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的年代记》 序章 『圣者之诗』 序章『圣者之诗』 他呼唤着 她朗诵着 回荡着,看尽终焉的诗词呀 * 夜晚。 在弥天亘地的黑暗下,有块绽放光芒的土地。 那是一座市街。 位于市街中央,铁道会合之处,有栋巨大的白色建筑物。 一栋高达八层的车站大楼。 北边出口拥有宽敞露台的二楼入口,有个标示「立川车站北侧出口」的绿色标识。 对面大楼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点。虽然车站大楼内部已经打烊了,不过现在离末班列车还有好一段时间。 然而,车站四周却不见人影,无论是车站的露台,还是站前的圆环都没有人。 一道车阵排列在圆环周边布满绿叶的林荫道下。不过,每辆车都没有动静,连公交车也静止不动,甚至从车站延伸出去的铁道上的电车都停在原地。 所有的车子里都没人。 此时,在这一切都冻结的世界中,出现了细微的声响。 声音来自上头。 车站大楼的东侧上方,有人从七楼的出租楼层内侧用力敲打窗户。 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是位女性。 她突然停止动作,然后离开窗边转身跑走。 下一秒钟,窗上现出新的身影。 身长超过两公尺的高大影子,彷佛与她交替般出现。 它猛力冲撞窗户。 窗子因此弯曲隆起,最后承受不住冲击而碎裂。 在一道玻璃破碎声之后,碎片四散的声音响彻空中。 宛如要搅拌飞散在半空中的光辉一般,三道银色弧线从窗内划出。 是爪子。 光弧动作简洁地搅散飞舞在半空中的玻璃碎片。 爪子的主人巨大的影子挥下手臂,并顺势转头往身后一看,只花了喘半口气的时间,便追赶刚刚逃走的那位女性,消失在窗框另一头。 外头的晚风仿佛要追上这些举动般,纷纷吹进车站大楼内。 * 打烊后的车站大楼内部,有个人影气喘吁吁地停留在亮着基本灯光的电扶梯平台上!!一位头发散乱、身穿轻便式西装外套的少女,站在灯光微弱的紧急照明灯下。 她抱着大大的黑色箱子停在原地,脚下的黄色楼层标识指出这里是三楼。只要照原路走下去 就是二楼了,所以 「从这里往露台那头」 她才说到一半就咳起嗽来。咳了两、三次后,声音颤抖地说: 「骗人的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话说完又开始干咳,几乎耗竭肺中的空气。她向前蜷缩身体,蠕动嘴唇语不成声地说道: 「对不起,我没立刻回去,真是个蠢蛋。」 她更加使劲抱紧怀里的黑色箱子。 一个笛子标识位于箱子表面的制造型号旁,而箱子的侧袋里塞了一张纸。她将绑在纸上的白色丝带纳入眼帘说: 「一切恶运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而且还是三年份的恶运。所以我在害怕之下,跑到平常躲藏的地方避难,结果却不见警卫老爹的身影还有奇怪的影子挥刀砍我」 不过在那之前,少女感觉彷佛听到某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是从脑中响起的声音,所以才醒了过来。 她侧着头想那到底是什么,不过又立刻回神猛力甩头。 得快点逃离追兵才行。 才刚松了一口气,头上就有股响声彷佛回应她般传来。 在她正上方的天花板另一头,有股像是打桩般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少女伸手握住箱子的皮带,翻身跳下电扶梯。 她决定向下走。往下、往下、往下、往二楼去,并只追加了「快点」这句话。 少女冲下铝制阶梯。她脚上穿的是皮靴,只要用力一踏,阶梯就会传来硬物相碰的声音。 她听得见自己向下跑的脚步声,以及像是和它重迭般、从上头传来的脚步声。 可是,这一切还不会就此结束。 「有风?」 在外头。位于大楼北侧,刚才自己敲打过窗户的那面墙。 有一道深沉广阔的声响渐渐靠近那里。 才做好心理准备,大楼就仿佛被人殴打般地左右摇晃。 「!?」 那是类似飞机经过,非常巨大的声响;是强烈到会让人失去五感的气爆。 她全身发抖,顿时汗毛直竖,停下脚步。 连身体都「听得见」的轰隆巨响由东向西快速通过,接着响彻云霄的风声,也同样地穿过大楼往西方的天空去了。 沉默。 当她赫然回神时,已经从响声中解放了。 少女抖擞精神,用力踩下脚后跟。脚上顿时传来一股震动,全身涌现力量,她的意志盼望继续前进。 她心想「我真是的!」并冲了出去。呼口气往下一看,发现电扶梯只剩数阶。 心中虽然喊着「快点!」不过,视线中获得的情报遏止了这份心情。 视线被些许的黑暗覆盖住,那是从上方从电扶梯缝隙渐渐逼近的影子。 上面发出的脚步声,从她的耳中消失。 (有东西!) 少女才刚想到这里,就已经采取行动了。她使劲紧握手中箱子的皮带 「抱歉。」 并做出像是高尔夫球挥杆的动作,拿起箱子由下往上大大转了一圈。 她拾高视线,黑影正好落在自己奋力挥出的打击轨道上。 打中了。 箱子的前端直接命中影子的侧腹部。 飞出去吧!除了手中箱子里装载的物品重量足足超过五公斤外,少女还加了这场追逐戏的恨意,以及施加在乐器中的三年份怨气。 影子的身体伴随击中肌肉的声音,弯成了字型,箱子应声破裂,里头的乐器散落一地。 她将对方的身体往右边打飞。 然而对方的手原本的那个位置却出现一道寒光朝这边挥下。 至此,她终于发现到了:她一直以为是利刃的那个东西,原来是爪子;以及爪子的主人其实是只有着庞大身体的怪兽。 她凝视着爪子,同时在视线角落,瞥见一只做出与人类同样姿势的巨大怪兽。 当她心想「怪物啊!」并转过身的那一瞬间,钩爪竟然离开她眼前,向右边过去。 这一切都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 野兽挥空的爪子将电扶梯的侧边扶手击碎,却因为身体失去平衡而煞不住车,巨大的身躯因此趺到隔壁的电扶梯上。 「!」 野兽的叫声以及接下来的冲击声震天价响。 但她没有听见牠的抗议咆哮,只听到乐器破碎散落一地的声音,她在内心致歉。 下一秒钟,为了闪躲而失去平衡的身体,眼看就要跌倒在电扶梯上。 毕竟疼痛优于感伤,她翻身让身体向后转了一圈。 后背和阶梯的尖端处相撞,顿时痛得喘不过气,裙子也散乱不已。 不过,她却握住扶手,硬是站起身子。 下面传来彷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充满怒气与气愤的野兽叫声。 忽视吧。 她两手空空地朝着电扶梯下头的二楼跑去。 * 许多精品店并排在微弱灯光的楼层两侧,所有的店铺都已拉下铁门。这是每次警卫带她走过时都会见到的光景,今天则是逃跑时转头一瞥的景象。 视线内出现一扇楼层角 落的玻璃门。不知为何,只有该处的铁门尚未拉下。 只要走出那扇门,就是以南北向贯穿立川车站二楼的宽广入口大厅了。 为了打开门扉、解开门锁,她放低身子,用肩膀顶住玻璃门。 一股沉重的阻力压上肩头,造成的疼痛随着推力缓缓地穿过门扉另一侧。 早已过了打烊时间的车站大门开启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跌了一跤并滚到外头,跪倒在入口处的瓷砖地板上。 周围是宽敞无人的空间。这宽达十五公尺的大道,正是立川车站的入口大厅。 此时,手背忽然传来某种柔软又温暖的触感。 少女心想究竟是什么而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年幼的茶色小猫咪. 猫咪存在于此的现实,让她背脊为之颤栗仔细一看,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至今所见到的,只有袭击自己的影子;方才从上方往下看到的圆环,应该也是毫无人迹才对。 她心想:「这只猫也和自己一样吗?」然后抱起了牠。虽然猫咪抬头望着自己,视线只在一瞬间交会,但少女一抱起牠,猫咪便瞇起眼睛,让少女决定带牠一块走。 她站了起来。 「总之先去北边出口的露台吧」 她嘟哝着,然后看向右手边连接露台的大厅北侧出口。 此时,一阵伴随金属声的风压打在露台后方的圆环处。 定睛一看,席卷圆环的风中出现了一具巨大的灰色身影。 是具巨大、灰色的人型机械。 * 从露台的高度推算,光是上半身高过露台的部分,可知这身长不下十公尺、全身灰色的 「机器人不对是盔甲?」 巨大的影子仿佛要回答她的疑问般站起身体,转头面对她。 灰色巨人脸上的眼睛部位闪着一道青光。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正被观察着。 这令她顿时胆颤心惊,紧紧缩起身子,连气都喘不过来:到了这时候,她才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正在害怕。 此时猫咪开始在少女颤抖的臂弯中挣扎,仿佛向她抗议抱得太紧了一般。 猫咪毫不在乎盔甲的视线,发出撒娇般的叫声。 听到牠不合时宜的叫声,少女乍然露出苦笑。 她心想自己的恐惧和猫扯不上关系,毕竟猫咪完全不了解状况,所以根本不害怕。 「」 她轻轻地吐了口气,而这举动仿佛某种信号般,让身体恢复了力气。 在心中默念两次「没问题,行得通。」 在左边,也就是自己所处的车站大厅与露台之间,有座向下的楼梯。从那巨人庞大的身躯来判断,它要绕到露台下面应该不容易才是。 这里距离楼梯十五公尺,全力奔跑不用三秒就到了。 所以必须当机立断地冲刺,第一步就得使出全力,可是 「啊。」 当她警觉时,右脚已经有如被人绊住般而跌了一跤。 「怎、怎么回事?」 身体与其说是因为疼痛,倒不如说是因为惊讶而弹跳了起来。仔细一看,掉在右脚前方的皮靴,从靴口裂到侧边底部。是刚才摔倒在电扶梯时裂开的吗? 正当她惊觉不妙而打算站起来时,右脚脚踝传来痛楚。 她根本站不起来,膝盖也使不上力,就这样倒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少女低声呻吟了一声,维持倒卧身子的状态看向后方。巨人正在露台的另一头,对着这里高举右臂它的右臂外侧有个形似圆筒、怎么看都像大炮的东西。 被瞄准了。 「啊」 她再次发出呻吟,不过声音发到一半便止住了,改用泪水延续情绪。 然后发现一直抱着的猫咪,跑到她倒卧身体的腰部附近. 像是在挂念跌倒的少女般,用颈子摩蹭着她的脚。 她立刻下意识地抱起猫咪,抬头瞪着巨人。 下一秒钟,巨人的右臂爆发出攻击她们的力量。 首先见到的是火焰,白烟则在下一秒划过大气逼近而来。 从全力疾驰的炮弹前端传来了贯穿风压的尖啸声。 炮击。 来了,而且很危险。她原本打算站起身子,却因为脚踝疼痛而弯下腰。 即使如此,她仍决定再次尝试站起来。 「!」 从喉咙中发出的并不是惨叫,而是对自己的愤怒。 然而,敌人所施放的力量,一瞬间到达眼前。 接着爆炸了。 * 睁开眼睛。 她注意到除了周围有风流动外,猫还在自己的怀中。 「我还活着」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因为耳朵在爆炸的影响下暂时失聪。 她边感觉自己身体微微摇晃,边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这里是宽敞的车站入口大厅,烟与风拂过地板。 的确发生了爆炸,可是自己还活着。 「发生了什么事?」 她隐约听得见自己的提问,耳朵的听力正在慢慢恢复中。 还听得见风声。而且,风是从露台方向吹来的。 在露台与圆环的逆光之中 少女看见了一个影子。 像是为了遮住灰色的巨人般,身穿黑白配色服装的人,背对自己伫立着。 是位长发与长裙随风飘动的女性身影。 她右手提着巨大手杖般的东西,而左手则往前方露台方向伸直。 从她举起的手向前看去,可以窥见露台上烟雾弥漫,地板上也出现了一个大坑洞。 一阵风吹散飘摇在露台的烟雾。 巨人果然还存在于露台的另一头。 一阵尖锐的声音,将少女心中对这一切所抱持的疑问打断是眼前女性的说话声: 「佐山同学,这里是新庄已确认并接触一名闯入者。」 接着传来一句回复: 「我看到了,新庄同学。」 那是男人的声音,而且近在咫尺。 少女抱着猫回头一望。不知不觉中,已有一位青年站在她身旁。 他大概就是那个叫做佐山的人吧?青年穿着黑白配色、类似军服的服装。在那侧面一撮白发的后梳发型之下,有着一张带着尖锐视线的面容。 他佐山走近少女身旁,他并没有俯视,而是侧着头与少女对上视线。 他在风中点点头,然后看着少女和猫咪说: 「真难得有闯入者。」 佐山伸出手,轻抚着少女的头,头上传来坚硬手指的触感。 少女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坏掉的乐器。 若今天没遇到这种事,它们根本就不会坏掉吧。 内心所想的疑问,被佐山的话语盖了过去。 「妳做得很好。」 他的话让少女松了一口气。 就像身体沉入地板中的感觉。 正当少女惊觉「啊,糟了!」时,已经渐渐失去意识。 * 「接下来」 佐山伸出手支撑少女的背,然后让她纤细的身躯平躺在地板上。 仔细一瞧,猫咪仍不愿意离开少女的身旁,彷佛在护卫她一般。 佐山露出苦笑,将视线转向名为新庄的女性。他弯起手肘拨了拨头发说: 「现况如何?」 「敌人是十五架人型和三架重武神,我方的主力正各自分散中。从目前为止的经验来看,算是感觉不错、而且又是久违的大规 模任务。还好在敌人大肆行动前,已先将之锁进概念空间里呢。」 「刚才原川和希欧似乎已经在超低空状态下蛮干过一票了。」 「虽然被撵出来了,不过他们还在另一头喔.龙司和美影正与另外两只战斗中。不过你看,北边出口好像会被刮跑。」 听到新庄的报告,佐山夸张地摇头,然后向左右摊开双臂说: 「我已经叫原川别猛搞破坏了啊,如果崩坏率再上升,实在无法对将来的世界交代。妳不认为应该好好拷问那个不良少年一次吗?」 「希欧一定会说『请手下留情啊!』喔。」 『少在那边自说自话!』 佐山的颈边传来混着杂音的男子叫声。 他看看挂在脖子上的通讯用麦克风,偏着头说: 「我才不是自说自话呢,原川。这是为了你、为了世界好而做的决定,下次我会介绍负青人给你。虽然还是要看电压强度,不过听说只要五秒左右,就能让人乖乖听话了。」 『佐山,为了你好,我从以前就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是什么?一般的赞美是打不动我的喔?」 『你下地狱去吧。』 听到切断通信的杂音后,佐山手扶着额头说: 「真是个令人头痛的男人。像他这种自尊心强的人,对世界来说可是有害的呢.」 「你有照过镜子吗?」 「当然有,每天早晚都会仔细确认。这和原川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只是现在又让我再次体会到,佐山同学也是有个性赞到异常的地方呢。」 新庄没有回头,盯着露台的巨人问道: 「那孩子状况如何?」 「没问题,虽然受了点伤,不过她可没认输。」 此时新庄转过头看着睡在地板上的少女,瞇细了双眼。 「太好了,虽然为了挡下刚才那一击,把防御用的概念符都用完了,但总算没白费。」 这句话是个契机。 巨人开始动作了。 它发出运转声并放低姿态,光是一个震脚(注:中国武术中,将气施放在腿上,并用力踩踏地板的招式),就让柏油路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不过,对地面的破裂声做出反应的并不是新庄,而是佐山。 他先把放在额上的手伸到胸前位置,再举至脸旁往侧面划过去,接着用力弹了手指。 「新庄同学,在制裁那个违背了集合在low-g旗下解答的笨蛋前,再次确认清楚现况之后告诉大家。」 新庄向前望去,位于巨人右臂的炮塔,现在正对着她。 「竟然因为我们已经毫无防御能力而提起干劲啊,真是的。」 「哎呀哎呀~」新庄左手无奈地抵着颈部。 「这里是新庄,确保一名已接触的闯入者。目前正与敌方的重武神」 话还没说完,巨人被称为重武神的机器人就开火了。 那正是一切的开始。 包覆着铁壳的大型炮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飞了过来。 面对破风而来的力量,新庄继续把话说完: 「交战中。」 新庄在佐山眼前,转动右手手指,将巨大手杖转成纵向。 她用右肩顶住手杖中间部位,并将它扛至水平高度,在一道金属音之后用左手支撑住前端,然后右手划过手杖侧面,手指放在一枚像是用玻璃做成的长板上。 并以手指在那里写下文字。 「吾乃惧于寻求力量,然非害怕使用力量者!」 文字伴随着绿光显现在透明板上,不消一刻就不见了。 这时炮弹恰巧飞来。 不过,站在新庄身后的佐山完全不在乎。 他手抵着下巴,视线落在眼前的新庄身上,看着她的窄背、细腰,以及浑圆的臀部,眼睛一瞇,呼了口气说: 「真是美丽,妳就好好加油吧。」 面露苦笑的新庄操作手杖,让左手支架部分向前滑动弹出握把,并且上膛。这样一来,只要扣下位于握把的扳机,就能施放迎击的力量了。 发射。 划破空气的声音、让新庄退后的后座力、手杖前端的发射口进出光芒,三者同时发生。 伴随上述现象交替而来的,是一道向前射出的白光。 白光贯穿大气,将飞来的炮弹消灭殆尽。 白光的威力至此仍未消减。它的残像划出一道微微向上的弧线,直接命中灰色的武神。 碰撞声传来。 武神的胸部装甲因此破碎,爆炸的光芒强烈四射。 「!」 清脆声音响彻天际,高度超过十公尺的身影仰面朝天向后飞了出去。 紧接在后的是,铁块倒在地上的沉重低音。 带着热气的风吹过入口大厅,新庄首当其冲,然后穿过佐山的身旁。 佐山看着位于上风处,左右两侧通往入口大厅的楼梯上,出现的几道影子。 野兽的身影貌似双脚行走的狼,牠们身长高过两公尺,左右合计共有十只。 牠们放低了姿态,佐山看见牠们做出突击姿势后点头说: 「来吧,你们攻击的少女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任何一声惨叫呢,你们就尽量努力点吧。」 他仿佛要从中划开吹来的风般向前走出,脚步声清脆响亮,面带微笑地说: 「你们就全力扑过来吧,我对所有人可是同样宽容的喔?只不过也毫不手软。」 佐山的脚步声,和从旁传来的歌声重迭在一起。 新庄和他并排走着。她像是抱在怀里般扶着手杖,朗朗地咏唱着歌曲。 那是圣歌平安夜的其中一段。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sheperdsfirstseethesight/牧羊人初望见 toldbyangelicall\cluja./天使们齐唱哈利路亚 soundingeverywhere,bothnearandfar/圣声响彻了天地之间 christthesaviorishore/救主今夜降生 christthesaviorishere/救方今夜降生 佐山一边听着歌,一边开口对着通讯用麦克风说: 「各位!」 然后高举右手,紧盯着敌人 「我要趁现在这个机会说出来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身旁的新庄一面哼着歌,一面对他露出微笑,佐山也同样回以笑容。 「我在这里命令各位!听好了吗?别被牠们消灭,也别消灭牠们。说到原因为何,因为只要失去任何人,这份代价会让世界变得寂寞。」 他喘了口气抬起头。 「知道了吗?知道了就前进!前进吧!向前进!在笨蛋做出蠢事前要先痛扁一顿再训诫一番!接着带牠们来这里了解的话就回答我!」 佐山盯着眼前做好攻击准备的敌人,气势汹汹地向右挥下手臂,军服的右边袖子因此撑开,发出仿佛打在纸上的响声。 接着,从通讯用麦克风以及周围的空间传来声音: 『订契!』 佐山满意地点点头后向前走出。 在他的前方蜷缩着身体的影子,各自喃喃自语,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了。 相对的,佐山则面带微笑摊开左臂。 与刚才摊开的右臂一起,佐山的双臂彷佛要抱紧敌人般展开。然后,他依然带着微 笑说: 「来吧就让我们彼此了解吧!」 * 事情回到两年前,二○○五年的春天。 大概是这个时候吧 至今静止不动的东西 再次开始运行了 对我们而言,找寻自我和慰藉之类的,不过是幻想。 第一章 『佐山的起点』 第一章『佐山的起点』 了解自我者的特权 在于得到限制自我 不再需要仰赖他人 * 含放着花苞的樱花行道树,在晴空下排列。 被行道树夹在中间的道路前方,有一面环绕着广大土地的水泥墙。位于墙壁西侧的入口设有石制门柱,上头刻着「尊秋多学院」五个大字。 挂着「春假中」假期行程广告牌的大门没人进出,就这么开放着。 穿过大门,中央大道的两旁依旧种了许多樱花树。 樱花花苞满满地延伸至此。继续向前走,右手边可看到半公顷大的综合运动场,左手边则是可当作礼堂的白色武道馆。 位于正面尽头处的并不是校舍,而是教职员大楼。 校舍以教职员大楼为中心,向四方坐落着。虽然仍算同一所学校,但是除了主要的六栋普通校舍外,其它则是分成各专门科系使用的校舍。像是考虑到环境,而环绕在树丛中的校舍,或是备有贮窖的研究设施,甚至还有附设柏油试车跑道的校舍。 学生宿舍则在这些校舍的环绕中林立。 该校使用的校地遍及全市四分之三的土地,校内有数座商店街、农场以及工厂,许多市镇上的居民生活于此。 而所有的设备,绝对都会有一个记号。 iai代表出云航空技研的记号。该公司正是维持这所学院的幕后推手。 不过由于正值春假,所以校内人烟稀少. 即便是位于西侧靠近正门的普通校舍,状况也是大同小异。 紧邻教职员大楼北边的普通科二年级校舍里,有一个人影。 那是站在二楼逃生门楼梯间的少年身影。 * 明明是春假,他仍然穿着学校的制服外套,还把衬衫的扣子扣到衣领处。 已定型的后梳发型两侧,各带着一撮白发;而头发下有着锐利的眼神及表情。 他的双眼看着天空。 那是一片晴朗的天空。除了洁白的薄云外,上头还有盘旋在上空的飞机。 「横田(注:位于东京多摩地区西部,一般称它为横田基地,是美军在东亚极为重要的空军基地之一)的美军也和我一样全年无休吗?喜欢高处这点,也和我一样呢。」 「连休假也不回家这点都一样。」他补充说明。 少年举起左臂,袖子因而掉了下来。留有白色伤痕的左拳中指上,戴着女用戒指;而在露出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银制手表,上头的长短针指出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他用戴着表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片。 『佐山御言先生为了完成贵祖父已故佐山熏氏所预留的权利转让手续,冀求您能于三月三十日下午六点,前来奥多摩iai东京综合设施。』 那是封邀请函。简短的字句后面记载了iai的地图及邀请人姓名。 「iai局长,大城一夫啊」 就是那位老人家吧? 他是在祖父去世时,第一个赶来参加葬礼的中年男性。他的身材高姚、满头白发,在iai时总是穿着白袍。是一个跟佐山讲过几次话,还要求佐山称呼他为老人家,并乐在其中的男性. 「不过」佐山望着纸片喃喃自语。 「身为职业股东(注:同时拥有数家公司的股份,然后出席各家公司股东会议,做出杯葛议事,妨碍公司决策等行为,藉此从中获得利益者》的祖父,在iai究竟持有多大权力呢?」 佐山转头一看,注意到身后是安全门和墙壁。铝门虽然擦得很干净,墙上却沾满了沙尘。他带着好奇心走近墙壁伸手碰触后,墙上的沙子因此掉落,并留下痕迹。 「嗯」 正当他拭去指上的灰尘时,逃生门轻轻地打开了。 一位穿便服的年轻女性从门缝中探出头,绿色的双眸在短短的茶色浏海摇曳下,望着佐山刚才站的位置。此时佐山对狐疑地歪着头的女性说: 「大树老师,我在这边。明明放春假妳却留在学校,想必很闲啰?」 听到这番话,大树皱起眉头转向佐山说: 「说我很闲你也一样吧?竟然在这种地方眺望天空享受青春。话说佐山同学啊」 「什么事?有疑问就尽管直说吧。」 「好,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还是用那种态度对老师说话?」 「那是个人特色。妳要是怀疑这点就算妳输了,大树老师那,妳还有其它疑问吗?」 「那第二个问题。如果在春假殴打学生,你觉得算是校内暴力案件吗?」 「只要消息不外漏就没关系,妳打算殴打谁?能让大树老师生气,也是十分不简单呢。」 「接着是最后一个问题你有照过镜子吗?」 「我可是每天都有仔细照镜子呢。真是的,妳居然问我这种废话。」 「对你这种充满独创性的学生提问,老师我还真是个笨蛋呢不对,你这种个人特色在和人相处时不会出问题吗?」 佐山听到老师讶异的话语,只是将手放开墙壁后使劲地甩动,让衣袖上的布料啪啪作响。 「放心吧,我对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将来也打算继续维持下去。虽然有点任性,但我可不想让人说成是个翅膀刚长硬,就跩了起来的男人虽然这样会让大树老师徒增辛劳。」 听到最后一句话,大树只能垂下肩膀苦笑。 「这句话你不妨也说给其它老师听听吧?啊啊,还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你下学期的导师还是我。」 「妳明明只是个没什么发言权的新进教师,还能成功选到优秀的学生啊?看来很努力嘛。」 「我可是被其它老师硬塞了像你这么独特而优秀的学生耶,你好歹同情我一下吧?」 佐山把手放在大树肩上,表情认真地点头说: 「大树老师,妳会求他人同情就表示这辈子完蛋了或许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程度。」 「抱歉老师已经快抓狂了所以请你别讲下去了。」 说完,大树半闭眼睛走进逃生梯,抓抓头说: 「和你说话果然很累人啊。」 「因为你不管对什么事都很认真。」大树补充说明。佐山听了微笑说: 「认真?我只是」 「不是吗?你不但在校内选举中当上副会长的位置,成绩也很优秀吧?」 佐山点头称是,然后交叉双臂稍作考虑。三秒之后 「我从来没认真过耶也完全不想使出全力。」 「咦?」 佐山无视大树存疑的反应,耸耸肩说: 「基本上,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都老是在我认真前就结束了。我记得以前曾被祖父骂过:『别在这种小地方当上老大就心满意足啊!』呢。」 「啊啊。」大树听了点点头,把身子靠在逃生梯的楼梯问扶手说: 「你的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啊,我们当然没办法跟他比。」 「没错,我不过是当上这个学院都市的副会长罢了,跟能够从暗处强力痛击日本经济的祖父相较之下,算得了什么呢?」 「算得上相当了得啊。」 「可是实际上那根本不足以测试我本身的能力。副会长选举时,对手在最后被逼到绝境,甚至为了博得支持而脱光了跳舞,却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那个时候是你趁对方光着身子跳舞时,用冲天炮射他屁股的吗?」 「不,那是在会长选举中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出云干得好事。他为了提高命中率,还特地用铁管代替枪管发射,做出根本无法想象是即 将升上三年级该有的行为。」 「那我还是别问是谁在那之后引爆舞台了吧」 「别问比较好。大树老师,妳也渐渐学会做人处世的道理了嘛?」 「是是。下届学生会的顾问也是我,光想就让我觉得不安啊」 「但是」大树皱着眉头呼了一口气问: 「上学真的这么无趣吗?」 佐山听完,停止动作。 他从正面和大树的绿色瞳孔对上了视线。 隔了一会,佐山微微摇头说: 「我对校园生活并没有怨言。虽然不管是学生会选举还是考试,都没办法使我认真,只能得出学校很狭隘的结论,却不能因此就说校园生活无趣。我理所当然会觉得学校很狭隘,但我想学校还是有它的乐趣存在。」 「你真是个复杂的孩子呢」 大树梢稍停下谈话,倚着身后的扶手往后仰望天空。 相较之下,佐山看了一下手表。现在两点五十分。 「大树老师,我想我该回宿舍了。」 「然后准备外出?」 「是啊,换个西装,然后去拿类似祖父遗言的东西。」 佐山打开逃生门,大树连忙离开扶手,冲进被开启的门内,并随着佐山关上门的动作,一同进到校舍。 * 佐山和大树并肩走在走廊上,教室的墙壁上贴着去年最后的校内新闻。那是第一宣传部发行的周报,以前往iai采访的报导为主要内容,还刊载了iai的录取率等几条新闻。 大树在比佐山低一点的视线高度上看了看报导,停下脚步。 「在太阳系外发现极可能有生物居住的星系反应哇,感觉好厉害喔~」 「只是发现罢了,看这里的报导妳就会知道是件难事。」 佐山指着另一篇报导。报纸上的照片里,有一座倒在宽广柏油路上的巨大机械山。 「他们似乎做了高达八公尺的双足步行机器人,结果却大大失败。关节部位的耐力太脆弱,光是行走就从膝盖部位开始断裂即使有新发现,没有运用它的技术也是毫无意义。」 「哦~就像是虽然看到靓妹,但不懂得把妹技巧也是白搭吧」 「妳这么聦明真是太方便了。那是在某个场合用过的借口吗?」 「没有啦。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在一群朋友里面等等,不对啦!」 佐山注意到,大树正抬头盯着自己的脸瞧。 为什么大树要凝视自己的脸呢?他稍作思考。 「我露出笑容有这么稀奇吗?」 「不,与其说是稀奇,不如说是有趣吧。」 大树再度跨步前进,佐山也跟着她的脚步。大树问道: 「我可以问你爷爷的事吗?」 佐山点头应允,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们边走边谈。 佐山说到祖父在二次大战时脱离战火,参加了某个研究计划。 「那项计划似乎和当时仍被称作出云航空技研的iai有所关联。战后祖父以当时的门路及许多发现为基础,介入财经界,从事职业股东的工作。」 「职业股东啊。」 「当时似乎做了相当过分的事然后每当报纸上头注销他的名字时,他都会这说」 大树点头接着说: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对吧我曾经在周刊上看过一次喔。」 「没错,祖父是个彻底的大恶徒。他让自己变得更恶质,以便对付视自己为敌人或坏蛋的巨大对手。然后这也是我不想认真起来的原因之一。」 「原因?」 「若我要贯彻『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我还不够成熟。为了让我能执行必要的恶行,祖父彻底训练过我。不过,我只学到这个方法,祖父就过世了。」 「所以你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恶行,是否真的有所必要是吗?」 「嗯,毕竟我还不想死,所以或许会有使出全力的时机到来吧。可是,我认为在无法判断是否必需这么做的情况下使出全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佐山一边说,一边将右手放在左胸上。 在他把手伸进上衣,紧压胸口的同时,大树没有转过来看他,直接说道: 「你也是有你的辛苦之处啊。」 佐山点头同意。 「那,还可以问你父亲的事吗?」 「为什么?」 「因为去年当你的导师时,我并没有问。虽然」 她垂下眉梢。 「我想这还是身为教师该问的事」 佐山点点头,轻轻压着左胸,呼吸一次之后 「不用担心,事情很单纯。比起这个,我反而想问大树老师妳掌握了多少情报?」 大树被这么一问,微微抬起头,交叉双臂说: 「佐山同学的父亲是你祖父的养子,然后和你母亲一块进入iai工作。可是他却在一九九五年底的关西大地震中去世。你母亲则是,呃带着你」 大树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巴,佐山不禁苦笑。 「在我说『不用在意』前,得先修正一下妳手中的情报,父亲是参加iai派遣的震灾救援队时,身陷二次灾害之中全军覆灭时去世的。」 佐山停了一拍,高举闲置的左手。他的左拳带着伤痕,戴在中指的女性戒指上的珍珠,在微暗走廊中绽放淡淡的光芒。 或许是走在前头也看得见光芒吧,大树回过头来。 可是,佐山的视线并未放在她身上,而是看着手上的戒指。 「『快前往重要的人等着你的地方』啊」 随着深思话中之意,左胸产生了某样东西有所动静的感触。 是痛苦。 而且还足以将胸口磨得嘎吱作响。 来了。 接着他看到了。看到大树脸色苍白、抬头望着自己的模样。 「佐山同学,你、你没事吧?」 佐山甚至无法点头示意,他领悟到自己已经停止呼吸了。当身体向前弯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支撑着他的胸部。 大树从下方抱着他的身体。 「啊」 他在听到大树的声音时,全身的感觉也跟着恢复了。 佐山首先感觉浑身无力,接着恢复了呼吸,后背和双脚立刻渗出汗水。 他膝盖使力站起身子,大树依然维持着稍稍伸出手的姿势。 「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真的吗?ok?youareok的吗?」 「我很ok,不过妳那英文用错了。」 身体状况已经毫无疑问地渐渐恢复正常了,佐山接着点头说: 「没事了,妳安心吧,这应该是压力导致的狭心症,谈到这种话题特别容易引发。」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妳不是想听吗?这个老师好过分啊,竟然忘了这回事。」 「啊~那是因为,呃」 看到连忙挥手否定的大树,佐山再次露出微笑。 「妳在否定什么呢?仔细想想吧,要说什么是我的自由,而愿意撑住我也是大树老师妳的自由啊。我认为妳做了一件好事,妳觉得呢?」 「只是,我要先强调一点。」佐山抽离抚者胸前的右手。 「母亲经常对我说:『如果你将来可以成器就好了。』不过我本人的意志呢?然后,在这种谆谆教诲下长大成人的孩子,目前却处在不晓得自己办得到什么的状况。所以我想特别提出:『这是要我怎么办啊!』的论调。」 「的确是这样没错 不晓得自己办得到什么事啊」 大树颔首垂肩,和佐山视线相对,充分咀嚼过话中含意后说: 「老师终于明白佐山同学为什么总是这么极端了。」 「姑且容许我不忽略妳刚刚的发言而问妳吧,妳是说谁极端?」 「咦?你没听清楚吗?我已经说得很白了耶?难道长在你脸部旁边的是鼻子吗?」 佐山的左手在电光石火之间,弹了一下认真提问的大树额头。 他站在拉长声音尖叫、蹲下身子的大树跟前,抚着下巴说: 「原来还是有对学生说话很过分的老师啊。」 * 结果,佐山过了四点才离开宿舍。 光是穿上祖父留给他的三件式西装、准备纪录用的记忆卡录音机和印鉴,就花了不少时间。他在宿舍的柜台写下外出时间便离开了。 太阳还高挂在天上。 他走过位于普通校舍区和宿舍间,总是用来当作教职员停车场的碎石广场前往正门。 从可以当作快捷方式的二年级普通科校舍深处的树上,传来雏鸟的啼叫声。 就在此时,佐山听见雏鸟叫声外的其它两种声音。 其中一种是从校舍二楼的音乐室传出的风琴声。 「平安夜吧。」 记忆中,星期六日偶尔会听到这个声音,不过这还是头一次在特定地点听见。虽然佐山怀疑究竟是谁在弹奏,但是从有条不紊的音色来看,应该不是学生。 然后,有另一道声音在风琴的乐声中渐渐靠近他。 声音从正门传来,那是四行程摩托车引擎的低沉运转声。佐山喃喃自语: 「是出云和风见吗?」 然后走到校舍西侧的柏油路上。 举目可以望见教职员大楼,以及广大的运动场和武道馆。佐山看到教职员大楼旁有两个坐在摩托车上的身影。明明是大排气量的车子,黑色休旅摩托车却平稳地从道路上骑了过来。 上头坐着一位穿着茶色薄外套的健壮青年,和抱着背包、留着一头中等长度头发的少女。身穿白色无袖上衣的少女,暴露出来的背部正好对着佐山这边。 两人在行驶的摩托车上交谈着。 青年似乎突然发现佐山,他那张略微修长的脸庞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唷。」 他举手打招呼,然后把车骑到佐山的身旁。 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壮硕身材,稳稳地以双脚撑住机车后停下。 后座的少女在车身轻轻摇晃之下,把身体靠在青年的背上。 青年背部承受着少女的重量,嘴角露出微笑抬头说: 「喂,笨蛋佐山你要去哪?去展现你的毒舌吗?」 佐山抵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语气困扰地说: 「出云,我和你不同,我的脑袋很正常。我根本没有说过刻薄话吧,你这个死烂邪门歪道。」 「是是,真是感谢你连春假都维持这种个人风格。」 「毋须言谢不过,学生会的三巨头凑在一起,居然是聊这种话题,这是该怎么办啊。」 出云听了这番话,只得露出苦笑点点头说:「说得好。」 此时,靠在出云身后的少女,转头面向佐山说: 「我记得佐山你是要去iai吧?」 「啊,是啊。那你们呢?」 「我们?那当然是要回宿舍去和千里卿卿我我咕!」 出云才说到一半,整个脑袋就往上翻了过去。仔细一看,那位名为风见的少女,从后方压着出云上仰的脑袋和下巴。出云的颈部关节出现奇妙的声响,身体就这么缓缓向后倒。 「觉,不对啦,佐山是要问我们上哪儿去了啦。」 虽然风见这么对他说,但是出云只是把头靠在她的腿上,一动也不动。 看着这幅景象的风见,安慰了出云一番后,把放在旁边的黑色背包举高给佐山看,笑着说: 「我们刚刚去市中心了,为了买全连祭要用的新乐曲和衣服之类的东西,果然待在东京的边陲地带,会连文明都忘了。」 「原来如此。不过,结果你们两个即使升上三年级,还是同房间吗?」 听到佐山这么问,风见稍稍考虑一下,为难地说: 「没办法,自然而然就变这样啰。就算加入其它室友,对方也会有所顾虑:而且在宿舍里,我的定位早就是大姐头了。之前还发生过学弟只是擦肩而过,就向我道歉的事呢」 「妳的脸色好像变得跟水泥没两样了。」 低着头别过脸去的风见,垂下肩膀回答:「啊,抱歉。」然后随意地用单手打了靠在大腿上动也不动的出云。 「你可不能变得像他一样白痴喔?因为他滥用iai小开的权限」 「妳不是也挺享受他滥用权力造成的好处吗?」 「就是因为我有自觉才更生气啊至少学生会的工作得好好干哪。」 风见抬起头,看了佐山一眼。 「对了,佐山,我想在二年级校舍的图书馆衣笠书库进行本届学生会的首次任务,你有时间吗?我想,春天的邀请祭和全连祭的对策会议由我们几个来处理就够了。」 「今天的话我回来也不知道多晚了。」 「好吧,因为我们明天还会再去市中心一趟那就明天早上九点衣笠书库见吧。」 佐山点头应允后,看着旁边的校舍。 「衣笠书库啊」 从这里可以看见二年级普通校舍一楼。这栋校舍西边有一块四间教室长的范围向外突出,突出的深度则是一间教室宽,也就是说包含在校舍内的四间教室在内,这里总计有长宽达八间教室大的空间。 从窗户往里面看进去,可以看见木制箱子的背面,还有厚实木板所形成的书架影子。 里头是图书馆。 八间教室大的空间几乎都被书塞满了,甚至连走廊和地上都变成藏书处。衣笠书库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型图书馆。 看着书库窗户的佐山,听到风见的声音: 「在这所学校创办人建造的图书馆里,进行首次任务也不坏吧?虽然图书馆的管理员齐格菲老爷爷感觉有点冷漠,不过可是个愿意招待我们喝茶的好人。当初在选举的时候也受到他很多照顾,我甚至想把那里当成我们的基地呢。」 「今年的会计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我想会长和副会长也相当不一样。不过如何呢?我们算是配得上你自尊心的前辈吗?」 「我认为,光现在这句发言就足以让我们在自尊面彼此竞争了不过,至少本学院里面没有比妳们更合适的人选。支撑秋川市的iai企业长子出云觉,以及和他同居的风见千里,都是无可救药的问题学生。」 「你们不可能不晓得世间如何评论自己,即使如此,你们仍旧我行我素,实在值得尊敬。」 风见听到佐山的话露出贼笑,然后看着腿上的出云说: 「还好啦,别人怎么说我不管。觉虽然有点问题,却不是个坏人」 「妳也是啊,风见。」 「那你也差不多啰?恶徒家族。」 风见一边抬头,一边由下往上看了一遍佐山那穿着西装的身影。 「虽然看起来挺人模人样的,不过还是有点难吧?」 「什么东西有点难?」 「有点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人会站在你身边,就像觉对我来说一样我有点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能平衡你的白痴之处。」 「不可能有人具备能和我抗衡的力量。」 「不是这个意思啦。」 风见满脸困惑,轻轻前后甩手苦笑说: 「我是说对等的平衡点。如果同等,不就只能放在天秤的同一边吗?你所需要的是对等。」 佐山思考风见话中之意,然后回答: 「这样的人对我面言,不是敌人就是累赘吧?」 「那我对觉而言既是敌人又是累赘啰?」 风见带着微笑反问他,佐山放松肩膀力量。 「我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无法相知道答案的妳争论。」 「哎呀,真坦率。」 「风见,我本来就是个坦率的人,只是偶尔会因此莫名其妙地牵扯到麻烦。这就是古人说的那个什么廉洁正直者不得好报,古人真是说了一句名言啊。」 「呃,这个嘛就姑且当作你的脑内宇宙如此认为吧。」 只能苦笑的佐山看了看风见后说:「也罢.」 「好,我认同妳和出云之间的关系。不过我想问题点应该在于,对我来说是否真的有这种人存在,以及我是否该让这种人待在自己身旁吧?」 「问题点?」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什么人适合待在坏蛋身旁呢?」 风见并不回答,只是垂下肩膀叹了口气。 「你真是个复杂的家伙呢。」 「刚才大树老师也这么对我说。」 「大家都这么觉得吧。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认真起来呢?」 「我没认真过,所以也不晓得就算想认真,不够成熟的我也只会害怕自己。」 「佐山,你真复杂。」 「同样的话不用重复两递。」 佐山一边笑着说,一边轻拍了像是睡着般一动也不动的出云背部。 「你早醒过来了吧?赶快回去进入你们糜烂的日常生活吧。」 风见吃惊地向下一看,出云睁开眼睛说: 「唷。」 「唷个屁,醒了就赶快爬起来啊。」 「没有啦,因为千里妳身上很香嘛。」 出云躺在满脸通红的千里腿上,高兴地眉开眼笑。 佐山轻笑了一声,拍了拍风见的肩膀,准备转身离去。 他走向正门。 此时,佐山看见一道人影。 在二年级普通校舍的一楼楼梯上,有人从二楼定了下来。 那是位身材高挑的年长男性。他身上穿着黑背心、黑长裤及黑手套,顶了个秃头,下巴蓄有胡须。 「图书馆管理员齐格菲索恩伯克吗?」 佐山因为学生会的工作,曾经跟他有过数次交谈的经验,是个说话精简扼要的人。 佐山边走向前边喃喃自语:「他会离开衣笠书库还真稀奇。」 重新环顾周围,映入眼帘的是学校即将进入仲春的景色。 「真是安静呢」 背后传来阵阵肉体被连续捶打,以及出云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 夕日渐渐西沉。 在这个斜阳照射的时间,即便是被群山围绕的森林,夕晖仍如流风般穿过叶隙。 在这座以杉树为主的森林里,有个影子落在其中一棵树前。 那是坐在地上的人影。 阳光从侧面照着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剪得短短的头发似乎被什么淋湿而反射着光芒。沾湿他头发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染黑了他的左脸。 他身上穿着类似黑白相间的军服,左肩和左脚的部分已经撕破,看得见黑色液体随着急促的喘息流了出来。 他伸出左手拨弄地面。被血染遍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好用左手在地上摸索。 费了一番功夫,才从落叶及石头间捡起了某样东西 一把侧面刻着德语的铁制长枪。 他紧紧抱住枪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指伸进右边腰包。 「这里是通临一号,现在位在奥多摩白丸间的三号据点附近山中,成功阻止了一名敌人逃走,也成功读取了自弦振动,已经传送过去。目前只剩我一个人,其它全灭。请加快脚步。」 有个闷闷地混着噪音的女人声音回答: 『tes(注:ucat所用的符号,了解之意)。特课正急速前往中,医疗队也送过去了,尽快撤退。』 「虽然我也想回答tes,不过没办法,我的脚受伤了。治疗用的器材和术式也一块被打碎了,现在只剩下最擅用的武器。之所以说加快脚步,是因为我不是要特课来救援」 他吸了一口气,挥去汗水后继续说: 「敌方是1st-g的革命军一派。没错,就是第二大势力的『王城派』人狼,大概是来和和平派交涉的吧。他们可能带着1st-g式的贤石,所以在这个世界都化身为狼了。」 『尽量别说话五分后将展开概念空间,赶到你那边去。』 「哈,记得要让银弹能生效。还有小妹不,应该是大姊吧?妳不会对我们感到抱歉吧?」 对方不发一语。他低头说: 「算了,是我们活该决定要来的,毕竟我们普通课当初是有选择权的对吧?」 仍然没有半点响应,但是他继续说: 「妳们是哪里的部队?就算是特课,有女性的部队应该不多。记得最近才组成一个里头有ucat所养的奇特少女和美人的部队,确实是iai的」 话说到一半就打断了。他睁开眼睛,靠着背后的树干站了起来。 「话说如果我回得去,麻烦拿花出来迎接我吧,那可是凯旋归来呢。妳知道现在是什么大肆绽放吗?」 『tes,现在是獐耳细辛(注:毛茛科,原产地为欧洲。在日本,因叶片形似三枚心形组合,且叶端尖锐,而得「三角草」之名)之类的吧。』 「不是啦,这里说的是我自己。」 他哼笑了一声,把右手伸出腰包,将抱在左方的长枪换到右手,用嘴咬住背带,以枪托和右手握把做三点支撑,然后看着前方。 前方传来风声。 射入森林的夕晖里,有个巨大的身影,左右摇晃着身体渐渐走近。 他像是顺从风声般,在毫无任何信号暗示下扣了扳机。 枪声如同夕阳一般笼罩整片森林。 * 佐山在开往奥多摩、行驶于山谷的电车里睁开双眼。 他直到刚才都还在打盹,原因出在夕阳照着身后十分舒服。而清醒的理由则是 「电车停了啊。」 佐山环顾车内,乘客只有自己和坐在稍远座位上的两个人而已。 其中一位是穿着黑色西装的白发男子,另一位则是坐在男子身旁,同样身穿黑色服装的白发少女.可能是父女吧,两人正并肩望着窗外。 佐山受到他们影响,也跟着往外看。 窗外一片奥多摩的群山景象。每座山的形状都很浑圆,没有半座低伏的小山。 「这里大概是白丸附近,还没到第二个隧道的地方吧。再过一站就是奥多摩了」 他对这里很熟,看着外型相似的山形说: 「我曾经在那几座山上,被飞场老师强迫跑步啊。」 如果不记得这里的地形,大概要到春天才会被人发现吧。 佐山点点头,看向自己的左拳手骨附近的皮肤上,有个白色放射状的伤痕他盯着左拳中指上的戒指。 「那个时候,母亲也是带我到这附近下车的吧」 他咕哝地说。看一下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iai面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 算过时间后,佐山下定决心站起身,拉拉西装领子整理过后, 走向坐在远处的那两个人。白发男性注意到他而抬起头来。虽然对方戴着太阳眼镜,不过可以感觉眼镜下的视线正看着自己,佐山稍稍打个招呼说: 「不好意思,你知道电车为什么会停住吗?」 「停车信号亮了。解除之后,好像会回到白丸吧。」 男子以带着些许期待的口气和声音说道。佐山发现他比外观看来年轻,乍看之下会以为他已经上了年纪,但仔细一看就知道他顶多刚步入中年。 隔壁的少女,则是黑色连身服配上白色围裙的女侍打扮,应该不是他的女儿。 这附近住了很多从前的大地主。 佐山定晴一看,发现少女拿着一根能够固定手腕的行走辅助手杖,但对她来说似乎显得过长。不过,佐山决定不要追问太多他们的事,现在该知道的是 「电车为什么要开回去呢?」 「大概是发生事故了吧?」 「原来如此。」佐山颔首同意,心想对方也不知道详细情况吧。 此时,坐在男子身旁的少女转头望向佐山。在她那双眉持平、不露神色的表情里,只有近紫色的黑眼珠,窥视着佐山的眼眸深处。 少女吐了口气后,开口以些许成熟的声音说: 「失礼了。」 佐山回了一句「没关系」,便转身背向两人。 当他将对面的窗户打开时,背后传来了和刚才相同语气的声音: 「你要下车吗?」 「我不能回去,因为有人在等我。」 「你太操之过急了,说不定马上就会恢复行驶啊?俗话说得好,『后悔莫及』呀。」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忠告之神,但请容我说一句:喜悦也和后悔一样是莫及的谢谢你替我担心,不过我很熟悉这里的地形,而且,这世上有危险的东西存在吗?」 「的确啊,这世上确实是没有危险。」 男子说完,太阳眼镜下方的嘴便维持着微笑闭上。 在他将脚从座位伸直出去的同时,佐山也将脚伸出窗外,跳了出去。 佐山落在支撑铁道的砂地上,往车外、往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山野而去。 「」 佐山不再回头看斜坡上的电车,走向眼下广大的森林里。 他笔直踩下路边的杂草,缓缓地往下走。 经过数次呼吸的行走距离后,身体没入森林延伸出的影子中。由于太阳西沉,从旁射来的光与影,在佐山身上画出阴影的格子,他对这里的光与空气仍记忆犹新。 「我已经两年没往返奥多摩了呀,飞场道场是否还健在呢?」 当他喃喃自语时,背后传来铁轨的碰撞声。 警笛响起,电车开始行驶。声音的前进方向是上方,也就是白丸的方位。佐山藉由驶离的车轮声,确定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好。」佐山点点头,加快脚步前进。 * 白丸站是个无人车站。 电车一停到细长的月台,三三两两的乘客便不耐烦地走出月台。 佐山刚才询问状况的那两人,则待在远离无所事事的人群之处。 单手拿着手杖的白发男子站在月台外侧、民房阴影处的卡式公共电话旁。 而女侍打扮的少女则拿着绿色电话的听筒,站在他身前。 少女从围裙里像拿扑克牌般取出一迭电话卡。 她迅速在绿色电话前排放好磁卡,转头对男子说: 「至大人,您为什么不带手机呢?」 「我是个谨慎的人啊,sf。好好记住,电话铃声可能会引起心脏麻痹啊。」 「若是由我代为携带,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行,妳还没学会诈称不在的技术,没办法假装回答我不在妳身边。就算让妳带手机也是毫无意义的,知道吗?」 「tes,我理解这根本毫无意义。」 叫做sf的少女一边看着他,一边停下排放磁卡的手。电话卡是依使用度数来排列顺序的,使用度数孔数相同的卡片,全都整整齐齐地重迭在一起。 sf不加思索,拿起其中一枚剩余度数最少的,放进绿色电话里。 她使用右手的五只手指瞬间完成拨号,数秒后 「我是sf,登录号码为960812b,请转内线0013。」 然后将听筒交给身旁的男子。他接下听筒之后说: 「我是大城至。希比蕾,全龙交涉部队出发了吗?是吗?我们刚刚才遇到一个有趣的笨蛋。等一下会发生一件愚蠢的事,穷极无聊、伪善与伪恶的世界将会展现在眼前不懂?确实,对尚未觉醒的妳和sf来说,是不会懂的吧。」 第二章 『两人的邂逅』 第二章『两人的邂逅』 引导邂逅的是拒绝的惨叫声 这究竟是哪一方寻求的结果呢 * 佐山走到下方道路,一个人站在步道上歪头思考。 手上的行动电话没电了。 记得离开宿舍时确认过电力储量,不过,现在液晶屏幕是全黑的,即使轻轻摇晃,状况依然没有改善。他心想或许是收不到讯号,但就算走过双线道马路,来到山谷这头的人行步道,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把iai小型制品共通的兼用型电池取下重装,也没有反应。 「到底怎么回事?」 佐山咕哝着,然后突然想起刚才听见的奇妙声音。 是在走下斜坡时听到的一道声音。 贵金属拥有力量。 那和扩音器发出的声音不同,就像从耳机传出的低语声。但环顾四周,并没看见任何会发出这种声音的设备。 而现在行动电话无法启动。 佐山把手机放入怀里。若没记错,再走一小段后沿路应该会有几问餐厅。 他决定去那边借电话。为了确认时间,佐山看了一下手表。 「停了」 无论是长短针还是秒针,手表全都不动了。 他皱起眉头,把手伸进怀里拿出印有iai标志的记忆卡式录音机,棒状的表面上,有个红色的开始钮。 他按下开关。 但录音机没反应,佐山明明记得它的兼用电池也充好电了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这么一想,佐山便注意到某件事,只见他环顾四周,抬头看向森林。 「没半点动静?」 虽然这里的道路本来就鲜少有车辆,可是自从下来之后,却根本没半台车经过。而且,树林的间隙中也没看到半只鸟。 佐山猛然想起电车开回白丸的事,一定是出事了。 此时,他听到远处有某种打击声。 眼前有一道长满树木的斜坡通往道路底下的河川,声音是从斜坡那里传来的。 「树木倾倒的声音」 佐山仔细一瞧,遍布斜坡的树林深处,有一棵杉树倾斜突出仿佛被绿叶包覆的尖塔轮廓,倒向附近的树木。 他看了那里一眼,便将视线转往夕阳西沉之处奥多摩的方向。 心想那里才是该去的地方,并点点头。 但就在此刻,他听见了异于树木摩擦的声音 是惨叫声。 * 「」 佐山反射性地抬起头。 确实听见的尖叫声让他的身体瞬间紧绷,他立刻停下脚步。 佐山吐了一口气,皱起眉头思考。 思考的时间很短,只要能回想起过去就够了。从前的记忆:坐上母亲的车,然后被带到这附近来的记忆。 「只有我,没办法实现和某人会面的约定啊。」 他喘了口气,把手放在左胸上。虽然还微微残留着过去的痛楚,但靠呼吸控制住了。 睁开双眼。 眼前的天空染得一片鲜红。佐山看着天色,点点头再次出发。 「好。」 他回头看向眼下山谷那头的森林,右手松开领带,左臂迅速从上衣的肩膀处抽出。当右臂也抽出时,他的脚已经跨上山谷这边步道的栏杆。 踏出一步。 佐山将栏杆当作踏板轻巧地跳向空中,并顺势将外套一甩担在肩上,布料响亮地拍打后背在发出拍击声的同时,脚已经踏在斜坡的杂草上。 向前走。 他用比刚才走路时还快的步伐,放低姿态如滑行般走下斜坡。 从树林间隙所见的西方天空,已经能看到太阳已开始下沉了。 天黑之后的森林非常危险,得加快脚步。 佐山把重心压得更低,斜着跑下斜坡。 他跑进森林,在树丛间穿梭,目标是刚才折断的那棵树。 佐山伴随着踩断枯枝的声音一直线跑向该处。 由于他每天晚上都会跑步,所以呼吸并未紊乱。 跑在路况差的地方,而产生的微微紧张感,让他感觉体温持续上升着。可是,身上有个唯一感觉不到热气的部位。 左拳,只有那里仍然感到冰冷。 佐山「哈」地一声,吐出既非呼吸也非发笑的声音。 距离目标地点还有十几公尺,他能听见从森林彼端传来的河流声。 地面有几个原本是支流穿过的洼地。佐山一边跑着跳过它们,一边抬起头。 他从树林的缝隙看见夕阳已来到奥多摩的山脉上,应该不用十分钟就会天黑了,想必森林会变得一片漆黑吧。 佐山提醒自己动作要快。 此时,视野在目标大树附近捕捉到微弱的光线,小小的光点分散在地面上。 是旅客丢弃的垃圾吧? 佐山否定这个想法。就算要丢垃圾也不会走进这种森林深处,应该会选择邻近道路或河川的位置。 他提高警戒,停下脚步,看着落在地上的亮点,发现那是 「金属?」 放眼望去,黑色的金属片以某棵大树周围的南侧为中心四散。 刚才从上头看到的断木,距离此处往南大约五棵树的地方。足以让人双臂环抱的粗重树干倒在地上,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它的断面。 佐山望着断面和刚才听见断裂声的地点皱眉: 「那是」 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树木在距离地面约一公尺高处拦腰切断。 断面为锐利地斜切,地面根部既没有木片也没有木屑,树干被一击切掉直径五分之四的宽度,剩下折断的五分之一,肯定是先前发出断裂声的来源。 佐山闻到仿佛烧焦般的淡淡刺鼻味,仔细一看,断面有些许的焦黑痕迹。 为了确认断面,他决定往前一步。 右脚好像踏到什么硬物。 佐山狐疑地低头,抬起右脚。 他一看就知道脚下出现的是什么。这个类似短筒的物体,和散布在周围的金属片是用相同材料制造的。 「是枪身啊。」 比在自己叨扰过的田宫家中看到的更长,大概不是手枪用的吧。 佐山一边想,一边再度确认脚下。 他在地面上发现新的情报。 是脚印,而且有三种。 其中一个比较久,大小应该和登山鞋的形状差不多吧。 另一个形状类似但小了一号。 最后一个奇怪的脚印迭在前两个上头,大小超过三十公分。应该是脚趾的位置,却有着像是被钉子穿过的洞。 情报不仅如此,地上还有从南延伸到此的黑色液体。 痕迹绵延到佐山背后的大树。 佐山头也不回地缓和着呼吸。此时,左肩传来有东西掉在上头的触感。 他转头确认那像是被人用手指触碰一样的感觉为何。 在夕阳微微染成浅红色的布料上,有一个接近黑色的小点。 那是什么? 仿佛响应他一般,又滴了一滴在他肩上。 从上头落下的 下一瞬间。 「!」 佐山毫不犹豫地往前、往南,往听见河流声的方向跑去。 * 佐山之所以不抬头确认,是因为他很明白上头有什么东西。 如果往上看会无法确认脚下的状况,导致身体来不及反应,那便是造成危险的瞬间。 危险尚未来临,所以佐山才会拔腿就 跑。 树上有东西! 当他确定的那一刻,身后远处便传来两脚踏到地面的声音。是个庞然大物,那玩意儿的双脚着地时,连沉入地面的声响都传了过来。 接着传来的声音越过佐山,响彻整座森林。是野兽的咆哮。 熊吗? 否定。那玩意儿将杀死的猎物扛到树上,打算用尸体引诱下一个猎物再袭击。头一个脚印是被放到树上的牺牲者,第二个脚印则是因此上钩的人。 虽然自己是第三个人,却是第二个被设计的。 会利用这种计谋的,绝对不会是野兽,而是人。 虽然是野兽的咆哮响彻森林,不过 「既然有人类的智能,就把牠当成人类看吧。」 彷佛要抓住佐山对着地面发出的呢喃声般,后面的脚步声越追越近。 好快。 像低音鼓一样的沉重脚步声,只要一步就能追上佐山五步的距离。不过,佐山头也不回,脑中只想着不要减速继续跑。 不要回头看。现在需要的不是好奇心,而是向前进。 从前方传来的河流声更清楚了。 有亮光。此时地面突然以陡坡角度往下切,斜坡的那一头是一片天色微暗的河岸拓展开来。 到了这里就能确定对方的模样了,或许是人模人样。 当佐山考虑要呼救时,却发现眼前奔走的景象有所异常。 他注意到前方的大气变化,和带有些许光彩的晚霞。 在通往河川的斜坡上,有一个覆盖住森林的障碍物,那是 「墙壁!?」 正前方的风的确停止流动了,而夕阳的光芒也变得有些蒙胧。 再走三步就会碰到应该是墙壁的位置。 巨大的脚步声正从背后渐渐接近。 应该撞向墙壁吗?不,根本连墙壁存不存在都不确定。 有办法确认吗? 佐山做了一个假设,然后刻意放慢脚步。 他跑到应该是墙壁的位置前转身,仿佛要确定自己是否被追上一样。 定睛一看,有个影子冲了过来。 那影子形似人类,体型足足超过两公尺,全身覆满黑色的兽毛,腰和胸部的地方,勾着撕破的黑色布料。 佐山看着牠厚重胸膛上方的脸。 脸型很像狗。竖立着的耳朵下,有双金色的眼眸和呲牙裂嘴的血盆大口。 该称牠是人狼吗? 虽然佐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怪异,不过稍纵即逝,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么只能采取行动了。佐山在微暗的光线下,垂下双臂、弓起腰,从对方的角度看来应该就像缩起身子。不过,其实佐山正用藏在上衣中的右手探索着后方。 照理应该空无一物的空间,抵抗了佐山的右手。 这里有面墙壁,类似粗糙蛋壳的触感透过外套传来。从外套沿着墙面被压平这点看来,能确定墙上没有缝隙。 接着,敌人来袭。 佐山将身体向后仰,让喉咙正对敌人。 敌人的右爪朝佐山挥了过来,一副要砍头似地从他的脖子旁划过。 「!」 对方龇牙裂嘴地大吼,不过 「给我安静点。」 佐山回了这句话,同时顺着墙壁低下身子。 人狼的爪子挥空了。 牠巨大的身躯立刻撞到隐形的墙上。 直接撞击的声音。 传来了与其说是肉体碰撞声,不如说是车子粉碎的声音。佐山看见人狼全身被反作用力弹飞的景象,牠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掉到地面发出巨响。 野兽就这么倒在地上,同时可听见「喀」的喘息声,以及牠在泥土上翻滚的声音。 佐山几乎可说是躺在地面上了,他发现胸前的背心裂开,叹了口气。 「弄破这件名贵的衣服了。」 他站起身,让肺部吸入新鲜空气。 接着仔细一看,才发现人狼甚至没晕倒,只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模样。牠庞大的身躯维持趴着的姿势,剧烈喘息着。对牠而言,这面墙也是预料之外吗? 或者只是牠不知道墙的位置罢了。 佐山再次冲了出去,必须在人狼回神前找出打倒牠的方法不可。他尽量躲在人狼的死角,沿着隐形墙的边缘往西边跑去。那里对左边的河岸来说是上游,只要跑过几个缓坡,就看不见人狼的身影了。 「约定的时间大概早就过了吧。」 佐山自言自语,然后看向自己的手表。 银制的手表和刚才一样动也不动。 当他心想「到底怎么回事?」时 佐山从墙壁的另一头,捕捉到细微的光线。 * 那是车灯。 大概是家族旅行吧。前方二十公尺处,有一台红色的休旅车停在河岸上,旁边可以看见有一家人正收着洋伞和休闲桌的身影,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年幼的姊弟。车灯的光线因为河岸的坡面而倾斜,刚好照着上头的佐山。 「喂!在这种地方会有」 佐山才想说「危险」两字,就停下了话头。 有点奇怪。 细看之下,便能发现这家人完全没注意到佐山的声音,继续整理东西准备回去。 刚刚的叫声没传过去? 「喂!」 佐山从他们看得到的位置,站在车灯中央挥手大喊,然而他们还是没发现。 他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佐山吸气、吐气,把手放在看不见的墙壁上,再次嘀咕:「情况变得很奇怪呢。」接着,那一家人就在佐山的面前坐进休旅车里。 过了一会儿,车子准备驶离河岸,行驶方向是 「这道斜坡的上头吗」 佐山跨步跑去。根据印象,上头有几条山路和下面的河川连接。现在位于佐山左侧的隐形墙壁若延伸到山路上,那么休旅车将会从外头撞上墙壁。 那会变成什么情况呢? 爬上斜坡后,道路确实存在。 那条山路就像被头上的树林压出的自然隧道,是条宽度大约三公尺的泥土路。佐山站在路中间,有着车胎痕迹的小土丘上。 当他正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时,有一对车灯从正面照来。 佐山站在车灯的中间位置,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对方根本没注意到他,维持原速渐渐驶近。 墙壁 被穿过了。可是,休旅车的模样也改变了。 淡淡的影子。 休旅车轻易地穿过墙,并化为浅绿色的影子,里头的乘客也一样。 「!?」 休旅车淡薄的影子,穿过站在山路中间的佐山,他只觉得稍微变暗了一下,既无风也无声。 佐山头也不回,只是喘了口气说: 「到底怎么回事?」 那台车一定会开到上头的道路,然后再次穿过隐形的墙壁出去外面吧。 目的地当然是墙另一头的普通世界。 可以确定的是,只有这个空间脱离了正常世界。 佐山看到旁边的地上有一颗石头,蹲了下去。 他拿起石头。 然后佐山看到了,他拿起的石头原先所在的地点,残留着和该石头同样形状的残影。 那是不仔细瞧不会发现的黑影。佐山把石头放回去,咕哝着: 「存在于这个空间的是实体?还是影子?」 他并不知道。 佐山轻轻摇头,停止脑中的议 论。现在应该优先处理的是其它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佐山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耳朵捕捉到某些声音:远方传来的巨大脚步声,和细微的喊叫声。 那喊叫声和刚才的惨叫相同。 「还活着吗?」 佐山小声说完看看眼前。那里有面斜坡,他是为了逃离敌人才爬上来。 不过,佐山用力吸了口气后,立刻冲下斜坡。天色正逐渐由黄昏步入夜晚。 * 夜晚渐渐覆盖了人烟稀少的学校。 这里是尊秋多学院的二年级普通校舍。 大树负责傍晚的锁门工作,她人在一楼走廊的西侧逃生门前。 衣笠书库位于这里的一楼,走廊大约有四问教室长的部分,被当作仓库使用。 「这里是无法地带吗~?」 衣笠书库是有四问教室长的大型图书馆,连外头的走廊都无法逃脱书本的魔爪,墙边排放着的书架和柜子上也塞满了书堆。大树走来这里的路上,也是一一躲开或跳过积放在走廊上的书,这几乎已经算是一种迷宫了。 至少里头的逃生门附近既没放书本也没有柜子,因为书本和柜子大多都是从那里搬进来的。 大树锁上逃生门,从门上的窗户看了一下西边。西方的天空虽然有一片朱红色彩清楚映照出山脉的轮廓,但其它的部分都是由紫到黑的渐层色彩。 「没问题吧」 大树喃喃自语,转身背向窗户,她不太想久留在这个不见人影的书本迷宫里。大树边踢飞几本书,边走向中央大厅,逐渐缩短那有四间教室长的距离。 这时她不禁想着:「紧身裙走起路来真不方便啊」 从书架间的缝隙,能看见北边窗外的夜色渐渐低沉;相形之下,走廊上荧光灯的白色就变得很明显。映在窗户上的自己,额头上贴了一块ok绷,是被佐山弹额头的痕迹。 「那孩子真不懂得客气啊想成『我是如此受到敬爱』比较好吗?」 当她嘀嘀咕咕的时候,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吃惊地倒抽一口气回过头去,却被迭在地上的书绊住脚跟而向后倒。 「啊!」 她的脚向上拾,本来头部应该会直接着地,不过突然 「失礼了。」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伴随着男子低沉的声音扶住大树的背。 当她心想「好险有人撑住我」的那一瞬间,视界垂直转了一圈。 接着用自己的双脚站在地上。 「」 大树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我转了一圈?」这句话浮现脑中。 她喃喃地「呃」了一声,抬头看向伸手撑住自己腰部的人。 「齐格菲先生?」 「没事吧?」 用疑问句回答她的是位高大的老人。壮硕的体格包覆在白衬衫、黑色背心及长裤下,带着秃头和白胡须的面容上,绿色的双眼正俯视着大树。 齐格菲不发一语地把右手移开大树的腰,然后将左手拿的白色杯子放到嘴边。杯中散发出咖啡的香味。 大树一面被那股气味吸引着,一面低头道谢: 「非、非常感谢你,刚才让我转了一圈的是」 「那是类似日本合气道的招式。不提这个,幸好妳没事。妳是来锁门吗?」 齐格菲问完,把视线停在大树的额头上开口说: 「重复发问实在很抱歉。不过,那块ok绷是怎么回事?」 「啊,是刚才被学生捉弄的。」 「校园暴力吗?那可不能原谅,等会儿我教妳祖传的制裁方法吧。就算再顽强的人,只要吃了一记,都会乖乖坦承自己是污秽的魔女。」 大树边在口中嘀咕着「为什么我身边尽是这种家伙啊~」一边摇手: 「不不,我想是因为他本身从前学空手道学到一个满高的境界,所以才不自觉出手的吧。」 「而且啊」大树搔搔头接着说: 「这毕竟是建立在老师和学生彼此了解的情况下,而且我也喜欢和他这样相处。」 「是吗?这样我就没有权力插嘴了结果是个人兴趣的问题吗?」 「呃~啊~虽然有点语病,不过算了。齐格菲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齐格菲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张纸,喝了口咖啡说: 「因为有些人需要数据协助,而帮人搜寻情报也是我的工作。能请妳帮点忙吗?从这条走廊上,找出名为《从头认识钸元素(注:plutonum,锕系放射性化学元素,原子序数94。广泛用作核反应堆燃料和核武器装料)》的书」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 大树向后退了一步,丢下一句:「辛苦你了。」并行礼后,走到有名无实的中央大厅,从那里爬上二、三楼及顶楼锁门。 从中央大厅望去,就会知道即使有荧光灯的照明,校舍里头还是很暗,毕竟原本就是仅供白天使用为前提的建筑物。 大树害怕地叹口气,打开楼梯的荧光灯。 白光照亮了浅绿色的楼梯,却更增添一股寒气。 这时突然传来齐格菲的声音: 「二楼的锁我刚才锁上了,觉得可信就请自便。」 「我相信你~」 大树朝待在墙壁阴影处,而看不见身影的齐格菲双手合十表示谢意后上楼。 她知道这六栋普通校舍和数职员大楼都是战前建造的。 「在把图书馆变成那副德行的衣笠天恭创设之下」 当时,这里应该是正在建设中的出云航空技研东京综合设施的研究数据库。之后为了培育将来的人材,而诞生了尊秋多学院。 至于大树现在踩的楼梯 「已经是七十年前建造的东西了吧」 大树随着响亮的脚步声爬到二楼,来到中央大厅看着走廊。 这里一片漆黑。在这片黑暗的另一头,西侧有音乐教室,而东侧是逃生门。 「我相信他」 她退回楼梯。 大树垂下肩膀,边叹气边打开往三楼楼梯的电灯,快步跑了上去。 结果她来到的三楼,仍然一片黑暗。 大树从中央大厅将头伸进黑暗中,看看西侧的美术教室,接着看看东侧的逃生门。东侧逃生门的照明灯,在远处散发光芒。 她呻吟着打开走廊的电灯。荧光灯接连点亮,四周变得一片光明;可是,窗户和教室内反而显得更暗了。 大树站在走廊中央,抓抓头说: 「算了,没办法」 只能垂头丧气。 她毫无意义地踮起脚尖走向东边。 此时,背后传来声响,让大树吓得跳了起来。 从西侧的美术教室传来了猫叫声。 * 「喵?」 欲哭无泪、满脸狐疑的大树转向美术教室,弯腰缩起身子。 她勉强横眉瞪眼,对空气挥出了两记直拳和上钩拳。 「好,有种就来吧~」 就这么屏息沉默了几秒后,大树保持架势小声说: 「不想来就不要来吧~」 一片寂静回应了她。过了一会儿,大树放下手臂,用两手按住膝盖。膝盖在不知不觉间抖个不停,不过已经缓和许多了。 「大、大概是外面有猫吧?」 她侧头看着美术教室自言自语。 同时,可以看见光线从黑暗中,横越贴在美术教室门上的毛玻璃,而且重复两次。那并不是地面车灯的反射,光线由左至右横扫过后,便消失了。 「!」 大树抱着身体蹲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反射性地用手捣住双耳。 「没、没事、没事的~只是单纯的灵异现象。」 大树这才注意到自己话中之意,「呜哇」地大叫缩起身体。 她心想总之先回到楼梯那头吧,距离大约四公尺。大树的手离开耳朵,用手和膝盖趴着走,并且把视线朝下,尽可能不看美术教室的方向,一步接一步地爬。 用膝盖和双手在地上爬行,让大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猫。虽然仍在发抖,但想到自己居然在工作职场做这种事,大树也只能无奈地低头。她伸出代替前脚的右手,才想开口说:「终于到了。」的时候 「喵~」 却突然从后方传来回应的猫叫声。 「!」 大树连滚带爬地向前飞奔。 她将身体卷成一团,用臀部擦拭着地板。彻底提高的警戒心,形成一道防壁挡在她面前。 然后她看见声音的真面目 是只黑猫。有一只黑猫坐在半秒钟前她所在的位置,并用后脚搔着头。相对地大树则把手撑在身后的地板上,呼吸急促地看着猫。 黑猫的动作虽然很悠闲自在,可是直到刚才为止,牠应该都不在走廊上才是。 大树虽然想说「什么时候出现的?」却发不出声音,只吐得出气音。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眼角流出泪水,接着 「老师,妳没事吧?」 这次又是从背后、从美术教室的方向传来声音。是少女的说话声。 大树屏息转身,慢慢地抬起头。 有一位少女站在那里。 少女仿佛模范般标准地穿着学校指定的制服,接近灰色的白金色秀发扎了起来,从背后延伸到腿部。 她那紫色的瞳孔,以尖锐的视线俯视着大树,面无表情地张开樱桃小嘴说: 「非常抱歉,妳是来巡逻的吧?因为我正众精会神地工作,根本没发现天黑了,加上隔音效果又很好。」 「妳是」 「布莲西儿希尔特,下届三年级生,综合美术社的下一任社长。」 「美术」这个字眼,让大树屏住呼吸,她缓缓抬头,把视线转向西边。 美术教室。 教室的门开着。 大树确认敞开的空间那头是一片漆黑,此时,双肩突然被人握住。 转头一看,原来是布莲西儿。 她弯下腰,动作像是要压住大树一样。 细致的脸庞贴近大树开口说: 「妳可以来看看我的作品吗?」 「作品?」 「嗯。」布莲西儿回答,大树认为她的口气中带有些许动摇。然后,布莲西儿用仍然带着踌躇的语气说: 「是一幅森林画。虽然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又深不见底,却是座丰饶的森林。」 * 佐山在夜晚的森林里奔跑,他用脚底深深踩入地面的步法跑着。一脚往前跳出,然后踏到地面时,连同障碍物一起踩下。那是跑在阴暗山区时的铁则。 「没想到在飞场道场的斯巴达教育学到的东西,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他冲刺的目的地前方,可以听见树木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踩断树枝的跑步声。 有人正被那头人狼追赶着。 佐山心想得快点才行。 以及「虽然不知道你的身分,不过惨叫声的主人啊,我可是为了你才跑回来的。」 佐山加快速度,渐渐接近那巨大的脚步声。尽管对方一步等于他跨出五步,但是对方只会直线奔跑,而佐山则是特意穿过树问的缝隙,能多跨一步是一步。 他思索着,现在正被人狼追赶的那个人,应该十分清楚脱离这个状况的方法。杉树断面的锐利痕迹,并不是人狼的爪子造成,而是某个人身上带的武器弄出来的。 「武器?」 佐山对自己的疑问露出苦笑。 这里可是日本,哪有可能容许任何人带着破坏力那么强大的武器呢?不过 「不过,现实就是如此,该说是『欢迎来到只能相信眼前事实的世界』吧。」 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和脚步声了,庞大的身躯在树林的另一头奔驰着。 佐山凭着前方的脚步声和身材,再次确认敌人。 他再度加速,用身体紧贴树干的距离穿过去冲向敌人。途中左右手各捡起两颗石头,然后摊开提在右手的上衣。 「今天得跟这件西装告别了啊」 说完,他的视野捕捉到了人狼,和跑在牠前头的某个身影。 女的? 那是一位少女。 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吧,柔顺的黑色长发随着奔跑而飘动着,身上穿着黑白搭配、很像礼服的衣裳,右手则握着 「荧光灯?」 长度将近两公尺的白色棍棒。在它的上端侧面,设置着一个怎么看都像是荧光灯的长形圆筒,上头的青白色残光照亮她的全身。 人狼边跑边将手向前伸,她挥动手杖,打算让残光打中牠的手。 之后出现一阵类似水花飞溅的声音,而人狼的手被弹开了。 虽不知原理为何,但是毫无疑问地,她所拿的手杖就是佐山所想的武器。 突然之间,佐山边跑边嘀咕: 「糟了。」 这一带是刚才跑过,留有印象的地方。 