需要的并非武器,也不是力量。你们误解了这点。」 库法将装甲手腕握碎,机械剑便掉落到地板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响。 剩下的是无害的美女。她露出像在谄媚似的傻笑。 「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库法一把抓住她的额头。 ──为了杀鸡儆猴。 「就是受伤与伤人的觉悟。」 他抓着美女的后脑杓摔向地板上。宛如钟声一般的冲击声响漫长且沉重地扩散开来。 虽然机士已经翻了白眼,但库法有手下留情。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教训吧。 剩余一名壮汉也准备在同时迎接尾声。机械剑被拍落的他,居然对萝赛蒂发动格斗战。 豪腕往下挥落。 萝赛蒂用手腕,也就是骨头最坚硬的部位接下那攻击。发出哀号的是男人那方。萝赛蒂朝他满是破绽的身体逼近一步。 ──地板「咚」一声地震动了。 是掌击。 她迈步向前,更使劲一推 。壮汉吹飞到几公尺后方。他从头部撞上观众席,波及了几个人,在散播哀号与骚动声的同时滑落下来,倒向地面。 萝赛蒂甚至没有解放玛那。她放松前踏的架势,柔缓细长地吐出气息。库法没有特别针对谁,转头看向观众席。 「别小看专家。」 帐篷早已经鸦雀无声。这些观众是随着莱宝财团近来冠冕堂皇的口号起舞吧。但他们应该仔细思考才对。假如重要的人遭到袭击?──手牵手一起逃走就行了。没什么好羞耻的。 有什么事物比活着更宝贵吗? 看出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后,库法转头看向舞台旁。 「库罗巴社长。余兴节目到此为止。」 与辉煌的舞台相反,外侧十分阴暗。 朦胧地浮现出来的小丑表情── 看起来像是因狂喜而扭曲。 「还没完。」 「啥?」 「哦呵呵……请好好地、仔细地看清楚。」 在库法正想更进一步质问时,有人抓住了他的后颈。 他被硬逼着转过头去。 「小库,情况不对劲!」 四名机士肯定是失去了意识才对。但萝赛蒂却伸手一指。 指向穿着机械装甲、趴倒在地上的机士们身体…… 可以看见有微弱的灯光朦胧地从各人的背后袅袅升起。仿佛背后被钓鱼线钩住一般,机士们开始爬了起来。而被萝赛蒂打飞的壮汉从观众席爬出来,观众们也发出「喔喔」的声音,恢复热情。 只有库法与萝赛蒂立刻察觉到异常。 尽管爬了起来,机士们的眼睛却毫无生气。 还是一样翻著白眼!更重要的是,他们四人缠绕的那个火焰是── 「玛那?」 萝赛蒂仔细凝视着他们的脸。 「他们其实是贵族身分的能力者吗……?」 「那是不可能的。」 但库法也犀利地眯细单眼。 「可以确定另有玛那能力者在场吧。那肯定是神官位阶的力量……」 「神官?这种情况才是前所未闻吧!」 那个位阶擅长的是作为后卫的战斗方式,也就是一边灵活地变换攻守,一边控制战局本身──是辅助要员。藉由「将自己的玛那分配给他人」这种固有的异能,能够大幅提升同伴的胜率和生存率。 四名机士也是透过神官的力量被附加了玛那吧。 不过,这能算是「辅助」吗── 他们完全只是被当成用线操控的人偶对待。本人早已经没有意识。确实不曾听说过这种使用能力的方式吧。 但库法心里有底。 虽然实在不想那么猜测…… 库法缓慢地解放苍蓝火焰玛那,同时呼唤搭档。 「他们已经不是『 人类』了呢……萝赛,为了阻止他们──」 萝赛蒂露出「用不着你说」的表情,也缠绕起绯红火焰。 两人同时将手滑到腰边,让金属声响起。 扣环猛然弹开,圆刃圆月轮纳入萝赛蒂的左右手心── 然后黑刀从库法的腰上出鞘了。 几乎就在同时,从扩音器传出库罗巴的声音。 『 喔喔,骑士们在这边拔出了武器!这是迂回的败北宣言吗?他们是否不得不承认机兵团的潜力呢~~?』 观众席传来热烈的欢呼声与奚落声。实在吵死人了。 机士们学不乖地一蹬地板。因为他们依然没有意识,所以那举动非常诡异且危险。给人一种仿佛卧床不起的病人不顾死活地飞扑过来的印象。 无论怎么对他们本人的肉体造成伤害,也没有意义。 藉由空中飘浮与玛那的补强,他们的速度变得更快了。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无法手下留情。在从四方被夹击之前,库法向前踏步,在攻击命中前看透敌人的电热剑瞄准头顶挥落的行动。 有一种视野扩大,时间慢一拍才追上来的感觉── 库法在最低限度内扭动上半身,只见机械剑一边烧焦空间,一边在库法脸颊的正旁边扑空。目送那残像离开之后,他在瞬间让右手一闪。对方的攻击力完全摆脱到后方,库法的黑刀随即咬住并横扫那刀身。 机械剑从中间碎裂,齿轮飞散四处。 在对方向前倾的同时,这边也交错穿越对方身旁。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回砍的黑刀,慢一拍在空间勾勒出苍蓝的轨迹。 地板被劈开成十字状。 库法瞄准了敌人的脚边。分毫不差地砍断空中飘浮装置,机士就那样滚落下来。从身为第三者的观众眼中看来,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机士顺着冲撞上去时的速度翻滚到舞台的另一头,绊住同伴的脚边。 第二个人──没有意识的傀儡甚至无法重整姿势,摇来晃去。 库法不可能放过这个破绽。他以加倍速度朝反方向跑回刚才向前踏的距离。一直线的烧焦痕迹烙印在地板上,机械装甲从被卷进阵风的第二名机士的全身碎裂成粉末。美女机士变成近乎半裸的姿态,滚落到地板上。 到这个时候,观众才总算目睹到库法甩刀的身影。 即使在外行人眼里,是否也察觉到双方层次不同这件事呢? 甚至用不着见证剩余两人的末路。萝赛蒂只是在舞动而已。试图扑向她的机士们别说是让刀刃构到她,甚至无法靠近她身旁。替舞蹈增添色彩的两把圆刃圆月轮接连地劈开敌人。砍一刀打掉武器,第二闪命中脚部,格外华丽的三道斩线将两名机士一起打飞到后方。 在萝赛蒂跳完舞步的同时,响起敌人从背后倒落的声响。 观众席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作为舞台的安可秀,是否有些不过瘾呢? 从扩音器响起公事公办般的声音。 『 呃~请给骑士们热烈的掌声~~』 从目瞪口呆的观众群中响起零星的掌声。被财团的宣传海报吸引过来的他们,在造访帐篷之前,肯定以为能看到一场痛快的舞台秀吧。年轻男性们面面相觑,露出甘拜下风的表情交头接耳。「嗳。」「果然。」「是吧?」 「还是敌不过职业的骑兵团吧?」 库罗巴社长并未误判收手的时机。工作人员们流畅地散落到观众席上。 他们让观众从座位上起身,温和地开始赶观众离场。 『 今天的舞台就此落幕~~!衷心期盼各位再度莅临!回家请往那边走!哦呵呵、哦呵呵呵!』 「库罗巴社长。」 库法背对观众开始纷纷离去的光景,逼近舞台旁。 虽然他收起了刀,但左手依然贴在刀鞘上。 「我完全看漏了。那位女性是……」 萝赛蒂也表露出警戒心。 说的是库罗巴社长的秘书。她现在也仿佛亡灵一般依偎在库罗巴身旁。回想起来,在钢铁宫博览会相遇时,库罗巴社长根本没带这样的秘书…… 她露出怨恨不已的眼神,让库法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否做了什么。那种活在黑暗世界的人特有的混浊眼神,库法相当熟悉。 在「那个组织」毁灭前,曾屡次与他们进行了生死搏斗。 「黎明戏兵团的余党……!」 库法秉持确信这么低喃,于是秘书的眼睛燃起了明显的敌意火焰。 那黯淡的色彩……就仿佛地狱的鬼火。 「那种降灵术shamanism是齐萨利家的术法吧?没落之后因为对体制方的怨恨,沦落成犯罪组织的贵族家系末裔……让自身的玛那伴随着怨念寄宿在目标身上,将他人或动物在活着的状态下改造成傀儡,听说相当擅长妖术。」 萝赛蒂倒抽了一口气。库罗巴社长则是面不改色。 库法更进一步地深入核心。 「倘若是玛 那能力者还好,但就凭失去意识的一般人,想抵抗也办不到吧──库罗巴社长,这种做法就是你提倡的机兵团的正义吗?」 「唔喔,希望你不要误会。」 库罗巴社长放开麦克风,摆出搞怪滑稽的动作。 因为小丑彩绘妆的缘故,还是一样很难看出他的表情。 「她以前的确是隶属于犯罪兵团。但是,她绝对不是自己希望变成那样的!黎明戏兵团毁灭后,她总算重获自由,却无处可去、走投无路时,碰巧──碰巧!由我保护了她,就只是这样罢了……」 「哦?」 库罗巴社长明显地装哭,紧抱住齐萨利秘书。 「难不成!你打算逮捕她?实在太奇怪了!她本身只是依照坏人的命令将玛那分配给别人而已……她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 「那并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但还是要向「上头」报告。 这样就达成了这次的任务之一:「掌握莱宝财团的弱点」。 库法对他们露出恶魔的笑容。 「至于支持您的市民们会怎么想,就跟我无关了呢。假如我不小心说溜嘴的话……呃,抱歉?」 他呵呵地用演技露出微笑。 感觉库罗巴社长总算在小丑妆底下展现出真面目。 「……为了赞扬两位的奋斗,就给予奖赏吧。」 「您说什么?」 「关于我预定在光辉之书学会发表的论文。」 啊──被攻其不备的反倒是库法和萝赛蒂。 该说不出所料吗?他早已识破这边接近他的目的…… 这下换库罗巴社长一脸满足似的扬起嘴唇。 「虽然非常感激两位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你们的护卫。」 「不需要……您的意思是?」 「两位无须担心!老实说呢……」 仿佛在告白恶作剧一般,库罗巴社长看似害羞地笑了笑。 「根本没有什么论文。」 库法和萝赛蒂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张大了嘴。 「…………啥?」 「虽然我煽动了许多人,但那些全都是谎言!都是我随口胡诌的。我只是想让骑兵团和弗兰德尔的大人物们注目光辉之书学会,就只是这样罢了……」 ……的确说得通。如果他没有做任何研究,也没有弄出成果发表的话,无论库法等人怎么调查,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难怪会找不到。 但库法不懂他这样有什么意义。 「……这是为了什么?光辉之书学会可是最顶尖的学会喔?您打算冒渎它吗?」 不过,库罗巴社长对库法的提问左右摇了摇头。 啧、啧、啧──他举起机械装置的手指。 「那么,你要不要来确认?」 「什么?」 「我替你在光辉之书学会准备座位吧。你大可在那里旁听。说是这么说,我也只是靠『 编造故事』撑过自己的发表时间而已,哦~呵呵呵!」 库法与萝赛蒂只能面面相觑。 既然关键的论文实际上并不存在,就没什么好交涉或封口的。也没有借口可以抓住他。假如他真的只是冒渎了光辉之书学会,今后应该会有严厉的谴责在等着他吧,但那并不是库法这些军人的职责。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不知如何回答的库法,在从帐篷打道回府时向「亚格斯提教授」请示他的判断。 得到的回覆就一句话──「紧盯着他」。 ? ? ? 「库罗巴社长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学会当天,萝赛蒂反倒有些担心似的这么低喃,但这也难怪了。 毕竟是个大舞台── 举办地点是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马格诺立亚.菲尔学院的第一讲堂。库法与萝赛蒂目前应邀坐在二楼的旁听席上,不过…… 贤者们依序登上讲台,述说自己的主张。 说到在一楼座位聆听这些演讲、时而互相议论的优秀成员们,实在是不得了! 可以说每一个人的脑袋都是弗兰德尔的至宝吧。没有一丝欢乐嬉闹的氛围。要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可能会从全方位被怒瞪。 这表示华丽热闹的氛围,要留待明天的舞会吗…… 「你看,小库。」 萝赛蒂这么说,好几次拉了库法的袖子。 「来了好多骑兵团跟宫廷的大人物。那边也有……这边也有!」 「他们的目的无庸置疑地是库罗巴社长的演讲吧。」 虽然失礼,但会场散发的气氛感觉十分紧迫。 此刻在台上热烈演讲的学者们,很遗憾地对大多听众而言只是垫场。几乎所有人都手拿要旨集,只顾着确认接下来换谁发表、几点开始。 正一分一秒地接近贞德.库洛姆.库罗巴登场的时刻── 大家都一心期盼着。有些人兴致勃勃,有些人则是战战兢兢。 纵然不是萝赛蒂,也会忍不住心想。 库罗巴社长当真不要紧吗……? 事先煽动了这么多群众,但关键的「可能会动摇贵族体制的大发表」其实并不存在──要是他揭露这项事实,就算遭到学界放逐,也是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从平民阶级获得的支持,也会一落千丈吧。 虽然对骑兵团而言,可能反倒比较希望演变成那种局面…… 但他不惜背负这么大的风险,究竟打算在这里做什么呢? 亚格斯提教授下达了「紧盯着他」的指示。 用不着他说──库法从旁听席上将身体探向前。 终于──在大批观众的注视之下,库罗巴社长终于在舞台上现身了。 他还是一样,一身古怪奇特的小丑造型。与现场的氛围……大相迳庭。萝赛蒂反倒佩服起来。「这就是所谓的胆大包天呢。」 那仿佛在开玩笑的打扮,让老贤者们投以责怪的视线。 不过,没有任何人开口表示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想法都一致。 ──赶快开始发表吧! 『 呃~测试测试。麦克风测试测试测试。』 库罗巴一边做着毫无意义的行动,一边从讲台上拿起麦克风。 然后他开始说话。用一如往常的开朗态度。 『 好的~各位绅士淑女,平安喜乐!各位应该都相当疲惫吧,毕竟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呢~哦~呵呵呵呵!』 司仪拿起麦克风,但库罗巴用手势制止了他。 『 ──不过!荣耀的光辉之书学会,今年终于也到了用我的发表来结尾的时候!希望各位能直言不讳地提出意见……那么,立刻进入主题吧。关于我解开的贵族阶级的真相──』 库罗巴没有准备任何分送给参加者的报告。也没有把实验成果或道具带过来的样子。他似乎真的是靠自己一张嘴在即兴演说。 让人重新感到不安。 真的不要紧吗……? 不过,听到库罗巴下个发言的瞬间── 库法至今仍觉得有些事不关己的意识,像是遭到突袭似的被甩了一巴掌。 『 「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 会场骚动了起来。库法也不由得猛然倒抽了一口气。 梅莉达……小姐?为何突然提到她的名字? 萝赛蒂也惊慌地窥探库法的表情,但库法也一样毫无头绪。 库罗巴述说着: 『 各位应该还记忆犹新吧,前王爵塞尔裘.席克萨尔阁下策划的前所未闻的革命政变!被预言会打倒他的那名少女……我确信那名少女,也就是梅莉达.安杰尔,正是连系到贵族阶级根源的人!』 首先动摇 起来的果然是坐在骑兵团相关人士席的达官显贵们。这是个敏感的案件。他们气势汹汹,仿佛在说区区小丑居然敢追究这个话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还没有人公开表示意见就是了。 库罗巴仿佛想说「趁现在」一般滔滔不绝地说道: 『 我对那场革命的原委抱持了疑问。各位不觉得不可思议吗……?预言应该是「梅莉达.安杰尔会阻止革命」的意思,但实际上打倒王爵的是王爵之妹,莎拉夏.席克萨尔公。』 会场的气氛软化下来。 众人的表情都在说「确实如此」。 库罗巴咧嘴一笑,秀出招牌小丑笑容。 『 关于这个矛盾,我是这么认为的。「与梅莉达.安杰尔相关的预言,并非是指王爵的革命」……!』 另一方面,库法与萝赛蒂在二楼座位一动也不动。 预言会出现矛盾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并非真正的预言……而是塞尔裘本身为了当成国民的希望写出来的假话。 但这个事实除了菲尔古斯和亚美蒂雅这些高层之外,并未公诸于世。因为这紧密地关连到席克萨尔家的绝境…… 库法只能握紧拳头,保持沉默。 就算身为一介军人的自己在这时发言,又有谁会相信呢── 不过有什么万一时,就砍掉他的人头吧。库法散发出无法彻底隐藏住的杀意俯视下方,然而库罗巴却将话题转往出乎预料的方向。 他开始赞美梅莉达。 『 希望各位在这边回想一下。梅莉达小姐被称为「无能才女」,甚至流传着她母亲有外遇嫌疑的说法。但她本人又如何呢?才学院一年级便参加月光女神选拔战,还通过了毕布利亚哥德图书馆员检定考试,在钢铁宫博览会大活跃,而且在狂人狼族的革命中奋斗不懈,还有她从不依赖上级位阶,一直靠自己的力量展示她身为骑士公爵家的证明!』 在流利的热烈演说之后,他用宏亮的声音宣告: 『 我已经可以确信。那些怀疑她母亲梅莉诺亚的说法完全是冤枉的。梅莉达小姐千真万确地是骑士公爵安杰尔家的正统血脉!』 「不过……」 『 不过!没错,最前排的你,不过!确实如此。既然这样,也会浮现一个疑问。为何身为正统血脉的梅莉达小姐,没有觉醒圣骑士的玛那呢?』 讲堂的所有人都已经无法将视线从他述说的话语、从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上移开。他在这方面的表现,果然就像个高明的艺人。 没有任何人打断库罗巴的演说。 