脚下是曾为支流的洼地,地上应该留有数个坑洞。 佐山双脚使力向前冲出。 同时,奔跑中的少女看到下面的模样。 「!」 随着不构成声音的短促喘息,她纤细的身体彷佛被弹开般地飞了起来。 那不是跌倒,是自行跳起来的。 但是敌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敌人对着在空中失去平衡的目标,像是捞鱼般地打算从左边给她一击。 少女挥下手杖用残光来抵挡,但是晚了一步。 她的身体,伴随布料撕裂的声音飞了出去。 这动作引起一阵旋风,将森林吹得沙沙作响。 第三章 『她的诗歌』 第三章『她的诗歌』 一个、两个、三个字编织成词 那是专属于歌手本人的词 是有听众才能成为歌曲的重要歌词 * 大树望着森林的画。 美术教室的正中央有一块被清空的区域。立在那里的画架上,有一幅飘出松节油气味的大型画布,布上画着一片森林,不过 「妳不断重画吗?」 听到问题,站在美术教室窗边洗手台的布莲西儿转过头来,边洗笔边回答: 「我在上头加笔,然后不断地重复上色。还不到修改阶段,而是尚未完成。」 「所谓的画不是上完色就无法涂改了吗?」 「会依使用的画材和选择的表现手法有所差异。除此之外,自己选择的完成形态也有关。」 大树「嗯」地点头,望着在黑暗中,被切割出一块方形景致的森林。由于还在制作途中,所以有些地方上色比较随便,但深邃的昏暗森林,正摊开在画布那头。 大树一瞬间有种自己快被吸进去的错觉,连忙起身。 「太靠近会沾到颜料喔.」 布莲西儿用染成黑色的毛巾擦拭着手和笔。大树对着她的背影问: 「其它社员呢?」 「春假留校、还待在美术教室作画的只有我。因为隔音效果好,所以我常独自使用这里。」 大树点头回应。布莲西儿在她眼前,从裙子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子。 是护手霜。 从背后看她在手指上抹着护手霜,大树叹了口气。 低头一看,黑猫正在脚边抬头望着画。 猫也理解这是什么吗?大树边想边看向黑猫的视线标的,那是画着宽广深邃森林的一角整张图唯一没下笔的地方,上头没有颜料,还看得见画布的料子。 「这个空白的部分要放什么进去?」 「小屋。」 布莲西儿背对着大树,独自点着头。 「森林之所以不是树木群,而是森林的理由,就是因为有人类到来。由于有人,所以林木不再只是集中于一地,而会被人细数、被人牢记。所谓森林」 她说到此稍作停顿。 「是我在这个国家第一个学会的字眼,我认为它的表象意义很棒。」 「原来如此,妳崇尚自然呀我也相当喜欢植物喔~像是芹菜之类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布莲西儿的手指停止动作。大树并不了解动作的涵义,仔细确认着画布上的空地。定睛一看,可以看见用炭笔轻轻画出的小屋以及四道人影.其中三人相当清楚,分别是在小屋中看书的老人、在小屋前和小鸟玩耍的少女及女性。 虽然剩下的那位应该是男性,不过却看不大清楚,因为草稿线被粗暴地擦掉了。 但是,可以确定那个看着女性和少女的位置,的确有人坐着。 「布莲西儿同学,在小屋里的是什么人啊?」 「虽然人们来到森林,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们有被称为隐者的人物,以及他的弟子,和寻求庇荫而来到此地的人们隐者指的是贤者,这里住着担忧世界的人们。」 「原来如此。」大树盯着画不放,边站起身边想着事情,然后轻声说: 「是个设定狂啊」 「妳刚说了什么?」 「不不,我什么也没说喔。」 大树看向布莲西儿,发现她也正盯着自己。 她的双眼像是注视着什么般瞇了起来。 「老师,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妳额头上的是?」 「啊啊,这个?刚才被学生捉弄了一下。」 「校园暴力吗?那可不能原谅,等会儿我教妳姊姊真传的整治方法吧。不管再蠢的人,只要吃了一记,都会找回老实的自我。」 「为什么这所学校都是这种怪人啊~」大树在心中喃喃自语。 「不用了,他已经够老实了。而且如果他认真起来,可不光这样就了事呢。」 「这所学校有如此凶暴的学生吗?」 「凶暴?不他可不凶暴喔。」 大树这么说,然后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他在国中二年级的时候,虽然打到空手道无差别级(注:空手道比赛的层级中,不分体重的一种)的决赛,却因为拳头碎裂而败北。之后,祖父教了他职业股东的所有知识,现在成绩则经常维持全校第一。说到他的问题」 大树吸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的认知有所偏差,所以无法认真。与其说是凶暴不如说他是无处可去的力量集合体吧。」 * 人狼打算向飞舞在半空中的猎物追加第二击。 牠面对着飞在空中,身体弯成字型的少女,奋力向前踩出一脚。 霎时,有一个人影冲进少女和人狼中间。 人狼还记得,那是刚才日落前自己追赶的猎物:是自己用力撞上墙壁,跌个狗吃屎后,不见踪影的猎物。那个猎物仿佛要遮住少女的身影般,两手空空地张开双臂。即使穿着背心,但白色的衬衫在漆黑的森林里,仍然格外显眼。 牠为了攻击少女,打算使用准备好的右手。而眼前这个跑来碍事的少年,只要贯穿他的腹部,再扔了他的尸体就行。既能用鲜红染色白衬衫,又能以这色彩妆点一下这座朴素的森林。 人狼一瞬间就下好判断。然而,意料之外的变化比牠的判断早一步到来。 眼前。 有个类似墙壁的东西,从下方往牠的脸上飞来。 「!?」 牠分辨出那是上衣。 人狼心想:「从哪来的?」少年虽然摊开双手,但并没拿任何东西,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脚,只剩下那里有可能办到了。他冲进来的时候张开双臂,以白衬衫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并事先把外套钩在脚尖上,伺机由下方踢出,让对手比较难立刻察觉。 晚了一步。 外套盖住牠的脸,突出的鼻子吸入少年衣服里残留的奇特花香,使得牠搞不清楚方向。人狼甩动脑袋想弄掉上衣,但它却像紧抱着脸一般卷在头上。 当人狼心想「为什么甩不掉?」时,跑步中的小腿遭受到一股冲击。 牠的身体浮上半空中。 * 佐山看着人狼脚被绊倒,就要跌个狗吃屎:牠四处乱挥的爪子,刚好擦到佐山的左臂。 臂上传来一股痛楚,不过佐山并没去确认伤口,他转了个身。 重要的不是野兽,而是那位少女。他开始和快要跌倒的人狼并驾齐驱。 捆在脸上的上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松脱的。 他把石头放进个别绑起来的两袖和衣服下方口袋里,之后只要有东西飞进敞开的衣服里,石头的重量就会让袖子紧抱着猎物,这是撒网原理的应用。 纵使如此,也只能争取到一点时间罢了。 他非常了解这件事。 半开的眼中看到一片虚空,少女的身影顺着抛物线轨道落下。 左边,人狼的脚恰巧陷入遍布四周的坑洞,一口气加速牠跌倒的动作。 佐山无视那巨大的身躯撞击地面的声音,把手向前伸往掉落中的少女下方。 构不到。以这种速度掉下来,少女不可能没事。 佐山使劲蹬地,伸长手臂,伸直手指,终于抓住少女的裙子。 他吐了口气,硬把少女拉了过来。 少女失去力气的身体,彷佛扑进佐山张好的臂弯般掉了下来。 佐山确实撑住了她落下的身体。 仔细一看,她的右手还拿着那根长杖。佐山刻意让脚在地上滑了一段,以便煞车。然后以棍住少女肩膀的右手,奋力摇晃她纤细的身躯。 「妳没事吧?」 佐山的脚挖起许多泥土才停住。少女对于他煞车中的问题,没有开口,而是用行动回答。 她微微睁开眼,将视线移到佐山身上。 少女流了满头大汗,在散乱的头发中,用那含着些许泪水的瞳孔看着佐山,然后 「咦?」 睁大了双眼。 * 佐山随着她的视线,转身看清状况。背后的人狼正好把披在脸上的上衣撕破丢弃,准备起身。她确认敌人后,再次抬头看看佐山。 「你、你是」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看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正被人抱着。 「呀!」 少女大声叫喊。佐山看了才发现,她的衣服用黑白素材做成、类似紧身衣款式服装的躯体部分被纵向撕破,那道呈一字的裂痕从胸部延伸到肚脐下方,暴露出大片肌肤。 她连忙用手遮掩那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摇晃,冒出汗水的浑圆胸部和肚脐。 佐山用不稳定的姿势,看着蜷缩身子的她。 糟了,刚刚应该先确认的。 佐山点点头,先提出现在首要的问题: 「有方法打倒那个敌人吗?」 「咦?那、那个,你是什么人?」 「我没兴趣和妳在这进行哲学问答。问题只有一个,答案也只有一个:怎么打倒那个敌人?」 她吸了口气。可是,人狼已经站起身走向这里,她只好开口说: 「贵金属,和它无关的武器没法生效。」 佐山对她的话中之意抱有疑问,不过,他决定舍弃那份疑问。 相信她吧,因为她了解现在的状况,光这个理由就很足够了。 他相信了。 所以佐山把她放到地面上,先让脚着地,然后一面从背后撑着她摇摇晃晃的身体,一面看着敌人。 「妳的名字是?」 「新庄。」 她带着些许犹疑,把姓氏告诉佐山,佐山在口中重复咀嚼。 回神一看,人狼已经起身,把身体倾向他们准备冲刺。下一秒钟,力量将会往这里撞过来。 眼睛确认到的那一瞬间,佐山向前站出,新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等等一下!在我的同伴来之前不要妄动啊!」 佐山挥动左臂代替回答,红色液体一口气从指尖向地面滴下。背后自称新庄的少女大概是看到这个情况,倒抽了一口气。 从她紧张的模样,佐山重新理解到,自己所剩的活动时间不多了。 刚才被擦到那一击,意外地严重。 然而,他完全不迷惘,边感觉着左臂的沉重,边向前走了一步。 拉好被血染湿的左袖,重新扣上扣子,微微举起沾到血的右手。 他弹了一下手指,鲜血化为飞沫喷出。 「听好了。」 他的视线放在背心的胸前口袋上,那里有两支钢笔。 「瑞士制,前端是银做的,也就是贵金属接下来就让那家伙尝点苦头吧。」 话一说完,佐山蹬地向前冲出。 直直冲过去。 在敌人冲刺前非得先缩短距离不可,理由在于体重差别。若敌人冲过来,在牠还没停下来前,我们就已经被击溃了。而且我的身后还有名为新庄的少女。 她是否能战斗还是个问题。虽然她拿的手杖确实就是切断树木的武器,但她只用过一次:切断树木,仅此而已。 无法持续使用的理由是出在机器上呢?还是她的身上? 佐山回想起抱着新庄时,她那渗着些许泪水的黑色瞳孔。 答案是后者。 佐山如此判断。她应该是个天真善良的人,所以得把她主动攻击的机率排除在计算之外。 必须考虑的,只有贵金属这个词。 和人狼之间的距离大约三公尺,仍然是自己攻击不到的距离。 不过,人狼一面做出前倾姿势,一面高举左臂。似乎已经做好横扫佐山,然后冲向新庄的进备了。 佐山用鼻子「哼」了一声,将右手放进背心胸前的口袋里,那里有刚才给新庄看过的两支钢笔。他拔出其中一支。 并把它扔了出去。 从不到两公尺的地方投掷,速度飞快,目标是人狼的眉心。 人狼用高举的左手从旁捉住钢笔,此时忽然从牠的掌心喷出青白色的火焰,并冒出黑烟。 人狼甩动左手,抛开钢笔,左侧腋下露出空隙。 佐山冲向那里,右手灵巧地解开右边袖子的扣子,再从背心抽出另一支钢笔,彷佛全身撞过去一般,把钢笔插进入狼的胸膛里。 一瞬间。 人狼采取与至今截然不同的反应。 牠解除为了冲刺而保持的前倾姿势,站起身来. 「!?」 是假动作,人狼做出准备冲刺的动作引诱佐山。 由于人狼提起身子,导致佐山的攻击被躲过。 右手只刺到空气。 然而,人狼的左臂继续甩动着,右臂也保持起身的动作,完全没有摆出攻击架势。和佐山被躲开攻击相同,对方也无法取得攻击的时机。 双方的条件应该是一样的如果佐山的对手是人类。 佐山看见了。人狼决定不依赖双手,选择第三种攻击模式 尖牙。 人狼张大了嘴。 即使夜里也看得一清二楚的血盆大口里,胡乱排列着微黄的牙齿。 所有的事都在一瞬间发生。 佐山举起右手刺向半空中,人狼张开的下颚便脱落了。 * 这一瞬间,人狼看到了一个东西。 猎物握着笔的右手,回到下方正准备重整态势。 人狼心想:「没用的,当你再次把拿着笔的手伸回来的时候,我的牙齿早已咬住你的脸了。」 可是,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对方握着的笔和自己的下颚之间,飞来了一个像是湿润的黑石头的东西。 那是从猎物向上挥的右腕袖口中掉出来的东西。 是什么呢? 在判别出是什么东西前,它已经飞入人狼的口中了。 有血的味道,而且是人血。 当人狼想着「真是怀念的味道」时,便领悟到飞进自己口中的是什么玩意了。 是手表,少年戴在左腕上的那只手表。 「!?」 对于「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儿」的疑问,记忆回答了牠。 牠想起了那只手表有银制的部位。还有,眼前的猎物在冲过来之前,曾经用右手重新拉好染血的左边袖子。 他就是那时在右边袖子设下圈套的。接着装出拿笔刺过来的动作,好扔出手表。 一切都是预测到牠会用牙齿攻击的行为。 人狼将可说是银制炸弹的手表,咬在牙齿中间,看向前方。 视野捕捉到少年的动作。 他弯曲高举的右手,看起来像是做好准备了。 他已经拾起右膝。 然后用左脚蹬地,跳了起来。 顺势将右脚向正上方人狼的下颚顶出。 无法躲过。 强烈碰撞。 牠的口中爆发强烈疼痛和高温,视界被青白色的火焰覆盖。 「!」 在大叫的同 时,胸部被笔深深插入,传来尖锐的痛楚,身体被更猛烈的火包围。 牠听见少年的声音: 「尝到苦头了吗?」 * 少女新庄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说得出一句话: 「骗人居然把那个敌人」 她喃喃自语,但是马上重新握好手杖。她不是握住前端,而是将装设荧光灯的侧面,像是射箭般对准敌人。 眼前,在着地后向后踏了几步的少年对面,熊熊火焰裹住了人狼的脸和胸部。少年原想站稳身子,身体却失去力量而跪在地上。 但是人狼还能动。 几乎化为青白色火炬的野兽边仰天长啸,边往这里踏出一步。 少年扭动身体,硬是站了起来,但是,他的左臂依然无力地下垂,而且拱着背,一看就知道他的呼吸非常急促。 新庄用力握紧手杖,再不快点搞不好会失去少年。 从握把中心部位的洞里,垂下一个附锚的细锁炼。 只要握住锚一拉,内部的发电机就会供应荧光灯力量。这个空间附加了「贵金属带有力量」的概念,而发电机是由受洗过的银板和金线圈制作而成的。从那里接收力量的荧光灯,发出的光芒将会是 「水银构成的圣光」。 虽然作为贵金属的力量稍嫌不足,但是经过反射板所汇集的光线在有效焦距内,仍具有刀刃般的力量。 新庄迅速握住锚,看着前方。 少年摆出架势,而人狼举起右臂。看到这副景象,新庄反射性地大叫: 「不可以!」 发出叫声的新庄,看着人狼。 接下来,新庄看见了感情。 看见了人狼脸上浮现的感情。 * 佐山看着人狼的动作。 还能动啊! 他这么想着。对既不恐惧也不惊讶,却发出感叹的自己苦笑。 「原来如此。」佐山心想。他气喘吁吁,但脑中仍在思考。 还可以,我还可以继续下去吧。 对于「继续什么?」的疑问,答案他早巳了然于胸。 就是拿出真本领。 他还没达到足以认真起来的地步,不过是用简单的圈套,换来负伤罢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在他导出「该认真了」这个答案的瞬间,他知道只要打垮眼前的敌人,挺到最后就行了。不管使用任何手段都没关系,因为眼前的是敌人。 尽全力击溃对手,这是身为恶徒的祖父灌输他的概念。 动吧。为了完成自己的恶行,他瞬间确认了插在人狼胸口上的钢笔。 不管是抬腿踢它还是怎么样,得先转换到下个动作。 他是这么打算的。 佐山首先听见了举起杖的金属声,接着是新庄的声音。 「不可以!」 和阻止的话语出现的同时,佐山看见了一种感情。 人狼越过自己头顶看着新庄的表情,确实是扭曲的。 抗议、愤慨、死心、悲伤、怒气,以及怜悯。 既包含这些感情、同时也不包含任何这些感情的表情,使野兽的脸变得扭曲。 看到这表情的佐山,稍微减缓了自己的动作。 真的有必要抹杀这只野兽的感情吗? 我的恶行,究竟是否正确呢? 不够成熟。 然而,佐山还是咬紧牙根,采取行动了。 * 新庄也正看着人狼的表情。 当她领悟到牠会露出这种表情,是因为自己,和自己手中拿的武器时 「啊。」 不禁发出声音,而且突然停止拉锚。 仔细一看,少年已经采取行动,踢出右脚。 但是太慢了,不知是否来得及。 现在,人狼只要全力攻击,少年将会随着自己的攻击一块儿被毁灭。 现在,假如自己没有拉下锚,或许会失去少年。 只有开枪一途了。 但她仍在犹豫。 她并不知道犹豫的意义为何,只知道这是一直仍存于自己心中的一丝踌躇。 有任何其它的好办法吗与为了战斗而行动的少年相异的做法。 不会失去任何一方的办法。 想不出来,领悟到自己无能的她,从视野中看见晚了一步采取行动的少年。 新庄看着他的动作,再与自己比较。 他和我不同。 新庄如此认为。就在此时,人狼的身体微微颤动,开始有所行动了。那是为了挥下右手?或是其它行动而做的准备动作?新庄无法判断。 「不、不行!」 新庄即使大喊着,也无法拉下锚,勾在锚上的手指正发着抖。她什么也没办法做,只能任凭细锁炼摇晃发出声音。 「!」 新庄声嘶气竭,决定拉下锚。 之后,手指立刻放开锚。 失去支撑力的锁炼发出响声。 随着「啊」的声音,从她圆睁的眼睛流下泪水。 接着,人狼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白光从旁贯穿。 * 新庄眼睁睁看着宽十公分左右的白光,由左往右,穿过人狼的躯干中央。 狙击。 空中响起仿佛拍打肌肉的细微声音,人狼就这么僵住不动。 过了一会儿,牠的身体向后倾斜。 人狼望着昏暗森林的上空。 「」 牠的叫声从张开的下颚和牙齿问缝隙划过天空,那是既有着抗议意味,也算是带着深深情感的吶喊。 接着,人狼移动自己的右手,将尖锐的爪子举到脖子上,奋力挥了下去。 削去肌肉、切断纤维质的声音。 流出鲜血、冒出血泡的声音。 人狼在这两种声音与喷出的血沫笼罩之下倒了下去。 肉体毫不客气撞上地面的声音传来。 人狼巨大的身躯依然带着青白色的火焰,在地上躺成了大字。 往旁边一看,少年打算踢出而抬高的腿,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 往奥多摩的电车开始行驶了。 窗外早已一片漆黑,从反射着车内景象的玻璃窗外,可以看见山的黑影及深蓝色的夜空。 车内人烟稀少,只有两道人影反射在窗上,一位是身穿黑色西装的白发男性,另一位则是女侍打扮的白发少女。是被称为至的男子与被称为sf的少女。 少女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的铁杖。 「这时候,状况大概结束了吧?」 「是啊,虽然老爸叫我后天进行与1st-g的事前交涉」 「死了很多人。」 「是啊,觉得如何?」 「可以作为交涉材料。」 至听了露出苦笑。 「笨蛋,妳应该说『不会让他们白死的』才对啊,记好了,对外要这么说。」 「tes。不过我判断,那是解释起来相当难以理解的表现方式。」 「就是因为难以理解才好啊,我以前也是这样。」 「那么请容我直说,我判断这是您的个人要求。」 「妳还真是优秀的家伙呢,sf。」 话一说完,至眺望窗外景色。 「瞧,奥多摩到了,把手杖交给我然后照我的要求去做吧。」 * 佐山和新庄选择了被她切断的大树树根,作为稍事休息的地方。 他让新庄从右边搀扶着自己,一 起定到那里。 「我想刚才那一击,应该是我同伴的狙击他们大概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吧。」 说完那句话后,她就一直垂头丧气。而一靠着树干坐下,佐山该做的事就来了首先得让左臂止血。 佐山拜托新庄用手上荧光灯的残光照明,好让自己进行处理。 他用力咬住衬衫左肩的布料将它撕开,接着把破掉的袖子放在地上后,举起左臂。手肘以下已经毫无感觉了,肩膀也很沉重。仔细一看,血分别从手肘的上下部位流出。 佐山赶紧抓起住放在地上的袖子,用牙齿咬住其中一侧,再用另一侧绕过腋下裹住肩膀。他放开咬住的那头,在动脉的位置打了个结,再将手指穿过绳结下方绞紧布料。 他注意到新庄嘴巴微张看着自己。 「吓到了吗?」 「啊,不是,只是觉得你的动作好熟练呢。」 「我以前曾在一个叫做飞场道场的地方修练过就是离这里再往上走一点的地方,我曾在那里以亲身体验的方式学过。」 看着新庄点头称是,佐山发现她抱着自己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新庄忽然移开视线,小声地说: 「抱歉。」 她抱着膝盖。这套紧身式服装,是以具备防护效果的裙子和护肩,来连接各部位的挂载点,就像现代式的铠甲。深色的丝袜包覆着她抱着的膝盖和清楚可见的大腿,上头看起来似乎印着某种图形和文字。 新庄紧抱膝盖的模样,与其说是遮掩暴露的身体,看起来更像是为了缩小自己的存在。她翘起脚尖,缩着膝盖说: 「我应该开枪才对吧。」 针对她半是询问的话,佐山头靠着树干向上看。发现森林的影子只让夜晚显得更加黑暗,连星星都看不见。然后他回答: 「妳是这么认为的吗?」 说完,新庄转向佐山,愁眉不展地说: 「如果是你,在那种时候最后还是会选择开枪吗?」 「虽然只是假设,但是我想我的确会选择开枪妳为什么不开枪呢?」 「我不是不开枪喔,而是没办法开枪。」 「没办法开枪?」 「嗯。」新庄颔首回应。 「你最后采取了行动对吧可是,我一看到敌人的表情,脑中就一片混乱,不禁去想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妳把我的选择,归类为错误的选择吗?」 佐山心想她是想不到办法,所以才选择让时间流逝吗? 结果,敌人遭受狙击,然后自杀了。 佐山在内心吐了一口气。 真是天真的想法,所以才产生最坏的结果。 不过他认为,那是自己无法办到的思考方式。如果是身为恶徒的自己所做不到的思考模式,就表示 「实际上,果然我是错误的一方,而妳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吧。」 「我是正确的?可是,或许我会害你遭受危险」 佐山把脸面向新庄,和她的视线交会,制止新庄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妳把我和敌人的性命摆在同一个天秤上而迷惘,那是正确的。」 「没、没这回事,我只是没办法判断哪个比较重要,所以才无法动弹。」 「只有错误的人能够判断人命轻重。」 佐山苦笑。 「妳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根本没必要说抱歉。只是这件事会被拿来求偿。」 「但、但是,我很在意呀,我」 佐山瞇着双眼,在视线中看着她的表情说: 「为什么妳要露出那么不安的神情呢?事实上,像妳这样的人要生存下来可是很困难的。不管怎么样,既然妳活下来了,妳都该对自己的正当性抱持自信。」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想说些什么而张开嘴巴。 佐山认为她一定是要否定说出自己的论调吧。 所以,佐山比她更早一步说: 「妳的膝盖可以借我一下吗?用这个来赔偿损失便足够了。」 针对她半是询问的话,佐山头靠着树干向上看。发现森林的影子只让夜晚显得更加黑暗,连星星都看不见。然后他回答: 「妳是这么认为的吗?」 说完,新庄转向佐山,愁眉不展地说: 「如果是你,在那种时候最后还是会选择开枪吗?」 「虽然只是假设,但是我想我的确会选择开枪妳为什么不开枪呢?」 「我不是不开枪喔,而是没办法开枪。」 「没办法开枪?」 「嗯。」新庄颔首回应。 「你最后采取了行动对吧可是,我一看到敌人的表情,脑中就一片混乱,不禁去想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妳把我的选择,归类为错误的选择吗?」 佐山心想她是想不到办法,所以才选择让时间流逝吗? 结果,敌人遭受狙击,然后自杀了。 佐山在内心吐了一口气。 真是天真的想法,所以才产生最坏的结果。 不过他认为,那是自己无法办到的思考方式。如果是身为恶徒的自己所做不到的思考模式,就表示 「实际上,果然我是错误的一方,而妳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吧。」 「我是正确的?可是,或许我会害你遭受危险」 佐山把脸面向新庄,和她的视线交会,制止新庄继续说下去。 「听好了妳把我和敌人的性命摆在同一个天秤上而迷惘,那是正确的。」 「没、没这回事,我只是没办法判断哪个比较重要,所以才无法动弹。」 「只有错误的人能够判断人命轻重。」 佐山苦笑。 「妳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根本没必要说抱歉。只是这件事会被拿来求偿。」 「但、但是,我很在意呀,我」 佐山瞇着双眼,在视线中看着她的表情说: 「为什么妳要露出那么不安的神情呢?事实上,像妳这样的人要生存下来可是很困难的。不管怎么样,既然妳活下来了,妳都该对自己的正当性抱持自信。」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想说些什么而张开嘴巴。 佐山认为她一定是要否定说出自己的论调吧。 所以,佐山比她更早一步说: 「妳的膝盖可以借我一下吗?用这个来赔偿损失便足够了。」 他打算再说一遍。就像佐山得以不用失去自己和她的呼吸与心跳,她也不想让敌人失去同样的东西。 不过,他却发不出声音,让身体动弹的余力已经慢慢消失殆尽了。 在渐渐远离的意识中,佐山思考着,从新庄身体的体温和节奏,所获得的安心感究竟为何?那令人怀念,却无法回想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 当少年闭上双眼时,新庄感到有些焦急。 可是,当这份焦急牵动身体时,新庄注意到他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他还活着,只是睡着罢了。她抱持着些许自律,训诫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么不吉利的事。佐山将耳朵和脸颊靠着她的身体入眠,新庄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前发。 他的表情改变了,让新庄感到放心。 「是我太自抬身价了吗」 新庄松开遮住胸部的另一只手,把双手分别放在他的头上和内侧肩膀,轻轻地抱住他。一碰到他,新庄就发现到他的体温很低。 新庄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然后看看他的左臂。大概是因为他用右手绑在腋下的布够紧吧,止血的效率很好,血已经慢慢 停止渗出了。 新庄把视线停在他的左手,沾满血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只女用戒指。 「咦?」 伴随着疑问,新庄看向正抱着他肩膀的右手,然后脱掉手套,中指上有一只男用戒指。新序露出微笑,觉得这简直就像情侣打扮一样。渴望战斗的他,与躲避战斗的自己。如此相反的两人,居然在这种地方相似。 想到这点而会心一笑的同时,新庄注意到某件事实,那就是自己还没问过他的名字。 「你是」 当她看着佐山安祥的睡脸时,突然从背后传来两道踩踏泥土的脚步声。 新庄彷佛为了隐藏他的身体般覆盖在他身上,她以带着警戒的动作转头过去。 在距离数步的地方,有两道人影站在黑暗之中。 一个是带着长枪的纤细身影,另一个是带着宽长板子的巨大身影。 巨大身影对着新庄开口,是男人的声音: 「干嘛摆出那种表情,不是有伤员吗?赶快带他走吧。」 吸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只要没死就有得救」 第四章 『不可议的深渊』 第四章『不可议的深渊』 即使对我说:「来,请吧!」 也不可能立刻完全进入状况 单单只是事实渗入脑中罢了 * 意识随着光芒从黑暗中浮现而清醒。 佐山感觉自己轻快地上升,就像从模糊的自我急速回归成一个形体,感受到身体的重量。 「呜。」 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然后睁开眼睛。 光线是唯一进入模糊视线中的色彩。他的身体正沉睡着,上半身一丝不挂,背后有股坚硬床板的感触。 视界渐渐恢复正常,可以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和荧光灯。 「这里是」 话被女性的声音打断。 「医护室,所以你先别乱动哪。」 佐山被突然从视界右方伸过来的食指抵住额头,光是如此,身体就变得无法动弹。他转动眼珠,往右边看向手指头的主人。 那里站着一位女性,是个身材娇小的中国女子。她绑了一个发髻在脑后,长相年轻而精明。朴素的黑衬衫和黑裤在白袍下将她的身体紧紧包住,不留一丝空隙。 她确定佐山不打算起身后,收回手指,看向旁边说: 「二顺,叫新庄过来。」 「tes。」 佐山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身穿白袍的老人打算转身。刚才似乎在女性的身旁,他悄悄横越房间走了出去. 跟着他身影的视界,再次告诉自己这里是医护室的事实。 这里只有两张床、桌椅,和镶在墙壁上的书柜而已,墙上的时钟告诉他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从那之后,大约只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吗? 叫做二顺的老人打开医护室的门,白色的长发随风微动。 然后,从外头走进一位少女。 是新庄。 她穿着褐色的连身裙,配上白色的长t恤。对二顺行了个礼后,她连忙进到医护室,一看到佐山,表情立刻变得开朗,接着 「啊。」 用双手覆住泛起红晕的脸。 佐山这才想起来,现在自己的上半身是全裸的。 新庄背过脸去,却仍将视线放在佐山身上。白袍女性头也不转就说: 「喂,新庄,把放在椅子上的衬衫拿过来。」 「可是,赵医师」 「快点啦,迟钝的孩子可是会被我教训到明白事情轻重缓急为止喔。」 说完,赵姓白袍女子对着佐山微微翘起右手手指。 她的意思大概是「你可以爬起来了」吧,佐山抬起身子。 突然,从左手臂往肩膀的方向,传来像是被人紧紧掐住的痛楚。自己的左肘上下处都捆着绷带,并用薄薄的固定带固定住了。虽然手肘能动,但感觉很沉重。 趟医师俯视着佐山说: 「似乎是手臂弯成l形时伤到的,上臂和下臂都斜裂开了。」 「大约缝了几针?我希望能避免留下太严重的伤痕。」 「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有缝?这可是本赵大医师的治疗喔。只是短时间别去动它啊,现在虽然已经好好固定住了,如果随便乱使力,接合处可是会歪掉的。」 新庄拿着衬衫站在旁边,当她准备把衣服交给佐山时,赵医师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新庄「啊地叫了一声,赵医师皱起眉头说: 「不是这样,妳得帮他穿才行吧?」 「tes。」 新庄坐到床上,看着佐山说: 「你可以转过去吗?」 佐山乖乖转身,背后传来摊开衬衫的声音。趟医师严肃地说: 「新庄,快,对他说:『我帮你洗背吧~』啦。」 「这里究竟是哪种服务的医护室哪?」 「啊?这里是ucat组织内部的医护室,我是医疗方面的负责人赵晴。」 「医师!?」 衬衫随着新庄的叫声离开了背上,赵医师笑笑说: 「隐瞒他有什么意义吗?反正他本来就是要来ucat对吧?佐山御言。」 「我应该是被iai叫来的吧?」 「日本ucat就是iai的真面目啰,这里在iai特别区域深处的土地上,然后更主要的部分在地下这可是连iai的一般员工都无法得知的特殊区域喔。」 听完赵医师讲的话,佐山的左胸中突然一阵剧痛。 佐山吸了一口气,疼痛立刻消失在体内。此时,有人把衬衫披在他肩上。 回头一看,发现新庄正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小声地说: 「事实上,我们就算被问也不能回答的。」 「原来如此,那老太婆是破例告诉我的吗?」 新庄「嗯」地点头,隔了一会,她睁大双眼,满脸惊讶地说: 「你、你怎么会知道赵医师是个老太婆?」 「可说是听人说话口气累积出的经验吧,不管用任何方法打扮得再年轻,还是无法掩饰用词中表现出的年代。她说话时的老太婆口气,就和餐厅那个昭和十二年制造的登米阿婆很像。」 「是吗,你好厉害,我头一次遇到看穿她是老太婆的人耶」 「嗯,登米阿婆说话的口气非常有特色,而且,偶尔还会弄错客人点的菜,或者像是被人拔掉插头般呆站着不动。这些令人看了捏把冷汗的粗心老婆婆模样,可是她受到大家喜爱的秘密呢。」 「你们下次受伤,我会在伤口上洒盐的。」 听到赵医师说的话,新庄连忙转向她说: 「咦?啊!虽、虽然只是为了自保才这么说的,但我可没把医师当作是老太婆喔!刚才是为了互相理解,才把『老太婆』三个字,作为共通语言说出口的,你说对吧?嗯?」 「嗯」佐山点头同意,然后对新庄说: 「不过在我听起来,妳刚刚也十分兴奋地附和着呢。」 「咦?咦?是是这样吗?」 针对她的问题,赵医师不知何时站到新庄身旁,微笑地说: 「新庄在这医护室里,就算受伤也能马上治好喔,妳意下如何?」 新庄连忙重新披好佐山肩上的衬衫。 * 被赶出医护室的新庄,和佐山一块儿坐在医护室外面走廊的沙发上。 她吸了一口气,对佐山说: 「大城先生说他马上就到你是有事才来iai的吧?」 然后稍稍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那个佐山同学?」 问完他的名字,新庄感觉自己脸上正浮现带着些许困惑的笑容。 「仔细一想,这还是我头一次叫你的名字呢。」 「刚才那位年长的女性也知道我的姓名,妳们是从哪儿得知的?」 「嗯~我是从赵医师那里听说的,赵医师则是先前就已经知道的样子。」 「不过」新庄说完,难过地垂下眉梢,看着佐山的左臂说: 「会留下伤痕吧。」 佐山点头回应。之后过了一会儿,佐山小心地选话提问: 「妳不,那只野兽是什么玩意儿?待在ucat的人们,总是从事那种工作?」 「那是有点难以启齿。」 「没获得许可无法回答吗?那就算了。可是,妳也有可能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吧?既然妳这么担心我的伤势,为什么还要从事这种工作呢?」 「我有想知道的事,为了得到它的情报才」 新庄反射性地回答后,发现到自己话中之意。 说出来没关系吗?可要是不说,这个问题 就会悬在那里。 沉默了数秒,新庄梢作考虑,确认过可说和不可说的话后,接着说: 「那个,我从原先待的部门,被选到该说是新的小组吗?我以前是担任后卫援护,可是,由于新的小组是由少数精锐组成的,所以变得有点不同。」 「那个小组究竟是?」 「我们也还不是很清楚据说人员还没凑齐,先被编入的那些人似乎知道得比较详细,我今天是头一天参加。」 「进入那个小组,可以了解妳想知道的事吗?」 「谁知道呢?」新庄歪着脖子说,看来她真的不知道。 「不过,推荐我的那个人说,进入那个部队不对,进入那个小组,就可以和这个世界的过去扯上关系,所以我才」 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 「我完全不知道父母的事,因为我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 「就算知道了双亲的事,也没什么有趣的吧?」 「那、那是本来就知道的人,才会说的台词。」 新庄望着佐山,发现自己有点不高兴了。 该说些什么才好呢?新庄张着嘴看着他。 然后在视界中,她看见佐山将右手抵住左胸。 新庄突然感觉到他的姿势,彷佛正做出什么准备一般。 虽然不清楚理由为何,但是新庄直觉认为不妙。 她停下原本想说的话,打算转栘话题。至少要和双亲无关。 新庄降低视线,望向他的左手,发现到那里有新话题。 「那、那个」 新庄举起自己的右手给佐山看,中指上有一只男用戒指。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虽然和我的很类似不过我没见过,为什么给我看?」 「嗯,因为它是我唯一拥有的物品。除了名字外,我只有这只戒指和歌,我唱给佐山同学听过了吧?就是那首『平安夜』。咦,为什么我会记得怎么唱呢?我只拥有歌和这只戒指。因为你也戴着同样的东西,所以我才想,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共通点呢?」 「要是真的有共通点就有趣了,不过那机率太低了吧。基本上,现在这个时代,为了流行而戴着戒指的人,可说是多到不能再多了。虽然这样问很失礼」 佐山微微别过脸去,用清醒的表情说: 「妳有出去外头过吗?」 「当、当然有啊,奥多摩的街道我可是很熟的,而且我还去过青梅市(注:位于东京都多摩地区西部,以青梅街道及民宿闻名)喔。因为那里是个大城市,所以每十二分钟就有一班电车!一小时可是有五班车的!」 「虽然妳为了顾及面子准备了很多解说不过我觉得妳还是多到外头走走比较好。」 「是、是这样吗」 新庄感到很为难。此时,两人在右手边的走廊处远看到人影。 他们「啊」地叫了一声,并站起身来。 视线前方,有一位白发向后梳的年长男性。 细瘦的身材包覆在白袍下,脚上穿着凉鞋,眼镜底下的双眼瞇成两条弧线。 他举起一只手,从胡须下发出响亮的声音说: 「呀,好久不见了啊,新庄、御言还记得我这个大城一夫吗?」 * 佐山跟在大城身后,走在ucat的通道上。 在他隔壁的新庄大概是把大城当作自己的上司吧,她将手交叉在腰前,没有多话。 他们经过数个房间,与许多人交会而过,其中有四个是身穿白衣的人,另一个男性则是和新庄在森林时一样,穿着黑白配色的衣服。 大城偶尔会回头向佐山攀谈。 话题不外乎是祖父的事、葬礼时的事,或是学校的事情等。 走了数分钟后,大城突然停下脚步转向两人。 他的背后有一扇紧闭的大门。 贴在门上与墙上的标示,写着这里是中央通道。 「真正重要的话,到这里头再说吧。」 听到这句话,新庄向前定了一步说: 「我、我也可以一起进去吗?」 「没问题,那些话对妳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啊,是。那testamant。」 刚才在医护室也听过这句话,佐山开口问新庄: 「契约(testament)是什么意思?」 「啊啊,它就像ucat特有的符号一样,以前似乎是因为觉得有趣,才决定让一部分的字汇和圣经扯上关系。testament或者是tes都是『了解』的意思。本来的意思是契约,或是圣经的意思。」 佐山颔首表示理解。接着,大城从白袍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是手表。基本配色为黑色,只有指针上头涂了夜光漆,反射出浅绿色的光芒。 「还真是没品味的设计呢。」 「我手上也有戴喔你看我的左腕。」 新庄边说边把左手秀给他看,佐山这才认可黑色手表。 「好吧,毕竟我是承认自己错误时,会收回前言的那种人,看来现在就是这个时机吧?」 「什么『好吧』,你应该从根本反省自己这种经常轻率判断的倾向吧」 听到新庄无奈的口气,大城苦笑说: 「就把它当作纪念品送给你吧,毕竟你的手表在战斗中坏掉了」 佐山收下它并戴在手上。仔细一瞧,才发现大城也戴着同样的东西。 大城看着佐山,直到他将表带拉紧在左手上,才开启背后的大门。 它是向里头开启的铁门。 打开门后的空间深处,是一道两旁被挡板封闭的通道。 「这是穿过ucat中枢的通道喔,不过现在却是」 大城先一步走进通道,佐山和新庄一起站在门前,往通道迈步前进。 此时,突然传来声音。 双脚正着地。 「?」 佐山侧着头,感觉除了头一个声音外,还听到了其它几个声音。不过他并没办法清楚判断,充其量只能说是熟悉的声音。 佐山心想,确实听过这声音。 和傍晚进入森林时听到的声音一样,可是他并不了解话中的含意。 如果我告诉他们自己听到这声音,会怎么样呢? 才刚这么一想,左腕就传来细微的震动。 震源是刚才拿到的手表,他感觉手表在震动。 当他看过去,便发现表面一瞬间闪过类似红字的东西。 还来不及判读,它就消失了。 「难道是有机关的手表?」 现在时间是八点五十分,所以并不是报时,佐山无从得知闪过的文字究竟是什么。 在接二连三的疑问中,他忽然很在意地把手伸往背后。 透明的墙壁并不存在,再看一次手表,秒针仍好好地走动着。 「完全没事吗」 「嗯?怎么了吗?」 新庄转头问他。 佐山点头说「没什么」,与新庄并肩走着。 往前一看,发现大城站在通道中央看着两人,他笑着说: 「看来你很在意刚才的声音嘛?」 「傍晚的时候,就是以这声音为信号,世界才变得不正常的不过算了,先别管那件事,我想从祖父的事开始谈。你所寄来的文件里确实有一份上头写着『希望将贵祖父遗留下来的权利,转交给你』吧,那份权利是指?」 「由你先开口事情就简单多了。御言你知道你爷爷佐山翁在战时从事什么工作吗?」 一被询问,他的左胸立刻痛了起来,不过,佐山深呼吸后回答: 「听说是在这个iai出云航空技术研究所里,研发某种技术。」 「嗯。那么御言,你知道佐山翁究竟是和什么东西交战吗?」 「不就是美国吗?」 「嗯。」大城再次点头。 「当时为了和美国交战,而生产武器的大型企业,直到今日仍强盛地存在着。出云公司、五十钤、三菱、日铁等公司同样蓬勃发展着。可是,只有出云公司在战后,没有受到ghq(注:联合国最高总司令部)介入,而且发展的项目不只是原来的航空产业,甚至跨足科学、化学,或是电子工学等多种产业。你觉得原因为何?」 「传说出云公司和当时的宫内省(注:掌管天皇、皇宫事务的政府机关,现在称为宫内厅)有密切关系。所以无法决定如何处置天皇制的ghq,才无法介入吧?在这段期间,当时各公司的主要开发者,都认为这里是安全地带而逃了进来,也造就了今日的发展基础。没错吧?」 「你还真清楚呢,御言,感觉不错喔。」 大城高兴地露出笑容,并且竖起右手大拇指。 佐山对着身旁的新庄,竖起自己的右手大拇指说: 「这动作的品味,妳觉得如何?」 「咦?呃,那个」 「老实说。」 「不、不行啦,好歹他也是我上司的上司,我说不出口。」 「真是漂亮的回答,充分表现礼仪。」 佐山转向大城,大城脸上带着微笑,右手大拇指却往下指。发现到这点的新庄,用手肘戳戳佐山说: 「那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在说『看我的脚吧』,他大概是想炫耀自己的臭脚丫吧。」 佐山完全忽视大城表情的变化,接着对大城说: 「扯开话题真是不好意思可以开始进入正题了吗?」 「这急性子真是和佐山翁一模一样啊。不过,御言的推论有一个漏洞。」 听到他的话,佐山皱起眉头,打算盘起手臂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举不起来。反正手闲得无聊,他灵活地抬起右肘,用手拨弄头发说: 「漏洞?」 「是啊。」大城回答他,然后稍稍摊开双手。 「你的确很清楚iai的历史,但是,对于ucat的认识又是如何呢?你知道为什么要隐匿这个名为ucat的设施吗?」 他接着说: 「还有,傍晚和你战斗的那只怪物又是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头一次见到ucat和那怪物。我倒想获得足以推测的情报呢。」 他反射性地回答。佐山忽然感觉到,左胸的刺痛感变得更为剧烈。 大城彷佛要推动这股刺痛感般地瞇起双眼。 对此,佐山放下抚摸头发的右手问道: 「这样的组织是何时开始存在的?祖父和这里有关联吗?」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吧日本ucat是于一九四五年九月的战后成立在这儿,也就是旧出云东京分公司。接着下一个问题呢」 他颔首说: 「你的爷爷佐山翁,是以日本ucat前身也就是出云公司护国课的主要干部身分,进入日本ucat的。」 佐山的胸口发出低沉的心跳声,他像是为了承受大城的话语,而向后退了半步。 他的额头上冒出汗水,尽管如此他仍然开口问大城说: 「祖父到底和什么东西抗战?该不会是和那怪物一样的玩意吧?」 大城听到问题,稍做考虑后摇头否定,然后走近一步说: 「御言,和佐山翁他们交战的并不是怪物,而是跟这个世界并列的十个异世界。我们彼此致力于歼灭对方。」 * 对大城说的话,佐山决定先思考,仔细推敲他的话中涵义。 「老人家。」 「什么事?」 佐山从斜下方抬头仰望大城的脸。 「自从祖父的葬礼以来,久未谋面实在很抱歉,不过今天请让我告诉你你觉得这种奇怪的假话骗得了人吗?年纪也一大把了,身为一个人你觉得这样对吗?」 「呜哇这真是自从葬礼以来许久不见的绝妙生气反应哪!」 看到大城竖起右手拇指,半兴奋地大叫,佐山歪着脖子说: 「为什么看不出来你有任何的反省之意形于色呢?还是说你的心里根本没这种色彩?」 「没有啦,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嘛。」 「你也未免跳脱现实过头了吧?什么异世界」 「不,可是啊等等,你现在正在教训我?」 在佐山的视界中,有着正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新庄,以及前方搔着头嘀嘀咕咕的大城。 「我的确正在教训你。」 听到这句话,大城一边说着「真搞不过你」,一边抬起头。 「不过,你们所谓的跳脱现实,其实是结论喔理由之后再说明。你可以先听结论,和造成这个结论的前因吗?」 听到大城的要求,佐山皱眉。 虽然出现奇怪的现象,又遇见怪异的野兽。不过,要不要相信他说的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什么异世界之类的玩意,和个别存在的现象或野兽相较之下,代表的意义差距太大了。 怪异现象或是怪物,它们的存在是可以用道理来说明的。靠一些把戏或特殊造型,是可以假装它们确实存在。 然而,异世界无法如此捏造,规模相差太大了。不过 就算跳脱现实,但若不接受就没办法继续谈下去。 佐山认为虽然不知道大城有什么打算,但若能够判断这些是假话,届时再戳破就得了。 就算顺着他的话走,又有什么意义呢?佐山反而想知道这个答案。 佐山心里嘀咕着这真是桩麻烦事,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就继续听你说笑吧。你说有什么十个异世界为什么彼此之间会战争?」 看到佐山首肯,大城松了一口气。 佐山把疑问明确地传达给他。 大城耸耸肩,把双手伸进白袍口袋内。 彷佛暗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般,他接下去说: 「那十个异世界和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是一直平行存在,它们会以一定周期交错,对彼此产生影响。然后,我们知道了全部的世界,在同一个周期上重迭的时间。当此事发生的时候,力量最强大的世界将会存活下来,其它世界则会因为冲突的撞击力而粉碎。」 「那是什么时候?明天吗?」 「根据预测,那个冲突、崩坏的时刻,以这个世界来说,于一九九九年发生过了。」 佐山皱眉。 「不过,事实上根本没发生那种事啊?」 「我刚才说过了吧?你的爷爷与和他并肩作战的那些人,已经把那十个异世界消灭掉了。」 大城露出苦笑。 「是的,过去应该和我们发生冲突的异世界已经被消灭,只有这个世界残留下来,而你的爷爷曾担负起消灭异世界的责任。那场战争」 他吸了口气。 「我们称之为概念战争。」 * 新庄一面听着大城说话,一面看着身旁的佐山。大城所说的话,是隶属于ucat的每个人一开始就会被告知的事实。 去掉原先就有这层知识才加入ucat的人,对佐山这种因为某些理由,才被牵扯进战斗的人来说,这样的说明是必要的。 然后,大部分人的反 应都相同。 以「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的态度否定它。 新庄在想佐山的反应会如何。 佐山沉默不语。就算新庄等了几口气的时间,他始终把右手靠着左胸,动也不动。佐山低下头,花了好一些时间才开口。 虽然无奈地叹气、垂下肩膀,不过他是这么说的: 「虽然是个荒诞无稽的故事,但依条件如何,要我相信也不是不可。」 「咦?」 新庄不自觉地发出声音。 佐山和大城的视线转向她,针对这个情况,新庄连忙挥手说: 「啊,没、没事,我没说什么。」 「妳该不会认为,我会随随便便地否定吧?」 「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嘛什么『身为一个人的』之类的『跳脱现实过头』等等」 佐山看向大城,侧着头说: 「好吧老人家,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是说过啊算了,看来你正好对这件事比较有兴趣了,总不能败坏你的兴致吧,所以我就这么回答吧他没说过哟。新庄,妳怎么可以说谎呢。」 「大、大人真是卑鄙!」 「这就是所谓的政治啰。」 佐山点点头,架起右手抵住下巴。新庄则安心地吐了口气,然后问: 「为什么你愿意相信呢?不管怎么想,都只像个笑话啊。」 「嗯这位老人家确实和我这种普通人大相径庭,有着许多怪异之处。就姑且说那是『因为突然无法克制自己,所以当然会突然出现异常言行』吧。」 「没人这样讲的啦。还有,你那个普通人的定义是什么?」 「别在意,继续听我说先不论可怜的老人家口中说出的电波言语,但真相确实存在。要反驳需要的不是感情,而是证据。就现状来说,我脑中的反对派,并无持有任何可称之为证据的东西,而且」 「而且?」 「复杂的是,赞成派持有足以相信的间接证据,那就是新庄同学妳啊。」 「我、我是证据?」 「没错。我在白丸附近的森林,听见奇怪的声音说『贵金属带有力量』这种荒诞的话。之后,就听到妳的惨叫声,并见到树木折断的光景。」 新庄将右手指尖抵住嘴唇。 「佐山同学,你该不会是因为听到我的惨叫声才」 「随妳怎么想象吧。我所进入的森林,四周被怪异的墙壁围住,里头还有像是突变熊般奇特的怪物,同样的,妳也在那里。然后妳告诉我,在这里,贵金属是持有力量的。」 新庄点点头,她确实这么说过。 佐山看见她点头,也同样颔首回应。 「或许和妳的武器无关吧不过,我身上的钢笔和手表,当时的确持有贵金属的力量。如果这只是个圈套,那么真的十分优秀,毕竟得事先在那只怪物身上放入火药之类的药品。但是」 「但是?」 听到新庄提问,佐山握紧抵着下巴的右手,满脸正经地说: 「新庄同学,妳当时的表情是真的。那份恐怖与紧张感,并不是事先串好的演技。」 「是吗?搞不好那时候恐惧不已的举动,甚至到现在,我都一直在演戏啊?」 「虽然很失礼,但妳像是个能靠自我意识让肌肤冒汗,或是打乱心跳声的演技派吗?运动可是不会冒冷汗的啊。还有,妳可以凭着自我意志随意流下那绝非因悲伤,而是由于忍耐恐惧感才渗出的泪水吗?」 「那、那是」 新庄双颊泛红,轻轻抱住自己的身体,因为佐山正盯着她看。 或许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佐山压低视线深深点头说: 「没错,那个时候,妳暴露出的胸部和腹部,冒出的汗水是如假包换的」 「咦?」 「我最后靠在妳身上的时候,妳那形状完美的肚脐,随着紊乱的呼吸微微上下起伏:那可不是演技办得到的。特别是!特别是从妳手臂没挡到的缝隙中窥视到的胸部,因为紧张而!啊啊!啊啊!」 「别仔细说明啦!」 她反射性举膝攻击佐山。他退后说: 「妳、妳干什么啦,妳这人怎么这么冒失。」 「我才想问你咧,还搞不清楚你没头没脑讲些什么的时候就」 「因为妳用『自己或许在演戏』反驳我,所以我提出反向证据啊。」 「呵呵,你们两人的感情好到这种地步了吗?那就简单多了。」 「喏,新庄同学,快回答『teatament』吧。」 「我该从哪里开始解释这场误会呢」 佐山忽视新庄的话,转身向大城说: 「总之,我已经体验过一次事实了,不管是怪异现象还是怪物,只要其中一方是戏法,我就会提出反论。不过依现状来看,答案比较偏向这是真实。可是」 佐山向前伸出原先架着的右手,他让袖子的布料甩出声响,指着大城说: 「我同意确实发生了奇特现象。纵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说的话。听好了吗?怪异现象和怪物,都并未直接与异世界的存在有所关联,即便你在上头刻了『madein异世界』也一样。世界因为实际存续着,才得以证明它的存在你能够提出十个异世界存在的证据吗?」 「严格说来,我的确无法证明,毕竟异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大城如此回答。 「只是,你应该能理解,无论何种现象,只要跨过某一条线,人们自然会认为它不是戏法。『异世界』这个字眼也是相同。当它跨越某条线之后,就不同于这个世界了我给你看看这个现象吧。」 大城边说着,边拉开通路两旁紧闭的挡板。 此时安静无声。静音式的挡板拉上后的另一头右边是事务区,左边则是打通三层楼的宽敞维修机库。 新庄看着佐山望向左右展开的光景。 她想在心里推测事情将会如何发展,推测他会怎么判断这个世界。 * 佐山所看到的是,毫无天地之别的世界。 不管是右边的事务区,还是左边的大型机库,地上都摆放着机器和器材,而人们也在努力工作着。然而,事情却不只如此。 「连天花板和墙壁都」 不仅有设备,还有人在上头从事工作。 无论是左还是右,不仅是原来的地板,连天花板都成了地板。 彷佛反射地面的景象一般,桌子在天花板排列着,偶尔还看得到观叶植物。 如果说有什么奇特之处,那就是天花板和地面的通道中央都设有照明设备,看起来就像彼此对照着。天花板照向地板,而地板照向天花板。 在如此的天花板上,有着许多身穿事务服的人们面对屏幕敲打键盘;或是拿着数据,推着手推车来来回回。 佐山望向天花板上的人群。 身穿事务服、站在天花板的人们,头发既不会往地面垂下,脚也不是黏在天花板上的。 突然,有一位在天花板搬运资料的女性腰部撞到桌角。 随着脸上出现「啊」的惊讶表情,几张数据在空中四散,往天花板散落。 她连忙捡起资料,站在正下方地板的男性问她:「没事吧?」 佐山看到如此的景象。 他仍旧不发一语。此时大城忽然走近事务区那头,打开其中一扇窗。接着,每个在地面及天花板上的人们,都看向大城,并传来「是大城先生耶!」的声音。大城点点头说: 「各位,有干劲吗?」 「tes!」 大城听到如此回答便离开窗边,而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此时佐山终于开口: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的啊看看左边吧。」 佐山无视竖起拇指的大城,往他所说的左手边瞧。 那里是打通三层楼的大型维修机库。现在所处的通道高度位于它的二楼,从这里看出去,距离机库上下各有着一层楼高。 那是被水泥环绕的广大楼层。在那里,不仅天花板,连墙壁上都有许多人工作着。被木框保护着的照明设备,设置在四面墙壁、地板、天花板的角落与通道上,照亮所有方位。 现在,天花板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是足足高达八公尺,如铠甲般的机器人。 它居然微微抬起双手,垫起右脚脚尖,开始回转。 大城打开窗户,机械声从外头传入。 「喔喔,正在做平衡实验吗?」 人型机械转了十五圈后停止,接着像是头昏般单脚跪了下来。可以看见周围的作业人员立刻冲上前,窥视着人型机械的脸部。 看到如此光景,佐山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太奇怪了。 他点头下定决心后,唐突地开启眼前的窗户。 窗外传来机械的运转声、焊接的烧焦味,以及来自高处的灯光。 敞开的窗户上缘,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仔细一看,原来是已经掉在这面墙壁上的扳手。从佐山的角度来看,握柄部分几乎突出到窗框这边来的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是无视重力,贴在墙壁上罢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佐山把手伸向窗框,脚跨到上头,准备跳出去。此时,皮带怱地被人从背后拉住。 「佐山同学,不、不可以呀!掉下去会死的!」 佐山将头探出窗外,望向前方。 他伸出脑袋看向壁面,那里也有人及机械垂直站着,正在工作。 佐山看到站在墙壁上走路的工作人员后,对背后的新庄说: 「抱歉,请让我去。」 「不、不行啦,你太操之过急了!」 「我已经决定了,非得到外头去不可」 「我就说不行了嘛!还太早了!你重新考虑一下啦!」 「你以为这里是跳楼自杀的研习地吗?虽然只有两层楼高,但是掉下去搞不好会受重伤喔。」 佐山对大城所说的话感到疑问,停下动作说: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掉下去?外头所有墙壁不是都化为地板了吗」 话说到一半。 有一台巨大的拖车,从左手边沿着垂直的墙壁而来。 路面虽窄,行驶的速度却很快。 轰隆声、风压与影子通过佐山缩起的头顶。 位于窗框边边的扳手,因为震动而掉进窗户内。看到掠过自己脸颊而掉在身后的扳手,佐山连忙把身子缩回窗内。 当他从窗框跳回通道时,拖车带来的强风从窗外吹进来,风中并没有废气的味道,反倒有股淡淡的柑橘香。 佐山松了一口气,然后看见窗外一边摇摇晃晃,一边站起身的人型机械。 「那是」 他想起来了,曾于贴在学校的校内新闻中有看过它。 「不是听说还不能行走吗?难不成事实上用的是这种等级的机器人?」 「你认为是为了不让人知道iai的技术力,所以我们故意派出低等的机器来展示吗?我们有任何理由需要演这种戏吗?御言,针对贵校采访所用的,是和它有同样构造的武神喔,只不过当时是远距离操纵。」 「连走路都不会而自行损坏的机械,为什么现在能做出那种动作?似乎连金属的耐久度或重力都改变了。」 「你真是见微知着啊如果它真的能够控制重力,你觉得如何?」 佐山皱眉,心中不免认为「愚蠢至极」的现象正摆在眼前。人们贴在天花板或墙壁上工作着,看看他们与自己,让佐山有种不协调感。 「真奇怪刚才我跨上窗框时,你们说我会掉下去,如果你们真的可以控制重力,在我踏出窗外的那一瞬间,应该不会掉落,而是站在墙面才是。」 「假使说是我们判断错误呢?」 「那我问你,那是什么?」 佐山指着面向事务区的窗子,它位于佐山打开的停机棚窗户对面。有一个东西黏在上头。 是扳手。 它彷佛掉在地上般黏在窗户上。 佐山定近靠事务区这边的窗户,然后触碰它。在窗外另一头工作的人们,有几个人注意到他的行动,佐山毫不在意地说: 「我俨感受不到这个窗户的引力,然而那支扳手不同重力控制只发生在扳手这个单一物品上吗?还是超出了有效范围呢?」 佐山靠近扳手,用手触摸它。 扳手立刻掉到地板上,当佐山碰触到它的那一瞬间,本来掉往窗户方向的扳手,改变了本身的坠落方向。 佐山看着落在地上的扳手。 「这并不是重力控制。」 他思考着,刚才打算跨出窗外的时候发生的事,还有新庄阻止他的理由,以及大城所说的话中含意。最后是进入这条通道前,听到的那句话的涵义。 「那句话是说『双脚正着地』。」 佐山一面说,一面将左脚抬到眼前事务区的窗户处,然后把脚底贴在窗上。 稍微犹豫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佐山用右脚奋力蹬地. 右脚抬高,经过了左脚旁边,同时,身体与窗户呈现垂直。 这样下去,后脑将会顺势用力撞上地面。 本应如此,但 「就是这么一回事。」 佐山右脚脚底踩在面对事务区的窗户上,停在先到一步的左腿旁。 他站着。 佐山环顾四周,看看左手边的墙壁新庄和大城垂直站在地板上。 而佐山现在则是站在窗户上。 第五章 『无知的通告』 第五章『无知的通告』 究竟什么才是敌人 是历史、人,或是常识 还是包含了上述一切 * 全身的感觉告诉自己,脚下的方向也就是事务区的窗户方向才是地面。连一动就会痛的左臂也不例外,它和刚才一样自然地垂下只是现在是往窗户方向下垂罢了。用右手试着碰触衣角,也都是往脚下的方向下垂。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佐山开口询问。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真的有控制重力的技术,不过这太诡异了。为什么光是接触到我,任何东西都会同样把我双脚着地的方向当成地面呢?」 佐山仰望变成在头顶上的机库,发现墙与天花板的连接处,设置了数个斜坡。大概是为了让大型器具或拖车能自由移动吧。 佐山降低视线,新庄的视线也正好与他的视线同高,却呈垂直。 「新庄同学,不好意思,请让我确认一下。」 佐山走近发出「咦?」声音的新庄,然后点了点头,牵住新庄的手。 不过,新庄仍站在对佐山来说是墙壁的地面上。 「看来妳不会掉到这边来啊。」 「别、别随便尝试这种危险的事啦。」 「我做好接住妳的准备了,别担心。」 「真的可以安心吗」 大城露出苦笑。 「只要人不跳到空中,地面的设定就会随时更新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里,世界将脚底的方向当成下方,有关引力的概念会受到变更。」 佐山理解了之后放开新庄的手,他看着大城说: 「这份力量是什么?」 「御言,我反问你吧,这份力量该如何说明?我甚至想召集世界各地的学者专家,试问他们:『能够如此顺利改变世界的力量,究竟为何?』呢。」 「他们会说:『这是个戏法。』吧。」 「你说对了,不过这现象的确是事实。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他们将这个事实,判断为戏法的依据为何?」 「这问题连想都不必,因为这个现象违反了物理法则吧。」 「嗯,确实如此。在这力量之下,连可因重力而扭曲的光线,都只能往地面和设定奸的方向曲折,即便它不是真正的地面。不过御言啊,你所说的物理法则,是哪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呢?」 「当然是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 「那我问你,假使真有异世界,把它当成『异』的基准是?地形?大气?生物?还是文明?」 听到问题,佐山发现了所有的答案。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是想这么说吧?有一个物理法则与我们完全回异的世界。然后,我现在所看到的力量,正是那个世界的法则吧!」 「就是这样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只适用于这个世界。在物理法则相异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当然会被彻底颠覆。」 「但是,还是有绝对的事物存在吧,像是光之类的。」 「不对不对,连它也是根据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所创的,像是『光线射出后,会四处飞散』。为什么会照这个理论走?就算光线违背这个法则也未尝不可啊?」 「这」 「在这个世界,光线四散是『理所当然的现象』吧?然而」 大城往佐山走近一步,两人的视线垂直交会。 「若光线变成难得出现『理所当然的现象』,又会如何呢?」 「」 「因为我们只认识这个世界,所以会认为它是绝对的。不过,实际上还有很多其它的世界。假如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其它世界相比之下,是个十分例外的现象,又会如何呢?」 「会因为我们不清楚其它世界的状况,所以认为就算真的有,也应该和我们一样。」 听到佐山的答案,大城苦笑说:「说的也是。」 「不过,其它世界是其它世界吧?本质上根本完全不同。所以我们的『理所当然』,与其它世界的『理所当然』,基本上是大相径庭的。」 「举例来说」 佐山望向脚下。 「好比有一个把重力设定为『这种现象』的世界?」 大城点头同意,然后把脚踏到对侧的窗户上站了上去,抬头看向佐山说: 「十个异世界与这个世界的概念,就像一个个齿轮一般,我们称之为g(gear)。从1st到10th-g,有着各自的特征。就像这样我们对它们的『理所当然的现象』无计可施。还有,你知道这样的力量该如何称呼吗?」 大城不等佐山回答就说了: 「『概念』啊!『概念』!连物理法则都能支配的力量,一切真理的终结,那就是『概念』!」 * 大城的话,让佐山倒吸了一口气,他环顾脚下及周围。 「也就是说,这里是凭借着『双脚正着地』的概念,有效利用着地下这个狭窄的空间了?走进这里时,我所听到的那股声音就是概念吧?」 「那是将概念抽出、劣化复制并集合收缩之后,制作出的概念条文。每一个概念都是很微弱的,要凝聚成概念条文的层级,始能化为声音使人听得见事实上,这里还附加了更多微弱的概念,只是听学见它们的声音罢了。」 大城接着说: 「像这样附加概念的特殊空间,我们称之为概念空间。然后,我们认定概念的真面目是可变性固定周期的振动波称之为自弦振动。」 「内容越来越艰深了,自弦振动吗」 佐山思考着。 大城说,异世界是概念回然不同的世界。 「也就是说,所谓的异世界就是自弦振动的振动数各自相异的世界吗?」 「没错,而且各个世界所有的物体,都同时持有该世界的自弦振动,及物体本身的特定自弦振动。分成该世界的母体自弦振动,与个别的子体自弦振动。」 佐山颔首说: 「就像分母和分子的关系吗?分母为所属g的证明,分子则为他的个性。」 「没错,分子不同代表他们是个性相异的存在:而若分母不同,即便是同样的存在,也处于不同的世界中。我们与异世界并不是平行,而是多重异相的关系。根据记录,要来回彼此的g,需要能变更自己所持有的母体自弦振动的『门』。」 佐山想起环绕在森林的那面透明墙。 「傍晚的那个是母体自弦振动完全错开的空间吗?」 「有些不同。若母体的自弦振动完全错开,该空间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 「不过」大城竖起食指。 「如果母体自弦振动只错开一部分,会变得如何呢?」 「这时候,错开的物体将会分化成两个,同时存在于现实及异世界上。也就是说并不会从现实这边消失。」 佐山记得在森林拿起石头时,它原来所处的地点,还留着淡淡的残影。 「那座森林重复存在于现实与异世界吧?而且,恐怕是因为后者自弦振动的量较少,所以受到振动的密度差影响,才无法出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是的,你很聪明,那就是概念空间。由于它只是暂借自弦振动的一部分,模拟出异世界的环境,所以和现实是连接在一起的,而且制作起来或回到原来世界都比较容易。」 说完,大城现出左腕的手表。 「刚才进入这个概念空间时,有用到这个。我们所戴的手表叫做自弦手表,当它察觉到概念空间之墙时,就会调整持有者的母体自弦振动,可是个小型的『门』喔。」 「可是,为什么我没戴这只手表,也能进到森林里的概念空间呢?」 「因为有人偷偷读取御言你的子体自弦振动啊,将森林化为概念空间时,就已经事先把你的自弦振动登入在里头了。制作概念空间时,是可以办到这种事的。」 大城说完,向佐山道歉。 并看着佐山的左臂。 「我们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啊。原本是打算为你安排一场临时的『到校参观』,却因为部队的动作有些生疏,害你受了伤。」 「不过也因为如此,我才能遇到新庄同学,和她说这么多话。」 听到这句话,新庄垂直地看着他,并露出困惑的表情。 佐山不免苦笑。 大城对他说:「先下来吧。」 佐山点头同意,跳下新庄所在的通道侧。 大城也回到原来的通道,然后看着天花板说: 「可以只恢复这条通道的状态吗?」 话一说完,左腕的手表开始震动。 周围的景色立刻改变,左右的楼层变得一片空白。 不仅事务区里并排的桌子和机库内的维修设施,连构成墙壁和天花板的物体也消失了。 那里连灯光也没有,只是个宽敞的黑暗空间。 「这是本来的地下空间喔,大家都是在概念空间内工作的。」 * 佐山试着把脚贴到窗上。 然而,脚底的引力已经失效了。 他同时发现原本应该掉在地上的扳手也消失了。 自己已经回到现实空间了。 佐山叹了一口气,看着无人的空间。 聚精会神一看,可以看见人们、桌子和机械的模糊影子。 然后佐山想起森林里的那场战斗。 「万一,在概念空间内有所损坏时,会怎么样?」 「自弦振动是该物质的存在概念,如果存在概念的一部分被破坏,并不会少掉该部分,而是减少自身的存在率。另外,毕竟只使用了原本的几成,并不会一口气导致全体崩坏。不过」 「若不断地抽出、遭受破坏,总有一天损害会波及本体吧?但是,至少远比看着世界就这么毁灭来得好。对了,人类也能分化进入概念空间吗?我想这样就能避免死亡了。」 「的确办得到,不过我们不会这么做。所谓的一部分,就如字面上所说的一样,在概念空间内的东西,会比原来的东西劣化许多。因为它是依赖加载那一瞬间的情报,所以生命力很薄弱,未来有所改变能力也是零或许该说它不会成长,而且只要有任何动作,就会慢慢损坏吧。正因如此,所以它很难长时间留在概念空间中,不早点解除,里头的东西会渐渐自我损坏。」 「所以概念空间里才没有动物吗」 「作为概念空间的构成要素,尽量都是不会做出自主性动作的地形物。这样一来,也会减轻资料的负担尽管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不过我们没办法考虑到这么深入。」 大城苦笑说。 「因此,在里头活动的物体,都会送入百分之百的存在率,以避免自我损坏刚才让你看的ucat的概念空间,就是此种应用方式。首先将空白地带概念空间化,再从外面把建材送进来。虽然在空调和水源管理的循环系统上会很麻烦就是了。」 说完,他看向左右两旁窗外空荡荡的景象,佐山也跟着望向那个一片漆黑的空间。 「原来如此,所以才无法回避血流如注的情况。为了谨慎起见,我先问清楚,存在率大约被破坏到什么程度,本体才会无法继续存在呢?」 「至少要保留五成。若超过五成以上的存在率被破坏,本体就会被消灭。今天的森林是约取出两成的自弦振动做成的,如果以同样方式做了三次概念空间,并且破坏里头的森林,那么存在崩坏率将达到六成,现实这边的森林也会因为某个原因而自然崩坏。像是地层滑动、火灾啦,甚至直接消失。我们无从得知结果如何,只知道它的命运就是此种下场。」 听完大城的话,佐山开始思索。 然后皱起眉头说: 「难不成,真的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任你想象吧。你可以想看看世界各地三不五时发生的自然灾害,原因究竟为何。不过,你知道这规则和什么相通吗?」 佐山回想起在这里得到的情报,以及刚开始的那一句话。 「是你刚才说过的概念战争吗?」 大城颔首示意。 「g失去五成以上的概念就会灭亡,所谓的概念战争,就是互相抢夺概念。」 「把概念从各g抽出,再夺取它,导致该g灭亡是这样吗?」 「没错,而且现在各g的概念,已经化为密度远超过概念条文的概念核,并被带到这个世界来。也就是说所有的g都已失去概念而灭亡了。」 佐山理解了状况之后接着问: 「无法创造概念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曾经有一段时间研究过该技术,不过并没有留下任何成功的例子,现在大概只能劣化复制吧。就这点来说,成为抽出概念条文的原型概念核的存在本身是很重要的。」 大城露出笑容,并摊开双手环顾左右楼层。 「你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佐山翁他们以战后编组的ucat一员身分,与概念相异的十个g交战并夺取概念,将它们全数消灭。然后,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各g的难民们并与其交涉,以及镇压恐怖分子与隐蔽伪装。不过」 「不过?」 听到佐山反问,大城露出微笑。过了数秒,他提出佐山祖父遗留下的东西作为回答: 「唯一仅存的这个g,由于并未持有任何东西,所以称之为low-g,而本g现在正面临危机。我们身为概念战争的赢家,必须与其它十个g的残存者进行战后交涉,齐心合力度过该危机才行。」 大城稍停了一拍后说道: 「全龙交涉佐山翁说将本low-g代表者的权利,让渡给你。」 * 夜晚的楼梯。 挂在尽头的逃生门灯光,照亮了绿色墙壁及白色阶梯。 这里是往尊秋多学院二年级普通校舍顶楼的楼梯。 有两道脚步声爬上楼梯。 脚步声的主人分别是一个人与一只动物,他们毫不犹豫地往上爬。 其中一个是身穿西装外套、摇曳着灰色头发的少女,另一只则是黑猫。 是美术社社长布莲西儿,以及她的黑猫。 脚步声很快到达尽头。打开门锁后,门也随之开启。 两道影子伴随着空气的拍打声冲到外面去。 迎接两人的,并不是黑夜。 是光芒。 布莲西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仰望天空。 很亮。浮在空中的青白色月光,迎接从黑暗阶梯出来的她。 这里是顶楼,头顶上是宽广的夜空及月亮。 晚风在四周吹拂。 感觉到风的拂动,布莲西儿忽然微微张开双臂,吸了一口气。 她边想「真是冷冽的空气」,边将大气吸入肺腑之中。 「这个g多余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说完,她将右手伸入制服口袋,拿出一样东西。 伸出来的右手上,有一颗指头大的青色石头,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她紧握住石头后回转手臂,将左臂伸向前方,而右臂伸往后方。 然后,脚下的黑猫跳到她的左臂上。 布莲西儿先将右手握拳,再用拇指 于空中写字,接着说: 「虽然被人打扰所以晚了点,开工吧。」 她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弹了一下右手拇指。 猫咪随着清脆的声音变换身形。牠弯曲身体,像丝线般解开。 第六章 『两人的印象』 第六章『两人的印象』 合得来或合不来 所谓的同在 便是复杂的束缚 * 有个房间,能够静观夜晚的奥多摩山林溪水景色。 这房间位在伪装成iai输送管理大楼的ucat地上区域顶楼。 也就是在一栋建于山林隐蔽处的白色大型建筑物五楼东侧。 这是间五公尺见方的私人房。纯白的天花板设有一盏灯和一台空调设备,四周的墙壁也跟天花板一样洁白无瑕,看不到任何阴暗的色彩:不过,地上却有着杂乱的阴影。 地上迭满了书、文件、纸箱和包裹。特别是窗边以大书桌为地基,堆栈出杂乱的地层。 有一名白发男子坐在书桌与窗户间,他那身穿黑衣的模样,正是佐山在电车里遇见那位名为至的男子。 至戴着太阳眼镜,坐在木制的椅子上。 他正在折纸。 他在折纸飞机,材料是堆在桌上的数据之一,封面上的收信人写着「大城至」。 「连看都没看过的数据,就这样处理吧。」 他大城。至用力压压纸的前端,然后做好准备动作,瞄准入口的白色大门。 桌上的文件堆会挡到视线,所以他将身体微微向后倾。 接着射出纸飞机。 折得尖锐的纸飞机,一直线滑过空中,飞向房门。 就在此时,房门从外头打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名为sf的少女打扮成女侍,手上捧着银色托盘说: 「至大人,我送晚餐来了。」 话一说完,纸飞机刚好命中她的额头。 纸飞机发出小而清脆的声音后被弹开,机身翻了一圈,落在文件和纸箱散乱的地板上,而她脚下早已有数架纸飞机坠落于此。 不过,sf却看也不看一眼。至对面无表情的她说: 「给点反应如何?像是『呀~不可以制造垃圾啊~!』之类的。」 「我判断垃圾的形状只是从纸片变化成纸飞机罢了。还有根据统计,至大人您从未长时间做同一件事,所以我判断这个飞行实验并不会持续太久。」 「真是无趣的家伙。」 「德国ucat会因应情况做出必要的东西,凭着制作者的能力,我应该能完全满足至大人您的需要才是。」 「所以我才说妳无趣啊。」 「谢谢您的夸奖。满足至大人您的要求,是我的义务。」 sf只回答了这句话,便毫无表情地走向前,还踩扁了几架地上的纸飞机。 她轻巧地踩过纸堆、文件、纸箱往前走,抵达坐在桌子另一头的大城身旁。 行了一个礼后,她将托盘向前伸,上头摆着杯汤与汉堡。 「这是杯汤与汉堡,您知道吗?」 「哇~我头一次看到耶!我故意讽刺妳的,给点反应吧。」 「tes谢谢您慎重其事的反应。」 「妳真的是个无趣到不行的家伙耶。那,里头是什么?」 「百分之百的化学合成物,完全没使用天然素材。ucat这边的实验食材虽然之前已经完成,并发表过研究结果了,不过iai这边的上市管道还没开始流通。」 「已诞生在这世上却还不存在的食物吗?这的确可以作为它的注册商标哪。」 「据说做了很多种,而试作品现在冷冻着。餐厅课长说,今后一年将会提供数次试吃机会。」 「是吗?」至点头响应,sf继续告诉他: 「这些食物似乎比以前的固体食物更不适合携带。从性能方面来看,由于内含的营养素并没有太大改变,但携带和搬运上反而变得不周全,所以我判断现在的商品是劣质品。」 「习惯它吧。反正在用完之前,餐厅课长都会提供这玩意吧。」 「这是为什么呢?若无法理解您的理由,我将向餐厅课长要求先前的食物。」 「我想,就像喂狗吃狗食一样,人类也是有人类需要的食物。就算是无法吃普通食物的人类也一样。」 大城不等sf回答,就拿起汉堡吃了起来,面包里夹着起司、洋葱、腌菜,以及肉,但全都不是原生食品。 他花了五口解决汉堡后,伸手拿起杯汤。 停了半拍,暍完汤后说: 「我还以为会很烫,结果也还好嘛。」 「由于温度很高,所以来这儿途中我把手指伸进里头冷却过了。因为我的内部温度很低。」 「妳还真是个能满足主人需求的机器呢。如果有保证书,我绝对会把妳退货。」 说完,至把杯汤放回去,用sf的围裙擦手。他抬头偷瞄了sf一眼: 「连个厌恶的表情都没有啊?妳的配备被弄脏了喔。」 「请您安心,这是让至大人擦手专用的围裙。其它还有外出用、事务用、打扫用、接待用、就寝用,以及婚丧喜庆用。这条有杀菌效果,请您尽量使用。」 「妳真是了不起的机器啊,个人意见和要求该寄去哪儿才好?说来听听吧。」 「tes,请用电子邮件传到德国ucat内的sf支持负责人即可。」 「真是个不懂开玩笑的家伙。」 「因为我判断那是至大人的要求啊。」 sf行礼后蹲了下来,把至靠在椅子上的铁杖扶正,然后说: 「那么,我先离开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房间。至对着她的背影开口: 「老爸呢?」 「一夫大人刚才还在一楼的中央入口,和新庄氏」 转过来的脸上仍然不带任何感情,不过她微微侧着头说: 「以及电车中确认过的佐山御言氏在一起,他们似乎在地下谈论有关全龙交涉的事。」 「知道详细情形吗?」 「tes。他们告诉佐山御言氏曾经有过十个被称为g的异世界,而这些世界正是被佐山御言氏的祖父等人消灭的;还有,现在这个世界正陷入危机」 「所以要他进行名为全龙交涉的战后交涉,与各g的残存者齐心协力?」 「tes。至于其它简易情报,则要佐山氏向新庄氏询问另外,7th-g的灵兽貘也已交给他,要貘帮他看到过去。」 「老爸还真爱吊人胃口,只要告诉他:『死小鬼,你还是别来凑一脚吧!』不就得了。」 「听说明天下午一点,将在皇居替他说明概念战争的细节以及现状。接下来,他将在后天前往ucat负责管理的1st-g居留地,并且与1st-g的和平派,进行暂定交涉。」 「佐山那小鬼这么有干劲?」 「不,一夫大人所说的终究只是暂定行程佐山御言氏仍在犹豫是否要拒绝接受祖父的权利转让。本人说要等到了解全龙交涉的全貌后,再进行判断。」 「老爸也变天真了啊,以前就是因为他在,我们才得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进行全龙交涉,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妳想知道吗?」 「并不会。」 「那我就告诉妳吧。」 大城至拿起桌上的一张文件,边折边说: 「从1st到10th-g,都是由各自的独特概念形成,我们称之为正面概念;相对的,我们的g什么也没有,而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个g,是由负面概念构成的。了解吗?」 「tes。」 「虽然所谓的概念战争,就是各g彼此消灭对手的战争,但是若崩坏时刻一九九九年的全g冲突真的发生了,妳知 道会以什么样的条件,决定各g的消灭与存在吗?」 「不知道。」 大城至露出苦笑,一边在纸上折出折痕,一边说: 「当崩坏时刻的冲突产生,只有抱持最多正面概念的g能够留下,所以各g才会彼此战斗,煞费苦心从敌方的世界里,尽量多抽出一点概念带回。而由于这个low-g只有负面概念,所以马上就被放弃了。」 「可是这个g明明是由负面概念构成的,居然消灭了其它由正面概念组成的g这就是身为概念战争胜利者的我们,会遭受怨恨的理由吧?」 「劣势的一方获得胜利,不过是理由之一罢了然而,因为这个结果,所以各个g的概念以远远超过概念条文层次的世界层级概念汇集也就是概念核的形式被集中带到这个g来。」 折纸的声音继续着。他折出山的形状,再摊开中间于四边折角。 「概念核几乎都在ucat管理之下。万一概念核被解放,这个g的负面概念将会被侵蚀,失去现今的所有常识。不过」 「不过?」 「十年前,这个g的负面概念,因为某个契机而开始活性化。如果放任它不管,这个g将会比现在更倾向负面,最后因此崩坏。所以才说要解放各个正面概念以取得平衡,我们不得不承认世界正在改变。」 他停下手边动作。 「老爸说,那就如同承认已被消灭的g这个世界认可已灭亡之g的力量,并且靠它们的力量存续下去。但是,分割后的概念核大多还掌握在对方手中。另外,战争都已结束六十年了,但就算到现在,我们仍无法以赢家的身分自由利用已得到的概念核。一切都得先与各g进行交涉,才得以获得使用权。」 「那就是全龙交涉?说实在我无法判断真假,虽然您说负面概念活性化,但证据在哪儿?」 「证据就是这个日本和妳本身啊,sf。妳说说看,妳们的原型从3rd-g被带过来,并陷入沉睡的她们是在何时觉醒的?」 「是在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那一天,这个日本发生了什么事?」 sf立刻回答问题: 「若记忆正确是关西大地震。」 「没错,妳说对了。那是一部分。然后,大概是各g的概念核起了反应吧,它们向这个g释出了些许概念,使她们变得刚好能够动弹。」 「负面概念活性化仍持续着。我们预测到的临界点,刚好是活性化开始十年后。也就是」 他用力折下纸张。 「今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 说完,大城.至停下双手,把折奸的纸放在桌上文件堆成的小山上。折纸一边的前端是尖尖的方形,上头突出一块四边形。sf望着它说: 「是船吗?」 「看起来像船吗?不对啦,是塔,要这样看才对。」 他用手指压下纸张方型的尾部,让它站了起来。眼前是一座冲向天际的塔。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 离开了伪装成iai大型输送管理大楼,但事实上是ucat根据地的白色建筑物后,佐山和新庄走在夜晚的iai腹地内,准备前往正门。 为了检验战斗过程,所以手机之类的东西连同破掉的外衣一起被拿走了,因此佐山用备用电话叫家里的人过来接他。 车子应该不用三十分钟就会到,可以趁这段时间从ucat用地穿过iai用地,不过 「这里的用地比想象中的还宽广啊,早知道等接驳公交车就好了。」 「我、我也不免同意你的看法。原本想说偶尔走走路也好,看来是判断错误了呢。」 ucat的夜间照明设备,照亮三千公尺长的跑道及大型机库并列的模样。 中途有一条一公里宽的山谷,佐山知道那是用来掩饰ucat的存在。越过它之后,iai那头的照明设备较多,伫立在地上的建筑物也比较高大。 佐山和新庄走在建筑物中间的中央通道,彼此交谈。 他依新庄所知范围内的情报,一一询问概念战争和崩坏时刻是什么样的东西。 也知道了今天战斗的对手是1st-g的人。 「1st-g的概念核被分成两个。其中一个架构出水平桌面世界1st-g,是为了制造一个封闭世界而存在;另一个则是1st-g的特色为了赋予文字力量的概念。1st-g能靠这使出有如魔法般的技巧。」 「这两个概念核不是都由ucat保管吗?」 「构成世界的概念核,被封印在1st-g的剑上,安置在iai本社地下的日本ucat西分部。可是,另外一个文字的概念,被封印在逃到这个世界的激进派机龙里」 「机龙?」 「仿造龙型的兵器,我也没见过就是了。」 看着耸耸肩的新庄,佐山断定她并没有说谎。 「该怎么说居然连漫画里的兵器都有。」 「呃,我是小说派的,不太常看漫画,因此不是很了解你说的意思。」 「嗯,日本的文化遭到否定真是令人难过总之也就是说,如果我决定接受祖父转让的权利,最后就得和那些激进派交涉了。」 他点头表示理解。话说到一个段落,佐山边走边环顾四周。周围在室外灯光的照明下,看得出有数栋白色的巨大建筑物。来到这里,已经看不见ucat的大楼了。 「ucat是秘密根据地吧所以普通的iai员工并不知道ucat的存在,只认为里头有一座机场。」 「刚才你也听到了吧。在战时,这里原本名为出云航空技研东京分公司护国课,他们发现概念战争并进行研究,战后立刻成立了日本ucat。」 「妳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不,我是头一次听到佐山同学的爷爷和这件事有关。」 「我也是首次听说。这么说来,我的父母或许也不知情吧,因为两人是任职于iai所以他们应该不晓得祖父和山谷另一头的运送设施有关。」 说完,佐山把手放在左胸上,看着自己的左肩。有一匹小动物站在那里。 这只前所未见的动物,长约十五公分,有着类似猪的长相、浑圆的身体,四肢上还有蹄。 「这叫做貘,对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听说牠有让人看到过去的能力?」 「老人家说那简直就像作梦。牠们本来已经濒临绝种了,不过在十年前,正面概念对负面概念活性化产生反应后,所进行的微弱解放让牠们得以生存下去。」 佐山把手指伸向貘,牠缩起身体,伸出前脚想抓住手指。 「说起来,牠会让我看到怎么样的过去呢应该只有讨厌的回忆吧。」 骤然一看,新庄正微微低着头。和她并肩而行的佐山说: 「怎么了吗?」 「啊,抱歉,那个因为我根本不清楚佐山同学的过去,像是十年前发生的事。」 「啊啊,父亲加入iai的救援队,前往关西」 「不用说出来没关系,你有狭心症的事也一样不要随口就提比较好。」 「我是不在意啦。」 「你还是在意一下吧。谈论父母和自己的时候,不可以当成在讲陌生人的事一样。」 「就算妳这么说,父母毕竟是不同的个体,而我一向都尽量从客观角度来看自己。」 针对他的回答,新庄微微垂下眉梢,仰望佐山。 佐山承受她笔直的视线。 佐山在心中认为她所说的的确没错。新庄说她没有双亲的记忆,所以想找 回它。正因如此,所以新庄说的才是对的吧。 刚才,听到全龙交涉的目的是抑制负面概念时,话题中有谈到十年前的负面概念活性化,以及关西大地震。 这个话题自然会谈到佐山双亲的事。当佐山说到父亲作为震灾救援队的一员而身亡,母亲带着自己寻死,以及有关自己狭心症的事情时,佐山看到新庄的表情大变。 当脸色铁青的新庄,再次问佐山有关手上戒指的事情时,佐山郑重地回答: 「是母亲的遗物。」 听了佐山的回答,她对自己在医护室前面时,什么都没考虑就乱说话一事郑重道歉。 现在,她露出和那时候同样的表情,眉梢微微垂下,用漆黑的瞳孔看着佐山。 这曾经是道歉的表情,不过现在并不是为了道歉,而是规劝佐山在讲到父母时,不要当成在谈论陌生人。佐山思索着新庄的话和她的表情。 理应责备我的时候,她为何会露出犯了错的表情呢。 在佐山找出答案前,新庄先一步作出了反应,她低着头说: 「抱歉。」 佐山歪着头想,现在该被责备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妳为什么要道歉呢?」 「因、因为,对佐山同学来说,这根本是强人所难嘛。」 听到这话,佐山打算对低着头的她这么说: 「妳能理解真是太感谢了。」 可是,原本应该如此响应她的嘴巴,却交织出下面这一句话: 「没这回事。」 * 一说完,佐山发现自己的话有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我居然会同意别人跟自己理念相反的意见。 他带着些许讶异一看,发现新庄仍然愁眉不展地望着自己。她的表情也带着少许惊讶。 然后佐山心想「只不过是认可一句话,这个人居然就吓到了。」 她是认真的吧。 因为自己所欠缺的双亲记忆,和那部分有关。 一面看着眼前的新庄表情渐渐改变,佐山思考起来。 自己为什么会容许新庄的意见呢? 那是因为她了解。 她的表情稍稍出现变化。 自己应该寻求什么。 新庄垂眉,瞇起她那乌溜溜的双眼。 那是我所欠缺的。 她微微张开嘴巴,彷佛要吐出柔和气息般地说: 「谢谢你」 佐山点点头,将视线从新庄身上移开,改变话题: 「总面言之我得考虑的,应该是要不要接下全龙交涉的任务吧?」 「嗯如果接下全龙交涉,就不单只是交涉,还得像之前那样,拚命应付那些家伙喔。」 佐山点头示意,然后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有拚死命应付牠吗?」 他叹了口气,并做出否定答案.在自己认真前,胜负就被抢走了。而且佐山还记得,最后打算采取行动时所感觉到的认为自己错了的想法。 他知道会有这种感觉的理由。 不够成熟。即使是错的,只要认为它是必要的就够了。 佐山默想,自己何时才能变得像祖父一样强呢。 并想起今天的战斗。 「敌人是认真的,而妳也是全力以赴虽然我也看过数次吵架或互相残杀的情况,不过那并不是一场自暴自弃或是比赛般的战斗。」 「我从大城先生那里听说,他好像要我们后天前往1st-g的居留地进行事前交涉。不过激进派发现到我们要采取行动,似乎打算拉拢居留地的和平派。」 「要深入敌方中心吗为什么要差使别人走如此险路呢?」 「那是因为」 「妳想说『其中有无法用言语让你接受的理由』吗?那老人家说,明天要在皇居让我看概念战争的开端,后天要我和1st-g的和平派代表会面,进行事前交涉。如果只是这样,那我完全不想接这个任务。不过,因为今天我亲眼目睹过激进派了所以对全龙交涉有兴趣了。」 双方拿出全力,决一死战的现场吗? 「只要使用力量,就会产生宿怨;然而,又刚好有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所以该怎么做呢这是抱持着矛盾的交涉啊,所以我才会被选上吧。」 佐山往前一看,发现已经接近正门了,注意到他们的警卫,立刻操作自动门,使之随着门锁发出的声音被拉入地下。 在这样的声音中,新庄停下脚步问: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佐山同学会被选上呢?」 佐山也跟着停下脚步,然后扶住快要从肩上掉下去的貘。 「作为独来独往的职业股东,祖父经常说『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简言之,就是需要同样肮脏的角色。也就是说,需要有人来击溃那些愚蠢的家伙。」 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的角色。 佐山心想,自己真的办得到吗? 要收手就趁现在。 「」 佐山一言不发,蹬了一下后脚跟,继续向前走。 新庄慢了一拍跟上来,并且要佐山等一下。 但是佐山并没转身等她。 新庄跑着追上他。 「呃~佐山同学,不好意思,那个,我想问」 「什么事?」 听到回答,新庄低下头,把双手交迭在腰前,「呃,」了一声之后开口问: 「你刚才说的那句台词,那个,我想确认一下」 她露出为难的笑容问说: 「职业股东是什么啊?」 * 「啥?」 「抱、抱歉,我也知道是很重要的台词,不过,那个,意思有点不懂。」 佐山的嘴巴「啊」地张得大大的,然后突然转变成笑声。 啊啊,原来如此。 即使因为大笑而影响到左臂,他也不在乎。他毫不客气地狂笑,心想原来是这种小事。 相对地,新庄羞得满脸通红。 「为、为什么要笑?有这么奇怪吗?」 「失敬了,妳真是个坦率的人啊,新庄同学。所谓的职业股东呢就是以钻法律漏洞的暴力或权势威胁企业,进而得到权益的人。并且告诉对方,如果不想遭受欺压或是暗盘暴力,就乖乖提出高回镇的好交易。」 他想了一下。 「只是和一般的职业股东不同,以独来独往为信念的职业股东算是个蠢蛋。一旦发现敌人或坏蛋,便会为了宣扬自己的正义而横冲直撞。他们既不威胁,也不使用欺压或暴力手段。他们会大肆宣扬企业的不法及欺瞒行为,在正义之下展现力量,而且不在乎周围受到多大的损害,甚至因此被人厌恶也一样。」 新庄倒吸一口气,接着跨过正门。两人对打招呼的警卫行了个礼。 「佐山同学也打算和爷爷选择同样的路?」 「或许吧祖父确实受到许多人憎恨,即使公布企业的不法行为,但能承受随之而来的企业重组或大幅裁员的企业可说是少之又少,因为祖父做事毫不手软。」 「是这样吗?」 佐山点点头。他回想起祖父的事,把手抵住额头,吐了口气继续说: 「是啊,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因为祖父说了一个冷笑话,所以我不理他,结果演变成使尽全力互殴的状况。一般来说,会有人只穿着贴身短裤,对一个小学生使出交叉反击拳,然后赢了还照相留念吗?那么孩子气的老人,可说是人类史上前所未见的吧。虽然最近已经绝种了。」 「我觉得候选人现在 正在我眼前就是了」 「那也不错。」佐山笑着回答。 他们正门前停下脚步。往前望去,宽敞的道路对面是流经断崖下方的多摩川,以及溪谷中的森林。远远可看见iai的医院及员工宿舍的灯光。 佐山边听着河流声,边告诉身旁的新庄: 「总之我想说的就是,祖父是个真正的恶徒,我认为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遭受怨恨。」 「为什么佐山同学的爷爷即使遭受怨恨,仍然持续下去呢?」 「不知道。说真的,我很羡慕他啊。他为什么办得到呢如果能够理解这点,我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条路吧。」 之后佐山不再说下去。然后有车灯从道路另一头、秋川的方向驶近。 「你家的人?」 「那台车是祖父照顾过的黑道所有的,不过他们现在改行开保全公司了。」 说着说着,车开了过来。是台全黑的大型车,连车窗都贴上黑漆漆的隔热纸,看不见里头的模样。 车子停了下来。在「哇」地吓了一跳的新庄面前,有一名男子从左边的驾驶座下车。 是个穿着蓝色西装、留着平头的青年。他走向佐山。 「少主,我来接您了。」 他行了个礼后看着新庄,举动中带着些许的警戒心。 青年将视线转向佐山捆着绷带的左臂。佐山颔首说: 「孝司,放心吧,她是我信任的人。呃我在森林跌倒时,是她帮我治疗,她叫新庄」 说到一半,佐山才发现还没问过她的全名。新庄似乎也领悟到这点,便接着说: 「啊,我叫运,新庄运。」 「原来如此,真是失礼了,我名叫田宫孝司,少主承蒙您的照顾了。」 「呃,不,那个,我才是,那个这次受到他的帮助。」 新庄往后退一步,站在佐山旁边小声地说: 「在森林跌倒吗?」 「毕竟不能说出真话吧?」 「虽然没错啦,可是我没帮你治疗伤口啊不过,你好像受到很了不起的待遇耶,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就像祖父留给我的家人一样,并不是靠我自己获得的关系。妳」 佐山把「没有这样的家人吗?」这句话吞了下去。 新庄为此叹了一口气,稍作考虑后回答: 「没关系,我好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不过」她露出苫笑,然后再次对拾起身子的田宫行个礼说: 「佐山同学的家庭环境就算说是一家人,该怎么说我想还是很了不起呢。」 佐山狐疑地点点头,然后喃喃说:「或许吧。」他发现自己的内心能够稍稍沉稳下来了,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 话中带有男性用字,是因为那样的环境导致的吧?佐山这么想,接着对新庄微微低头说: 「那么,感谢妳来送行或许是『明天见』吧?」 新庄只是点头微笑,那正是道别的暗号。 * 这里是尊秋多学院二年级普通校舍。 能够一眼望尽秋川市夜景的屋顶西侧上,站着一位少女。 那是身穿制服、灰色头发随风飘荡的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站在月光照耀的屋顶,把手扶在栏杆上开口。 她面无表情地低头。从张开的双唇中,交织出的并不是言语,而是一首歌曲。 圣歌平安夜。 stillenachtheil"genacht/平安夜圣善夜 allcsscfteinsamwacht/独光下万物眠 nurdastrautehochheiligeparr/表忠实与圣洁之圣夜 holderknab"imlockighaar/请保佑那可爱的孩子 scfeinhimmlischerruh/静享天赐安眠 scfeinhimmlischerruh/静享天赐安眠 她缓缓抬起头。 布莲西儿停止唱歌,睁开眼看到天上一轮满月的光芒,表情产生变化。 「这里的天空真讨厌有着我们的天空所没有的光芒。不是冥界的光,而是 月光映照在布莲西儿的眼中,她叹了一口气。 此时,她突然换了个表情。双眉拉平,眼神变得锐利且面无表情。 低语呢喃「来了啊。」的她,先把右手伸进口袋中,拿出一颗小小的青色石头,并且握紧它,然后将右手慢慢举高。 接着,从夜空中降下一股黑风。如针线、如流水般的黑风,带着盘绕的动作,缠住布莲西儿的右手,聚集成形。 黑风汇集成黑猫的模样。 毛色带有光泽的黑猫,伫立在她举起的右臂上。 布莲西儿彷佛感觉不到猫的重量般,平举着右手。猫走过右臂爬到右肩上,她就这么放下手臂,让猫顺着垂下的手跳到地上。 接着,布莲西儿用右手在空中写字,然后弹了一下手指。 猫在清脆声响出现的同时抬起了头,然后 「啊啊,真累人,都快搞不懂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发出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但是布莲西儿仍然毫无表情地回答: 「这外表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吧。结果如何?」 「啊啊,『王城派』果然完全不行。他们和我们不同,完全没组织能力。」 「我不是要听你的感想,报告事实就好。」 布莲西儿交叉双臂,黑猫看着她用右脚脚尖敲打着地面。 「我觉得妳染上low-g的恶习了耶,举止真是粗鲁。」 「吵死了,下次你再啰唆,我就把你踢进渴望宠物的同学家里。」 「啊啊,我才不要只有一开始会很高兴而已」 黑猫变得垂头丧气,叹了一口气后恢复原来的姿势。 「赞同ucat的和平派谢绝『王城派』的使者,该使者是『王城派』的强者,人狼加里加里什么玩意儿的,不过牠被ucat追到绝境而自杀了。」 「人狼被逼到绝境?虽然那个种族发挥本性时,脑袋确实会变笨;不过能把人狼逼到这种地步,他们还真不简单呢。」 「牠虽然把追踪部队全灭了却被随后赶来的特课关在概念空间里。而且人狼在元素的概念上,和贵金属相抵触,所以才变成这样。」 说完,黑猫倒在地上露出肚子说「帮我摸摸」。布莲西儿弯下腰,用食指戳牠的肚子,猫在和缓的搔抓触感之下翻过身说: 「啊!那是腰!别弄我的腰啦!那里是肠子!肠子的感觉用嘴巴无法形容啊老板~!」 「不要用奇怪的字眼,快继续说下去。对和平派及『王城派』的行动,我们该如何反应?」 「最近崛起的法夫那才刚表明立场,说他们『市街派』和任何一边都没取得联系然后,依哈根老翁所说,『王城派』大概会急着采取行动吧。」 「『王城派』采取行动?原本从和平派分化出来、满脑子理想的家伙们打算袭击ucat?说真的,他们该不会认为自己能像法夫那一样,靠着一股年轻的冲劲总会有办法吧。」 「不,不是这么一回事。」 猫爬起来,开始舔起自己的肚子,布莲西儿蹲着问: 「少吊人胃口,快说。」 「妳这种态度真讨厌啊。在被派遣的立场上,我和妳应该是对等的吧?而且布莲西儿,妳最近有点恐怖呢。」 「会吗?」 「会啊,我前天跑去学 校前面的糕饼店偷瞄时,妳不是突然扒光店里小鬼的衣服,要他们磕头认错吗?」 「你的话中有语病,是他先掀我的裙子的喔。对1st-g的女性来说,除了丈夫外,遭受这种恶作剧可是一种屈辱呢。虽然让他磕头认错了,不过我的心中可是在流泪呀,当时我心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这个死小鬼。」 「抱歉,我内心一片愁云惨雾,看不见妳的泪水不过,真的是这么严重的屈辱吗?」 布莲西儿伸出双手,捉住黑猫的后脚,把牠的身体拉成t字型,而且还上下摇晃。 「啊!屈辱、屈辱呀!住手、快住手,再这样下去,我会染上某种癖好啊!」 「知道就好。」 说完,她放下黑猫。猫被吓得腿软,一边拖着腰,一边勉强露出笑容说: 「和、和妳在一起每天都充满刺激啊,虽然我认为对刺激感到麻痹时,人生也就完蛋了。」 「废话少说在我想再做些什么前赶快把你知道的全盘托出。」 黑猫「嗯~」地稍做考虑后。 「妳还记得全龙交涉吗?哈根老翁说过的那个。」 「嗯嗯,从奇怪的情报贩子那里得到的情报嘛我们也有预测到吧,今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那天,这个g所持有的负面概念将会超出活性临界点,所以」 「没错,所以我们才必须从ucat那里取回一半的1st-g概念核,以1st-g的立场,对应负面概念的活性化虽然ucat打算自己主导这个计划而且全龙交涉正是ucat为了取得概念核才实行的。」 「?」 「他们为此组织的部队似乎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把『王城派』的使者追到绝境的,正是这支部队。全龙交涉部队,可是从ucat特课中的少数精锐所组成的。」 「那又如何?」 「妳不懂吗?这个部队有ucat高层参与,所以『王城派』才不选择ucat,而挑中全龙交涉部队下手。万一能捉到日本ucat全部长大城一夫这样层级的人物,或许能达成某种程度的交涉吧。」 布莲西儿站了起来,盘起双臂,轻轻点头。 黑猫仰望着发出「嗯~」声音的布莲西儿说: 「不过对了,布莲西儿,在我回来前,妳有唱歌吗?」 「咦?」 布莲西儿的视线落在黑猫身上,过了一会儿,她面不改色地说: 「我没唱过啊。」 「是吗?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啊,感觉妳的歌声随着风传来。像妳、雷金老翁或古特伦殿下等人都很喜欢的,那个low-g男人的」 「谈论自己不认识的人的事,算是猫的感伤?」 「我是在说正经话啦,布莲西儿。因为就某个层面来说,妳应该是最接近1st-g崩坏原因的人吧。」 「」 「我一直很在意啊,现在正是我们的战斗渐渐接近尾声的时刻,我们却在这种地方」 黑猫缓缓趴下身子。 「监视消灭1st-g的男人。在精神卫生方面,我觉得这样并不太妙。」 听了猫说的话,布莲西儿的双眉微微拱起,嘴角露出既像苦笑、又像微笑的笑容。然后她蹲下身子,抚摸着黑猫的后背。 「我看起来真的一副精神紧绷的模样?」 「刚才不也是这样?那个傻呼呼老师来的时候,妳说自己喜欢森林,老师却回答她喜欢芹菜时,妳不是差点爆发了吗?」 布莲西儿挖出记忆,满脸正经地回答牠: 「因为我讨厌芹菜嘛。」 「」 「韭菜也是芹菜科,所以我也讨厌。在学校餐厅点乌龙面的时候,我明明就说不要放芹菜,登米阿婆那个老糊涂却绝对会放不过因为那位老婆婆太可爱,所以我不会和她抱怨。」 「虽然这不重要可是我觉得妳是累积太多小压力了。」 「哎呀?我可没累积压力喔。」 「是吗?妳是怎么发泄的呀、啊!住手、快住手!屁股是!屁股是最后一道!」 布莲西儿把猫玩到软脚后,骤然站起身来。 走到屋顶北侧尽头,可看见一望无际的风景。远处民宅或大楼的灯光,都看的一清二楚。 在学校校地的道路上,只看得见车灯经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了。 向下俯瞰,发现有亮光落在校舍的后院,那是一楼衣笠书库前方走廊的灯光。仔细凝视,便可看到一个影子在横列的灯光里移动。 「齐格菲」 她忽然喃喃自语。 「他如果知道久违六十年的亡灵回来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第七章 『和平的早晨』 第七章『和平的早晨』 陌生的记忆将成为楔子 挽留住自己 仿佛在诉说什么一般 * 佐山位在一片草原上。 自己的身体并不存在,只有视觉浮现。 眺望四周,发现草原的周围环绕着杉树林。头上的天空十分广阔,可以看见森林另一头的山峦连绵。当看见飘过天空的几片云彩时,佐山开始思考。 梦吗? 的确是梦。这是个自己的思考能力仍存在,彷佛另一个现实般的梦境。 这风景是出自记忆吗?还是夹杂许多东西创造出来的呢?佐山并不知道答案,不过,佐山认为这并不是梦。因为除了风和天空外,森林也时常发出沙沙作响的摇动声,那里存在着只有现实才持有的杂沓动静。 既然感受得到风的吹拂,表示触觉是存在的。 那么,也能说话吗? 「」 发不出声音,但是能够移动。即便没办法行走,只要把视线向前,做出类似前倾的感觉,就能维持没有实体的状态移动视线。 就在此时,右手的方向传来声音。 带着无声的疑问回过身去,看到一名男子从远方的森林冲出。他的年龄介于中壮年之间,有着一副混着白发的长脸,细瘦的身上穿着登山用的茶色防寒大衣。皮革制的大衣上附着毛皮,佐山判断那是件昂贵的衣服。 他一边跑,右肩背着的背包一边摇晃着。 男子往这头冲过来,彷佛被什么追赶似的。 他张开嘴,呼出白色的气息。可以听到他说: 「果然没错果然在这里!」 那是焦渴而喉咙干涸的声音。 男子连滚带爬地跑着,右肩的背包不断滑落。他气喘吁吁地呼出白烟,数不清第几次膝盖跪地时,终于丢弃肩上的背包。 身体同时向前倒,右手撑在地上。 男子站起身子,再次向前跑,一直线地跑向佐山的方位。 当他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时,佐山发现到两件事。 其一,他的衣服不是现在的款式。 其二,他没有左臂。 不管是皮革大衣还是身上穿的裤子,设计都非常宽松,看不见登山用具常见的任何特征。仔细一瞧,踏在草地上的登山鞋居然是 军靴? 是真皮做的旧货。他穿着那双靴子,身体边跑边晃,左袖里空无一物。因为是宽松的皮制大衣袖子,所以外型硬挺,不这么接近看无法发现。 随着男子渐渐跑近,佐山反而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佐山心想自己不认识这男人,可是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他。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曾几何时,他的右手握着一个形似黑色怀表的机器。不过,上头有着数根长短针。 接着,佐山看到了他的长相,消瘦的长脸长满胡渣,尽管他气喘如牛,但 他在笑? 不,那不是笑容,而是喜悦。是人在得以实现愿望,或是获得满足时,才有的表情。 正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获得的感情。 当佐山这么想的同时,男子经过他身旁。 佐山保持仅有视觉的情况,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兴趣看男子的表情了,因为男子跑过去后,即使转头也只能看到他的后背。 然而,佐山仍然回头,为了知道他究竟在寻求什么。 那里应该只有森林。 佐山向后退了一步,同时转过身去。 然后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 「?」 是一座塔。 一座从草原延伸到天上,几乎占满整个视野的巨塔。 青黑色的影子那头,存在着缠绕气流的白云。即使抬头仰望,从这里仍无法看到塔顶。由于塔是垂直耸立着,所以从下方不可能确认顶部模样。从此处只能知道,它的整体是由近似长方形构造结合成的复合体。 「这是什么?」佐山在意识中喃喃自语。 刚才根本没看到。 当佐山在心中提出疑问时,他瞬间找到答案。被创造在奥多摩森林中的隐形墙,也就是概念空间。该不会是自己的视觉穿过了那面墙来到这儿吧? 低头一看,刚才那名男子正站在附近。他背对着佐山,站在距离不到十步的位置。在他瞻仰着高塔的脸庞附近,带着热气的气息飞舞在白风中。 佐山听得到他的说话声。 「果然在这里吗」 他深呼吸后屈膝跪下。 他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只有视线依旧朝上地说: 「巴别塔(注:出自圣经故事《babeltower》,一群人类想建筑一座直达天庭的高塔,上帝知道后十分愤怒,便分化这群人的语言,中止他们彼此交流的能力,这群人类散居各地,从此不再沟通、交谈与倾听)昭告概念战争开始的遗物啊!」 他的话,让佐山的意识遭受到殴打般的冲击。 * 佐山弹跳起来。 视界中的景象与梦中不同。这里是个天花板很低的狭窄房间,自己身在双层床上铺,身旁有床棉被。露出灯罩外的荧光灯悬挂在天花板下方,而阳光则从身后的窗外射入。 房里连阵风也没有,只有浑身的汗水。 「这里是」 佐山终于发现,这里是自己的房间。 他松了口气摇摇头,觉得这起床的状况糟透了。定睛一看,自己的身体好好地存在着,刚才感觉到的汗水是如假包换的。 接着,左臂传来彷佛从体内响起的痛楚。 佐山微微皱眉,再次体会到这并不是梦。 他低头,某样东西从他的头上落下。 「?」 有个大字型的茶色小东西在棉被上动着。 他用右手提起那小东西一看,原来是貘。被捉住背后的貘,乖乖地动也不动。看到牠那被白毛覆盖的圆滚滚肚子,佐山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 「你用梦境的方式让我看到过去吗?」 如果真是如此 「那场梦是现实啰?」 被这么一问,貘只是侧着头。佐山不禁苦笑。或许对貘来说,这两者没什么差别吧?自己居然对着一只动物自问自答。不过 那座塔,果然和其它g有所关联吧。 「那个男人称呼它为巴别塔啊。」 这方面的事,到了今天下午就会全盘了解吧。大城说他在皇居等我,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 「在那之前,先和出云、风见一起处理学生会的工作吧。」 他自言自语的同时,才想到出云应该知道ucat的事吧。 * 新庄身处在移动着的风景中。 电车内,穿着橘色衬衫配上白色长裤的新庄,把包包放在膝盖上,坐在最边边的座位。旁边坐着身穿茶色西装的大城一夫。 两人搭乘的是从青梅开往东京的特快车,目前才刚离开立川而已,还在东京的西边。由于在立川站一口气多了许多乘客,所以新庄眼前有一面人墙。 新庄抱着膝盖上的包包说: 「呜哇~大城先生,人好多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呢?」 「这还真是个带有色情意味的问题呢,哈哈哈因为日本人很勤奋吧(注:暗指到东京去花天酒地之意)。」 「什么意思?」 大城对颦眉的新庄苦笑,眼镜后的双眼瞇成拱形。 「总之,这第一次的东京行,是为了什么理由呢?居然连事前准备都愿意奉 陪。我一直以为咱们ucat的公主是个不出闺房的千金小姐呢。」 「那是因为」新庄像是为了遮住胸部般,轻轻抱住身体,稍微竖起眉毛说: 「佐山同学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没关系。而且,反正实战部的大家之后都会跟来吧?怎么可以只有我没来呢?」 「妳这么在意他的事啊?」 被这么一问,新庄顿时僵住。 电车摇晃着,新庄也跟着晃动,不过大城却动也不动。 接着抵达的是国分寺站,在电车停妥前,新庄一直靠着大城。车门开启同时,新庄微微对大城鞠了一个躬,然后将身体移回原位,看着再度增加的乘客。 新庄对眼前密度提升的人墙发出「呜哇~」地一阵感叹,然后叹了口气。当她偷瞄身旁的大城时,发现大城也正盯着自己瞧。 他正等着新庄回答。了解这点的新庄缩起肩膀,蜷缩在座位的角落。 「嗯我很在意他。」 并小声地承认。 只要承认了,接下来的重点就是理由吧。她以「那个」为引言,接着说: 「仔细想想,昨天我并没有向他道谢还有,他回去的时候有说那套衣服、手表和钢笔,都是爷爷的遗物。」 「他把家人当成陌生人看待那不就没关系了?」 新庄听到这句话,满脸惊讶地看向大城。 那是昨晚和佐山交谈时,他所说的话。 「我、我昨天明明没有告诉你这件事耶难道说?」 新庄动作简洁地把手伸向脖子和头发中。 不过什么也没找到。相对地,大城向新庄说: 「希望我告诉妳怎么知道的吗?」 「嗯、嗯。」 「是吗?妳真老实不过我绝对不会告诉妳咦、呜哇、喂,放开我,妳想做什么?」 「吵死了。不管大城先生您的地位再怎么高,这可是侵犯隐私权啊。」 然后,新庄只把大城的领带束得紧到极限,就把手放开了。 「昨晚的那件事,在我心中还残留着芥蒂喔。」 「妳是指,把御言的命和敌人的命,摆在同一个天秤上却无法衡量的事吗?」 「嗯说什么自己是头一次担任前锋,那不过是借口而已吧。那时候如果没有同伴的狙击,事情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啊。」 「不对吧,正是因为有人狙击,事情才会演变成未知的状况吧?」 新庄听了忽然抬起头,但立刻又垂了下去。 「说的也是。」新庄嘟囔着,然后将视线从大城身上栘开。大城看着前方,叹了口气说: 「那位狙击的同伴,不是说因为他判断有危险吗?难道妳无法相信同伴讲的话?」 「我当然相信啊,可是我看到敌人胆颤心惊地望着我,还有佐山同学左臂受了伤」 「即使同伴和自己眼中看到的东西相同,想法也是南辕北辙吗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在谈论类似概念般的话题啊。」 大城说完,把手放在新庄头上,摸摸她的头说: 「那做点自己该做的事如何?藉由向亡者献上花束、对生者施恩来偿还自己的罪行吧。」 「tes,我本来就打算验尸结束后去献花,还有,我也打算向先遣部队的死者献花。」 「是吗?再来就是对生者施恩了吧。反正即使今天去向御言道谢,妳应该也不会心满意足这点妳自己也很清楚吧?」 「嗯我该怎么做才好呢?佐山同学的左手,应该会因伤而暂时无法动弹吧。」 「妳就代替他的左手吧。」 新庄惊讶地转向大城,然后急忙挥手说: 「我、我办不到啦,而且那不就等于我们得时时刻刻都在一块吗,我」 「这算是个好方法吧?虽然有点麻烦新庄运,并不一定要妳本人去啊。」 或许领会到大城的话中之意吧,新庄露出「啊」地醒悟的表情。 大城满足地深深点头,竖起右手拇指说: 「今天会有很多人来,不管是同伴、御言还是过去的因缘在那里做出自己的选择就行。」 说完同时,传来车内的广播,告知即将抵达三鹰站。 特快车离皇居所在地的东京车站还有七站。地板响起煞车声,车身开始摇晃。 不过,新庄已经不再动摇了。 * 提早在学校餐厅大楼吃完饭的佐山,正走向衣笠书库。沿着连接建筑物的穿廊走下去,穿过三年级普通校舍前,就能到达二年级普通校舍的后方。 他身上穿着学校制服,不过,衬衫的左袖扣子是解开的。 早上在浴室时,他曾经试着拆掉左臂的绷带,伤口却被像是大块白色药布的纸绑住。虽然还是会痛,不过佐山从纸上并未渗出血的情况判断,上头应该涂着强效止血剂吧。 走在二年级普通校舍后方时,佐山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曾经过这里的事。他抬头远望二年级普通校舍的一角,也就是昨天和大树谈话的那个逃生梯,心想: 「才隔了一天,情况就变得如此奇妙啊。」 昨晚回到学校时,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了。 佐山想起在正门前下车时,与田宫孝司交谈的内容。他行了一个礼说: 「时间上方便的话,请您在近期内到寒舍露个脸吧,想必家父、家母,还有家姊一定会都很高兴看到您的。」 「刚考完试,那些人应该会连夜狂欢吧。」 「家父他们说就算每晚都吵闹也没关系。而且,如果少主您打算回避,田宫家中还留着谕命小姐及少主的房间」 佐山训斥他:「别提到这件事。」 田宫家管理着秋川市一带的黑社会。由于佐山的祖父对他们有大恩,所以主动担负起佐山家的保护工作。虽然佐山不知道是何种恩情,不过祖父、父亲,以及自己直到中学前,都受到他们的保护。 与其说是家人,不如说是接近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田宫家的每个人,都和相信祖父一样地信任自己。 虽然不觉得困扰,但是 「我该怎么回报他们呢」 他在口中喃喃自语,然后继续跨步前进。他看向左腕的手表,想知道现在是几点。 从ucat拿到的黑色手表上,长针和短针指出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二分,集合时间是九点整。但是佐山认为出云和风见应该已经到了,因为两个人无论何时都是一组的。 「一男一女住在学校宿舍的同间房里,也真是不合常理啊。」 佐山露出苦笑。虽然不大清楚详细情况,不过他知道先前曾经引起满大的争论,毕竟是iai的继承人做出的事嘛,不引起话题才奇怪。 「出云是归国子女,现在其实已经二十岁,然后风见的双亲也同意了。不光是这样,他们甚至冒了很大的风险。」 虽然佐山跟他们是因为学生会选举才开始来往,不过在那之前,彼此都听过对方的传闻。 「我们到底是从哪儿牵扯上的?今后又会变得如何?真令人费解哪。」佐山无奈地苦笑。 从远方校舍后的树丛里,传来雏鸟乞食的声音。佐山一边听着鸟叫,一边从后门进入二年级普通校舍。 他走向一楼西侧的衣笠书库。当穿过微暗的中央大厅时,佐山注意到有两个影子从正门的方向走近。 是少女和猫。 灰发紫瞳的她身穿西装外套,脚下的猫则是全黑的。 佐山曾经见过她。 是在三月,举行学生会和各社团交接仪式的时候吧。她是美术社的 布莲西儿 希尔特。 她的服装、发型,甚至表情,都和交接仪式时一模一样。 在布莲西儿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视线转动着。 她看着佐山的左臂。 两人交错而过,佐山对无声远去的她投以一瞥。 她好像在估计我手臂受伤的程度。 就算看见绷带和固定带,也不觉得好奇、惊讶或是害怕,眼神就像是看到习以为常的东西一样。佐山一面记住这股视线,一面走向书库的入口。 * 布莲西儿一进美术教室,便立刻从内侧锁上门。 外头的声音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往窗户一瞧,发现窗帘也是拉上的。 她一和脚边的黑猫四目相对,马上握住右手上的青色石头,弹了一下指头。 随着弹指声,布莲西儿问黑猫说: 「发生什么事了?我以为你昨晚就以黑猫的模样消失了呢」 「我去参加集会了,1st-g的和平派成员里,也养了许多像我这样的使魔。我去和他们稍微交换一下情报罢了。」 「那,知道些什么了?」 黑猫点头道: 「日本ucat的大城一夫预定今天会前往皇居。然后,明天和平派似乎将会紧急与ucat进行全龙交涉的事前交涉。」 「那个大城是白痴吗?若就这样一口气进行下去,刚被和平派踢开的『王城派』,一定会急着采取行动。」 「是啊,大家都说『王城派』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他们内部的意见似乎无法一致,所以鹰派如果绑架大城一夫失败,鸽派就能够说服大家接受投降。」 「毕竟他们手中没有概念核,不像我们的领导者哈根老翁持有一半的概念核。」 「那太难了。而且1st-g崩坏的时候,门在王城和市街附近打开,逃到ucat附近的王城内人士受到保护后,持有概念空间技术的贵族们立刻逃走,成立了『王城派』。不过,他们手上并没拥有概念核被分成两半的1st-g概念核的任一半都没有。」 「没错,为了保险起见,国王将1st-g的概念核分成两块,操纵文字概念的那一半,被放进哈根老翁的机龙法布尼尔改的武装概念炉里。然而」 布莲西儿垂下头。 「操纵世界构成概念的另一半,却从王城地下的概念设施被抢走了,是那名夺取雷金老师所做的圣剑格拉姆的low-g男子干的。而且雷金老师为了保护概念核,最后和法布尼尔融合,随着概念核一起被反应炉吞进去了。」 「我听说过这件事。」黑猫接着说: 「照妳所说,战斗发生在王城地下的设施对吧?当初在场的有国王、公主、法布尼尔和那名low-g男子。当城里的人赶到时,一切已经结束,世界也开始毁灭了。他们看到死去的法布尼尔和国王,以及重伤的公主时,判断low-g男子已经将概念核从法布尼尔身上的反应炉传送给圣剑格拉姆,并逃之夭夭了」 「嗯。和平派的法佐特等人,那时候从满身是血的古特伦殿下口中听到这个世界即将灭亡了。然后古特伦殿下令号召全王城与市街的人,她告知了我方的败北,以及要大家快从那两个门逃往low-g。」 布莲西儿叹了一口气后,拨了拨头发。 她向前走到摆放在美术教室中央的画架。 上头有幅反复重画的画布,中央为了画上小屋和人们而留下了空白。看着那片空白部分,布莲西儿说: 「这座森林也完全消失了,被那个low-g来的男子,以及他夺走的圣剑格拉姆消灭。他似乎是使用格拉姆中的世界构成概念,把1st-g毁灭的。」 「怎么办到的?」 「因为1st-g是个平面世界。我们的宇宙是个半球形、有尽头的封闭世界根据预测,世界构成概念失控的lst-g,会持续向内侧收缩成一点后消失。」 布莲西儿双眼微张,嘴角浅笑。 「我们就因此失去了许多同胞的生命及故乡,以及最重视的所有一切,换来的是败北与从属少道直到现在,格拉姆依然被封印在iai本社地下,根本无从出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全龙交涉即将展开,我们可以和他们交涉,解开格拉姆的封印」 她睁眼看着猫,不疾不徐地说: 「六十年真的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吧?」 * 衣笠书库约有四间教室长。 里头的宽度大约为两间教室左右,因为加上突出校舍的部分,所以空间并不小。 它的构造像船体内壳,中央部分是越往内越低的阶梯状,每阶段的空间,都足以放上高大的书架及四人坐书桌。底部的长方形空间十分宽敞,除了排放桌椅外,也摆了观赏用的植物。 书库内有四个人正利用着设置于底部的桌子。 一个是把制服上衣挂在肩上的佐山。 他对面坐的是穿着便服的风见。身穿黑色运动夹克的出云则坐在风见的左边。 然后出云的对面,也就是坐在佐山左侧的,是穿着睡衣的大树。 佐山一边单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说: 「意见大致上归纳好了。从去年的情况来看,还是同意拉拢新生的地点在宿舍走廊,最不会有争议吧.」 「得先明言规定宿舍的门不算在走廊之内才行啊。记得吗?去年学生会就是因为没有事先讲明,结果土木研究社在宿舍门上钻洞,作为招生的手段。」 「还用『如果不入社我们就扔炸药进去喔』的热烈招生手法。那时候入社的学生后来呢?」 「隔天举办了迎新集训,他们因此被带到群马的水坝工地过了一个月。」 「回来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土木研究社一员吗?真是恐怖的洗脑,今年非得阻止不可。」 风见看着旁边的出云,一边点头同意,佐山也看向身旁的大树。 大树低着头,把两手放在膝上轻轻握住,双眼闭着,身体微微前后晃动,看来正在打盹。 对面的出云则是挺直身体,双臂交叉看着前方熟睡中。 「出云的奇特举止还真是方便的技能啊,特别是在开冗长的全体会议时。」 「而且质疑和应答大致上都是由身为副会长的你,和身为会计的我来应付,还要这学生会长干嘛不过我改变一下话题喔,佐山,你肩膀上的那个是什么?」 当风见看向他的左肩时,原本正在睡觉的貘抬起头。 风见问:「是生物吗?」然后把手伸向牠,貘先是两眼盯着她看 「啊,别过脸去了」 风见惋惜地说。佐山先看着貘低头,然后转头看向风见。 她微微往前坐,把手交叉在脑后。 「别在意,风见,牠大概是因为还不习惯环境吧。」 「奸想摸牠喔~因为我们家有养鸟,所以不能再多养猫或狗了啊!」 风见嘴巴张得大大地,看着佐山左边的大树。 大树在佐山左侧大大地摇晃,还来不及阻止,她的额头就用力撞上桌子。 一道坚硬的声响传来,接着额头靠在桌上的大树发出声音。 「咿」 「啊,佐山,你看,老师快哭了,快想个办法吧。」 「比如说?」 「比如像是温柔地安慰她,让她冷静下来,或是一击打昏她之类的。」 「如果全部都做,想必会非常惊人吧。」 「呜哇啊啊啊啊~」 「哇,哭了。」 佐山正打算扶起大树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没办法随意使力。 佐山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身体转向大树,用右手拍她的背。 「大树老师,妳怎么了?」 问完,低头哭泣的大树干咳了一声,接着说: 「因、因为突、突然磅的一声嘛,让、让我吓了一跳嘛(注:这句话为日本已逝知名搞笑艺人三波伸介的代表笑点)。」 「最后那句话是多余的,应该说妳在哪学到这句话的?算了,总之抬高脸让我看看吧。」 「为、为什么?你这么想看老师的哭脸吗?」 「不,我是怕妳因为激烈的冲撞,造成门牙折断或是鼻梁骨凹陷就糟了。真的变成那样,就得赶紧送妳去整形了别担心,是我家里黑道认识的整形外科,连小指头都呜啊!」 不知不觉绕到身后的风见,给了佐山后脑一掌,使得他从椅子上滑落。 「妳怎么可以这样对伤员呢,真是过分的学生会会计呢。」 「住口。好啦老师,妳的脸应该没事,所以请起身吧~」 佐山叹了口气,离开假装安慰的现场,风见使眼色要他坐在椅子上。他往正面一看,出云正全神贯注地熟睡着,根本没办法交谈。 手腕上的表显示现在早上十点半,约在市中心碰面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就算坐电车去,现在也太早了。 佐山百无聊赖地走向桌旁的阶梯区,随便站在其中一个书架前。 那里放着辞典般的精装书,书柜上缘贴着「神话学」的牌子。仔细一看,排着一系列共十一本的黑皮书,作者的部分用金线标着「衣笠天恭」四个字,出版社为出云文书局。佐山看着这两个名字说: 「风见。」 「什么事?现在情况正好,所以长话短说吧。」 「是有关那个睁眼睡觉的男人家里的事妳有从他那里,听到任何关于iai的事吗?」 「iai的消息吗没有耶,他本人只说过,进了大学要努力用功而已。」 「是吗?」佐山并没追问下去。 可是,不知为何,他感觉到彷佛符号般的东西存在。 昨晚,在iai内部名为ucat的组织里,听到十个异世界的事情。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发生过被称为概念战争的战事,还听说全部的异世界都已经被消灭。 今天早上甚至梦到出现名为巴别塔之巨塔的怪梦。 然后现在,自己身在这个受到iai强力支持的学校,而眼前的神话书共 「十一册」 异世界共有十个,再加上这个世界,就变成了十一。 我的思考也跟着跳跃过头了? 他不禁为自己的思考感到发笑,正督促自己要多加注意时,传来大树的声音: 「你对那边的书有兴趣吗?」 回头一看,额头红肿的大树正提起身子,风见在她的背后比出ok的手势,佐山用视线表示了解后,与大树双目相对。 「这些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这边的书,都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写的书喔~」 不用妳说,看也知道。不过,佐山并没有打断大树。 大树拭去眼角的泪水,并用睡衣的袖子擦擦桌面,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衣笠天恭。我刚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校长曾经仔细告诉过我喔~虽然名为创办人,却只有名字出现过。他从战前就和出云公司有密切的关系,而在军事及神话学上也非常有名你们知道一高(注:旧制第一高等学校,东京大学的前身之一)吗?」 风见摇摇头,佐山回答说: 「就是现在的东大吧。」 「他似乎担任过那里的教授喔。为了研究日本神话,他踏遍出云地区(注:位于日本岛根县东部,日本神话的发源地),也因此与出云公司搭上线。」 「哦~真是知识渊博头一次看到老师妳真的像个老师呢。」 「怎么不光是这个黑道少年,连风见同学都说这种话~!」 佐山无视大树的愤怒,抽出衣笠的书。他拿出来的是第一册。 仔细一看,发现书的内文是横式撰写的。他用不习惯的右手拿着书,书的封面已经被磨破了。佐山单手胡乱翻开一页,里头首先是一张世界地图,接着使用黑白相片和图片,详细写着以北欧传说为中心的文字。一看底页的再版数,发现是昭和九年的初版。 是贵重物品呢。 翻开一看,内容尽是丰富的插图和采访相片,不过 「没有半张衣笠氏本人的相片」 「齐格菲先生说过,他在日俄战争中受了伤,所以除非有必要,否则都拒绝照相。」 「那位老人清楚他的事吗?现在他似乎不在的样子。」 「齐格菲老爹最近早上老是跑去喂宿舍后头的鸡,还有那附近的鸟,所以今天先帮我们开好门了。有想知道的事,不妨去那里问他看看?」 出云混着呵欠的说话声,接在风见的话后头。 「因为他是iai派来的,或许知道不少事吧?据说大约十年前,前任负责人去世后,他主动揽下这里的管理和企业方面的情报调查工作。」 出云向上伸直双臂。 「所以,千里,你们现在谈到什么?弓道部招揽新生时,把人当靶射的事吗?」 「那是往前数第七个话题了现在则是在讨论如何处理老在睡觉的笨蛋。」 大树连忙远离带着笑容、举起双拳的千里身旁。 她拖着脚下的拖鞋,走到佐山身旁。 身上仍是整套睡衣。 大树无视背后传来的肉体连续捶打声,看着佐山手上的书。 「佐山同学对某件事有兴趣,还真难得呢~老师觉得这是好现象喔。」 说完她打了一个呵欠,一边用手遮着嘴巴说: 「昨天说的事,有稍微找出答案吗?」 「妳指的是什么事?」 「如果自己认真起来会如何之类的啊~呼~」 「这是个该边打呵欠边问的小事吗?」 「啊,抱歉抱歉,可是脸色太沉重老师也受不了啊~我的座右铭是要认真地、不要钻牛角尖,同时又轻松地过活。只是,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住呢~」 「?」 大树伸出手指数着佐山刚才看的书本,然后从他身前滑过,指头停在第十册的地方。 「万一佐山同学哪一天能够认真起来,或是找到能让自己认真的人,记得不要伤害到彼此,也不要感到害怕喔,然后」 她又打了一个呵欠,擦擦眼角接着说: 「不大敢尽全力的人,一旦认真起来会使出非常强大的力量,因为,心中想着无法全力以赴的人,经常希望自己能够使尽全力。」 停了一拍后 「所以你绝对没问题的,老师敢挂保证。」 「大树老师,我了解了不过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 佐山站在「唔~」地嘟哝着的大树面前,看看自己的手表。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坐每站停车的电车慢慢前往市中心,然后在那边吃中餐打发点时间吧。 佐山点点头,心想该出发了。 到了皇居之后,除了大城,或许还能遇见新庄。 回想起ucat和她的事,佐山忽然考虑到刚刚大树在这里说的话。 能够使出全力啊。 那么出发吧。 风见正在侧头仰望自己的大树后面,用拳头殴打着出云。 佐山对她说: 「风见,我先离开了,没问题吧?」 「去死去死去死!好啊,你先回去吧你还不准回去!」 「到底哪一句才是给我的回答啊」 他露出苦笑,仔细一瞧,被书架隔开的窗户外头,是个大晴天。 虽然听得见捶打声、看得见大树微微僵硬的表情,不过外头却已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第八章 『过去的追赶』 第八章『过去的追赶』 若过去出现在眼前 旁观着它的自己究竟为何 一定连本人都算不上吧 * 佐山从秋川搭上电车,摇晃一个小时后抵达了东京车站。 走出车站,直直走就是皇居了。 「他们叫我到东御苑城中心的遗址啊。」 身穿灰色西装的佐山从正门进入,穿过高度将近十公尺的石墙中间,往丘陵上走。 里头很宽敞,他经过带有冷冽空气的石墙阴影下,爬上坡道,一步步走向深处。 走上柏油坡道后,来到铺设草地的广场。 这个两百公尺见方的广场,四周被松树林围绕,北边有个巨大的瞭望台。草皮被柏油路分成两半,所以出入十分自由。 从包围广场的林外远方街道,有如投掷进来似的,传来梦中低语般的细微城镇嘈杂声音。 而广场则空无一人。 佐山停下匆促的脚步,呼了口气。 左胸口袋里的貘仍然沉睡着,左腕的手表显示现在下午十二点五十分。赶上约定的时间了,再来就是找人。 新庄同学在 佐山环顾毫无人烟的周围,接着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想法。 不是新庄,应该得找大城才对。 他不禁苦笑,胸腔微微上下的震动幅度,影响到左手。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草的沙沙声。 有风。 风从广场的东边吹来。佐山转头看向休息处所在地,发现位于展望台斜坡的树林,叶子被山丘下吹来的风轻轻摇曳着。 微风吹动林木,而空气流动着。 水泥建造的休息处西墙的长椅前,有个展现出风儿舞动感觉的人物。 与吹拂的强风嬉戏般的模样。 漆黑的长发,细致柔亮的发束,随着风如波浪般起舞。 拨起秀发的橘色衬衫与撑住那纤细身材的白色长裤,在层层的风中转着圈。可以看见她的肩膀、她的后背,与相反侧的肩膀。她缓缓拾起头,长发随之摇曳。 微微瞇起的黑眼珠,与梢梢看得见牙齿的双唇。 佐山眼中带笑地与她双目相对。 对方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开口: 「佐山同学。」 佐山也跟着开口: 「新庄同学。」 风放出最后一击,使得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飘摇 「」 向上飞舞,然后落了下来。 接着,新庄用手缓缓将披在肩上的头发拨到身后,黑发彷佛从肩上洒下般,一一落到身后。 然后新庄再次看向佐山,面露微笑地侧头说: 「该说午安吗?像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呢?」 听到她的疑问,佐山点头示意。仔细一看,微笑的新庄背后,大城正坐在长椅上对着这里竖起右手大姆指。佐山无视他的存在,对新庄说: 「能见到妳真是太好了,新庄同学。」 * 话题在午后的阳光中开始,地点位于大城坐的长椅上。 大城与新庄分别坐在长椅左右,佐山被夹在两人中间。 新庄并起膝盖坐着,身旁的佐山坐满长椅,把手肘顶在两膝上。相对地,大城则姿势不端庄地盘起一条腿,搁在长椅上。 佐山首先开口提问: 「虽然说要告诉我概念战争及全龙交涉的详细内容,但为何要特地叫我到这里来呢?」 「如果我说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你能理解吗?其实我这张脸还满有影响力的,从刚刚开始,这里就被我包下来了。」 「ucat连这种事都办得到?」 「现在不就实践了吗。本应约在皇居里比较合适,但因为之前放烟火的事而被禁止进入了。」 佐山无视他的话环顾四周。上来之后,确实没见过半个客人。 只是右手边位于无人的广场北侧有一座露天咖啡厅,里头有移动式的白色调理台、三组上头印着ucat标帜的白色洋伞及桌椅。 虽然老板不在,却看得见洋伞下有两位客人的身影。 「连警卫我都请他们下去了喔,因为这是重要的时间。」 说着,大城把手伸进怀中摸索,拿出黑色的零钱包,然后直接把它扔到新庄手中。新庄满脸疑惑地问: 「呃~这是要?」 佐山点头说: 「这就是俗称的零用钱。」 「哇,我头一次拿到耶。」 「嗯。高兴归高兴,还是要小心。那个寂寞的老人,认为用钱可以买到人际关系呢。」 「怎么感觉和我知道的零用钱有点不同?」 「别在意,快去买喝的吧,只能用三百日圆喔。」 「那,新庄同学,我要冰红茶,新庄同学妳就买自己想喝的吧。」 「啊~御言,借问一下,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那个咖啡厅的招牌上有写『饮料一杯一百五十曰圆』啊。」 「什么!日本的物价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贵!太令我惊讶了!」 「老人家,快回去奥多摩的深山里吧,东京是个危险的城市啊。」 「你们俩感情真好啊」 新庄露出苦笑,握着零钱包起身,从里头拿出四百五十日圆后还给大城。大城拿回零钱包后,声音认真地说: 「我要热的年糕红豆汤喔~」 「虽然我觉得不会有,但我会努力找找看」 听着新庄踩在碎石地上的脚步声远去,佐山叹了口气说: 「好吧,等饮料送来后就听你说明吧有关概念战争的事。」 * 布莲西儿对着大片的画布运笔作画。 她在调色盘上调出绿色,然后在已涂了数层颜色的森林上修饰出绿叶。脚边的黑猫蜷缩着身子说: 「这幅画花了妳不少时间呢,明明连半点时间都不愿花在化妆上的。」 「你自傲的黑毛想被涂成绿色吗?」 质问的口气带着些许笑容。黑猫抬头看到布莲西儿的眉毛微竖,不过嘴角却稍稍上扬。 可以听见她正哼着歌,布莲西儿无意识下唱出的旋律,是圣歌平安夜。猫一边动动耳朵听着她的歌声,一边问: 「画画这么快乐吗?」 牠这么一问,歌声立刻停了下来,不过布莲西儿的画笔并未暂停。 「嗯,它是我向古特伦殿下学到的技术中,唯一持续下来的。画画一定很快乐吧。」 「可是,都是我不认识的风景呢。」 黑猫低下头说。布莲西儿停下手边动作,低头看着黑猫,不过黑猫却伸了个懒腰。 布莲西儿带着苦笑垂下双肩,她将调色盘和画笔放到旁边的桌上说: 「你想知道1st-g是怎么样的世界吗?」 听到问题,黑猫稍作思考后,抬起下颚摇摇头。 布莲西儿颔首,然后将黑猫抱在胸前,站起身。黑猫连忙问: 「不画了吗?」 「你才差不多该去做事了吧?刚才我在下面看到监视对象出去了喔。」 「监视明明是妳的工作,跟踪却总是我在负责而且,我好歹是这里出生的,并不是1st-g的生物。」 「别畏畏缩缩。不过既然你这么认为,工作前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有关1st-g的事。」 「嗯~」黑猫思索着,过了一会才点头同意。布莲西儿微笑地说: 「好好,仔细回想,自从仪式那次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对你说明吧?有 关我从哈根老翁那里听来的事」 「大多是片段情报就是了。因为了解事实的人,会自然地省略理应知道的部分。」 「说的也是,真抱歉啊。」她走近教室后方的黑板。 黑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笔灰,布莲西儿将右手放在上头,缓缓地画了一个横椭圆形,然后在椭圆上画了个半球体。 「这就是1st-g,下方是地面,上方是宇宙。」 「呜哇,真是偷工减料痛痛痛痛!啊~!妈、妈妈~!!」 「你本来是被人丢弃的猫,根本不记得母亲吧?」 「真、真没礼貌,我当然记得。」 「好啊,那你说说看,如果说得完整我就帮你找。」 「呃我记得她年纪比我大,而且是母猫好痛痛痛!饶了我吧~!」 布莲西儿叹了口气,接着用指甲弹了一下黑板上的椭圆形。 「懂吗?总之这是1st-g。」 在黑猫打算开口说话前,布莲西儿用指甲刮过黑板,趁尖锐的声音让黑猫发抖缩起身子时,她继续说明: 「它基本上是个飘浮在空间中的桌状大地,太阳在白天的时候于天空盘旋,夜晚则回到原来的位置沉睡,此时世界会变得一片黑暗不像low-g,还有月亮之类的可照耀大地。」 「就像叫了一个没有配料的披萨一样吗没有月亮没有蔬菜之类的不是很乏味吗?」 「请说它是质朴之美。反正本来就没那些东西,所以根本不会在意不过,土地的确是狭窄了点啦。但是人类和动物可以配合彼此做调整,一起生存下去啊。」 「很和平吗?」 「嗯,虽然概念战争持续了很久,不过国王只准备了两个敌人比较容易入侵的门即便有派出骑士和机龙参加战争,也几乎没进行任何侵略,我们以此为傲。国王的主张是我们要存活到崩坏时刻,到那时,世界将会制裁我们吧。」 「崩坏时刻吗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来说是一九九九年在全部的g发生冲突的崩坏时刻,只有持有最多正面概念的g得以存活。照布莲西儿妳的说法,1st-g是没办法留存下来的吧?因为只是防御」 「那正是值得夸耀之处,为了保护自己而战,为了那份荣耀而战国王极度厌恶为了消灭对手而战,因为就是概念战争使得王妃去世。」 「那位国王会把公主交给雷金老翁,是因为公主长得很像王妃吗」 「没错。在那之后,我在森林中被古特伦殿下捡回家然后过了一段时间,那个low-g男子,开了暂时性的门来到这里。」 布莲西儿看向身后那块巨大的画布,只剩一个地方还没上色。 「」 布莲西儿不发一语地往美术教室后方走去,来到美术社的置物柜前。 她将手放在上头写着「社长专用」的置物柜门上说: 「世界封闭起来而碎裂的景象非常惊人呢。我们知道就算取回圣剑格拉姆,也已经无法挽回倾向负面的世界了,所以我们在门边看着世界的末日,直到它消失的那一刻为止。」 「」 「你知道国王只准备了两个能通往其它g的门,以及带着危险的觉悟,模仿5th-g制造机龙们的理由吗?国王自从在概念战争中失去王妃后,就一直费尽苦心守护1st-g,这一切都是为了最低限度的攻击与防卫。他将这作为1st-g的骄傲,想尽办法要生存到崩坏时刻到来为止。」 「假使崩坏时刻到来,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万一1st-g消失,就带着骄傲向胜利的g投降就算投降了,但至今的奋战方式绝对会受到肯定。」 她露出苦笑,进而两边嘴角同时上扬,转换成微笑。 「1st-g深知自己是个弱小的g所以其它g才会针对这点。如果真的被消灭,那就只是个光顾着逃避战事的g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可自傲之处。」 说完,布莲西儿捶打置物柜的门。 接着发出铰链的声响,门自己开启了,长形的置物柜里头放着 「1st-g的概念兵器『镇魂之曲刃』。」 它是把刀刃可折迭的巨大镰刀。那长到仿佛可在原野锄地的柄上,垂直伸出一段支撑用握把。作为镰刀之命的刀刃,由上面的装饰连接处往前后突出,分别可以向下折迭,但是前面的刀刃部分,长度就超过一公尺。而且这把巨大镰刀的能力,还不光只在它的形状上。 微弱的光点开始集中在被开启的置物柜周围,那是形似荧光的青白色光球。一个个闪闪发亮的光点在置物柜周围飘动,并划出残影,然后变得越来越大。 布莲西儿望着上头刻着形似文字图案的刀刃说: 「这把镰刀是用刀刃把灵魂保存起来、类似冥界的东西。它是曾任冥界管理局局长哈根老翁所持有的武器」 黑猫将手伸向周围的光点打算触碰它们,却穿了过去。布莲西儿浅笑说: 「碰不到的啦.不过大约十年前,我就开始在这个low-g看到这么多光点了;在那之前如果不运用概念空间,根本什么也看不到这个g,正一步步地踏入负面概念中,所以各g的概念核开始有昕反应。」 「古特伦殿下她们的灵魂,也在这把镰刀里头吗?」 「大概吧。可是,收纳在里头的数量虽然应该不少,但并不能明确看到里头的模样。不过,如果刚好碰上什么机缘,让里头的人能把古特伦殿下送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完,布莲西儿弹了一下指头。 接着,置物柜的门慢慢关上,周围的光点也随着消失。 布莲西儿将猫放到地上。 「好了,接下来该做事了你应该知道监视对象去哪了吧?不管是概念空间还是哪里,快运用使魔被赋予的能力追上去吧。」 * 很快地,新庄双手拿着三个杯子回来了。 她带着些许惊讶的表情,偷瞄着身后的咖啡厅说: 「真的是ucat的店耶,大家还真闲呢」 「为了附加说服力,我希望妳能说他们正努力工作着。」 佐山坐在无奈摇头的大城身旁,接下附有吸管的杯子,从溢出的香味来判断,里头应该是纯红茶,而新庄点的似乎是柳橙汁。 「没有卖大城先生要的热年糕红豆汤所以我买了百分之百纯果汁。」 「原来如此,真是考虑到健康的选择,谢谢妳了。」 大城竖起右手拇指,当他发出声音吸了一口吸管时,新庄追加一句话: 「不过是盐渍牛舌口味就是了。」 随着她说的话,大城立刻呛到喉咙,佐山无视大城的反应,笑着对新庄说: 「的确是个十分有趣的选择,不过那可不是果汁啊,而是榨出来的汁。」 「不,因为是ucat的店嘛,可是含有果粒、活用食材做出的呢。顺带一提,是那家店的人叫我拿来的。」 仔细一看,在洋伞下有两个人因为被影子遮住而难以辨别身分,其中一人高举着单手。 大城跪在长椅前的地上说: 「是那家伙干的好事吗」 「认识的人?」 「之后再替你介绍。别管他,我们去看今天选在这里的理由吧。」 大城坐到长椅上,看着佐山的胸前,貘从西装口袋中探出头来。 大城将手伸到貘的头上,貘乖乖地让他抚摸。 「牠有让你看到过去了吗?」 「牠让我看到了奇怪的梦。」 「咦?是怎么样的梦?」 佐山低吟一声,点头回答: 「在四周环绕森林的草原上,有一个气喘吁吁的独臂老头渐渐逼近,然后我看到背后有一座巨大的高塔。」 「从解梦的角度来看,我想独臂老头是佐山同学的本性,而巨大的高塔是个性下流的程度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下流到连自己都无法一眼望尽的程度吗真是不简单啊。」 「不对吧算了,你现在说的那个梦,其实还欠缺了许多情报吧?」 「的确,梦里看到的男子,身上穿的服装全都是从前的样式,大概是战前的东西吧。还有,那名男子称呼那座高耸入云的塔为巴别塔,那是什么东西?」 听完佐山的话,大城浮现笑容,竖着右手拇指说: 「真不简单,看来貘已经承认你是主人了。貘会让饲主看见无意识下寻求的真实。因为牠会把当时的意志,转化成你的话语来传达,所以有可能看到其它g的过去。但是,如果你不希望见到就无法看到,这点你要牢记啊。」 大城站起身子,把双手插进西装口袋内。 「第二次大战前,所有的决定都是从这里开始。然而,事实上在昭和初期的时候,就有一位学者发现到巴别塔,并且开始行动。」 「他是谁?」 「以iai的前身出云钢铁的技术顾问身分加入的他,原任教于一高,也就是现在的东大。同时也是你们学校的创办人,并身兼出云社护国课的提案人衣笠天恭。」 大城接着说: 「他在近畿地区(注:包含京都、大阪、兵库、奈良、和歌山、滋贺、三重的二府五县)发现一个遗迹,那就是巴别塔。在御言你看到的梦境后,他进入了巴别塔他说那是未知的遗迹,不过每个人都半信半疑,那是因为只有他能够出入巴别塔。」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那个遗迹有安全防护机关?」 「没错。因为不知为何,只有身为发现者的他能够穿过那个机关,所以当时谣传,或许是他为了独占那些知识而动了小手脚。然而,他却不要求任何回报,把内部的情报全数告诉了出云公司,大家因此不再怀疑他。之后,出云公司立刻在航空产业及电子产业上,远远抛开其它公司,站上军方特殊研究机关的位置。然后就在此时」 他用脚尖轻轻蹬着地面。 「在此做出了一个提案。时间是一九三二年,在整军备战的日本中,当时地位最高的人正烦恼着某件事即这个国家的人,真的认同他吗?」 「」 「那位地位崇高的人物,便与过去曾经跟随自己的军人商量。他愿意多尽一分力量,从世界列强中保护这个国家。但是能不能让本国以神国(注:对日本的尊称)之尊,而有一番作为呢?」 大城降低视线。 对此,佐山知道自己的视线和他重迭了。 然后,左胸的口袋中有东西在动弹。 是貘。 貘从口袋里采出身子。 接着,他看到了过去。 * 广场上的佐山化为仅剩视觉的存在。 广场的形状有所不同,周围的树丛变低了,道路上铺的也不是柏油,而是泥土。 佐山心想,这里是过去吧。 刚才还是咖啡厅的地点,有一组桌椅。 两个人影正坐在白色的大洋伞底下。 佐山让视点前进,然后看到了。 一位是穿着白衬衫配上茶色裤子的中年绅士。 另一位则是身穿白色军服的年长军人。 军人把两张地图摊放在桌上。 那是以日本为中心的世界地图。 军人开口说话,听起来有两股声音,与过去的话语不同的某个未知声音,将话语所含的意义,化为自己的言语在脑中响起。 「出云航空技研里,有一位被称呼为天恭教授的老教授,他主张名为『神州世界对应论』的奇特理论。据他所说,从地脉的风水来看,日本持有世界风水的关键。」 「哦~」 中年绅士点点头,将眼镜推到鼻子上方。 「他还说了什么?」 「是。根据他的理论,日本也就是神州(注:对日本的尊称)的形状是与世界各个大陆相对应,那些地方全都持有各自的地脉,而所有的通道偶然与这个日本相连。」 年长的军人从胸前拿出钢笔,用手压着地图说: 「请注意。接下来,我会把地脉相连的对应地点标示出来。」 中年绅士颔首示意的同时,军人首先把钢笔放在日本的位置上。 他用钢笔的墨水画出一个圆,范围涵盖本州岛岛的东北到中部地区;接着从东亚一带,画出一个上至苏联,然后经过中国直达缅甸的圆,并用线将两者连接起来。 「本州岛岛东北至中部,与东亚相对应。东北的沿岸等同苏联的沿岸,而东京湾化为黄海,伊豆半岛是泰国,静冈是印度,伊势湾则是波斯湾,纪伊半岛对应阿拉伯半岛。」 「那原先位于世界上的日本,又是对应哪里呢?」 「日本和菲律宾是对应伊豆七岛。就世界地图来说,支撑日本的富士山,刚好位于印度上方的圣母峰。」 军人接着画圆围住近畿至中国地区(注:包含本州岛岛西部、冈山、赓岛、山口、岛根、鸟取五县的区域),然后圈住欧洲,将两个圆连起来。 「琵琶湖对应里海(注:位于前苏联与伊朗之间的内海),接近封闭形状的大阪湾则是黑海。儿岛半岛(注:位于冈山县南部,用人工连结起来的半岛)是希腊,吴市(注:广岛县南部的城市)外围则为意大利半岛,对马岛(注:九州岛岛与朝鲜半岛中间的岛屿)是英国,岛根半岛(注:位于岛根县东北方,面对日本海的半岛)为挪威,佐渡岛(注:日本第六大岛,位于日本海中)则是北极的群岛。」 