『 玛那寄宿在血液中,藉由血统传承给后代──』 这是平民也会学到,而且幼年学校的课本也有记载的内容。 『 然后骑士公爵家,也就是上级位阶的血统玛那具备绝对的优势,那股力量绝对不会断绝──作为例外出现的正是「无能才女」梅莉达.安杰尔。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用独特的节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 骑士公爵家的血统快要变成劣势的隐性基因。』 这番话让会场里的人忍不住骚动起来。库罗巴社长将麦克风贴在嘴边,不服输地发出美声。 『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不,不只是骑士公爵家,所有贵族家系的血统迟早都会变成「隐性」,玛那能力会因为混合平民的血统,逐渐丧失吧。到时守护弗兰德尔的人是谁?──也就是说!』 他宛如演员一般张开双手,不依赖麦克风地宣告: 『 所谓的「预言之子」,是指象征骑士公爵家的血统将在遗传上遭到驱逐的孩子。这正是我探究出的关于玛那能力的真相!』 当他说到这边时,会场的嘘声也不禁变成让人想捂住耳朵的音量。特别是气愤得面红耳赤、大声嚷嚷的,正是骑兵团相关人士的高官显贵们。 一个人以烈火般的气势站了起来。 「居然说骑士公爵家是劣势基因,你这家伙!你想被就地正法吗!」 『 既然这样,请提出反证!』 库罗巴社长靠麦克风的音量,从正面回应骂声。 他一个个环顾成排坐着的学术界贤者们。 『 在这当中,有哪一位能针对我的论点提出有根据的反驳吗?还是说该不会连各位都打算主张梅莉达小姐是私生女?』 「咕…………」 这番话削弱了许多人的气势。 让人再次感受到,这是个敏感的案件…… 无论是谁都只能瞪着库罗巴看,已经无法与他争论。 『 ……没有任何人吗?』 库罗巴社长像在试探似的说道。 『 各位都对我的论点没有异议?』 仿佛在确认所有座位一般,他仔细地环顾周围。 然后── 坐在二楼座位的库法,在这时捕捉到异样感。位于远处的库罗巴嘴唇动了起来……是错觉吗?他看起来像是微微地叹了口气。 在他举起麦克风时,那样的氛围已经宛如霞雾般消失无踪。 『 呃~那么,就当作各位都正式承认了我的论点,我立刻去委托记者,明天就盛大地进行发表──』 「给我等一下!」 会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因为那声音是从旁听席发出来的。原本应该是只能倾听的立场。在整间讲堂的视线注目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居然是──天啊,居然是她!那不是连库法也绝对不会忘记、仿佛黑乌鸦一般的女性,也就是弗立戴斯威德的贝菈赫狄雅理事长吗? 推测她的椅子原本应该是布拉曼杰学院长的座位。 贝菈赫狄雅理事长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后,拉了拉旁边座位的某人。 「好啦,过来──你也要一起来,快!」 被她硬拉上舞台的,是个娇小的身影。偏短的银发在微暗中摇曳──仿佛被那幕光景触动一般,萝赛蒂站了起来。 「爱丽丝小姐?」 这也难怪,因为理事长带上舞台的同行者,是萝赛蒂的学生。理事长是把爱丽丝当成外表美丽动人的……公爵家配饰吗? 但她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贝菈赫狄雅就这样抓着爱丽丝的手,登上她原本不该出现的舞台。她端正姿势,从正面瞪着库罗巴社长看。 「你那种痛骂贵族尊贵血统的说法。我身为纯血思想家的一员,坚决地!坚决地提出抗议!」 「要回家请往那边走,女士?」 小丑的笑容让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爆炸了。 那气愤的模样说是火山喷发也不为过。 「由!我!来!证明给你看!」 那大声到让人以为是透过麦克风发出的音量,让坐在二楼座位的库法也不禁捂住耳朵。 萝赛蒂还是一样皱着眉头,注视舞台上的学生。 「爱丽丝小姐……」 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的手一把抓住爱丽丝纤细的肩膀。 「正好这里有我忠实的学生……圣骑士位阶的爱丽丝小姐!」 忠实的学生?学院里究竟变成什么状况呢…… 贝菈赫狄雅让人丝毫不觉得怀疑地说道: 「请这位无庸置疑地是骑士公爵家的千金协助吧。就我和你来进行讨论。没错,讨论到双方都能接受为止!愿意承认对方的主张为止!让我们彻底地来讨论关于贵族阶级的尊贵吧!」 「就算你说要讨论嘛……」 库罗巴社长看起来一点也不起劲。 他像在卖弄似的搔了搔耳朵。 「我早已经做出了结论,你也绝对不会承认我的主张吧?我觉得那样只是浪费时间,呵啊~啊……」 这次理事长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她满脸得意地秀出王牌。 「──如果有足以信任的第三种判断材料呢?」 「哦?」 库罗巴社长的眼睛稍微亮了起来。 ──他来劲了。 但在库法思索那意味着什么之前,情况逐渐变化。 也没有任何人事物打断贝菈赫狄雅琅琅的演说。 「现在整个圣弗立戴斯威德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她用充满全能感的表情述说着。 「那间学院存在著名叫葛拉斯蒙德宫的古代宫殿,这是内行人才知道的事情。但你晓得里面的秘宝『 灰姑娘之鞋』吗?」 「灰姑……唔嗯、唔嗯、唔嗯。」 「那是冠有『 被发现者』之名的神秘玻璃鞋。这双鞋会挑选穿鞋者──首先向鞋子提问条件,不符合那条件的人绝对无法穿上鞋子。假如有人双脚都获得认同,据说那人将得到成为葛拉斯蒙德宫主人的资格…………不过暂且不提这些轶事,你明白了吗?」 仿佛要回敬库罗巴刚才的态度一般,理事长语带嘲笑地说道。 「玻璃鞋会用真实之眼帮忙审判我与你的讨论。首先向鞋子提问,让爱丽丝小姐穿鞋,然后再向鞋子提问,让爱丽丝小姐穿鞋──我们轮流重复这样的行动。直到查明谁才是矛盾的一方为止!」 「我接受。」 库罗巴社长用轻松的语调回应后,又重新开口说道。 他搭话的对象是从刚才就一直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原地的爱丽丝。 「也可能会拖延很久……你不介意吗?圣骑士小姐。」 即使爱丽丝拒绝,他们也不当一回事吧──库法和萝赛蒂这么心想。 爱丽丝根本没有义务要配合这两个派阀的争执吧。明明如此,她却点头答应了。看来既不高兴也不悲伤。 只是平淡地做出反应。 「爱丽丝小姐,为什么……?」 萝赛蒂仿佛随时会冲上前一般。库法跟爱丽丝也认识了挺长一段时间,但他也不明白现在的爱丽丝在想什么。 只是总觉得──这种焦躁的思念,很类似以前曾感受到的感情。 话虽如此,但既然本人没有异议,也是无可奈何。库罗巴社长重新面向贝菈赫狄雅理事长,一反刚才的态度,积极地发出宣告。 「那么事不宜迟,立刻开始『 讨论』吧!」 「啊,不,请稍等──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把珍藏的鞋子带来这里。」 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稍微摆出在思考的模样,然后继续说道: 「明天晚上……等舞会快结束时,我会再次打扰。在场的各位应该也很感兴趣吧。就让我们在那里厘清真相!」 「这安排真糟糕啊…………」 库罗巴仿佛想说很扫兴似的垂下肩膀,但又接着抬起头来。 ──早就过了光辉之书学会原本的闭会时间了。 他若无其事地向司仪使了个眼色,同时再次拿起麦克风呼吁。 『 事情就是这样,今天就此解散~!各位辛苦了,谢谢~!』 『 请……请……请……请各位归还姓名牌,到马车在等候的圆环……』 这时主导权被交棒给司仪,参加者们各自开始准备打道回府。哎呀,最后还真是扯出了一个不得了的议题。这下明天的舞会直到最后一个节目也不能移开视线──每个人都露出这种对学术充满兴趣的表情。 气氛一松懈下来,萝赛蒂立刻抢先离开座位。 「小库,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爱丽丝小姐──」 说一下话──只见她的背影眨眼间便远离,语尾变得模糊不清。 相反地库法则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深深吐了口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名为学者的家伙,是活在异次元吗? 在周遭的人们陆续离开旁听席时,有个脚步声从背后靠近。 那走路的方式与玛那的气息──还有烟味,让库法即使不愿意也知道来者是谁。 「亚格斯提教授……你也来了啊。」 教授──也就是白夜的上司并肩站在库法身旁,俯视会场。 讲台上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那个不成材junk的臭小丑……他打从一开始就是以这个为目标吗?」 「咦?」 「意思是那个纯血思想家的女士完全中了那家伙的圈套!库罗巴其实根本没探究出关于玛那能力的真相。明明如此,他却特地在这个场合挑衅其他参加者的理由是什么?──因为他一直期盼演变成这种状况。他期待那些具备弗兰德尔最高知识的贤者们,有人可以对自己的理论提出反证。期待可以一个接一个地挖出与贵族阶级相关的机密情报。」 「不,等等。」 库法不得不站起身,与上司面对面。 「他为了这样赌上性命?明明今天就算当场遭到处分也不奇怪耶?」 「岂止如此,他在明天的讨论会上也有相当高的机率可能会人头落地。那个混帐小丑当真是脑子有毛病啊……!」 「……我们白夜要怎么行动?」 无论是跟灯火骑兵团或圣都亲卫队,都已经很难说是能够秘密合作的状态。 库法慎重地询问。 「要请库罗巴社长……从台面上消失吗?」 「不──不用了,既然连纯血思想家和骑兵团、还有圣都亲卫队都被拉了出来,光是葬送他一个人,已经无法平息事态。这样的话,主题是……?」 亚格斯提教授摆出深思熟虑的姿势。 不晓得他正在组成怎样的逻辑呢?他发出微弱的喃喃自语: 「……梅莉达小姐就像那样,可以排除在候补外……莎拉夏小姐是席克萨尔家的重要人物,无法对她动手……然后缪尔小姐则是──既然如此,可能性只剩一人。」 「老爹?」 「我给你新的任务,库法。」 库法差不多开始感到厌烦了。 而且宅邸的女仆们和梅莉达,目前依然是人质吧。 为了让库法无论是怎样的任务,都无法违抗。 「这次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你这次的工作是『 封住相关人士的嘴』。」 「果然还是要解决库罗巴社长?」 「不对──是爱丽丝小姐。去夺走她的性命。」 库法仿佛想说别开玩笑似的转过身去,重新面向他。 这并非玩笑吧。亚格斯提一丝笑容也没有。 「假如无法达成任务,你明白吧?梅莉达小姐的宅邸将会降下血雨,她本身也会变成光荣的圣骑士位阶的……活人偶吧。这是最起码的慈悲喔,库法。因为这工作正适合跟爱丽丝小姐很亲近的你啊。」 「为什么?给我说明任务的理由。」 「我不打算向你说明。」 教授举起爱用的柺杖。 他将肮脏的前端伸向非常靠近库法额头的位置。 「我苦口婆心地教导过你吧?我们白夜的使命是从弗兰德尔的背面守护和平。要主动去吞食、斩断、阻止可能会威胁到光明世界的黑暗──听好了,我再告诉你一次,仔细听清楚喽?」 ──真是讽刺啊,库法忽然想起那天的相遇。 与那名发誓要赌上一辈子为她付出的金发天使相遇。 压根没想过自己会下定那样的决心,在艾尔斯涅斯卿那间充满血腥味的宅邸中…… 眼前的死神对自己所说的话。 「把可能会从根本动摇贵族阶级的危险因子,也就是那个圣骑士之女──」 ──住口。 「不留痕迹地──」 ────住口。 「收拾 掉。」 lesson:4~粒音~ 是哪一边先注意到雨滴拍打肩膀的感触呢? 萝赛蒂一边举起手心挡雨,一边仰望着头顶上。 「唔哇,真的下雨了。」 像是感到傻眼似的。 「明明是『 提灯之中』……」 在卡帝纳尔兹学教区的整面天花板扩展开来的云,一天比一天变得更浓密。那沉重的色调已经可以说是青灰色了。这也难怪,因为根据制造出这个人工云的莱宝财团所说,最终让云打雷,获得那些实验数据正是他们的目的。 终于下起了雨。 雨势会逐渐变强吧。 雨势最激烈的时候,就连几公尺前方的视野都会变得模糊不清吧── 「那个叫库罗巴的社长所想的事情,真的是出人意表呢。」 萝赛蒂窥探着这边──窥探走在旁边的库法表情。 「嗳,你怎么啦,一~直在发呆?」 「啊,没事。」 库法像是总算注意到似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想事情?──嗯,毕竟发生了很多事嘛。」 「是啊……很多事。」 从光辉之书神秘学术会打道回府的路上。 说是这么说,不过两人前往的地方并非梅莉达或爱丽丝的宅邸。而是车站。库法挂在肩上的旅行包是萝赛蒂的包包。虽然很匆忙,但据说她必须再一次亲自回到圣王区才行。 为了直接报告关于光辉之书学会的调查结果。 库法假装不经意地开口。 ──同时对自己感到厌恶。 「你不用陪伴在爱丽丝小姐身旁吗?」 「啊,嗯……其实该说我没什么事可做吗。」 「你的意思是?」 「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了吧──圣都亲卫队有派人来,作为爱丽丝小姐专属的武术教官。听说今后会整个圣都亲卫队一起帮忙支援。」 「哦。」 库法的眼睛毫不松懈地亮了起来。 萝赛蒂抬头仰望着云,没有察觉到库法的模样。 「你知道最近骑士公爵家的影响力变弱了吧?听说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持菲尔古斯王爵的威严,纯血思想的人们看上的不是梅莉达小姐,而是想将爱丽丝小姐拱成『 公主』。总觉得这实在让人心情复杂啊……」 「果然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逃离成为骚乱中心的宿命吗?」 明明好不容易等到莫尔德琉卿垮台,暗杀梅莉达的指令也被撤回了── 但又出现不同的厄运波浪企图玩弄少女们。命运啊,为何如此残酷无情呢?假如命运化为人形出现,这把黑刀可是不会保持沉默的喔。 库法怀抱着无可救药的无力感,低头看向下方。 这次换他主动开口说道: 「结果在学会结束后,你和爱丽丝小姐说到话了吗?」 「是说到话了──但理事长说『 不能让她外出太久』,立刻就把人带走了。结果没讲到最重要的事呢。」 「关于她为何会当理事长的『 得意门生』……」 库法用视线催促,但萝赛蒂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肯明确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她好像不太想说──似乎是很敏感的问题…………倒不如说啊──」 萝赛蒂露出复杂的表情,面向这边。 「这种让人肚子痛的氛围,不觉得之前也经历过吗?」 「我也想起了同一件事。是前年的月光女神选拔战吧。」 「对!」 「那时的爱丽丝小姐因为一些误会与梅莉达小姐起争执,正好就缠绕着像刚才那样,不想让别人靠近的氛围呢。」 萝赛蒂双手交叉环胸。 她跟库法一样,也许久未造访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 内部情况究竟变成什么样子,只能用想像的…… 「她们是不是又……起了什么争执呀?那对姊妹真是的。」 「天晓得。」 在两人愈聊愈投入时,到车站了── 这是为什么呢?感觉好像眨眼间就到了。要是进入车站内,可能会觉得要回到在下雨的屋外很麻烦。库法找了这样的借口,与萝赛蒂在车站前道别了。 库法将旅行包还给她。 顺势递出另一只手。 「怎么啦?」 萝赛蒂坦率地回握库法的手──是握手。 她是否记得呢? 应该不可能忘记吧。距今大约两年前,库法与她以家庭教师的身分来到这城市的日子。我们上次握手,就是在这个能将城市一览无遗的阶梯上。 库法也不会忘记吧── 仿佛被拍打手掌的雨滴催促一般,库法松开了手。 「不,没什么。」 「咦~?搞什么呀!」 「就说没什么了。路上小心。」 就这样,反倒是萝赛蒂看似依依不舍地前往月台。目送她的身影混入人群之后,库法将手放下。 「……多保重,萝赛。」 即使听不见也无妨。 库法折返回头── 军服下摆随之摆动,甩开了雨滴。双脚没有停下。 首先要前往一个地方。就是在附近早已订了房间的旅馆。库法无视对淋湿的军服露出厌恶表情的老板,很快地办完入住手续。 他毫不客气地将淋湿的手提行李扔到客房的床铺上。 他脱掉军服。 换上其他服装。走在街上也不会不自然,同时行为举止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到自己是骑士。而且是尽可能跟库法平常给人的印象大相迳庭的装扮。 最重要的是易于活动── 还有易于躲藏。 再怎么样也不能携带平常用的黑刀。库法俐落地将暗器装入在外套内侧扩充的好几个皮套里。弹片、钢丝、毒针。不需要玛那的火药式德林加手枪derringer,在像这次的任务里也能派上用场。 然后不能忘记的是,携带少许装有作战关键的「剧药」小瓶子…… 目标是被隔离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公主」。 萝赛蒂说过圣都亲卫队多派来的人大概已经到达了。无法避免战斗……!