军人话说完,稍作停顿。 然而,绅士却什么也不说,仍然不发一语。 数秒后,军人的手再度移动,他把九州岛岛与非洲大陆画圆并相连。 「除了马达加斯加是对应种子岛周边外,这两者的形状本来就有些相似。」 「那四国是对应澳洲吗?」 「您说对了。」军人把四国和澳洲画圆连接,接着再把北海道和南、北美洲同样圈起并相连。 「北海道的渡岛半岛(注:位于北海道西南部,突出在津轻海峡上的半岛)对应着阿拉斯加,我们认为中部为北美,根室(注:北海道东部的半岛)与北方四岛则是南美洲。南极因为冰块的重量,土地几乎都在海面下,就日本的风水来说,等于太平洋上的海底山脉。」 「原来如此,这就是神州世界对应的内容?你要我对这么荒诞无稽的事采取什么动作?」 「是。照天恭教授所说的理论,整体会对个体造成影响,而个体也会对整体造成影响。只要把日本作为世界地脉的通道,掌握世界的风水,就能从此左右整个世界。」 「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如同万物皆由声音般的波构成。以风水而言,地脉正是世界所抱持的振动,也就是波。只要强化振幅,经由日本活络世界的地脉,将世界各地的地力集中到日本,然后守护它就行了。」 军人话说至此,中年绅士彷佛催促他快继续说似地猛点头。 军人微微颔首。 「出云航空技研设置了一个名叫护国课的单位,并且打算在日本各地配置地脉活性化的设备。关于这些设备,出云航空技研已经编列出预算,随时都可以动工。而且他们已经掌握了地脉及世界各国的流向,打算就此提升日本的地力。」 「也就是说,他们一面观察世界的走向,一面壮大这个日本吗让日本强大到即使沉人海底,仍然有办法重新兴盛吗?」 绅士说的最后那句话,让军人不禁稍稍倒吸了一口气,不过他仍然点头示意。 这小小的动作让绅士了解他的意思,问说: 「他们有什么要求吗?」 「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护国课成为绝对不可侵犯干涉的单位。」 「那么,我希望能看看他们的成果。」 「那就让他们推测一周内的世界动向给您看吧现在,世界正激烈地动荡着,等他们猜中再相信也无妨。」 「到那个时候我会承认出云航空技研护国课的成立。」 「我了解了。还有,虽然是特例,如果能够操纵宫内省手下的神社寺庙,那么地脉改造或许可藉由祭神仪式来进行,然后再将每月的报告当作占卜结果提出吧。」 军人把地图慢慢折起来。 随着折纸的声音,过去一一对折。 佐山的意识也缓缓地折回现实面,并清醒过来。 * 「喔。」 佐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坐在长椅上,右边的新庄似乎也见到同样的梦境,她脸色发青、两眼无法定焦地面向前方。 「啊」 新庄双肩颤抖地看着他,像是为了让她放心般,佐山点点头。 在左边瞇起双眼笑着的大城,用和表情相反的懒散语气说: 「建造巴别塔的文明似乎已经完成了概念理论,衣笠教授根据从那里得来的知识,选出用来测试空间干涉振波的地脉对日本的高层随便编了一个『为了保护这个国家』的谎。结果,也不知道是真的解读了地脉走向,还是单纯地预测,出云航空技研成功猜到纳粹夺取德国政权,以及日本退出国际联盟的事实。护国课因此成立。」 「这么一来,刚刚那是」 佐山话说到一半。 从前方传来一句话,仿佛要打断他的台词一般 「刚刚那个便是开端。」 「!?」 佐山反射性地往前方投射尖锐的视线,那里有着两道人影。 两个曾经见过的人。 是昨天驶往奥多摩的电车里,那位白发的男性以及女侍打扮的少女。 唯一和那时不同的是,身穿黑色西装的他,将身体重心放在右手的手杖上。他露出和电车中看到的同样笑容说: 「怎么样,就像想都没想过的故事吧?地脉确实把世界与日本连接在一块,不过却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因为当时谁也不知道概念战争的存在,所以被当成是天方夜谭。」 佐山站起身子,心想这人真是没情调的家伙。 「你是什么人啊,一身黑衣,而且连个招呼都没打,看来是个没品味又没礼貌的」 说到一半,他的右手被人拉扯。回头一看,原来是新庄正握住他的右边袖子。 新庄眉毛低垂,摇头说: 「这个人是全龙交涉部队的监督大城至,也就是那边那位大城的儿子。」 「什么?这个没品味的家伙是监督?」 提问同时,佐山看向他父亲身穿茶色西装,手上正拿着盐渍牛舌汁的大城一夫。两人的视线一相对,他立刻竖起右手拇指。佐山无视他的动作,把视线转回全身黑衣的至身上。 「没品味的血统可说是不相上下啊」 「佐山同学,这件事和现在的状况无关啦。」 当新庄轻拍佐山肩膀时 「非常抱歉。」 随着声音,至身旁的女侍有所动作,她站到至和佐山之间,视线环视周围。 「虽然会劳烦到各位,但可以容许我打断一下吗?刚才出现了奇怪的子体自弦振动,是我系统内没有登录到的从那边传来。」 她望向佐山右方也就是西北方看去。 是那座铺着草皮的广场。而且除了在场这些人,其它人应该都被疏散出去了。 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人影。 一群深绿色的影子。 显示色彩的是影子们身上各自穿上的外套颜色。 细数之下共十一人,无法单纯断定那是「人」群。佐山的眼睛判断有些影子看起来根本不是人形。 昨天那家伙的同伴啊。 女侍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看,开口问自己人: 「你们没带着任何概念兵器或武装吧?」 大城一夫点头肯定。 「带那些东西来该是妳们的任务吧。」 「tes。现在敌方正读取我们及周围空间的子体自弦振动已完成。相对于此,在下方待机的我方援军正急速前进中,约五分钟后会合。虽然会劳烦到各位,但请撑过敌方采取的任何攻击措施。」 「在这五分钟内吗?」 「不,只需三分钟这段时间内,我会使用预先准备好的武器。」 「真是个果敢勇猛的女侍,妳叫什么名字?」 「敝人叫sf。」 sf面无表情行了个礼,佐山颔首响应。 「虽然妳的名字和主人一样没什么品味,不过妳的选择倒是充满判断力,所以我会稍微改变对妳的评价。」 「感谢您的夸奖来了,是概念空间,性质为普通型,是文字系列。」 随着口气冷静的话语,全体看见了敌人。 站在深绿色团体前头的女性,双手提着两根长约三十公分、铁管般的东西。 「那是1st-g的家伙们使用的概念条文凝聚物。」 至的声音仍然带着些许笑意。 接着,女性放开铁管,从空中掉下的它落在草地上。 着地的同时,管子彷佛花朵般绽开。 从内部出现的是 铁板? 一捆小如诗签般的金属片。 金属片上头似乎刻了某种文字,它随着管子绽放散开在空中。金属片的数量超过数百片,如风雪般在半空中飞舞。 从两根铁管中放射出的金属板彼此相互撞击,发出光芒与声响后,渐渐消失踪影。 接着可听到一阵尖锐的声音。 纤细的金属声彷佛弹奏铁琴般,又像报时的钟声般。细小的金属声互相连结,转变成浑重的运转声。 佐山发现声音正穿过己方人员之间。 同时,他听见声音,那是告知世界变化的声音。和昨晚进入森林时,以及走进ucat通道时听见的声音相同,是他有所印象的声音。 那是自己的声音。 自己什么也没说,可是,耳边却传来和自己相同的声音。 佐山领悟到世界正透过自己告知变革。 其它人应该也透过自己与世界联系上了吧。他带着如此想法倾耳静听,世界的确这么说:「我正渐渐脱离常轨。」 数个无法听取的声音连续重复后,构筑起空间的基石。 然后,一道通晓意义的宣告划过,那是由数个概念集束而成的荒唐理论正是这个概念空间内适用的概念条文。 星球以南边为下方。 文字是力量的表现。 两道声音,正是概念条文的复合展开。 左腕的手表仿佛回应般开始振动。仔细一瞧,刚刚听到的那两句话,化成红字走过文字盘的黑色表面。听到的声音被化为言语读出的下一瞬间 世界如文字所示地颠覆了。 第九章 『正义的情况』 第九章『正义的情况』 难解的事实在太多 简单的事总是过少 所以至今仍陷入思考的窘境 * 佐山知道世界正往左、往南倾斜。若听到的声音是正确的,在这个被构成的概念空间内,一切事物都将往南掉落。 他在一瞬间确认了四周以及自己本身的状况。 正面西侧是广场,立足点只有铺在草皮周围的石头。背后是休息处的墙壁,再过去有树林斜坡及展望台。左手方的南侧只有道路和庭院树。 能够当成有效立足点的只有身后的树林。 佐山瞬间抱起新庄。 「佐、佐山同学!?」 佐山没时间回答她,把自己的身体转往左边,跳向南侧的庭院树。 身体霎时直直掉落。 地面已化为墙壁。佐山落在庭院树上后,立刻跳至左边斜坡,往展望台的方向跳跃。 得快点。 让他这么想的理由,立刻出现在眼前。新庄在佐山臂中,看着上方的休息处。 「呜哇^:」 玻璃的破碎声从头上划过,休息处里的收银台和桌子,从倾斜的地面滑落,在入口发生激歼灭冲撞。 地面成了墙壁,原本只是放置在其上而未固定的东西,现在全成了自由落体。 来了。背后撞破休息区大门的桌子,和放置于广场上的长椅全部掉了下来。 还不只如此,广场北侧有着瞭望台的巨大石墙已经完全崩塌,化为巨石的海啸。 从背后蜂拥而来、彷佛汹涌海浪般的掉落声,一瞬间成为怒涛滚滚的巨浪。 佐山奔跑着,一见到东侧斜坡出现在眼前,他立刻全力一跳,目标是覆盖斜坡的树林,那里应该会有落脚处。展望台的扶手正好适合当作踏板。 跳跃。 他在半空中,一面在心里说「抱歉」,一面将新庄先丢进树林里。 新庄虽然屁股先着地,至少来到其中一棵树了。佐山一边看着她,一边落在树林的地面也就是变成墙壁的泥土上。他轻轻蹬了一下墙,调整自己的姿势,然后站在新庄上方一株横向突出的松树树干上,接着回头看。 同时,其它三人跳进位于他们下方的树林里。 大城至被sf抱在怀里,跳到附近的树上。 而气喘吁吁的大城一夫,才刚注意到自己手上仍然拿装着果汁的杯子时,北侧崩塌的石墙海啸,便直接撞上休息区,甚至穿越广场。 「」 新庄抓着位于佐山下方的树干,看得出来她因为天摇地动的声音而缩起身子。 全部都在一瞬间发生。 轰隆声与扬起的灰尘消失后,刚才所有在自己周围的东西都消失了。无论是坐过的长椅、位于身后的树丛,或是休息区,都不留痕迹地被撞毁了。 隆隆声已经往下方的南边去了,它与那里的树木激烈碰撞,掉落物有些穿过林木,有些则被大树挡住而停了下来。 佐山心想这下子麻烦大了。 接着立刻又否定这个想法,毕竟已经躲过敌人的首波攻势。敌人并不棘手,能应付得来。 他点头肯定,此时眼前站着一个黑影。 是sf。她站在树干上,望着草皮几乎都被翻过去的广场。 「敌人来了。」 定睛一看,确实有一群身穿深绿色外套的人们,垂直站在地面上向他们走近。 「sf,敌人为什么能够垂直走在地面上?」 「是贤石。它是将概念的自弦振动触媒进行结晶化的东西,能够在不让拥有者的母体自弦振动变调的情况下附加概念上去,同时也可作为概念兵器的燃料。我判断敌人身上带着某种概念劣化复制后的贤石。」 随着她的话语,旁边的松树树干忽然裂开。 佐山心想「是子弹吗?」并且注意到站在广场中央附近的数名敌人,正拿着类似手杖的东西对着这边。 接着他听到声音,似乎是指挥那些人的男子所发出的。在深绿色的外套下,穿着同样颜色的钟甲、一副骑士模样的男子大喊: 「不过来吗!」 他大叫的同时,可以听见类似德语发音的字句。佐山了解那才是他本来说出的语言,他们似乎正处于一个可相互沟通的概念空间内。 「真是方便的力量呢。」 sf点头肯定:「不要用错方向,的确如此。」此时从下头传来大城至的声音: 「喂,sf。」 是从比坐在自己下方树干的新庄再低约三公尺的地方传来。至穿着黑色西装,躺在大城一夫坐的树干旁边也就是展望台的扶手上。他盘起腿,双手在脑后交叉说: 「赶快解决吧,我开始计算三分钟啰。」 「tes,那么佐山大人,请拿着这个。」 sf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铁块,是手枪。 「看起来是把平凡无奇的手枪呢。」 「子弹是对1st-g的专用武装。1st-g的母体概念持有赋予文字力量的能力。东西被文字定义后,成为被赋予力量的强大存在,就像刚才和您说明的一样」 说完,sf从怀中拿出手帕及原子笔,在手帕上写下「炎」字。 然后。 「手帕慢慢烧焦了?」 手帕上写字的部分,渐渐烧焦,从茶色变成黑色。 「写下的字表现力越丰富,越能将该字的力量具体化,并施加于目标对象上,在其世界的概念下实现可能产生的现象。所有g都办不到的只有无敌化、长生不灭和复活吧总之,在他们的概念下战斗时,不在武器刻上文字,就无法发挥原有的力量。」 「这把枪里的子弹刻了什么?」 「全部的子弹都写着『子弹命中后立刻追加一发』。只要击中一次,接下来的子弹就会加入自动追踪功能,请您善用这个力量。我要去回收放在咖啡厅的东西,由于配戴着自弦时钟,所以应该被拉入这个概念空间中了。」 「会不会和刚才那些石头一起掉下去了?」 「不,虽然我有仔细观察,却无法确定是否掉落。我判断它流到北侧斜坡残存的庭院树中我需要三分钟才能确保它。」 「妳的意思是,要我在那之前牵制住敌人?」 「tes,就现状来看,我还无法判断佐山大人您的重要性,所以才麻烦您这个任务。顺带一提,我的最优先级分别是至大人、新庄大人、佐山大人,以及待在远处的一夫大人。」 「喂~为什么只有我受到特别待遇啊?」 「臭老爸,家人要摆在最后啊。快去吧,sf,要是我死了,就是妳办事不力。」 「tes,若这也是您的要求,那我之后会替您实现的。」 话一说完,sf便绕到佐山身后,开始向上移动。她抓住从土墙上长出的树干,然后吊在上头,一边摆动身体一边取得平衡,渐渐向上爬。 种满树木的斜坡原本只是个隆起的小山丘,现在抬头一看,会让人有种像是悬岩般的错觉。sf选择了这个斜坡的背光面,从敌人看不见的位置上去。 内心感叹着sf行动确实的佐山,忽然注意到手中枪枝的重量。他缩起肩膀往下一看,发现新庄正满脸通红、两眼注视着上面的sf。 「怎么了吗?露出那种表情。」 「咦?啊,那个,因为她站在我正上方的树枝上嘛,所以那个,她是个成、成熟女性?」 「成熟?哪方面啊?」 佐山不禁苦笑。往下看,能发现新庄现在并没有带着武器,而大城至则是看 不出有任何打算战斗的意愿,至于大城一夫,已经不是可以当作战力期待的年纪了。 新庄看着广场的方向大喊: 「啊,他们过来了!」 「来了吗?」佐山把拿着枪的手,放在身旁的地面上,然后点头想到自己需要一些策略,以及在这么不利的立足点上该如何战斗。 他唐突地看向右手,然后将右臂笔直伸向成为墙壁的原地面。 接着佐山看看脚下,双脚正踩在距离地面很近的树根上。 「以这行星的南方为下侧吗?」 「咦?这句话怎么了吗?除了这个峭壁状况,还有其它的改变吗?」 「有一个理论上的陷阱。」 佐山嘴角浮现微笑,仔细一看,至和大城也露出同样的笑容看着他。 「原来如此,这两个邪恶的家伙似乎也注意到了。不过敌人还没发现,连妳也误会了只要引诱对方后针对该处下手,或许还有办法。」 * 1st-g的「王城派」总共十一名。为了扇状包围目标藏匿的森林,他们开始各自敞开。以负责指挥的骑士为首,他左右各有一名身长超过三公尺的大型人种随从;随从左右又跟了一名包着外套、手持木杖的女性;女性身后则各有两名戴着四角无边帽的男性。 然后,待在一行人最后方的两名弓兵丢掉外套,从背后露出两对翅膀,他们振动羽毛,自前方吸气再从背后喷出。 随着响亮的喷气声,两人同时像仰卧般向后倾倒。当四枚翅膀水平地摊在地面上时 「!」 他们的背上进出风声。 四枚翅膀的一击,将弓兵弹到自己头上的半空中。 当他们飞到十五公尺高的地方时,身体微微向后仰,让翅膀向后倒维持滞空型态,对准森林的方向搭箭拉弓。 身为一行前导的骑士,在弓兵下方敞开外套露出双臂。 他的右手拿着长管枪只,左手则是盾牌。这把由木头与金属制成的长枪,上端放的不是弹匣,而是一本黑色的精装书。书页并不是纸,而是用画布的材质做成的。 骑士抚摸着头盔下的白色胡须说: 「看来对方没有响应,我们就单方面进击吧!」 说完,他打算将长靴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此刻,他们眼前森林的最前方树干侧面,有两个人影垂直站着。 身穿茶色西装的年老男子站在前方,而穿着灰色西装的少年站在他身后。 少年缓缓地推着老人的背。 那被向前推的瘦弱身躯,发出「啊」的叫声,然后从森林往广场的方向跳下去。 他的行动让骑士登时僵住。对敌人来说,这座广场应该形同悬崖峭壁才对。 一瞬间,骑士原本打算抬头看空中的弓兵,却停下动作。 老人紧贴在广场的地面上站立着。 那里是广场的边缘地带,有许多石头排列在草原边缘的地方。 老年人用脚尖站在薄薄的石头上,张开四肢紧贴地面。 接着,身着西装的少年也跳了下来,手上还拿着附有吸管的纸杯。 两人紧贴地面,慢慢往骑士的方向移动了大约三公尺。 然后,两人停在距离约五公尺的地方。 老人微举双手,维持趴在柏油地面的姿势,仰头望向骑士一行人,露出带些困惑的微笑说: 「喂~不好意思可以请你们暂时回去吗?」 「办不到。」 骑士马上回答,口气很平稳。 彷佛对这个答案作出反应般,站在老人身旁的少年说: 「不是办不到吧?」 * 佐山仰望站在左手边墙上的骑士。从头盔的颜面部分无法看到他的双眼,不过看得见嘴角。佐山一面集中精神,试着从那里窥探骑士的表情,一面在内心叹气。 只有交谈方面保有理性是吗? 回答的速度、平稳的说话口气,让佐山判断对方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 佐山藏起紧张的表情,开口说: 「若没有沟通的意愿,你们特地准备这种交谈用的概念,就失去意义了。照我看来,除了屠杀外,你们应该还有其它目的吧?」 对佐山所说的话,骑士把长枪的枪口对准他们。 「如果我说,那个目的是为了强迫你们求饶呢?」 「看来最近的骑士大人,也会做出山贼般的行为呢。」 「我们是为了复仇而战我所指的,只是要应受报应者,注意到生命的珍贵罢了。你居然说这份慈悲心是山贼般的行为?」 「是否为慈悲心是骑士大人你自己认为的吧?你觉得会有人赞同这种想法吗?」 听到这句话,骑士紧闭双唇,佐山发现这点,却面不改色地说: 「你了解现在自己正位于何处吗?复仇的现场?还是时代交替的舞台?你觉得是哪边呢?若是后者,你认为是由谁来决定一切判断的?假使说是自己来决定,那就烧掉所有史书吧,因为后人没有阅读它的意义。」 骑士把长枪枪口对准他们,动也不动。 佐山看到他把手指放在看似扳机的按钮上,继续说: 「到底何谓慈悲为怀的骑士呢?我认为必须是个不单知晓普遍公认的慈悲之意,还要拥有骑士身分并去实践它的人。不过事实究竟为何呢?」 「」 骑士露出苦笑,同时把手指离开长枪的扳机。佐山点头说: 「感谢你这份慈悲之心。」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你有何所求?」 听到他的疑问,佐山移动疼痛的左臂,将握着纸杯的左手放在大城肩上。 然后对骑士说:「你知道吗?」 「今日在这里的大城一夫,担任日本ucat的全部长一职,他的脑中塞满了重要的机密,而且最近随着年龄退化,让他的忍耐度变低,情报也藏不住了。」 「嗯。」 虽然大城从旁使了个眼色,不过佐山完全忽视他。 「今天我特地把四肢健全、身穿便服、近来鲜少露脸的大城一夫带到这个皇居来。接下来将要来场特别服务,为这贵重品来个」 「用来当作人质吗?」 佐山回答骑士的提问: 「不。」 佐山将疼痛的左手所握着、装有果汁的纸杯,高举至大城的脸旁。杯子上有着一个用钢笔写的「毒」字,突出的吸管已经伸入大城的右耳中了。 佐山直视着骑士头盔上的脸部,对看到这个情况紧咬牙根的骑士说: 「或许是来场公开死刑喔。」 * 佐山看到骑士不由自主地往这儿踏了一步。 然而,骑士只踏出那步就停了下来。 他回头瞥了和自己做出同样姿势的同伴们一眼。 「何必如此愚蠢。」 然后苦笑说: 「想杀就杀吧,这么做只是省了我们下手罢了。」 「就算我说因为这个大城一夫重新认识到自己的穷酸本性,所以希望能亡命到1st-g,也一样吗?」 「少胡言乱语!」 骑士的叫声,让大城颤抖了一下,他大喊说: 「救命啊啊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该怎么办才好~!好痛痛痛痛痛!」 佐山把用力踩下的脚,离开大城的脚上。然后小声说: 「老人家,你太急躁了。」 一看之下,骑士彷佛在窥视他们般地身体微微前倾。 佐山认为自己 选错人了,还是应该找新庄来演才对。至少可以期待让她惨叫之后,会发出怎么样的叫声呢,真是可惜。 后悔也来不及了吗!? 佐山立刻切换情绪,反正下次再实行就好了。 然后,佐山轻轻握着左手上的杯子,并现给对方看。 「决定如何?我可是准备好啰。」 这么问,是为了不给骑士再多加考虑的空间。 佐山判断骑士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战斗。 他们这次来皇居,是因为知道ucat的重镇会来到此地吧,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大城一夫。而且佐山判断,他们打算把大城逼迫到进退不得的状况,再和他交谈后,进行某种行动。 恐怕是绑架,或是进行附加书面证据的强制交涉吧。 佐山在心中点头肯定,如此告诉骑士: 「仔细听好了,万一你们对我们施加任何危害,我就会处理掉这个老头。也就是说,如果不幸失去这个可怜的老头,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可是杀害他的是你吧。」 「不过就现状来看,你们也并不打算阻止我杀掉他吧,骑士大人。」 他特地把最后一句话加重语气,让骑士听了咬牙切齿,然后接着说: 「你一边宣言自己慈悲为怀,却一边眼睁睁看着可悲的老人家因为即将被人从耳中灌入毒药,而吓得屁滚尿流,仍完全不打算伸出援手吗?这么一来,ucat会先处罚我,不过,你们同样也会受到谴责。这份责任将会波及到所有1st-g的残存者喔。」 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什么慈悲为怀嘛,骑士的名称只是虚有其表吧为了自己的胜利,今后你就丧失一切信用,受人轻视地活下去吧,骑士大人。」 骑士「唔」地发出呻吟。 「那个毒液是真的吗?」 「你不相信自己的g的力量吗?这可是利用了百分之百的原料,还添加颗粒呢。」 「还放了颗粒啊。」 佐山点头肯定,然后右手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在杯面的「毒」字上头,再加上「剧」字。 「怎么样,这下变成剧毒了吧?因为含有丰富铁质,所以最适合运动后饮用喔,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听到佐山的话,骑士一瞬间退后。 「等等。」 他压低身子,叹了一口气说: 「差点就被我们自己的g的法则骗了,仔细想想吧。」 他重新架起长枪,枪口指向佐山他们,然后对他们说: 「你是写在容器上吧。难道low-g能建构出让容器上的文字,也赋予内容物效果的法术?里头只是单纯的液体吧?」 「你想试试看吗?」 佐山浮现笑容,骑士因此停下动作。 两人沉默对看了一会,佐山带着笑容问: 「试想看看,若这位老人家从耳中飘出白烟,你能对历史负起责任吗?假如脑袋溶化掉,人就死了喔,当然狗和猴子也不例外。」 骑士听了这句话,微微往后弯下身子,带着胡须的嘴角露出笑容。 他「哼」地嗤笑了一声说: 「哼,有种就倒吧,然后就证明了那不过是你的谎言,之后我会立刻开枪的。」 骑士的话语和笑容让佐山判断演得太过火了。 因此,佐山决定采取行动。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用右手上的钢笔,在闪闪发光的「剧毒」下,加上一句「的容器」。看到这个状况,大城盲的吓得瞠目结舌,大叫说: 「啊啊啊啊啊!快住手啊~!刚刚没有串通好这段啊~」 「住嘴马上就结束了乖乖惨叫还有快给我哭!」 正当佐山打算把左手杯中的液体,强行注入大城耳内的时候 有一个人对大城最后的那句话有所反应。 是骑士。 * 骑士刚才露出的笑容,已经从嘴角上消失殆尽了。 他大喊着: 「住手!」 然后一口气缩短与佐山他们的距离。 他只发出两个脚步声,就越过五公尺的距离,在泥土地煞住脚步。 靴子抓住砂地的声音,以及外套飘扬产生的风声同时出现。 深绿色的外套飘动着,里头的盔甲和装饰品接连发出金属碰撞声.然后,他停在该处不动。 佐山的眼前,站着一个架起长枪的影子。 佐山以贴在地面的姿势,抬起头仰望着骑士。 骑士在伸手可及的位置,把长枪对准他们的方向。不是对着大城,而是佐山。 由此可见,他们的目标确实就是大城。 可以看见装在枪上的精装书封面文字为何。那是形似英文字母,但完全不同的语言。虽然不会念,但佐山知道它的意思,上头写着: 佛旦王国灭亡调查书。 佐山自问:「是纪录1st-g崩坏的调查书吗?」然后想到好像有一部作品里,也出现过同样名字的国王。正当他打算回想作品名称时,便因考虑到现在的状况而打消念头了。 仔细一瞧,他发现书本的页面缝隙里,偶尔会露出青白色的光芒,仿佛心跳一般。 佐山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光芒,一边开口问: 「怎么了吗?骑士大人,我认为这么做,可以让你省了很多功夫耶。」 「你在盘算什么?」 「我只是想把剧毒,倒入眼前这位老人的耳里啊,怎么了吗?」 「我叫你住手。」 「我说我拒绝。」 「为什么?」 骑士提出的问题,大城也颔首同意。 「为、为什么你这么坚持想杀我呢?御言。」 「吵死了骑士大人,让我反过来问你,你冀求什么?」 听了佐山的疑问,骑士过了一会儿回答: 「复仇。」 佐山在内心点头,并思考着。 这或许是真正的想法没错,不过他应该很清楚那无法实现。 佐山一边想,一边看着骑士身后的那些人。包括骑士总共十一人,每个人身上都充满着紧张的气氛。然而事实上包含骑士在内,每个人都年岁已大。 也就是说,他们人力不足。 就算在这个战场靠杀戮取得胜利,在组织方面的支撑力,也没办法让他们达成最终胜利。所以才藉由这场战斗取得人质,把之后的交涉作为真正的舞台。 佐山望着骑士的白须。若1st-g是二战时被消灭的,那已是距今六十年以上的事了。 当时的希望是复仇,而现在又是如何呢? 他的脑中浮现「残存党羽」一词。 不过,这反而让他精神抖擞,无后路可退的人是相当可怕的。 因此,佐山慎选用字告诉对方: 「我们明天将与1st-g的和平派进行暂定交涉,到时候我们也会连你们的事一并考虑,所以能否请你今天暂且退下呢?」 「你要我们退让?」 「难道骑士的剑是无法回鞘的吗?若在此你不愿收起武器,之后不管经过任何交涉,遗恨将会波及1st-g的所有人,包含你身后的那些人。」 「为了荣誉,剑也是有无法收回的时候吧,不是吗?」 他彷佛为了确认般,心平气和地问,佐山听了吸了口气。 胜败就看这一刻了。 稍做考虑后,佐山开口: 「所谓的荣誉,是为了你一个人吗?还是为了等待着你的众多同胞呢?」 * 佐山的话,让骑士哑口无言。 他无话可说,同时从下巴附近发出紧咬牙根的声音,尽管如此 「」 骑士的枪口微微抖动着,他抽动白色的胡须开口说: 「卑贱之g的人,想向1st-g的骑士解说荣誉为何吗?」 佐山没有露出任何笑容,摇摇头对骑士说: 「是我先问你荣誉为何的,所以需要听到解释的应该是我才对。」 停了一拍。 「请告诉我答案吧以从容不迫的态度,说明你们的荣学究竟是什么。」 听了佐山的话,骑士的胡须露出微微的笑容。 然后他的枪口,渐渐往下移动。 就在此时,骑士忽然抬起头,全身充满了紧张感。 骑士向后退了一步,视线强烈地对着佐山的方向。 不过,他盔甲下的双眼,并不是看向他的脸,而是他背后的广场南侧。 佐山把视线栘到那里。 眼前,广场南边因石墙掉落而受到强烈损害的广大森林里,有一个小小的影子。 是只黑猫。 和己方一样坐在松树干上的黑猫,两眼紧盯着这里。佐山很清楚,骑士确实是对那只黑猫有所反应。 他心想好像在哪见过那只猫,不过立刻摇摇头。 现在不是想这回事的时机。 他回头一看,发现充满紧张气氛、分散的那十一个人,每个都屏气凝神看着黑猫的方向。 现场一阵即将爆发般的沉静。让气氛告一段落的,是交谈中的骑士。 「抱歉了。」 嘀咕般的话语,并不是对佐山说的。 可是,他却猛举起枪口后急停,立刻扣下扳机。 佐山同时间采取行动。 * 在森林里的新庄,确实看见了充斥紧张感的情况。 她确认了1st-g全体的视线前方有一只黑猫。 「那是」 坐在下方展望台扶手的至,接在她的话下说: 「1st-g魔法师所用的使魔,负责联络。也就是说那群笨蛋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正被人监视着,而且已经逃不掉了。」 至露出苦笑。 「1st-g崩坏后,来到low-g的分为三派:法佐特的和平派、从和平派手上带走概念空间技术分枝出的『王城派』以及持有机龙法布尼尔改的『市街派』;而这些家伙是毫无特色的『王城派』老爸居然拚死拚活应付这种杂鱼,真是不划算啊。」 「为什么我的四周都是些说自己父母坏话的人啊」 新庄在至看不见的角度皱眉叹气,手上握着佐山交给她的手枪。即使紧紧握住冰冷而沉重的铁块,也完全无法熟悉它或是让它暖和。不过 「毕竟他已经托付给我了。」 佐山先前说,他会让骑士单独走向自己,万一交涉决裂,他会举起右手,到时候再开枪。 现在,骑士正从敌人扇状排开的阵形前端走向佐山。他的作战是当交涉决裂时,就立刻抓住骑士。 从这里看来,佐山所处的位置是距离前方约十五公尺、下方约五公尺的地方。若要使用手枪狙击,对外行人来说,刚好是接近极限的程度。 因为手枪的子弹旋转速度较低,所以发射时弹道会下降,一定会产生误差。 而且骑士左臂上拿着盾牌。对她来说,那面盾是个阻碍,不过佐山却说: 「交涉决裂时,我会让那面盾移开,使对方的身体朝妳的方向大开空门。」 真的办得到吗?新庄侧着头想,但是她立刻舍去这个疑问。 现在场上的人正使尽全力啊。骑士往后退了一步,稍稍低下头。 似乎正说些什么,然后立刻举起长枪。 同时,佐山有所行动。 他朝骑士挥下左手,把手上纸杯中的液体泼向骑士。骑士用盾牌拨开佐山扔过来的纸杯。 新庄看见骑士毫无防备的半边身体。 佐山高举右手,是信号。 「就是现在!」 新庄对准目标,准备拙下扳机。目标是身体,瞄准那里是自己的极限了。 但是,忽然从下方传来声音。 「为什么不瞄准头部呢妳从以前就那么天真啊。」 是至的声音。 「射击躯干万一被钟甲弹开该怎么办?如果没解决对方,他搞不好会死喔。」 听到他说的话,让新庄握着枪把的手开始抖动。 突然之间,新庄想起昨晚的事,自己什么也无法办到的那一瞬间。 藉此,新庄奋力扣着扳机,心想得赶紧开枪才行。 她强迫着自己。至同时收起笑容,语气强硬地大喊: 「杀了他!」 新庄肩膀颤抖,硬是扣下扳机。可是从她的动作并没有产生任何反应。 既无枪声、也没反作用力,甚至没有子弹飞出,什么都没发生。 扣着扳机的手指被勾开,枪把从手中垂下,她失去握住枪的力量。张开的手中只留下护弓(注:枪枝扳机外头那圈防止误触扳机的环)勾着手指的手枪,以及颤抖。 新庄并没有开枪,当她发现这点时 「啊!」 手上的颤抖传到肩膀上。 接着,传来自己以外的枪声。 第十章 『意志的展现』 第十章『意志的展现』 若犹豫是伪善或者勇气 那决断就是伪恶或无谋 不管哪边,都不属于恶行 * 骑士挥动盾牌,弹开泼过来的液体。 飞过来的浅黄色液体,一碰到盾牌就产生白烟,将盾的表面腐蚀出数个洞。 「真是恐怖的剧毒啊!」 大城点头同意骑士的话。 「他真的打算把那种东西灌进我耳内吗!」 骑士无视大城的话,扣下长枪的扳机。 装在上头的书本,从侧面施放出青白色的光芒。 书架长枪从灌注思想的文字列中,取出其中的热量。 比起用文字附加某种能力,这方法虽原始,但是力量却更为强大。 开枪射击。 长枪的枪口向上跳了一下,飞出一枚光弹,但目标并不是趴在眼下的两人。 而是黑猫。 一瞬间,直径达五公尺的黄白色子弹,划出一道由上往下的弧线,飞向广场南侧。 放电声被命中的破碎声盖过。 破裂。 「!」 广场南侧因此扭曲、崩塌,卷入树木和土石而收缩。 有效范围二十公尺见方内的所有物体紧接着全喷上半空中。 怒涛般的巨声响起。 但骑士却说了: 「这种威力不可能让牠消失」 然后看向眼下的两人。 「来吧!你愿意当我的对手吗?即便在此染上污名,那也是我最后的荣耀!」 趴在地面上的少年,小声地嘀咕说: 「你也决定好自己要走的路了吗」 「什么?」 骑士反问。不过他又立刻重新架起长枪,集中在战斗上。 装载在长枪上的书,全部的书页都闪耀着青白色的强光。 只要扣下扳机,就能抹消紧贴在悬崖峭壁上的两人。 「抱歉了。」 骑士这么说。 此时,少年回答他: 「你不需要道歉。」 说话的同时,少年忽然站起身子。 少年站在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峭壁的地面上。他双脚着地提起身体,放低身子站了起来。 「什么!?」 骑士吓了一跳,架起盾牌说: 「你这家伙!难不成取得了和我们同样的概念!?」 少年没有回答便跳了过来。 骑士背后的同伴也采取行动,做好准备;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跳过来的少年绕到他们的左侧,也就是北方。骑士虽然想用长枪瞄准他,却完全跟不上。 少年背向他轻轻跳跃。 使出一记回旋踢。 直接命中。 用脚踝踢出的这一击比预料中沉猛,强力地命中了骑士的左肩。 骑士的骨头嘎嘎作响,身体浮了起来。 「呜。」 他忍了下来,并且放低姿态着地。即使他打算把右手的长枪转向少年的方位,却因为身体麻痹而只能对准正前方。 骑士一边警戒着少年的踢腿,一边转了个身,把盾牌往少年的方向伸出。 仔细一看,少年的动作从飞踢转变成四肢着地的模样。 他徐徐抬起身体,往广场的北方跑去。 正当骑士打算追赶时,大型人种的随从看着骑士的背后大喊道: 「快看那个!」 骑士听到厚重的声音转头一看,老人大城一夫,同样放低姿势朝广场南侧跑去。 「这是为什么呢?」他不解地喃喃自语。 明明设定南方为下,地面应该变成垂直才是。 自己与同伴是因为所持贤石的效果才能站着,但是为什么连不可能持有贤石的敌人,都以低姿势跑在这个垂直的地面上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 广场北侧,有一排未受到石墙崩塌影响的行道树。 它现在是从地面延伸出的立足点。sf带着一组户外咖啡座,站在树干上能够从远方眺望战斗的位置。 她灵巧地把洋伞、携带用的冰桶,以及桌椅摆在树干上,听着骑士响彻空间的疑问。 sf轻轻颔首。 从怀里拿出一枚子弹,侧面写着「子弹.命中追加一发」。 「是理论上的疏忽。」 她将子弹放在置于树干的桌子上。 子弹刚摆在桌上时虽然是静止的,但是很快就加速滚了下去。 「这个广场看起来虽然像是一面墙,事实上只是一面斜坡。」 sf像是在确认般地说: 「将南方转变成下侧,的确很符合平面世界的1st-g居民做出的天真判断毕竟因为地球是圆的,而日本位于北半球。」 sf俯瞰眼下开阔的广场,佐山冲进敌阵中央,以回避运动为主战斗着。他跑在倾斜四十度左右的斜坡上,不断重复回避及攻击。 佐山的攻击方式很单纯,跑到敌人北侧,往斜坡下侧,也就是南方落下,利用全身的重量使出直线踢击或是回旋踢。 对佐山西言,即便能够站起身,毕竟还是处于斜坡上。 所以他放低姿势,反而因此能够轻易躲过敌人的攻击。被夹攻的时候,只要全力跳向南侧,就能利用斜面增加飞行距离。看了他的做法,sf点头说: 「为了夺取先机,他甚至趴在斜坡上,假装那是墙壁」 话一说完,sf把冰桶的提带挂在肩上,然后伸手拿起洋伞。 她骤然往头上一看,看到有翅膀的弓兵注意到自己。 sf略带惊讶地打开抱在右边的冰桶。 头上的弓兵把手放在弦上。弦的中央部位有一块写着字的布,弓兵使劲拉扯它,布和弓之间便出现一支光箭。 对方并不立刻射出箭,而是把布往右拧。 弓弦绷紧,弓发出嘎叽声,而且光箭一口气增为三支。 这才射击。 光箭射出的声音近似笛声。 对于这从天而降的高音三重奏,sf轻轻行了个礼说: 「非常感谢这常见的攻击方式。那么,回礼就平凡点吧。」 说完,她从冰桶内抽出两把金属制、类似长杖的东西。 sf从冰桶内的罐装果汁里翻出的,是一把机关枪及它的枪身。 她单手提起沉重的枪身,装填一排弹链,第一发子弹瞬间卡进弹仓。 「它的生产数超过四十万,是很平凡的。」 说完,sf朝天空扣下扳机。 * 佐山领悟到自己正渐渐被包围,敌人的行动慢慢恢复统整。 戴着四角无边帽的僧侣老人,和披着斗篷的年老女魔术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名大型人种的随从,趁这段时间开始绕向北边,看起来是为了不让他取得有利位置。 不过这样正好。佐山一面甩掉额头上浮现的汗水,一面这么想。 至少能把敌人带离新庄所在的那座森林,而且大城一夫也已经逃走了。 这么一来,这个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需要挂心的事物了。然后,佐山心想 新庄同学果然没开枪。 骑士攻击自己的时候,即使做出信号,新庄的射击依然没有传来。即便在预料内,他仍然有些惊讶。 佐山一边觉得新庄真是个老让他大吃一惊的家伙,一边四处奔跑。 不管对什么事,新庄同学都很认真。 「甚至 连迷惘的时候都不例外。」 正因为太过认真,所以今天也无法扣下扳机。 他蓦然想起今早学校发生的事,想起大树告诉自己的话。 不大敢尽全力的人,一旦认真起来会使出非常强大的力量啊。 「因为,心中想着无法全力以赴的人,经常希望自己能够使尽全力。」 佐山认为新庄一定也经历过那种时期吧。 那我呢? 「我」 能够认真起来吗? 魔术师的手杖前端,在抱持着疑问的佐山视线前方发出光芒。与其说是光的残像,不如说是被燃烧的空气,就这么化为文字。那是佐山不认识的文字,不过他却能理解涵义。 火焰。 当他理解时便跳了起来,往南边,也就是斜坡的下侧跳跃。 下一秒钟,刚才自己所处的位置竖起了火柱。 伴随着空气燃烧声,红色的火焰化为三重螺旋往上喷。螺旋的前端在空中四散,火柱气势凌厉地延烧后消失。 佐山着地。 同时明白敌人的布阵已经完成了。 北边,位于眼前的僧侣及魔术师分居两侧,而两个大型人种随从自人群中央靠近。他们身高约三公尺,身穿深绿色外套,配上轻装的钟甲,手上拿着黑色小刀。 虽然反应不快,却可依靠小刀这种容易使用的武器来弥补。 他们过来了。 佐山对此做好准备。从正面硬碰完全没有胜算,必须奔跑加上迂回前进。他放低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看向动作不灵活的左臂和左拳。 拳头的伤痕和戒指纳入眼帘中。 他试着握紧左拳,却只传来刺痛感。 尽管是虚假的痛觉,对自己来说却是货真价实的痛楚,而且拳头无法挥动。 下一瞬间,佐山将视线从左拳上栘开,全力奔跑。 他缩起身子然后伸展,让身体向前弹出。 在此同时,佐山从头上看到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是弓兵。 大事不妙。 佐山在心中喃喃自语。 敌人的目的不是由大型人种随从进行攻击。 而是让他们包围自己,再由上空扫射。 「呜。」 佐山吸一口气,然后扭曲身体。 为了能够多少避开由上方传来的攻势,他打算滚到地面闪躲空中的攻击。 然而,掉下来的既不是弓,也不是箭。 掉落的是翅膀。 「!」 随着肉体被击中的声音,刚才佐山所待的地方,掉下了拥有四片巨大翅膀的身影,那是应该飞在空中的弓兵。仔细一看,他们翅膀与身体的连接处正喷着血。 佐山膝盖着地,正心想发生什么事时,某道声音早一步传来。 是枪声。 佐山抬起头朝向北方,也就是对他来说是上方的位置看去。 仰望天空,又有一对翅膀慢慢落了下来。 另一个四翼弓兵,同样带着染血的翅膀,落入了东侧的树林中。 至此,大家首次看到 北方有一个黑白交杂的色彩,从远处的行道树跳下。 「是sf吗」 她左手拿着机关枪,右手握着洋伞,右侧腋下夹着一个大冰桶。 虽然手上拿着和她身体不成比例的行李,她却没从斜坡冲下来,而是跳向空中。 甚至不在乎四片翅膀往森林坠落。 她也跟着落下。 下一秒有位魔术师做出反应,用手杖在空气中写下文字,形成光之枪后投向sf。 光芒带着尖锐声飞去。 sf彷佛向它迎去般地做出一个动作,她举起并打开洋伞,随着空气拍打声,sf的身体就像被洋伞提起般飘浮着。 光之枪从她的脚下划过,穿越远方的草皮。 爆发命中声的同时,sf放开洋伞。 接下来就是一直线。 藉由重力加速度的引导,sf的脚底猛力撞到佐山左侧的大型人种随从。 传来一阵撞击声。 「」 随从正好转过身,侧腹部被sf双脚及全身的重量直接击中,身体因此浮了起来。佐山退后一步,接着随从头朝下自空中着地。 先是铠甲,然后是肉体,发出连续的巨大碰撞声响后才停了下来。 那名随从动也不动。 取而代之的是,刚登上舞台的纤细身影动了。 白色的短发配上黑色连身服及白色围裙,微微提起裙摆的身影,站在佐山前方行了一个礼。 「我判断您毫发无伤真是太好了。」 正是sf。 * 佐山发现到,sf行礼同时,周围已经重新布阵完毕。 少了一名随从后,骑士补了进来,而两名魔术师往后方退去。 承受他们视线的sf,打开冰桶将左手伸了进去。布奸阵的敌人听见冰块的碰撞声及水声,都全神戒备着。 不过,sf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单膝着地对着佐山说: 「佐山大人请用这个,这是连运动的间歇时间都很适合使用的新产品。」 那是运动饮料的宝特瓶。佐山伸手拿起后,sf行了个礼,再度将左手伸入冰桶内。 「各位就请用这个吧。」 语毕拿出闪耀黑光的smg(注:冲锋枪)。 她回转身体,连续射击。 「!」 火药的声音使得骑士及随从们连忙举起盾牌和护腕来格挡,但还是太迟了。 他们的身体随着金属声后退,然后被击飞。 佐山起身。青白色的烟雾包围着自己与sf,周围的布阵稍稍散开,一名魔术师就此倒下。佐山边打开宝特瓶的盖子,边将视线送往那头。 「他还没死。对方也持有相当的防御能力,所以似乎无法给予他们太大的打击。」 说完,佐山注意到sf的右袖裂开了,那正是她已经受到某种攻击的证据。被撕破的黑色布料下,露出来的手臂是 「机械?」 佐山边让宝特瓶内的柑橘味液体流人体内,边提出质问。 他视线前方的sf手臂是由类似精缅盔甲的珍珠色物质做成,连接上下臂的肘关节较为纤细,中间埋着黑色的树脂材质。 sf头也不回,把左手的smg扔到地上说: 「我是德国ucat利用3rd-g的技术做出的自动人偶seinfrau。这个被组装成至大人专用的身体,无论在任何恶劣天候或是恶劣条件下,都有办法出门购物及接待客人。靠着贤石交换,轻巧的外部装备能持续行动二十四小时,即便是突发性的无理难题也」 「那种深夜节目般的台词不用再说下去了。」 佐山把暍光的宝特瓶递还给sf。 「妳的战斗能力有多强?」 「据德国ucat所言,德国国民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汇集他们的技术制造出来的我,拥有最强的战斗能力。」 「我记得那个最为优秀的右派国家,不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惨败了?」 「优越者不需要冀求胜利的欲望,为了永远的强盛,可以舍弃胜利。」 「这是谁的名言?」 「我并不知道,它只是根深蒂固地刻在我体内。」 说完,sf把右手的机关枪换到左手,枪口抵着眼前的地面。她将枪口往旁边移动,枪的前端在地面划出一道弧。 「吾名『必须存在之女』,因他人 期望『存在』而诞生于世的非人哉。来吧带着你们诞生的理由前来吧。万一它比我存在的理由更为薄弱,你们将无法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 地上的弧,随着她回转脚踝逐渐成为圆形。 「我为了主人而生。我身上的铁化为他的骨骼,我的炼等同于他的肉,我体内的油相当于他的血,我的决断献给他的心。不过只有一点,是我这种机械无论如何都无法为之献身的。」 弧线连结成圆形,她把枪口再次摆在那个接点上。 「眼泪毫无感情的我无法响应这点。所以我不希望主人流泪,我冀求的只是不需要泪滴的结果。」 她提起枪口。 「以铁代骨、以炼代肉、以油代血,以决断献给内心,而泪水」 吸了一口气。 「以无欲替代。」 话一说完,sf朝向并排的敌人扣下扳机。 * 新庄坐在树干上。 手上的颤抖渐渐平稳下来。可是,手指还没恢复力气。 「偏偏在这个时候才」她喃喃自语地说,心想着自己到底缺少了什么呢? 下方传来声音: 「训练成绩良好,担任后卫时,进行的掩护范围射击也很优秀。不过担任实战在眼前进行的前锋时,就无法开枪吗?妳打算脱离全龙交涉部队吗?新庄。」 新庄倒抽了一口气。 看到新庄如此反应,下方传来笑声: 「哼,干嘛愁眉苦脸?难道妳不知道虽然我身为监督,却无法独自做主的事?毕竟妳是老爸推荐加入的成员,所以妳的进退,如果没有老爸的许可和妳本人同意,是无法变动的啦。」 听到他的笑声,新庄眉间揪起,紧咬住牙根。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从捡到我的时候就是」 「我告诉妳吧。」 他带着笑意说: 「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懂。」 「喏!」至出声告诉新庄: 「笨蛋们有危险了,好歹做些妳办得到的事吧。」 看着广场的新庄,注意到他话中之意。 随着枪声移动的佐山和sf周围,有数个被他们击倒的影子。 可是,其中有几个渐渐恢复动作。是一开始被sf打倒的随从打算起身,而被其它敌人挡住的佐山他们是无法看见的。 新庄从树干上站起来。 「佐山同学!」 * sf右肩朝前,冲向从前方扑来的骑士。 她右手仍抱着冰桶,一瞬间缩短了自己与骑士的距离。 骑士把枪对准她。 迎面而来的sf稍稍抬起并且挥动左手的机关枪。 她将自己的机关枪撞向敌人的枪身。 枪管发出金属碰撞声。 sf顺势压下骑士的长枪,然后往前进。她用奔跑中的右脚蹬地,再用左脚踏住长枪垂下的枪身。 骑士的长枪,从前端斜插入地面。 sf如握手杖般撑着左手的机关枪,然后向前冲。 她将机关枪插在地面后放手,再将踩着骑士长枪的左脚踏出一步,并抬起右脚登上长枪。 接着顺势踢出上抬的右脚。 这脚一直线地迅速踢出,目标是骑士的脸。 判断在一瞬之间。 骑士放开长枪。 他手中只留下长枪的背带,并向后跳跃。 「!」 骑士一边后退,一边强拉背带。依旧插在地上的长枪,就这么把脚踢到一半的sf一块儿拖了过去。 虽然传来些许阻力,但长枪仍然被拔出地面。 「!?」 把放在长枪上的左脚当作轴心的sf身体被从脚下向后一抬,整个翻了过去。 即便如此,她仍踢了被抽走的长枪一脚,高高地往后跳向空中。 然而为时已晚。 骑士早已利用背带拉回长枪,并将它握在手上。 他瞄准翻向空中的sf。 正当他准备拙下扳机时。 sf在空中缩起身体,灵巧地转了一圈。 往后飞的sf做出仿佛蹲在半空中的姿势,因为她脚下有一个支撑点。 那就是刚才她当作手杖般插入地面的机关枪。 sf把右脚踩在朝天伫立的枪托上。 接着伸直身体跳了出去。 裙子翻动空气,骑士放出的光弹从她的脚下穿过。 sf跳得老高。 她在空中把冰桶甩到头顶上,以此为支点再侧翻了一圈。 在骑士的身后着地。 骑士将盾牌对着身后的sf,而背对骑士的sf同时从冰桶内拿出某物并扔出。 她光靠着手腕的力量,就将一个圆筒状的巨大影子穿过腋下丢出。 骑士反射性地挥动盾牌,从侧面拨开空中飞来的东西。 随着与沉重感不符的柔和声音,盾牌弹开了某个物体;正确来说,物体是被盾牌弹回了sf的方向。 骑士顺势回身,打算把长枪对准sf。 就在此时,骑士确认到朝向自己扔来的东西究竟为何。 是个五的宝特瓶。 「啥?」 sf在他发出讶异声时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已经朝向骑士,左手放在冰桶内,而视线放在骑士空空如也的躯干中央上。 随着冰块撞击声,她从冰桶抽出一根长长的铁块。 是把散弹枪。 sf把枪身往前甩,利用反作用力上膛。 再用弹回来的反作用力拙下扳机。 枪声。 子弹首先打破飞在骑士和sf中间的宝特瓶。 接着直接命中骑士的胸部。 撞击声。 骑士仿佛挨了一记上勾拳般往后飞去。 此时,广场传来声音。 「佐山同学!」 转向声音来向的sf,看见一个巨大身影。 那是刚才自己打倒的随从。一直趴着的巨大身躯爬了起来,并朝这里扑来。 要刚结束射击的sf做出闪避动作,是不可能的要求。 而且随从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刀,连喘口气都来不及就会命中。 「我判断即将完全损坏。」 sf面无表情地说,为了准备接受冲击,她放松身体的力量。 下一秒钟,来自侧面的一击将冲刺的随从打飞。 「!?」 是佐山。 佐山从sf的斜右后方,利用从斜坡落下的劲道,全力使出回旋踢。切开风压的脚后跟,划出一道锐利的圆弧,命中随从的侧腹。 与其说是打击声,不如说是穿透声吧。 随从的身体失去直线前进的力量。 但使出这一击的佐山,受到强烈的反作用力影响,半被弹开地飞到半空中。他以趴着的姿势着地,然后呼了一口气。 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sf,而是望着森林的方向。 新庄正站在那里的斜坡上。 了解佐山焦点放在何处的sf,重新纠正自己的判断。 「我判断将遭受中度损伤。」 接着,冲过来的随从与sf交叉而过。 发出切断纤维的声音。 sf右肩以下的部位飞上半空中。 冰桶同样地失去支撑力而摔到地面上。 佐山回头问: 「会痛吗?」 「不会,我并没有痛觉。只有无法待在至大 人身旁,才会让我感到痛楚。」 回答的同时,她的右臂落在土地上,往斜坡下滚了两、三圈。 然后sf看见了。 背后的随从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准备进行下一次攻击。 sf回转身体准备迎击,不过她的双眼却微微瞇了起来。 在冲过来的随从身后,凭借僧侣写下的文字站起身的骑士,正把长枪对准这里。而且他的身后,还有另一名魔术师,正用光在空中写字。 魔术师的视线并不是放在自己及佐山身上,而是朝向森林,对准从那里出现的新庄。 背后传来佐山行动的迹象,sf也跟着采取动作,不过 「!」 比起sf拿着散弹枪的左手和佐山的行动,随从的突击、骑士的射击,以及魔术师的投射似乎快了一步. 他们三个连续施放出力量。 * 佐山看到力量飞了过来。 不过并不是迎面而来,是由正上面,从冲刺的随从头顶过来。 「你在干嘛啊!」 是位女性。 身穿白色轻装,两手提着长东西的女性,脚踝与随从的后背产生激烈碰撞。与其说是着地,不如说是把对手当成桩打入地下。 当他了解女性拿的是单刀长枪以及盾牌时,已经传来一阵庞大身躯撞击地面的声音。 随从彷佛被一把等同他身体大小的槌子击中,毫无反弹地倒在地面上。 他手中的小刀插在地上,位置刚好在距离sf眼前十五公分的地方,也就是她的脚前。 不过她得以逃过损坏之虞,佐山也毫发无伤。 佐山心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接着想起两件事。 位于随从身后的骑士和魔术师。 骑士应该发射长枪的子弹了。 可是,着弹同时会破坏目标范围二十公尺见方的光弹,却没有飞到这里来。 佐山微皱眉头往远处看。 倒在地上的随从背后,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影子。 是一名青年. 他身穿白色大衣,两手提着巨大的单刀剑。 为了掩护身体,他将白色大剑握柄朝上往下架着,剑刀上发出青白色的电流。 佐山认识这两个人。 像是为了再度确认佐山的记忆般,sf望着他们两人说: 「出云大人、风见大人,您们来得太慢了。」 「别这么说嘛不过因为没赶上,害得妳的右臂变成那样,这点我道歉。」 抱着曲线状长枪和盾牌道着歉的是风见。 虽然和新庄昨晚的打扮相同,不过他们腰上多绑了环状的布,以及背上多背了一个对折式的包包。 风见对佐山露出和学校同样的笑容说: 「哎呀?你好像不是很惊讶呢。」 「当然,从你们平时的奇特举止来看,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那还真是太可惜了。」 这是出云的声音。 他背对着佐山,以右手臂放下巨大的剑,然后转过头说: 「全龙交涉部队实战班,出云觉这样自我介绍有没有很帅气?怎么样?」 佐山完全忽视他。 他在意着某件事,那就是魔术师的法术,它无庸置疑地飞往新庄的方向了。 佐山担忧地慢慢转头。 接着在他视线中的森林前,有一个长发摇曳的人影。是新庄。 还不只有她。 新庄身旁有着一个熟悉的影子。这位身穿白衬衫配上黑背心与黑裤的高大老人,除了黑色手套外手无寸铁。佐山默默地说出他的名字: 「衣笠书库的管理员齐格菲索恩伯克」 老人点点头并转向这里,绿色的瞳孔对上佐山,然后白色胡须动了: 「这个称呼方式得再加上一句话,那就是『前护国课顾问魔法师』。」 「还需要再追加另一个称呼吧!?」 骑士喊道。 所有人把视线集中到骑士身上,骑士奋力向齐格菲举起长枪。 「那就是消灭我们1st-g的大罪人!」 距离最近的出云,立刻对他的声音及动作做出反应。 「我就叫你住手了嘛~」 他边说边从侧面挥出大剑,单刀剑轻易地顺势奔驰过空中。 然而,响声并不是因为击中骑士的铠甲而产生的。 是魔术师。 「什么!?」 年老女性把手杖当作盾牌,站在骑士前面挡住出云的剑。 手杖因此弯曲并立刻断裂,而且击飞了她的身体。 以此为代价,骑士扣下了长枪的扳机。 装在长枪上的书奏出金属声,放射出光芒。 发射。 光线划出微微弧线飞向齐格菲。 就像是为了从上方殴打他一般。 齐格菲轻轻挥动右手。 接着从手掌内掉下某物。 是纸。 齐格菲向前踏出一步。 他大幅度挥动右臂,目标首先是飞过来的光线。 那是膨大至直径五公尺的力量集合体。 他随性地用右手的纸片打下去。 紧接着 充满力量的光芒骤然消失。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齐格菲再度踏出一步。 「!」 并冲了出去。 他的右手拿着写有文字的纸片,并将它举至头顶。 直到刚才仍是一片空白的纸,现在却是一部以坚毅字迹记载的被害调查书。 虽然无法阅读文中之意,意境却传进脑海里。 那是街上及某个地区的死亡人数和详细。 齐格菲边跑边紧握纸片。 从被卷成筒状的纸片里头伸出一把光刀。 「憎恨之力吗?」 所有的动作都在瞬息之间结束。 齐格菲冲进骑士的怀里。 骑士架起长枪开了一枪。 不过,他的攻击只擦过齐格菲的腋下。 放低姿态的齐格菲,就这么挥下高举的光之剑。 这一击的目标是骑士的长枪。 攻击轨道留下光的残像,切断声近似劈开石头的声音。 被切断的长枪前端,装填书本之处垂直滑落。齐格菲一面看着这幅景象,一面站起身子挥出左手。 骑士丢弃长枪,摆出架式。 可是齐格菲的左手并没有朝向骑士挥去。 他用左手抓住从空中落下的书本。 然后顺势把书递给骑士,开口说: 「别弄丢它,书是很重要的宝物,即使遭到滥用时也一样。」 第十一章 『她的手指』 第十一章『她的手指』 若牵引等待的人儿前来 就会变成有所期盼之人 不再等待,而是自己有所期盼 * 太阳西沉,建筑物及人的影子变得稍稍倾斜。 位于东京西边的尊秋多学院校舍群在地上形成的影子,也同样变得歪斜。 学院西侧的二年级普通校舍后方的阴影中,包含着两个影子。 是布莲西儿和黑猫。 布莲西儿没打断气喘吁吁的黑猫的话语,黑猫卧在地上小声地说: 「哎呀,真是我这辈子最慌张的一次了,跟踪监视对象,结果看到他们在战斗,还遭到意料之外的射击。根本不该全身光溜溜地假装散步跑过去呀。」 「仔细一想,你也变成一只和1st-g历史有深厚关系的猫了。总之,能逃回来就好。」 「妳在担心我吗?还真是感谢啊。」 「是啊,我可不想白费至今与你建构出的良好关系啊。」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良好』在这世上有这么多不同涵义」 布莲西儿对叹气的黑猫说: 「总之,让你得阻止我前往学校餐厅的紧急报告是什么?」 「就是『王城派』投降的消息啊,鹰派虽然全员出动,但还是惨败了。」 「全员惨败?ucat派出哪些人?」 「我们一直监视的是谁,妳应该很清楚吧?对我来说,今天『王城派』的恐怖行动,只是追踪他时附带看到的豪华赠品罢了那场战斗他也有出面喔。」 布莲西儿仿佛为了确认自己监视对象的名字般喃喃自语: 「齐格菲索恩伯克。」 「不过,他只是客串的,主力部队是其它人。」 听到这句话的布莲西儿表情变得生硬,黑猫口气中带着笑意对她说: 「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副会长,以及会计他们似乎是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喔。另外还有一名自动人偶,不过似乎也只是客串的。该怎么办?」 「你问我该怎么办如果成为敌人,也不过就是出事时得和对方战斗罢了。」 话说完,黑猫闭上嘴,他缓缓调整呼吸,仰望着布莲西儿。过了一会儿开口问: 「办得到吗?就算是妳,也对他们毫无恨意吧。」 「不过如果是敌人,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或许对方刚刚才和妳擦身而过,甚至和妳打了招呼也一样?」 「你觉得在战场上会打招呼吗?」 布莲西儿说完,黑猫抬头紧盯着主人瞧。 片刻后,他点点头说:「是这样啊。」然后低头微微张嘴说: 「但是妳直到现在仍记得齐格菲教的歌曲。」 布莲西儿叹了口气,手插腰侧着头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别太让我困扰。」 稍作考虑后,她对垂头丧气的黑猫说: 「或许在战场上的确会变成敌人,不过除了齐格菲,全龙交涉部队应该还在编组中。若是这样,其它人就尚未确定会成为敌人吧?不是吗?」 「嗯,我从副会长那里听到很多情报,全龙交涉部队尚未统整完毕。」 「这样根本就还不确定事情发展吧。和消灭1st-g的齐格菲等人不同,我不认为我们会去杀害尚未确定是战斗人员的无辜人士。」 「是吗嗯,那就好。」 布莲西儿面无表情地回看仰起头的黑猫,她一句话也不说。不过黑猫 「这就是妳指的良好关系?」 「从自己口中说出可是最糟的喔。」 布莲西儿单手轻触脸颊苦笑着,过了一会儿放下手说: 「不过,『王城派』应该会回到自己的故居和平派里吧,ucat应该也会建议他们这么做。若要准备与我们对谈的场合,就非得强化担任中间人的和平派不可。」 「真是复杂呢。」 「是啊,『王城派』也真是悲哀。如果这么小的战斗就能满足,那他们早该放弃斗争;或许他们本来就想回到和平派吧。」 「所以在此草草引起骚动然后被抓。一来贯彻自己的主张;二来让自己接受后,再与和平派整合。妳的意思是这样吗?不过原因为何?」 「为了荣誉所以我们无法嗤笑他们,毕竟『王城派』多少找回了被灭亡的我们原先持有的荣誉感,所以没有荣誉感的我们无法嘲笑他们。」 布莲西儿点头说:「走吧。」然后走向学校餐厅。 为了打断黑猫的话,布莲西儿握住右手的青石,打算在空中写字。 此时,她听到一股微弱的声音并停下动作。 「有叫声?」 听到她这么说,黑猫环顾四周说: 「那里传来的。」 她把脸转向三年级普通校舍前的行道树上。 从最旁边一株的下面,可以听见小小的高音叫声。 布莲西儿小跑步过去,看到一只羽毛刚齐、还不会飞的雏鸟,在树干下重复地拍打翅膀。 鸟啭在午后的阳光下回荡。 * 佐山和大城坐在广场东侧休息处的长椅上。 新庄去报告状况而不在身旁,佐山为此轻轻叹息。 放眼望去,周围的景色和1st-g的骑士们出现之前没什么两样。 石墙既没崩塌,休息处也没被破坏。直到现在佐山才实际感受到,刚才全部都是概念空间中发生的事。 ucat的员工穿着各式各样的制服四处走动。 战斗后,骑士们全部投降,概念空间被中和解除的同时,ucat的运送车伪装成搬运公司、花匠、流动摊贩和保全公司,从皇居东侧的坂下门(注:现在宫下厅的正门)驶入。 从车上下来的每个人,都是为了配合伪装,制服才会不统一而五颜六色。 依佐山看来,搬运公司是调查组,而花匠是医疗组,至于流动摊贩则是维修组。保全公司就这么站在广场门口担任警卫工作。 佐山望着骑士等人被穿着搬运公司制服的人带走,坐在他左边的大城.一夫开口说: 「那些骑士们是1st-g激进派的其中一支。」 「你说过明天要与和平派暂定交涉吧,也会做出如此大规模的部署吗?」 「不要紧,和平派是希望彼此交涉的。不过」 「不过?」 以来来往往的制服员工为背景,大城对佐山竖起右手两指。 「你从新庄那边听说过了吧?1st-g有两个概念核。」 「似乎分别被封印在一把剑,和叫做机龙的东西里。」 「没错,一个收藏在iai总公司地下也就是ucat西方分部的圣剑格拉姆里;另一个则在所在地不明的最大激进派团体『市街派』,所拥有的机龙法布尼尔改里。成为改装型后,它的动力炉似乎分为运转用及武装用,而概念核封在武装动力炉里,非常麻烦。」 「法布尼尔啊。」 佐山曾经听过格拉姆和法布尼尔这两个词。 欧洲的叙事诗。 「尼伯龙根的指环(注:华格纳的代表著作)吧。祖父曾带我去看过以它为题材的歌剧,虽然回家后因为感想不和而大打出手但是为什么会出自于它?」 「关于这方面我之后再和你说明,那只是旁枝末节的小事。总之,真正的交涉对手是持有另一半概念核的激进派,在这种时候」 「最好让和平派站在调解的立场。明天的事前交涉,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没错 ,我们想尽可能别引起争端我们所冀求的是从他们身上拿到概念,再将之释放。虽然拒绝的人很多,不过我们已经反省曾经消灭各g的事,不打算再次引起战争。」 佐山无视竖起右手拇指的大城说: 「也就是说你要我平息对方过去的遗恨,同时保证会解放概念,以防止世界负面化?还真是只顾自己方便地把事推到我身上呢。」 「全龙交涉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进行的交涉。」 大城张开五指说: 「全龙交涉被佐山熏也就是御言你的爷爷,设立了五个条件。」 他弯下拇指说: 「第一:同意条件的各g代表对佐山御言提出的探查,不得泄漏自己所属g以外的情报。有关各g崩坏的情报,原则上必须由佐山御言一行人自行调查、判断,禁止其它人加以指导。」 说完,大城窥视着佐山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我打算之后一次提问,可以吧?」 大城微笑着说:「表情真吓人啊。」接着弯下食指。 「第二:ucat的关系者,除了全龙交涉的开始前提情报,以及介绍友好g的代表人士外,禁止指导、公开全g的情报及有关其崩坏的情报。」 接着弯下中指。 「第三:虽然对增补协助者一事不加以干涉,可是禁止强制对方协助。」 再弯下无名指。 「第四:佐山御言一行人行动期间,ucat必须采取全力协助的态势。」 最后弯下小指。 「由于6th-g、10th-g的交涉已经完成,所以不需要重新与这两个g交涉,与其它g的交涉是十万火急之况,必须尽快并采取各种手段。」 说完,大城微微向下摊开双臂,侧着头问: 「怎么样?」 佐山点点头,用手抵着下巴回答: 「单刀直入地说会有所弊病,所以我决定婉转一点说我的祖父是个大笨蛋。」 「喔喔,真敢说啊。那我也可以婉转陈述吗?」 大城抱着头说: 「太严苛了啊~」 「你的意思是要我忽视这些条件?」 「」 「一方面要我赶紧交涉,却又不让我知道对方的情报等等一切,是要我瞎子摸象吗?万一因为缺乏知识而犯错,那家伙打算怎么处理?下地狱去吧啊,他已经在地狱里了啊。」 「先冷静下来吧。听好了,我会把肯定全龙交涉的g的代表一一介绍给你,而且我认为佐山翁的真意是不要让御言你们吸取过去的知识,而是靠自己累积经验你怀里的貘,也是佐山翁的点子。」 大城边伸手摸貘的头边说。佐山则回答: 「管他点子还是什么,我还没办法完全相信现在的状况。」 佐山颔首。他赫然发现自己虽然一再抱怨,却同时渐渐涌起干劲时,不禁苦笑。 并认为自己真是不够冷静。 明明还在尚未决定是否要接受的阶段啊。 这个想法让他冷静下来。问题不在于自己是否要接受让渡的权利,而是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还处于刚起步、需要他人一一教导的状态。佐山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所谓的「采取所有手段」,指的便是以互相搏命为前提的状况。 的确,在激进派持有概念核的状况下,无法保证能以交涉来解决。 全龙交涉是防止世界落入负面概念而灭亡的交涉。 因此无法推托战斗,而且还有冒险的价值。 不过,我真的能够成功完成任务吗? 怀疑。 这是再怎么想也无法解答的问题,因此佐山摇头甩开疑虑。 他切换心情,决定问大城关于1st-g的事。 「我想接下去听刚才的话题。战斗中,我看到骑士长枪上的书里,有着佛旦王国的字眼,而且刚才也从你口中听到圣剑格拉姆和法布尼尔之类的名字那是?」 「出自于以北欧和德国为中心,广为流传的英雄叙事诗『尼伯龙根之灾』,以及它的起源,北欧传说『佛尔颂英雄传说』。」 左后方传来齐格菲的声音。 * 回头一看,出云与风见也在,而齐格菲站在他们中间。两人的装备都已解除,收纳到流动摊贩的大阪烧店铺内。 佐山紧盯着三人。 「那是什么意思?为何异世界1st-g,会存在着与这个世界的叙事诗相同的词呢?」 「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是我们世界的东西呢?」 被这么一问,佐山无话可回。对此,齐格菲点了一下头说: 「护国课曾经配置在出云航空技研之下,并从中选出有能力的研究人员和测试飞行员。『魔法师』也从德国来到这里,着手地脉的改造计划。可是,当日本与世界连接上,并启动设备将世界的地力传人日本时,在日本各地发生了异变。」 「异变?」 「世界各地传说中的怪物及世界,都顺着地脉出现在日本。为了改造地脉,我们增加了与其它g的接点率,将概念空间以日本的十个地点为中心连续展开,双方偶尔会交战。最后我们了解到」 停了一拍。 「在改造日本地脉的十个地点出现的十个g文明,分别与地脉接点对应的地区传说、神话或文明十分相似。」 「这也就是说」 回答的人是风见,她无奈地摊开双手说: 「就是这样。这个low-g产生以来,曾与各g交叉数次;每当那个时候,便会持有数个接点。这个low-g根本是各g负面概念的汇集地,不过也正因如此,得以持有其它各g的所有文化特性。」 只说了这句话,风见便从齐格菲的眼前走过,把手放在出云的肩上,接下去说: 「我算是在半推半就下成为ucat一员的。在概念空间里,体力和臂力的不足也都能想办法弥补佐山,你扯上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 「不知道,或者该说根本没任何理由吧。」 「是吗?」风见点头示意,然后把右手比成枪的模样,瞄准佐山的头说: 「昨天晚上,我们也在那座森林里喔。而且最后决定狙击的是我。」 「」 「虽然我只是顺应状况加入的,不过已经有很深的关系了。佐山,记好了,若想重新考虑就趁现在吧。还有」 风见放下指枪,牵起出云的手走了出去。 「咦?要回去了吗?」出云被风见牵着走。 出云连忙向佐山挥手,风见也跟着苦笑地挥手示意,她一面走向伪装成街头现烤比萨店的推车,脸上的表情从苦笑转变成微笑,叮嘱道: 「不管怎么样,在学校的时候记得装作和平常一样啊。」 她只说了这句话,就转头背对佐山,拖着出云离开了。 佐山把视线从他们离去的背影,转到齐格菲身上。 高大的老人也正望着他们两人。 大城一夫代替佐山和齐格菲早一步开口说: 「她十分顾虑了御言你的心情啊,风见真是个好人呢。」 「真是难以理解她干嘛要装出一副坏人样。对了,老人家,你知道『老人冲冷水(人老又爱逞强)』这句话吗?」 佐山的措辞,让齐格菲的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真是怀念的口气。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没什么机会和你交谈,但看来你充分继承到佐山的个性了啊,佐山的孙子。」 「说是孙子,其实是佐山养子的儿子。」 佐山的回答让齐 格菲由微笑转变成苦笑。 齐格菲的苦笑让佐山的左胸有股沉重的感觉,他立刻联想到理由。齐格菲在战斗中也说他原本是护国课的一员。 他应该知道祖父的事吧。 这份想法,让他从别的角度对齐格菲发问。 「为何消灭1st-g的男子,会变成图书馆的管理员?」 「那里存放着有关概念战争的资料,一来是ucat的委托,二来是我决定代替前任管理员调查某件事情。虽然在这之前,我是在德国ucat从事武器测试员的工作」 大城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却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太过强大,导致无法调查出武器的基本能力所以在九年前,前任管理员去世时,我们请他来到久违的日本。」 「那么你也和全龙交涉有所关联啰?」 「我所牵扯上的,只有1st-g的交涉罢了,并没有权利干涉其它的事。」 说完,他梢梢放低视线,自言自语地说: 「因为我所消灭的,只有1st-g。」 * 迎着阳光的树干下,小鸟拍动翅膀在地面跳跃。 而布莲西儿和黑猫站在牠的前方。 黑猫快步接近小鸟,动作慌张地回头看向布莲西儿。 「怎怎怎怎怎怎怎么办!?我、我看到不得了的现场了!怎么办?牠真可怜,能、能为牠做些什么吗!?可以吃掉牠吗!?」 「最后那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半睁眼询问的布莲西儿蹲下身子。 仔细一看,小鸟正仰着牠黑色的脑袋啼叫着。白色胸部的中央,有一道像领带般的黑色羽毛,显得格外醒目。拍打着地面的小小翅膀,主要由黑色构成,再带点绿色。 虽然体型还略显娇小,但羽毛的颜色已经完全表现出成鸟前的模样了,蹲坐着的布莲西儿微微蹙眉说。 「我们不能和牠扯上关系,这是自然界的原则你看上面。」 猫和布莲西儿抬头一看。白杨树的树枝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半圆形固体。是鸟巢。不过从那里头 「没听到半点鸟叫声对吧?其它的雏鸟和双亲都已经离巢了,而这孩子恐怕是没办法飞行。或许事实上牠能飞,只是因为想不起来该如何展翅高飞,或是力量梢嫌不足,所以才变得不会飞。」 「妳真清楚呢。」 「因为我以前养过一只受伤的鸟。」 「那再养一次如何?」 「不行喂、那是什么眼神,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绝对不可以。」 「可是布莲西儿啊,我搞不懂耶。妳说什么大自然的原则,但妳之前不是违背过一次了吗?」 「啰唆。」 说完,布莲西儿伸出手打算握住黑猫的尾巴,不过黑猫小跳步躲开了。牠边发出拨动碎石的声音,边绕到拍打着翅膀的小鸟正面。 布莲西儿皱眉,黑猫的身影让小鸟停止拍打翅膀及啼叫。 布莲西儿把手向前伸。 「来吧,我接下来要去餐厅,一个准备你的饲料也不行。」 「不用了,饲料这里就有了。」 布莲西儿站起身,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干嘛?」 「妳所说的大自然原则,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刚好肚子饿了,最近也累积了不少压力,想趁机发泄一下就这么简单不是?」 「喂。」布莲西儿踩着碎石往前走,黑猫往后退了同样距离。 她开口问: 「如果我离开,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顺从自己的本能吃掉牠。」 「也就是说,在牠饿死前,只要我没看着牠,你就有机可乘是吧。」 她向下看。对此,小鸟停止拍动翅膀,仰望着布莲西儿。 然后轻轻叫了一声。 「」 她无言以对,不过眉梢却微微舒展。 小鸟做出反应。牠微微抬起身体拍动翅膀给布莲西儿看,并一面仰望着她一面啼叫,细微的鸟啭毫不间断。布莲西儿听着乐音,低下头去。她垂下肩膀叹了口气,接着针对黑猫开口: 「我说啊真的可以吗?」 「嗯。」 「我都还没说出内容,别立刻就回答『嗯』啦!」 「虽然妳说的没错,那个这件事让妳的压力减轻了吗?」 「嗯。」布莲西儿垂下肩膀回答,然后举高右手,竖起食指说: 「我说啊,这责任可是很重的喔?可不是一件小事喔?」 「印象中妳让我成为使魔时,似乎相当随便。」 「闭嘴。」 「真是的。」她嘟哝着再次蹲下身子,把手伸向小鸟,小鸟毫不犹豫地用翅膀拍动地面,跳到她的手掌上。或许在微微握起的手掌内让牠感到安心吧,小鸟安心地待在手掌凹陷处轻声鸣叫。 布莲西儿看着小鸟,喃喃自语说: 「我还是做了」 「啊,啊,妳打破了大自然的原则!真不应该啊,布莲西儿同学!」 虽然她想好好处罚黑猫,但手现在没有空闲。黑猫对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她说: 「呜哇,这就是人生首次胜利的心境吗!接下来就是我的呜喔!」 布莲西儿用脚尖把黑猫踢飞后,背对着黑猫走了出去。 黑猫连忙跟上她。 「妳要去哪?」 「学校餐厅,应该可以拿到牠的饲料和纸箱之类的东西吧。」 「我的饲料呢?」 「顺从大自然的原则去抓老鼠吃如何?我可以介绍不错的下水道给你喔。」 她无视黑猫满脸嫌恶的表情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手中张嘴啼叫的小鸟。 「不过,的确不该这么做的,不理牠才是顺从大自然的原则。」 「那就让身为大自然野兽的我吃了牠吧。」 「仔细想想,你根本不算是自然界的生物吧!」 * 皇居东侧有座坂下门,伫立在已开始倾斜的阳光下。 佐山和新庄坐在横跨护城河的渡桥栏杆上,看着从门内撤离的伪装运送车群。 风见、出云和齐格菲一块儿坐上前面的伪装车辆回去了。 sf正在维修班车辆中接受简易修理。佐山想起准备修理前面无表情的她,紧握着打算独自回去的大城至的手不放。 为了听取和明天1st-g事前交涉的简报,现在佐山正等着出席撤收前会议的大城一夫。他问身旁的新庄: 「新庄同学,等会儿妳要直接回去吧?」 「嗯,我会参考佐山同学的意见,稍微逛一下再回去。」 「在大城先生回来前,我就先陪陪你吧。」新庄这么说,佐山轻轻点头。 「谢谢。」 「没关系啦,而且我今天又没帮上忙真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反正妳也有在后方协助;只会强出头并不代表很有能力,不是吗?」 「或许吧咦,我有帮上忙吗?」 「昨天晚上妳把大腿借我躺,在那之后告诉了我许多事,今天也通知了我们危险正逼近的事,现在还这样陪着我聊天。」 他的话让新庄深深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或许我不适合这种工作吧。」 「没这回事。」 佐山回答,而且想起昨晚自己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似乎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想否定她的话。 佐山多少知道理由为何,但是他并不想再深入思考下去。 所谓深深介入,就代表自己 要和对方有所关连。 左胸稍稍疼痛。 那是失去曾经和自己紧密相连的父母时所得到的痛楚。 佐山望着新庄。 新庄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子。 「那个」 然后缓缓抬起头,微垂眉,侧着头对佐山说: 「为什么佐山同学今天会到这里来?」 「什么意思?妳昨天不是告诉我很多情报吗?」 