还有这边甚至无法携带充分的武器进入。他们在战斗能力方面应该跟库法相差无几,肯定会被迫背负着绝大的不利条件,与他们陷入苦战。 但那又如何呢? 回顾在自己内心呼啸的冰霜暴风雨吧。刨开肉体的刀刃应该根本不算什么。只能动手了……假如库法临阵脱逃,最后他深爱的人们将会一个不剩地被推落不幸的谷底。 纵然血泪会从心脏渗出。 我也会达成任务── 库法忽然注视起雨滴垂落的窗户,心情变得十分平静。 因为他注意到了。 「他」在引发那场革命的前一晚,也是同样的心情吗──库法这么想。 ? ? ? 看到笔直地走过桥前来的「可疑人物」,门卫们会表露出警戒心是理所当然的。守护圣弗立戴斯威德正门的,便是玻璃机关的女武神。 女武神从左右两边喀锵地交叉半透明的剑,威吓来者。 对方既不是学生,也不是有登记玛那的讲师。是个穿着黑色装束的高挑身影。女武神们根据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的命令,阻挡了男人的去路。 『 这前方是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的领地。』 『 非相关人员请勿进入。』 「我是跟学生有关的人员。能让我过去吗?」 从他将兜帽压低到盖过眼睛这点来看,也能确定他并不打算揭露自己的真实面貌。 两个女武神甚至没有互相对视,便达成了共识。 『 『 这是校长定下的规则。』』 「那么,这也是无可奈何呢。」 黑衣人──也就是库法抬起头来,露出笑容。 那笑容意味著「就算被看见也没问题吧」。 苍蓝火焰玛那缭绕在他瞬间使劲挥出的左右手刀上。 「那我就硬闯。」 女武神们在这时才清楚地认识到敌意,摆出迎战架势。 但为时已晚── 数秒后。玻璃的碎裂声响从圣弗立戴斯威德的正门此起彼落。 「有入侵者?」 在学院长室的贝菈赫狄雅看来不悦到极点似的蹙起眉头。 在她所坐的办公桌前,可以看到三名女性骑士的身影。她们穿着圣都亲卫队的纯白军服。其中一人是萝赛蒂仰慕的葛蕾娜;还有一人留着仿佛运动员的短发,以连男性都相形见绌的身高为傲;然后第三人用缎带装饰着头发,大致来说是个跟剑不太相称的美女。 葛蕾娜摆出可以当榜样的立正姿势。 「据说刚才队员听见了奇怪的骚动声,调查之后发现正门的玻璃宠物们遭到破坏了。学院的讲师们和……是叫女武神队吗?她们已经全员出动进行搜查。」 「入侵我的学院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贝菈赫狄雅一边说道,一边猛然察觉到什么的样子。 她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灿烂夺目的玻璃鞋严密地被收纳在里面── 「……在光辉之书学会让其他人得知了这个的存在,是否太大意了呢。」 她懊恼地咬了咬牙。 葛拉斯蒙德宫的秘宝「灰姑娘之鞋」。能够弹性地设定问题,来确认真伪。贝菈赫狄雅理事长在入学典礼那天,曾经用来让学生们坦白位阶……例如审判机关之类的,应该会非常想弄到手吧。 这可是明天的舞会──不,这可是与库罗巴社长的讨论会的关键。 必须将「圣骑士」爱丽丝.安杰尔当作天秤加以利用,否定「骑士公爵家将会因『 预言之子』梅莉达.安杰尔的诞生而灭亡」这种胡言乱语才行。 为了真正实现纯血思想……不能在这里失去那个关键。 她慎重地关上抽屉。 「我很忙。为了在明天的舞会上──彻底驳倒那个小丑男,必须仔细准备一番才行……!」 「喔……」 「你们应该会帮忙找出入侵者吧?」 对于她像在挖苦人的斜眼,葛蕾娜回以诚实的骑士礼仪。 「包在我们身上。」 「……光靠你们三人没问题吗?」 贝菈赫狄雅的眼神仿佛在说她打从一开始就想吹毛求疵一样。 「我找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担任爱丽丝小姐的专属讲师喔。你们具备一定的功绩吗?」 超短发的女性骑士抽动了一下眉毛。 葛蕾娜面不改色。宛如模范一般──机械化地。 「请您放心。我们已经呼叫支援了。」 「那就好。」 贝菈赫狄雅低头看向在自己手边摊开的书本,像是顺便似的说道: 「啊,还有,请你们小心一点,别让学生们注意到骚动喔?……要是被她们知道牢房的门锁打开了,不晓得她们会打什么鬼主意。」 「……!」 三名骑士蹙起眉头,但贝菈赫狄雅已经没在看她们了。 她在看什么书呢──书本封面是《神圣十的一族~贵族界家系图~》──就如同她所说的,她似乎正忙着准备明天讨论会的预演。 简单来说,就是要她们「快点滚出去」的意思吧。 葛蕾娜等三人一言不发地敬礼之后,离开了学院长室。 这间学院也变得相当冷清啊──葛蕾娜这么心想。 这更彰显出布拉曼杰学院长的贡献有多么伟大吗?三人走下学院长室所在的塔,沿着微暗的走廊前进。同僚像是实在难以忍受似的吐了口气。 超短发的女性骑士仿佛雕像在讲话似的说道: 「葛蕾娜,我不喜欢新团长的做法。」 「这……」 「为何不能让菲尔古斯公继续任职呢……!」 葛蕾娜也放松表情,毫不掩饰地叹了口气。 「这也没办法吧?要他兼任巡王爵与团长一职这种事,太不切实际了。」 「但是,最近的骑兵团真的很奇怪呀。」 第三人的缎带骑士似乎也无法彻底压抑她的不满。 「『 汝是否为纯血?』听说最近有很多骑士被这么询问呢。好像是依照会否受他们的思想影响,来决定重新编制后要分配到哪个部队。」 那股风潮是否迟早会吞没圣都亲卫队呢── 到时葛蕾娜还能紧咬住现在的地位不放吗? 更别提只要一想到平民出身的「那个学妹」的境遇…… 她摇了摇头。这是为何呢? 她原本以为击退狂人狼族的侵略后,弗兰德尔又变得更加巩固了。但总觉得又有新的敌人,这次是在「提灯之中」蠢动。 正因看不见实体,比那群狼人来得更加恶质。 只有不安愈来愈强烈── 孩子们更不用说吧。葛蕾娜抬起头,绷紧表情。 「就如同理事长所说,千万不能让入侵者危害到学生们。」 三人走到塔底,来到走廊。被柱子隔开的灯光照射在走廊上。 缎带骑士抬头仰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毕竟已经这么晚了呢。我想大家应该都睡了。」 「是呀。我们去警备宿舍周围吧。」 超短发骑士只移动了视线。 「爱丽丝小姐呢?听说她被分配到特别室。」 「她的房间应该也在宿舍塔……说得也是,我们才刚到达这里,就连校内的地理环境也还不熟悉。至少向学院的讲师们请教一下宿舍的格局──」 「只要能听到这些…………」 突然冒出第四个人的声音。 而且还是男性的声音在现场响起。在葛蕾娜等三人瞬间将手伸向武器的期间,各种光景连续不断地发生。 从柱子阴影处冲出来的黑色影子突袭缎带骑士。他手刀一闪,在飞奔而过的同时让缎带骑士昏倒后,在她的身体倒落之前,快一步滑向超短发骑士的背后。在这个时候,才总算响起两人份的拔剑声响。 「不准动。」 时间突然停止下来。 缎带骑士慢一拍地倒落到地板上。 然后针头对准了超短发骑士的喉咙。才拔出一半的剑身微弱地反射着光芒。超短发骑士咬了咬牙。 神秘的黑色装束人物绕到背后,一边锁住超短发骑士的一只手,同时将凶器对准了她。葛蕾娜也用力握紧拔到一半的剑的握柄。 黑衣人用冷淡的低音说道: 「丢掉武器。否则────」 响起双重的金属声响。 两名骑士毫不犹豫地将剑拔出鞘。超短发骑士就算在拔剑后脖子会开个洞也不奇怪吧。但黑衣人在针刺向她的要害前收手,跳向后方。 「漂亮。」 那句称赞蕴含着怎样的意义呢? 两人完全猜不透遮掩着脸的黑衣人有何意图。而且也看不透他的行动。黑衣人完全融入了学院化为监狱的阴郁气氛里。只有风声低吼着。无法好好地捕捉到敌人的身影,超短发骑士战栗起来。 身为最顶尖的骑士,自己居然会像这样被敌人玩弄── 随后,拳头刺向她的腹部。「嘎!」她发出呻吟,失去意识,相对地黑衣人的动作也停顿了一瞬间。葛蕾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一口气逼近对方。 「看招!」 那剑速仿佛要连同僚的身体都一起断开一般。黑衣人的一只手 看似模糊地动了起来。超短发骑士放开了剑,他在空中抓住了那握柄。他立刻回砍。 双方的剑在头顶上冲撞。火花伴随着金属声响飞散四处,仅有一瞬间照亮了双方的脸庞。 当然,葛蕾娜能确认到的,只有从兜帽底下露出的嘴角。 就算向敌人提问,也毫无意义吧,但她会感到惊愕有好几个理由。 「怎么可能。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息……!」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遭到突袭呢? 对方能够与身为玛那能力者的自己像这样刀剑交锋且势均力敌,也让她无法理解。 「该不会你也是骑兵团的人……?那种潜伏技能是武士位阶吗!」 黑衣人强硬地挑起了剑,靠那股反作用力跳向后方。 ──仿佛想说愈是战斗愈会泄漏出情报一样。 至于超短发骑士……不要紧。她也只是被打倒在地板上,暂时昏倒而已。葛蕾娜一边让呼吸冷静下来,一边将剑尖对准对方眼睛。 相对的黑衣人似乎也可以确定是玛那能力者。不过,他看来像是极力压抑着玛那在战斗。从他甚至试图隐瞒架起剑的方式这点来看,他最害怕的是暴露出真面目。葛蕾娜向前一步,对方便退后一步。 既然如此──葛蕾娜找到了胜算。她再次毫不松懈地重新握住剑柄。 她决定用话语来动摇对方。 「听说最近骑兵团的分裂和派阀斗争变得很显著。你也是哪支部队派来的吧。就凭用不惯的武器,是打不赢我的……不过,你是否打算倒戈到我方呢?」 「…………」 黑衣人还是一样单手拎着剑,甚至不打算摆出战斗架势。 ──看来他并不打算接受谈判。 也不打算撤退。 「真是遗憾。」 葛蕾娜很干脆地放弃谈判。对方似乎也有相当坚定的信念。 目的什么的,之后再质问就行了。她流畅地滑动手脚,改变架势。她在这时早已经准备完毕──她一将剑举到脸部旁边,火焰玛那便从刀刃中心一口气往上窜到剑尖。她用对话争取时间的同时,事先将玛那融入了剑里。 这是凭用惯的爱剑才办得到的绝技。 敌人似乎尽可能不想留下玛那的痕迹。纵然持有名剑,也无法使用跟这边同样的技巧。倘若让玛那充满武器,便会留下证据。 接着发展成刀剑交锋的状况,就是葛蕾娜的胜利了。 ──在这个阶段,胜负已分。 之后只管将死对方。她毫无预警地一蹬地板。 见识一下圣都亲卫队的剑技吧! 「喝啊──!」 旺盛燃烧的火焰玛那照耀周围。卯足全力高高举起的剑尖,以超越常识的速度被往下挥落。倘若试图接住,会连同刀身被劈成两半吧。是否瞬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呢?黑衣人试图敏锐地滑动到旁边。 他并未大动作地避开。 他看出了这是葛蕾娜打算趁他因闪避而重心不稳时展开追击的剑术。葛蕾娜惊讶得瞠大了眼。黑衣人在闪避的同时,并未将自己挑起来的剑用来防御。他让葛蕾娜的剑在刀身上滑动并偏离方向,劈开自己的肩膀。 利刃陷入肉里。 然后被骨头和肌肉嘎吱一声地挡了下来。虽说威力有被削弱,但葛蕾娜仍再三感到惊愕。在黑衣人内侧迸出的火焰玛那──原来是这样!她迟了些才被迫察觉到。敌人早就划分清楚,把武器当成无法使用的东西,将所有精力都只灌注在强化肉体上。 他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打成平手──当葛蕾娜做出这样的判断时,为时已晚。 反击的拳头刺向葛蕾娜的心窝。自身的冲刺力以加倍的力道反弹回来,响起仿佛背后破裂开来的打击声响。她发出尖锐的呻吟,不一会儿就失去意识。 「怎……么会…………」 她靠在黑衣人的拳头上滑落,倒向地板。 黑衣人慎重地拔出还陷在肩膀里的剑。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刀身,以免自己的血滴落到地板上。 「……因为我以前就见识过你的剑技了。」 否则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让剑尖偏离方向吧。 黑衣人松开领口,重复几次有些急促的呼吸。 此人当然是库法。 虽说是血液会堆积在衣服内侧的构造──但承受剑击的左肩已经动不了了。库法无意识地咂嘴一声,拿着葛蕾娜的剑转身离开。 他在没有人烟的阴影处蹲了下来,右手手掌用力握紧左肩。 吸血鬼的冻气微微地蔓延到脚边── 钝痛波浪涌上好几次,有种仿佛肉成熟的奇妙感觉。库法放开手掌后,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他一边转动左肩,一边「唉」地吐了口气。 想到可能会沾到血的危险性,库法不能坐下,也无法靠着墙壁。 最近要依赖吸血鬼之力的情况变多了── 像是跨越革命那时,甚至有一整天都一直维持着吸血鬼的模样。库法不太喜欢这半身的力量。可以感受到明显比平常的自己变得更加凶残。假如吸血鬼的模样变成自己的「主体」…… 难道不会顺着那股独占欲,甚至破坏掉自己所爱的事物吗? ……现在思考这些也无济于事。 库法站起身。 朝着目的地的场所开始前进。 因为他用谨慎无比的行动潜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下总算成功排除了应该是最大障碍的圣都亲卫队……!假如她们在「作战」的途中闯入,会棘手无比。应该暂时争取到一段缓冲时间了。 白夜骑兵团下达的指令是暗杀爱丽丝.安杰尔── 不过,并不是只要杀掉就好。 倒不如说,库法根本不打算杀她。 他必须设法让爱丽丝摆脱白夜的暗杀条件…… 为何亚格斯提教授会突然将她设定为暗杀对象?库法并未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他这么低喃了:「梅莉达小姐就像那样,可以排除在候补外」……换言之,「出身安杰尔家」且同时「具备圣骑士位阶」这点,难道不正是将爱丽丝逼入残酷命运的原因吗? 库法有个想法。 就是将以前曾对梅莉达尝试过的「玛那移植术」加以应用。 其名为「玛那消失术」── 也就是将圣骑士的位阶连同玛那一起从爱丽丝的身体里消除。 库法也思考过用「位阶变异术」改造成其他位阶的选项,但那方法成功率非常低。如果找十个人实验,十个人都会在身心上留下一辈子摆脱不了的伤痕吧。 这是为何? 追根究柢来说,为何从零的状态植入一的玛那,这种移植术的死亡率比位阶变异术要低呢?库法以前对梅莉达施行移植术时,认为这是「插枝理论」。设想目前在爱丽丝的体内,已经长了一棵强壮的大树,名为圣骑士的玛那器官吧。 变异术是对已经存在的器官接上其他东西。 关于具体的手段……诸如药剂、外科手术,总之,虽然不方便说出来,但不难想像处置后的玛那器官会变形得非常严重。因此在全新的土地上种下芽的移植术,反倒还比较自然且容易。 消失术则是移植术的相反。 就是让已经存在的大树玛那枯萎。恢复成全新的大地。这样的话,对肉体的负担也──虽然无法说完全没有负担,但肯定能压抑在非常低的程度。 这么做的结果,爱丽丝将会变成不具备玛那、无法成为骑士的女孩子吧。 ……库法苦恼许久之后,到达的妥协点就是这里。虽然不晓得亚格斯提教授是否会接受,不,只能让他接受。爱丽丝和朋友们会感叹悲伤吧。萝赛蒂肯定也会因为至今为止的教育都化为泡影,无所适从。 但 是,有什么事比活着更尊贵吗── 梅莉达不会忽视降临在亲爱的堂姊妹身上的厄运吧。 如此一来,结果库法也将无法继续待在这座城市、待在她的身边。 即使没有被发现是自己的所作所为karma,名为罪恶感的利刃迟早会割开他的心脏。 这样就行了── 永别了,自己深爱的人们。纵然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只要梅莉达她们能跟平常一样,在这个场所健康平安地生活就好。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库法自觉到自己的脚步十分迟钝。 之所以会在潜入时莫名耗费这么多工夫,如今回想起来,也是无意识的行动吧。 但库法已经无法逃避。 熟悉的宿舍塔影子耸立在眼前── 爱丽丝似乎待在这里的「特别室」。不过特别室又在哪里呢……建筑物本身就宛如城堡一般广大这点当然不用说,加上自从那个贝菈赫狄雅理事长来到学院后,似乎也对学生们的生活、行动范围造成很大的影响。 明明才过了半个月左右,却跟自己能自由出入时的状况截然不同。 库法通过玄关。 光是横跨中庭,都必须耗损神经。 看不见学生们的身影。 据说已经过了就寝时间,不过── 瞬间,地面的影子锐利地蠢动起来。 库法立刻往后跳。随后,响起连续的风噪。有什么东西以像要割掉鼻头的速度刺在地面上。半圆反射着光芒,让人联想到月亮的利刃。 是圆月轮。 而且有两把。库法猛然抬起头来的同时,宛如舞姬的身影从上空轻飘飘地降落。对方用双手拔出圆月轮。 然后毫不松懈地将圆月轮对准这边──对准黑色装束的入侵者。 「到此为止了,无礼之徒!」 ──萝赛。 库法在兜帽底下没有出声地低喃。为何她会在这里──这样的自问立刻有了答案。是葛蕾娜她们请求了支援来应付可疑人物的袭击。然后收到请求的萝赛蒂从行驶中的列车跳下,折返回来了吧。 呵呵──库法不为人知地露出微笑。 ──她为何会在这里?连想都不用想。 因为她是爱丽丝的家庭教师。当学生遇到危机时,库法也会跨越时间甚至空间吧。萝赛蒂会赶来这里,连想都不用想,是必然的情况。 入侵者企图把爱丽丝.安杰尔当成目标target。 既然如此,最后挡在我面前的,果然是你吗── 库法用右手掌心拎着剑。看到那把剑,萝赛蒂挑起眉毛。 「那把剑是葛蕾娜学姊的……?你对学姊她们做了什么!」 库法没有回答,摆出战斗架势。萝赛蒂也让双手的圆月轮迸出绯红火焰玛那。 「好,我就把你打趴在地上,让你一五一十地全招出来!」 她伴随着气势汹汹的怒火,一蹬地面。库法滑向一旁闪躲。 圆月轮划过脸部的正旁边,布片稍微被割碎了。库法瞄准脚部一刺。于是萝赛蒂的下半身往上跳起。她整个人上下颠倒过来,同时在空中更进一步挥动双手,使出快到看不清的五连击。 库法用剑将五连击全数挡开,虽然他试图展开反击,但来不及行动,跳过他头顶上的萝赛蒂更进一步地夹了个空翻,与库法拉开距离。 「哦。」 这场战斗,表现得比较绰绰有余的是萝赛蒂。 「枷锁」折磨着库法。首先他这边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玛那。更遑论攻击技能。不仅是不能拿惯用的黑刀,就连秀出和平常一样的架势、步法、剑术,都等于是给会注意到的人提示。 而且最严重的是── 别说杀害了,他甚至不能让对方受重伤这点。要是出现被害者,库法这样的行为,到头来还是会变得毫无意义。 对手跟库法愈是亲近,就愈是一场严苛的战斗。 就这层理由来说,萝赛蒂也正是最强大的敌人…… 但库法不能退让。 就像亚格斯提说过的「这是最起码的慈悲」一样,倘若库法不采取对策,会有其他刺客来夺走爱丽丝的性命吧。说不定也会对梅莉达施行位阶变异术,以期万全。就连库法也消失无踪,那么,宅邸的女仆们呢?──没有头的话,就无法骚动了吧。然后可疑的「意外」重叠到这种地步的话,萝赛蒂也会想挺身而出,查明真相吧。 到头来,最后的结果还是…… 会有白夜骑兵团的刺客试图封住萝赛蒂的嘴── 白夜会动手的。不过是追加一座墓碑而已,轻而易举吧。 必须战胜……! 库法让握柄滑落到掌心。摆出不熟悉的剑士式架势。萝赛蒂也流利地对应,用库法非常熟悉、仿佛舞蹈般的动作张开四肢。 斗气以两人为中心膨胀起来,就连连绵不断的雨都在半空中四溅。 这场战斗,对库法而言的活路是── 「「吁!」」 发出锐利呼气的同时,双方都一蹬地面。相对来说十分惊人的速度,双方以甚至无法确认雨滴形状的速度冲撞,钢铁发出声响。长剑与圆月轮激烈地互咬。令人目眩的火花在两人的鼻头飞散,有一瞬间照亮库法的嘴角。 ──就是这里! 库法只将右手从握柄上放开,往上抬起。于是与萝赛蒂慢了一拍之后横扫过来的左手漂亮地相撞,捕捉住她的手腕。她的眼睛惊讶得瞠大。 萝赛蒂虽是中距离战类型的舞巫女位阶,却无意识地想选择近身战。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本身的性情吧。总之,很容易就能明白只要库法展现出突击的架势,她一定会做出回应。这样就一招。 然后立刻发动第二招! 库法从近距离更进一步踏向前逼近萝赛蒂,坚持不放掉捕捉到的手腕,将她摔出去。萝赛蒂的半身以手腕为轴心往上跳起。确认她的双脚离开地面后,「很好!」库法在内心这么叫好,但也只有一瞬间。 他的后脑杓遭受到激烈的冲击。 萝赛蒂虽处在被摔出去的途中,却发挥了超越常人的平衡感,反过来运用那股气势,将脚跟踢向库法的后脑杓。瞬间有种视野变得一片白的感觉。库法不禁松手放开了萝赛蒂的手腕。 两人纠缠在一起,几乎是同时倒下。 瞬间快了一步跳起来的萝赛蒂,伸手想拿刚才弄掉的圆月轮。 库法维持倒地的状态让下半身跳起,将圆月轮踹飞到远方。 既然这样──萝赛蒂捡起长剑代替圆月轮,高高举过头顶。 圆月轮有两把。库法猛地抓住剩余的另一把,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剑。 「锵!」再次响起金属声。 演变成萝赛蒂跨在库法身上的状态── 库法的手套内藏铁板。他直接抓住剑身后,让力量偏离,刺向地面。还俐落地踢了萝赛蒂的腹部一脚。萝赛蒂往后翻倒。 呼──库法一边喘息,一边爬起身。 根本是互揭疮疤…… 但这正是库法的目的。只要以投掷技和关节技为重点,在极近距离展开攻势,萝赛蒂也不会有余力注意到库法的习惯吧──这就是库法的企图。 萝赛蒂在跌向后方时放开了剑。 库法也扔掉不打算使用的圆月轮。 萝赛蒂是把库法这样的行动当成挑衅了吗?她在空中留下绯红色残像,消失无踪。随后,宛如铅块直击的钝痛打向心窝。在飞奔靠近的同时挥出的一记勾拳无法让萝赛蒂满足,她的双手以快到变模糊的速度发动连击。空气破裂开来。 肩膀、腹部、胸膛。库法只靠肌肉撑过那甚至影响到骨头的剧痛,萝赛蒂的右直拳总算露出了疲惫感,随后!他用全身 缠住那只手。 「啊……!」 错在她挥出了一记温和的拳头。库法俐落地背起萝赛蒂,将她摔了出去。从后脑杓摔向地面。「咚!」这股冲击仿佛地面都要掀起来似的。 库法放开手后,萝赛蒂的手便无力地垂落。 这边也是奄奄一息…… 库法一边听着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发出哀号,一边转过身去。 虽然不到拖着脚走的程度,但脚步也迟钝起来。 那双脚突然停了下来。 不,应该说「被拉住了」才正确。库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俯视下方,只见萝赛蒂仿佛从坟墓里复活过来一般,搂住库法的下半身。 「别想走……!」 库法倒抽一口气。 就在那一瞬间,轴心脚被抬了起来,他被翻倒在地。尽管勉强采取了护身倒法,仍强烈地撞击到全身。沾满泥泞的手脚已经宛如镇石一般。 另一方面,萝赛蒂稳住手脚站起身后,露出无论几次都不会学乖的样貌,摆出了格斗的架势。论肉体的基本规格,应当是库法占上风才对……但为什么自己会被压着打呢?库法感到疑问。 ──不,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因为库法本身抱有「不想赢」的念头。在心情上就输了。 看到刚才的萝赛蒂的双眼,库法被迫体认到这一点…… 库法用双手掌心顶住地面,勉强抬起上半身。明明傲慢地觉得不想伤害她,要是自己被打得这么惨,就太不像话了吧。跟葛蕾娜等圣都亲卫队的人不能相提并论……唯有萝赛蒂,库法无法靠蛮力摆脱她。 因为她是为了学生爱丽丝挡住库法的去路。 假如两人立场相反,是库法为了守护梅莉达挺身而出,纵然会万剑穿身、遭到拳打脚踢、受尽各种折磨,库法有可能因此屈膝吗? 怎么可能……即使生命燃烧殆尽,库法也一定会不断战斗下去。 正因如此,才是「最强大的敌人」── 「……实在敌不过你呢。」 他对着地面喃喃细语,以免被听见。 追根究柢来说。追根究柢来说,这个潜入任务本身…… 就算库法阴错阳差地顺利到达爱丽丝面前,库法是否能扭曲爱丽丝的意志,夺走她的玛那呢? 库法不可能办得到。 这根本是注定会失败的计画! 就好像从下第一步棋前开始,早已经被将死一样── 库法一边将肺里的空气全吐出来,一边用缓慢的动作站起身。萝赛蒂毫不松懈地摆出警戒架势,将沾了泥巴的右拳拉紧到脸部旁边。 宛如尽情累积了威力的弓一般。 她以仿佛被射出的气势冲了过来。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了吧。相对的对手没有采取行动,是从容,抑或陷阱?萝赛蒂将全部精力都灌注到握紧的右拳,仿佛想说就算对方搞什么小把戏,也会直接打穿似的一击── 挥向一直站着不动的库法。 猛烈冲击命中他的左脸颊。「奇怪?」反倒是萝赛蒂露出了被攻其不备的表情。黑色装束敌人宛如假人模特儿一般吹飞到后方。甚至没有表现出要采取护身倒法的样子,在地面上弹跳,翻滚了好几公尺的距离后,从头部撞上树篱。 小树枝与树叶盛大地飞舞起来。 修长的双腿仿佛长在上面似的往外突出…… 不会吧?将库法揍飞的本人甚至替他担心起来。 发出了呻吟声。 「好痛……!你是不能稍微手下留情吗……」 「咦?」 萝赛蒂八成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吧。 对于那耳熟的声音。黑衣人费了一番工夫从树篱爬出来,他毫不在乎警戒着自己的萝赛蒂,将手指搭到遮住真面目的兜帽上……轻易地甩向后方。 然后萝赛蒂与他的真面目面对面。黑发随风摇曳── 萝赛蒂的眼睛前所未见地瞠得老大。 「骗人的吧……小……小库……?」 「…………」 暴露真面目的库法用难以言喻的表情冷酷地笑了笑。 萝赛蒂用双手掌心抱住头,试图设法理解情况。 「小……小……小库是刚才那个黑色家伙?我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 「这点是彼此彼此。」 「你……你为什么会打扮成这样呀?」 「因为不想被人知道真面目。」 「葛蕾娜学姊她们正在九泉之下哭泣喔!」 「她们没死啦──啊,请帮我把那个还给她。」 库法用视线指示依然躺在地上的剑。连一滴血也没有的话,不可能成为证据吧。 萝赛蒂再一次抱住了头。像是拚命地在把感觉快爆开的事实塞入脑袋里一样。萝赛蒂以她的方式努力地在思考着什么。 她抬起头来。 然后发怒。她一逼近库法,便抓住他的领口往上勒。 「……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我没办法告诉你。」 「这么说来,从在车站分别那时起,你的样子就很奇怪!为何你总是什么事都不肯找我商量呢?要是你愿意告诉我原因,明明我也能协助你呀……!」 库法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俯视着萝赛蒂。 「但你明明不晓得我打算做什么?」 「不,我知道。」 萝赛蒂肯定地这么断言。 她冷不防地将脸靠近库法。 「反正八成又是小姐她们遇到危机了吧。」 「……你怎么知道──」 「你会这么乱来的理由,也只有这个了吧!小库真的太轻忽自己了……最重要的是,首先应该要学会爱自己吧!」 「…………」 ──她说了令人难以理解的话。 库法至今为止,一直是「不存在的人」。来到弗兰德尔之后,一直被周围诅咒「最好消失不见」,进入白夜之后则是被嘱咐「让自己无论何时消失都无妨」。所以跟某人这么长时间──喔,是这样啊,这么长一段期间都在执行相同任务;被一样的名字称呼;还有跟某人一起度过相同的时光,久到甚至能记住对方的声音──真的是自从与母亲死别后第一次的经验。 在与那个金发主人相遇之前,库法甚至忘记世界是有色彩的── 响起脚步声。 「萝赛蒂大人!──库法老师?」 是从宿舍飞奔来到中庭的梅莉达。理所当然地,已经过了就寝时间,她穿着女用睡衣。尽管看来有些感到混乱,她仍插入了两人之间。 「你……你们两位为什么会打起来呢?」 「呃,这个该说是打架吗,我也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清楚──」 像是不给喘息空间似的,灯光接连在四方绽放。 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学院讲师们的声音逐渐靠近。 「注意到了吗?」「嗯,那肯定是剑戟的……」「亲卫队的人倒在地上!」 萝赛蒂脸色变得苍白。 「不妙……!」 有一条唯一能够逃脱的路径。就是梅莉达前来的通往宿舍内的门扉。萝赛蒂拉了库法一把让他站起来后,强硬地推着他和梅莉达的背后。 「我会想办法敷衍过去──那……那个笨蛋就拜托梅莉达小姐了!」 「好……好的!──咦,笨蛋?」 总之先行动再说。比起本人,反倒是梅莉达看来比较手忙脚乱地将库法的背影推向进入宿舍的大门。然后,在萝赛蒂将葛蕾娜的剑藏到背后的同时── 各自拿着提灯,表情一脸严肃的讲师们赶到中庭。 「萝赛蒂老师!请多加小心,听说有可疑人物闯入学院!」 「啊,呃,我打败了那家伙……那 边!他好像逃到那边去了?」 「原来如此,这边是吧!」 「啊!不不,不是的!不能去那边~~!」 大概是因为手指的方向摇晃不定吧,一名讲师前往了门扉那边。梅莉达不得不拉起库法的手,逃入最近的一扇门。 那里是谈话室。 响起通往中庭的门扉被打开的声音。讲师的脚步声无论何时靠近这里都不奇怪。她究竟打算怎么办呢──只见梅莉达将库法推入没有点火的暖炉里。她自己也进入不是很宽敞的那个空间。 这样能够撑过去吗?库法只觉得不安。 「这样很快就会被发现吧……」 「没问题的。在这边的墙壁内部……嘿咻。」 她一边抱住库法,一边伸出手臂,用指尖推了推勉强构到的砖块一部分。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叩咚──只见砖块朝里面滑动,与此同时,原本支撑库法背后的墙壁重量消失了。没有东西帮忙支撑体重,他跟墙壁一起朝后方翻倒。 是旋转门。想不到宿舍居然隐藏着这样的机关…… 「唔喔。」 他一边避免后脑杓撞上地板,一边抱住同时倒落下来的梅莉达。 圣弗立戴斯威德女子学院以宛如城堡般的威容为傲。搞不好只是库法还没有掌握全貌,可能还隐藏着很多这种神秘机关也说不定。 该说不出所料吗?追过来的讲师似乎决定从附近的房门开始一间一间地调查。在讲师打开谈话室大门的同时,库法立刻关上了旋转门。 两人屏住呼吸。 梅莉达在嘴唇前竖起食指后,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比着里头。 暖炉里的秘密通道──是这样吗?通道并不宽敞,像库法这种体格还不错的青年,要用爬的才好不容易能通过。到处可见岔路。梅莉达似乎早已熟知那复杂的迷宫。从后方传来确切的指示。 虽然可以肯定请梅莉达在前头带路会比较快,但这也是不得已吧。 像小狗一样不断爬行大约五分钟后,总算到达能够稍微喘口气的空间。从这里分岔出好几条道路。也设置着通风口。 噗哈──梅莉达松了口气,她单薄的胸部微微起伏。 「还以为要完蛋了呢……」 能在某种程度自由行动后,库法首先必须责备梅莉达才行。 他让手掌抚过宛如天使般的脸颊,温柔地捏了一把。 「小姐,你怎么这么乱来呢?」 「乱……乱来?乱来的是老师吧!我偶然听见讲师们在说『 有入侵者』。然……然后我猜想那搞不好是老师,才偷偷地跑来观察情况……」 啊啊,真是个坏孩子呢。库法紧紧抱住梅莉达纤细的背后不放。 他让梦幻的感触与热度填满内心,那力道强得让人以为会折断少女的身体。 梅莉达的脸颊也害羞地泛红。 「老……老师……?」 「小姐没有来信,让我一直担心不已。有没有遇到什么讨厌的事情?」 「老……老师才是都没有回信……!啊,但那也是无可奈何呢。我……我没事。因为弗立戴斯威德有很多同伴在嘛。」 「真了不起呢,小姐。你没有认输,一直努力到现在呢。」 「那……那个老师,手……你的手──」 「小姐……小姐。我一直好想见你──」 「老师,等下再说!等~下~再~说~~!」 梅莉达设法挥动双手挣扎,让家庭教师松开拥抱。 梅莉达披着略微凌乱的头发,用娇小的身体大口喘气,让肩膀上下起伏。 「真是的真是的!只要稍微没见到面,老师立刻就会变成这样!」 「实在惭愧。因为小姐一脸渴望的表情,让我情不自禁。」 「我……我才没有!老师怎么好像有点像爱丽一样──」 库法猛然抬起头来。 「……小姐知道爱丽丝小姐人在哪里吗?」 「咦?是的。啊,这么说来,我加入了学生会喔?所以也能跟特别组的爱丽稍微讲到话。」 只不过──她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我们最近尽可能不待在一起就是了。」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吗?」 「咦?」 「抱歉。因为我目睹到爱丽丝小姐跟随在贝菈赫狄雅理事长的身边,所以总觉得无法理解。我在想她该不会又……一个人背负着什么问题。」 「喔,对。是那样没错啦……呃,该怎么说才好呢。」 梅莉达用指尖戳着嘴唇思考,没多久后抬起头来。 ──仿佛想说百闻不如一见似的。 「老师,这边。」 她率先钻进一条秘密通道。尽管库法内心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仍不得不跟在她后面前进。 推测应该是连接到宿舍的某处吧──这么说来,现在不是已经过了学生的就寝时间吗?外面的骚动不晓得变成怎样了呢……如果能让对方明白入侵者已经不在,搜查人员肯定也会移动到正门附近。 能够像这样与梅莉达度过安稳的时光到什么时候呢? 过没多久,两人似乎到达了通道的尽头。梅莉达轻轻地碰触漆黑的墙壁。她一手握拳,稍微用力地敲了两、三下。 意想不到的反响音。 从墙壁另一头传来声音。 『 暗号是?』 「夏洛特.布拉曼杰。」 梅莉达流利地回答,于是从对面传来「轰隆」的沉重声响。 又有一扇精巧的隐藏门扉打开,亮光细微地照射进来── 梅莉达毫不迷惘地降落到敞开的门扉前方。她一下去,立刻有个少女似乎就待在门扉旁边──大概是刚才提问暗号的声音主人,扑向梅莉达。 库法不认识那名少女……应该是新生之一吧。 「梅莉达学姊!我好担心你喔!」 「我不是说过只是去看一下情况吗?你太夸张啦。」 「学姊不在的话,我就会感到非常不安……」 门扉对面似乎是相当宽敞的空间。好几个人的声音接着说道: 「梅莉达学姊回来了!」 「我有问题想请学姊指导!光看书本实在是无法理解──」 「梅莉达同学,可以借用几分钟吗?关于跟其他小组换班的时间──」 从狭窄的隐藏通道里面实在无法掌握情况。库法尽管有些畏缩,仍效法梅莉达慎重地降落到门扉对面。 耀眼的光芒刺向眼睛。 「呀啊!是男士!」 可以感受到许多视线伴随着感觉有些怀念的尖锐哀号刺向全身。 虽然瞬间就安静下来,但梅莉达的声音立刻以清澈的音色扩散开来。 「不用担心,这是我的家庭教师。大家不用在意,继续『 课程』吧?」 「还……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库法大人……!」 「真是的,请别吓人啦!」 有几个耳熟的声音,是跟梅莉达同年级的同学们。 库法这时才总算能清楚地确认到室内的状况。跟库法所想的一样,有许多学生聚集在应该有平常教室两倍大的房间里。看不到讲师和玻璃宠物们的身影。只有年轻的女学生们而已…… 这边有穿着运动服的学生们在用木刀对打。 