「因为你想想看,佐山同学毕竟还没接受全龙交涉的权利吧?再说又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如果到此收手,就不会遭遇到危险了吧?」 佐山看到新庄的视线正对向自己的左臂。 「为什么?」 其实他知道原因,只是他不确定新庄是否能理解。 不知道。 佐山在心中嘀咕:「真是不可思议。」去年,出面竞选那问所谓狭小学校的学生会副会长.并且在众多的学生面前演讲,取得胜利。而现在,不过只在一个人面前说话 「」 佐山注意到自己无话可说。 他自问大概过了多久呢? 不过他看向新庄,发现她仍然眉头深锁地望着自己。 她正等待着。 回报这份期待的答案,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佐山不经意地把自己的手,放到斩庄抓着栏杆的手上。新庄的手指虽然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佐山点头说: 「我的手掌现在感觉如何?」 新庄稍稍低下视线。 在相迭的手下,佐山感觉到新庄的手缓缓动着。 她小小声地,仿佛回问般回答: 「很热,而且鼓动着。」 「那是刚才战斗的残渣,还有」 佐山心想。 昨晚妳身上的心跳和体温,并不是这个样子。 虽然有着高昂的温度,但却更平静、更深沉。 佐山一边了解着这份差异,一边告诉她: 「我认为,我想要获得比这更多的东西。」 「刚才的战斗明明已经十分胡闹了,你觉得还不够?」 「完全不够,而且我觉得自己真的要认真起来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全力以赴呢?」 佐山望着新庄,她的表情就和昨晚谢罪的表情一模一样。 佐山无视她的视线,别开脸回答: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这是祖父的敦诲我是为了实行它而被养育成人。面对确定的邪恶和敌人时,我的力量会以比对方更恶劣的行为击溃对手,不过」 他点头继续说: 「我在想,我的恶行是否真的必需存在我是可以全力以赴,可是我对自己的抉择感到害怕,我认为自己无法维持下去。」 「你没有自信吗?」 她的问题让佐山沉默不语。 不过,新庄并不继续追问下去,她只是摇摇头。 「我觉得佐山同学的确十分厉害。可是,谁也无法预测会变成怎样。刚才,大城先生正希望你试试看,但是搞不好会死;不过现在佐山同学却说害怕自己认真起来。」 新庄喃喃说道: 「既然这样,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全龙交涉扯上关系比较好吧。」 * 佐山看着新庄。 两人视线一交会,迭在下面的新庄手指就变得有点僵硬。 「那、那个,说实在的,看着佐山同学会让我感到害怕。头一次相遇时,你为了保护我而主动上前战斗。刚才也是」 佐山发现左胸的痛楚渐渐加剧,不过他并没让右手离开新庄的手上,感受着带着些许湿气的体温。 「战败会死,就算胜利也会感觉到自己的恐怖,并且遭受敌方的憎恨吗?然而,那或许是ucat所冀求的吧。」 「咦?」 佐山回应她的疑问。 「把憎恨全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只要我一死,世界不就变得轻松多了?这么一来ucat就毫发无伤了,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新庄露出稍稍惊讶的表情说: 「怎、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要佐山同学变成那样!」 她竖起眉毛大喊,响声贯穿了佐山的身体,让他不禁想着: 妳真是个稀有动物啊。 或许是注意到自己的话中之意,新庄再次低下眉梢,脸颊也变得有些红润,侧眼看着佐山。 佐山忍不住露出笑容。 左胸的疼痛不知不觉消失了,感到舒畅的佐山说: 「就和妳告诉我这样会死掉一样,新庄同学,对我来说妳的做法才像在自寻死路。」 「是、是这样吗?」 「正是该开枪的时候不开枪、为了告诉我有危险,而毫无防备地冲到战场上,老做这些事不死才奇怪。」 新庄被这么一说,困扰地呻吟着。 「呜~」从喉咙发出声音、思考着的新庄,并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实。 如此危险的妳我,为何参与了两次战斗仍活着呢? 没人能回答佐山的问题,只有新庄的呻吟变回原来的叹息。 她回过头,用那双黑色瞳孔盯着佐山看,张开小嘴说: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认为。只为了寻找父母而加入战斗、根本完全派不上用场」 她说到一半就停了,然后过了一会,选择字汇接着说: 「佐山同学是为了胜利而战斗的吧?」 「嗯,祖父是如此灌输我的战斗非得取回损失的代价不可。身为恶徒,就得消灭自己认为是敌人和恶党的对手。」 那是面临战斗时的态势。 不过佐山认为,那无法构成战斗的自信。 新庄听了佐山这番话,小声地自言自语:「真厉害。」然后紧接着说: 「如果我也能说出这种话就好了因为我不像佐山同学。我在面临战斗时,并未抱持应有的姿态。」 「但是我不像妳是为了寻找双亲我没有能够支撑自己判断的自信根源。」 说完,新庄低声呢喃: 「我们刚好相反呢。」 然后露出苦笑。新庄仍然眉头深锁,脸上的苦笑加深。 「真的和我相反呢。我总是想该怎么做才能不用这么卖力,希望自己更有力量,对事情能够有余力。」 听了新庄的话,佐山陷入思索。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 「我们的确是对比呢,新庄同学。妳能谨记这件事吗?」 「咦?」 「什么意思?」新庄偏着头。 佐山并不回答,只动了右手。 他把自己手下的新庄左手,从桥的栏杆上提了起来。 佐山用自己的右手包覆着纤细柔软的手指。 一瞬间,新庄打算抽回手指,不过佐山将手指轻轻掐入手掌。 「啊」 随着这叫声,新庄的手指肌肉紧绷。不过,她很快地只把最基本的力量留在手上,然后弯曲起来,交给佐山掌控。就像伸出被握住的手一样,新庄慢慢地回握了佐山的手。 佐山实际感觉到彼此的双手正用微弱的力量相连着,定睛一瞧,新庄正低着头,眼珠向上望着自己。两人视线一相对,她的肩膀稍稍颤抖了一下,口气慌张地说: 「那、那个啊,刚才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叫我要谨记。」 佐山回答:「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妳对于我的意见,一定是我怎么想也得不到,也就是另一个角度的答案。」 「咦?」 「不用想得那么难。 就算完全相反,只要不介意就没差,不过我希望妳能记得这个事实,我们是自然而然地冀望彼此互补,懂吗?」 「就算问我懂不懂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新庄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佐山以笑容响应她。 就在此时,驶离的伪装车辆间,有一个站立的人影对他们挥着手。是大城一夫。 佐山叹了口气看看左腕的手表,时间已经逼近下午四点了。 「大城先生在叫我们喔。」 新庄彷佛为了取得确认般地说,然后跳下栏杆。 佐山也跟着跳下栏杆,正对着她。 新庄看着彼此相握的手,低着头往下说: 「那个,今天啊,就算回到宿舍你也别太惊讶喔。」 「妳送了什么礼物给我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是刚刚才决定的。我烦恼了很久,果然还是非得这么做才行。」 「虽然不知道妳送了我什么,但我会欣然接受的。」 新庄听了佐山的话抬起头,愁眉不展的表情缓缓改变成笑靥。 新庄瞇细的双眼里映照出的太阳,不知何时已化为落日。 两人在渐渐泛红的阳光里,同时缓缓解开紧握的手。 第十二章 『初次再会』 第十二章『初次再会』 邂逅是束缚的开始 所以相遇只是一瞬间 紧接着的永远是束缚和分离的二选一 * 尊秋多学院的普通校舍区东北侧,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四角形建筑物。 这栋平坦的建筑物有露台,一部分为砖造;正面是往地下一楼的入口,入口有一面广告牌,上头写着「中央学校餐厅大楼」。 春假期间,只有地下室开放。 在通往地下的宽广楼梯墙上贴着标示牌,上头用粗体字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还一并写着「不过,深夜和假日为小规模营业」。 走下楼梯,穿过横列着八面玻璃的大门后,来到一片微暗环境中。 接着会看见排放在大厅的餐卷贩卖机,与数面广大的布告栏。 从大厅往内走,是个大约五十公尺见方、被白色墙壁包围的空间。里头只立着固定间隔的四角柱,以及埋在它们中间的许多张八人座桌子。 不过,现在里头没什么人影,除了角落的卖店盖着防水布外,整个大厅只有东侧墙面的柜台附近还有灯光。 待在里头的人影,除了桌子那头有少数几个穿着便服和制服的客人外,还有几位身穿红色橄榄球衫的学生。此外,在柜台那头还有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女和黑猫。 那名少女就是把灰色头发甩至身后的布莲西儿。 她把手放在柜台上看向厨房。 接着,她等的东西来了。 穿着罩衫的老妇人,拿来了一个边长三十公分的正方形纸箱。 箱里铺着布巾,角落还分别放着水和晒干玉米粒的盘子,小鸟在里头又蹦又跳。 「真是辛苦呢。要是再大一点,我想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老妇人说道。布莲西儿在她递出箱子前抢先行了个礼,并伸手接过。 她的手上摆着那个箱子。 「」 布莲西儿紧抱住纸箱。 箱里的小鸟抬头仰望着她,微微侧头的动作,让布莲西儿露出笑容。 此时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真令人怀念啊,我小时候也有抓到过呢。」 「是吗?」 「是啊,我这个老婆婆也是有过像妳一样年轻的时代喔。」 布莲西儿沉默不语,脚下的黑猫用前脚轻轻拍着她的左小腿。 布莲西儿在柜台下,用左脚脚尖踢飞黑猫。 完全没发现的老妇人看着小鸟说: 「那是战后没多久的时候吧,我偷偷拿了父亲从黑市到手的小麦和酒,然后用酒浸泡麦粒。」 「然后把它喂鸟吃?」 「是啊。在远处放一粒麦,如果牠吃了,再渐渐越放越近。这样接连吃下去,等到靠近我的时候,已经变得不大会飞了。」 「因为喝醉了吗?」 「是啊,不过抓到的隔天牠就会消失了。我记得父亲好像还会露出很可惜的表情说『看起来很好吃呢』之后他被我拿木棒打昏了就是。」 布莲西儿无视后半的言论,紧闭着双唇,走回来的黑猫这次换轻拍她的右小腿。 她用右脚脚尖踢飞黑猫,然后稍微放低视线瞪着他。 倒在地上的黑猫正看着自己。 不过视线一交会,黑猫忽然缩起身子向后退。 当她把头往旁边一歪,心想「我的眼神有这么恐怖吗?」的时候。 忽然感觉到背后有影子,那才是黑猫退后的理由。 「!?」 布莲西儿把箱子摆在柜台往后看,有一个被黑色背心包覆的胸膛,正在眼前伸手可及处。 她吓了一跳,为了把握状况,退了一步抬头看。 在黑色背心上方,白色衬衫的衣领那头,有一搓白色胡子和一颗秃头。 布莲西儿非常清楚他是什么人。 柜台那头的声音比她更早做出反应。 「哎呀,索恩伯克先生,今天真晚呢。」 他齐格菲索恩伯克站在布莲西儿的身旁,弯下高大的身躯,把餐卷放在柜台那头。看到餐卷的老妇人说: 「要哪一种?」 「焗饭。」 「啊,呕吐饭吗?不知道还有没有米呢。」 「就算是俗称,厨师还是别用那种称呼法比较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叫它焗饭,因为我只从母亲那里学过作菜吧。」 「焗饭是家庭料理,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是吗?」老妇人响亮地笑着,不过齐格菲还是维持一贯表情。 布莲西儿忽然喘不过气,静静看着他。 齐格菲忽然转向她。 这动作让布莲西儿警戒起来,右手悬在半空中,而左手伸进外套口袋内。她面无表情,双眼紧盯着他。 然而,齐格菲的视线并不是对着她。 他看的是柜台上的箱子,里头的小鸟抬头望向他,叫了一声。齐格菲以眼神回望,开口说: 「布莲西儿希尔特同学。」 被叫到名字,布莲西儿不禁咽下口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妳借书的时候,即使向图书委员道谢,也绝对不会向我开口说谢。只要管理借书卡,自然就会记住妳的名字。」 「你是想卖人情给我就是了?」 「不,那只是我记得妳的理由罢了我不会勉强妳道谢,因为那是妳的骄傲和选择。」 说完,齐格菲把视线转回柜台。 「图书馆还开着,里头生物、动物类别的书架有数导饲养方法的书,赶快去借吧。」 「这是命令吗?」 「是为了那只小鸟不过,在有猫的环境下养鸟,还真令人不敢恭维啊。」 「请不用担心,我的黑猫对我很忠诚。」 一说完,黑猫用前脚轻轻拍打她的右小腿肚,布莲西儿用右脚跟把黑猫向后踢飞,接着抱住纸箱。 齐格菲并没有看着她。 布莲西儿退了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齐格菲明确地回答了这阵沉默。 用无视和沉默回答。 「」 布莲西儿转身朝向入口的方向。 她跨步离开,黑猫连忙跟在她的脚下。 低头一看,箱里的小鸟正侧头仰望着她。 布莲西儿盯着小鸟,没有回头。 她在依然难以呼吸的状态下快步离开了餐厅。 * 普通校舍区的北侧并列着白色建筑物,以十为一列地纵横伫立着的建筑物,每一栋看起来都像是三层楼高的校舍。 不过,排列在南侧的窗户比学校的要小,数量也更多。 从任何一个窗口看进去,都能看见窗边的两个书桌以及墙边的双层床。 这里是学生宿舍。 现在,宿舍正被夕阳染红。 有一道人影走在红色的阳光与建筑物构成的深蓝色影子之中。 那是身穿灰色西装的佐山,他快步走过排列在学生宿舍西南侧的建筑物。 他走到上头挂着「第四普通科宿舍真男生宿舍」广告牌的白墙入口。 并在那里停步。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三十分。和大城谈完有关明天与1st-g进行的事前交涉事项后回来,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往下一看,从口袋里出现脸的貘正打着瞌睡,然后 「?」 佐山突然把视线转向东侧并列在校庭的学校餐厅大楼方向。那儿有动静。 视线前方,可以看见有一位抱着纸箱的少女,正走向普通校舍。 是今天早上擦身而过的美术社社长啊。 这个时间她还要继续作画吗? 「真是辛苦了。」佐山呼了一口气,然后心想自己等会也应该要去拜访一下图书馆的齐格菲,以及位于女生宿舍的出云和风见才行。 他把视线转回来,抬头望向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二楼东侧角落的房间。 下一秒钟,他的表情忽然改变,皱起眉头说: 「灯开着?」 因为夕阳反射,所以窗户里头十分明亮,可以清楚看到里头。 白天前往皇居的时候,他不记得自己出门时有开灯。 「是什么人呢?」佐山决定赶紧进入宿舍里。 同时从前方传来大树的声音: 「啊,佐山同学。」 她穿着衬衫配上紧身牛仔裤,拖着拖鞋从正面入口走出来。 「真是凑巧。」 大树走下正面入口的矮阶梯,伴随着小石子的声音走到佐山眼前。 「大树老师,有什么事吗?我目前有急事,得赶紧前往现场才行。」 「嘿嘿,又是这种坚决的口气。不过听完老师的话,保证你不会吃亏喂,等一下~!」 忽视她的存在而继续前进的佐山,被大树拉住袖子。 「可以请妳不要拉住我的袖子吗?再怎么说,这也是高价物品。」 「我觉得用金钱衡量事物,是不好的行为喔`」 「这是意大利制的,要日币七十二万。」 「呜哇~对不起啦~!我先讲明,老师可没有能力支付这么贵的东西喔~」 「我知道。还有,我想妳别把学校餐厅大楼的卖店前当作固定座位比较好。」 「因为老师喜欢果酱面包嘛~春假期间卖店没开实在很可惜等等,听别人讲完再走啦~」 这次换成手被抓住。佐山叹了口气,和大树两眼交会,点头说: 「虽然很失礼,不过贫穷是会传染的;所以大树细菌别靠近我。」 「你这么说,我就不告诉你有一个住宿生要和你住同一个房间的事了~!」 「妳这么说,只是告诉我妳是个重度白痴罢了。」 「咦?」大树重新考虑自己刚才的发言,佐山细心地解开她的手。 「总之,那是怎么一回事?那栋宿舍奇迹般诞生的单人房,可是幸运抽中的大奖哪。」 「我就不过问佐山同学是干预那奇迹和幸运到什么程度了总之,那奇迹和幸运就到今天为止!你觉悟吧。」 佐山无视大树伸长手指告诉他的话,继续往前走。结果马上又被拉住手。 「你为什么一直忽视我的存在!」 「不,该怎么说,妳要转达的事已经说完了吧?就是有住宿生要来。」 佐山说完,大树竖起食指,轻轻咋舌道: 「听好了,我先告诉你一声对方还不熟悉你啊,你可别做出一些不妥当的言行举止。」 「最近的大树老师脑袋好像怪怪的呢?我几时有过不妥当的言行举止?」 「现在不就正在!」 佐山伸出右手手掌,制止大树继续说下去。 「放心吧,妳想说的我都理解意思就是要我尽宾主之礼。」 大树点头肯定,却盘起手臂说: 「虽然你说的没错毕竟你是佐山同学嘛,所以」 佐山一发不语地用右手弹了正嘀嘀咕咕的她的额头。 * 佐山在柜台交出返家申请,换了拖鞋后爬上楼梯。 口袋里的貘抬起头爬到他的肩膀上,大概是感觉到接近睡觉的床了吧。走到转角处之前,它一直在肩上紧盯着前方。 佐山很快地上楼,离开楼梯问踏入走廊后,最左边的就是自己的房间。 在荧光灯亮过夕阳的走廊下,佐山看到自己房间的房门敞开着。 在门旁的走廊角落可以看到数个纸箱,那是搬家的行李。 佐山不发一语地走近。 房里传出了些许声音。是打开纸箱,拿出里头东西的声音:也可以听见衣物重迭和迭起书本的声音。那些声音让佐山感到很怀念。 去年自己也曾经制造出同样的声音。 他靠近过去。 看得到门缝,也可以窥视寝室里的情况。 接着,人影从另一头跨出脚步冲了出来。 是个身材纤细、个头娇小的人影。 站在纸箱中的身影,用拖鞋蹬了一脚停住冲势。 「啊。」 宽松的衬衫和裤裙式的七分裤因惯性摇晃着,另外还有比那些布更长的东西摇曳,就是绑在头后的柔顺黑发。 对方拾起头,睁大双眼看着佐山。 佐山认识对方的长相。 「新庄同学?」 他的疑问让对方「啊」地张大嘴巴,听起来的声音也和新庄一样。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让佐山不禁想到 这里是男生宿舍。 不过,佐山又陷入思索。 万一是新庄本人希望能和自己一起生活,那会是如何呢? 新庄是ucat的人。这所学校恐怕不只跟iai,就连ucat也有很深的关联。 实际上,还有出云和风见这两个先例。那两人除了表面说出的情报外,也和iai及ucat有很深的关系吧。 而ucat又刚好正在追问自己是否愿意接受全龙交涉的权利,甚至可以认为新庄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让自己接受的手段之一。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佐山自问了两次,又不禁觉得不对。 先不论大人们的想法为何,但是名为新庄的女性来到这里,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佐山回想起在皇居前的桥上,她所说的那句:「就算回到宿舍,你也别太惊讶喔。」 办不到,这已经可以算是惊愕了。 佐山问她是不是礼物时,她点头示意,还说非得这么做才行。 那时候,自己究竟回答了什么呢? 我会欣然接受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佐山得出结论,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时候就出现了。 至此,佐山已经毫不迷惘、也不大费周章了,他判断一切的事情都应该依照她的希望发展。 佐山满脸正经地点点头,微微摊开双手说: 「来吧扑进我的怀里吧。」 对此,新庄露出安心的表情,鞠了个躬说: 「感谢你这如传闻般的不妥言行我是新庄运的弟弟,名叫切。」。 佐山就这么摊开手臂一动也不动。 新庄.切满脸笑容地站起身。 不过,他立刻困惑地低眉,把右手向前仲。 而佐山维持着摊开双手的姿势,流畅地放低身子并九十度旋转,用摊开的右手握住新庄的右手回礼。 一摸到他的手,佐山便发现新庄的右手上并没有戒指。佐山一边起身一边说: 「弟弟?」 「嗯。」 新庄用比刚才稍微松懈的声音,笑着点头说: 「你没从姊姊那里听说吗?她要我在佐山同学手臂的伤治好前留在这里。」 说话的声音和口气都跟新庄一样,连手掌的感触也相同。 佐山在心中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然后放开了他的手。 「你从姊姊那里听说过多少我的事?」 「当她差点遇到交通事故时,你冲出来保护她,结果惯用手受伤之 类的。因为姊姊工作很忙,所以她没办法替你做些什么」 「这样啊。」佐山颔首同意。 他不晓得ucat的事吗? 「不好意思,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吗?」 听了他的提问,新庄侧着头回答: 「嗯,可以啊,是什么事?」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说完,佐山站到新庄眼前,缓缓贴近他的身体,用右手摸着他的右胸。 「咦?啊、呀,你你这是做什么?」 随着他轻微的抵抗,肋骨和单薄胸膛的触感传到手掌上。 新庄在稍稍绕住背后的左臂中打算抽离自己的身体,不过佐山却 「不要动。而且刚才是谁说可以的?」 「可、可是,我、我并没有想到你会」 新庄耸耸肩,放弃退后。 佐山「嗯」地点点头,把手滑向新庄的左胸。他试着用手抚摸它,白色衬衫布料下的肌肤既薄又硬,也没什么弹力,完全不像昨晚看到的新庄胸部。 是个男人。 佐山稍梢沉下身子,右手离开他的胸部。新庄发出轻微叹息声,而佐山仿佛为了夺走在此产生的弛缓间隙,将右手抓住他的腰部并且固定。 当新庄接着发出叫声的同时,佐山把右耳抵住他的胸前。 可以听见新庄微微加快的心跳声。 听起来和昨晚听到的一样,气息中也同样带着些许甘甜的味道。 然而耳朵抵住的胸部感触,却和昨晚看到的大相径庭,既浅又硬,完全是男人的胸部。 佐山带着疑惑问说: 「嗯你的胸部,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那、那是当然的啊」 抬头一看,他正微红着脸俯视佐山,轻轻咬着下嘴唇,露出眉头深锁的表情。过了一会,他随着颤抖的呼吸说: 「可、可以了吗?还是要继续?我、我不想让人一直这样靠着自己的胸部。」 佐山并不回答,他握住新庄在空中甩动的手腕,绕到自己的身后。 「咦?啊佐、佐山同学?」 佐山变成被新庄轻轻抱着的姿势,听着他胸部的心跳声。 不过还是没任何改变,还是男人的感触。就算现在心跳变得越来越强,再继续确认下去也毫无意义。 佐山「嗯」地点点头后抬起脸。 她说过是双胞胎吧。 佐山在心中再次确认后,起身看着前方。 满脸通红、愁眉不展的新庄站在那里。佐山盘起双手,对「呼」地吐了一口气的新庄说: 「放心吧,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佐山同学,我觉得你的行为已经够奇怪了啊。」 「首次见面就说出这种话,还真是唐突呢。」 「这句话你应该照着镜子说吧」 佐山断言道:「没这回事。」 「因为刚刚在下头大树老师才叮咛过我,我已经有注意了。」 「我可以问问看你注意了什么吗?」 佐山坦白地回答他的问题: 「别做出不妥当的言行举止。」 佐山无视新庄讶异的反应,重新伸出右手,然后 「在我左臂的伤治好前,或许我们都得在一起了。在那之前我们就好好相处吧,新庄同学。没什么,简单得很,我可是因为和周围的家伙比起来实在太缺乏个性而苦恼着呢。」 * 夜晚的美术教室里。 布莲西儿一面上色,一面喂小鸟吃东西。她在画布上涂上森林的绿色,每当听到小鸟空腹的叫声时,就喂牠饲料。 她用镊子前端夹住晒干的玉米,沾水弄湿后伸向小鸟,如果不用镊子轻轻夹住,就没办法把饲料放进小鸟口中。 脚下的黑猫说: 「妳真是乐在其中呢。」 「至少在牠睡着前,非这么做不可。」 「我想今晚有必要去根据地一趟,妳打算怎么办?」 「虽然不是定期联络,不过说的也是我似乎该问问接下来如何应对会比较好。若只是件小事,你一个人飞过去应该就很足够了吧。」 黑猫点头同意。 「恐怕大家都已经注意到『王城派』的行动了,根据地现在应该充满活力地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之类的。」 「不管再怎么讨论,只要圣剑格拉姆被收藏在iai本社的地下,我们就无计可施哈根老翁并不乐见攻坚作战之类的。」 「像法夫那这种没见过战争的第二代家伙们可是冲劲十足呢。」 这时小鸟发出叫声。 布莲西儿用镊子夹饲料喂给牠吃。 小鸟咽下饲料后吐了一口气,歪头看着布莲西儿,但布莲西儿面无表情地说: 「好可爱。」 「不用特意小声说啦。」 黑猫垂下肩膀。 「不过,妳为什么对这么拘泥于这只小鸟?」 「我才没有拘泥呢,我只是在认为大自然的原则很重要的同时,也觉得生命很可贵。」 「妳说的话很矛盾。」 「是啊。」布莲西儿拿起镊子和画笔。她运笔到异于森林的一角,也就是至今空白、有着小屋和许多人们的那个地方。 「你想听一些陈年往事吗?」 「嗯。」 「从前当我还小的时候。」 「那是几百年前了?啊,抱歉!啊啊啊!笔的后面是尖的啊~!」 「你吵死了。总之,那时候有一个人,救了我们的森林和附近的街道出事原因出在机龙失控。同化的时候,强烈的拒绝反应让搭乘者发狂了。街道几乎全毁,机龙追赶着逃入森林的人们飞进森林。」 黑猫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点点头。 布莲西儿边替小屋涂上黑色的底色,一边说: 「那个人受了伤仍然继续作战,最后一个人取得了胜利。就在那时,他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捡起了一只受伤的鸟,让大家照顾牠。」 黑猫望着画布,在渐渐被涂黑的小屋前,有几个用木炭画出的人影。 有在小屋里读书的老人、在小屋前和飞鸟嬉戏的少女,以及一名女性。 距离她们稍微右侧的位置,有着木炭线条被擦掉的痕迹。 可以微微看出是一个男人的轮廓。 黑猫将视线从那些线画转到布莲西儿身上,然后再看向飞鸟的木炭线条。 「也就是说」 他侧着头说: 「妳想让那双翅膀再一次展翅高飞?类似这种感觉?」 「不是的。」布莲西儿混着失笑地说。 「这只是一幅画,并不是事实。我们的世界灭亡的时候,那只鸟已经从笼子里逃走」 她叹了口气,然后不发一语。 扩散在周围的沉默让黑猫不禁颤抖,布莲西儿轻轻发出笑声。 「呼。」布莲西儿小小呼了口气,她以彷佛含笑般的颤抖声音说: 「如果那个人在,我想结果会不一样吧。不过,他明知道世界会毁灭却仍救了那只鸟,那为什么不看顾到最后一刻呢?即使是一下子也好,对在一起那么久的古特伦殿下也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个没有发问对象的问题,让黑猫睁大双眼。 「妳说的那个人,果然是」 「嗯,从low-g来的魔法师。从1st-g夺走圣剑格拉姆、消灭那片大地和天空的男人。同时也是杀害我家人般存在的人们,然后逃走的敌人。」 布莲西儿说出了他的名字: 「齐格菲索恩伯克我们最大的仇人。」 第十三章 『天上的位置』 第十三章『天上的位置』 从天上俯瞰的视线 事实上被高处所束缚着 与它的快意无关 * 夜晚开始降临的时候,佐山和出云等人一起待在衣笠书库中。 内部中央为向下阶梯状的书库里,有三个围着桌子坐的人影。 桌子东侧的是佐山,而出云和风见坐在他的正对面。 管理书库的齐格菲正在柜台泡红茶。 穿着西装裤配上衬衫的佐山,把裹着绷带的左臂放在桌上。 他等到手腕上的黑手表指到六点,才开口说: 「来吧,就让我洗耳恭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风见、出云。」 他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正面,坐在那里的是个体格壮硕的黑夹克男子出云。 「啊~我觉得好像要开始某种审问,是我的错觉吗?」 「真是凑巧呢,出云,我也觉得开始了。我们就融洽地努力下去吧。」 「真讨厌的努力呢」 身穿无袖上衣的风见坐在出云旁,眼睛半开望着两名少年。 「不管怎么样都好啦,就认真明快地来吧。不这么做可是会遭受天谴的,应该会吧。」 「就是这么回事,出云。就认真明快地开始审问吧。」 「也就是审问玩法吗?关于这个,晚上和千里曾经呃,该怎么形容呢,就是」 台词说到一半,开始揉捏着空气的出云,忽然从佐山的视界中消失了。 接着,右手边响起撞击声。 「」 佐山心想发生什么事往右边一看,便见到倒在对面书架下的椅子和出云。出云在阶梯状的地板上滚动,一圈、两圈,到了第三圈才停了下来。 他大字状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佐山确认过他的模样后,把视线转向风见。 风见把手伸到桌下,仍坐在椅子上。 当她狐疑地注意到佐山的视线后,才伸出桌下的手,整理一下紊乱的衣服。接着终于看了大字形倒在地上的伙伴,装模作样以手掩嘴说道: 「啊啊,果然有天谴啊上天希望觉来个五体投地呢。」 「虽然我的眼睛没看清楚,不过天谴仅限在桌下吗?」 「嗯,这就是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吧。」 「提倡暗杀吗不过神明的吐嘈还真是直接呢。」 「是啊是啊。那你决定怎样?我心目中的神是主张赏了右脸一巴掌,也要赏给左脸的喔。」 佐山调正领带。 「好了,那就照风见的神所愿,来谈正经事吧。」 「好你个头!」 出云站起身子,指着风见说: 「万一我受伤怎么办!?」 「你不是毫发无伤吗」 「为什么呢?」风见口气无奈地说。出云看看自己的身体,开口道: 「好吧,那就算了。」 佐山眼神中带着「翰的可以吗?」投向出云,出云耸耸肩点头响应,然后坐回椅子上。 佐山看着两人又回到并排坐着的样子,眼神看向出云。 「我从以前就觉得好奇了,你为什么这么耐打啊?」 「啊,别在意,那是因为稍稍做了点保护措施。」 「托那个的福,觉一点也不知道反省,害我会不自觉对其它人也做出同样反应。」 「之前千里在电车上被色狼摸屁股时,实在很恐怖」 觉严肃地说: 「她用座位旁边的扶手让色狼坐三角木马,对方的两腿之间就这样不断被」 「灭绝恶行、色狼该死,就算对方求饶也绝不原谅这是上个月女生宿舍的标语喔。」 风见「嗯」地点点头,呼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击掌发出清脆声响。 「好,ok!来吧!认真谈吧!单刀直入地说,我和觉进入ucat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骚动结束了10th-g和6th-g的全龙交涉。还有,我的双亲是普通人,和ucat及iai都毫无关系怎么样?」 「感谢妳言简意赅的说明。」 「没有啦,因为这种事隐瞒也没意义嘛。」 听到风见的话,从背后的柜台那头传来齐格菲的声音。 「出云家果然和那两个g绑在一块了吗」 「什么意思?」对佐山的疑问,出云笑笑地告诉他: 「6th-g和10th-g是我爷爷消灭的喔。」 然后出云问佐山说: 「说来话长啦。你的室友还可以吧?不打算和他打好关系吗?」 「嗯,等会我要替他介绍学校内部他是新庄同学的弟弟,你们知道吧?」 「啊我只有听说了一点点吧。」 「他不清楚ucat的事。现在正在整理行李,反正还有时间吧。」 「是吗那千里,帮我拿世界地图我快速讲给你听。」 * 风见拿的是上课用的大型地图,摊开来有一公尺见方的布制地图。 她拿着其中一头摊开它,布上散发出微微的木头香味。 染着淡淡古色的日本全图摊放在桌上。对面的出云望着佐山,面无笑容地开口说: 「事实上,我也很久没听到爷爷以外的护国课消息了。虽然ucat把这方面的情报保管在资料室,但没有许可无法进入齐格菲爷爷是前护国课成员,应该清楚以前混乱时期的事吧。」 佐山发现出云的视线缓缓向上,看着自己的身后。 他转头一看,齐格菲正捧着镀银的盘子。 放在上头的四个杯子散发出红茶的香味。 「虽然想去咖啡店,但毕竟没办法立刻去。」 风见第一个接住递过来的茶杯和茶碟。 「德国也有相当多红茶呢,以前我去旅行的时候喝过不少。」 接住杯子的出云皱起眉头说: 「妳、妳怎么时候变成国际人士了」 「在遇到觉之前啊。国中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到处飞来飞去,会讲英文也是那时候的经验所赐你有必要露出那种表情吗?佐山不是更恐怖,我记得是十二国」 「十三国语言。那只是被祖父灌输进去的,说不上是自己的能力。」 佐山接住杯子,抬头看着齐格菲。 「那个祖父也完全没讲过有关自己或你的事。」 「大概吧。就连出云和风见,也是头一次听说是我消灭1st-g的吧。」 「当然啦。对了爷爷你能够帮上多少忙?」 「最基本的回忆,还有补充你们知识的程度吧。」 风见听了他的话轻轻吹声口哨,齐格菲听到那声音则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她腼腆的微笑让他解除了不快的表情。风见放下杯子说: 「真是难得的好感觉啊。事实上,虽然我们和ucat有着两年左右的关系,却得不到太多情报,觉明明是iai的继承人,但是他父亲来见他的次数」 「千里。」 一被叫到名字,风见立刻闭上嘴,然后说了声抱歉。出云点点头,佐山也跟着点头。 「因为你品行不好,所以双亲也有许多考虑吧。」 「你到底是想打圆场还是不想打圆场啊」 「算了,就到此为止吧。」出云把手放在地图上。 「你在皇居听过神州世界对应的理论了吧?日本和世界相连,这个情况现在仍持续着。说起来,十个g灭亡后,战败的日本减缓了地脉的加速度,承受了世界的异变而免于被占领。」 出云偷看齐格菲的表情。眼 前的这名老人,只是单纯地点点头。 佐山判断出云的情报是正确的,心想:「就算让他担任老师也没问题吧。」 「接下去说吧,首先我想知道的是十个g的细节。在皇居的时候,你们不是说各g会对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和文化有所影响吗?事实上1st-g就是」 「改编自北欧神话中的佛尔颂英雄传说,脍炙人口的『尼伯龙根之灾』吧。打倒龙的英雄,遭到自己的妻子及从前的情人背叛而失去性命。齐格菲这个名字也有出现,正是那位英雄。」 出云点点头,右手轻敲日本近畿及山阴地区(注:中国地区以北的区域,现在的鸟取、岛根县及山口县的北部)的中间。 「总之那就是1st-g,你知道1st-g概念核的行踪吧?」 「嗯,一半被藏在圣剑格拉姆里,收放在iai本社的地下,也就是ucat的西分部另一半则在激进派的机龙法布尼尔改里头。」 佐山轻轻交叉双臂。 「机龙啊,出云你有见过吗?」 「我曾经看过一次,但不是法布尼尔型的。简单来说就是龙型的机械,全长大约有三十公尺以上,似乎还有能飞的厉害机龙喔。」 「就概念战争来说,它是单体最强的兵器。」 齐格菲说道: 「如大城所说,我用格拉姆杀害的法布尼尔,是只有搭载一个动力炉的型号。只要破坏它,机龙就会死亡。不过,改型有两个动力炉,喉咙的武装用动力炉封印着重要的概念核,万一演变成战斗,就算破坏武装动力炉」 「还是有可能会被仍然可运转的法布尼尔改击溃吗?」 「机龙就算没有武装,光靠那巨大身躯,就是足以战斗的武器了。」 听了齐格菲的话,佐山点点头。 要是接受全龙交涉的任务,就得和那种家伙交手吗? 佐山不免苦笑。他想起新庄。运傍晚说的话。或许自己会死。 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不过现在是搜集情报的时间。佐山把手抵住下巴说: 「接着说下去吧,2nd-g呢?」 「啊,2nd-g很好懂,它就是日本。」 出云举起手,指着地图这边日本伊豆半岛的位置。 「被认为是古事记和日本书纪原型的g,而概念核似乎是名为八叉的炎龙。2nd-g的人们已经几乎归化这里了,应该是很好应付的交涉对手吧。」 「而3rd-g呢」出云把手往旁边指向濑户内海的位置。 「3rd-g是希腊神话的原型,我不是很清楚它的概念核似乎被分成两半。其中一半是个名为堤丰的家伙所有,所以」 「所以怎样?」 「你见过名为武神的巨大人型机械吗?看过了吧?3rd-g正是它与自动人偶的世界,所以我认为堤丰应该是武神吧。问题在于剩下的那一半还没有找到,而如果你接受全龙交涉,搜查工作也会交到我们手上吧。」 「另外别忘了有可能和武神发生战斗。」出云补充说明。 佐山昨晚在ucat的地下停机棚看过它,是个全长超过八公尺的铁巨人。 机龙也好、武神也罢,怎么都是一堆夸张的玩意啊。 佐山再度了解到或许会死的意义。 「4th-g呢?」 出云对不讨论危险,只是不断要求情报的佐山露出苦笑,然后把手指向九州岛岛。 「非洲概念核是传说住在密林深处的木蛇穆可奇的雏形,现在似乎正由ucat保管然后5th-g是美国。」 他指向北海道。 「我曾听说5th-g是机龙的g。其中一半的概念核似乎是什么厉害的武器,而被ucat保存着;剩下的另一半还是下落不明。」 「6th-g已经解决了对吧?」 「对,它是以印度神话为原型的世界,使役名为弗栗多的龙来治理的g。如果在ucat里看到印度系国家的人,就先当对方是6th-g的人吧。」 出云笑着缓缓移动手指,指着日本的东北地区。 「我听说7th-g是中国,不过概念核是什么玩意,我们就不晓得了。」 「该调查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你就想成是任务吧。接下来,8th-g是澳洲,相对于四国。拥有概念核的石蛇瓦姆那比被保管在iai总公司的地下,也就是ucat的西分部。」 「西分部意料外地保管了很多东西嘛。」 风见提起身子,一一指向中国地区的德国、濑户内海的希腊、四国的澳洲及九州岛岛的非洲。 「西分部收集了这些,似乎是判断如果有万一,放在就近位置可以派上用场。实际上是怎么样呢?齐格菲爷爷。」 「实际上就如妳所说的不过之后的确难以采取行动,因为各g的残存党羽都计划夺取其它g的概念核。」 「就算战争结束,斗争依然会持续下去,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再来,9th-g呢?」 「9th-g是中东地区,据说可能是祆教神话的原型,似乎有个名叫札哈克的超大机龙。9th-g败北后,概念核被保管在ucat的地下。最后,虽然10th-g已经解决了」 「说吧。」 出云指着近畿上头一带。 「一般认为,10th-g是异于1st-g的北欧神话原型。1st-g与其说是神话,不如说是以民间传奇为蓝本,而10th-g完全是神的世界。」 「原来如此。」佐山颔首表示了解。存在于世界十个地点的神话以及与对应的g,还有 「虽然7th-g详细不明,不过所有g的概念核都和龙有所关联吧?」 「是啊。还有,概念核被收藏在武器中的情况也很频繁。被分为两半的状况下,不是都分别装在龙和武器内吗?」 佐山思考着。 龙,以及打倒它的武器之间的关系。 力量与抑制、财富与权力、敌人与英雄,这些都是原始的象征。 「集合十个g的龙,就是全龙的意思啊。」 「所谓的全龙,不就和圣经上的默示录上所说的恶魔之龙意义重迭吗?现在,父亲在活动企划中调查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我多少知道一点。全龙是持有所有野兽模样的」 「他们希望我们成为那种东西吧。」 出云盘起双臂。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所谓的全龙交涉,是面对十个g的龙,然后拿着能够打倒牠们的武器,与牠们进行对等交涉吧。」 * 佐山原本想点头同意出云的话,最后却不了了之。 还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在此同意他的推理未免太早。 而且,在这些g的说明里,似乎带着些涵义。 他感觉出云他们的说明,并没有下意识以外的失误。对他们来说,知道的事情很明确,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明确。 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决定性的缺口。到底问题出在哪呢? 「嗯」 佐山盘起手臂,看着日本地图,然后 「?」 盘着手臂的胸前,有个小小的东西在衬衫口袋里动了动。 是貘。大概在口袋里睡醒了吧,牠仰望着佐山。 风见叫了声「呜哇」,露出一脸很想摸的表情,不过佐山无视她的反应。他摸着貘的头,要牠乖乖听话。 当貘把身体钻入口袋里时,佐山忽然发现到自己格外在意的原因。 今早,佐山在貘让他看到的梦里看到一座遗迹。 他立刻把想法转成话语。 「巴别塔。出云,你知道巴别塔的存在吗?」 被这么一问,出云抬起头和风见面面相觑。 「真是吓我一跳那是我们也几乎只知道名字的存在,你为什么会知道它?」 「这只貘让我在梦里见到那座巨塔的模样,它在这份地图的哪里?」 这么一问,出云和风见再度彼此对看。 看到两人眉头微皱的表情,已经足以预测答案为何了。 「你们也不晓得吗?」 「嗯。说到巴别塔,我只知道它恐怕存在于日本的中东、大阪一带吧;还有巴别塔和low-g持有的圣经神话有所关联。」 「还说得真是肯定啊,明明就不大清楚。」 他接着说: 「也就是说low-g持有不受其它g影响的神话啰?那就是」 「没错,就是圣经神话,一般认为它是low-g原创的神话。」 出云露出苦笑,指指背后的书架。那是今早佐山看到排放着衣笠天恭撰写的书的书架。 「你还记得今天早上看到的书吗?那是十一册神话学的书。一到十册对应与这个g的并列存在然后,你知道第十一册是以什么为题材吗?」 「圣经吗?」 「嗯,是啊日本拥有世界地脉的风水,虽然不知道是伫立在日本的巴别塔会影响到中东地区那头,还是中东地区会影响到大阪方面,不过事实上它的确存在着。」 「关于巴别塔,真的不知道它的详细情报吗?」 「就算想要调查,情报也完全被封锁了,反而只能说它是存在着。明明是我们自己g的东西,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藏匿它。」 听到风见耸肩的声音,佐山露出苦笑,心中点头想着:「原来如此。」 这两个人也一样,认为自己身在谜中,所以这两年间费尽心思做了许多调查吧。 到现在总算有能让自己接受的事。 「所以ucat的用语才会包含圣经相关的言语吗?像把了解称为testestamt,契约的意思,同样可以表示圣经之意。」 「没错。包含low-g的圣经,神话的原型从一到十,合计共有十一个g。以那里那位爷爷为首,护国课进行了歼灭它们的行动。」 「所以才被称为low-g(最低下的g)吗?为何要如此卑下呢?」 齐格菲点头说: 「事实上,其它的g是由自己世界的自弦振动数定下号码来互称,那是在概念战争持续进行之下所诞生的符号,所以我们也考虑过这点。美国ucat为了胜利、为了正义,提议把自己的g定w-g,可是」 「可是?」 「前述的天恭教授说那拼字错误,从那之后就变为low-g了。」 「这是搞笑吗」 佐山吐了一口气,接着吸了口气问道: 「总之,我的祖父是消灭了这些g中的哪一个呢?」 齐格菲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放低视线。 看到他的反应,佐山的胸口开始疼痛,他不由自主地皱眉,深深吸了口气。 或许是注意到自己的异状吧,眼前的出云也皱起眉头,他身旁的风见开口问说: 「佐山?难道你」 他们知道自己的病况,因此风见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佐山。就在此时,背后衣笠书库的入口打开了。 「请问佐山同学在吗?」 传来一个声调略高的声音。 「」 佐山抬起头,看向跟齐格菲同侧的书库入口。 便服模样的新庄切站在那里,他摇曳着束起来的头发看向佐山等人。 新庄张大眼看着书库内部,在找到佐山后瞇起眼睛。 「工作做完了吗?」 被这么一问,佐山立刻点头,然后注意到一件事实。 狭心症停止发作了? 他并不知道原因为何,只确定新庄的存在是一个契机。 佐山在内心苦笑,思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站了起来,回头看向出云和风见。风见嘴角露出笑容: 「快去吧,你要好好对待头一个室友喔。」 佐山听着风见的声音点头示意,同时双脚走向新庄的方向,走向那侧着头的笑容方向。 * 在黑暗的美术教室里,布莲西儿停下动笔的手。 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还真是精神集中了好一阵子呢。」 说完,她看向旁边。小鸟正睡在作业桌上的纸箱里,环绕起来的抹布中央,中间有个鸟巢般的凹陷处,牠正用脚勾着取代落脚用树枝的笔低头睡着。 布莲西儿望着牠,甩甩自己的脚。下头传来声音: 「好痛,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耶,又怎么了?」 黑猫在地上发出一阵脚步声,布莲西儿往下一看,牠黑色纤细的身躯,正站起身仰望自己。 布莲西儿伸出食指抵在嘴唇前,而黑猫 「妳想挖鼻孔吗?」 她轻轻地踹飞黑猫。 黑猫背对着她躺在地上,然后开始抱怨,不过布莲西儿无视牠。她起身确认箱内的饲料和水,然后把几颗饲料事先泡在水里,接着弯腰提起黑猫的脖子。 「来,走吧,去根据地。」 「啊?那小鸟呢?没问题吗?」 「牠正在睡觉,所以要趁现在。」 布莲西儿把黑猫放到地上,走向置物柜的方向。目的地是美术教室的后方,美术社社员用的置物柜。她边走边弄松制服的领带,然后脱掉上衣。 她把脱掉的上衣挂在手臂上,走到置物柜前面。一碰置物柜的门,门就开了。 「抱歉了,『镇魂之曲刃』,现在还不是你出场的时机。」 折迭放在置物柜内的巨大镰刀,开始从周围呼唤光球,布莲西儿一面看着它产生淡荧光色的光芒,一面握住折放在置物柜下方的布料。 她拿起布料,单手摊开它。黑猫说出了它的名字: 「魔女的黑装束。」 从手上垂下的是一套黑色的连身裙配上黑色三角帽。 布莲西儿抽出黑装束,取而代之地,把抱着的上衣塞入置物柜里。 空出来的那只手,熟练地脱下制服的裙子,解开衬衫的扣子,并随着衣服的摩擦声,把它从身上脱掉。 中途勾到右边的袖口,她用牙齿咬住扣子,并且解开它。 穿在身上的仅剩下黑色内衣和丝袜。 她再一次轻轻抖动黑装束,并且摊开它。 黑装束并没有缝制衣领或是胸襟。她吸了一口气,缩起身体将裙摆往下拉。恢复呼吸之后,胸下的剪裁和腰部的缝褶创造出的形体和身体完全一致,产生不需要皮带的融合感。 她从连身裙胸前口袋取出埋有青色石头的首饰,挂在脖子上。 然后高举三角帽,双手把它放在头顶上。 「穿好了。」 布莲西儿连镜子也不照便开始行动。她连折都没折,就把脚下的衬衫和裙子塞进置物柜。 「啊。」 由于「镇魂之曲刃」勾住了衬衫,只好连忙解开它。 布莲西儿满脸通红地往下看,刚好抬头的黑猫,急忙摇头说: 「我、我什么也没想喔!我也没笑喔!我根本不觉得妳是笨蛋还是猴子之类的喔!」 「那就好。」 她静静地回答,关上置物柜,在周围飞舞的淡淡光芒也跟着消失了。 布莲西儿再 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留下半点光芒,接着看向从左边数过来第三个的打扫用具放置柜。 她走近过去打开木门,从里头取出一支扫把。那是长约一公尺半的双手用扫把,刷子的部分被塑料花纹的封套包着。 布莲西儿用单手回转它,一边确认稻草的部分有没有松脱。 「真的没问题吗大扫除的时候,有一年级学生把它拿来当重金属的吉他玩。」 「不知道是谁突然用手刀对准那名一年级生的延髓劈下去,让他当场昏倒的喔」 「那、那是因为我有点慌乱嘛,临时又想不到其它办法。」 「可是那记手刀是妳使上腰力全力一击的耶。」 「吵死了,总之我们快去快回吧。」 布莲西儿跨出脚步,黑猫叹了口气跟在她后面。 她打开美术教室的门锁,踏入走廊、走向楼梯,目的地是顶楼。 * 一爬到顶楼,就感受到风和月光。 布莲西儿仰望闪耀着青白色光芒的月亮,皱眉说: 「看来似乎有点难办呢,飞上天很容易被看到啊。」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黑装束反射了月光,染上了淡淡青色。 落在顶楼地板,拿着扫把、戴着三角帽的黑影,也变成深蓝色。 布莲西儿哼了一声,从背心口袋拿出一个皮制的四角形小袋子。上缘的角落被折了起来,构造上只有那个唯一的开口。 黑猫看着袋子,尾巴往上颤抖。 「妳的驾驶技术明明就很差即使这样,妳还是执意要做?」 「我说啊,如果自力前进,声音和光芒或许会被看到吧?」 「low-g还真是不方便呢」 布莲西儿只对嘀嘀咕咕的黑猫回了一句:「是啊。」便把袋子的开口朝下。 倒出来的是沙子。 布莲西儿走向顶楼西侧的角落,左手拿着扫把,右手轻轻摇摇袋子里的沙。 她突然开始哼起歌,是圣歌「平安夜」的旋律。 彷佛她发出的歌声混进风中般,沐浴月光而闪耀白色光芒的沙子,渐渐落在顶楼。 就算被风吹拂,沙子也不会散开,垂直地飘落地面。它们根据布莲西儿的脚步和手势,显现出了一个图案。 那图案的真面目是一个文字,一个被写在一公尺见方内的1st-g文字。 同样的字从顶楼中央延伸到西侧角落,垂直排列了四十个;接着排列了二十个别的文字。 布莲西儿写完六十个字后,把袋子拿到耳边轻轻摇晃,确认量并没有减少太多后满意地点点头,把袋子塞回口袋。 她走回原来的位置,也就是黑猫所处的地方,站在头一个字上,对着西边天空说: 「好,走吧。」 说完,布莲西儿从口袋拿出一颗前端连着细锁炼的青色石头,她把那条锁炼绑在扫把中间的部分。 她将扫把刷的部分接触地面,用右脚轻轻踏在握柄和刷子的连接处,将抓住握柄的右手往前伸,扫把和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倒三角形。 她随便地提起黑猫的脖子,把牠和扫把前端一块儿握住。 「我不要在前面啊啊啊啊!」 「吵死了。」布莲西儿话一说完,轻轻一蹬放在地面上的左脚。 写下的第一个字刚好在那里。 踏步声响起的同时,排列着的六十个字产生了异状。 那是淡淡的光芒和移动。前面四十个字的沙子放出微微的蓝光,后面的二十个字则是发出橙色的光芒。接着,以后面的二十个字为首,合计六十字的板子动了起来。 由六十个文字创造出来、全长六十公尺的板子,从布莲西儿的脚下往天空微微倾斜。 过了约三十秒,产生出来的是用前端高达三公尺的文字构成的倾斜台。 只要不爬上顶楼,即使是旁边的校舍也绝对看不见低矮的倾斜台。 就像是为了洗去文字的背面,从东边吹来一阵风。 接着,布莲西儿再度踏下脚下的文字。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脚下的文字产生了风,而且它并不是吹拂的微风,而是推动物品的强风。 「!」 仿佛被墙壁般质量的强风推动脚下和背后,把她和扫把及黑猫往前推,朝着斜坡那头弹出。 迅速飞出之后,布莲西儿首先感觉到的是大气的厚重以及速度。 她放低身子,眼中只看得到前方的景色,以及位于脚下高速流窜的字列。通过的文字失去了光芒,回归沙子的模样洒落在地面。在这一瞬间,一开始的四十个字全部四散。 当这四十个字到达剩下的二十个字,也就是橙色文字上方时,布莲西儿的身体浮了起来。 身体一直线地加快速度。 从背后推挤的强风从更背后的斜侧、从臀部下方推了过来。 她看见倾斜的前端。确认前方是西边的星空时,便把身体放得更低,用全身夹住扫把。 在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内,所有的文字四散在地面,而布莲西儿往空中射出。 轰隆声拍打着身体。 「呜!」 虚空。 没有东西可以支撑身体,她瞬间了解到这点。 身体的五感被惯性殴打而消失中。 不过,所有的感觉立刻回归到身上,从衣领搔动脖子的晚风十分寒冷。 「啊。」 当微暗的视界渐渐恢复时,眼下经过许多并列着的民房。 扫把以高速、仿佛削落腹部般地持续掉落。因为布莲西儿的姿势是用全身紧紧夹住扫把握柄,而扫把的状态仍然左右激烈地摇晃不已,无法稳定下来。 布莲西儿抬起头,确认扫把的刷子部分。看到微弱的青白色光芒从花纹封套内侧发出后,她放开用左手往握柄按住的黑猫。 在风中流过眼下的亮光正接近海边,她一瞬间下了判断。 她希望能上升,所以 「改变成飞行型态。」 布莲西儿握住卷在扫把上的石头,用脚勾在刷子上,把它压往地面的方向。 依此原理,扫把的前端会朝向天空。 这便是起点。 彷佛为了响应她一般,刷子部分的花纹封套变成自律驱动。 发出光芒的刷子部分朝下,往地面展开。 握柄底部的左右及上半部发出光芒,变化为如羽毛般细致的固定翅膀。 只要有了冲力和翅膀,并决定往上飞,扫把的前进方向就一定会是天空。 虽然流动的夜景从眼下渐渐逼近,但布莲西儿却无视可见的街景。 「要走啰!」 扫把的尾端忽然产生光爆。 清脆的响声。 扫把的前端产生水蒸气的圆环,允许往天空加速。 伴随着类似大炮的声音直率地弹向天空。 飞了起来。 当她想到会有反作用力时,视界已经在高处了。 虽然扫把持续上升中。 「」 广布在下方的光之海迎接布莲西儿的沉默。 东京。 然而,布莲西儿在风中露出苦笑看着天空。她望向西边的星空,那片看不见月亮的高空。 她紧握住右手的石头,更加快速度,一切都是为了往西边上升。 前进。冲向夜空,全身的感觉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希望奔向西方。布莲西儿认为那类似被放逐到天空的感觉是一种喜悦,所以她继续加快速度。 黑猫似乎在叫 着什么,她回了个笑容后,黑猫便沉默了。 往前,然后往上。 直到安定在自己冀求的高度前,在云层下方行进的速度,是不会减缓也不会停下来的。 后记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从电击小说大赏得奖后,这六年间我一直写着都市系列小说:而本作是刚开始的新系列。(奇怪的说法?) 本次的内容,可说足以现代为舞台的传说式故事吧。还有,关于地理方面,以及几个现象都是虚构的,这点还请多多包含。 总之,直到最后一集的构想,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如果能尽量不负各位期望就好了。不,光想象是很轻松的,所以就请让我尽情妄想吧(笑)。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不过,2005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有六十年之久。刚开始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80年代,当时认为串联家族两代的故事应该可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那种时代呢 但是经过许多调查后,母亲那边的祖父,似乎在日铁的明石工厂建造军舰时遭到空袭。翻出类似这样的事迹,才发现历史真是意外地与自己有所牵连呢。 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从电击小说大赏得奖后,这六年间我一直写着都市系列小说:而本作是刚开始的新系列。(奇怪的说法?) 本次的内容,可说足以现代为舞台的传说式故事吧。还有,关于地理方面,以及几个现象都是虚构的,这点还请多多包含。 总之,直到最后一集的构想,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如果能尽量不负各位期望就好了。不,光想象是很轻松的,所以就请让我尽情妄想吧(笑)。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不过,2005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有六十年之久。刚开始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80年代,当时认为串联家族两代的故事应该可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那种时代呢 但是经过许多调查后,母亲那边的祖父,似乎在日铁的明石工厂建造军舰时遭到空袭。翻出类似这样的事迹,才发现历史真是意外地与自己有所牵连呢。 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从电击小说大赏得奖后,这六年间我一直写着都市系列小说:而本作是刚开始的新系列。(奇怪的说法?) 本次的内容,可说足以现代为舞台的传说式故事吧。还有,关于地理方面,以及几个现象都是虚构的,这点还请多多包含。 总之,直到最后一集的构想,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如果能尽量不负各位期望就好了。不,光想象是很轻松的,所以就请让我尽情妄想吧(笑)。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不过,2005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有六十年之久。刚开始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80年代,当时认为串联家族两代的故事应该可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那种时代呢 但是经过许多调查后,母亲那边的祖父,似乎在日铁的明石工厂建造军舰时遭到空袭。翻出类似这样的事迹,才发现历史真是意外地与自己有所牵连呢。 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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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从电击小说大赏得奖后,这六年间我一直写着都市系列小说:而本作是刚开始的新系列。(奇怪的说法?) 本次的内容,可说足以现代为舞台的传说式故事吧。还有,关于地理方面,以及几个现象都是虚构的,这点还请多多包含。 总之,直到最后一集的构想,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如果能尽量不负各位期望就好了。不,光想象是很轻松的,所以就请让我尽情妄想吧(笑)。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不过,2005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有六十年之久。刚开始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80年代,当时认为串联家族两代的故事应该可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那种时代呢 但是经过许多调查后,母亲那边的祖父,似乎在日铁的明石工厂建造军舰时遭到空袭。翻出类似这样的事迹,才发现历史真是意外地与自己有所牵连呢。 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从电击小说大赏得奖后,这六年间我一直写着都市系列小说:而本作是刚开始的新系列。(奇怪的说法?) 本次的内容,可说足以现代为舞台的传说式故事吧。还有,关于地理方面,以及几个现象都是虚构的,这点还请多多包含。 总之,直到最后一集的构想,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如果能尽量不负各位期望就好了。不,光想象是很轻松的,所以就请让我尽情妄想吧(笑)。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不过,2005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有六十年之久。刚开始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80年代,当时认为串联家族两代的故事应该可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那种时代呢 但是经过许多调查后,母亲那边的祖父,似乎在日铁的明石工厂建造军舰时遭到空袭。翻出类似这样的事迹,才发现历史真是意外地与自己有所牵连呢。 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抱歉,因为刚校正完毕,所以我现在情绪高昂。因此,初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非首次见面,甚至见过两、三次面,还哇哈哈狂笑的武将们,请坐到这里探个头吧。除此之外的其它各位,则照平常一样来个「好久不见了」吧。 从电击小说大赏得奖后,这六年间我一直写着都市系列小说:而本作是刚开始的新系列。(奇怪的说法?) 本次的内容,可说足以现代为舞台的传说式故事吧。还有,关于地理方面,以及几个现象都是虚构的,这点还请多多包含。 总之,直到最后一集的构想,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如果能尽量不负各位期望就好了。不,光想象是很轻松的,所以就请让我尽情妄想吧(笑)。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不过,2005年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已经有六十年之久。刚开始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80年代,当时认为串联家族两代的故事应该可行,不过现在似乎已经过了那种时代呢 但是经过许多调查后,母亲那边的祖父,似乎在日铁的明石工厂建造军舰时遭到空袭。翻出类似这样的事迹,才发现历史真是意外地与自己有所牵连呢。 总之,我就接触着这些历史,并和友人试着聊聊天。 「唷,这次的新系列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你的一贯规则不是女主角一定要金发巨乳吗?』 「这哪门子的规则啊?你这恋胸乡民。不对,你怎么头一句话就是这种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老是这样。举出你的前科来看,十五本小说里头的金发率高达11/15,明确的巨乳率为4/15,合计平均打击率是5.00,这种打击率连大联盟也办不到呢。」 「法官!我认为刚刚的计算含有某种诡辩的成分!可以骂他是个腐臭的家伙吗!」 『住口。很遗憾,我就是正义。』 「我打自娘胎出生,头一次听到人家说自己就是正义,还感到遗憾的」 『忍耐点。总之,这次的女主角是黑发啊?可以看出被告对至今所犯下的罪行,有悔改之意。因此判决无罪死刑。』 「你真是太糟糕了。话说从新系列作的第一集后记起就是这个调调吗?」 『别在意。不说那个,你最近怎么样啊?还在追猫吗?』 「不,和i不一样,所以我没在追了。家附近半废弃屋的庭院,还是有黑猫来来去去的,似乎是某个人家养的猫,不过最近确定增加成两只了。只要一靠近,其中一只会现出肚子给我看,不过另一只还是凶巴巴的,显然是我施舍给牠的饭菜激怒牠了。」 『怎么好像游戏里才会出现的双胞胎姊妹,其实凶巴巴的那个一点都不恨你,这才是王道。』 「就算说牠不恨我,那只猫的眼神是来真的啊。」 『加油吧,就算被咬也要说不痛!一点也不痛!这样子所有动物都会愿意接近你的。』 「这好像混了很多方面的点子吧?」 『别在意,不过谈到神州世界对应论,其实我的老家在摩洛哥那一带呢。』 「喔~不错嘛,摩洛哥耶,别在意摩洛哥,今天开始你也是摩洛哥?你后面跟的是刑警吗?嗯?怎么样?摩洛哥刑警,简称摩洛刑警。」 『你绝对会不得好死。』 无论怎么想也应该是彼此彼此吧。 总之,这种调调的后记每集都会来个一次,所以还请多多指教了。 现在正一边听着撰写上集中所使用的背景音乐也就是阵内大藏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无时无刻听都会想哭),一边完成校正工作,不过 「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啊?」 又冒出这种想法。 总之,马上就会有下集了,还请稍稍等待一下. 平成十五年三月在花粉症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3/25.jpg" /f 第十四章 『意志的证明』 第十四章『意志的证明』 思考应该表现什么 说不定就代表着 自己渴望看见什么吧 ● 布莲西儿持续飞行约三十分钟后,进入滑翔状态。 在高速下俯瞰的景色,有好一段时间持续一片黑暗,但现在重获光明。 目前,城市的灯光在下方展开,光幕的西南端有港湾,所以缺了一角。 「神户、大阪,还有堺(注:位在大阪东南方,面向大阪湾的都市)吧。」 布莲西儿喃喃说出俯瞰的城市名称,并以右手指尖轻轻敲打操纵用的青色贤石。在速度减缓的同时,确认了扫把下端伸出一片垂直的安定翼,接着在防风圈内坐起身子。 布莲西儿现在的姿势接近跪坐,她的脚尖仍然触碰着刷子部分。因为刷毛发出的光芒已恢复为蓝白色,所以她轻轻敲打贤石,让光变成看不见的频率。 「──低速飞行很耗费燃料耶。」 她叹气道。接着伸手拍落三角帽上的凝霜,再次俯瞰下方的景色。 下方的光线越来越少,山区的漆黑逐渐逼近脚下。 她保持俯瞰大地的姿势,对紧抱着扫把柄上端的黑猫说: 「你看,森林耶。」 布莲西儿等了五秒钟还是没回应,便倾着头把视线拉到前方。 往前一看,才发现黑猫全身紧紧抱住扫把柄上端,而且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黑猫的身体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 布莲西儿怀疑地定睛一瞧,看见黑猫全身结了霜。原来是凝霜反射着月光。 「真漂亮。」布莲西儿喃喃说道。这时黑猫的身体忽然从扫把柄上脱落。 黑猫失去平衡往下方掉落,布莲西儿看着黑猫掉落一瞬后,才「啊」的一声急忙伸手抓住黑猫的尾巴,把黑猫拉上来。 她把黑猫拉高到眼前一看,发现黑猫瞪大眼睛看着正前方,两边的嘴角上扬到最高点固定不动。她皱起眉头,上下摇晃着黑猫说: 「你在干什么?很危险耶。」 隔了一会儿后,黑猫才抖了抖身体,「哇啊」一声舞动四肢说: 「没、没、没、没命了!救命啊!」 「怎么了?很吵耶。你又作恶梦了吧?」 「对对对对对对啊对啊对啊!我好像被用力抛向天空,然后被冷冻那是梦?」 「是。可是奇怪了,你刚刚一脸超级无敌开心的表情在睡觉呢。」 说着,布莲西儿用单手抱住黑猫。 「不过,就算是作了恶梦,你也不用害怕。因为有我在啊。」 「这话能信吗」 「你说什么?」 她听到怀里的黑猫回答:「没有。」这时脚下的景色已是一片黑暗。 布莲西儿让扫把稍微偏向右下方,朝山里前进。 扫把缓慢而确实地降低高度。然而脚下只见一片漆黑的山地与夜空,难以确认上下移动的高度。为了确认水平线,布莲西儿看往流向背后的大阪夜景。 扫把下降着。 脚下一片漆黑的景色中,陆续有阴影出现。月光照射下的山坡面以及树木逐渐现形。 「快到了。」 布莲西儿喃喃说道,她的视线集中于在月光里浮沉的森林深处。 四角形的人工物体并排在她的视野里,那是排列在一起的住家。 未点灯的住家坐落在山间森林里,形成一座村落。 被布莲西儿抱在胸前的黑猫说: 「每次经过这里都不见人影,我想应该是废村吧。」 「g里还有可以毁灭的地方啊?真是奢侈。」 「反正曾经住在这村子里的人,还有住在那边那个大城市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g遭到毁灭。如果他们知情,说不定会稍微反省一下。」 脚下的废村缓缓向后方流去。布莲西儿一边看着这样的景色,一边说: 「那么,为什么ucat不告诉人们任何有关概念战争的事情呢?」 「因为他们想当英雄吧?比起让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他们选择自己暗中解决一切这点和1st-g的国王完全相反。国王坚持绝对要保护1st-g,对吧?他配置了防卫用的机龙,还把概念核分成两个。」 「这时候齐格菲却乘人之危破坏了一切──王城遭到毁灭,指挥系统也瘫痪了。虽然雷金老师为了保护1st-g而与机龙布尼尔同化,把一半的1st-g概念藏在法布尼尔里,但是雷金老师做的圣剑格拉姆却被齐格菲抢走」 布莲西儿吸了口气,继续说: 「如果雷金老师的法布尼尔是哈根老翁的法布尼尔改,说不定会是不同的结局。」 「为什么?改型有什么不同吗?」 「啊,等等,总部快到了。」 脚下能看见与废村隔了些许距离的两柜大型建筑物。那里是学校,有校舍和体育馆。布莲西儿朝着体育馆的方向下降,同时开口说: 「改型是为了达到防卫目的而经过强化的机龙。它拥有两个动力炉,分别用来运转和推动武装。雷金老师同化的旧型法布尼尔只有一个动力炉,所以藏了半个概念核的动力炉一被圣剑格拉姆破坏,就只有死路一条。」 「相对地,哈根老翁的法布尼尔改是把」 「把另一半的概念核封在武装用的动力炉里──这个动力炉的力量等于是1st-g的宿怨,就算被破坏了,还可以用剩下的运转用动力炉的力量打倒敌人,或是消灭敌人。」 布莲西儿发觉黑猫的身体在颤抖。 「你会怕啊?放心,哈根老翁不会被打败的。」 「啊,没有,不是啦。我是因为觉得冷,想上厕所──喂,别把我吊起来玩!啊~!要是尿出来就太丢脸了啦!」 ● 风见与出云两人在夜晚的衣笠书库里整理帐务。 「虽然现在放春假,但是从上一期到现在,资金的进出很频繁──啊,觉,你不用像机器人一样那么认真贴收据啦,眼神超可怕的。」 「喔,不知道怎么搞的,浆糊的味道挺吸引人咧这该怎么说呢,会上瘾?」 风见没有理会出云,她一条一条记录手边帐簿的借贷方。 这时风见忽然抬起头,她身边的出云发觉后出声询问: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呃!!混、混帐!我又还没说什么!」 风见无视出云的抗议,缩回用力弹向左侧的手。虽然齐格菲从柜台里投来目光,但风见轻轻挥手告诉他没事,接着站起身子说: 「有声音?」 风见一边嘀咕「奇怪了」,一边朝衣笠书库西侧走去,那里有一间准备室。 钻进准备室的狭窄入口后,可看见里头的窄小空间堆放着书本以及卷起的大型地图。 「怎么了?」 齐格菲的声音从柜台飞过四间教室大的空间传了过来。风见从衣笠书库这端的尽头,回头看向另一端的尽头。她在准备室的入口,同样以响亮的声音说: 「你有没有听到从刚刚就一直有像是鸟叫的声音?」 「应该是从你那个位置的墙壁产生共振,所以听得见楼上的声音。三楼美术教室和二楼音乐教室的声音会分别传来。」 「可是,怎么会是鸟叫声?是我听错了吗?」 风见才问完,又抬头看向上方。果然还是听得见鸟叫声。 「嗯,应该是美术社社长布莲西儿希尔特饲养的吧。今年的春假期间,应该只有她会进出美术教室。」 「你很清楚啊。」 对于出云的发言,齐格菲点了一下头说: 「因为她讨厌我。」 听到齐格菲回答得如此自然,风见一下子找不到话语回应。 风见迈步走向桌子。出云为了在她踏响的脚步声中化解尴尬气氛,开口询问: 「对了」 出云选了安全的字眼。 「1st-g的实际战斗力强不强啊?我记得存活下来的余党是『市街派』吧?他们拥有多大力量?」 出云询问的对象是齐格菲。 齐格菲从柜台里头看向这方说: 「今天有打过一场了吧?」 「对啊,和今天这场比起来怎样?」 「今天的战斗根本是骗小孩的把戏。1st-g真正的力量并非由文字发动的魔法──而是以文字为靠山的纯粹暴力。」 ● 布莲西儿缓慢下降在夜晚的学校操场,地上仍有几处水洼。 操场上掉了一地枯叶,校舍和体育馆也没有玻璃窗。 这里是废弃的学校。 布莲西儿一边卷着强风,一边下降在废校的体育馆前。当高度低于五公尺时,她开始用同时握住扫把柄和青色贤石的右手执行降落动作。 她一边缓缓放松右手的握把,一边让刷子部位朝向下方,花了点时间让扫把慢慢垂直立起。 当扫把刷吹出的风直直扫向正下方的地面时,黑猫便以有如从扫把柄脱落似的动作跳下地面,接着布莲西儿也下来,完全停止扫把的动力供给。 「呼。」 布莲西儿呼了口气,并取下用链子缠在扫把上的青色石头。最后,她轻轻拍了一下扫把说:「辛苦了。」 在这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彼此伸展起全身变得僵硬的筋骨。 「嗯果然还是在大地上最舒服。」 「我刚刚听到在这世上最自私的发言」 「我现在心情很好,所以不跟你计较。」 布莲西儿笑着说罢,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体育馆的大门已倾余脱落。从门的缝隙看进去,可以发现里头的地板已腐朽,表面的木板剥落,处处可见的大凹洞。设在篮球场两边的篮板一块歪了一边,另一块掉落在地板上。 布莲西儿从正门进入这栋荒废的体育馆里。 就在这时,此许光芒缠绕上了布莲西儿项链中央的青石。 她听见声音。那声音念出机龙持有的概念核所制定的,维持1st-g世界观的念条文。 文字拥有赋予力量的能力。 听到声音的同时雕刻在项链上的文字发出光芒。 在这一瞬间,布莲西儿脚边的黑猫身上也缠绕着青色光芒。 接着,世界改变了。 当布莲西儿再次看向前方时,那里出现了一座要塞。 ● 体育馆里头的地板和舞台已被彻除,变成了木头地板的停机棚。停机棚里有几个柜子并排着,上面除了挂有战斗用的扫把、长型火枪以及刺枪武器之外,还堆放着整理过的出动用背包等物品。 停机棚中央有一台大型货梯,通往同样木造的地下室。电梯旁有个设有坡道的洞,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布莲西儿一边朝通往地下室的坡道前进,一边与在停机棚内巡回的大型人种士兵打招呼。 「我好久没来了,没问题吧?有没有被人发现?」 大型人种的老人点头说:「没问题。」跟着轻轻举高手转过身子。 布莲西儿也稍微举高手走向坡道。她把视线移向坡道旁的货梯,电梯表面刻着代表钢铁意思的文字。 但是,上面的文字被削掉了一大块。 那是拥有巨大爪子的脚印。布莲西儿对脚边的黑猫说: 「因为哈根老翁很喜欢看月光,所以动不动就跑出去。」 布莲西儿说完叹了口气。她一边看着爪痕,一边走下坡道。 