那边有睡衣打扮的低年纪生在书桌前与教科书大眼瞪小眼。在她们之间往来的高年级生,有时会对手停下来的学生给予确切的提示。 库法只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梅莉达走到他的身旁与他并肩。 「这个房间呀,是只有跟隐藏门连接的秘密场所。我们会像这样在理事长看不到的地方自主练习。针对想学习的事情,依照需要 由三年级指导二年级、二年级指导一年级──」 嗯哼──梅莉达看似自豪地挺起胸膛。 「为了以称职的淑女身分,在学院有所成长!」 「……所有学生一边轮流换人,同时一起学习?真亏你们能够不被人发现呢……」 「这都是多亏了爱丽。」 梅莉达有些害羞似的笑了。 在库法俯视的前方,她果然还是有些悲伤似的说道: 「爱丽不再反抗理事长,扮演一个『 乖孩子』。贝菈赫狄雅小姐已经完全信任爱丽,把她当特别学生对待──所以只有爱丽能够自由行动,不受到女武神队监视。她一边筹措大家上课所需要的东西,像是课本和训练道具,同时帮忙守护我们,以免这个房间被发现。」 呵呵──她看似寂寞地笑了笑。 「也因为这样,她不要太常跟被理事长盯上的我见面比较好。」 「……你说那个爱丽丝小姐。总是黏在小姐身边的她决定这么做?」 「因为现在的我们,在弗立戴斯威德是最年长的『 学姊』嘛。无论是神华学姊、克莉丝塔会长还是米特娜会长,都已经不在学院里了……」 不可能不觉得寂寞── 尽管如此,梅莉达的眼神仍笔直地望向前方。 「所以必须由我们来带领学妹们才行。就像我以前受到学姊们照顾一样,我希望我的学妹们也能打从心底认为『 能在圣弗立戴斯威德学习真是太好了』。我可不能认输呢!」 「…………」 库法原本也觉得自己至今为止学习到许多事物,无论在身体或心灵方面都多少有些成长。 但她的成长无可比拟……究竟在什么时候,她已经能够那么迅速地奔跑了呢?直到没多久之前,明明还是个蹲在教堂后面哭泣的孩子。 不愧是迟早会杀掉我的………… 库法的掌心抚过她的脸颊。 「……明明学院变得这样面目全非,但小姐们还是一样,保有自己的个性呢。」 「老……老师?」 「小姐,我有事相求。」 就像梅莉达具备身为学姊的自尊,库法也具备家庭教师的自尊。 纵然日常被暴风雨给吞没── 也不能在这里认输! 他用充满坚定意志的眼神射穿梅莉达,这么告诉她: 「请带我到爱丽丝小姐那边。」 ? ? ? 所幸可能是因为校内部署了什么女武神队的反动,到去年为止总是费尽唇舌地搬出校规训人的舍监,最近似乎也相当尊重学生们的自由。即便过了就寝时间,也没有任何一个修女在巡视宿舍内部。 要像以前那样到达宿舍塔六楼的「那个地方」,简直轻而易举。 两人打开厚重的门扉。 前方飘散着花香洋溢的热气── 那里是只有高年级模范生被允许使用的豪华大浴场。虽然脱衣处不见任何人影,但能看见拉门对面透出辉煌的灯光。 可以听见水声。似乎有人正在沐浴。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爱丽丝。 「爱丽总是在这个时间洗澡。」 梅莉达赤脚踩着地板前进。 「因为只有她可以被允许熬夜,所以她要我们学生会的成员先洗……请等一下,我试着叫她看看喔?」 「那么,我先到房间外面──」 「咦,可是!万一被发现的话……」 「唔嗯,那样的确会出大事……真伤脑筋呢。那么,就照之前那样──」 『 ──莉塔?』 哗啦──从门的对面响起有人从浴池里站起来的声响。 而且居然还传来她啪答啪答地靠近这边的气息。「爱丽,等……!」本想呐喊出声的梅莉达,在千钧一发之际捂住自己的嘴。要是大声呐喊而把修女叫来的话,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吧。 库法也是一样──应该离开现场吗?但要是轻率地冲到外面时,碰上其他人的话,可没办法开玩笑打发过去。但也不能就这样呆站在这里──就在库法进退两难时,现实残酷地到来。 拉门发出卡啦声响,十分轻易地滑动起来。 刚洗好澡的爱丽丝裹着呛人的花香现身了。 以完全放松了戒心──一丝不挂的裸体状态出现。 「莉塔,我听到你的声音,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 她应该一眼就注意到了。 不只是最爱的堂姊妹,还有个应该早就被赶出去的青年视线。 梅莉达与库法像是在安抚导火线被点燃的炸弹一般,比手划脚地拚命表达。嘘──嘘──嘘…………! 爱丽丝双手握拳,不停颤抖着。水滴从银色发梢垂落。羞耻的色彩从脖子蔓延到脸颊,随后,她反射性地将浴巾拉向身边。 她勉强保护住重要部位,同时瘫坐在地板上。 「我太大意了……!」 她仿佛想说这不晓得是第几次的耻辱似的,嘴唇扭曲起来。 「没想到竟然会不惜做到这种地步跑来偷窥……!我太小看库法老师了……」 「这误会可大了,爱丽丝小姐。希望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总之,至少能够避免爱丽丝发出哀号,演变成大骚动的状况,值得庆幸了。 ……不知何故,似乎是简直就像在说「每次都这样」的关系奏效了,但以库法的立场来说,实在是不能接受。为何会被习惯这种状况呢…… 「然后呢?」 爱丽丝用浴巾紧紧地裹住身体后,冷淡地斜眼看向库法。 虽然她的脸颊和肌肤至今仍像是发烧一般红通通的。 「你满足了吗?还是还不够?」 「这实在是一场不幸的意外。我作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的重逢──」 库法一边说了个最起码的开场白,一边进入正题。 对坐在长椅上的爱丽丝,与依偎在她身旁的梅莉达说道: 「……有件事情必须请小姐们做出决定。」 库法语调的变化,让梅莉达她们也讶异地面面相觑。 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这点应该传递给她们了吧。梅莉达抬头仰望库法。 「必须做出决定的事情吗?」 「小姐们应该会很吃惊,但请听我说下去。两位现在生命受到威胁。」 目前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只能先把裸体什么的搁在一旁。 爱丽丝像在观察似的将身体探向前。 「……所以库法老师是来救我们的吗?」 「小姐们可能没什么真实感,但目前弗兰德尔正处于政变当中。两位也是骑士公爵家拥有身分地位的人,有各式各样的势力盯上你们。有些人是企图利用你们,还有些人是想杀害你们……」 虽然她们应该没料到眼前的青年竟然也是杀手之一吧。 这缺乏真实感的话题,让睡衣打扮的少女与围着浴巾的少女面面相觑。 梅莉达没什么自信似的说道: 「呃,那么,我们跟库法老师一起……向骑兵团寻求协助……?」 「不,很遗憾地──」 唯独这件事,让库法打从心底一脸不快地扭曲美貌。 「灯火骑兵团也已经很难说可以信任了──梅莉达小姐,你还记得在革命那时,他们利用了你身为『 预言之子』的立场吧?现在请当作那状况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都怪我。」 是想起了什么感同身受的事情吗?梅莉达蹙起柳眉。 爱丽丝也一脸沉痛地眯细单眼。 「因为有我们在,才会发生问题呢。」 「坦率地说,的确是如此。」 「该怎么做才好?」 充满信赖的眼神从左右两边仰望着库法。 库法暂且抬起上半身,停顿了一会儿。 ……该怎么做才好……呢?在到达这里之前,库法的思考也混乱到自己无所适从。「妹妹」刚才的说教闪过他的脑海中。 库法不惜伪装自己的内心,也想守护的东西是?是学生们吗?是妹妹吗?在宅邸的生活。身为家庭教师的立场。仿佛与黑暗组织无缘、在学院度过的时光── 不想输掉任何一样东西,或许是很奢侈的想法。 既然如此──库法按住黑色装束的胸膛。 里面收纳着他的王牌,装有「剧药」的小瓶子。 「……唯独这次,光靠我来背负两位的性命,也是无可奈何。所以说,梅莉达小姐、爱丽丝小姐──」 库法用双手稳稳地分别抓住两人纤细的肩膀。 他轮流注视着红色眼眸与苍蓝眼眸。 「希望你们两位也能做好觉悟。纵然会颠覆至今为止的常识,也要一直做自己的觉悟。」 然后从库法口中开始述说出来的话语── 让年幼的公爵家千金们震惊到甚至发不出声音。 ? ? ? 提灯内侧下起了雨。 宛如触怒神一般的暴风雨正逐渐靠近。 lesson:6~想活在梦想中~ 两名男子在就连几公尺前方也看不清的豪雨当中对峙着。 其中一方,拄着柺杖的亚格斯提耸了耸肩。 「爸爸可是很温柔的。就给你一个机会重新来过吧。」 在他露出微笑的嘴角,香烟早已经变潮湿。 「现在就把安杰尔姊妹的人头带到这里来。」 另一方的库法则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虽然立正不动,但早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但敌人勉强位于这边一步就能逼近的攻击范围外。不只是黑刀的长度,他似乎也熟知从中衍生的幻刀术攻击范围……也就是说白夜的教导者并非虚有其表吗? 流畅地思考到这边后,库法稍微笑了一下。 「敌人」吗? 对以前的同伴……看来我也深受弗兰德尔的潮流影响啊。 尽管如此,库法仍不能退让。 他重新摆出伶俐的表情,抬起头来。 「办不到。」 「那就给我退出任务。这工作不适合你啊。」 「我拒绝。」 为了不输给对方的威严,库法挺起胸膛。 「那女孩的生杀大权是属于我的。不会让给任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 亚格斯提捧腹大笑。 让人非常恼火。 是很少见到的那种显示恶意的方式。 「哈哈……哈哈哈!那就算啦,大不了交给其他『 孩子』们去收拾就是了。」 「劝你算了吧。如果不想失去手下的话。」 「意思是你会守护无能才女吗?杀手守护猎物?连笑话都算不上啊。我们可不是正义的同伴喔!」 看来他原本就不认为可以成功说服库法。 亚格斯提很干脆地结束议论,丢掉柺杖。 虽然库法一直在戒备敌人的增援── 但他打算亲自战斗吗?凭他已经退出第一线的身体? 亚格斯提没有一丝犹豫。 「够了。我现在就将你从白夜的骑士除籍。之后还剩下什么?你这个不存在的家伙……把那个虚假的名字和性命全都还回来吧。」 他像是回想起来似的咧嘴笑了笑。 「相对地我会帮忙收下那个妹妹什么的,让她填补你的空缺。」 「…………」 库法并未在脸上露出动摇的神情。他早已做好觉悟,会遇到相对的难关……从现在起,试炼的路程在前方等候着库法与梅莉达、还有萝赛蒂与爱丽丝。 眼前的男人正是那入口的看门守卫吗? 不打倒他的话,便无法前进! 库法意气风发地将手绕到左边腰上,握住刀柄。 「我是梅莉达小姐的骑士,库法.梵皮尔。」 他响亮地拔刀,将闪耀着黑色光芒的尖端对准宿敌。 既然道路只有连接着前方,已经没什么好迷惘的吧── 「阻挡她去路的人,必斩。」 「……试试看啊。」 这么回应的亚格斯提身影摇晃了起来。 库法不禁惊讶得瞠大了眼。在对方身影摇晃起来时,雨势变得更加激烈,仿佛被大雨融化一般,敌人的身影忽然消失无踪。 雨吗…… 库法张开双脚压低重心。他敏感地警戒着全方位,以便敌人无论何时、从哪边袭击过来,都能够应付。他让黑刀宛如生物一般缓慢地蠢动着。 枪击声── 原本这么以为,但结果是雷鸣。那声音让库法猛然抬起了头,随后有枪弹从死角飞来。库法仿佛要扭断身体似的扭动腰部,勉强用刀迎战。 他震动着刀身,只见火花四散,子弹被反弹回去。 居然是打雷吗……!库法一边迅速地滑动双脚调整姿势,同时不得不在内心咒骂。没想到会挑在这种时候开始打雷,该不会白夜与莱宝财团私下有勾结吧?这时机巧合到让人不禁浮现这种不可能的想像。 当然,肯定只是库法运气差吧。 库法将五感总动员起来,探索着周围。然后注意到令人绝望的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该依靠什么来闪避枪弹才好? 视野的能见度只有几公尺就到极限。雷鸣会模仿枪声。同时闪光还会覆盖住枪口焰……那家伙的烟味?在这种豪雨当中,怎么可能闻得到啊! 换言之── 不存在可以完全避开的方法……!必须做好会流血的觉悟吗?既然如此──库法立刻一蹬地面。尽管被水洼拖慢了脚步,他仍宛如疾风一般四处奔驰。 再次响起雷鸣── 不对,是枪声。非常微弱的像是超音波的异音。库法依靠超感觉在千钧一发之际看清弹道,用描绘出圆弧的剑闪将枪弹反弹回去。堪称神乎其技。 对策只有一个。从子弹进入视野能见的几公尺距离内的瞬间,到中弹为止的刹那,只能趁这时确认全方位,让刀插入弹道──实在太无谋了。光是避开了直接中弹已经是奇迹,刚才弹开的子弹稍微偏离角度,削过库法的肩膀。 他吞下哀号。 紧接着立刻飞奔而出。他拎着刀让刀尖非常贴近地面,在最后向前踏步时一鼓作气地挑起刀尖。他横扫成群雨滴,视野有一瞬间开阔起来。 敌人的身影应该就在那里。 ──没有。 从弹道推算,确实是从这边射出的才对!也不是看错了距离……而且那家伙的脚不良于行。照理说就连开枪后立刻移动的基本战术都有困难── 容易跟枪声混淆的雷鸣。 不对,这次也是枪声。能够察觉到这点的理由,只能用「杀意」来形容。库法任凭肉体擅自做出反应,在背后举起刀。尽管他觉得这怎么可能,仍尽力迎击。 是因为用不合常理的姿势挥刀的缘故吗?他弄错弹开的方向,枪弹陷入了侧腹。「咕!」那种能够突破这边的防御力、跟往年一样的射击力,让库法只有佩服。 而且令人惊讶的是── 「怎么可能,好快……!」 对方一瞬间就绕到自己的背后。无论怎么想,应该都是有某种机关才对。这时库法注意到有东西笼罩着自己斩开的空间。 白色的烟……云? 不,是蒸气!这时他总算理解了。亚格斯提那家伙,跟钢铁宫博览会那时一样,从莱宝财团──从黑天机兵团那里筹措了机械装备。 库法与萝赛蒂也在他们的帐篷中被迫目睹到那装备的威力。 是蒸气推进的机动装甲……!他肯定是用那个来代替双脚。 不知从何处传来掺杂在雨声中的声音。 「毕竟这边可是已经退休的身分啊。让我一些你应该不会有怨言吧?」 「……啧!」 库法一蹬地面。 但在他打算冲进闹区之前,五连击的枪弹挖起了石板。他不禁踉跄了几步。声音仿佛想说「我早就看透小孩子的想法」似的,接着说道: 「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会在你前往之处挥洒子弹。虽然现在没什么居民外出,但一进入市街,流弹的危险性也会提高吧?」 「……」 「你认识的人可能会被炸飞人头也说不定──」 雷鸣盖过对方的声音。 为何那家伙对这边的行动一清二楚呢? 那肯定是因为枪手位阶的特性之一「热视」。现在亚格斯提的双眼看的不是颜色,而是体温!无论库法怎么用武士位阶的能力遮断气息,既然身为人类,就无法消除身体的热度。 没想到他居然是如此难应付的对手…… 亚格斯提的声音从背后慢慢地磨损库法的精神。 「你可能认为只要能够先解决掉我就好吧。不过老实说,我已经向潜伏在弗立戴斯威德的布拉克.马迪雅发出了指示。」 「──」 「我告诉她要是安杰尔姊妹过了今天,两人都还活着的话,就将她们两人一起杀掉!唔喔,这么说来,已经不是『 今天』了啊。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了──」 库法在看不见的豪雨对面,幻视到死神的笑容。 「是『 现在』啊。你的学生现在应该遭到可怕的杀手袭击吧。你不去救她没关系吗,老师?」 他像在卖弄似的发出推动击锤的声响。 钟声早已响起。战斗揭开序幕。针对库法他们的考验已经开始。 倘若无法跨越这道难关,将会付出性命作为代价吧…… ? ? ? 和乐的学院响起剑击声。 更正,应该说仿佛爆炸的打击声横跨了弗立戴斯威德的校内。倘若没有雷雨掩饰,学院的人们也会察觉到异常吧。那残暴的剑风就是如此惊人。 正发动攻势的当然是黑衣人──不,是马迪雅。才心想她用右手的剑扫倒树篱,只见她用左手刺下的锤矛在花坛贯穿出像是陨石坑的大洞。那股冲击化为超乎想像的压力,将两名少女吹飞到后方。 「咕……!」 梅莉达一边咬紧牙关,一边勉强保持住爱刀。行李箱早就扔到一旁去了。尽管受到强风捉弄,她仍优雅地着地,然后以不输给豪雨的气势发动突击。她从非常贴近地面的位置对准黑衣人的颜面,使出师父亲自传授的突刺! 这招却不管用。黑衣人宛如亡灵般滑动躲开剑尖,然后简直像失去会感到恐怖的心灵似的,立即将剑顶了回来。左腿被划破了──是极其锋利、货真价实的杀人剑!「啊呜──」梅莉达发出呻吟,向前倾倒。 「莉塔……!」 爱丽丝无视计画──刚才明明打了要包夹对方的暗号,爱丽丝却滑到梅莉达前方。她用长剑挥开黑衣人的长剑,但那股威力造成反效果。黑衣人凭借右手被挥开的气势横扫左手,让锤矛前端直接命中爱丽丝。 爱丽丝的侧腹遭到痛打,她「嘎啊!」一声,喷出的唾液在半空中闪耀。 『 你们还是一样,』『 行动模式』『 很容易看穿呢。』 梅莉达她们根本没有余力去看渗透出墨水的黑色纸片。 黑衣人就那样使劲挥动锤矛,将爱丽丝打飞到地面。她在踏步的同时转了一圈,流畅地举起右手的剑──看到她举起剑的瞬间,梅莉达主动沿着地面翻滚起来,逃到攻击范围外。 黑衣人一脸无聊似的「咻」地挥砍豪雨。 梅莉达看了看疼痛的脚──不要紧,伤口并不深。她大略关怀了一下伤口后,一边将意识集中在刀上,一边爬了起来。爱丽丝也没有放开长剑。看来并没有骨折的样子。 但看不见活路。 「明明是二对一……!」 身为学院的高年级生,梅莉达不由得感到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况且在战斗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渐渐地被拉离葛拉斯蒙德宫。换句话说,这边的攻击几乎都不管用。反倒是对手愈深入攻击,梅莉达她们为了避开致命一击,就不得不往后退,逃到最安全的方向。 太窝囊了! 自从一年级时在月光女神选拔战首次战斗以来,梅莉达她们也累积了相当程度的修练。正因如此,现在才总算明白。即使梅莉达与爱丽丝两人一起与她较劲,黑衣人的能力仍然深不见底。 兜帽底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不,库法曾经说过,现在的梅莉达与爱丽丝生命受到威胁。 眼前的黑衣人恐怕就是第一号「杀手」吧。 ……不知何故,一想到敌人的真面目,内心就忐忑不安。 以前曾在某处,有过类似的感觉──梅莉达挥开这样的不协调感。 「爱丽,这边!」 她飞奔而出,与堂姊妹一同离开现场。只有黑衣人的视线追逐过来。 两人到现在都还能平安无事,实在非常走运。 倒不如说,是这场豪雨救了她们。 黑衣人看起来像是因为豪雨的缘故,经常跟丢梅莉达她们的身影,或是误判距离。给人一种正因她单方面地发动攻势,所以也彻底遭受到豪雨坏处影响的印象。 既然如此。 梅莉达她们的目的地已经决定好了。黑衣人的气息无庸置疑地追了过来。 她们飞奔穿过了若指掌的校内,前往某栋建筑物的屋内。 第七练武场「杜.维契尔」── 豪雨总算被屋顶遮挡住,视野变得鲜明起来。梅莉达与爱丽丝并未在入口停下脚步,她们奔驰到里面。占据这个练武场大半空间的大规模设备,该说是为巨人设立的螺旋梯吗?或者可说是龙卷风的建造物monument── 总之,通道卷成漩涡状,延伸到天花板附近,在重要地点还设置着障碍物athletic。真令人怀念……梅莉达和爱丽丝一年级的时候,也曾以突破这个运动设施的时间作为参考,来测量身体能力数值。 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就连玛那也不会使用,紧张到腿软………… 她们没时间沉浸在感伤中,拉开一定程度的距离后,梅莉达与爱丽丝转过头看。可视化的黑色杀意从屋外逐渐踏了进来。 对方全身湿透。 但她的意图笔记容易阅读多了,跟刚才简直无法相比。 『 居然舍弃』『 唯一的』『 优势。』 『 明明在豪雨中』『 一直颤抖不停』『 就好了。』 『 在这里的话,』『 我已经』『 不会再失手了。』 总觉得飘动的纸片也变多,看起来相当饶舌。 的确是那样吧,梅莉达她们主动改变战场这点,感觉是下策。 但是,必须在这里才行。在屋外的话!虽然不会输,但也绝对赢不了。只会被豪雨慢慢地剥夺体力,且缓缓地被削减生命吧。 所以她们才很快地换了个地点。 趁多少还残留着一点胜算的时候── 「那是我要说的台词。在这里的话,也能清楚地看见你漆黑的身影。」 梅莉达的话语是不服输的虚张声势吗? 爱丽丝的眼神看起来也并未丧失战意。 「……无论是神华学姊、琪拉小姐、莎拉、布拉曼杰学院长、萝赛蒂大人还是库法老师,都不在这里。」 所以──梅莉达抬起头来。 正因如此──她用力握住刀柄。 「要靠我和爱丽一起打倒你。」 「…………」 然后少女们架起武器,看到她们的表情,黑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她们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十之八九是有什么企图。 黑衣人从长期相处中察觉到了这一点…… 黑衣人悄悄地在兜帽底下让视线来回,重新环顾练武场的全貌。然后从它的构造中注意到某种可能性。 通道描绘着螺旋,不断往上延伸。她们应该是打算一边与我方交战,一边在被压着打的状态下后退,诱导自己到天花板附近吧。然后从那里一鼓作气地往下跳,以出口为目标──之所以用气势十足的话语挑衅敌人,也是假动作? 黑衣人一边在脑海中记住这样的可能性,一边架起了异种二刀流。 她不会小看梅莉达她们。以见习骑士来说,她们超乎常规地强大。 但黑衣人在骑兵团全体中,也是超乎常规的存在。一只手就足以应付一个人。这就是梅莉达她们即使二对一,也打不过黑衣人的理由。 她们是否察觉到了呢? 黑衣人本想思索,但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更进一步地巩固架势,之后将全身托付给高涨的杀意…… 静电窜过空中。 梅莉达与爱丽 丝的第一招是── 踏步。 她们敏锐地一蹬地板,跳上螺旋通道。黑衣人宛如野兽一般追随在后。首先一蹬地板的压力便有天壤之别。她一边让空气炸裂,同时宛如炮弹一般往上跳起后,在笔直地飞过的同时给梅莉达一击。在攻击命中前插进来的爱丽丝挺身迎击。 长剑与锤矛瞬间互咬,那股反弹力让黑衣人往后跳。 「果然是小丑位阶……!」 爱丽丝注目着敌人翻动的黑衣。挂在她身上的七种武器与位置。黑衣人在半空中飞行时将手绕到背后,接着猛力一挥。 圆月轮以惊人的旋转速度飞了过来。 要是用剑身去挡,会被切断!比堂姊妹早几秒察觉到这一点的梅莉达,用跳舞般的步伐一边上前,一边挥刀横砍一文字。 她用「线」接住水平飞过来的圆月轮。 即使只有偏离几公厘,刀也会挥空,直接遭受到攻击吧。但梅莉达用连黑衣人都感到佩服的精密度,配合旋转的方向挥刀攻击。顺势在脊背仿佛要冻结般的紧张感中横砍。只见圆月轮被弹开,换来一阵猛烈的火花。 倘若黑衣人有自由,她说不定会「吁」地吹起口哨。相对地她用扔出圆月轮那只手扭动食指与中指。可以看见有玛那丝线缠绕着被弹开的圆月轮,强硬地把圆月轮拉回轨道。 这次换爱丽丝注意到瞄准梅莉达背后的那攻击。她仿佛想说无论是速度或威力都早已不足为惧,在看清时机的同时用长剑捞起圆月轮。 圆月轮被弹向正上方,被丝线拉到黑衣人的手边。 才以为在空中捕捉到了,只见敌人不知不觉间左手拔出了刀── 变换自如。 梅莉达她们早已经领悟到,要是容许敌人那种随心所欲的战斗风格,是不会有胜算的。在与敌人冲突前的短暂空档中,两人迅速地完成眼神交流。 ──机会只有一次。 梅莉达与爱丽丝更进一步地往后跳,一边避开黑衣人的突击,同时前往上方。黑衣人拔出刺在地板上的刀并横砍。刀刃锋利得惊人。地板毫无抵抗地被劈开一直线,斩击追赶着逃向后方的梅莉达她们。 凭着武士位阶的骨气挡住这攻击。 黑衣人接着一边踏向前,一边用快到模糊的速度挥动左手。让人看得入迷的乱舞攻击──挡下这攻击是梅莉达的任务。她将反射神经发挥到超出极限,奇迹似的追上对方的速度后,卯足全力挥出最后一击。 迟来的大量火花填满周围。 但在这里将死check了。 当梅莉达猛然察觉到的时候,长杖的前端已经顶住她的腹部。 趁她埋头应付左手的刀时,游刃有余的右手用长杖攻击── 『 永别了。』 纸片飞舞。 玛那弹从长杖炸裂。 白银火焰挡住了那波攻击。 「什么!」黑衣人从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爱丽丝的身影并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这也难怪,因为爱丽丝从梅莉达的背后,用掌底猛拍她的背。爱丽丝隔着柔软的肉体发射出自己的玛那,抵销了黑衣人的玛那。虽说与堂姊妹拥有坚定不摇的信赖关系,但这实在是非常荒谬的强硬手法。 ──梅莉达她们一直在等待这一瞬间。 等待黑衣人左手与右手的攻击几乎是同时结束的瞬间。 梅莉达丢掉刀,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将双手放入口袋后,在拔出手的同时一扔。从右手扔出弹片。 黑衣人以超反应避开瞄准了颜面的弹片。就在同时,梅莉达动了动左手。 从她左手被抛出来的锚anchor勾住了兜帽的边缘。在空中闪耀的线。兜帽仿佛被钓鱼线勾住似的往上掀──黑衣人在掀起前抓住兜帽。 ──是钢丝吗! 梅莉达像是猜到黑衣人这样的内心想法一般,发出宣告。 「戴着兜帽就表示──」 她顺着被推向后方的气势,用脚尖往上踢。黑衣人按住兜帽的手被撞开,不得不立刻动员另一只手。 这么一来,她的左右手都放开了武器。梅莉达对她露出传承自师父的笑容。 「你不想被人知道真面目对吧?杀手小姐。」 「……!」 爱丽丝动了起来。 她一边上前与梅莉达换手,同时在空中捉住梅莉达丢掉的刀──二刀流。她用让人联想到她的师父,仿佛舞蹈般的步伐挥出一闪。 她用袈裟斩斜砍黑衣人。势不可挡。岂止流水,甚至让人联想到激流的怒涛般连击不断猛攻对方。右手的长剑、左手的刀、萝赛蒂亲自传授的螺旋击、让人错看成堂姊妹分身的高速乱舞、有样学样的库法流拔刀术──然后她使劲拉紧右手的长剑,伴随着强烈的前踏挥出圣骑士浑身的一击。 黑衣人的衣服碎裂飞散,娇小的身影本身吹飞到后方。 冲到了通道中间,贯穿建筑物的楼梯井。 她突然倒下头,失去意识── 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只见她在兜帽底下猛然睁大眼睛。 「别小看我──!」 她直接出声表露怒气,才心想她同时猛挥四肢,只见玛那四散。 与此同时,剩余的武器从她全身朝四面八方炸裂飞散。那些武器以黑衣人为中心,靠玛那之网连接起来,宛如宣告不祥的七星一般激烈发光。 梅莉达与爱丽丝直觉地领悟到。是敌人的必杀绝招! 「『 亡灵……霍洛洛基乌斯──────』!」 七星散发出杀意。它们以仿佛猛禽类般的气势从空中同时被放出,冲向梅莉达与爱丽丝。没有武器的梅莉达无法防御那攻击。长剑撞击她的背后,将她推向前方,她一脚踩空,从螺旋通道上摔落。「莉塔!」注意力被拉走的爱丽丝,迟了些才被从正前方飞来的两道闪光拉回意识。 是自行浮起的左轮手枪与长杖构成的双重枪击unison shot。爱丽丝无从避开扭在一起飞来的双色光弹,只能用交叉的刀身从正面接下那攻击。那威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爱丽丝非常轻易地被撞飞到后方。 这次换宛如天使的安杰尔姊妹坠落了。 黑衣人仿佛要拖她们到冥府陪葬似的,在嘴角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你们能跨越这修罗道吗! 黑衣人将四肢伸展到极限后,将手脚同时往下挥落。 凶星以坠落的天使为目标,更进一步地追赶上来。那气势仿佛要抢在她们摔落到地上前,先将她们大卸八块一般。空中已经无处可逃。刀一直线地逼近,试图将少女的人头刺成一串──梅莉达直到千钧一发之际,都睁大眼瞪着刀看。 她在最完美的时机拍打空气,翻转全身。 刀掠过她的肩膀,惨不忍睹地洒落鲜血,同时飞过她身旁── 但梅莉达强硬地捕捉住刀柄。她使劲地把刀拉回来,将刀压在自己的左腰,拔刀的位置上。纵然刀乱动挣扎,梅莉达仍我行我素。反倒是黑衣人惊讶得瞠大了眼。梅莉达一边让上下颠倒过来,同时在背后喷射出黄金火焰。 想不到她居然将武士位阶的拿手绝活,放出玛那当成推进力使用──! 「喝啊啊啊──────!」 她伴随着勇猛的怒火发动突击。宛如从天顶射出的箭。那速度一瞬间便追赶上黑衣人,并超越她。梅莉达在交错的同时送上一闪斩击,并在地板上着地。 迟了些后,黑衣人从背后「砰!」一声坠地。 接着爱丽丝仿佛长出了天使羽翼一般轻盈着地。 最后剩余的六个武器接二连三地刺向周围的地板,现场变得鸦雀无声。 玛那已经从狂乱的七星上散开…… 战胜了……吗? 「呼……呼… …呼……!」 梅莉达仍然慎重地架着抢来的刀。爱丽丝也拖着疼痛的脚飞奔到梅莉达身旁。这边已经……没有余力了。黑衣人的状态究竟是? 「嘎啊──」 黑衣人看似痛苦地喘息,比想像中更加娇小的她趴倒在地。 她设法抬起上半身,立起膝盖。 梅莉达与爱丽丝在这时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黑衣人的兜帽脱落了。 能看见她的真面目。 巧克力色的肌肤、稚气的容貌、男孩般的头发── 「拉……克拉老师……?」 她听到少女这么呼唤,才猛然注意到的样子。她将手放到头上。 她立刻试图重新戴上兜帽……但她吐了口气,仿佛想说这样只是无谓的挣扎。 为时已晚── 尽管如此,梅莉达她们仍然像是难以接受似的倒退了两、三步。 「拉克拉老师就是……选拔战时出现的那个……?」 「…………」 「是想杀害我们的杀手…………?」 黑衣人,不,马迪雅像是已经放弃似的依然注视着地面。 应该告诉她们什么呢? 嘴唇擅自动了起来。 「……这样你们明白了吧。这间学院有我监视着。你们已经……没有能够安全生活的地方。」 「…………」 「快走。然后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梅莉达她们该怎么回应才是正确答案呢? 梅莉达和爱丽丝都没有聪明到能给出正确的答案。梅莉达暂且蹲下把她的刀放在地板上,然后站起身。 两人一起一鞠躬── 然后就那样一言不发地折返回头。啪答啪答──马迪雅听见两人份的脚步声离开练武场。 她暂时注视着地板,动也不动。 不知何故,总觉得有些话忘了告诉她们,她探索着内心。 什么也没找到地经过几分钟── 她一边心想梅莉达她们早已经离开了吧,一边抬起头。 ……现场当然不见学生的身影,风雨从一直敞开的门扉误入室内。 「雨吗……」 她从喉咙出声低喃,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我讨厌雨。」 这时,在有屋顶遮挡的练武场里。 仅仅两颗的雨滴,滴答地淋湿少女的膝盖。 ? ? ? 嗯?亚格斯提.彭兹蹙起眉头。 「目标」的举动明显地产生变化。直到刚才为止,为了尽可能不让自己瞄准方向,他一直在站前广场纵横自在地四处奔驰。在这种大雨不断的天气中马不停蹄,他的体力实在惊人!亚格斯提也没料到要做个了结居然会这么费工夫。 在白夜骑兵团的成员agent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速度── 目标──库法他舍弃了那个最大的优势。他停下了脚步。面对枪手,这是多么愚昧的行为!那家伙一动也不动,仿佛想说有办法射击的话就射射看一样。亚格斯提反倒提高了警戒意识level。 从库法的身体中心。 像要沸腾般的火焰玛那咕噜咕噜地烧开,开始压迫起周围。雨水一碰到他的身体便蒸发,让白色热气从他背后袅袅升起。 他打算一决胜负──这点显而易见。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被捕捉到一次,一刀就能定胜负了吧。亚格斯提绝对不能让那家伙知道自己的所在处。一瞬间也不行!与此同时,这边剩余的玛那也已经不多了。果然从前线退休的影响相当大…… 答案只有一个。 亚格斯提混入豪雨中,在绝对不让对方确认到的状态下,解放所有玛那。很简单,只要专注地将意识集中在掌心,只在左轮手枪的膛室灌入火焰玛那即可。枪身仿佛要炸裂似的震动,玛那不服输地沸腾翻滚。 如果不是特别订做的枪,八成会碎成粉末吧。 但亚格斯提的爱枪设计成能够收纳主人的玛那到非常逼近容量极限为止。这就是最后一发……目标只有一点。 这边也要一决胜负。 亚格斯提已经看透库法的目的!他不打算避开下次攻击。就是因为在防御枪弹后才转向反击,他才会一直被亚格斯提的移动速度耍着玩。既然如此,就省略防御,在确认到这边枪击的瞬间挺身对抗,打成平手──他是这么打算的吧。 那样的话,说不定能在亚格斯提退避前勉强砍到。 ──假如你的「脚」没事的话啦? 亚格斯提歪曲嘴唇露出奸笑,咬住香烟。 这边的枪口瞄准了那家伙的脚。哎呀,虽然是非常难瞄准的部位,但他自己停下脚步,实在帮了大忙。动不了的话,也不可能展开反击吧。 亚格斯提稍微俯视自己的脚边。 长裤背部装备着莱宝财团制的机动装甲。老实说,这个也不是能连续发射好几次的东西。压缩蒸气的剩余量……大概再喷射一次就到极限了吧。 一旦失去机动力,这次就换这边无从对抗库法。 这一发枪弹会决定胜负………… 亚格斯提以库法的体温为目标,缓缓地抬起枪口。 他将手指伸向扳机。 左手同时握住机动装甲的操纵杆。 开枪射击后,立刻脱离现场。 库法的胜算── 是零! ──去死吧! 枪弹伴随着宛如巨龙咆哮般的发射声响,以最大的爆发力被射击出去。为了压制住这股后座力,有一瞬间必须站稳才行。没办法无缝脱离现场。但要是跟亚格斯提判断的一样,在脱离现场前,敌人的反击会碰到这边的可能性是零。 枪弹沿着空间一边扭转,一边笔直地飞行。 库法果然还是动也不动。 枪弹进入几公尺的确认范围内,随后库法的全身果然开始冒烟。但太慢了。这一发枪弹是亚格斯提的最大弹速。在库法准备一蹬地面之前,枪弹射穿他的腿。 令人难以置信的大量鲜血飞溅四散,青年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亚格斯提在内心叫好。击败他了! 保命用的黑刀从向前倾倒的库法手中掉落── 他立刻将手收回,摸索怀里。 在瞬间拔出的同时射击。 是火药式的德林加手枪── 「什…………」 亚格斯提发出细微的惊愕声音。 那子弹实在太过渺小,但瞬间便回溯了对方的弹道。亚格斯提瞬间领悟到。叛逆的流星会抢在自己拉动左手的操纵杆前,先一步攻击到自己。 一道光芒射穿亚格斯提的身影,飞向后方。 亚格斯提的右手掌心被挖开,鲜血飞舞。他忍不住放开了左轮手枪。在风压推动下「呜」一声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点,成了他的致命伤。 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武士的身影已经逼近到只差一步的距离。 库法让苍蓝火焰玛那缠绕在手刀上,以超速度在擦身而过的同时横砍。 烈浪以库法与亚格斯提的站立位置为中心膨胀起来。 猛烈的强风暂时挥开了豪雨。 没多久后,斩击声高高地穿破天空,激烈的雨声再次回到周围。 两名战士背对背地站着,面向反方向。 