进到洞穴里,因为天花板上写了代表光线意思的文字,所以内部显得明亮。另外,也有止滑的文字覆盖在地面上,所以脚底能够确实附着在地面。 她途中经过一个平台后,坡道便往更下方延伸。 洞穴尽头连接到原本作为校舍正面玄关的大门。嵌入大片玻璃的大门表面写着「坚固」,因此即使是透明的玻璃,也看不见大门背后的模样。 布莲西儿推开了大门。 ● 地下室的空间相当宽敞。是使用木材和木板挡起来的五十公尺见方空间。发出淡淡朱红色光芒的天花板有七、八公尺那么高,为了让地面的搬运电梯能够往上升,还在天花板中央设置了隔板门。 而现在,有好几个身影聚集在电梯搬运台前方。 聚集的身影包括人类,以及非人类。 左右两方分别有五十道左右的身影,有的站立着,有的面对面彼此交谈。他们交谈时显得声势十足,几乎算是喊叫了。 左方的身影以体格健硕的年轻人居多,右方以身形纤瘦的老人居多。 布莲西儿听着随地面震动传来的声音,她脚边的黑猫开口说: 「那些激进派和保守派的代表们又在争论了。」 「他们是因为郁闷。如果我也是负责事务工作的人,一定也会和你一起在那边大喊。」 「我是在你离开这里后,才被捡到的猫耶。如果你还留在地下,我就不可能在这里了。」 布莲西儿答了句:「说的也对。」然后看向入口处旁边。那里有几个柜子,上面挂了几支私人用的扫把。看着挂成一排的扫把,布莲西儿皱起眉头说: 「最近的小鬼都喜欢一些莫名其妙的机鼻艺术(注:,指飞机,特别是战机机鼻上的各种彩绘。除机鼻上的彩绘之外,机身、机尾等部位的彩绘亦被称为机鼻艺术),把传统都给忘了。这六管小号成何体统?」 「我们的扫把也有碎花图案的保护盖耶。」 「那不是保护盖,是变向喷嘴。」 说着,布莲西儿把两人骑来的扫把挂在柜子上。 从她背后的人群中,传来了特别响亮的声音。黑猫垂下耳朵说: 「是法夫那的声音。」 「真有精神。他从和平派跑来这里的时候,还一副快要死掉了的样子呢。」 「那是因为low-g的概念环境,最不适合像他那样的种族居住了。」 布莲西儿一边嘀咕:「真麻烦。」一边回头过去。 人群的左边有一个异形身影。那身高将近两公尺的黑色甲壳身影,拥有呈现锐角的头部,头上有三根角和金色长发。他身上穿的不是如布莲儿所穿着般的贯头衣(注:指只在一块布料的对折处中央挖一个洞,从头上套下的无袖服装),而是肩部固定型的露背夹克衬衫。穿着此类服装的原因是── 「背上的羽翼都立起来了他是想威吓对方吗?」 ──他背上有两枚羽翼,羽翼的形状有如被甲壳包覆的手臂。两片黑色羽翼各自朝向天花板延伸,呈现v字型。 布莲西儿在视线前方看见了他──法夫那环视着对手们高喊: 「──我们要的是什么!?」 ● 法夫那张开被甲壳包覆的两只手臂说话。他挥动长长的手腕说: 「──我们要的是找回1st-g失去的世界吧!我们要从ucat那儿拿回格拉姆,让概念核变成我们的东西。只要解放概念核来对抗这个low-g的负面概念,然后再把这个世界同化成1st-g就好了!」 另一方,法夫那的对手之中有一名年轻人站起身子,高高地挥手说: 「你错了!我们要的是在这个low-g的权利吧?我们从ucat拿回格拉姆之后,应该要拿着格拉姆与和平派会合才对!在那之后,我们要管理1st-g应行的概念解放,并同时进行对我们有利的交涉!」 年轻人继续说: 「法夫那,我们不是为了战斗才聚集在这里。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拿到格拉姆,进而得到与low-g平等或以上的地位,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要求。而且,就算非得选择战斗手段,我们也不希望率先展开战斗,你说的纯粹是逆侵略的理论!」 年轻人的声音回荡,坐在他身旁的身影各自轻轻点头。 尽管纷纷做出肯定回应的身影们注视着法夫那,法夫那却倾着头说: 「逆侵略?不对吧,应该说是收复失地。你别忘了,祖先留给我们的大地可是被他们摧毁的。为了得到取代这块大地的土地而战,是理所当然的吧?」 「low-g不可能会允许!他们一旦答应让我们收复失地,就必须也接受其他g提出同样的要求。你认为low-g会允许吗?」 「所以我们才要战斗,你不懂吗?」 法夫那说道。 他以仿佛要把坐在身边的人们捞起般轻轻弯起两手手腕,跟着握紧前端的巨大手指。 在天花板发出的朱红色光芒照射下,法夫那的手指动作形成了巨大的影子映在地上。 「听好。在这个low-g里,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过概念战争。所以消息全被封锁,报复和公开情报的行动也全部遭到ucat、各国军队及政府破坏我问你,现在我们在这个g的什么地方?」 法夫那指向脚下。 「现在我们可是在这个g的影子里啊。在ucat居留地的时候也一样,大家被挤在一块狭窄的土地上。那里的天空又矮又封闭,与外界的交流也被断绝。」 「所以我们才要打胜仗,如果没有让这个世界拥有与1st-g同样的概念,像我或是一些种族的人甚至要正常呼吸都有困难,因为这个g的概念不能支撑我们的心肺功能。你们指的自由,有包括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的真正自由吗?」 「这──」 「你们不会懂的,你们和这个low-g的人类是相似的种族。就算在这个g的概念底下生活,你们的身体机能也会正常运作,甚至有可能融入社会。只不过,得先克服一天当中有一半的时间必须接触水分这个问题就是了──木精啊,你不会懂得我们的痛苦。还有我们总得在最前线作战的痛苦,你们也不会懂。」 法夫那无视于对方咬紧牙根的反应。 他看向大厅的入口处,那里有个身影正打算绕过他们往里面走。 那身影是黑衣打扮、身边带着黑猫的少女。法夫那对少女丢出话语: 「你要到里面去啊?哈根大人在睡觉喔。」 「我敢打赌,你的声音早就吵醒他了。」 「──哈,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啊!这不重要,倒是你那边进行得怎样啊?奈茵。」 听到法夫那最后说出的称呼,少女停下了脚步。 那动作就仿佛要用双脚刺进地面似的,并不自然。 听到这般脚步声的法夫那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相对的少女则是瞥了他一眼说: 「只有哈根老翁可以这么称呼我,你想侵害哈根老翁的权利吗?」 「那真是失礼了,布莲西儿。我以为你是为了找回你失去的那个名字,所以才在奋斗」 法夫那用带有笑意的语调继续说: 「你的任务不是去监视一个叫什么齐格菲的人,然后伺机暗杀他吗?这项任务已经迈入第三年了,到现在还只是定期报告而已。你该不会是被对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吧?不管怎么说,你小时候和那个齐格菲──」 从少女脚边传来的高亢叫声,打断了法夫那的响亮声音: 「不要再说了!」 出声的是跟少女一同前来的黑猫。它竖起爪子,摆出备战姿势。 「我们有执行任务,法夫那!你们今天会开会,不就是因为我们的任务成果吗?你们是根据我们看见的『王城派』战斗状况,而召开会议的吧?你们只需要开开会,但我们可是确实地在执行任务!」 说到这里,黑猫保持备战姿势轻笑,继续说: 「若你是想替我们打气,那就老实一点说出来如何?」 「因为最近说出这句话后,总会有很多郁闷的事情发生。说话拐弯抹角的,抱歉啊。」 法夫那依旧以带着笑意的语调回答,然后把视线移向少女说: 「快去吧,长寿女,等会儿我也会过去听你报告。」 说罢看向正面。 法夫那像一个一个确认每位对手的表情似的,环视全场一遍说: 「你们懂吗?并非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够像你们一样,在这个g的概念底下生活。我们所谓的自由,说到底就是要把这个世界变成跟1st-g一样。」 法夫那拍了一下手掌继续说: 「因为如果不把这个g变成跟1st-g一样,我们就无法在这个g生存!没有在把这个g同化之下所得到的权利,算是真正的权利吗!?被压迫在狭窄场地里所得到的优厚待遇,究竟有什么意义?」 与法夫那对峙的年轻人咬紧了牙根。 当年轻人的身子快要往后退缩时,有人出面支援了他。是坐在他旁边的老人。 一头白发的老人用手按住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后,面向法夫那。 并开口发问: 「法夫那,你的演讲很精彩,不过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老人用手指向法夫那,点了一下头说: 「1st-g被毁灭的时候,你根本还没出生。被毁掉的不是你的世界,而是我们的世界。你是──」 「但我是1st-g的半龙。」 法夫那打断了老人的话。 「听好,我相信自己是1st-g的人,而且这个事实正是一切的开始。」 法夫那稍微压低身子,然后伸出头直视老人的眼睛说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众多的祖先、我不知道有国王统治的国家、我不知道有限的大地、我不知道没有月亮的夜晚、我不知道能够飞翔的天空、我不知道因为战败而毁灭的那一天,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守护什么。所以,我不知道荣誉是什么东西!」 他停了一拍,继续说: 「不过,我说老年人们啊,你们知道荣誉是什么。所以即使你们被挤在狭窄的地方,也能够赖着荣誉过活。」 然而── 「我们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是1st-g的人,我也希望自己一直是1st-g的人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够拥有像你们那样的荣誉?」 法夫那眼前的老人尽管眉头深锁,却沉默了下来。 老人的沉默被法夫那当成是一种回答,于是他挺起身子。 他那已经不是对着其周围的人,而是对着整个大厅说话的声音高高响起: 「我要的是1st-g到现在仍然与我们同在的事实!如果你们有不必把这个世界变成1st-g的方法,说出来无妨!」 ● 一道声音在衣笠书库里响起,那是齐格菲的声音。 「──1st-g是个很难移到其他概念世界的g。因为他们内部的种族差异太大,如果不是在1st-g的概念底下,很多种族就无法生存下去。」 单手拿着杯子的齐格菲站在桌子旁,坐在椅子上的风见抬起 头看向他说: 「为什么在1st-g时,他们就能够生存呢?」 「靠文字的力量──虽然目前还没深入调查,不过有可能是文字的力量也发挥在基因排列上的缘故。1st-g的世界也一样,大气和天空里都住着精灵,这些精灵代表着文字的意思。」 「这就是概念和居住者相互契合的意思吧。」 说话的是坐在风见旁边的出云。 「被这个g喜欢上的家伙就算想要去其他g,也没办法离开吧?」 「是啊──1st-g原本就是一个力量很强的g。但是他们强化种族,并且不停和其他g战斗,最后总算有能力建造出以陆战为主的机龙。在他们研究的成果下,制造了两架称为法布尼尔的旗舰机龙。但是,1st-g的机龙有一个缺点。」 「缺点?」 「当乘坐者进行同化时,1st-g的机龙会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绝大多数的乘坐者都会在这个阶段死亡;就算熬过去了,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必须以机龙的模样度过一生。」 「所以到了现在,还有机龙存活下来就是那个叫做法布尼尔改的大怪物。」 「嗯,两架法布尼尔当中,整备成王城用的那一架是我杀的。不过,在兵器研究所接受改造的那一架则逃过了1st-g的崩坏。」 「为什么要制造这种东西?是1st-g的领袖太好战的关系吧?」 齐格菲摇摇头说: 「他很讨厌战争。1st-g的国王因为概念战争失去了王妃,所以他为了保护1st-g直到崩坏时刻都不受任何人侵害,制造了防卫用的机龙。然后他把抽出的概念核分成两个,并且打算利用支配世界构造的概念封闭世界,进入守卫状态。」 「这是放弃参加概念战争的意思吗?」 「嗯,没错。因此──」 齐格菲说到一半沉默了下来。他把杯子凑近嘴边喝了一口后,换个话题说: 「看佐山怎么决定,你们自然会慢慢知道后来的经过吧。」 ● 在1st-g的基地地下大厅最深处有一大片隔墙。 布莲西儿从隔墙旁的出入口走进最里面。 虽然法夫那的声音依旧从她的背后传来,但是关上出入口的门后,也就听不见了。 相对地,四周一片黑暗,脚边的黑猫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这里还真冷。」 她点头回应黑猫的话,然后看向上方。高高的天花板只有中心处有一盏灯光,上头刻有「灯火」文字的小吊钟,发出朱红色的光芒。 布莲西儿等到眼睛适应灯光后,才把视线移回下方。 这里是与隔壁同样宽敞的大厅。 「不过,这里不是大家的空间,而是私人的房间」 在落下视线的布莲西儿眼前,有个巨大如山的影子。 然而那不是山,是拥有好几个表面的构造体。整体是由七座被涂成白色的山所组成,分别是头部、躯体、四肢以及尾部共七个部位。 布莲西儿的眼前有一架钢铁制的巨龙。 身长超过三十公尺的机龙目前保持俯卧的姿势。机龙全身以白色及深绿色为底色,活动部位则披着黑色。而且,机龙身上的所有武装几乎都处于解除状态。 机龙各部位的外挂点装上了黑色伪装外壳,除了位于背部和四肢的常备刀刃,以及如摺叠羽翼般的散热器之外,表面找不到可以攻击的部位。机龙的基本武装多为内藏式,而各类装甲板上的开关口全都贴上了标示整备完毕的黄色封符。 「」 布莲西儿沉默不语地注视着机龙,这时忽然有声音从上方传来: 「怎么了啊?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吓」地一声抬高头,看见机龙背上有个人影。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老人。他有着一头灰色波浪发以及同样灰色的胡须,身上也套着深绿色外套。 在阴暗之中,老人的身影微微泛着光,使得其后的模样透了过来。 仰头看着老人的布莲西儿敬了一个礼说: 「布莲西儿报行──哈根老翁,您刚才见到你回来。」 虽然老人眯着眼睛动嘴,但声音并非从他的嘴巴,而是俯卧在布莲西儿眼前的机龙背上,那个看似排风口的黑色开口传来。 而且,只要布莲西儿一有动作,机龙的各部位就会传来声音。微微反射着光芒的声音真面目,是以保护材料包覆的辅助视觉元件。那是机龙的视线捕捉布莲西儿的声音。 然而,布莲西儿毫不在意视线地看着老人,老人也以他的身影询问: 「我的使魔会向您详细报告──『王城派』呢」 「听说他们决定在三天后投降,有使者传来消息说他们会就此结束一切行动。」 布莲西儿点头说:「原来如此。」她脚边的黑猫叹了口气说: 「所以法夫那他们才会这么激动啊。拜托你处理一下好不好,哈根老翁。」 「没礼貌!你在说什么啊!」 看见布莲西儿抓起黑猫严厉责骂,老人──哈根露出苦笑说: 「这我不能答应你呢,小同伴。」 「是吗?果然因为他们是同伴?」 「不是,如果我动手就算是手下留情,也会不小心杀死他们吧?那可不行。」 黑猫仰头看向布莲西儿说: 「刚刚的发言,我是该笑?还是该当作没听见?」 「你该把这个疑问放在心里。」 哈根露出苦笑,一副困扰的模样皱起眉头说: 「布莲西儿,我看,等会儿我再听你那只猫的报告吧。你还有什么其他情报吗?」 「有的。ucat的全龙交涉负责部队虽然尚未组成,但已经开始参加实战。另外,听说全龙交涉的中心人物将在明天拜见与ucat联手的和平派代表法佐特。」 「这么急啊?看来法佐特的想法也渐渐地完全倾向low-g了啊」 「不难理解法夫那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因为他是法佐特的儿子。」 「称自己的父亲为斗败狗的战士啊他现在正在和大家争论不休吧?你觉得怎样?他太年轻了吗?」 「我觉得与其他说还年轻,不如说太不成熟了。不仅满口幼稚的理论,还把那些理论当成是正义。」 听到布莲西儿的发言,哈根加深了苦笑。 「他会显得幼稚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要说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大人们。但是当总是习惯随随便便拿个理由采取行动的大人,遇到小孩子认真主张幼稚的正义时,最后总是会被打败。大人们不是输给理论,而是输给更棘手的东西。」 「棘手的东西吗?」 「没错,棘手的东西。那是过去曾经拥有,但无法再次得到的东西。而且是他们自己从前拿来说服大人的东西。」 哈根托着腮,看向上方说: 「──法佐特的儿子个性非常率直。」 「不过,法佐特好像在那个ucat的居留地里受了很多苦。」 哈根保持仰头的姿势回了一声:「是啊。」 「事实上,法佐特在那个ucat的居留区做了很多努力。他接受在ucat的概念管理之下生活,换得狭窄居留区里的安全。虽然大家会抱怨他要求得不够多,但是在ucat管理的居留区里,和平派的性命其实是掌握在他人手中。」 「要是概念空间被撤除了,大多数的人都撑不过半个月吧。」 「法佐特他们之所以能够在那里生活,是因为他 们有逃出时带出来的物品和知识可以作为交涉材料,还有ucat的温情吧。」 「您可不能跟大家这么说喔。」 布莲西儿眯起眼睛仰头看向哈根。 托着腮的老人嘴角微微上扬,缓缓张成弯月形说: 「我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是我带着大家来到这里,然后使用带来的概念核做出这个概念空间我必须以勉强算是前指导者的一员、以及现任保护者的身分领导大家。虽然很麻烦」 哈根看向布莲西儿继续说: 「要不要和我交换啊?拿我这个『法布尼尔改』跟你换『镇魂之曲刃』。我还是和住在冥界的人聊聊往事比较轻松。」 「没办法交换的。机龙一同化,就变不回来了吧?而且在这个low-g里,能够做出冥界的概念太弱了。就算用曲刃打开冥界,住在冥界的人也只能出来一下子而已。」 「说的也是要是能够和冥界的人好好交谈,真不知道该有多好。这样或许就可以减轻大家的宿怨。」 哈根抬高了头,看着隔开大厅与这个房间的隔墙说: 「如果我们那时不害怕世界崩坏,说不定能够解救更多人。」 哈根闭上眼睛。法布尼尔的各部位发出小小声响,遮光板挡住了视觉元件。 「──也害了那只鸟。」 「那是弃小鸟于不顾的那个人的错。」 「弃小鸟于不顾的或许是那个人,不过,是我们没有解救小鸟。」 哈根说罢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他忽然喊出一个名字: 「法夫那。」 视觉元件有了动作,哈根把脸转向布莲西儿的背后。 布莲西儿回头一看,发现一个黑色甲壳的身影站在黑暗之中。她和黑猫慌张地跳开一步,摆出备战姿势。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你不用那么紧张,黑暗本来就是我的属性,我可是能穿梭黑暗的半龙。只要是在黑暗之中,我就能在想得到的范围内移动自如。」 在黑暗之中,法夫那从感觉变成了实体出现在布莲西儿眼前。 他没看向布莲西儿,而是向哈根敬了一个礼,然后开口问: 「您怎么决定?」 听到法夫那的询问,哈根探出身子,并顶出下巴指向隔墙的方向说: 「嗯,你们不是在那边讨论了吗?」 「讨论的结果是,在我们的意见达到一致为前提下,请哈根大人做出最终判断。」 哈根听了,搔搔头说:「你又用这么形式化的说法。」然后「唔~~」地低吟一声。 「看明天法佐特怎么行动再下结论,这样好不好?布莲西儿,我记得法佐特明天会和ucat进行事前交涉,对吧?」 「是的。这是从和平派那边得到的情报,应该错不了。」 布莲西儿点头说道,然后看向法夫那。 法夫那看了她一眼后,垂下肩膀叹了口气说: 「哈根大人,我说啊,我这么讲或许不礼貌」 「喔~你总算恢复平常的说话调调啊,说来听听。」 法夫那动作敏捷地把两只长长的手腕交叉在胸前,然后托着腮说: 「为什么您要延后下结论的时间呢?我们本来就是聚集在您麾下,然后在您的率领下,一直努力到现在。」 「不是啊,你跟我说这么没有自主性的话,我很困扰耶。」 「这是您身为负责人的职责吧。」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啦抱歉哪。」 听到哈根这么说,黑猫拍了拍布莲西儿的脚: 「这两个人是谁比较大啊?」 「我。」 布莲西儿这么回答后,法夫那与哈根都回过头看她。她点头做出回应说: 「请继续谈论有建设性的话题。」 法夫那叹了口气。他挪开托腮的手,单手按住头部。 他用爪子轻轻敲打头壳,喊了一声「哈根大人」后,继续说: 「您的弟弟雷金老翁和侄女古特伦公主都被那个叫齐格菲的人杀死,最后也没能够保护国王。您心中对于这件事的怨恨都跑到哪里去了?」 「对啊,跑哪儿去了呢?我确定这份怨恨还在,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耶,法夫那。你一定很希望是在我的武装动力炉里吧?还有──」 哈根轻轻点头继续说: 「──失去生命的不只我的家累而已,所以我决定不照私心采取行动。当所有人都认同的真正机会到来时,我才会采取行动,现在我们越来越接近这个时机了。别焦急,法夫那。太焦急会有所失。」 哈根没有停下来,他就这么继续发问说: 「还有,你是为了什么而战呢?法夫那!」 被询问的法夫那抬起了头。他与哈根四目相交后,缓缓开口说: 「为了我们本该拥有的东西──为了把它夺回来。」 听到法夫那的话语,哈根「嗯」地回应一声。 他没有躲避法夫那的视线回答: 「既然这样,我会好好记住你说的话绝对会。」 ● 佐山与新庄走在晚间的学校用地上。 二年级普通校舍的正门及后门都被锁上,无法进入。 让貘坐在肩上的佐山试着转动了两、三次门把。 「果然打不开如果有像孝司那样的技能就好了。」 「孝司是昨天来接你的人吗?」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在快要点头的那一刻,改变了主意。他转头看向身旁,觉得在身边的应该是── 「你问得很自然为什么你会知道孝司的事?」 被佐山这么一问,新庄隔了一会儿后,慌张地左右挥手说: 「啊,不是啦,是姊姊告诉我的。她说有很厉害的人来接你。」 新庄停止挥手,探头看向佐山的脸。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怀疑我是姊姊吧?」 「没有,刚才的验身已经帮我解开这个疑问了。虽然你和你姊异常地相像,不过你确实是个男孩子。」 「你希望来的人是我姊吗?」 「谈论不会来的人也没帮助──不管怎么说,如果不能介绍校舍里面,就没意义了。刚才屋顶传来奇怪的声音,我还以为里面有人。」 听到佐山最后说了句:「今天还是先回宿舍吧。」新庄垂下肩膀说: 「我想多散步一下耶。」 「不过,你还有五箱行李没拆封。」 听到佐山这么说,新庄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呻吟着。佐山见状说: 「明天中午我有点事要外出,等我回来后一起去买日用品吧,我带你去附近的商店。不过如果你拖到明天才整理行李,就不会知道缺什么东西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好令人惊讶喔佐山同学,原来你也会说出正当的理论啊。」 「我觉得有必要跟你长谈一番。」 「呵呵。不过,我还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很多事情还要请教你,像是道路、商店、还有一些人们──浴池现在不能用对吧?因为在放春假。」 「嗯,这段期间在学生宿舍里只能使用莲蓬头。如果时间充裕,走出学校正门的地方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澡堂,你可以去那里洗澡。」 新庄点头回应,然后稍微垂下眼帘,带着微笑走到佐山身旁。 两人并肩而行。 月光让步行的两人影子落在地面上,走在佐山身边的新庄忽然指向校舍旁的操场方向说: 「佐山同学,操场后面那个像塔一样的建筑 物是什么?」 「喔,那是探险社在去年校庆时做的攀岩弹跳台。那上面放了好几条救命绳下来,可以用救命绳绑住脚自力攀爬上去后,再从上面跳下来。」 「规模好大喔」 「嗯。那时候当然发生了从上面跳下来的人,撞上从下面爬上去的人的意外。哈哈哈。」 「这不是可以笑着带过的事吧!」 「没什么好在意的,人类的身体其实挺强韧的。」 「是吗?」新庄叹了口气,改为指向在学校餐厅大楼旁边、有如墙壁般的艺术品说: 「那个呢?」 「喔,那是很久以前的学生们制作的毕业纪念物。学生们在粘土板盖上自己的手印,再以烧窑的方式制作成大板子,算是这个学校的名胜古迹之一。」 「喔~是名胜古迹啊。」 「嗯。最初只是为了作个纪念,结果收集到了一千多人的手印,最后变成一个单纯的恐怖艺术。原本打算撤除掉,结果挖土机翻车,听说车身还沾了手印呢。哈哈哈。」 「你不需要刻意用一副很愉快的样子来解说啦。」 「还有其他地方,想听吗?那边的巨大手掌──啊,喂,不要拉我!」 新庄拉着佐山的西装衣角,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这时,佐山突然把视线移向二年级普通校舍的方向。 他看见校舍侧面的逃生阶梯楼梯间,今天早上他也看了那个位置。 不知怎地,佐山觉得每次看到那个位置时,自身的现状都有所改变,不禁露出苦笑。 这时,新庄可能是发觉了佐山的视线,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 「嗯。我想到最近自己的日常生活开始改变包括你成了我的室友这件事。」 佐山在心中自问:「不知道会一路改变到什么地步。」 一股与不安相似的郁闷情绪,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我有办法改变吗? 就在佐山的心中如此嘀咕时,与他并肩而行的新庄倾着头,仰望佐山说: 「──你不会是在想『不知道会改变到什么地步』吧?」 ●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重新认真地看了新庄的脸。 「────」 月光下,在佐山的视野里,新庄的脸就在伸手可触的位置。 沐浴蓝白色月光的黑发随风飘动,底下的黑色眼眸直直地仰望着佐山。 佐山认得在他眼前摆动的黑发以及瞳孔的颜色。 这是新庄运的头发和眼睛。但是── 这是错觉。 佐山这么告诉自己。虽然他明白在新庄切这个独立人格面前,这样会显得失礼,但是其他思绪不断缠上他的心。佐山会如此在意,就表示他认同「她」的存在。 与我完全相反的存在。 佐山与新庄,日常与非日常。原本不相容的彼此渐渐重叠在一起。 佐山这么思索着时,不自觉地喃喃说起话来。 首先说出针对新庄询问的回答: 「的确我是这么想了。」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微微眯起了眼睛。佐山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笑容。 但是,他对着新庄点了点头,并在嘴角浮现微笑说: 「不过我不是在想会改变到什么地步。我想的是,自己会不会选择主动改变。」 「原来你这么认真啊,佐山同学。」 「没那种事。」 佐山不由自主地对自己这么说,他脸上的微笑化为自嘲的笑容。就在这时── 四周有了动静,仿佛呼应佐山的话语似的。 是一阵风。 那阵风不是以声音,也不是以回音,而是以威压的形式从西方突然袭来。 「!」 一阵强风猛力袭来。 那是甚至会瞬间夺走声音的强风。 佐山看见被风吹动的新庄按着头发,缩起了身子。就在这时── 他忽然做出了动作。伸出把因强风而皱起眉头的新庄拉近自己,抱住了新庄。 随着「啊」的一声传来,新庄的纤细肩膀完全落在佐山的怀里。 在这同时,风以质量的形态撞击佐山的肩膀。 险些被吹落的貘慌张地抓紧佐山的肩膀。 佐山在强风之中观察着,他看见一阵烟雾从二年级普通校舍升起。 「!?」 佐山仰头定睛细看风中,他看见如雾般扩散开来的白烟忽地消失在天际。 那是? 心中抱着疑问的佐山听到新庄更进一步的询问: 「沙子?应该不是吧?屋顶又不可能有沙子。」 但是,那烟雾看起来就像沙子。 风缓和下来,然后渐渐消失。 风逐渐驯化,佐山感觉得到新庄的身子在他怀里有些僵硬。 新庄纤细的手指顶着佐山的胸口,用黑色眼睛仰望着他说: 「那、那个,已经没事了。」 随着显得慌张的声音传来,新庄在佐山怀里微微挣扎着。佐山松开手臂后,新庄便自力解开束缚,退后了约一步的距离。 脚踩碎石的脚步声响起,西风的残渣介入佐山与新庄之间。 在佐山怀里留下纤细肩膀触感的新庄说: 「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会突然抱住我。」 「因为我想那阵风吹过应该会很痛。」 「可、可是我是男生耶?」 听到新庄的话语,佐山倾着头心想:「他在说什么啊?」 「──你是男生,和你会感到疼痛是两件不相关的事情。」 「是、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 「我们是室友,为你做这点事情应该无妨吧。只要在你愿意,而我也愿意之下,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就是这么回事。这是我所相信的佐山家礼节。」 佐山挥动右手,弄平皱起的衬衫袖子后,朝着新庄伸出右手说: 「当你觉得疼痛的时候,如果我想保护你,就让我保护你。当你觉得一个人太孤单的时候,如果我想跟你说话,就让我跟你说话。当你决定把烦恼往身上揽的时候,如果我觉得你很重要,就让你一个人清静。当你不想待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我会为你着想,就让我讨厌你。」 还有── 「当你想要与人亲近的时候,如果我看见了你,就让我站在你身边。」 佐山询问:「这样如何?」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要求。我会要求我自己必须以表现礼节打基础,以加深信赖做应用。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因此,如果不以刀锋相向,就认命地付出──否则就不能夺取。」 新庄的视线落在佐山伸出的手上,他轻轻举起右手准备握住佐山的手。 「────」 却放弃了。 停止动作的新庄看向佐山,在他举起的右手后方,有一张眉尾往下垂的脸。 新庄露出看似不安的表情微微倾着头询问: 「你这样不觉得累吗?佐山同学。」 「我是把我的礼节和信赖寄托给你,难道你认为自己是个行事随便的人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注视着他几秒钟。 新庄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放弃了。然后── 「不是。」 新庄摇头说罢,放松了肩膀的力量。眉尾往下垂的脸上浮现的笑容化为苦笑。 然后伸出手握住佐山的手。 那是触感柔软的右手。佐山珍惜地握紧新庄的手指并点点头,然后夹 杂着安心的叹息声说: 「──那么,多多指教。新庄同学。」 第十五章 『多重的风声』 第十五章『多重的风声』 比流泄的风更快 意志奔驰,事实飞逝而过 最真切的是交错而过的声音吧 ● 被森林包围的废校操场上,布莲西儿用两手立起扫把。 她踩着月光映照的影子,身体向着后方的体育馆,脚边看不见黑猫的身影。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跟哈根老翁和法夫那报告今天的事?」 仿佛在回答布莲西儿的喃喃自问似地,吹来了一阵风。 风从东边吹来。虽然吹得余缓,但是强度足以让人感觉到空气流动。 布莲西儿按住头发,承受着厚实的东风。 「这风不怎么」 布莲西儿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强」字,因为她发现四周的森林在骚动。 传入耳中的骚动声并非树叶作响的声音,而是被吹动的树木们缓缓弯曲,动摇整座森林的声音。那是与突如其来的强风有着不同重量的风。 森林里传来鸟儿的尖细鸣声。 布莲西儿环视四周。在她的视野里,鸟群从月光笼罩下的森林中弹开似地飞出。 「鸟群竟然会被赶出来,那一定不是1st-g的狭窄大地和风之精灵做得出来的风。」 森林保持弯曲的姿态,以骚动声表现出来东风带来的压迫感。那是如浪潮般的声音。在这股声音中,被风唤醒的鸟鸣及动物叫声一阵阵划过,着上了高音的色彩。 整座森林有着准备从东向西走的感觉。布莲西儿站在被森林包围的操场上,陷入了所有骚动声在她四周绕圈子的错觉。 然而,骚动声并没有朝她逼近。 声音缓缓地,像退潮般渐渐散去。无论是风声、森林的摩擦声,或鸟兽的叫声都一样。 缓缓地消失了。 「」 布莲西儿在听到最后一声鸟鸣后,叹了口气。 她忽然察觉到自己正用力握着扫把。 布莲西儿自嘲:「我在害怕吗?」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背后的空气流动。 心想该是黑猫回来了的她回头一看,一个超乎期待的庞然大物跃进她的眼帘。 一个巨大白色身影从体育馆长了出来。那是法布尼尔改。 法布尼尔改持续从包围体育馆的概念空间里,移动到概念空间外。从外面看不见概念空间的内部,所以,法布尼尔改现在从距离体育馆不远的半空中露出脸来,准备连接到外面的世界。 巨大细长的头部已经完全伸出外面的世界。 法布尼尔改应该是在概念空间里移动了一步,它的头部在颈部上方垂直晃动,右前脚像受到推挤似地踏出外面。右前脚的铁爪陷入操场的地面,发出沉重的金属声。接着,法布尼尔改的左前脚、右后脚、左后脚以及尾部依序移动到外面来。 机龙的动作显得稳重确实,金属沉重的声音撼动着地面。 布莲西儿视野中的机龙在月光下现身。 那是白绿相间、全长超过三十公尺、肩高七公尺以上的巨龙。除了脸部的主视觉元件发出红色光芒之外,法布尼尔改身上没有其他会强调自身存在的部位。 在月光的照射下,它全身泛着蓝色的光芒。 法布尼尔改把脸部转向布莲西儿。 它只花了三步便走近布莲西儿,并且在距离布莲西儿眼前三公尺的位置准确地停下动作。它轻轻地压低身子,随其动作而流动的空气扫过操场。 布莲西儿一边看着操场上扬起的枯叶,一边询问机龙: 「您很久没出来外面了吗?哈根老翁。」 法布尼尔改回答了问题,它以哈根的声音与语调说: 「最近老是在开会哪还有,只要我一离开,概念空间就会在几个小时内消失,所以要出来外面越来越难了。今天也是跟大家说我要送你,所以才出来的。」 听到哈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语调中夹杂着笑意,布莲西儿不禁感到安心。 这时,有道声音从法布尼尔改头上传来: 「布莲西儿。」 是黑猫的声音。当布莲西儿抬头看时,黑色身影已经往下跳到法布尼尔的鼻头。正当他打算在法布尼尔改的鼻头停下来时── 「啊,好险──哇!」 因为脚底打滑,一头往下滑去,眼见就要斜向撞上操场时── 「小心。」 布莲西儿边说,边向前移动了一步准备接住他。而黑猫则从反方向撞上她的膝盖。 撞击声并不大。黑猫没有发出哀叫声,而是「呼」了一声。 「漂、漂亮的一击」 黑猫一边说着,一边从布莲西儿的小腿滑落。 布莲西儿用左手提起黑猫的娇小身躯,右手抱着扫把,然后看向法布尼尔改。作为兵器的法布尼尔改外装上,并没有做出表情的功能。然而,布莲西儿叹了口气说: 「您应该觉得我很奇怪吧。不过,做这种事情,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不会啊,我觉得这样很好。在我看来比以前好太多了,开朗是件好事。」 「我只是很少有机会认真而已。相反地,哈根老翁却老是得认真,应该很累人吧?」 「这个嘛」 法布尼尔改说出不算肯定,也不算否定的回答。 然后稍微压低身子说: 「布莲西儿,你现在是要出去呢?还是要回去呢?」 「咦?」 布莲西儿倒抽了口气说: 「哈、哈根老翁您认为我已经把1st-g给忘了吗?」 「没,我没这么想。只是,我觉得你似乎不满意现在总部的状况。」 「我不喜欢那样子互相争论,可能是我还保有长寿族的本性吧。」 「是吧。不过,你听我说。就算你现在觉得大家麻烦,也不可以恨大家,布莲西儿。因为远离大家和厌恶大家是两回事。」 「我、我又没有」 「其实,如果有人能够像你一样长寿,一直陪着你就好了。在你的眼里,不管是任何人,甚至包括我,都是急急忙忙地随便决定方向吧?」 黑猫在布莲西儿的怀里抬高了头,看着法布尼尔改说: 「老头子才会这样说话耶,哈根老翁。」 「没礼貌!」 看着骂人的布莲西儿以及挨骂的黑猫,法布尼尔改发出笑声: 「哈哈,说的没错──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想大家都察觉到这点了吧?我说的不是机器的寿命,而是我自身的寿命将尽。」 「哈根老翁」 听到自己被呼唤,法布尼尔改的视觉元件正确地移向布莲西儿。 「我因为拥有这个身体,所以在那之后维持了六十年的时间。听说在ucat会利用称为魔术的术式,或是进行人体改造来寿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得到了孤独」 法布尼尔改轻轻苦笑,跟着微微抖动身躯说: 「──法夫那他们虽然那副德性,但是他们会这么着急,多多少少也是在替我着想吧。他们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把事情解决。」 「法夫那他只是想利用您而已吧。」 「没,他应该是想让我动动身体吧。好怀念呢,你还记得吗?法夫那被带到这儿时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被培育为居留地的下任首领,却在得知自己国家的历史之后,透过我们的安排逃了出来。那个穿过概念薄弱的low-g,半死不活地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的小鬼现在竟是二代们的领袖。」 布莲西儿对自己的发言点点头后,继续说: 「的确,我能够理解大家的焦躁心情。在齐格菲他们的同伴,也就是前护国课的那个佐山,薰老人死去后,ucat的动作变多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世界就快陷入负面概念了。当然这应该是对外说辞吧。」 「是有什么隐情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不,就是站在ucat那边的法佐特应该也不清楚才对。ucat有所隐瞒。我觉得在毁灭我们的g之后的这六十年间,ucat一定采取了什么行动。只是,我们偏离了战争的主流,忙着重建自己的世界,当然无从得知。」 「死去的佐山和那个齐格菲应该知道是什么行动吧?」 「应该是吧。还有──」 喃喃自语的哈根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看见布莲西儿做出倾头的动作,法布尼尔改说: 「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看你来的时候,好像很急的样子。」 对于法布尼尔改的话语,黑猫比布莲西儿更早有了反应。黑猫用柔软的前脚拍打布莲西儿的胸口说: 「就是那只小鸟啊。因为你的胸前太单薄了,所以才会忘记──啊~!竟、竟然用勾脖子这种新招数!!」 布莲西儿教训完黑猫后,向法布尼尔改敬了一个礼,并让黑猫趴在她的肩上。 「小鸟?」 「是的,我就是学不乖,又捡了掉在地上的小鸟。」 「喔~原来如此,这样很好。布莲西儿不对,叫你奈茵好了。」 「这个名字我早就抛弃了。」 「但是,对我来说这才是你的名字。被我的侄女古特伦捡来、在我弟弟雷金的研究所长住下来的小小女主人啊,或许我们让你做了痛苦的选择。古特伦也好,雷金也好,都和那个齐格菲──」 「请别说了。说出彼此都知晓的人名,比自言自语更惨喔。」 布莲西儿说罢,露出了微笑。至少她自觉露出了微笑。 她无法控制眉梢往下垂,就是使不上力气来。 布莲西儿低头看向扫把。她沉默不语地从背心口袋里取出带有锁链的青石后,将锁链缠绕在扫把柄上,并用右手连同锁链握住整颗青石。 扫把刷的部位发出蓝色光芒,从地面缓缓浮起。布莲西儿用双手按住它避免浮起说: 「那么,我回去了。」 这时布莲西儿总算能够发自内心微笑。 然而,微笑一瞬间就消失了。 布莲西儿加重右手的力道。与握紧青石的力量呈正比般,扫把刷的部位喷出了蓝白色光芒。这里是四周不会有人们投来注意目光的土地。 「我会一鼓作气地往上飞高,所以请您退后。」 「我这巨龙不会因为可爱魔女的风而受伤的。」 「不,我是担心内裤被看见。」 「唉呀,抱歉。」 法布尼尔改往后退了一步,布莲西儿与黑猫一同点头示意。 在点头的同时,布莲西儿以左手握住扫把柄,使力往下拉。她摆出仿佛在与天空拔河的姿势,用右手臂缠住扫把。 扫把喷出的蓝白光芒急速失去了颜色。取而代之地,强风开始以扫把为中心满溢整片操场。 强风以放射状扩散,扫过操场。 高亢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当声音达到一定程度时,布莲西儿说: 「我走了。」 她除了手臂之外的力道同时放松。 在那之后的动作瞬间就结束了。布莲西儿让身体如向前弹出般紧抱住扫把柄,到了下一刻,不再受到按压的扫把以被踹了一脚似的冲力飞向天空。 扫把划出一道带有轻微弧度的轨道,奔向天际。 「!」 布莲西儿承受着上方吹来的风,俯瞰脚下的景色。 脚下已看不见森林的模样,就连废校也只有几公分大小,而且变得越来越小。 不过,在月光下,她看见划开森林而出现的废校操场上,有一个蓝白色身影。 「」 扫把在上升轨道前进着,布莲西儿保持紧抱住扫把柄的姿势闭上眼睛。 目的地是东边。布莲西儿想着这个方位,以消失在风中的声音喃喃说着: 「朝吹动森林的风吹来的地方前进。」 ● 法布尼尔仰望向月亮高挂的天空。 布莲西儿在直达天际的大气里,留下一道蓝白色云彩后,往东边的天空飞去。 目送布莲西儿直到这道云彩消失在风中后,法布尼尔改嘀咕说: 「接下来」 接着把脸转向操场西边的角落。西边角落有一间位在体育馆相反方向的校舍旁,因为腐蚀而少了屋顶的体育仓库。在月光的投射下,于夜晚形成的影子固定在那里不动。 法布尼尔改把深红色主视觉元件移向影子之中。 「接下来,换听那边说话好了──躲在那边的你们!」 就在机械的声音响起时── 凝聚在操场西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三个影子。 那是人影。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身穿沙漠黄颜色的夏季薄大衣、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 男子当作头巾缠在头上的大手帕底下,有一张晒得黝黑的方形脸,面容带着鹰勾鼻和凹陷眼窝的阿拉伯人特征。不过,男子看向这边的眼窝上,只有几乎不见眼的白的右眼而已。 男子被微风吹动而掀开的大衣底下,是背心搭配西装裤的装扮,他大步地走向这边。 两名少女走在男子的左右两侧。 走在右边的,是把黑发绑在后脑勺的高大少女。少女的黑色薄大衣底下,穿着与身边男子相同的服装。她的左腰上挂着丝绸袋,里头装了像棍子般的棒状物。 走在左边的,是让长发随风飘逸的少女。她披着黑色披肩,底下是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连身裙的打扮。 右边的高大少女年纪较长,这位无论眼神或嘴角都显得锐利的少女瞪着这边。对照之下,左边少女不仅身材娇小,眼角也稍微往下垂着。 如此对比的两人跟随男子朝这边过来,看着他们接近的法布尼尔改忽然听到一种旋律。 左边的少女微微张嘴,在月光下唱出一首歌曲。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all"sasleep,onesolelight,/独光下万物眠 justthefaithfndholypair,/表忠实与圣洁之圣者 lovelyboy-childwithcurlyhair,/请保佑那可爱的孩子 sleepinheavenlypeace/静享天赐安眠 sleepinheavenlypeace/静享天赐安眠 法布尼尔改听过这首歌曲。 「逃出来之后,布莲西儿在独处时好像经常唱着这首歌。这是low-g的歌,歌名是『平安夜』吧。」 少女闭着眼睛唱完歌后,忽然轻轻举高右手。 这时,夜空里有好几个小身影飞了下来。 是小鸟的身影。 月光下,小鸟们的翅膀呈现蓝色的阴影;它们便是方才在风儿吹动下飞出森林的鸟儿。迷失所在的鸟群纷纷聚集在少女高举的右手上。 交叠的振翅声在夜风中响起。 少女看着小鸟,眯起眼睛并稍微扬起眉毛笑了,不由得发出像在叹息的声音。 「没有饲料可以吃喔。所以,喏。」 少女指向法布尼尔必背后的 森林。 「回家去吧。」 少女发出声音的同时,鸟群逆着月光飞起。 黑色的翅膀以及阴影在蓝黑色夜空里飞舞。听来零落的振翅声瞬间越过法布尼尔改,逐渐消失在背后的森林之中。 法布尼尔改以全身的听觉元件,捕捉逐渐消失在森林里的鸟鸣。 不久后鸟鸣消失,沉默紧接而来。 法布尼尔改一看,发现男子等人已经停下脚步,彼此之间约有二十公尺的距离。 对大型机龙而言,这距离需要走上几步路。 在保持几步路的距离下,法布尼尔改面向三人。 它先采取了动作,张开四肢做好准备,并且拉高尾部。 这是突击姿势。法布尼尔改以这姿势询问: 「你没通知一声就前来哪,情报贩子,自称『军队』的赫吉啊。」 听到法布尼尔改的话语,名为赫吉的男子嘴角浮现笑容。鼻下蓄有白色两撇胡须的男子顶高满是胡渣的下巴说: 「我这样做已经十多年了,今天第一次听到你这么称呼我,太让人惊讶了,哈根。」 「我跟你的交情没有好到可以让你直呼我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哪个g的人。话虽如此,你这个情报贩子却会带来完整的正确情报和武装。和你这样的人,我只想在工作上保持亲密的关系。」 「话说回来」法布尼尔改这么切换话题后,继续说: 「你身边带着两个怪人是干什么的?」 赫吉被询问后,依旧保持笑容地看向左右两方的少女,轻轻张开双手说: 「她们就像我的女儿一样。这边比较高的是命刻,矮的是诗乃,我想差不多该让她们学习怎么工作了。很可爱吧?嗯?」 两人被介绍后,命刻先点示意,诗乃则是敬了个礼。赫吉开口说: 「别看她们这样,她们可是万夫莫敌的魔人。而且」 赫吉忽然收起了笑容。 不过,他立刻举高粗壮的右手遮住了脸,呼吸三次后放下右手。当他放下手时,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 「算了。总而言之,今晚我也为贵g带来了情报。」 「然后,你又要重复一样的话吗?要我们加入你们的旗下?」 「说旗下真令我意外呢。嗯,你这么说太令我意外了。我的意思是以平等的地位合力阻止这个low-g的全龙交涉。我们彼此的愿望是一样的吧?不是吗?嗯?」 「很遗憾,我的答案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会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没有与来历不明的人并肩作战的意思。」 「只要你们答应,不管是我们的来历还是目的,都会说给你们听的。」 「如果你那笑容是发自真心,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听到法布尼尔改的发言,赫吉再次用右手捂住了嘴巴。 他的眼底没有笑意,声音从捂住嘴巴的右手指缝间传出: 「原来如此」 赫吉的话还没说完,法布尼尔改便已展开射击。 射击的目标是右边的少女──命刻。 「──!!」 身形高大的少女就像被车子撞击似地飞向后方。少女的身躯浮至超过其身高的高度,飞向后方的距离更比这高度多了好几倍。 法布尼尔改使用了躯体的右侧部位。那是内藏于稳定性最佳位置、长达一公尺、以人类为攻击对象的机关枪,突破封条的机关枪暴露在夜晚的空气之中。填充在机关枪内部的书本子弹消耗了三页,三发直径两公分的光弹几乎同时间射出。 每发光弹的速度皆快过人类的反应速度,而且全部命中目标。 命刻的衣服不仅是胸前,就连被光弹贯穿的背部也都支离破碎。 大量的物体在空气中飞散,命刻的身躯以后脑勺着地。 剧烈的撞击。 随着让人听了不舒服的声音传来,命刻的颈部扭向正确的方向;扭向了无法获救时应该扭转的方向。 命刻保持这样的姿势让身体转了两、三圈,最后以俯卧的姿势停下来时,可能是弯曲的颈部已回到原位,使得肺部的空气通过喉咙流向体外,发出「咳」的一声短短呼气。 法布尼尔改使用所有面向前方的视觉元件看向命刻。 「你训练得不错呢,赫吉。你收起笑容时,她已经偷偷解开丝绸袋的袋口了。」 它看得一清二楚。承受一击而飞远的命刻尽管俯卧在地,右手却放在左腰的位置,抓着伸出丝绸袋的长柄。 确认命刻已经没有反应后,法布尼尔改把视觉元件的目标固定在赫吉身上。 赫吉依然用右手捂住嘴巴。过了没多久后,他捂住嘴巴的右手连同左手轻轻举高。 法布尼尔改询问: 「你称作魔人的少女死了。你派出这种小朋友来,有什么目的?还有,你知道些什么?我们只知道1st-g是怎么崩坏,但是你们这些以『军队』自称的人是──」 法布尼尔改先看向赫吉,再看向左边的少女说: 「──好几个g的成员混成的军队吧?照我看来,赫吉你是9th-g的人。然后,那两名少女应该是2nd-g或这个low-g的人」 「原来你这么喜欢探讨人家的秘密啊。对吧?哈根。」 「那是因为你们有太多谜了。你懂我的意思吧?赫吉。」 法布尼尔改改变突击姿势,准备往前踏出一步。 瞬间,右侧视觉元件捕捉到一道微弱的光芒。 「!」 它放弃继续以沉重的动作移动,而是往右边跳跃。在用力踩踏的腿部关节里,驱动部位等位置的输出带及木管汽缸在瞬间完成重组,从正常状态切换至短距离移动状态。 法布尼尔改以猫儿跳跃般的动作,朝左方跳了约莫十公尺远。 它的脸持续面向发光位置,以像在旋转尾部似的动作跳开。 法布尼尔改用后脚着地,在操场上划出一条圆弧线。 随着仿佛树枝折断似的声音响起,压低身子的法布尼尔改在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上,确认到两点异变。 一点是方才站立的位置附近的地面上,有一处约五公尺深的圆球状碎裂痕迹。 另一点是── 「为什么被我杀死的少女还活着?」 ──是命刻。命刻披着如破布般的衣服,站在操场上形成的破碎坑洞前方。垂挂在她右手上的是── 「原来是含贤石的概念兵器,机壳剑啊」 「没错,本来一直没人能学会使用它。不过,我们『军队』里面有个优秀的指导员。像这样的少女也能够在瞬间拉近距离,发挥如此惊人的破坏力。」 命刻沉默不语。她用没拿机壳剑的左手,把衣服没破损的残余布料拉近胸前。 法布尼尔改确认到命刻只看了它一眼,就别开视线。 命刻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然而,她的面无表情并不像布莲西儿那般,只是压抑着情感。 「她的表情一副想说『我没兴趣』的样子。」 「很美的表情吧?她将来肯定能够成为冰山美人吧?嗯?」 赫吉露出笑容说道: 「今天算是给你特别服务。在进入主题之前,先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嗯。」 法布尼尔改仍然保持备战的姿势说: 「哼。你们想在阻止全龙交涉之前,先集合全g的余党,然后组成反叛军吧?」 听到法布尼尔改的询问,赫吉闭上眼睛摇摇头说: 「很接近,但不是。你猜错了。我们的目标是 ──」 赫吉吸了口气,跟着张开眼睛,并露出笑容向法布尼尔改敬了个礼说: 「消灭全g的概念。」 「什么!?」 「没什么什么的,就是我说的那样,哈根。我们『军队』希望消除多过支撑我们现状的概念,就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这么做会连自己的g都舍弃啊!」 「不管是这么做的理由、这么做的意义,以及这么做的价值都存在。全都存在。」 赫吉说道,他的表情像热度散去似地失去了笑容。 「──明晚,保存在岛根iai总公司旗下ucat的圣剑格拉姆,将会运送到东京公司的ucat。飞机应该会正好飞过这附近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情报?虽然我们会拿回1st-g的概念,但是我们并不希望概念像你们说的那样消失我们可是会变成敌人的。」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说今天给你特别服务,这是我们尽可能的优~待。」 赫吉脸上没有笑容,他把视线往下拉说: 「反正,就目前来说,不管你们是抱持什么样的想法,我们都无所谓。不过,至少要避免概念被存放在ucat。如果到时候你们成功拿回格拉姆,我们再交涉吧。」 「要交涉什么?」 「首先,我们会在不把low-g列入考量范围的情况下,把真相告诉你们,并提出要求。这是为了把这个low-g的世界变成真正真实的世界。」 「真正真实的世界?」 「没错。」赫吉答道。他轻轻举高右手,弹了一下手指头。 在赫吉的指示下,命刻往后退。她以赫吉的右侧为自己的固定位置,一边看着这方,一边大步伐地往后退去。 在这同时,赫吉等人也开始往后退。往后方的黑暗之中退去。 「再见了,哈根。下次见面时,我相信彼此的立场会有所改变的。」 「等一下!回答我,赫吉!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对于响起的询问,赫吉先回以笑容。 他与追上的命刻慢慢地没入后方的黑暗之中。 在沙漠黄的薄大衣完全陷入黑暗中的前一刻,赫吉的声音响起: 「意思很简单。只是要让应该继承我们一切的人,真正地继承一切而已」 赫吉丢出的回答是带有笑意的高喊。 法布尼尔改确实听见了赫吉的话语。 在它的视野里,早已不见三人的身影。 不知何时,四周已开始吹起东风。 法布尼尔改一边迎着东风,一边喃喃自语: 「格拉姆明天会被移送啊。」 第十六章 『善意的条件』 第十六章『善意的条件』 我在歌唱 若能唱出美妙歌声 就能够传达意思吗 ● 布莲西儿在屋顶降落,手上拿着三角帽和扫把朝校舍里头走去。她使用贤石解开屋顶的门锁,脚步仓促地走向三楼的美术教室。布莲西儿发出响亮的脚步声,与黑猫一起奔下阶梯。 她打开美术教室的门锁进到里面,教室内与离开时同样是一片阴暗。 墙上的挂钟指在凌晨两点钟的位置。 拉上窗帘的窗户旁,工作台上有一只纸箱。 纸箱摆放的位置与离开时一样,完全没有被动边的迹象。 这个事实让布莲西儿不禁安心地叹了口气。 她把三角帽和扫把搁在附近的桌上,探头看向纸箱。 小鸟仍然在纸箱里。 然而,它没有在中央的位置睡觉。小鸟的头部靠在饲料盘的边缘,娇小的身躯趴倒着。 小鸟一动也不动。 布莲西儿膝盖瘫软,坐倒在地板上。 ● 布莲西儿忽然察觉到自己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瘫坐在地上呢?她不知道原因。 还没解开「为什么」的疑问,冰冷的感觉就先袭上她的屁股和大腿。那是木头地板的温度。 她再次思考:「我怎么会瘫坐在地上呢?」的下一刻── 「布莲西儿!」 熟悉的黑猫声音传入耳中,她的肩膀不禁颤抖了一下。 清醒过来的她掌握了状况,接着身体重新感受到力量。背部、肩膀、腰部、腿部,当所有部位都恢复力量后,意识也跟着恢复。 「我该怎么做?」这么想着的布莲西儿仿佛被弹开似地起身。 然后看向眼前,黑猫就坐在眼前的纸箱里。 「你在做──」 布莲西儿没说完句子最后的「什么」两字,因为黑猫抬头看向她的眼神打断了她。那是显得急切的眼神。 「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想阻止黑猫继续说话,但猫先开了口: 「──还活着。」 「咦?」 随着疑问,她视野里景象突然变得歪斜。她用呼吸抑止这变化,开口询问: 「它怎么样?」 「好像是饲料卡在喉咙里。它肚子应该也饿了──拿小镊子来。」 布莲西儿听了,开始寻找小镊子。或许是因为慌张,她花了几秒钟才记起自己把小镊子放在纸箱旁边的事实。她拿起小镊子往前方一看,发现黑猫用前脚轻轻压住小鸟的身体。 「它一定是没办法吞下去」 布莲西儿用小镊子夹住卡在小鸟喉咙里的玉米碎片。她试着拉出玉米碎片,但因为力道太轻,两次都失败了。她担心拉扯得太用力,会伤乃小鸟的喉咙。 接着布莲西儿用小镊子的前端沾了一下盘子里的水,然后缓缓夹住饲料一拉,便顺利取出饲料。她仔细一看,发现取出的玉米碎片比傍晚喂食的碎片更小。 黑猫夹杂着叹息声说: 「我想,它应该是还不习惯从盘子咬起饲料。如果不是从上面直接把饲料送进嘴巴里,饲料就会卡在喉咙──你看,它还在呼吸。不过,它真的很虚弱就是了。你要怎么做?」 被询问的布莲西儿思索着。 她思索着应该怎么做。她依着浮现在脑海里的顺序,说出她觉得是正确的动作。 「找块布轻轻包住它,先让它的身体暖和,然后再喂它──」 「它怎么可能有办法吃东西。」 被黑猫这么一说,布莲西儿不禁感到苦恼。黑猫说得没错,但是究竟该为小鸟做什么呢? 布莲西儿不懂该怎么做。 「再这样下去」 不行的。于是布莲西儿定下决心,抱起纸箱说: 「我们去向懂得怎么做的人求救。」 「有可以求救的对象吗?你不是连在宿舍里,都几乎独来独往的吗?就算是社团活动,在春假期间你也是一直像现在这样一个人」 「可是,除了这么做,没有其他办法啊。」 「既然这样,那个,你得先换衣服吧。」 听到黑猫这么说,布莲西儿看了自己一眼,才发现自己仍是一身魔女的黑装束。 「要是遭人怀疑,我们就完了。」 然而布莲西儿反驳了一句:「可是」然后咬紧牙根。 尽管咬紧的牙齿嘎吱作响,但布莲西儿还是点头说: 「毕竟我们是1st-g的人对吧。」 布莲西儿奔向置物柜并打开它。虽然「镇魂之曲刃」发出微弱光芒迎接她,但她并没说任何话。布莲西儿捡起掉落在「镇魂之曲刃」下方的制服,披在工作台上。 她一边脱去黑衣,一边心想要迅速脱去衣服时,完全合身的衣服真是不方便。 布莲西儿花了十五秒钟脱下黑装束。她一边伸手拿取制服的衬衫,一边掀开窗帘。窗外可见的校舍和女子宿舍都不见灯光。 不是没有人,就是所有人都睡着了。「有没有人可以救它?」她边想边望着眼前的黑暗,不禁感到膝盖一阵瘫软。她把头转向侧边仰望着上方,抓住衬衫的手不停在颤抖。 耳中传来的,只有沉默。 布莲西儿一边咬住衣袖穿上衬衫,一边以崩溃的语调说: 「怎么办」 ● 佐山为了在深夜进入衣笠书库,穿过了二年级一般校舍内的入口。 他刚从校外正门前的便利商店买了东西回来。提在手上的塑胶袋里装了胶带、两瓶保特瓶装的果汁,还有一些饭团之类的简便食物。 现在,新庄切正在房间内整理行李。佐山趁着房间地板暂时无法使用的时候,带着貘一起去买宵夜;但回到学校时,他发现衣笠书库亮着灯光。 「刚才和新庄来的时候,明明是关着的?」 该不会是1st-g的人来了吧? 佐山确认手表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一分。夜晚的气氛,让走在黑暗的中央大厅里的佐山保持警戒。 坐在佐山肩上的貘环视左右,它的举动应该是在监视的意思吧。佐山看见这个小同伴的可靠表现,脸上不禁浮现笑容。忽然间,佐山感受到身体的紧张感,以及左拳伤口传来的疼痛幻觉。 于是,他以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脸上的笑容随之化为苦笑。 「深夜在学校里,一边提着便利商店的袋子走着,一边提防敌人来袭啊。」 我这样子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佐山不禁觉得世界对自己而言,似乎变得动荡不安。 而现在,他正被迫决定是否要参与造成世界动荡不安的主因──全龙交涉。 佐山用背部贴着墙壁,心想:「该怎么办才好?」只要在眼前的转角向左弯,就是衣笠书库前方的走廊。 只要前往衣笠书库,就能够知道那里为何还点着灯。佐山点了点头后,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片黑暗。 看着眼前漆黑的空白,佐山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昨天的战斗。 佐山记起在森林里,急促的呼吸声、人狼,以及人狼与他们决斗前的表情。 「」 当时的他选择打倒敌人,而他背后的新庄并没有这么选择。 然而,看了人狼的表情后,佐山不禁怀疑起是否真有必要打倒人狼。 今天的情形也一样。佐山自己选择了战斗,而新庄选择了救人。 然而,那些骑士们真的有必要被打倒吗? 佐山 无言以对。他想着新庄,然后稍微垂下眼,想着自己。 我是错的。 为什么我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 如果能够做出像新庄同学那样的选择,我就能够拥有自信了。 对佐山而言,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所以,他必须思考。 「要怎么做,我才能够以自己的选择为傲?」 佐山的祖父并没有教他这件事。 不仅是为了参与全龙交涉,更为了让自己能够认真起来,做到这点是必要的。 佐山吸了口气,睁开原先低垂的眼皮,接着立刻采取了行动。 他蹑足跳进衣笠书库前方的走廊,并确认眼前的状况。书库的大门敞开,看得到里面的模样。书库里光线明亮,看似无人。 「────」 佐山进到书库里。他边用手关上背后的大门,边压低身子。为了避免便利商店的塑胶袋发出声响,所以他抓住比手提部位更低的位置,压住袋里的东西。 佐山看向前方。结果,他发现齐格菲坐在门旁的柜台处。 高大的老人在睡觉。老人保持没有坐满椅子的姿势,双手交叉在腹部,安静地休息着。 佐山仔细一看,发现柜台上放着跟他带来的塑胶袋一样的袋子,还有吃完的便当空盒。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佐山站起身,叹了口气。放在一旁的小型圆火炉发出红红的火焰。佐山一边感受着这股温暖,一边挥动手臂放松紧绷的神经。 佐山肩上的貘也做了一次伸展动作,让他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这家伙也紧张起来了啊。」 接着摸了摸貘的头嘀咕:「我们很合得来喔。」 下一秒钟,眼前的景象突然在佐山的视野里滑落。 ● 佐山看见一个阴暗的空间。 这里并非衣笠书库,而是一间五公尺见方的木造房间,中央有张桌子。 房间里布满微弱的朱红色光线。光线映照下的天花板很高,看得见屋顶的斜面。墙壁并未连接到天花板,照屋梁的排列来看,可猜测屋内共有六间房,而这儿似乎是最大的一间。 接着,佐山看向自己。 又只有视觉而已啊。 这是貘让佐山看见的过去,佐山从未来过这里。 佐山正猜想这不知道是谁的过去时,发现桌子对面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年轻女子,另一个是在桌旁的椅子上睡觉的男子背影。 女子正在为男子重新披好他身上的毛毯。拥有一头柔软红色长发的女子脸型细长,身上穿着淡绿色的贯头衣,再搭配上衬衫和披肩。 把视线移向女子的佐山,觉得她的穿着像是中世纪的打扮,从女子的举手投足间并无多少戒心,还有以脚尖着地走路这几点,佐山猜测着女子的身份,忽然间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在女子的衬衫袖子上发现如污垢般的痕迹。 原来是颜料啊。 佐山在意识里点点头,然后往前走去。他走向桌子的对面,移动到看得见那两人的位置。 在桌子另一头的墙壁上镶着一座壁炉,仔细一看才发现里头没有柴,也没有点火。 那是什么? 暖炉里挂着一块石板。 这块表面有轻微裂痕、大小约三十公分见方的青色石板上刻了一个字,那是佐山不曾看过的异国文字。然而,佐山能够凭感觉知道雕刻在石板上的文字意思。 火。 石板周围发出淡淡的失红色光芒与热度,甚至看得见高热造成的空气晃动现象。 接着,佐山领悟到一个事实──这里是1st-g。 佐山看向在暖炉前方的两人,方才的女子现在正在调整睡着的男子身上的毛毯下摆。从佐山的位置,看得见椅子上的男子正面。 睡在椅子上的是一名青年。宽大的肩膀上面有一张鼻梁直挺的脸孔,顶着一头金色短发的青年闭着眼睛在睡觉。对他那裹着黑色长衣的高大身躯来说,椅子的空间显得有些狭窄。 佐山认得这名青年。这时,正在调整毛毯下摆的女子说出青年的名字: 「齐格菲」 背对着佐山的女子忽然歪头,然后出人意料地把手伸进垂在椅子底下的毛毯里。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隔了一会儿后,女子才从毛毯覆盖着的椅子底下,缓缓地、缓缓地把手移到椅子旁边。从她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打算把椅子底下的东西挪开并取出来。 东西被拿出来了,那是一个用树枝组成的鸟笼。笼中有一只右边翅膀缠着绷带的蓝色小鸟。 女子叹了口气。她抱着鸟笼站起身,转向佐山的方向。 佐山看见女子微微皱起眉头,垂着眼帘。她夹杂着叹息声说: 「一定是拗不过奈茵的哀求,连鸟笼都准备好了」 传进佐山耳中的语言,与白天他听到骑士们说的语言相同。佐山听见的不是语言,而是语言的意思。 这时笼里的小鸟抬高了头。小鸟站在横木上仰望女子,跟着张开没有缠上绷带的左边翅膀。小鸟的翅膀从中央一分为二,它一边展示翅膀给女子看,一边以高亢的声音发出短短的鸣叫。 听到鸟鸣,女子慌张地看向背后的齐格菲。 齐格菲虽然没有醒来,但是他的脸稍微转向侧边,皱着眉头。 女子急忙把鸟笼放在暖炉上。她不理会歪着头看她的小鸟,拿起放在附近、编织到一半的褐色毛线衣盖在鸟笼上。 女子先看看正在睡觉的齐格菲,再听听鸟鸣后,轻声对着鸟笼说话。佐山感觉到女子说出你是「安静」或是「快睡觉」之类的话,不禁会心一笑。 或许是女子的心意传达给了小鸟,它叫了一会儿后,便安静了下来。 女子吸了口气,然后抱着鸟笼说: 「看来只好养小鸟了」 「应该是吧。」 有声音轻轻响起。 佐山与女子一同看向暖炉旁边,一位老人从通往走廊的门框下探出脸来。 老人身穿近黑色的绿色衣服。虽然老人的身形矮小削瘦、头上无毛,脸上也爬满了皱纹,但眼睛炯炯有神。 他走进房间站到暖炉前面,把两只手放在后腰处说: 「古特伦殿下他是其他g来的士兵,请你不要太掉以轻心。」 「可是,雷金老师,他拯救了我们的城镇。而且」 说着──古特伦指向未编织完成的毛线衣盖住的鸟笼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齐格菲明明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而来,他却阻止了父王命令您制造的机龙的失控,还治疗受伤不能飞的小鸟。」 「奈茵呢?」 「在睡觉吧。用完晚餐后,奈茵就一直听着他弹奏乐器。」 古特伦看向走廊的方向,佐山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佐山什么也没看见,而被称作雷金的老人也追随着古特伦的视线说: 「那个六列键盘已经很久没有弹奏过了他弹了什么歌曲?」 「是我不曾听过的歌曲。不过,他说是以前在故乡学来的歌曲。」 「其他g也有像我们一样的文化啊。」 「是啊。」古特伦点点头,并看向齐格菲,然后轻声说: 「虽然我们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弹奏音乐,不过那是因为我们忘记这件事了。因为打从父王决意增强这个g的防卫后,大家就一直很忙碌生产机龙,然后抽出概念制造概念核,就为了让这个1st-g进入封闭的防卫状态」 「嗯,公主觉得他怎么样?你不认为他会拯救城镇、解救小鸟,都是为了讨好我们吗?好心肠 的公主啊。」 「没什么讨好不讨好的。这里是个狭窄的世界,凭他的力量,不用讨好我们也能够毁灭世界,不是吗?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现在反而想学习我们的语言呢。」 「他好像说过他是从语言体系,还有单字、文字类型都和我们很相似的国家来的吧。」 「是啊。还有,他今天也一边弹奏那个键盘,一边告诉我们那首歌的歌词含意。」 在佐山眼前,看着齐格菲的古特伦眯起眼睛。 「那是一首圣歌,并不是像怀疑他的人说的那种恶魔之歌。」 「这是在讽刺我吗?」 「不是。没什么怀疑不怀疑的,雷金老师一直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不是吗?」 说着,古特伦摸了摸雷金光秃秃的头。 雷金用双手制止古特伦摸他的头,古特伦一副感到伤脑筋的模样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说: 「男人都很讨厌被摸头啊。」 「你也摸了他的头吗?」 「是啊,那时候我正在教他语言,就在他听懂意思的时候可是,他就是觉得讨厌。我每次摸奈茵的头,奈茵都会很开心的」 古特伦「哦」地叹了口气。不过,她立刻收回表情,再次看向齐格菲。 「不过,他的g里的居民是不是都跟他一样呢?原本打算与对方战斗,却变成拯救对方」 「反过来说,就算他原本打算拯救对方,也有可能变成与对方战斗,你知道吗?」 「应该是吧可是,我觉得那里应该存有可能性才对。或许这样很不可靠、很危险,但是如果那里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即使是原本打算毁灭的对象,也有可能反过来拯救不是吗?」 「可能是公主在很好的环境下长大,所以总会把事情往好的一面想」 「可是这不一定吧?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够使用您制作的圣剑格拉姆,不是吗?持有意志的圣剑不会选择单纯的人当自己的主人吧?」 这时,古特伦双眼弯成弓形,眼神与佐山相交。 佐山在下一刻明白了状况。古特伦是朝着佐山背后,也就是这间房间的角落说话。 他回过头,看见房间角落里有一个矮小身影,站在暖炉光芒没照到的黑暗中。 那是名矮小纤瘦的少女。她站在佐山背后,扎着辫子的灰色头发下方有一对紫色眼珠。少女仰头看着古特伦,她的手正打算伸向暖炉上的鸟笼。 佐山后方传来古特伦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一直躲在旁边啊?放心,我不会把小鸟带走了这么晚了,你还躲着看守小鸟,如果你真的觉得小鸟那么重要,就别离开小鸟,带到自己房间去吧。」 听到古特伦的话,少女脸上浮现了笑容。古特伦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地叹了口气说: 「你要感谢他,知道吗?奈茵。」 这是少女的名字。 在听到少女名字的同时,佐山也仿佛从梦中醒来般,从过去醒了过来。 ● 从过去醒来后,佐山发现自己同样身在衣笠书库。 不过有一点不同,齐格菲已经醒来,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貘让你看见了过去吗?」 「你知道啊?」 「我们以前也用了一样的方法。只需要短短几秒钟,就可以看到很多过去吧。」 听到齐格菲这么说,佐山看了时钟一眼,他发现时刻是凌晨两点三分。佐山看见的过去确实如齐格菲所说,只经过短暂的时间。 这时,齐格菲从摆设在柜台底下的小型冰箱里取出即溶咖啡的瓶子,而杯子也是从柜台底下取出的纸杯。 看着齐格菲伸手拿取木炭火炉上的水壶,佐山说: 「我还以为德国人都对咖啡很挑剔。」 「挑剔的部分可分为质与量。在以书本为主的地方,我没有不识分趣到想要追求咖啡品质。」 接着,齐格菲说了句:「正好。」他指向柜台,佐山看见上面放了几本精装书和文件。 「那是我整理准备室的时候发现的,你看最上面的东西。」 佐山一边闻着扑鼻而来的咖啡香,一边带着疑问走向柜台。 他在柜台上放下便利商店的袋子一看,堆高的文件和书本上面摆着一张照片。 那是以木框框起的大张黑色照片。照片老旧且沾有污垢,角落处甚至看得到因为膨胀而产生的皱褶。尤其是照片的左半部可能是曝光过度,像是蒙上一层雾似地模糊不清。 「照片已经褪色,几乎都看不清楚。」 「听说上一任持有者发现照片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为时已晚啊。这是──以山为背景的纪念照片吗?」 照片上的地点是某处的山上。背景是在脚下铺开的森林、草原以及天空。 没有模糊掉的拍摄物有十人左右。其中有人是像军服的装扮,有人穿着作务衣(注:日本修行僧侣劳动时所穿的衣服),也有人穿着登山服,服装可说参杂不齐。当中也有看似女性的身影。 齐格菲一边把给佐山的纸杯放在柜台上,一边说: 「那是护国课时代的照片──拍完照片,大家一起谈论谁的表情最像罪犯后,就因为这里实在太单调,所以我们把照片挂在这儿。但是,没想到它还在。」 「结果是谁最像罪犯?」 「在全龙交涉的前提下,这个情报禁止公开。」 佐山暗想:「没打算告诉我啊。」然后用鼻子叹了口气接受事实。 然而,佐山的左胸突然噗通跳了一下。他用右手按住左胸,思索着原因。 佐山一下子就知道原因了。因为说到护国课的纪念照片,就应该有── 「我祖父是哪一个?」 「在我旁边,看不见吗?」 佐山找寻着方才在过去看见的齐格菲身影,但很遗憾地,照片的中央位置附近沾上了污垢,所以看不清楚。当佐山接受这个事实后,左胸的压迫感有如浪潮退去般消失了。 佐山叹了口气。 然后,他的视线忽然停在某处。因为他在过去的阴影里,看见眼熟的服装。 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有个背对镜头的身影。那仰望天空的背影和身上的服装,正是佐山在梦里看见的巴别塔发现者──是缺了一只手的老人身影。 齐格菲随着佐山的视线说: 「那是天恭(tenkyo)老师他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听说在日俄战争里失去了一只手。」 「仔细想了想,天恭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疯狂的感觉。」 「虽然有人说他的名字应该念做『amayoshi』或『amayasu』,但实际上我没听过他本人说过这样的名字。与他亲近一点的人,都是称呼他天恭。」 「恭敬上天啊。」 「听说这个名字太夸大,让他觉得难为情。因此,大家甚至猜测『衣笠』这个姓或许是假名。如果要我选择字眼来形容他──我会说他是个怪人。」 「选得好。」 佐山伸手拿起柜台上的纸杯。 他喝了一口,感觉到咖啡理所当然会有的苦涩。佐山边品味着这份苦涩边看向照片,并听着齐格菲说话。 「总之,他是个很爱捉弄人的人,大家确实多多少少都有过受害经验。」 「你用这么认真的表情做说明,说服力十足。」 佐山「嗯」地点点头,并把照片往柜台上一放,便在书库里走动。他的目的地是放有衣笠著作的书架。到目的地的距离非常近,佐山一下子就来到书架前。他早上看见的书本是在由下数来第三 排的位置。 佐山试着翻开第一本书,也就是调查北欧传说的书本后,发现书本内容是采用横书方式、左边装订的设计。 