「咕──」库法踉跄了一下。他让开了洞的脚乱来过头了。仿佛事到如今才想起痛觉一般,腿上的枪伤无止尽地流出鲜血。 不过,对方应该伤得更重吧。 亚格斯提教授的身体被斜砍一刀,衬衫染成了鲜红色。他用靠不住的步伐前进一、两步后,倒落横躺在地上。 他让肩膀碰撞着地面倒下,躺成仰卧的 姿势。 看来勉强还有一口气。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居然会用枪啊……!」 是啊──库法点了点头。 「这场战斗,我完全无法捕捉到你所在的位置。但只有在仅仅一瞬间的仅仅一点上,存在着我能够确信你位置无误的瞬间。」 「就是我开枪射击的瞬间,那条弹道的直线上……!」 「正是如此。」 呼──把话说完之后,库法吐了口气。 他拖着疼痛的全身折返回头,捡起一直被雨淋的黑刀。他将黑刀收回腰部的刀鞘。就那样放过亚格斯提──准备前往闹区。 倒成大字形的亚格斯提开口说了: 「杀了我再走。」 库法没看他那边,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并不是白夜的特工吧?既然如此,杀人可是重罪。纵然你是不存在的人也一样。」 「嘿嘿,你会后悔喔?」 「我身为白夜的性命,是向你借来的东西。」 他在胸口握拳,然后放开。 像是在目送蝴蝶飞离一般。 「现在还给你。」 「…………」 「我能够活到今天,都是托你的福──别了。」 他用总算能动起来的脚一蹬石板路。 水溅起的声响逐渐远离,告知着那就是他的脚步…… 亚格斯提就这样躺成大字形,大声嚷嚷: 「你迟早会体认到的!体认到自己与什么为敌!今后从弗兰德尔各地都会有人派出刺客去暗杀你们……你能持续扮演老师到什么时候呢?我等着看好戏啊!嘎──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大笑,尽管呛到好几次还是不停大笑,笑到呼吸都困难起来── 呼──当他停下来喘口气时,已经听不见库法的脚步声了。 只有雨声包住亚格斯提的全身…… 假如现在有路人经过,八成会因为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发出哀号吧。真伤脑筋──亚格斯提用勉强能动的左手摸索着怀里,拿出香烟盒。 他叼住一根泡水的香烟。 接着是打火机…… 但他当然点不着火。无论拨弄几次打火石都没有意义,没多久亚格斯提看似焦躁地丢掉打火机。打火机在石板路上滑动翻滚。 「那个不孝子。」 得找出他们才行吧──亚格斯提甚至有些忧郁地这么心想。 背叛者库法.梵皮尔当然不用说,还有梅莉达.安杰尔、爱丽丝.安杰尔,放任那对姊妹不管也过于危险。倘若亚格斯提害怕的最糟糕事态发生的话,甚至会觉得目前的派阀斗争根本是狗在吵架而已吧。 提灯将会翻转过来。 既然如此,白夜骑兵团的使命只有一个…… 必须阻止才行。 无论那些家伙躲藏到「提灯中的世界弗兰德尔」的何处── homeroom later 从那场与暴风雨一同过去的舞会后,经过一星期── 最近连续好几天,都在那间宅邸的正门前重复上演着同样的光景。 是访客。 但出来应对的年轻女仆,散发出感到厌倦的氛围。 「无论您来访几次,都是一样的喔?」 艾咪隔着门扉对访客露出看到怪人的眼神。 「本宅邸没有那样的人物。您应该是弄错地址了吧?」 「哎呀,那是不可能的。这边可是有好好调查过。」 男性记者看似焦躁地摇晃着上锁的门扉。 他仿佛当成证据还什么似的高举贴满便条的记事本。 「『 无能才女』,不,『 预言之子』,或者该说『 圣骑士』……?总……总而言之。有许多居民作证,梅莉达.安杰尔一直在这里生活!」 艾咪摆出觉得对方无聊透顶的动作,让男性记者感到焦急。 「嗳,你应该在窝藏她吧?这里是安杰尔家的宅邸吧?你是佣人吧?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家小姐啊!」 艾咪仿佛想说「正是如此」似的,隔着门扉点头肯定。 「对,这里只是别第。本邸的事情都不会传入我耳里。」 「那怎么可能──」 「我好歹也是与骑士公爵家有关系的身分……请您离开。」 现任王爵菲尔古斯.安杰尔的名字,是最大的王牌。 这让记者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从那场令人眼花撩乱的光辉之书神秘学术会到舞会,围绕着两名安杰尔小姐的真相尽管大大震撼了社会,但之后她们便完全不知去向,一点消息也没有。 要是强硬进行采访,结果被高层盯上的话,可受不了啊── 就这样女仆们勉强保住了安稳的生活。 目送记者的背影逐渐远离后,艾咪也总算吐了口气,转过身去。像这样的对话最近已经连续好几天,连续好几天了!从附近的街区也跑来大批记者团找上门的时候,甚至演变成巡逻的骑士出面调停的大骚动。 不过,讽刺的是── 感觉到没多久之前,市民和骑兵团之间那种紧绷到反目的氛围似乎变淡了。最近活动家们的演讲也只有零星几场,听众似乎也减少了。 毕竟高声主张的事情大错特错,他们应该想避免出丑吧。 话虽如此,但就算想查明真相,话题的人物们也不见踪影── 感觉也像是社会暂时恢复到安稳的状态。 不过──艾咪有种预感。 现在就像位于大暴风雨的中心……至今仍有乱流在周围卷起漩涡吧。 看起来像是消失的猛火,如今也在人们的脚下冒着烟吧。 啊啊──她不得不感到担心。 梅莉达与库法此时在做什么呢── 在那场舞会的几小时前。全身湿透地回到家的库法,向女仆们开口说了。 说出他至今一次也没说过的话。 ? ? ? 「希望各位也能协助我。」 「协助……是吗?」 「是的……虽然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他一回到家,就表示「有重要的事情想和大家商量」,因此艾咪、麦菈、妮采、葛蕾丝等四名女仆都满心好奇地聚集到二楼的客厅。 全方位万能教师的库法居然会依靠同僚,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库法匆匆擦拭湿掉的头发后,深深地、深深地跪下。 他用似乎很难过的声音揭露原因。 「为了守护梅莉达小姐。」 简单来说。 「必须让各位感到悲伤……」 「我明白了,我答应。」 艾咪立刻回答,点头同意。 库法有一瞬间反应变得迟钝,但他随即猛然抬起头来。 「……我……我什么都还没说明耶?」 「嗯,是啊……但无论是怎样的内容,我都会答应,这点是不会变的。」 她转头看向后方。其余三名女仆也十分冷静。 「没问题吧?各位。」 「是~」「ok的。」「交给小库先生决定~」 「这实在太……」 库法反倒看来有些气愤的样子。 「……各位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晓得我打算做什么事……!」 「但那都是为了守护小姐,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 艾咪毅然地将手心贴在胸前。 她率领着三名女仆,散发出独当一面的女仆长威严。 「那当然也是我们会同心协力的事情呀。」 「或许是那样没错,但……」 「库法先生才是,是否有些误会了呢?」 听到她像在规劝似的这么说,库法也不禁「咦?」一声地抬起头来。 然后感到不知所措。 因为艾咪将库法的头紧抱在她的胸口。依旧跪立着的库法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不知何故,微微地有种令人怀念的气味。 艾咪用长辈的手心缓缓地抚摸着库法的后脑杓。 「我听小姐说喽,听说现在的库法先生把我们当成家人一样。既然如此,请您别露出那种表情……难过的时候不要忍耐,在我们面前不用客气地尽情撒娇吧。」 她松开拥抱,从容地露出微笑。 「因为我们是姊姊嘛?」 「…………」 库法垂下头,陷入沉默。 ……艾咪也隐约地感觉到库法有相当复杂的经历。是否难以理解呢?库法轻轻摇了摇头,像在咬空气似的动了动嘴唇。 就仿佛要吞下讨厌的蔬菜的小孩一样。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 停顿了一会儿后,他开口说道: 「或许很快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我也是因为出乎预料的事情才被迫发现到……虽然以为消除了,却没有完全消失,或是会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来。换言之,就凭我的力量──」 他总算像是摆脱烦恼似的抬起头来。 他那时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 看起来像是很高兴,也像是快哭的样子。 也像是高兴到快哭出来── 还有在忍耐着不哭出来的样子。 他呵呵地笑了笑。 「……似乎也有无法断绝的关系。」 艾咪她们想起库法这番话的含意。 是梅莉达等人从卡帝纳尔兹学教区启程三天后的事情。 ? ? ? 就仿佛是梦里发生的事情一般,艾咪一边回想完全失去记忆时的事情,同时总算到达已经住习惯的宅邸玄关。 人工云早已经一点不剩地被吹散,一如往常的「夜晚」隔着玻璃露面。 尽管在大地留下泥泞,雨还是停了── 路灯辉煌地亮起,温度是否也稍微上升了呢? 艾咪按住发烫的脸颊,她不禁回想起来。 想起青年有型的头部感触,与头发的气味── 她将背靠在门上,不由得发出少女的叹息。 「是否太大胆了一点呢……?」 其中一边的门打开,三名女仆纷纷将头探了出来。 「艾咪真狡猾~」「那算是偷跑呢。」「改天问一下小库先生的感想吧。」 咳哼──艾咪一边清了清喉咙,一边重新面向宅邸。 她像个女仆长似的拍了拍掌心。 「好啦,今天也要勤奋工作!要将宅邸打扫得一尘不染,以便小姐他们无论何时归来都没关系喔? 无论是阁楼、庭院、还有植物园都一样!」 随后,吹起一阵让人感觉到春天的风── 将女仆们不知是不满还是嘻笑的声音,带到高高的天空上。 prepare lesson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各位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她们从今天开始会成为各位同学的姊妹──」 两人组双脚并拢,停下脚步。 吱吱──她们踩响鞋子,重新面向这边。 倘若是姊妹校的人,不用听人说也知道,尊贵少女们的名字是── 「是刚转学过来的梅莉达.安杰尔同学与爱丽丝.安杰尔同学。」 教室瞬间充斥着混乱。同班同学们的骚动声肯定也传到其他教室,撼动了整间校舍吧。讲师以令人钦佩的劳力来回走动,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拚命地比手划脚诉说着。 「肃静!各位同学,请肃静!」 在这样的骚动当中,位于讲台旁的爱丽丝拉了拉梅莉达的衣袖。 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各位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她们从今天开始会成为各位同学的姊妹──」 两人组双脚并拢,停下脚步。 吱吱──她们踩响鞋子,重新面向这边。 倘若是姊妹校的人,不用听人说也知道,尊贵少女们的名字是── 「是刚转学过来的梅莉达.安杰尔同学与爱丽丝.安杰尔同学。」 教室瞬间充斥着混乱。同班同学们的骚动声肯定也传到其他教室,撼动了整间校舍吧。讲师以令人钦佩的劳力来回走动,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拚命地比手划脚诉说着。 「肃静!各位同学,请肃静!」 在这样的骚动当中,位于讲台旁的爱丽丝拉了拉梅莉达的衣袖。 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各位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她们从今天开始会成为各位同学的姊妹──」 两人组双脚并拢,停下脚步。 吱吱──她们踩响鞋子,重新面向这边。 倘若是姊妹校的人,不用听人说也知道,尊贵少女们的名字是── 「是刚转学过来的梅莉达.安杰尔同学与爱丽丝.安杰尔同学。」 教室瞬间充斥着混乱。同班同学们的骚动声肯定也传到其他教室,撼动了整间校舍吧。讲师以令人钦佩的劳力来回走动,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拚命地比手划脚诉说着。 「肃静!各位同学,请肃静!」 在这样的骚动当中,位于讲台旁的爱丽丝拉了拉梅莉达的衣袖。 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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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各位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她们从今天开始会成为各位同学的姊妹──」 两人组双脚并拢,停下脚步。 吱吱──她们踩响鞋子,重新面向这边。 倘若是姊妹校的人,不用听人说也知道,尊贵少女们的名字是── 「是刚转学过来的梅莉达.安杰尔同学与爱丽丝.安杰尔同学。」 教室瞬间充斥着混乱。同班同学们的骚动声肯定也传到其他教室,撼动了整间校舍吧。讲师以令人钦佩的劳力来回走动,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拚命地比手划脚诉说着。 「肃静!各位同学,请肃静!」 在这样的骚动当中,位于讲台旁的爱丽丝拉了拉梅莉达的衣袖。 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各位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她们从今天开始会成为各位同学的姊妹──」 两人组双脚并拢,停下脚步。 吱吱──她们踩响鞋子,重新面向这边。 倘若是姊妹校的人,不用听人说也知道,尊贵少女们的名字是── 「是刚转学过来的梅莉达.安杰尔同学与爱丽丝.安杰尔同学。」 教室瞬间充斥着混乱。同班同学们的骚动声肯定也传到其他教室,撼动了整间校舍吧。讲师以令人钦佩的劳力来回走动,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拚命地比手划脚诉说着。 「肃静!各位同学,请肃静!」 在这样的骚动当中,位于讲台旁的爱丽丝拉了拉梅莉达的衣袖。 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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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上课时间到了。「啊啊,真是的!」室长虽然一脸焦躁,仍走向自己的桌子。后续等下次休息时间再谈就行了吧。莎拉夏也准备起羊皮纸与课本。 在开始上课前的短暂空白时间,莎拉夏吐出了思念。 「小缪……」 过没多久,体态丰腴的女性讲师来到教室。 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则学园的老师平常是不会对「席克萨尔公」有特别待遇的。但那一天却感觉情况不太一样。讲师一走上讲台,便用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环顾教室,然后找到莎拉夏的发色。 「啊啊,席克萨尔公──呃,您听说了吗?」 「咦?是……是的。是指教职会议……吗?」 「等班会结束后,请您立刻前往学园长那边。」 对这番话产生反应的不是莎拉夏,反而是周围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室长很快地举手发问。 「不用上课吗……?」 「对,今天应该不用上课吧。因为事出突然,我也有一点混乱……各位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注意别太大声吵闹。」 她究竟想告知什么事情呢?讲师看来一副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态度。 没多久后,她像是放弃似的耸了耸肩。 她对着教室的门扉呼唤──门? 「……请进来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脸都一股脑儿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一片鸦雀无声。 可以知道有人站在那里,站在门外。 「「──打扰了。」」 响起重叠起来的声音。 花香伴随着那清脆明亮的音色一同飘进了教室里。 圣德特立修女子学园紫罗兰色的苍蓝制服。 象征三年级生的徽章。 宛如双胞胎一般,像在照镜子的美貌── 有着金色秀发与银色秀发的两人组。 教室里有好几名学生像是情不自禁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人猛然一惊,瞬间倒抽一口气。室长也无法保持冷静。「骗人的吧……?」 莎拉夏用一种像是半梦半醒的心情,注视着少女们走进教室。 