「该不会──」 佐山把书本摊开放在附近的桌上。因为他现在无法使用左手所以才会发现,采用横书方式的这本书── 「很适合用右手翻书」 「很任性的一个人吧?他还到处宣传自己出身于世家。不过,后来大家都知道那是骗人的。」 「原来这所学校的创办人是这么不正经的大人。」 「总之,他是个爱吹牛、生性阔达的人。在我们创设护国课,随后发现概念战争之前,他就已经着手研究世界各地的神话了──他早就知道各g在战争,而一直等待我们察觉到这件事。」 齐格菲继续说: 「他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也是民俗和神话学的权威,这间图书馆也是他设计的。在护国课时代,只要一有资料要查,他就会把自己关在这里面。虽然我听说他是因为发现巴别塔,所以才会为神话学倾倒不已,但是他在出云公司时,技术方面也是非常地强。初期的概念兵器就是他建构而成的。」 佐山看了看书架上不同排的书本后,发现衣笠还有神话的相关著作以及工学方面的著作。 另外,在神话方面,除了世界十大神话之外,也有多数关于圣经的神话。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算是因为概念战争而产生的了。」 「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 佐山点点头回应。他先放回书本,然后朝着柜台走去。 齐格菲单手拿着原本放在柜台上的照片说: 「护国课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才变成ucat。在那之前,都是以这些成员为主。现在回想起来,不禁觉得很是大家最专心一意的时期。」 「战后会变成ucat的原因是」 「嗯,ucat原本是在美国和欧洲的组织。他们是在德国战败时发现我们,因为我寄送的资料被他们查到。在那之后,日本惨败给美国。」 「德国是『战败』,而日本却是『惨败』啊。」 「德国当时只是首都被占领了而已,并没有屈服于敌人。」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是个保守派。」 齐格菲先回了句:「没什么好在意的。」然后把照片递给来到柜台的佐山说: 「反正,在那之后,美国和英国潜入日本,发现了我们。因为各国在战争中都有受到来路不明的怪物攻击,所以为了对付这些家伙而设立了ucat。不过,护国课的调查结果和技术都超越了他们。」 「我想也是吧,透过神州世界对应的地脉活络化,应该能让日本比其他国家更有机会接触到概念战争才对。」 「没错。他们当时还处于调查研究的阶段,而我们已经进入备战的阶段。不过,为了顾全美国的面子,所以护国课变成日本ucat,采取了提供美国协助的立场。可是,在当地终究是由当地的人员负责行动,而且战胜国派来的多半是一些多出来的成员。虽然发生了很多冲突──但最后还是消灭了各个g。」 齐格菲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钟,忽然把杯子放在柜台上。 随着硬物碰撞的声音响起,杯子立在柜台上。在这时,齐格菲已经移动了身子。 「?」 佐山以视线追着齐格菲大步伐的移动。 身形高大的老人只走了五步,便从柜台移动到大门的位置。 佐山还来不及询问「怎么了?」齐格菲已经伸手握住门把,把大门往侧边推。 这时,佐山似乎听到有声音传来。 他不知道那是齐格菲的呢喃,还是他在书库里看见过去时的余音。不过,那声音道出了一个名字,一个留在佐山记忆里的名字。 「──奈茵。」 随着小小声音响起,大门滑向旁边,门后的冰冷走廊出现在眼前。 ● 布莲西儿站在衣笠书库前面,脚上的室内鞋沾着外头的泥土。 无论是支撑她身体的腿部、还是她的肩膀,都不停地微微颤抖。 小鸟横躺在她怀抱着的纸箱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布莲西儿张开嘴巴试图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她以嘴唇的动作说出自己该说的台词。 拜托你。 她非得说出这句话不可。 餐厅前、女子宿舍前、教职员大楼前,这些地方她都去过了。但是,她找不到能够开口的人,所以这里是她唯一的选择,只剩下衣笠书库而已。当布莲西儿明白这个事实时,她早已加快了脚步。但是── 「」 布莲西儿的双脚依然在颤抖,她的眉梢下垂,低头看着下方。她有种仿佛胃里塞满了重物似的感觉。 「怎么」 布莲西儿以颤抖的声音嘀咕着。 「怎么又是他呢?」 然而,她落下的视线前方有一只小鸟。 小鸟微弱地呼吸着。看着小鸟的身躯微微地上下起伏,布莲西儿定下了决心。她没有止住身体的颤抖,便朝向大门踏近一步。 布莲西儿的脚步非常轻盈。 然而,她得到的回应却是猛烈强大的声响。 眼前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眼前的东西移开后,出现了光芒。 在光芒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齐格菲索恩伯克,就是这个身影的名字。 他的蓝色眼珠直直注视着布莲西儿,表情不带一丝凶气。 下巴蓄着胡须的他用着让布莲西儿感到怀念的声音,开口询问: 「怎么了吗?」 然后,他呼唤了她的名字: 「布莲西儿希尔特同学。」 齐格菲唤了布莲西儿现在的名字。布莲西儿仿佛听见暗号似的,视野里的景象随之歪斜。 「啊」 布莲西儿不禁发出叹息,最后化为轻声咳嗽。她打算说出准备好的台词。 拜托你,请你救救这只小鸟。 布莲西儿非得说出这句话不可。为了把想法传达给对方知道,她必须以坚定的态度和语调说出这句话,而且不能让对方猜出她的真实身分。 布莲西儿准备说出来,她自认做好准备了。 「」 没有动作的嘴唇不停颤抖,叹息声从嘴里滑出,布莲西儿急忙吸了口气。 随着肩膀的颤抖和急促的呼吸声,布莲西儿发觉有东西顺着脸颊浮滑落,那是比她的体温更高热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布莲西儿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说出的台词。她看向前方,歪斜的视野里看见的身影果然也是歪斜的。对着模糊不清的身影,布莲西儿说话了。 拜托你。 「救救」 布莲西儿说话时吸入的空气卡住了她的喉咙。 就在这时,布莲西儿感觉到有东西穿过她的脚下。那是黑猫的触感。她往下一看,视野里的歪斜景象也随之从脸颊滑落。布莲西儿变得清楚一些的视觉所看见的是,黑猫用颈部在她小腿上磨蹭的景象。接着,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来救它。」 布莲西儿抬起头。随着抬头的动作,她的眼睛有东西大量滑落,眼中的景象也变清楚了。 布莲西儿仰望着齐格菲,齐格菲也看着布莲西儿。他的方形脸上没有笑容、没有怒气,也没有悲伤,只是直视着布莲西儿的眼睛。 布莲西儿用仍显得颤抖的声音询问: 「──可以吗?」 「你的确跟我起过好几次冲突。」 齐格菲点头说道,跟着往门旁移开一步,用手势催促布莲西儿进来,一边继续说: 「不过,你现在承认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来向我求救。而且,你为了自己以外的存在,想好了台词准备打开这扇门。」 齐格菲吸了口气,继续说: 「──这是很有勇气的行为,我没理由拒绝这意志。而且,你也没理由哭泣。因为我会救这只小鸟,而这只小鸟会感谢你做出正确的判断进来吧,少女,这就是你做的判断。」 ● 佐山从确定得彻夜照顾小鸟的图书室回到了宿舍。 他帮忙装满水壶里的水,并从校舍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三罐玉米浓汤后,才离开图书室。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佐山一边这么想,一边往宿舍二楼走去。一走出二楼的走廊,就发现房前的行李已经清空。 「喔?」 并发现房间里的灯关着。 他穿过房门,心想:「新庄先睡了啊。」 在月光照射下,房间泛着蓝白色的光,里头已经收拾干净。不过,还留下几件行李堆在地上。 「只剩下放在共用设备上的行李啊。」 与佐山共用的收纳区──床铺旁的架子和墙边的置物柜,都没有被动边的迹象。这些家具前面都堆有未开封的行李,等待被放进架上和柜子里。 佐山心想:「应该早点回来的。」然后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搁在自己的书桌上。 他发现书桌上留有一张活页纸条,中央写着: 「我困了,先睡。对不起喔。」 佐山读完纸条后,看向双层床的下铺,便发现新庄在床垫上的阴影。 这就是有室友的感觉啊。 佐山「嗯」地一声点点头,把纸条放回书桌上。这时,貘忽然从佐山肩上跳到他的书桌上,并在书桌上奔跑,跟着跳向新庄的书桌。 那里放着新庄带来的文具。 有红色的布制笔盒、活页纸、活页夹,还有一台笔记型电脑。活页纸有两种,一种是有划线的活页纸,另一种是像稿纸的活页纸。 貘坐在活页夹上,突然睡起觉来。 这东西对新庄来说很重要吗? 貘既没有做出回应,也没有回头。它的身体已经缩成一团陷入睡梦中。 佐山轻笑。 他把视线移向前方,看见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从一年级就开始使用的文具。 佐山把手伸向书桌角落,那里有个相框。 他用缠着绷带的左手拿起木制小相框,在月光下照着。 照片里的背景是宽敞的体育馆。体育馆有明亮的灯光,照着设置在下方的白色颁奖台。 白色的颁奖台为三段构造,第一名和第三名的位置站着身穿空手道服的少年。 而佐山并不在照片里。 佐山沉默地把照片放回原位,左拳头上的伤口在月光下泛起白光。 「」 这时忽然传来了声响,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佐山吃惊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造成声音的原因是,睡在双层床下铺的新庄翻了身。 新庄让松绑的头发散开在床垫上睡着,呈「く」字型弯曲的身体盖着薄棉被,身上穿着白色衬衫。 他身上的棉被掀开一角,露出脚掌和白皙的大腿。 「嗯」 新庄轻轻发出呻吟声,表情稍微有了变化。 「呼。」 他稍微调整了睡姿,显得无力的动作让呈「く」字型的身体变得更弯曲了。 身上的棉被随之移动,从衬衫下摆可窥见包住臀部的白色内裤。由新庄前后相叠的大腿顺着身体线条往上看,能看见修长且自然的曲线。 佐山看着被白色内裤包住的臀部,歪着头说: 「真的不是运吗?」 佐山托着腮,陷入了思考。他心想:「如果现在脱掉眼前的内裤,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佐山再次陷入思考。 他思考完状况的突发性、之后的发展以及事后处理等等后,对自己的方针下了这样的结论: 「只要好好解释,他会明白的。」 佐山把结论说出口,然后用力点点头,这句话让他觉得非常具有说服力。 佐山心中的疑虑已经消失,开始实行计划。他爬上床铺,处于上方覆住新庄的姿势。 接着,他伸手准备准备触摸呈现浑圆臀型的布料。 在下一秒钟,新庄嘴里发出了声音。他以崩溃的颤抖语调说: 「对不起。」 佐山抬起头看向新庄的脸。 新庄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在诉说着什么。 「我每次都做错」 新庄有些乱了节奏的呼吸把话吸了回去。虽然他没有再多说话,但表情依然不变。 佐山想起新庄说的话,摇了摇头。 他发现经过这几天的事后,自己竟然会对于他人的梦话,有想擅自解读的念头。 我是这么靠不住、暧昧不清的人吗? 佐山望着新庄的脸。然而,他却是像在对自己说话似的这么说: 「没这种事绝对没有。」 在说话的同时,佐山用停在半空中的手抓住棉被,为新庄重新盖好。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新庄的背。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似地缓缓拍着。 「嗯」 新庄的呼吸慢慢恢复了正常。然而,他皱眉的表情却没有完全消失。 佐山领悟到现在的他只能做到这里而已。 他像是要让自己接受似地点点头,跟着从床上站起身看向窗外,白色的月亮高挂在天上。看着月亮发出让人感到冰冷的白光,佐山开口: 「虽然这样不像我的作风,但也只有现在能这么做吧。因为在不久的将来我得选择一直遭人怨恨直到自身毁灭,或是放弃一切。」 佐山把左手伸向月亮,疼痛感从缠着绷带的左手臂经过肩膀,传到头部来。 然而,佐山却张开伤口未愈的左拳头,一把抓住眼前的月亮。 话语随着叹息流出: 「以恶徒自居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第十七章 『静谧的花』 第十七章『静谧的花』 安静点、安静点、再安静点 越是吵闹的人,越渴望着静寂 越是吵闹的人,越沉溺于静寂 ● 布莲西儿在惊吓中醒来。 她突然感觉到小小的东西碰触了她的右脸颊。 「!」 布莲西儿轻轻抖动了一下肩膀,跟着张开眼睛。然而,她转头看向右肩,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存在。 她一边心想「是什么东西啊?」一边在视野里寻找,不熟悉的景象随之映入眼帘。眼前的景象不是平时见惯了的阴暗寝室,而是挑高的天花板以及一排排的书架,还有早晨的光芒。 墙上的时钟比寝室的时钟更大,时针指在清晨六点半的位置。布莲西儿得知时刻后,不禁有些慌张了起来。她的心跳随着焦躁感加快,神智也越来越清醒,心中清楚地浮现了一个疑问。 「这里是」 哪里啊?这里不是自己的宿舍房间。是更不一样的空间,是更宽敞温暖的地方。 虽然布莲西儿聚精会神地环视四周一遍,但眼前看到的,仍然是挑高的天花板、书架以及宽敞的空间。不过,布莲西儿认得这个地方,从她的记忆里跳出来的话语是: 「──图书室的柜台!」 布莲西儿不是躺在床铺,而是躺在椅子上。对于不知不觉中睡着的自己、身旁的火炉以及被某人盖上的绿色毛毯,都让她觉得自己太失败。 「不过,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为我盖上毛毯了。」布莲西儿心想。尽管才醒来不久,她却把有些往下滑的毛毯边缘拉高到肩膀的位置,再度沉浸在毛毯的温暖中。 这时,布莲西儿发现了她会醒来的原因。在毛毯上、她胸前的位置,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从被书架遮住一大半的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以及天花板投射下来的光线,照射着拥有蓝色头部和黑色翅膀的小鸟。 小鸟与布莲西儿一对上视线,便抬高屁股轻轻叫了一声。 布莲西儿停下了动作。 「啊」 她不禁轻轻发出声音,眉梢也往下垂。 布莲西儿伸手拉高毛毯,连同毛毯缓缓举高胸前的小鸟。 她站起身子,椅子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嘎吱一声。小鸟在她的手上、毛毯上歪头戳着翅膀内侧,却没有逃开的意思。 「虽然有办法跳出纸箱,却还飞不起来啊。」 布莲西儿把放有小鸟的那只手伸向纸箱的方向。 结果,小鸟顺着毛毯的斜面往下跳,跳进了纸箱里。 纸箱里变得跟昨晚不一样了,饲料盘现在放有微小的黄色颗粒。 那是小米,是齐格菲在早上撒给鸟群吃的饲料。在布莲西儿睡着的这段时间,饲料似乎有被小鸟啄食过的痕迹。然而,小鸟一仰头看向布莲西儿,便朝着上方张开嘴巴。 这时,从旁边传来对于小鸟这般举动的感想: 「很粘你呢。」 随着低沉的声音传来,递出的白色纸杯出现在布莲西儿眼前。冒着热气的纸杯飘荡着微微带点酸味的香气。是咖啡。 接着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老人──齐格菲。他点了点头说: 「喝完咖啡后,就带着小鸟和黑猫回去吧。」 齐格菲像在叮咛似地说完话后,便把纸杯搁在柜台上。 他转过身子熄掉暖炉后,开始整理柜台底下。 布莲西儿把毛毯披在椅子上,叫醒在椅子底下缩着身子睡觉的黑猫。黑猫站起身子,环视着四周,以半睡半醒的眼神望着齐格菲的背影。 黑猫点了一次头,跟着轻轻拍打布莲西儿的脚。 他先用右脚指向齐格菲的背影,然后合起两只前脚朝着齐格菲膜拜。 布莲西儿点点头,站起身子。 她嘴里嘀咕着:「呃」跟着摸了摸脸颊,脸上依旧是平时的面无表情。虽然头发有些散乱,但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布莲西儿做出如此判断后,伸手拿起纸杯,啜了一口咖啡。 她觉得自己已许久不曾进食带有食品味道的物体。紧张感在她口中留下的残渣,那种如铁般的怪味道慢慢消失了。 口中的味觉逐渐化为身体变暖和的感觉。布莲西儿喝完后,才发现杯底有砂糖。她心想:「没附上汤匙也是没辄。」看着蹲在柜台底下忙着整理东西的背影,布莲西儿就快露出苦笑── 「」 却立刻收回表情,并发出轻轻声响把纸杯放在柜台上。她心里明白自己应该说什么。 「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你是指突然来访这件事吗?」 对于背影发出的询问,布莲西儿先说了句:「这件事也是其中之一。」跟着继续说: 「此外还包括我不小心睡着之后,你帮我点暖炉、喂小鸟喝汤」 「你睡着时,已经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其实在你来向我求救的时候,你就可以一直睡觉,什么都不用做了。」 齐格菲一边说,一边手拿文件站起身。 随着他缓缓转过身子,布莲西儿也打算安静地往后退一步,但是她发现有东西从后方顶住她的小腿。原来是黑猫的背部。 布莲西儿放弃往后退,选择面对齐格菲。与齐格菲的身高差了足足两个头的布莲西儿,以蓝色眼睛抬头看向齐格菲。齐格菲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让布莲西儿心想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跟他一样。 布莲西儿觉得危险。让她感到危险的不是齐格菲,而是自己的过去。她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联想下去。 「──非常谢谢你。」 布莲西儿已经想好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动作:一、抬头;二、伸手拿起小鸟的纸箱;三、转向后方;四、若无其事地踹开黑猫;五、走到大门;这样就行了。于是,布莲西儿开始行动。 在第一个动作时,她就突然被打断了。 「非──」 布莲西儿先低下头,当她准备抬起头时,有一个硕大物体温柔地压住她的头。 那是齐格菲的手。他用手摸着布莲西儿的头说: 「你做得很好。」 布莲西儿知道自己因为齐格菲的话语,以及透过发丝传来的触感而红了脸。 「请、请别这样!」 布莲西儿摇摇头,跟着用手抱住头躲开齐格菲的手。她急忙把装小鸟的纸箱放在手臂上抱着,转身背对齐格菲。 布莲西儿回过头以斜眼看向齐格菲,结果发出齐格菲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失礼了。」 听到齐格菲的话,布莲西儿明白了自己躲开他代表什么意思。 布莲西儿眉梢下垂,将视线从齐格菲别开,完完全全地背对着他说: 「不我也吓了一跳。」 「以前有个只要我这么做,就会很开心的孩子。」 齐格菲诉说的话语让布莲西儿闭上了眼睛。她开口说: 「索恩伯克先生?」 「什么事?」 「昨晚你为什么会想救这只小鸟?」 「那是因为你来向我求救──」 「因为我来向你求救,所以你才想要救小鸟吗?」 齐格菲听到打断他说话的质问,陷入了沉默。 布莲西儿等待着。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等到她呼吸五次后,齐格菲回答了: 「我这算是在赎罪吧。虽然这么做,应该违反了自然法则」 布莲西儿睁开原本闭上的眼睛,听着齐格菲的声音: 「因为无法挽回,所以更不想失去。」 布莲西儿听了,缓缓移动身子。她抱紧手臂上的纸箱,朝大门的方向移动。 全身的力气在无意识中放松了。 她一边心想:「怎么会这样?」一边走到门前打开大门。 齐格菲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要是小鸟又怎么了,或是你要外出时,可以把小鸟寄放在我这里。」 布莲西儿点点头走出图书室,关上大门。虽然是在学校里的走廊,但现在是春假期间的清晨,学校出入口一片阴暗,空气也显得冰冷。 四击的阴暗加上空气的冰冷,让布莲西儿的身体苏醒了过来。 然而尽管身体已苏醒,布莲西儿的手却无法正常地使力。 她叹了口气,走到中央大厅后用背部贴着墙壁,将纸箱抱在胸前,感受着背部墙壁传来的寒意。鸟鸣和背部的冰冷感觉使得她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黑猫来到她的脚边说: 「你要不要紧?别走回宿舍,先到美术教室休息一下吧。」 「嗯。」布莲西儿点头,跟着吸了口气。她仰望着天花板,然后张开嘴巴伸直喉咙。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姿势,就像小鸟在讨饲料吃的时候一样。 布莲西儿把空气吸进肺里,然后思考起是什么大原因让她感到身体疲惫。 她不明白原因。 不过,她明白了一件事。是关于齐格菲的事。 「赎罪」 布莲西儿闭上眼睛,也闭上嘴巴,然后垂下了头。 她封闭自我,用心去思考。经过这六十年所了解到的东西。 她明白了齐格菲也没有忘记过去。 ● 挂在学校墙上的大时钟指在上午九点的位置。 因为正在放春假,所以校内不会有整点报时,相对地可以听见摩托车声。 一台黑色重型摩托车穿过由正门而入的大道,朝宿舍后方的停车场驶去。一对男女乘坐在摩托车上,是出云和风见。 重型摩托车来到校舍区旁边后,便不再发出油门声。任凭咖啡色大衣随风飘起的出云抓住离合器松开油门,然后双脚着地让摩托车缓缓放慢速度。 出云用右手脱下安全帽后,自言自语地嘀咕说: 「硬撑后的结果就是睡眠不足啊。」 「对不起喔,要你陪我。」 坐在后座的风见说道。出云停下摩托车回头一看,身穿男用无袖御寒皮夹克的风见早已脱下安全帽,连同背包抱着。 风见的眉毛微微下弯,但是嘴角浮着笑容。出云看了看露出这般表情的风见后,再次看向前方说: 「反正我可以陪你到你甘心为止。」 「对不起喔。至少在佐山自己做出决定之前,应该暂时都会这样吧。」 「嗯,我是无所谓啦。你朋友那边真的有办法写出五月份全联祭上要使用的新歌吗?校园乐团对抗赛的海报已经要印了喔。」 「我还有新歌存货。而且,万一不行的话,我可以回老家求我爸帮忙,安啦。」 看见出云回头投以「真的吗?」的视线,风见点点头,换了个表情。她微微扬起眉毛,仰头直直注视着出云说: 「虽然交友方面也很重要,但是还有更该优先处理的事情,得先从那边开始处理。」 「你是指全龙交涉?」 「嗯。身为早一步参与全龙交涉的人,应该要拿出一些东西让人家看,不是吗?」 「嗯,我知道你很想要让人家看──啊,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喔!」 「呿,你越来越懂得耍小聪明了嘛」 风见在出云的视线前方,放下原本准备挥出而朝上举高的右拳。 接着叹了口气,无袖连衣裙的领子随着她放松的肩膀滑落。 在风见袒露出来的右肩上,有一片不同于肤色的色彩。 这时,出云没告知地伸出手,放在风见显得有些冰冷的锁骨上。 「啊什么?」 风见微微缩起身子,抱紧背包和安全帽。不过,她立刻配合出云的手放松了肩膀,一副很困扰的表情仰头看向出云。看见这样的她,出云举起手指抓着的东西给她看。 那是一片细小的黄色花瓣。 「」 风见确认那东西的形状与颜色后,表情变得黯然。她微微垂下眼,眉毛也往下垂。 出云叹了口气。 「千里。」 「嗯?什、什么?」 风见开口询问,出云突然连同手指头把花瓣塞进风见的嘴巴。 风见发出「嗯」的一声倒抽了口气,吞下了花瓣。出云抽出手指头说: 「听好啊。愁眉苦脸的样子根本不像平常的你──痛啊!又跟平常一样了。可恶!」 「吵死人了!干什么突然塞花瓣给人家吃!」 「太突然了吗?那下次我先问过你再做。」 「那还不是一样!!」 风见展开断奏式打击。她先用左拳背把出云伸出前方的脸击向左方,再朝向开了空门的右侧腰使出侧击拳,接着从左方挥出上勾拳── 「咦?」 风见停下动作。出云做出等着应付上勾拳的姿势,一边喘气一边说: 「咦、咦?好像少了些什不对。千里,怎么了?」 「风琴声。」 风见指向在两人前方的二年级一般校舍背面答道。出云侧耳聆听后,确实听见了风琴声。从二年级一般校舍二楼的音乐教室传来的旋律是── 「平安夜啊?我偶尔也会听到,可能是隔音不好吧。」 「怎么可能有隔音不好的音乐教室。你看,是因为二楼的窗户开着。」 出云抬头一看,发现二楼音乐教室的窗户确实开着。风见说了句:「对吧?」然后继续说: 「事实上,美术教室和音乐教室的隔音都做得很好。因为我们会在音乐教室练习,所以我知道隔音很好。」 「你说隔音做得好,可是昨天在衣笠书库不是还听见楼上饲养的小鸟叫声吗?」 「应该是通风口互通的关系吧可是,书库准备的那个位置平常都很安静,应该不会有声音才对啊。」 风见的视线忽然停在三楼的位置。 「真难得。美术教室的窗帘有一片是拉开的──啊,那是希尔特的黑猫。」 比起风见的发言,她说的最后一句更引起了出云的兴趣。出云望向三楼教室的窗户,便看见一只黑猫正好待在窗帘拉开的那扇窗户边。黑猫没有发现两人的存在,风见把安全帽抱在胸前说: 「好可爱喔~像希尔特那种极端冷血的德国女生,最适合这种猫了~」 「我倒是觉得你说的话更极端冷血」 就在出云看向风见的那一瞬间,风见「啊」的一声瞪大了眼睛。 出云随着她的视线往美术教室的窗户一看,看见窗帘已被拉上。这时,风见从旁说: 「ㄐ、ㄐ、ㄐ、觉?」 「干嘛?」 「黑猫刚刚拉上了窗帘。他拉上了,拉上了耶!」 「怎么拉?」 「就、就这样站起来,用两手拉啊拉」 「这样啊很费力呢,千里。」 出云只做出这样的回应后,随即看向前方,发出「嘿咻」一声用力踢地面让摩托车前进。 「好了,为了改善睡眠不足的问题,回去补眠啰。」 「相信人家说的话啦!!」 出云任凭身体随着背部受到连续打击而晃动,然后一副感到疲惫的表情嘀咕: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以我们的 常识来说的话。」 ● 佐山来到位于iai附近、与iai只隔了一条多摩川的iai附属医院。 从iai大厅出现的新庄领着他,进入五栋白色建筑物的中央栋。新庄在柜台拿出一张卡片给对方看后,两人即被引向柜台旁边的阶梯。 两人往地下走了约五层楼深度后,穿过几道隔板门,来到分岔的阶梯口时,佐山随着新庄往左边阶梯走下。接着── 「房间?不对,这里是通往大厅的候客室吧?」 在阶梯的尽头,有一间水泥造的小房间,以及位在房间深处的黑暗空间。 房间北侧有座大型电梯,楼层标示写着电梯不通往一楼,而是通往地下三楼及地下七楼。 现场的气氛让佐山不禁皱起眉头,他肩上的貘也用鼻子嗅着。 佐山知道扑进鼻腔的是什么气味。那是线香,他不久前在祖父的葬礼上也闻过的气味。 接着,空调的声音传进佐山耳里。 声音来自房间最里面的黑暗空间。 佐山细看后,发现房间里有一座石造的洗手台。洗手台旁边有垃圾筒,另外还有给等候的客人坐的沙发。垃圾筒里有细长的枯萎花朵和白布被丢在一块儿。 「」 站在房间中央的新庄转身面向沉默不语的佐山。她脱去身上的咖啡色夹克,露出黑色衬衫搭配黑色长裤的装扮。新庄全身只有脖子上的领巾是白色。 「那、那个啊,我也是第二次来到这里。这里就是,那个」 「你不用说明我也知道。如果事先告诉我会带我来这里,我可以穿丧服来的。」 「大城先生说在交涉前,要我们先来看一下。还加上像这样举高大拇指的手势。」 「难怪你今天会一脸郁闷的样子。刚刚提到你弟弟来我们学校的事情时,你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啊,是、是啊,抱歉。这个,还是要戴上」 说着,新庄从披在手上的夹克暗袋里,取出黑色领带和小塑胶袋。领带是葬礼上使用的领带,而塑胶袋里的东西是── 「我前天穿的衣服里的东西啊。」 塑胶袋里有内藏麦克风功能的相机、可用来录影、录音的iai制手机、插卡式录音机,以及黑皮革制印鉴盒。 「听说你的笔和坏掉的手表被送去分析了。」 佐山收下塑胶袋,并打开确认。他发现录音机没电了。 「是在什么时候不小心按到开关了吗」 佐山没再深究下去,他把录音机连同手机和印鉴盒收进怀里,然后把塑胶袋放在沙发上。 他瞬间取下脖子上的领带,从新庄手中接过黑色领带。 佐山把脖子歪向一边绕上领带,系好它。 「啊,等一下,领带歪了。」 新庄走近佐山说道,并伸手触摸领带。 她用右手压住领带结,套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随着她的动作映出微弱的光芒。新庄调整了一次后,往后退了一步,「嗯~」地低吟一声后,再次走向前调整。她一边调整领带结,一边说: 「切他怎么样?」 「今天早上他好像回你们家去了。我起床时,他已经出门了。」 「啊,我不是问这个,我是在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的原则是本人不在场的时候,不评论那个人。」 听到佐山的回答,新庄露出苦笑。她一边摸着佐山肩上的貘的头,一边说: 「很像你的作风。」 「是吗?不过,也有少部分的人不在限定内,像是出云或老人家。」 「这点也很像你的作风。」新庄投以笑脸说罢,接着说: 「切有跟我说你是个怪人。」 「喔,是因为我突然检查他的身体吧,可能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真不知道你说的『有些』是以什么为基准」 「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在猜测切同学会不会就是你而已。」 听到新庄发出「咦?」的一声,佐山说: 「昨晚我为了调查是不是你,差点想趁着切同学在睡觉的时候,脱掉他的内裤。」 「佐、佐山同学你的脑袋没问题吧?」 「没礼貌话说回来,倒是你为什么要笑着帮我打领带?」 「不行喔?切他可是个男生喔,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我懂,毕竟我们还认识得不够深。不过,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咦?什么?」 「我昨天已经记住切同学腿部到臀部的曲线,所以我想拿你的身体比照一下──」 佐山当然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新庄用领带勒紧了他的脖子。 ● 过了几分钟后,佐山两人先敬了个礼,才走进最里面的宽敞房间。房间里有四座石造的祭坛呈纵向排列,五座呈横向排列,目前使用了七座。 其中六座被盖上白布,另一座则被盖上黑布。 每块布料旁边都献上了鲜花。不过,当中有一块白布旁边摆着不知名的淡紫色花朵。 「那是獐耳细辛,就种在ucat后面的花坛。我刚刚看到负责通迅和整备工作的希比蕾小姐在那里摘花。你还没见过希比蕾小姐吧?这些花应该是她摆上的吧。」 「嗯。这六个人是?」 「他们是先遣部队的队员,这次负责追那个人狼。本来他们应该负责警卫任何的,但是这次情况紧急,所以他们就主动申请出动。ucat的工作本来就包括捕捉可疑人物和激进派。」 看着眼前的景象,佐山不禁心想:「结果却是得到这样的下场。」 新庄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会说放弃全龙交涉比较好吗 新庄从长裤臀部的口袋取出尚未开封的线香以及打火机。廉价的旧打火机是大城的,上面除了用马克笔写着名字之外,还写着摆放位置──电视机上面。 线香点着了。 两人在摆设于六人身旁的每座石台上香,并双手合掌祭拜。 「那个人和那个人已经取得遗族的同意,可以掀开来看。」 「嗯。」佐山答道,并再次双手合掌祭拜后,才掀开白布。他没有踌躇,也没有显得惊吓。因为与田宫家和祖父有密切关系的佐山,曾经有过几次类似的经验。 不过,佐山倒是第一次看见带着动作撕裂伤的尸体。 第一具尸体的颈部右下方至左侧腰的部位,有像是被铲子挖过的伤口。死者可能是被品质不好的刀子砍伤,在泛黑的肉摺里,可见到白骨碎片。 第二具尸体除了头部有三道大伤口和瘀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但是,死者的颈部以及腹部像是气球泄了气似的凹陷。那是因为这两个部位在受到打击时,骨头都被折断了。 佐山盖回白布,双手合十;旁边的新庄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尽管这是新庄第二次来到这里,但她的脸色依然惨白。然而,佐山并没有因此特别安抚她。 因为这里是死者至上的场所。 「因为这次的事件,内部好像决定重新建立体制。像是特别课和一般课的入课条件、工作区分,还有万一发生像这种事情时的善后处理方法。」 「万一死了,会怎么向家人说明?」 「如果是正式职员,在参与行动期间会采用出差到国外的说法。所以,对家人的说明会是在海外纷争地区执行警卫任务时,遇到了『意外』。不过,如果家人也是ocat的职员,就会直接说出事实。」 「如果是像风见那样的学生死了呢?」 「就会说是在与uc at或iai没有关系的地方发生意外。」 说着,新庄抬头看向佐山。 「你生气了啊?」 「怎么可能,企业求自保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像这样的斗争行动,就是做了说明,对方也不可能明白。再说,各国ucat也会和政府或企业同调来调整情报吧。」 「是啊。」新庄点头说道,然后看向被摆在较远处的最后一块黑布。 佐山猜得出来黑布底下是谁的尸体。 「那是前天的人狼吧。」 「嗯。」新庄点头说道,并从长裤臀部的口袋取出一块布交给佐山。那是一块白色画布,画布上用黑色颜料写上了文字。 「第一次来这里的人要放上这个,听说这是1st-g的礼节。」 佐山仔细一看,发现除了头部附近的献花之外,脚下位置还摆了像新庄给他的白色画布。 在佐山摆上白色画布的时候,新庄让手指浸在与献花摆在一起的玻璃杯里,沾了一下水,接着在黑布隆起的胸部位置滴下水珠。 佐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在佐山滴下冰冷水珠时,献花的搭配吸引了他的目光。 不同于摆在前面六人旁边的白色花束,摆在人狼旁边的是两束黄色菊花。从花瓣掉落的状况,佐山判断出其中一束是在昨天,另一束是在今天摆上的。 玻璃杯里装着冰凉的水,而且既不混浊也没有气泡。 这代表着有人按时为人狼准备这些东西。 佐山忽然注意到菊花的茎。在每一枝茎的等高位置上,都有一条横线割痕。 他看着露出水绿色内部的割痕,叹了口气。 「怎么了?佐山同学。」 「没事只是觉得我周遭的人都是一些好人。反正,他们想当好人的话,我只要放为自己也是好人,和他们相处就好了吧。」 「咦?」新庄倾着头说道,但是佐山没理会她的反应。 他伸手触碰眼前的黑布前端说: 「他的有取得同意吗?」 「和平派的人和昨天抓到的『王城派』吧?双方都同意了。」 「这样啊。」佐山点点头说道,他心想:「现在是交涉前,ucat应该是打算不隐瞒任何事情吧。」 佐山先双手合十敬了个礼,跟着掀开黑布。 在他脑海里的影像是前天决斗时看见的人狼表情。 如果人狼的表情就在眼前,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佐山没有踌躇也没有惊吓,只是带着疑问掀开整块黑布。 「人类?」 躺在黑布底下的,是一名拥有褐色头发的外国男子。有一头蓬散短发和方形脸的男子闭着眼睛,一脸仿佛睡着了似的表情。 新庄的声音在这时传来: 「1st-g的人狼啊,一进入紧张状态就会狼化。然后,解除紧张后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照理说,在low-g的概念下他们无法狼化。可是,听说从他的胃里,找到了将1st-g的文字概念劣化复制上去的贤石你看得出来前天的战斗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吗?」 佐山细看后,发现男子的嘴唇裂开,胸部中间有刺伤。不管是嘴唇,还是胸部的伤口四周之所以会有灼伤,都是佐山的手表和原子笔造成的。 另外,男子腰部的左右两侧有与名片差不多宽的痕迹,这是风见留下的狙击伤。 「听说那个时候,和平派的人也同意视状况所需,可以射杀他。」 「他最后会自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同伴了吧。」 佐山盖回黑布。 他敬了个礼后,环视着四周。在这个安静的阴暗大房间里,已经有七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说不定我也会变成这样。 佐山思索时脑中浮现一个疑问:说不定我也会变成这样。可是,如果我没去做── 「就会是别人变成这样啊」 「嗯?」 佐山与投来疑问的新庄四目相交。 他看着新庄的黑色眼珠,脑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新庄明明知道可能失去性命,却仍然选择上战场。 第十八章 『破碎的地平面』 第十八章『破碎的地平面』 「要去看什么?」 就算这么问,我也不知道答案 就是为了知道答案,所以我才去 ● 佐山在大城一夫的带领下,爬上ucat后方的山丘,准备前往1st-g居留地。 在经过ucat的输送管理库、穿过菜园及花圃,并钻过杉木林后,便到了柏油路的尽头。来到这里时,走在前面的大城回过头,掀了一下烧得焦黑的白衣说: 「你身上有没有带着写了文字的东西,或是上下头有刻印的东西?」 佐山正准备回答时,目光忽然移向四周的森林。 「?」 佐山心想:「有点怪怪的。」四周似乎有什么动静。 不过看了四周后,也没发现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沉默而已。 「这地方还真是安静哪。」 「应该是离概念空间很近的关系吧?可是我以前也来参观过几次,那时候──」 新庄倾着头,接下去说:「好像鸟叫声更多点。」 佐山心想:「还是注意点好。」接着点点头,回答方才的问题: 「为了谨慎起见,所以我没把写有文字的产品带来。不过,电器可以使用吧?」 佐山从怀里拿出手机给大城看。那是一支具有录影、音功能的手机,附有与麦克风一体化的相机。 佐山指着相机的部位。大城看了,发出「嗯~」的呻吟声搔搔头说: 「原则上是可以使用。只是为了预防发生动乱,我们还是让居留地以low-g概念为主。如果懂得使用,甚至有可能利用附加在居留地的概念,产生不同的用法。不过」 「不过,电话功能还是没法用吧?我看到外面有中继用的设施。」 「居留地里面有能够与外界联系的专用通讯机,不过很贵就是了。」 听到大城这么说,佐山把手机收回西装外套的胸前口袋,让相机露出来。 然后,佐山看向大城夹在左腋下的笔记型电脑。 或许是察觉到佐山的目光,大城轻轻敲了敲灰色外壳,然后举起右手大拇指说: 「这是用来记录的,键盘和开关都是空白的。还能够选择只要按一个键,就会把画面隐藏起来的设定喔。」 「没想到老人家也会这样的技能」 佐山身旁的新庄看向他。因为爬上微陡的山丘,新庄显得有些呼吸急促地说: 「大城先生经常在人个房间里面玩游戏。不过,只要我们或是sf小姐走近想看画面时,大城先生就会急忙关掉画面。我记得上次好像就是因为这样,至先生不知道骂了大城先生什么。」 「这样啊。」 「嗯。还有啊,大城先生房间的墙壁上有时候还会贴上长条形的海报。是那种女生浓妆艳抹的色情画像。」 佐山在理解新庄说的话后看向大城,并露出微笑,对抱住笔记型电脑的大城说: 「老人家。」 「什、什么?」 「我就客气一点说好了色老头你会死得很难看。」 「我的妈啊,你竟然说得这么肯定算了,倒是新庄啊,打小报告这行为不好耶!」 「咦?可、可是,如果一天只是打一个小时的游戏,当成一种乐趣,这样不是很好吗?」 新庄倾头说道,跟着从长裤臀部的口袋取聘个像卡片般的东西。 「我也有喔。我的和大城先生的不同,是跟ucat要到的掌上型游戏机。」 佐山接过一看,发现是一台小型的液晶游戏机。其中央有一块黑白液晶萤幕,左右两侧各有一颗圆形按钮,另外还有两颗选择按钮。照液晶萤幕上的图样看来,这是用担架接住从高楼跳下的人,再将人弹到半空中,弹进救护车里的游戏。 「这不但可以选择时钟模式,游戏还分为普通难度和a模式,以及高难度的b模式。我曾经玩a模式玩到分数破表,可是后来因为没电,记录就不见了。」 听到新庄的发言,佐山一副有所理解的表情点点头,对着大城说: 「我现在总算明白新庄同学会这么奇怪的原因就在于ucat,该怎么办好?」 「我、我哪里奇怪了!」 「你已经彻底被洗脑了。说到游戏,一般都会联想到电视游戏或是彩色液晶萤幕的掌上型游戏机吧?」 「咦?电视可以玩游戏吗?」 「──老人家!这已经到了人格改造的境界了!」 「这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不过是把队员多出来的东西拿给她而已啊」 「嗯。」佐山点头说道,然后把掌上型游戏机还给新庄说: 「你就好好保存这台游戏机吧还有,下次我会找时间启蒙一下切同学,你耐心等着吧。我记得宿舍应该有毕业生留下来的游戏才对。」 「咦?不、不用啦。这样好像很过意不去的样子。」 「不,这是个让你知道你居住的国家年号不是昭和的好机会。」 佐山叹了口气说道,跟着往前走去。这时,同样踏出步伐的大城突然不见了踪影。 就在佐山皱起眉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时,戴在他左腕的手表震动了。 ──文字是力量的表现。 佐山听到声音传来,也看见手表的盘面上有红色文字跑过。 他发现文字内容与在皇居听见的概念条文相同。 然而却感觉不到有任何变化出现。 四周的景色几乎没有改变。只有一些树木的种类不同,还有土壤气味较重而已。或许是因为佐山之前体验过重力方向被改变的概念空间,他开口说: 「这里好像没那么刺激的样子。」 「那当然了,又不是每次都那么大阵仗。」 他往旁边一看,发现大城和新庄就在身旁。 「嗯。」佐山点头,于是三人重新迈开步伐,在左右两侧的森林另一端可看到田地。 佐山边遥望田里的农作物,边在树林之间的泥地前进,一下子就来到了山丘上。 视野一片辽阔。 山丘上有蓝天白云,山丘下有座村落。沿路看见的左右两侧田地一路延伸到村落。 村落里仍保留着大量树木,有好几栋住屋建在树林之间。大多数的住屋都是以石块推砌,再以水泥填补石块缝隙,并有着木造屋顶的建筑物。每栋住屋旁边都有小菜园和仓库。 在树木以及住屋的后方有一块更辽阔的土地,那里有一大片的绿色海洋。 「那是麦子吗?」 「除了麦子,应该还有一些零散的马铃薯等等吧。因为在概念空间里很不稳定,所以大量使用外头搬来的土壤,做了土壤改造。最后终于在二十年前让这个地方拥有自给自足的能力。」 「这也是ucat的工作内容之一吗?」 「是啊。不过,ucat的预算也有限,所以要是超过预算范围,我们就会要求居留地的居民自己赚点钱。好比说要他们提供技术或知识,或加入ucat等等还有,如果他们想要申请归化,我们会优先处理。」 「住在居留地的人数越少,粮食等管理就会越轻松,是这样的意思吗?」 就在大城点头时,有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的田里传来: 「没错。而且,为了迎接新的人到来,就必须把能够在外面生活的人送出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田埂爬了上来。佐山看着身高两公尺以上的身影说: 「龙?」 在佐山眼前,有个以黑色甲壳和皮肤构成身躯的人型龙。 人型龙呈锐角的脸上发出锐利的目光看着佐山。其偏长的颈部底下,有着肩膀下垂的身躯,身上穿着白色贯头衣,外头套着渔夫背心,脚上穿着── 「胶底袜(注:指采用橡胶底的日本传统布袜子,脚趾头部位为分趾设计,可于户外穿着)」 而且是在超市便宜买的那种款式。胶底袜的脚趾部位沾着泥土和苔藓。 或许是察觉到佐山的目光,人型龙张开嘴巴用喉咙发出笑声。他用脚尖轻踢地面,抖掉胶底袜上的泥土和苔藓,抱在左手臂的花束和麦草随着动作摇晃。 「这种鞋子最适合穿在我这从龙神时代就传承下来的双爪上,而且还非常适合耕作,你不觉得吗?我说low-g的年轻少年啊你叫什么名字?我是法佐特,是这个1st-g居留地的首领也是说书人。」 或许是法佐特的身躯高大,所以肺活量特别足,他劈哩啪啦地说道。 佐山一边看着貘在他肩上卷起尾巴的害怕模样,一边说: 「我是佐山御言。听说是low-g的暂定代表。请多指教,异世界的首领。」 说着,佐山伸出了右手。 另一方的法佐特用喉咙发出「喔~」的声音后,伸出套着大尺寸棉手套的右手。不过,他伸出的手是握着拳头。 「在1st-g是这样做的佐山御言。根据民俗学研究这样做代表着不握住武器的意思不过我们会这么做是因为很多人在握手时会害得对方受伤。」 的确,法佐特的爪子从棉手套的指尖部位露了出来。爪子的前端带有弧度,看得出来表面有磨削过的白色痕迹。因此,佐山决定也握起右手的拳头。 法佐特用拳头打了一下佐山的拳头,佐山也回应地打了一下他的拳头。 「就是这样没错还有如果遇到漂亮女生记得要用手掌心拍打,如果要简单地说明1st-g的打招呼方式就是『男生用打的,女生用摸的』。这句话是市街十四号区的格言我从前也都乖乖听从这句话。」 虽然法佐特劈哩啪啦地说了一长串,但是对听者来说,很容易听取说话内容。 所以,佐山分析法佐特说话带有音律。一旁的大城说: 「因为1st-g只要写下文字,就会形成力量,所以他们的书面技术并不发达。龙族不但长寿,而且肺活量十足,还有很强的记忆力,所以龙族好像都是负责书记官、法官或是历史说书人的工作吧?」 「没错。因为我年纪已大所以把法官职位让给别人了但是我会持续说书人的职责直到死去为止。虽然现在很少人会当说书人不过这也是时代潮流吧。啊话说回来你看到我并没有显得太惊讶的样子这让我有点失望呢佐山御言。我记得旁边这位新庄以前好像也是这样。」 「那、那是因为我当时还小,而且对状况不是很了解。」 新庄红着脸低头说道,在她身旁的大城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对着佐山说: 「第一次让新庄和法佐特见面的时候啊,她爬到法佐特背上后,就说怎么没有拉链。」 「可、可是,我那时看到的亚乐多酷龙背上明明有拉链啊。」 「你怎么又会知道昭和时代的冷门特摄片难道奥多摩的电波传送有时差吗?」 法佐特用喉咙发出笑声,然后闭上眼睛一副缅怀的模样说: 「大城小时候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更夸张呢。他一看到我就突然尿裤子惊吓过度地发出一些奇音怪声扑上前攻击我所以我也忍不住把他揍倒在地。说到这件事情怎么没对事后的交涉造成影响至今仍是个谜。」 「因为你揍了该揍的人当然不会对交涉造成影响。」 「原来如此我搞懂了感谢你终于让我解开五十年来的谜团,佐山御言。」 佐山与法佐特轻轻互撞拳头。大城一副很想说些什么的模样,但是半龙没加以理会。 「那么好了吗?我们开始进行暂定交涉吧。因为公开的事情就应该在公开的场合进行所以我们这里的规定是必须在广场进行交涉。」 佐山听了法佐特的话点点头,但是却立刻说: 「方便的话,在交涉之前可以先请你为我们说书吗?」 听到佐山的话,法佐特和大城都看向了他。唯独新庄点点头说: 「对啊,因为佐山同学和我都不是很了解1st-g。」 「虽然你们和大城是相同种族却和他大不相同,这让我有点感动。」 法佐特简短地说了句:「tes」后,背对着佐山等人向前走去。 大城准备追上法佐特,却在踏出步伐的那一刻看向佐山,然后比出大拇指朝下的手势说: 「你给我记住。」 「这是一个大人该说的话吗?」 听到佐山反驳,大城很刻意地假哭追上法佐特的脚步。 佐山与新庄互看一眼后叹了口气。他露出苦笑,加快步伐跟上法佐特。 他看着法佐特的背部。法佐特露出贯头衣和背心领口外的肩膀两端,有表面没有甲壳或鳞片覆盖的部位。该部位约有一只手臂的宽度和长度,表面的肌肤像是被灼伤似地呈现红黑色硬块。 站在佐山身旁的新庄轻声说: 「他好像是自己折断了翅膀,我听人家这样说的」 佐山不确定法佐特有没有听见新庄说的话,他看见法佐特面向前方,望着位在树林和住屋之间的麦田旁广场说: 「那段天气晴朗空气新鲜的过去将会透过说书广大流传下去吧。在进行交涉前就让各位先听听有关我们大地的过去以及──」 法佐特吸了口气让肺部储存更多空气后,继续说: 「──灭亡的故事。」 ● 布莲西儿作了一场梦,那是重现1st-g崩坏的梦。 在黑暗的夜晚里,布莲西儿居住的小屋晃动着。小屋像是被殴打似地,随着地面震动。 她用两手抱住装有小鸟的鸟笼在小屋里奔跑着,一边呼喊她信任的人名,一边穿梭在每个房间里。 远方传来的阵阵地鸣拍打着她的腹部,附近响起的巨大振动声震撼着她的骨头。 布莲西儿听着声响,一边流泪一边喊叫,再次穿梭在确认了好几次的房间之中。 小屋中央房间里的暖炉已崩坏,暖炉里的石板被烧得焦黑,散落一地。 摆设在最里面房间墙边的六列键盘,被坍塌的屋梁砸得粉碎。 倾斜房里的墙壁和天花板上装饰着写有幸运含意的长条织布,那是举办祭典时的装饰。 「为什么会在这个举办祭典的日子」 一阵剧烈的地鸣传来,布莲西儿跌倒了。鸟笼撞上地面,而她眼见就要趴倒在鸟笼上面。 就在这时,背后有人伸手扶住她的腰。 布莲西儿抱起鸟笼回头一看,看见一名红发女子站在眼前。 「姊姊」 「嗯。」古特伦点头。她打算伸手拥抱布莲西儿时,目光停留在被布莲西儿抱在怀里的鸟笼。在摇晃的小屋里,古特伦露出微笑吻了一下布莲西儿的脸颊。 「奈茵,听好喔,姊姊现在要去王城。我想一定是放在王城里的概念核出了什么问题。」 「咦?」 随着被称呼为奈茵的布莲西儿投出疑问,地面再次晃动,屋顶随之嘎吱作响。 古特伦先看了上方一眼后,继续说: 「这里距离兵器研究所比较近。到紧要关头时,『门』就会打开,所以你乖乖在那里等。雷金老师的哥哥哈根先生也在研究所里,你记得去找他要糖果,知道吗?」 「不要,我要和大家在一起。雷金老 师他们呢?他们不在吗?」 听到布莲西儿的询问,古特伦说不出话来。然而,布莲西儿却继续询问: 「在最里面房间里的格拉姆范本不见了,法布尼尔的范本也一样齐格菲呢?他背叛我们了吗?姊姊,那个人背叛我们了吗!?」 古特伦正面接受了布莲西儿的询问。她闭上眼睛并开口欲言── 「────」 但又立刻闭上。 古特伦吸了口气睁开眼睛,直直注视着布莲西儿说: 「他背叛了我们──也说不定。但是,他也或许并没有背叛我们。」 听到古特伦这番话后,布莲西儿发觉自己的表情变得开朗了些。她心想:「古特伦姊姊也是信任他的。」 古特伦把布莲西儿拉近自己,连同鸟笼轻轻拥抱布莲西儿说: 「姊姊要去确认真相,所以你先逃吧。」 「我、我要一起去,至少也要和姊姊在一起。」 布莲西儿说道。古特伦听了,缓缓拉开身子摇摇头说: 「我是王族的人。因为今晚举办祭典,重臣们都回到各自的领地上,所以只有我和雷金老师能够进入地下。而且,那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得赶快去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姊姊要去?」 「一定是为了拯救什么吧。」 古特伦露出苦笑。 「自从母后死去后,父王就变得软弱了。照理说,应该由我来拯救父王而现在正是拯救父王的时候。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情,或是事态会怎么演变,我都有身为王族必须做的事。」 「万一是齐格菲背叛了我们,姊姊要怎么做?」 「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说服他。说服他一起让这个世界可以残存下去、一起拯救它不过,因为我是王族的人,所以可能会强硬地对他提出严厉要求。万一事情演变成那样,他──就交给你了。」 「如果这样如果这么做,总有一天,大家就可以重新一起生活吗?」 「一定可以的。由我来说服他,然后你来支持他。这样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不可以骗我喔。」布莲西儿要求承诺。古特伦听了,露出笑容说: 「嗯,将来大家会永远在一起,一定会的。」 古特伦摸了布莲西儿的头,轻柔的触感让她感到安心,脸上自然浮现出笑容。 「你最乖了,奈茵。」 古特伦说完后,也一起露出笑容。 在四周的晃动和震动声之中,鸟笼里的小鸟发出鸣叫。 随着鸟鸣在耳边响起,布莲西儿从梦里醒了过来。 ● 布莲西儿睁开眼睛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向横倒的美术教室。 她发现自己的脸朝向左边,趴在工作台上睡觉。一坐起身子,便发觉颈部十分僵硬。 布莲西儿触摸脸颊。工作台被切削过的表面印在脸颊上的痕迹,透过指尖的触感传来。 「最近老是过着不像样的生活。」 说着,布莲西儿的视线落在工作台上,她看见小鸟跳出纸箱外,仰头看着自己。 布莲西儿看向饲料盘,发现盘子里的饲料明显减少。小鸟的食欲似乎相当好。 她随性地伸出手后,小鸟便展翅飞起,然后一口气飞到她的肩上。 布莲西儿见状展露微笑。虽然转动脖子会觉得疼,但是她忍着痛转向侧边,看向正在鸣叫的小鸟。 她眼里泛着泪光。不知是因为作梦,还是脖子的疼痛,或者是看见小鸟这么有精神造成。 她往下看寻找黑猫。 却找不到。 布莲西儿试着回忆,脑海里浮现她掉进梦乡前,黑猫化为一阵风的画面。 她看向门的方向,发现门没锁上。 「看来我应该有把他送去做定期报告」 身为饲主的布莲西儿安心地叹了口气。她从门上挪开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美术教室的中间位置。 那里摆着书架,架上有未完成的绘画。 涂上黑色和绿色颜料的森林里,有一栋小小的小屋。看着以淡黑色为底色的小屋,布莲西儿对小鸟诉说: 「这里就是我住过的世界」 并露出苦笑。 「在这个世界最后定下的约定,现在全都无效了。姊姊没有回来,一定是没能够说服他吧。然后──听说他背叛了我们、舍弃了我们,只留下相信一切的我。」 「可是」布莲西儿说道,然后看向小鸟。 小鸟看似开心地轻轻上下摆动尾巴鸣叫着。 布莲西儿一边听着小鸟的歌声,一边坐上书架前的椅子,稍微垂下头说: 「早知道就不问了我为什么要问他救你的理由。」 说着,布莲西儿记起在梦中看见的景象,低声说: 「姊姊,你根本像是为了死在他的手上而去王城,怎么还说得出那样的话呢?说什么要把他交给我,说什么会永远在一起」 没有人回答布莲西儿的询问。不过,小鸟不再鸣叫,只是倾头看着她。 ● 在1st-g居留地的广场中央,有几块放在地上的蓝色板子翻了过来。这些板子的背面写着「地板」,正面写着「广场」。 佐山等人把板子放在屁股下,当成「地板」坐着,聆听法佐特说书。 法佐特说着不知从多么遥远的时间尽头就已开始,由龙神创造出大地的故事概要。 在经过几分钟的说书后,一连串的话语开始诉说起人类的诞生,赞颂起王国的形成。 对于佐山提出「是指佛旦王国吗?」的询问,法佐特点点头做出回应。 法佐特一边和经过广场的村民、带有羽翼的人和大型人种打招呼,一边继续说书。 当描述到王国进入第三代领导人的时代,抓到从其他龙神世界来到1st-g、能够在空中飞舞的黑龙之后,法佐特不再以传闻的说法说书。 时光不停流逝,到了某一天,1st-g来了一名奇怪的访客。 「──那个人不是龙神的子孙从对我们毫无意义的土地前来。他恰巧在失去妻子的佛旦王打造的一只机龙失控时赶来并且制伏机龙。」 法佐特吸了口气,他的后颈部和侧腰位置发出吸气的声音。 经过约莫一分钟后,法佐特再次开口说话。不过,他并非以说书的音律,而是以会话的音律说话: 「齐格菲使用圣剑梅拉姆杀死了试图保护概念的国王和与法布尼尔同化的雷金,他让概念失控使得1st-g走向封闭毁灭之路。大部分人的意见都认为是他杀害后来赶到现场的古特伦公主而齐格菲也承认了。」 而且── 「大多数的1st-g居民至今仍痛恨着齐格菲就算是来到low-g避难后他们仍然企图破坏圣剑格拉姆并且暗杀齐格菲。」 「他们为什么会想破坏圣剑格拉姆?那是属于你们世界的武器吧?」 「圣剑格拉姆被打造为持有意志的概念兵器啊少年佐山御言。他们认为格拉姆选择齐格菲为主人是个罪过。如果1st-g武斗派的人从格拉姆取得1st-g的概念核,想必会利用这个概念核展开大规模的复仇行动吧。」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说: 「没想到那个齐格菲有这样的过去」 「他在拯救城镇时受了伤,被贤者雷金老翁收留。雷金老翁那里还收留了被因失去妻子而成天悲叹不已的国王疏远的古特伦公主以及在概念战争中变成孤儿的长寿族少女奈茵。雷金老翁一开始是想打叫这个low-g的 情报。」 「不会有敌对意识吗?」 「听说发生过几次冲突不过齐格菲和公主非常要好。音乐──没错齐格菲也非常擅长音乐他们就是从音乐里找到与齐格菲的共同点。」 「可是──」法佐特继续说: 「那天是举办星辰祭典的日子。就在我们都回到各自管理的土地王城的人力最单薄的时候发生了那件事。地震猛然发生天空突然裂开,世界就再也无法挽救了。」 「这是齐格菲所为?」 「他那时候早已经从王城内的『门』离开了。我再也没见过他。我们遵照公主所愿带公主到王城的展望台上进行演说。公主在那里宣告1st-g已战败并且即将崩坏要大家从王城内和市街上的两扇『门』逃到low-g避难。如果公主没这么做相信市街中央部将会是一片混乱可是公主就在那时断了气」 「」 看见佐山沉默不语,法佐特闭上眼睛点点头说: 「在世界崩坏的过程中我们从东西两处的『门』分别逃跑。从距离王城比较近的『门』是逃到这里──从距离兵器研究所比较近的『门』应该是逃到在你们日本被称为中国地方的地区。因为我们的『门』原本就是以通往欧洲德国的情形居多,所以应该是以逃到那里为主吧。」 法佐特在最后说了句:「这就是我所知的1st-g崩坏经过。」 在他身旁的大城盘腿而坐,一边敲着腿上的笔记型电脑键盘,一边说: 「听说你们在那之后历经了一番辛劳,对吧虽然从王城逃出来的和平派立刻接受了cuat的保护,但是其他的激──武斗派则是拒绝了保护,至今仍持续斗争。不过,王城这边的光脱者当中,带走概念空间技术并分化为武斗派的『王城派』成员们,在昨天得到了那样的结果。」 大城点了点头,在太阳底下展露笑容说: 「这次暂定交涉是包括这件事情啊反正,我们就轻松进行吧。」 第十九章 『尚早的意念』 第十九章『尚早的意念』 焦急与赶快有何不同 答案非常简单 不过是依胜败结果而定罢了 ● 佐山等人与法佐特的事前交涉确认前提开始进行。 「『市街派』目前没有与我们会合的意思,就以『王城派』与我们会合一事为主进行交涉──这算是全龙交涉事前准备的交涉吧。」 然后,双方互相讨论了几点事项。 包括了ucat方面也会推荐由法佐特继续担任代表人、在与『王城派』会合后的一定期间内,ucat特别课会于居留地暂设警卫部、以及法佐特希望警卫部成员是由文化与1st-g有相似之处的德国ucat派遣人员等等确认事项。 确认过程中,佐山负责回答,新庄负责点头,大城负责敲打键盘逐一记录。 在前提确认完毕后,法佐特说: 「后天会有一百六十七名『王城派』成员来这里加入我们,我们无法确保让他们每个人在这里生活耕作的土地。」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扩大这个居留地的概念空间吗?」 法佐特没有点头,佐山转而询问大城: 「扩大概念空间会怎么样?」 「这里已经有半径达一公里大的空间。假设半径扩大了一百公尺,面积比例会增加百分之二十一简单计算的话,今后每年的全年预算会增加两成,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吗?还有,为了维持这里的运作,每年编入的预算是十位数以上的金额。」 「原来如此。」佐山坐正身子,然后看向法佐特说: 「──我们不能单纯因为『王城派』要加入这里,就答应扩大居留地。」 「为什么?」 「我刚刚听你说这里也有促进归化的动作。也就是说,对于就算不是在这个1st-g的概念底下也能够生活的人,你们想尽量把他们送出去的意思吧?」 「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有必要确认加入者的种族名单,再思考有多少人能够归化。对于愿意归化的人,就建盖临时住宅并优先配给食粮;对于选择留在这里的人,就请他们建盖住屋并拓宽田地。应该先以这样的方式算出残留人数后,再来协议土地问题比较好吧?」 佐山露出苦笑继续说: 「相信你当然知道要这么处理比较好,所以你刚刚才会那么说吧?你说『想要确保他们每个人在这里生活、耕作的土地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才会以沉默来回答我的问题吧?」 法佐特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后,用喉咙发出笑声说: 「没错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少年佐山御言啊是你自己曲解了意思。」 看见佐山扬起嘴角笑着,在他身旁的新庄吸了口气。 佐山心想:「好像有什么动作正准备开始。」 他迅速地计算起彼此的战力。 虽然佐山能够以ucat的立场随意处理这个概念空间,但是只要他利用了这个权力,想必将失去1st-g对于全龙交涉的协助。 相反地,对方拥有佐山不知道的过去,他们会以受害者的立场提出要求。尤其是当对方拿出『王城派』仓促会合一事为挡箭牌时,在很多事情不明的状况下,很难分辩出对方要求的真伪。 对方不管怎么样都会提出要求。 就算知道不可能,对方也会随便拿个理由提出要求。佐山这时如果判断错误而答应了要求,就算是对方占了便宜。 良心这种东西,有的那一方比较吃亏。 佐山决定相信自己的预测,他相信交涉已经开始了。 佐山吸了口气,同时从胸前的口袋取出手帕擦拭额头。 ● 法佐特观察着佐山。 现在,佐山正以单手折叠着从他胸前口袋取出的手帕。 法佐特看向天空,发现太阳在正中央位置。看着仰望天空的法佐特,佐山以像在告知似的口吻说: 「很热呢。」 「是啊。」法佐特点头说道,并从天空收回视线。 看着直直投来视线的佐山,法佐特心想:「他应该还太年轻了。」 法佐特回想起方才的对话。眼前的少年对于小试身手的测试确实做出了反应,也识破了这方的意图。不过,ucat负责交涉的人也拥有这方面的能力,这只是注意力够不够的问题罢了。 可是,这名少年故意装出自己会错意的样子,却连实际的处理方式都做了初步的考量。 虽然少年提出的处理方式不够完善,但是这方面的事实本就该由专门负责的人来处理。 重要的是指导人如何在不判断错误的情形下进行交涉,并定下方针。 法佐特决定还不要对佐山下评语。 在他眼前,日正当中底下仰望着太阳的佐山开始脱起外套。 佐山随意对齐袖子,让外套表面朝外地折叠好后,交给身旁的新庄。 这时,法佐特看见佐山在新庄耳边低声说话。 接着新庄瞪大了眼睛,轻声对着佐山说: 「你、你在说什么啊,那、那种事我做不到啦」 新庄看向法佐特。然后慌张地坐正身子,并抱住佐山的外套。 佐山有些怅然地转回身子,用手帕擦了一下额头后,便将之收进衬衫的口袋里。手帕有些部位暴露在衬衫口袋之外。 佐山就这样直接看向法佐特。 他身旁的新庄不时投来偷窥似的视线,但法佐特不确定佐山是否察觉到新庄的举动。 法佐特看向新庄抱在怀里的外套,发现胸前的口袋朝向自己。 法佐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最后做出「他确实太年轻了」的结论,采取了下一个动作。 ● 佐山听见法佐特的声音。 「我的要求很简单少年佐山御言──我希望你们把齐格菲和圣剑格拉姆连同概念核交给我们。在那之前我们不会允许你们使用1st-g的概念核也不会协助你们说服『市街派』。」 「什么?」 对于佐山的质疑,法佐特连点头都没有地继续说: 「虽然概念战争结束后我们一直以来都愿意在这个居留地提供协助便全龙交涉算是回归到零的白纸状态所以我希望趁这次交涉重新提出要求,也就是希望你们交出战争罪犯。如果你们能够承诺这点『王城派』和『市街派』都会听从我们『和平派』。不我们会设法让他们听从。」 「那连同概念核把圣剑格拉姆交给你们的意思是──」 「我认为必须有圣剑格拉姆才能够说服『市街派』你不觉得吗?倘若『市街派』知道我们不被允许拥有力量就算我们成功说服他们加入他们也不会听从我们吧?」 看见佐山沉默不语,法佐特继续说: 「我把话说在前头你就是拿解除这个概念空间作为交涉材料也没用。」 佐山并没有说出:「我不会这么做》」因为他认为有必要时,就会这么做。虽然法佐特以「没用」来牵制佐山,但佐山认为那只是一咱说辞罢了。如果没有实际解除概念空间,就不知道事态会怎样演变。 不过,解除概念空间是最后的手段,若用了这个手段,双方的关系就将终止。 佐山吸了口气说: 「你无须考验我,多余的言语只会妨碍交涉。」 「说话不间断是说书人的特性。」 法佐特连陪罪的意思都没有,这让佐山产生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佐山遇到了充满傲骨的对手,这或许是1st-g的特性。他们就算变得再怎 么穷困落魄、就算使用再怎么卑劣的手段,都有以自尊心为优先的习性。 既顽固,又直接。 如果他们是友方那还好处理,但如果变成了敌人,他们会是躲都躲不开的对手。 这么想着的佐山又从胸前的口袋取出手帕。 佐山一擦拭额头,他身旁的新庄便微微抖动一下肩膀。 就在这时,法佐特朝向新庄说: 「你不用这么害怕就像大城刚刚所说轻松面对就好了。」 「啊,嗯。」新庄点头说道,她稍微松开端坐的双脚。 就在下一刻,法佐特伸出了手。 「啊。」 当新庄发出声音时,法佐特的手已经快了一步,夺走她抱在怀里的外套。 「很不错的外套,让我看一下没关系吧?」 在法佐特这么询问的同时,有样东西从他手上的外套落下。 手机在佐山的视野里掉落了,那是具有录影、音功能的手机。 法佐特发出「糟糕」一声,伸手抓住半空中的手机。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法佐特捏碎了手机。 「──啊,真是抱歉,我个人向你赔不是。不过」 法佐特把外套还给新庄,然后一边用空出来的手举高手机残骸,一边说: 「这手机该不会在运作中吧?不会是对我有所戒心,所以想藉着发出暗号从旁录影吧?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吧?」 ● 法佐特看见佐山听到他的话语后,表情出现了两次变化。佐山的表情从紧张化为带有凶气,再从带有凶气化为喜悦。看着佐山的表情变化,法佐特的思绪奔腾。 他发现我动了手脚吗? 法佐特在前天参加自尽人狼的验尸工作时,检查了佐山的装备。然后在得知将由佐山担任交涉人时,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启动录音机的电源让电池耗尽,但并未在具有录影功能的手机上动手脚。如果佐山带着这些物品前来交涉时,想要留下证据的话,只能够使用手机。 不过,手机的麦克风收音效果不好,所以必须让一体化的相机暴露在外才能够录音。 佐山隐藏手机的位置非常明显,相机方才稍微露出了他的外套口袋之外。 从方才佐山与新庄的低调互动,以及新庄现在的举止之中,法佐特确信先前手机的录影功能有启动。 法佐特觉得佐山两人的配合显得稚拙,所以夺走外套,并且捏碎手机。 佐山会让手机运作,就代表着他觉得交涉有危险,所以想暗中留下证据。既然如此,以劝止的方式夺走手机并予以破坏,可以给佐山没有退路可走的压力。 现在,佐山看着被捏碎的手机。他低着头,以像在确认似的口吻说: 「我记得应该没有开启手机的电源才是。」 法佐特在内心苦笑:「少假了。」在他的视野里,佐山看向坐在左边的大城说: 「算了,记录有那边的老人家在做就好了。」 法佐特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追着佐山的视线,看向正在敲打键盘的大城,点了一下头说: 「很遗憾,大城的记录并不能作为证据。」 「为什么?怎、怎么会?」 新庄抱着法佐特还给她的外套问道,法佐特用头部指向下方说: 「因为要窜改他那个资料很容易,因此我希望这次的交涉是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做出结论。」 说着,法佐特从背心暗袋里取出一块画布。 画布上写着1st-g的文字。因为文字在这里会先产生形象,所以佐山应该看得懂意思。 内容是要求ucat接受这方条件的合约书,承诺文的最后留有约五公分长的底线。 法佐特看出佐山的视线停在底线上,用着带点笑意的口吻说: 「请在那个位置盖章你有带印章来吧?也带了没办法使用的没电录音机。」 ● 新庄用双手用力地抱住佐山的外套。 然后看向身旁的佐山。 新庄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接下来会怎么做,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办法突破难关。 在新庄窥视的视野里,佐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递出的合约书。 他忽然动了──用右手抽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然后轻轻摆动手腕摇晃手帕。 并看向法佐特说: 「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的确,这个东西是没电的无用之物。」 说着,佐山从手帕里取出插卡式录音机。新庄仔细一看,发现录音机的显示灯没亮,电源确实关着。佐山的视线并非看向录音机,而是看向碎落一地的手机。 「我原本是打算留下誓言记录,事后再针对要求进行修正。」 佐山叹了口气,同时用空出来的左手从怀里取出印鉴盒。 然后把录音机连同手帕放在身边,把印鉴摆在眼前的位置说: 「我还没有要盖章的意思。」 「意思是说未来会有吗?」 佐山没有回答法佐特的问题。 他沉默不语,而且面无表情。 面对佐山的法佐特停止了动作。 新庄第一次看见佐山如此沉默且面无表情的反应,使得她微微倒抽了口气。然而── 「」 新庄的悸动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为何会平静下来,但她觉得自己曾经看过这般模样的佐山。 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呢? 新庄在记忆里寻找,最后找出了一个过去。 是有前天晚上。新庄面对人狼时,佐山挡在她的前面。 新庄想着前天晚上在那之后究竟怎么了。 她想起那时佐山走到她前面,对敌人说出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而现在他再次说出同样的话: 「──相信文字的人,最好记住文字会背叛人。」 佐山轻轻举高右手,继续说: 「我先说在前头。你提出的要求,我一个也不会接受。」 「那你看了这个之后还会是一样的想法吗?」 说着,法佐特从背心内侧取出一本厚重的书本,举高到新庄等人看得见的位置。 那是使用木板和布料把画布装订在一起的精装书,新庄曾经看过那本书本。 「那是昨天那个骑士带着的」 「没错这是有关我们佛旦王国灭亡的调查书。这是『王城派』的有志者拜访我们和平派和『市街派』双方后写下记录并整理而得的调查书。是我们和平派和『市街派』无法制作保证有中间立场的『王城派』才制作得出来的记录。」 佐山接过调查书后翻阅起来。 新庄从旁窥视书本的内容。她看见书上记载的是,除去危险文字而写成的破坏数量统计。佐山每翻阅一页,从旁窥视的新庄就能凭感觉得知记录在每页上的破坏数量。 于亚通中央大道小公园举办的祭典装饰物爆炸,死者三十八名。 于艾托斯三丁目的木造学校避难的人员连同学校被铲平,死者九十一名。 因避难通知未传达至再开发三号区,造成开拓村在不知情下被消灭,死者四十六名。 加上其余发生在好几个地区和自然区的住家毁坏、家畜等财产消失,以及土地等损失金额均统计在这本调查书里。损失总额为── 「──以贤石为通货加以换算成ucat每年维持这个居留地的费用后相当于七千零二十二年的份量。以现状来说就算扣掉我们受到ucat六十年的照顾也还有六千九百六十二年份。如果能够以一名男子和剑 来抵消应该很划算才是你不觉得吗?」 新庄听到法佐特的话语后倒抽了口气,心想这根本是谬论。 她一边掩饰内心的焦虑避免让法佐特察觉,一边缓缓移动视线看向佐山。结果发现坐在视线前方的佐山仍然面无表情,且沉默不语。 新庄心想:「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然后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想起法佐特方才捏碎手机后说的话。 想藉着发出暗号从旁录影起来 新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佐山并没有要她这么做。 然而,新庄知道尽管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切仍然持续进行着。她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佐山应该有着什么打算。 ● 佐山观察着法佐特。 法佐特从方才开始也一直看着他,佐山在知道被注视着的状况下开口说: 「这样把人命价值化,真是让人觉得不忍啊。」 「如果是必要的交涉这么做会是我们选择武器的方式。」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提出以人命交换金钱的要求,对吧?」 「要求?不对吧我现在在这里做的是提示你一项可能性而你要做的是选择少年佐山御言。我提示一个赔偿损失的付款方法,而你要选择支付因为祖先的过错而产生的七千年费用或是选择交出齐格菲和格拉姆。」 「当我交出齐格菲和格拉姆时,就等于我把人命作为代价给卖了是吗?」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就是。虽然我们为你找好了其他路可走但付不出钱的你选了这条路走不过是这么回事罢了──我们一点也不觉得痛。」 佐山思索着。照方才大城所说,每年维持这个居留地的费用甚至只是想要增加两城都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支付得了七千年费用的负债,于是他决定先询问: 「齐格菲和格拉姆有这么高的价值吗?」 「当然有。」 「这样啊。」佐山答道,然后伸手拿起放在眼前的合约书及印鉴盒。 