仿佛想说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似的,讲师伴随着叹息告知: 「各位同学!向大家介绍一下。她们从今天开始会成为各位同学的姊妹──」 两人组双脚并拢,停下脚步。 吱吱──她们踩响鞋子,重新面向这边。 倘若是姊妹校的人,不用听人说也知道,尊贵少女们的名字是── 「是刚转学过来的梅莉达.安杰尔同学与爱丽丝.安杰尔同学。」 教室瞬间充斥着混乱。同班同学们的骚动声肯定也传到其他教室,撼动了整间校舍吧。讲师以令人钦佩的劳力来回走动,尽管知道是白费工夫,仍拚命地比手划脚诉说着。 「肃静!各位同学,请肃静!」 在这样的骚动当中,位于讲台旁的爱丽丝拉了拉梅莉达的衣袖。 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有人在呼唤哥哥。 就在自己身旁,呼唤了好几次。用毕恭毕敬的声音。 哥哥始终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没听见吗? 「……席克萨尔公?喂喂,席克萨尔公?」 随后,有人摇晃自己的肩膀。 「莎拉夏小姐!你没听见吗?」 咦?莎拉夏惊讶得瞠大眼,抬起头来。 同一间教室的室长吊起眼角。「唉。」她叹了口气,抬起上半身。 看来一本正经地戳了戳太阳穴。 「因为你说办公时请那样称呼,枉费我这么配合……」 「啊呜,对……对不起!我还一点都不习惯……」 「我想也是呢!所以才在学园练习对吧?」 回神一看,只见教室里的大家都意识到这边,呵呵笑着。莎拉夏愈来愈难为情,不禁缩起肩膀。 「啊呜……!」 「莎拉夏小姐在学园里该说是极端地文静吗……那场革命时的勇猛龙骑士大人上哪去了?」 「对不起……」 「不用道歉!」 对于口齿清晰的室长,周围出声说道:「斯巴达教育别做得太过火喔。」 室长仿佛想说她还想让莎拉夏再抬头挺胸一点。 她双手交叉环胸,感觉像是摆起架子。 「听好喽,席克萨尔公。今天这个日子你还是那样的话,很伤脑筋的。」 「咦?这么说来,你刚才也说『 办公』……」 「对,据说──」 室长本身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似的蹙起眉头。 「放学后会举行临时的教职会议,希望席克萨尔公也能出席……是学园长亲口交代的。」 「是什么事呢?」 「天晓得……?自从有人宣言什么教育改革后,很多事情都一团混乱,可能是打算重新检视学园的体制之类的。」 她仿佛想说「想这些也没用」似的摇了摇头。 她竖起食指。 「这是第一件事。」 「还有其他事吗?」 「…………」 室长不知何故,难以启齿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虽然她性格无所畏惧,但对别人的内心波动相当敏锐。 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委婉地开口说道: 「……是关于缪尔.拉.摩尔小姐的事情。」 随后响起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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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喃了一句话,伸手一指。于是梅莉达的眼眸看向了莎拉夏这边。 在视线交错的瞬间,笑容之花柔和地绽放开来。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事情必须问清楚。 但这时的莎拉夏却因为崭新季节的预感,满怀期待地怦然心动。 后记 成为崭新冒险开端的第十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也希望「先看一下后记喔耶」派的读者能够在本篇中获得乐趣。 终于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 颤抖得最厉害的正是我本人。抖抖。从本系列的开头我就一直在描绘剧情的展望,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走到原本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的「这个地方」──能够将这个场面、角色的这句台词实际描写出来! 这表示我与作品的角色们一起走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呢,让我感慨万分。 这条路的前方究竟通往何处呢? 倘若也能让翻阅到这一页的「您」对今后的发展感到期待,我会非常开心。 毕竟在前往之处将有丰富多彩的相遇嘛──啊,那是同月发售(注:此为日本版出书资讯)的漫画版《刺客守则》第四集!(宣传) 而且从很快就能看见的华丽会场中,传来了充满临场感的音乐,以及角色们的声音……?(不停瞄着动画化的招牌) 我是最兴奋雀跃的人呢。我在反省了。(←每集一反省)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词。 这集的副标题《水镜双姬》,其实是从书衣封面插图得到的灵感。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非常感谢您每次的大力协助。 学生会四人组的活跃,是她们在漫画版中活泼生动的角色造型,让我受到了正面的影响。加藤よし江老师,我每次都很期待您的原稿。 也要再三感谢以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为首,从事出版业的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当然也诚挚感谢拿起这本书的「您」。 您看得还满意吗?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陪伴《刺客守则》从第一集「走到这里」。这都是多亏有各位在背后推我一把,替我加油打气。 但愿下次能在丰收的季节相见……诚心希望能与您下集再会。 天城ケイ 成为崭新冒险开端的第十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也希望「先看一下后记喔耶」派的读者能够在本篇中获得乐趣。 终于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 颤抖得最厉害的正是我本人。抖抖。从本系列的开头我就一直在描绘剧情的展望,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走到原本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的「这个地方」──能够将这个场面、角色的这句台词实际描写出来! 这表示我与作品的角色们一起走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呢,让我感慨万分。 这条路的前方究竟通往何处呢? 倘若也能让翻阅到这一页的「您」对今后的发展感到期待,我会非常开心。 毕竟在前往之处将有丰富多彩的相遇嘛──啊,那是同月发售(注:此为日本版出书资讯)的漫画版《刺客守则》第四集!(宣传) 而且从很快就能看见的华丽会场中,传来了充满临场感的音乐,以及角色们的声音……?(不停瞄着动画化的招牌) 我是最兴奋雀跃的人呢。我在反省了。(←每集一反省)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词。 这集的副标题《水镜双姬》,其实是从书衣封面插图得到的灵感。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非常感谢您每次的大力协助。 学生会四人组的活跃,是她们在漫画版中活泼生动的角色造型,让我受到了正面的影响。加藤よし江老师,我每次都很期待您的原稿。 也要再三感谢以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为首,从事出版业的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当然也诚挚感谢拿起这本书的「您」。 您看得还满意吗?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陪伴《刺客守则》从第一集「走到这里」。这都是多亏有各位在背后推我一把,替我加油打气。 但愿下次能在丰收的季节相见……诚心希望能与您下集再会。 天城ケイ 成为崭新冒险开端的第十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也希望「先看一下后记喔耶」派的读者能够在本篇中获得乐趣。 终于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 颤抖得最厉害的正是我本人。抖抖。从本系列的开头我就一直在描绘剧情的展望,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走到原本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的「这个地方」──能够将这个场面、角色的这句台词实际描写出来! 这表示我与作品的角色们一起走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呢,让我感慨万分。 这条路的前方究竟通往何处呢? 倘若也能让翻阅到这一页的「您」对今后的发展感到期待,我会非常开心。 毕竟在前往之处将有丰富多彩的相遇嘛──啊,那是同月发售(注:此为日本版出书资讯)的漫画版《刺客守则》第四集!(宣传) 而且从很快就能看见的华丽会场中,传来了充满临场感的音乐,以及角色们的声音……?(不停瞄着动画化的招牌) 我是最兴奋雀跃的人呢。我在反省了。(←每集一反省)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词。 这集的副标题《水镜双姬》,其实是从书衣封面插图得到的灵感。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非常感谢您每次的大力协助。 学生会四人组的活跃,是她们在漫画版中活泼生动的角色造型,让我受到了正面的影响。加藤よし江老师,我每次都很期待您的原稿。 也要再三感谢以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为首,从事出版业的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当然也诚挚感谢拿起这本书的「您」。 您看得还满意吗?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陪伴《刺客守则》从第一集「走到这里」。这都是多亏有各位在背后推我一把,替我加油打气。 但愿下次能在丰收的季节相见……诚心希望能与您下集再会。 天城ケイ 成为崭新冒险开端的第十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也希望「先看一下后记喔耶」派的读者能够在本篇中获得乐趣。 终于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 颤抖得最厉害的正是我本人。抖抖。从本系列的开头我就一直在描绘剧情的展望,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走到原本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的「这个地方」──能够将这个场面、角色的这句台词实际描写出来! 这表示我与作品的角色们一起走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呢,让我感慨万分。 这条路的前方究竟通往何处呢? 倘若也能让翻阅到这一页的「您」对今后的发展感到期待,我会非常开心。 毕竟在前往之处将有丰富多彩的相遇嘛──啊,那是同月发售(注:此为日本版出书资讯)的漫画版《刺客守则》第四集!(宣传) 而且从很快就能看见的华丽会场中,传来了充满临场感的音乐,以及角色们的声音……?(不停瞄着动画化的招牌) 我是最兴奋雀跃的人呢。我在反省了。(←每集一反省)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词。 这集的副标题《水镜双姬》,其实是从书衣封面插图得到的灵感。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非常感谢您每次的大力协助。 学生会四人组的活跃,是她们在漫画版中活泼生动的角色造型,让我受到了正面的影响。加藤よし江老师,我每次都很期待您的原稿。 也要再三感谢以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为首,从事出版业的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当然也诚挚感谢拿起这本书的「您」。 您看得还满意吗?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陪伴《刺客守则》从第一集「走到这里」。这都是多亏有各位在背后推我一把,替我加油打气。 但愿下次能在丰收的季节相见……诚心希望能与您下集再会。 天城ケイ 成为崭新冒险开端的第十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也希望「先看一下后记喔耶」派的读者能够在本篇中获得乐趣。 终于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 颤抖得最厉害的正是我本人。抖抖。从本系列的开头我就一直在描绘剧情的展望,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走到原本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的「这个地方」──能够将这个场面、角色的这句台词实际描写出来! 这表示我与作品的角色们一起走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呢,让我感慨万分。 这条路的前方究竟通往何处呢? 倘若也能让翻阅到这一页的「您」对今后的发展感到期待,我会非常开心。 毕竟在前往之处将有丰富多彩的相遇嘛──啊,那是同月发售(注:此为日本版出书资讯)的漫画版《刺客守则》第四集!(宣传) 而且从很快就能看见的华丽会场中,传来了充满临场感的音乐,以及角色们的声音……?(不停瞄着动画化的招牌) 我是最兴奋雀跃的人呢。我在反省了。(←每集一反省)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词。 这集的副标题《水镜双姬》,其实是从书衣封面插图得到的灵感。插画家ニノモトニノ老师,非常感谢您每次的大力协助。 学生会四人组的活跃,是她们在漫画版中活泼生动的角色造型,让我受到了正面的影响。加藤よし江老师,我每次都很期待您的原稿。 也要再三感谢以fantasia文库编辑部为首,从事出版业的各位相关人士……还有,当然也诚挚感谢拿起这本书的「您」。 您看得还满意吗? 真的非常感谢各位陪伴《刺客守则》从第一集「走到这里」。这都是多亏有各位在背后推我一把,替我加油打气。 但愿下次能在丰收的季节相见……诚心希望能与您下集再会。 天城ケイ 成为崭新冒险开端的第十集,您看得还满意吗? 非常感谢您阅读到这边,我是作者天城ケイ。也希望「先看一下后记喔耶」派的读者能够在本篇中获得乐趣。 终于迈入第十集这个大关。 颤抖得最厉害的正是我本人。抖抖。从本系列的开头我就一直在描绘剧情的展望,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能走到原本只是在脑海中幻想的「这个地方」──能够将这个场面、角色的这句台词实际描写出来! 这表示我与作品的角色们一起走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呢,让我感慨万分。 这条路的前方究竟通往何处呢? 倘若也能让翻阅到这一页的「您」对今后的发展感到期待,我会非常开心。 毕竟在前往之处将有丰富多彩的相遇嘛──啊,那是同月发售(注:此为日本版出书资讯)的漫画版《刺客守则》第四集!(宣传) 而且从很快就能看见的华丽会场中,传来了充满临场感的音乐,以及角色们的声音……?(不停瞄着动画化的招牌) 我是最兴奋雀跃的人呢。我在反省了。(←每集一反省) 那么,接下来是惯例的谢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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