「新庄同学,帮我拿外套胸前的口袋里的笔。」 「啊,好。」新庄答道,并拔出一支银色原子笔递给佐山。 佐山把合约书翻到背面,跟着拿调查书封面当书桌写下一段文章。接下来,他从盒子里取出印鉴在他写的文章上面盖章后,放在法佐特面前说: 「如果你想要求这么高的价值,那就用这样的方法解决吧。」 新庄倒抽了口气,法佐特握紧了拳头,大城则是露出了苦笑。 佐山念出他在合约书背面写下的那段文章: 「除支付现有七千年费用的负债之外,再追加支付七千年费用买下半龙法佐特的所有权利,并限制其自由──对于想要把人命当做代价的家伙,这样对等他们就好了。」 ● 「你的意思是要买交涉对手!?」 随着法佐特的喊叫,刮起了一阵风。尽管头发被吹乱,佐山却不在意地说: 「──如果这是必要的交涉这么做会是我们选择武器的方式。这是你说过的话吧?而且,我们应该有共通见解才是那就是,付不出钱就拿人命来买。」 佐山露出苦笑。 「反言之,付得出钱就买得了人命。」 「────」 「有必要的话,我们会付钱。不管要花多少年、有什么人会觉得痛苦,还是遭到你们抗拒,我们都会这么做。所以,我就不客气地说好了──身无分文的你们所拥有的不是荣誉,而是穷人才有的奴性。」 「你说我们是奴隶?你这个原住民竟敢这么说」 「原住民?原来我们进化了不少啊,我还真怀念那段被叫做黄猴子的日子。」 佐山加深苦笑。 「法佐特,让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种族吧。我们是经济动物日本人,我们根本不怕什么金钱问题。负债?让它继续增加无妨。政治?用金钱就能够推动了。宿怨?那不过是穷人家的自卑与嫉妒。好了,法佐特,为了同胞们合计一万四千年的安宁,你就乖乖服从我们吧。还有,你必须告诉你的同胞,你会以我方持有物的身分继续留在1st-g──」 他点点头继续说: 「并且撤除所有交涉要求。对了,你不需要向我们低头,因为你被买下后,就变成了我们的同胞。你有足够资格当我们的同胞,因为你推荐了连我们都没尝试过的人命买卖。」 佐山说到这里时,把调查书用力丢向地面,接着宣告: 「天大的笑话啊,法佐特」 他吸了口气后── 「这本调查书算什么?这里面或许确实存在着真实,但究竟包含了多少事实呢?如果要说是调查书,那必须由第三者机关,或是在我方会同下进行调查。如果没这么做,这本书不过是个参考资料罢了难道1st-g的作风就是在交涉时提出不真实的资料吗!?」 比起前面的一长串话语,佐山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让法佐特有了反应。 法佐特紧闭双唇的嘴里,发出用力咬紧牙根的声音。 然而,他的强势表现到此就结束了。 他缓缓伸手拿起被丢在地上的书本后,就这么深深叹了口气说: 「──我承认以这本书作为调查书确实带有私意。但是,因为无法记录现在的对话,你就可以反过来口吐狂言攻击我们的想法吗?」 对于法佐特的询问,佐山露出笑容说: 「狂言?我是在叱责你的调查书是无用之物我个人认为我有点出你的所为是贬低1st-g价值的行为呢。如果造成你的误解,我向你赔不是。」 「不。」法佐特缩回身子说。他把书本抱在胸前,然后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询问: 「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接受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不允许你们使用概念核我倒想听听你打算怎么从我手中拿到概念核的使用权。」 佐山听了,环视了四周一遍。此刻日正当中,从佐山的位置所看见的住家都开着窗户,屋内模样一览无遗。在形成阴影的屋内,佐山发现里头的日用品种类与自己世界有些不同。每间住屋的墙壁都是裸窗,墙上种植着鲜花等植物。 佐山在这之中寻找着「某样东西」。 然而,他从远处看了几间住屋后,并没有找到在他的世界里,理所当然会有的东西。 「那样东西」明明很容易从外面带进来,在这里却找不到。 理由很简单。1st-g本来就没有「那样东西」,也可能是不太需要。或者是ucat因为有所戒心,所以没有将其交给1st-g。 理由可能是其中之一,或者两者皆是。 当佐山察觉到这点时,发现了另一个事实。那就是此次交涉的真正用意。 「」 佐山讶然无言,全身的力气也随之放松,然后让就快认真起来的发热脑袋冷静下来。 佐山思索着,如果他所猜测的此次交涉真正用意是正确的── 彻底攻击法佐特来进行交涉并非上策。 于是,佐山先呼出空气,再吸了口气后,以沉稳的声音说: 「相对于交出齐格菲与圣剑格拉姆我们会提供价值相当于七千年预算的技术,或者是允许你们使用该技术。」 「价值相当于七千年预算的技术?」 法佐特问道,然后用喉咙发出笑声说: 「这算什么啊?我们早就能够自给自足地生活了。我们哪还需要什么技术况且low-g到现在还有什么技术能够提供给我们?」 「当然有。」 「是什么?」 佐山思索了一下后回答: 「『那个』是能够成为兵器的东西。『那个』是能够成为文化及文明的东西。『那个』是能够成为力量,而且能够成为所有存在于现实里的物品。」 「──哈!你说这话也太奇怪了吧!你觉得我们以文字为依存的1st-g需要更多的文化和文明吗?还有拥有机龙的我们需要兵器吗?」 法佐特用力抱紧贴在胸前的精装书。 「少年佐山御言啊你说说看吧能够让我们愿意交换概念核的技术是什么?ucat没有提供给我们至今仍保留着的技术是什么?」 佐山点点头,并以简短的一句话说出答案: 「──是纸。」 ● 法佐特抱在胸前的书本差点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会是纸──」 「你们所拥有的文具都是羊皮纸和画布。而且,1st-g的住家里面都看不到书柜。纸张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备条件,但是在1st-g,纸张受到某种形式的限制所以我才会想到能够以解除纸张限制与纸张技术的支援作为交涉材料。」 法佐特明白佐山说的意思。 因为文字在1st-g持有力量,如果写下文字就有可能会带来危险。当然了,想要以正确的形式刻下能够产生力量的文字非常困难,而如果做不到,就会变成信笔涂鸦。 但是,万一信笔涂鸦造成了意外,那会是最教人害怕的事情。 所以,在1st-g都是由如法佐特般的说书人以口述的方式将文字化为声音,而多数记录也是采用算不上文字的记号。像是调查书上写的文字,甚至会严格选定一些只能够唤起印象,而不具有实行力的文字。 因为1st-g是一个这样的世界,所以文具技术并不发达。在1st-g,几乎所有能够明确写出文字的文具都是由王族管理,而且这些文具也都是少量制品。 身为说书人的法佐特知道,1st-g的文化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成立的。 但是他心想,万一这样的前提没了呢? 这时,他眼前的少年开口说: 「如果以你手上那本调查书所使用的安全性文字为基础,再严格选定一些力量较弱的文字作为常用文字呢?这样应该能够让现有的文化流传下去,每个人也都能够研究文化,不是吗?」 这代表着1st-g的存在方式会有所改变。 佐山朝向法佐特伸出手,示意要拿取他胸前的书本。 法佐特任凭佐山的意思把精装书递出去。 收下精装书的佐山翻着书页说: 「居留地里有好几间民宅,那里的居民也会在学校、店家和政治现场服务。然而,他们却因为害怕文字爆发而无法写下记录。另外,用于制作记录的文具技术也算不上发达,目前受到ucat的限制。」 「确实是这样没错」 「ucat可以解除这项技术的限制作为赔偿。」 听到佐山的发言,法佐特看向大城。大城也看向法佐特说: 「不过,得先与各国ucat交涉过就是了。」 听到大城显得疲惫的语调,法佐特用喉咙发出轻轻笑声,然后聆听着佐山的话: 「我们的世界还不够成熟,法佐特。大约在一千年前,我们还深信自己的世界跟你们的世界一样是平面状。不过,人们四处走动、留下记录,把真实一一化为事实。就算到了现在,我们仍会不断地累积记录,来区分世上的真实和虚假。」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也这么做吗?」 法佐特理解似地点点头。 他觉得这是不错的建议。如果拥有能够大量生产的文具,再来只要有能够写出正确文字的人就可以了。放弃王族那般限制文具的做法,改为限制持有力量的文字,让能够书写的文字被广泛使用就好。 这么一来,不但能够增加知识,也能够与不同文化互相交流。但是── 「──少年佐山御言啊,你的提议不错但仍有问题存在,而我们的交涉也还没结束。」 法佐特一边听着新庄发出「咦?」的质疑声,一边重新看向佐山。 法佐特发现佐山听了他的话后,没有显得慌张,也没有显得惊讶。佐山只是这么说: 「没错,你应该懂吧?文字有时候会背叛使用它的人。记录的累积和流传不只有创造力,有时也会有破坏力。」 佐山高举手上的精装书继续说: 「如果你们获得出版的技术,就能够出版这样的书本。然后,你们的宿怨也会流传到后代。这么一来,我们提供的力量就会增加我们的敌人。」 「所以我必须问你少年不应该是佐山御言了。佐山御言啊你不畏惧宿怨扩散决定要把技术传授给我们好保护齐格菲和圣剑格拉姆并得到概念核吗?」 对于法佐特的询问,佐山回答: 「当然。」 ● 新庄听到佐山说的话后,睁大了眼睛。 「不、不行啊,佐山同学!怎、怎么可以增加敌人!」 「应该没问题吧,法佐特也明白这本调查书只能当成参考资料。我刚刚叱责他后,他也承认自己带有私意了。」 「我是说了没错,但是」 法佐特点点头说: 「那些发言和记录都没用,这里可是只重视结论的交涉场地。」 听到法佐特的话语,大城抬起头说: 「我说啊,好歹我也是很拼命在记录口述内容没想到会被说没用──」 法佐特没理会大城,看着落在自己与佐山之间的手机残骸说: 「我承认那本调查书带有私意的发言并没有留下记录,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主张调查书的内容正确无误──调查书一旦出版且散布出去后就算你提出反对意见大部分的人也会相信这本调查书的内容而不是你说的话!」 「法佐特,现在我要测试你的注意力,准备好了没?」 听到佐山突然说出的话语,法佐特抬起头说: 「什么?」 「现在是我在发问。你只要回答我就好,听好啊──我眼前现在有一支手机的残骸,你在捏碎这支手机之前有先确认手机是否在运作吗?」 新庄不明白佐山如此询问的用意。 而法佐特可能也不明白,他稍微压低身子说: 「有在运作不是吗?」 听到半龙难得显得含糊的话语,新庄发出「嗯?」的一声倾着头说: 「这是怎么回事?」 法佐特听到新庄的反应,猛地回头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没、没事,没事的!可能是我有些误解了。」 尽管新庄慌张地挥手说道,法佐特仍然盯着她看,露出整齐的利牙说: 「这是怎么回事?新庄啊你不是和佐山配合好了吗?等他发出暗号你就录影──」 「等、等一下!」 新庄不明白法佐特说出的一些单字的意思。而且,法佐特在先前提到这些单字时,也让新庄感到在意。新庄以充满疑问的语调说: 「你说配合和暗号是什么意思?」 法佐特听了,瞬间挺起向前倾的身躯。 他看着新庄,露出利牙并抖动了一下身躯说: 「佐山御言把外套连同手机交给你在他举高手帕发出暗号的同时你不是就开始录影了吗?为了录下我口吐狂言的模样。」 「咦?不、不是那样子的,我没被交待要那么做。」 新庄心想:「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误 解。」她不明白眼前的半龙为何会重视只是在一旁聆听的自己。 仿佛听见了新庄内心的疑问似地,法佐特告诉她说: 「那么为什么佐山御言拿出手帕擦额头时你会缩了一下身子?在那之前的佐山御言把外套交给你时没有指示你做些什么事吗?所以你才会说:『那种事我做不到』──」 新庄屏住了呼吸。 「不、不是那样子的!」 说着,新庄看向身旁,佐山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天空。他可能是察觉到新庄的视线,伸手抓起肩上的貘,然后让貘坐在自己头上。 他和貘眯起眼睛仰望着天空。 似乎打算无视到底的样子。 新庄心想:「既然都这样了,那也没办法吧。」她抱着会脸红的决心,决定向法佐特证明她的清白。 「佐、佐山同学把外套交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新庄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说: 「他说:『紧张感让我越来越忍不住想要摸你的屁股。要是忍耐不住时,我会举高手帕当作暗号,到时你记得露出屁股来。』可是,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不、不过是佐山同学的请求,所以我看到他拿出手帕时,有、有点吓一跳,才会抖了一下!」 听到新庄面红耳赤地做出说明,法佐特感到无力地开了口。 他张开的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缓缓看向前方。 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佐山的身影,那是让貘坐在头上的佐山身影。 ● 像是为了回应大家的目光似的,佐山拿起放在他身旁的东西,举高给大家看。 那是被手帕包着的插卡式录音机,上头的电源显示灯正发出红色的光芒。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看向新庄。然后为了满足自我的乐趣,沉稳地说: 「那么──继续说下去吧,新庄同学。抖了一下后,怎么了啊?」 「为什么那东西会启动?不是没电了吗!?」 「法佐特,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事后要编辑很麻烦的。」 「现、现在不是说麻不麻烦的时候吧!你快点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新庄这么说,佐山从眼前的手机残骸里拿起一块零件。 那是被折成了「く」字型的电池。 「为什么会动作吗?如果这么点疑问都解不开,那么取得纸张后,你就可以好好享受苦难的乐趣了,法佐特。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在进入这个概念空间之前,先换上了手机的电池。不限于iai的产品,现在的携带型电器多是使用通用电池。你好好记住这点吧。」 佐山点点头后询问: 「法佐特,我们快要进入这个概念空间时,你离开这里到外面去了吧?那时你一边算着自己剩下多少限制时间,一边监视我。我说的没错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森林太安静了。当人类躲在森林里时,动物和鸟类会有所警戒,但是刚才动物们的沉默超出了正常情况。也就是说,因为那时森林里有超出人类的存在。还有,你从田里出现时,胶底袜上面沾着苔藓,这代表着你从森林里跑来。虽然你发现我的目光后,急忙踢掉了苔藓。」 佐山一边举高录音机给法佐特看,一边继续说: 「当我知道这东西没电时,就已经发现有人动了手脚。既然对方想要排除这机器,我当然应该反过来利用这点所以,新庄同学拿给我之后,我就决定调换电池,拿手机当作诱饵。」 「那,佐山同学从这场交涉一开始就」 「没错,一直在录音。不过,有一句话没录到,就是在我拿出录音机放在身边时说的话。因为我想要让大家以为录音机没电,所以关掉了电源。」 法佐特先用喉咙发出声音后,重复了佐山当时说的内容: 「你那时说录音机没电,所以打算用手机留下我的誓言记录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安心地提出强硬要求!」 「哎呀呀,请不要没凭没据地乱说话好吗?」 佐山继续说: 「要不然我现在重播给你听听看好了。这里面也录下了你因为我的叱责,而用了原住民字眼的那段话喔。」 「不用了,这不重要──你有什么要求?」 听到法佐特的话语,佐山摇摇头说: 「我没有什么要求。不过,我要你做应该做的事。也就是我们提供技术,相对地你们允许我们使用概念核。还有──必须与我们ucat共同进行1st-g的崩坏调查。为了我们双方的和解与理解,既然你们要求留下记录,那我们也有必要保有记录。应该在完成这些动作后,再思考后续的事情吧我说错了吗?」 法佐特听了,高举双手取代他的回答。 佐山叹了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然后把貘从头上放下,简短嘀咕一句说: 「闹剧一场。」 ● 听到佐山以感到厌烦的语调说话,新庄不禁倾头。她在视线前方看见佐山皱着眉头。 「闹剧为什么这么说?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佐山点点头,先看了新庄一眼,然后看向大城说: 「──老人家,我希望不要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佐山这么搭腔,大城抬起头露出苦笑。搞不清楚状况的新庄询问: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城先生」 「我途中就发现一切都是老人家安排的。你想想看,法佐特怎么有办法在我的遗失物上面动手脚?是谁要你把东西还给我?为什么在进入这个概念空间之前,被限时的法佐特能够在外面等我们前来?还有,是谁让我们在法佐特眼前停下脚步,然后询问我带了什么东西?」 佐山吸了口气继续说: 「重点就是,这次的事前交涉是个测试。我想到纸张技术时就发现了,1st-g很听话地遵照着low-g的规定。既然这样,法佐特不可能表现出攻击性的态度,对于迟迟没能想到这点,反而认真应付着这场恶作剧的自己,我真是感到羞耻」 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眼睛。面对这样的佐山,新庄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对照之下,法佐特则是用喉咙发出笑声说: 「别恨我啊佐山御言,或许你不信但我可是很认真的。」 「认真啊」 佐山仍然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看着肩膀无力垂下的佐山,新庄不禁觉得佐山还是有他自己的感受。 他是不是觉得法佐特出手有所保留呢? 「大、大城先生,今天的交涉会成立吗?」 「嗯,我觉得解除造纸技术的限制确实是很有用的点子,应该会成立吧。」 「你好好跟他谈好不好?佐山同学,大家现在议论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新庄说道,佐山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交。 然后她认为这个人无论面对什么状况,一定都有办法解决状况的。 「因为你是个歪理大王」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直接的感想。」 说着,佐山露出了苦笑。然而,新庄重新认真地看着佐山。在她眼前的这名少年遇到口出谬论的对手时,不但拒绝与对手好好交涉,甚至还回以更荒谬的言论。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啊。 新庄遍起佐山说过的话,佐山说过他拥有行恶的能力。 他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吗? 新庄不知道如果换成了她,是否有办法突破刚刚那样的难关。 就算以正论突破了难关,说不定只会引来 下一个谬论。 新庄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引来下一个谬论,但是她知道佐山确实以谬论击退了法佐特。 她也知道佐山的表情和肩膀垂下的程度。 佐山一定没有认真面对,想必就是因为他在途中发现这是大城先生的安排。 新庄点点头,暗自对自己说:「佐山今天如果发牢骚,我就当个听众吧。」 因为新庄觉得佐山的牢骚对于今天在这里结束的一切,一定是有价值的事情。 就在新庄如此定下决心时── 法佐特看向佐山,跟着像在自言自语似地说: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不好应付的家伙,不愧是佐山的孙子。」 新庄看见佐山用手按住左胸。他皱起眉头,仰头看向法佐特说: 「──你认识我的祖父?」 「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而已但我当然认识他。我们降落到这个世界时就是ucat的佐山为我们准备这个成为居留地的场地。他从齐格菲交给他的圣剑格拉姆中抽出概念创造出这里的空间并与我们进行首次交涉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你应该也不认识我父亲吧。我父亲曾经在iai服务。」 「因为我们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接着立刻补了一句:「不过,我对你的祖父印象非常深刻。」 「我们在六十年前也做过像刚刚那样的暂定交涉。你的祖父听到我以死者人数要求赔偿时也怒叱了我一顿。他说我不应该忙着计算死者人数和价值来要求赔偿而是就算有反对派也该拟出能够在这块土地安居并找回荣誉的策略。」 法佐特补充了句:「虽然目前还没有实现。」 新庄忽然把视线移向法佐特身旁的大城,他看着法佐特的背影。 在大城的视线前方、在新庄过去曾经紧紧攀住的背上,想必有着折断羽翼的伤痕。 新庄在心中点头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短暂的沉默降临。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氛,法佐特缓缓把视线移向仰望着自己的大城。他斜眼看着大城,然后以略带责难的口吻说: 「虽然这是你们的问题不过ucat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因为ucat是为了拯救世界的秘密组织啊,当然会有很多秘密了。」 「就连1st-g的代表人,也不知道详情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法佐特点点头说: 「我们对于ucat的行动几乎不知情。不过在一九九五年发生的大规模变动,也就是日本ucat的暂时解散和重组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听到法佐特的话,新庄与佐山异口同声地说: 「暂时解散和重组?」 ● 在佐山的视野里,法佐特看向他与新庄。 「你们果然不知道啊。这件事几乎在新庄被ucat捡来同时也就是一九九五年年底突然发生除了首脑级人物之外几乎所有职员都离开了ucat。」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原因,佐山御言我还想请你们告诉我呢。应该只有这个大城和少部分的人知道真相吧──有谣传说是为了阪神大地震的救援活动中造成多人死亡,而引咎辞职。」 「原来如此。」佐山点点头说道,并没有因此感到失望。 因为他知道全龙交涉原本就有祖父加上的条件,也就是自行收集所有情报的条件。 佐山觉得在这里光是听到1st-g的故事就已足够,而且 除了调查十个g之外,也针对ucat展开调查就好了。 看见佐山点头,法佐特也点头做出回应。然后,半龙看向新庄开口说: 「虽然我很犹豫该不该说出这个情报但是既然多年不见的新庄来了就告诉你吧。」 「咦?我吗?」 「没错对你们来说这件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这个概念空间虽然是由佐山薰构成但是他说过那是因为有人把原始资料给了他所以才做得出概念空间。」 「是ucat的同伴给他的吗?」 「不他说是护国课时代的同伴。他说那个人在护国课时代就已经调查清楚各g的所有概念而他只是照那个人的调查资料去做而已。」 法佐特仰望天空,一副仿佛看得见构成概念空间的透明墙壁似的模样,缓缓移动着视线说: 「听说那个人原本是以衣笠教授的助手身分参与护国课的行动,但是并没有加入ucat。我不知道那个人消失到哪里去了。」 「那个人是谁?」 听到佐山的询问,法佐特说出了一个姓氏: 「──新庄,我只知道那个人的姓氏。」 第二十章 『察觉的心』 第二十章『察觉的心』 因为不知道一切才察觉得到吗 因为知道一切才察觉不到吗 世上也有两者皆非的人 ● 尽管才刚进入午后,衣笠书库里却显得阴暗。 虽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着,但位置太高,反而使得林立的书架形成了阴影。 在泛着微弱蓝光的阴暗书库里,有三个身影。 一个是站在柜台里打电话的齐格菲。 一个是在呈现阶梯状的地板中央,坐在椅子上、并让铁拐靠着身旁桌子的大城至。 最后一个是在最里面书架上找书的sf。 大城瞥了站在柜台里的高大背影一眼。 齐格菲已经讲了很久的电话,而且还没有要挂断的迹象。 至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让屁股往前挪,跟着翘起二郎腿,摇晃着挂在袜子前端的访客专用拖鞋。 「至大人。」 至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sf面无表情地站着。她手上拿着── 「哟,你找到了啊,我一生中的污点之一。」 「tes,这是您的毕业纪念册。不过,说是纪念册(注:原文为album,指专辑或相簿),看起来却像普通的印刷品。」 「太教人惊讶了,德国制品竟然会批评别人的英文不好。英文不是你的敌对语言吗?」 「不,真正的敌人是苏联。英国和美国的装甲太薄,根本不成对手。」 「你到底在说什么?」 「tes,我指导的是机器人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说出业界的常识而已,怎么了吗?」 「以我的常识来说,苏联应该早在你出生之前就不存在了,难道是我多心?」 「tes,您说的没错。不过,苏联一直存在于大人的心中。」 「喔?好讶异啊,机器人竟然会说到『心』。这么说来,我的心是你的敌人啊?」 「不,但是可以判断出您的心是苏联制品。明明装甲很厚,而且能够放出必杀的一击,个性却不明显──还有,装甲倾斜一边也是值得一提的地方。不过,两者差别在于没有大量生产。」 「你别忘了顺便加上冷漠的特征。」 「不,因为我没有心,所以无法判断。」 sf面无表情地敬了个礼后,用两手递出显得老旧的蓝色纪念册。 至什么也没说地接过包覆天鹅绒的纪念册。 他掀开封面翻阅着,然后一边看着接连不断的班级照片,一边叹了口气。这时绕到他背后的sf开口说: 「从照片里排列的面孔看来,可判断出尽是一些脑袋空空的人们。」 「──不准抢我的台词。」 「我的职责就是为至大人省去麻烦。」 「那你坏掉时要麻烦谁来丢?」 「不,我的停止时间被设定在与至大人的崩坏日相同的时刻,不需要麻烦──」 至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话打断了sf的回答: 「别说了,这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 至面无表情地说道,sf只用了「testament」回应。 接着她便沉默了下来。至一页页地翻着纪念册,当翻到毕业文集的页面时,他开口说: 「就是这里,你读读看这篇愚蠢的文章。」 「tes,读出声音来吗?」 「没错。」 「tes,很久不曾听到至大人的朗读命令了。从我来到日本的第五天朗读过后,就不曾有了──我做了深层五度的确认,所以这个记忆不会有错。」 「嗯,我也记得这件事。我恶作剧地把从职员那里没收来的色情漫画交给你,结果你突然放大嗓门读出来,难不成你的伦理规定也跟国外一样?」 「因为您那时没有命令我把书本丢掉──朗读是女仆或管家的重要工作。不过,像那种包含许多叫声和模拟声的内容,并不适合没有感情的我。」 至无言以对。他半睁着眼回头看向sf,然后递出纪念册。sf收下纪念册读道: 「题目──『亢奋剂』。」 「不是这个。在这个没头没脑的题目下面那个。」 「tes。题目──『无题』。」 「才觉得等到期待已久的时间, 随即又出现必须等待的时间, 学习到的一切是时间的蓄积, 连梦的尽头也没有新的时间, 在这里学得的是时间的榨取, 也明白了无才是解救的时间。」 sf朗读完后,至用右手托着头说: 「让服侍自己的人来朗读特有感觉啊,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受太棒了。」 「可以判断出这是至大人的文章。」 「嗯,没错,你看得出来啊?」 「tes,看得出来您纯粹是想把『的』排成横向一排的意图。另外,文章里除了讥讽的意思之外,找不到其他内容。」 「──哈,你真是优秀的机器。我是真心在夸奖你,所以你要表现得开心,还要加上动作。」 sf面无表情地回答后,把双手举高到头上,再放下双手。 「刚刚的动作是否符合您的要求呢?如果您强烈要求,我可以连续执行三次。」 「德国制品真是高性能。」 「tes,也有万全的售后服务,今后请您放心地使用。」 至没点头,他顶出下巴指向书库深处。sf拿着纪念册准备走向里面时── 「────」 先为至重新套好他翘着的二郎腿上、摇摇欲坠的水蓝色拖鞋。 再面无表情地重新迈开步伐。 这时,至听见背后的柜台方向传来轻轻的声音,那是放下话筒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发现齐格菲正看着这边。至推了推墨镜说: 「大男人讲电话讲这么久,不好吧。」 「对方是我十年没联络的老同伴。倒是你有何贵事,大城至?」 「是的,我以全龙交涉部队的监督身分,前来确认圣剑格拉姆的移送事宜以及各种事项。因为与1st-g崩坏有最密切关系的正是你,索恩伯克老翁。」 ● 在1st-g「市街派」成员所使用的体育馆地下基地里,白色机龙法布尼尔改正在休息。 黑暗中,一道风吹了进来。 这道风带有颜色,是全黑的。黑风宛如跳舞般在法布尼尔改的身体上穿梭,跟着移动到天花板,上头挂着一刻有文字的小吊钟。 黑风撞上吊钟,钟声随之响起。 随着高亢的钟声传来,黑风忽然化成了身躯。 是黑猫,布莲西儿饲养的黑猫。 「──嘿咻。」 黑猫在空中转了一圈,跟着在法布尼尔改的背上着地。黑猫没用爪子,而用整个脚底贴在光滑的装甲表面,缓缓地趴下身子。 「哈根老翁。」 黑猫开口。 「我在这里。」 这时,泛着微弱光芒的老人身影出现在黑猫旁。老人打了个哈欠说: 「定期报告吗?」 「嗯,对啊。不过,今天没有像昨天那样的消息,所以我只是来露个脸而已。」 「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在钟声停止前,你可以到外面讨些东西吃再走。奈茵虽然那副模样,但其实她挺迟钝的。」 说着,哈根又打了个哈欠。黑猫抬头看着老人的侧脸说: 「哈根老翁也是会作梦的吗?」 「啊?」哈根看着黑猫。没多久后,他脸上浮现笑容说: 「对啊,我也会作梦。我刚刚就梦见布莲西儿一边哭,一边跑来向我求救时的光景。」 「你是在说你与法布尼尔改同化时的事吗你身为王族,为什么会决定要同化?」 「当时在那个地方,只剩下我拥有能领导大家的身分。而且,我们搬移到这边的世界时,也必须释放内部概念,然后做出一个能够让1st-g居民活下去的概念空间。也就是说,当时必须有人与法布尼尔改同化。」 哈根托着腮,叹了一口虚无的气。 「这也让布莲西儿不对,奈茵受了苦。她和齐格菲相处得怎么样?」 听到哈根的询问,黑猫陷入沉默。他从哈根身上别开视线,隔了三次呼吸的时间后才回答: 「她、她有监视着齐格菲她为了避免被察觉,嗯,有和齐格菲保持距离。」 「原来如此。」哈根点点头,表情带着笑意,但是眉梢却微微下垂。 「原来如此。」哈根再次喃喃说道,跟着又说: 「我说啊。」 「什、什么?」 听到黑猫充满疑问的回应,哈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前方,再看向下方说: 「我们有各种不同的立场,真的很麻烦不过──」 「不过?」 「至少在我们之中,你要一直站在她那边。」 黑猫听见了哈根的话。他在一片昏暗之中,以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房门便随着敲门声打开,一名身穿白色贯头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显得匆忙。她迅速地走进房间后,以带着焦躁的语调说: 「调查──调查完毕了,确实如哈根大人所说没错。」 女子吸了口气,调整一下呼吸后开口说: 「iai总公司方面已经着手进行运输机的离地准备。圣剑格拉姆应该会在今晚经过我们上方,被空运到目的地」 ● 齐格菲的声音在衣笠书库里响起。 「格拉姆会在今晚完成移送啊1st-g的全龙交涉将正式展开的日子还是来了。」 柜台里的齐格菲说道。他的说话对象──至保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说: 「我想父亲也老糊涂了,竟然会把一切交给小鬼来处理。听说今天顺利完成了暂定交涉。不过据我所知,那只是办家家酒程度的交涉而已。」 「你很严格呢。」 「我对自己是很宽容的。所以说,聪明的家伙们才能得救。因为他们知道要逃离我。」 「你希望佐山御言他们退出吗?」 「就算我希望,决定权还是握在那些小鬼们手上。」 「不过」至重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 「只要格拉姆一被移送到这边的ucat总部来,就会立刻展开与1st-g的正式交涉。」 「也就是说,全龙交涉即将正式展开。」 「没错,一旦参与到这个阶段,就无法退出了。对佐山御言来说,他的期限就到格拉姆送达为止──要他自我决定的期限。」 说着,至伸手触碰翘起二郎腿的脚尖,把刚才sf为他套上的拖鞋,恢复成原本就快脱落的状态。 他一边用脚尖摇晃着水蓝色拖鞋,一边说: 「刚刚的电话是谁?」 「我不是说过是老同伴了吗?这个同伴很高兴看到佐山御言开始有所动作。他刚刚说:『佐山御言应该也会跟当时的我们一样,在看不见方向的状况下,试图了解各种事情。』」 「只要不停地寻找下去,至少会在找到的一百个答案里面,能够有一个是正确答案,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只要不停经历失败和质疑,就能够找到真实。」 齐格菲在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我还记得在护国课时期,我们第一次发现概念战争时的情形。那时候我假装成愿意协助护国课的样子,结果被发现我其实是前来破坏针对德国的地脉改造设施。」 齐格菲露出苦笑说: 「那时我还没动手,就有人先破坏了设施。那些认为是我下手的同伴们追着我跑,最后我被迫与他们战斗。应该就在展开战斗的时候吧,天空──」 「我听过这个故事。听说那时天空突然裂开,机龙和武神从天而降。」 「那时是1st-g与3rd-g交战。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才了解到这并不是只与我们的世界有关的事情,也重新认知了护国课的存在意义。」 他继续说: 「我们知道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不只包括我们那时候的事情,也包括了在那之后的事情──如果佐山御言接受了全龙交涉的权力,不知道他在反覆的胡乱摸索之中,有没有可能看见一切?」 「这很难说吧?说不定在那之前他就先逃跑了,也说不定会被杀死。你还记得佐山老翁说过的话吗?」 「你是指『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吗?」 至点了点头后,扬起嘴角笑着说: 「还不知道佐山御言能不能对自己认真起来使坏的恶行感到骄傲。在不是面对小规模的激进派对手时、在不是面对手下留情的暂定交涉时也就是在面对认真的对手时,他能不能以恶为正地解决问题──更根本的问题是,完全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来到这个战场。」 听到至的话,齐格菲闭上眼睛说: 「大城至,你很在意佐山这个性吧,我听黛安娜说过你在意的理由。」 「既然这样,你应该懂我的心情吧。我讨厌那个小鬼,连看都不想看──我所认识的佐山跟那样的小鬼完全不同,才不像他那样是个被人保护得好好的无知家伙」 「至大人。」 听到sf从背后传来的呼唤声,至的身体不禁放松下来。 在他转头的同时,sf也弯下了腰。 sf再次沉默地重新套好至脚上的拖鞋。 至准备站起身,但是右脚却一阵颤抖,眼见就快摔跤 此时sf沉默地从旁伸手搀扶至。她拿起铁拐: 「请。」 至这才倚着铁拐站起来。 挺直背脊的他向齐格菲点了点头。 「不过倘若全龙交涉开始进行,我的同伴也会参与行动吗?」 「是的,包括黛安娜在内的所有护国课幸存者,以及初期ucat的幸存者都会参与行动──索恩伯克老翁,您的友人也还活着。」 「我刚刚在电话里头听说了,你说的是山德森吧?」 齐格菲皱起眉头继续说: 「没想到那个美国混混还活着,真是太遗憾了。听说他今年会带着曾孙前来。」 听到齐格菲的话,至嘴角上的笑意加深了。 他推高墨镜遮住眼睛,然后轻轻敬了个礼。他站在衣笠书库的中央,书架形成的谷底说: 「就请你当成是一场缅怀过错的同学会前来参加吧,索恩伯克老翁。」 随着至的动作以及话语,sf迟了一步低下头。在那之后,至缓缓地说: 「──来参加我等的全龙交涉。」 ● 新庄在夕阳斜照的奥多摩车站里,与佐山一同喝着饮料。 木造车站里铺设了水泥地板,两人就坐在车站入口处墙边的木制长椅上。 两人从ucat搭乘接驳车抵达iai正面后,再从那里转搭一班巴士才来到奥多摩车站。距离佐山准备搭乘的电车抵达时间仍有二十分钟,两人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交谈。 虽然现在 是午后,但毕竟学校都在放假,所以车站入口的人影稀少。新庄一边聆听远方传来汽车和巴士排气声,一边看着手中的罐装饮料。 这是新庄第一次喝哈密瓜汽水,她觉得味道没ucat里的饮料来得强烈。 她吸了口气,看向身旁的佐山。佐山刚刚明明还拿着ucat给他的手机输入电话号码,现在却拿着矿泉水给肩上的貘喝。 可能他没做些什么事就静不下心来吧? 对于心中浮现的疑问,新庄露出苦笑。她寻找着话题,想要向佐山搭腔。 「──那个,你觉得刚刚那件事怎么样?就是今天突然说要移送圣剑格拉姆的事。」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从貘身上移开视线后点点头,把矿泉水瓶搁在旁边说: 「确实很突然。在我们离开ucat的时候才突然接到通知不过,事情总是突然说开始就开始啊。」 「那,佐山同学打算怎么做?你会参与全龙交涉吗?」 「你会参与吧?为了追寻法佐特告诉你在护国课的新庄这个性。」 「嗯可是,现在先不要谈我的事,谈谈佐山同学的事。」 「这样啊」佐山沉稳地作了开场白,然后继续说: 「目前──应该会倾向于不参与。」 「真的吗?」新庄歪头说道。佐山见状点点头说: 「嗯,没错,结果我还是没找到自己的答案,但是时间先到了。这样就像还没准备充裕,就要去考试一样。重点在于──既然知道这次考试拿不到好成绩,倒不如退出得好。」 「你说的答案是指『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的意思吗?」 听到新庄说道,佐山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收起表情,缓缓点头说: 「遭人怨恨是件很难的事。而且昨天的骑士们,还有今天的法佐特可都是含着恨意在行动。虽然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我好像都应付得很好的样子,但其实在最根本的地方,我根本没被当成对手。」 他吸了口气。 「好比说,法佐特希望能够让和平持续下去。他的想法里有妥协,也有被人视为背叛的部分。但是他想要让这样的想法成立,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这样是正确的啊。你觉得像激进派那样战斗,能够得到什么吗?」 「当然有。」佐山继续说: 「只要获得胜利,消灭了对手,就能够得到只属于自己的和平世界。还有,即使没有获得胜利,但只要能够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力量,或许就有办法让心生恐惧的对手让步。」 「你这样说,就跟什么事情都必须靠暴力来解决的意思没两样呢」 「暴力可是初步的语言概念喔,新庄同学。同意就握手,否定就出拳相向,就算没有语言一样能够沟通,至今地球上的各个角落仍存在着持有暴力习性的部落。我反过来问你为什么非得以语言来解决?在人类诞生时,根本没有语言这种文明,这种暴力的代理品;为什么有必要用这种东西来解决事情?」 「可、可是,这样不是会伤害到彼此吗?」 新庄不禁用力握紧了手。 绿色气泡从她手中的罐装饮料洒了出来。 新庄发出「啊」的一声,慌张地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她一边擦手,一边不安地想着:「难道佐山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懂吗?」 这很重要,绝对是很重要的事情。 新庄在心中点点头,并思索起应该对佐山说的话。她皱起眉头,一边折着手帕,一边说: 「那个,佐山同学──」 她没说出后面的「你听我说好不好?」这句话。 佐山正在新庄的视线前方看着她,脸上浮现了无力的笑容。 新庄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过是笑容而已。」然而── 为什么佐山会对着生气的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新庄同学,这就是你找到的答案,所以你有权利接受考试。」 听到佐山接着说了句:「比我有权利得多了。」新庄感到背脊一阵颤动。 「没、没那回事,我、我」 「你是不是想这么说?你想说:『不管是面对今天口吐狂言的法佐特,或者像昨天的那些家伙,还有前天的人狼,我都没办法和对方沟通,也没办法和对方战斗。』」 看见新庄点头回应,佐山询问: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有时无法和我们好好沟通呢?」 「那、那是因为、呃因为语言无法让他们发泄所有的怨恨情绪?」 「没错,因此他们不愿意坐下来好好地和我们沟通。反过来说,追求和平的人只会和同样想和平解决事情的人沟通。不过」 「不过?」 「不追求和平的人也会因为战争而有所损失。不或许正因为他们无法原谅有所损失,所以打从心底憎恨战争。」 「」 「既然这样,那我们的赎罪到底算什么?只补偿愿意以和解为前提的人就算数了吗?对于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不理会他们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可、可是,如果面对他们,你有可能会被杀死耶,佐山同学。」 「正因为如此,所以全龙交涉也给了我们力量。」 佐山继续说: 「我好像明白了──明白祖父对全龙交涉做出前提条件的用意。明白祖父为什么不肯给我们任何情报,甚至还允许我们战斗。」 ● 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着木制长椅坐着。他一边感受着高低不平、显得粗糙的冰冷木板,一边说: 「在十个g当中,应该有人希望打败我们或致我们于死地吧。他们为什么想致我们于死地呢?为了让我们找到他们真正的理由,并加以活用,所以才不提供有关过去的一切情报给我们。」 「因为无心调查之下所得到的知识没有价值可言?」 「没错,要先有学习的意志,才能够把知识变成智慧。就算我们拿单方面提供给我们的完整知识作为盾牌,遗族们也感受不到我们的诚意吧。」 佐山提起貘,它本来把脸贴着瓶子看着里头的水,现在则被吊在空中。刚开始四肢仍会乱甩乱动,但当它和佐山视线相会时便安静了下来。 佐山入下貘,跟着让瓶子横倒。貘用脸部对着瓶口,抱起瓶子喝水。 看见小动物的动作,新庄不禁露出苦笑。佐山脸上也浮现一样的笑容说: 「我们利用这只貘,在亲自调查下,得知没有经过美化和扭曲的过去后,必须自行判断过去。在做出判断后──」 「必须利用不管是暴力也好,语言也好的所有手段进行交涉?」 「祖父会把全龙交涉交给我的理由,就是这么回事吧佐山这个姓以严恶徒自居的意思是,必须运用这些知识与智慧,做出各种判断。」 佐山说罢闭上了眼睛。 新庄也没有看向四周其他地方。佐山接着说:「不过」 「不是说因为拥有知识和智慧,就一定需要我的邪恶。不管怎么说,我的祖父尽管采取了这样的做法,却还是招来怨恨。」 佐山感觉到身旁的新庄身体变得僵硬。隔了一会儿后,新庄开口说: 「你还是重要考虑一下比较好。这个角色──或许很适合你来扮演。但是,这样是错的。让人扮演恶徒来结束一切,这样的做法根本不好。这对佐山同学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对我来说,这样是错的。」 「但是,我对全龙交涉很有兴趣可以的话,我想参与看看。」 「可是你能够相信自己的认真吗?」 听 到新庄的话,佐山叹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眉梢下垂的新庄直直注视着他。 佐山心想:「真是难能可贵的人。」 四目相交的两人沉默了好几秒钟。 不久后,新庄微微低下头,用像在确认般的口吻说: 「你真的想要参与全龙交涉吗?」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思考着。而尽管重新思考了一遍,佐山的答案仍然只有一个: 「嗯。」 「好吧。那你要想想有什么解决方法,想想能够让你有自信地认真起来的方法。」 新庄保持低头的姿势,轻轻抱住自己的身体说: 「当你为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必要之恶而烦恼时,只要有个基准能够让你明确知道是或不是就好了,对吧虽然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就是了。」 「必要之恶的基准也就是说,以恶徒自居的条件啊。」 佐山喃喃说道,他看着自己的脚下陷入思考。 能够确定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基准啊。 佐山思考了一下后,发现其实事情很简单。如果想要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只要有个对的人在身边就好了。 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存在──当佐山脑中浮现这个想法时,心脏用力地鼓动了一下。 「────」 可成为基准的人──佐山身边已经有满足这个条件的人。 如新庄所说,佐山想要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只要看那个人就知道了。 然而,一直以来,佐山选择将这个人从意识里排除。 那是因为佐山如果参与了全龙交涉,就必须带着这个人到自己得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前往必须承受宿怨,甚至有可能丧命的前线。佐山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 在沉默不语的同时,汗水也从他身上渗出。他发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他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只要对那个人说:「我需要你。」就好了。告诉那个人希望她能够一同前往战场或交涉场所,一起承受宿怨、承受死亡。 这真是太自私了。 他认为包括「以恶徒自居而遭人怨恨」为前提条件这一切,都是他个人的问题,而这么做就等于想把那个人牵连进他的问题之中。 然而,那个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在喃喃自语似的轻柔声音这么说: 「──如果能够找到佐山同学的基准,那就太好了。」 声音传来的同时,佐山站起了身子。 随着衣服摩擦声响起,佐山看向那个人。看向那个能够成为他的基准、与他完全相反的人。 那个名为新庄的人。 ● 新庄保持手握罐装饮料的姿势,让身子轻轻往后退。 在她眼前的佐山直到方才仍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现在却站起身子看着她。佐山皱着眉头,一副想说些什么的表情。新庄看到他这个样子,尽管缩着身子,还是忍不住询问: 「什什么事?」 察觉到新庄的询问,佐山发出「吓」的一声,身体跟着抖动了一下。 然后,他忽然放松脸部的力量。等到新庄再看见时,佐山已恢复平常的表情,那张脸近乎面无表情。然而在新庄眼中,微微低着头的佐山表情像是为了什么而感到迷惑的样子。 佐山同学怎么了吗? 新庄倾着头。 「你想到什么了吗?是有关全龙交涉,还是基准」 她一边喃喃说道,一边心想:「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自己明明说过全龙交涉很危险,但听到他说想要参与全龙交涉后,不仅自以为是地给了建议,甚至还打算帮助他。 其实我内心是 希望他能够参与全龙交涉。 不愿意见到他丧命,也不愿意见到他遭人怨恨,但是他能做到自己办不到的事,而他也希望去做。 脑中首先浮现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是在森林里,让他躺在膝上的时候。尽管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错的,他却认同那是对的。 还有,在那晚的归途中,为了不小心硬把自己的想法套在他身上而道歉时,他也笑着说:「没那回事。」 自己的想法被人否定却觉得开心,应该很奇怪吧。 这个人对我来说,一定是个正确且难能可贵的人。 新庄在心中点点头。 我能够做些什么回报这个人吗? 当佐山与法佐特结束交涉后,情绪消沉且无法认真起来时,新庄什么话也没说。 新庄决定现在应该对佐山说说话。她张开嘴巴,却了一下嘴唇后,出声说道: 「──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佐山重新看向新庄。他再次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 「────」 电车驶进月台的声音响起。被车轮压过的铁轨发出叽嘎声响,佐山在这时回过头来。 在月台响起的电车声渐渐转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新庄的佐山已经完全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然而,新庄却无法感到安心。因为她知道佐山希望自己能够显得坚强,所以才会一直维持平常的举止。 佐山背向乘客从月台走下车站入口的脚步声,注视着新庄。 「──新庄同学,你听好啊。」 佐山点点头,同时用平常的语调说道。 新庄知道佐山恐怕不会说出他露出迷惑表情时,心中所想的话语。她不禁感到一阵失望,但仍然侧耳倾听,心想:「如果他想抱怨,就当个听众好了。」于是她开口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在新庄略显倾斜的视野里,佐山用手举高从怀里从怀里取出的录音机。 两人的四周充满了从月台涌现的人潮以及脚步声。 佐山无视这些存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 「我忘记问你刚刚的后续──你因为有预感我会碰你的屁股,所以抖了一下,后来怎么了呢?我想听你好好说明一下。」 新庄在心里抱怨:「这混帐挺坚强的嘛!」佐山在她抽搐的视野中央,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说: 「没时间了。不过,我真的非常感兴趣。来,没什么好害怕的,你就用力地说出来吧──来,说吧!」 随着佐山最后的呼唤声,新庄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 在窗帘逐渐被染上朱红色的美术教室。 布莲西儿在眼前的地板放下黑猫后,伫立不动。她的右手仍然握着要让黑风变回黑猫的青石,让小鸟停在肩上,用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询问: 「你说圣剑格拉姆怎样?」 在布莲西儿的视线前方,张开四肢趴在地板上的黑猫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说: 「听说iai总公司要把圣剑格拉姆空运到这边的iai东京分公司来,他们说」 黑猫喘了口气,继续说: 「要把它打下来。」 「也就是说已经无法避免斗争了。」 「法夫那要我赶快回来,他还说会让你有机会与齐格菲决斗。」 「咦?」布莲西儿面无表情地问道。她的身体开始产生了动作,那是名为力量的动作。 一旁的黑猫则是先看了一眼布莲西儿的表情,然后别过脸说: 「一旦圣剑格拉姆被夺取之后,身为主人的齐格菲一定会采取行动吧。法夫那说要让你负责对付齐格菲。」 「布莲西儿。」黑猫喊了她一声。 「大家都很期待──现在是你挥动冥界的镰刀,让蕴含在镰刀里的怨声呐喊出来的时候了。」 布莲西儿打算点头,却停下了动作。 小鸟在她肩上轻轻叫了一声。 听着鸟鸣的布莲西儿一动也不动。 表情从她的脸上消失,最后化为超越面无表情的虚无。如果非得要形容,那只能说是脸上失去了颜色吧。 「」 布莲西儿沉默不语,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她咬着下嘴唇,眉头深锁。 还扼杀了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 黑猫仰头看着这般模样的布莲西儿。他发现布莲西儿闭着眼睛后,跟着稍微闭上眼睛,同样也轻轻低下头,并点了点头。 黑猫只用嘴形嘀咕了句:「好吧。」然后抬起头说: 「布莲西儿。」 听到黑猫的呼唤后,布莲西儿睁开了眼睛。当她与黑猫四目相交时,黑猫已经露出跟平常一样的表情看着主人。 黑猫再次呼唤她现在的名字:「布莲西儿。」跟着开口说: 「──我自认是站在你这边的喔。」 第二十一章 『通往安稳的路』 第二十一章『通往安稳的路』 走偏了路时 痛苦会在眼前蔓延 那么若是渴望痛苦会如何呢 ● 佐山回到学校后,便直接前往衣笠书库。 他在柜台附近的桌子找了个座位,摊开一本书阅读着。 佐山把单边书皮平放在桌面,只用右手翻书。那本书是衣笠天恭所著的神话研究书第一册,而佐山正在阅读的内容是有关尼伯龙根叙事诗的部分。 虽然老式的凸版印刷使得页面上的照片变得模糊,但仍看得懂书上的内容。 尼伯龙根叙事诗是拿北欧的佛尔颂英雄传说为蓝本,以德国为中心在欧洲流传的英雄故事。 「根据佛尔颂英雄传说,青年齐格鲁跟随名为雷金的男子修行,并以雷金授予他的圣剑格拉姆打倒名为法布尼尔的龙。在舔了法布尼尔的血后,齐格鲁突然听得懂动物的语言。鸟儿告诉他雷金打算杀了他,并夺取他的荣誉」 佐山翻了一页。 「杀死雷金的齐格鲁与名为布伦希尔德的女性坠入情网,但因为被施加魔咒而遗忘布伦希尔德,选择了名为古特鲁娜的女性。然而,布伦希尔德发现此事后,对齐格鲁心生恨意,把所有人带向灭亡之路」 佐山阖上书本时,有个声音接在他的描述后面说: 「──在佛尔颂英雄传说里面,齐格鲁是在睡梦中被暗杀者杀害。但是在尼伯龙根叙事诗里面,他是因为背部左侧靠近心脏的位置,被一片落叶遮住而没有沐浴到法布尼尔的鲜血,后来该处被击中而身亡。」 声音的主人是站在柜台里、手持纸杯的高大身影。 佐山回头看向他询问: 「有几个地方与现实符合你察觉到了吗?齐格鲁这个名字在德国变成了齐格菲,古特鲁娜是古特伦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你确认过其他名字与现实不符吗?」 「我从不曾确认过。」 「这样啊。」佐山说道,他轻轻敲了一下精装书的书背说: 「就算是没必要确认,你也有办法这样回答吧。」 佐山肩上的貘听到轻轻的敲打声后抬起了头,有样学样地回敲佐山的肩膀。佐山苦笑说: 「不过,遭人怨恨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听到询问,齐格菲先举高纸杯喝了一口后回答: 「唯一的慰藉就是只要我死了,一切宿怨都将结束。虽然之前我遇过好几次袭击,但没有一次符合理想,所以还没死。」 「哈,真是棘手的自杀要求──你希望是什么样的死法?」 「这个嘛在遭到背叛者的怨恨下被杀害,这种死法丝毫得不到慰藉,只能够认命。这正是齐格鲁的死法。」 说着,齐格菲把纸杯放在柜台上。随着纸杯发出「叩」的一声,齐格菲忍不住失笑道: 「佐山御言,我想你正在思考吧。既然这样,你好好想一下。遭人怨恨是必定发生的事,重点在于──如何把怨恨降到最低,以及找到愿意理解自己的人。」 「你不是两者都失败了?」 齐格菲无言以对。正因为如此,所以佐山不禁叹了口气说: 「这种事情真麻烦,大人真的很麻烦──你应该相当明白自己很有可能会面临这样的状况?明明知道,但为什么」 佐山把身体朝向齐格菲,然后像在询问自己似的缓缓说: 「为什么你仍然想参与概念战争?」 在佐山的视野中央,老人没躲避他的视线,一动也不动。 佐山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声音消失在书库里。 然后,等到一切都化为宁静时,答案响起: 「在袖手旁观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且逃过一难后,我深刻体会到只要发生战争,就会有所失。我再也不想要战争了,但是」 齐格菲想要再说什么,却停下来摇了摇头。 「对于『为什么要战争』这个问题,人人想法各有不同。就算我把答案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就算再怎么有理想,只要一颗子弹就能够夺走人类的性命。当你面临这个事实时,就会明白自己的真心吧。」 「──明白什么东西值得拿一颗子弹造成的死来交换,是吗?」 齐格菲点点头说: 「我不会叫你别害怕死亡,但是退缩就看不见事实。如果你要当个理想家,就别上战场。还有,如果要上战场,就别死。你经过两次与1st-g的小斗争,应该多多少少知道战场是怎么回事才对。你觉得在两次斗争里的对手们,以及你自己的表现如何?」 佐山点点头,他先想起人狼和骑士,最后想起新庄。 他想着尽管害怕,却决定要上战场的新庄,开口打算说些什么,但是── 「」 他找不到适当的话。 不过他知道新庄与自己有着共通点,两人追求的是── 「有可能丧命的战场啊。」 无庸置疑地,上了战场一定能够有所发现。 佐山脑中只想着:「接下来就是我自身的问题了。」然后起身说: 「谢谢,你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 佐山在桌面推动书本,让书本从桌边掉落,再用右手抓住。他的左手仍无法正常使力。 然后用右手提着书本,往摆放衣笠著作的书架走去。 就在这时,他看向被书架遮住而变得狭窄的窗外。 在窗户的另一边、夕阳的南端,有个身影快步地走在通往正门的道路上。 那是新庄切的身影。他把头发绑在颈后,胸前抱着脸盆和毛巾。 他是准备要去昨晚我告诉他的澡堂吧。 佐山看了手表一眼,发现现在才下午四点半,心想:「洗得还真早。」 他纳闷着新庄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去澡堂,下一秒钟察觉到了一件事。 「──他该不会就是她吧。」 「我刚刚好像听见奇怪的发言?」 佐山不理会齐格菲。 所以才想趁着澡堂没人的时间去洗澡啊? 假设永远是假设,如果不去确认,就无法得到答案。 既然这样,为了再次确认新庄切是不是新庄运,就应该采取行动。 当佐山的意识决定了这一切时,他的身体早已动了起来。 「────」 佐山急忙把书本放回书架上,以飞快的步伐横越书库。 听着佐山发出的脚步声,齐格菲不禁皱起眉头。 「抱歉。」 佐山对齐格菲简短说道,并挥了挥手。他在心中盘算:走出书库大门,一路直奔学生宿舍需要两分钟。然后再追上去的话,新庄应该正好浸泡在浴池里。这么一来,就能够控制场面。 佐山一边心想:「胜利在望。」一边推开书库大门。然而── 「──唔。」 他发出煞车的脚步声,并随着动作停下身子。 正面有道人影。在推开的大门后、夕阳斜面照的走廊上,有个娇小的人影。 那是脚边带着一只黑猫,怀里抱着装有小鸟纸箱的少女。 站在佐山背后的齐格菲呼唤了少女的名字: 「布莲西儿同学。」 ● 布莲西儿目送着穿过她身边跑去的佐山御言背影好一会儿,就听见佐山莫名其妙地嘀咕着:「洗澡、洗澡。」这点来看,应该是跟1st-g无关的样子。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布莲西儿往前踏出一步。 这时,齐格菲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并且快步地走了五大步。 「──小 鸟又有什么问题了吗?」 布莲西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有句台词她应该要说出口。 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好好说出来。 布莲西儿一边想着昨天的事情,一边张开嘴巴。她动了一下嘴唇,预习着台词。接着才察觉到自己的脚没有在颤抖,身体也没有显得畏缩。 于是她抬起头甩了甩头发,摆出自认的面无表情,仰望着齐格菲的蓝色眼珠说: 「我有点事要外出到明天早上,请你帮我照顾它。」 「这以突然?」 布莲西儿觉得齐格菲好像轻轻瞪大了眼睛。 不过,齐格菲并不是否定,也不是责怪的意思。布莲西儿闭上眼睛低下头,伸出抱着纸箱的手说: 「是的。可是所以交给你照顾。」 布莲西儿把头垂得更低地说: 「拜托你,请你好好照顾它到明天早上。」 布莲西儿抬起了头,并且一边注意着尽量让纸箱不会随着挺起身子的动作往后缩。 在她视线前方的齐格菲隔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说: 「到明天早上,对吧?」 「──是,我会在那之前赶回来。」 齐格菲点头应允,然后伸手拿取纸箱。 布莲西儿忍住不让自己因为安心而叹息。 她面不改色地看着纸箱里头仰望着她的小鸟。当齐格菲把纸箱拉向他自己时,或许是对远离布莲西儿感到不安,小鸟张开了翅膀。 并拍动了它。 「────」 然而小鸟飞不起来,跌倒了。它挺起身子,再次仰望着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对着这般模样的小鸟说: 「放心,这个人懂得小鸟们在说什么。」 布莲西儿一说完,便听到一声带有笑意的轻轻叹息。她蓦地往上一看,看见了齐格菲的脸。然而,齐格菲脸上依旧是平常的表情。 「怎么了吗?」 「没、没事那么,就拜托你了。」 布莲西儿简短地打完招呼后,便转过身子。 当跨到第三步时,身后传来书库大门关上的声音,小鸟的叫声也远离了。 她穿过中央大厅,往美术教室走去。脚边的黑猫叹了口气说: 「你这次有好好说出准备好的台词了。」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那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东西对你是重要的。」 「是吗?」布莲西儿以疑问句点头说道,并陷入了思考。 她心想:「如果真如黑猫所说,那么小鸟和他谁比较重要呢?」 ● 学校正门前有一条商店街。 商店街里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澡堂,名为「永世─向日葵」。 虽然这间澡堂是水泥构造加上瓦片屋顶的老旧设施,但是其南端盖有一间钢筋骨架的大型温室,相当醒目。在三层楼高的温室里,可看见热带性植物以及非开花季的向日葵。 区分男女浴池的垂帘上面,也分别印有向日葵的标记。 「这是透过地下管路,使用校内热水炉设施的二十四小时制澡堂『永世─向日葵』。虽然在校外也有好几间姊妹设施,不过新庄应该是来我昨天告诉他的这家吧。」 佐山一边穿过番台(注:设置于澡堂入口处的看守高台),一边向负责看守的老婆婆打声招呼后,便在自动剪票机投入一枚百圆硬币。 他一拿起剪票机出口吐出的卡式置物柜钥匙,便把肩上的貘挪到头上。接着来到脱衣间脱去衣服,把衣服塞进置物柜,最后在肩上披上毛巾。 佐山解开左手臂的绷带后,覆盖伤口的护符露了出来。虽然佐山昨天冲过澡,但是护符完全没有被弄湿的迹象,他猜测护符应该具有某种力量。 不管事实如何都不重要,只要锁上置物柜,佐山就算完成了突击准备。 为了做个确认,佐山站上体重计测量体重,结果得到与昨天一样的数字。 状态一切良好,接下来只要带着毛巾展开突击就好了。至于脸盆,佐山认为使用澡堂备有的脸盆才算得上潇洒。还有,用两手打开浴场的门也是佐山家的风格。 「──上阵。」 佐山说道,跟着踏进浴场。 因水蒸气而显得朦胧的浴场相当宽敞,左右两侧各有四槽十人尺见方的浴池,而浴池外侧与冲洗区相连。 佐山走在两侧浴池的中央,脚下一边踩着冷掉的水,一边发出轻轻的溅水声。 他在仿佛被蒙上一层白纱的朦胧视野里寻找目标。 然后发现了目标。在佐山的视野里,左侧最里面的浴池出现了黑色。 那是头发的黑色。 佐山一边拨开水蒸气,一边朝那方向前进。 他走近一看,发现露在浴池外的确实是纤细的肩膀和黑发。绑也一束的长发落在脸盆里。 让热水浸泡到肩下位置的背影确实是新庄。 他应该要让脖子也泡到热水。 佐山心想:「晚点再劝告他一下。」并同时思考着接近新庄的方法。 从昨天与新庄切第一次见面时的反应看来,佐山认为他有毫无理由地提高警戒心的倾向。 所以必须以能缓和警戒心的方法接近新庄。 虽然他也想过突然跳进浴池表现出意外性的方法,或是大步跨过新庄头顶展现大方个性的方法,但是他最后做出还是安全为上的结论。 在思考时,佐山也不忘接近并观察新庄。从浸泡在浴池里的新庄侧脸看去,闭上眼睛的表情显得放松;他那让佐山在意的身体,则坐在浴池内侧的座台前端,用自己的手环抱着。 新庄用手和放进浴池里的毛巾遮住身体。 把毛巾放进浴池里怎么行。 新庄的行为让佐山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但他强忍着,不能现在就让新庄起了戒心。不过,如果没有毛巾遮掩,确实就能确认到新庄的身体,这障碍非解除不可。 首先,必须解除新庄的戒心,少了戒心的对手很容易攻陷,就是这样没错。 佐山静悄悄地,在浸泡在浴池里的背影后方直挺挺地坐了下来。他伸手拿起附近的脸盆,想要缓和对方戒心地说: 「客人您好──需不需要刷背的服务?」 新庄吃惊地回过头,然后── 「唔,哇、哇啊!!」 他一边大声喊叫,一边使出全力冲向浴池中央。 飞沫和水蒸气随之扬起,新庄的长发也被拖进浴池里。 虽然溢出浴池的阵阵热水冲向佐山的脚,但是他仍然直挺挺地坐着说: 「──你怎么这么吵吵闹闹的,不可以在浴池里游泳喔。」 「你、你干嘛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刷背!」 「我不过是想帮你刷背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够奇怪了!!」 佐山一边心想:「这人真是难沟通。」一边用手按住额头。然而,新庄仍然用毛巾遮住身体,站在浴池里不肯动。佐山隔着水蒸气看见皱着眉头的新庄,于是说: 「为什么你的疑心会这么重呢?」 「这跟疑心没关系你都不会顾虑到其他人的目光吗!?」 新庄指着墙边靠近冲洗区的方向说道。在那里张开双臂,靠着浴池边泡着澡的人是── 「是出云啊。」 「哟。」出云举起手向佐山打招呼。佐山点点头说: 「不用在意,新庄同学。那个不是人,不用在意他的目光。」 「喂!混帐佐山,难道你看过我的染色体不 成?」 「不用看也知道,你的染色体一定比人类多两条。」 「喔~原来如此。我果然很了不起,原来我比人类多啊。」 「那个,比人类多两条指的是猩猩的染色体耶?」 「啊?喂!佐山,你这家伙头脑还不错嘛,混帐东西。」 「你说什么都无所谓,给我冷静下来。」 就快起身的出云重新浸泡在浴池里叹了口气。他先看了看佐山,再看了看新庄说: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争执什么啦。不过佐山,你得先把身体冲洗干净,才有进到浴池来。这是这间澡堂『永世─向日葵』流传下来的五项规定之一。」 「嗯。」佐山点头,然后看向站在浴池中央的新庄。 「为什么你一脸生气的表情?」 「还、还不是因为」 「印象中,我好像还没对你做什么吧。」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等等,你说『还没』是什么意思啊?」 佐山不理会出云提出的疑问,心想:「不管怎么样,等我把身体冲洗干净后,新庄就无处可逃了。」 佐山站起身子,朝冲洗区走去。他听见背后的新庄在浴池里走回原位的声音,冲洗区的镜子也清楚照射出新庄的举动。佐山在照出新庄模样的镜子前面,找了张放在山云附近的椅子坐下。虽然冲洗区设有莲蓬头,但是佐山先在附近的脸盆里装入温度低于人类体漫的温水,然后把貘放进脸盆里。 貘在水面上浮了好一会儿,连挣扎都没有,就乖乖地沉入温水里。 佐山抓起貘,让它的前脚挂在脸盆边缘。基本上,貘似乎属于无抵抗型的动物。 佐山吸了口气,先用莲蓬头冲洗的头发,并抓开它之后轻声呼唤: 「出云。」 「干嘛啊?混帐。」 「就允许你回答一个问题好了。」 「哼哼,好吧,把你的卑贱的请求告诉伟大的我吧。」 佐山点点头,然后一边用毛巾搓着澡堂备有的肥皂,一边说: 「──新庄同学的身体怎么样?」 听到佐山的询问,镜子里的出云回过头看他,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说: 「关于这点,我的见解是──你的脑袋有问题。怎样?懂吗?如果不懂,我或以说得更明白一点笨蛋先生。怎样?懂了吧?」 「你真是个老是毫不在乎地用言语伤害他人的男人。下十八层地狱去吧,你这狗娘养的。」 佐山叹了口气,然后透过镜子直直注视着出云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懂吗?我是认真地在问你新庄同学的身体怎么样?」 听到佐山的话,镜子里的出云脸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然后蓦地别开视线说: 「──抱歉,原来你是认真的啊。」 「没错,懂了就好。」 「嗯,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是认真的而且,我有千里就很满足了。」 「原来如此,是我太勉强你回答这个问题了。我可以说:『去死吧,没用的家伙。』吗?」 「那我可以说:『滚吧,死同性恋。』吗?」 就在佐山沉默不语地用左手拿着莲蓬头,再用右手握住热水阀时── 背后传来大量飞沫落下的声音。 佐山朝镜中一看,发现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背影正蹑手蹑脚地打算离开浴场。 「休想逃!」佐山把头发往后梳了一下后,一转身便弯着腰向前直奔。 「且慢!」 在佐山如疾风而过的视野里,新庄准备转过身来。 要避免新庄摆出防卫的姿势,首要之务便是不被新庄察觉。 为了从新庄的视野中逃离,佐山跪在潮湿的瓷砖地板上。 他保持跪坐的姿势,划过地板上的积水向前滑动。 伴随着水声滑过地板时,佐山看见头上的新庄好像是找不到东西似地东张西望。 下一秒,佐山抓住了眼前的新庄腰部。 ● 佐山两手一抓住背对着他的赤裸身躯,便感觉到手中的身躯使劲地抖了一下。 新庄转动脖子和肩膀,以扭转身躯的姿势从上方看着佐山说: 「佐、佐山同学!你干嘛突然抓住我?」 佐山以跪坐的姿势从下方按住想要扭动身子逃开的新庄,开口说: 「冷静点。」 「有、有没有搞错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我是要你静下心,不要慌也不要急,保持自然状态。」 「我不是在说这个。」 新庄大声叫道。不过,他停下了想要逃跑的动作,满脸通红地说: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有事就快说!」 「我想看看你的身体来确认一件事,这件事不是用说的就能理解,而且──这件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 新庄皱起眉头说道,然后别开视线。隔了一会儿后开口说: 「你不会再做更奇怪的事?」 「怎么这么说呢,我什么时候对你做过奇怪的事了。」 「那、那个啊,佐山同学算我求你,左右两边都好,拜托你转向其中一边。」 听到新庄的要求,佐山选择了左边。他往左边一看,看见镜子里映着自己与新庄的身影。 镜子里的自己以跪坐的姿势,用双手抱住站立着的新庄屁股。 这不过是为了确认新庄是不是女性的手段之一罢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低下头,别开露出冷漠表情的脸说: 「喔,原来如此原来怪人不会察觉到自己很奇怪啊」 「真可怜。」 「我是在说你耶!!」 「你好像有被害妄想症的样子先不管这个,总之你乖乖别动。」 新庄听了,发出「呜~」的呻吟声。佐山从新庄脸上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新庄的屁股就在佐山眼前。因为被抱住,所以两团肉朝向佐山这方略微凸起,表面还沾着水滴。从腰部和大腿分别由上、下两方延伸的曲线形成了隆起的形状。那形状看起来── 相当浑圆。 佐山心想:「太完美了。」随着他稍微加重双手的力量,浑圆的形状轻柔地变形,蓄积在两团肉之间的水滴像在画着圆圈似的往下滑落。看着眼前的光景,佐山在心中发出感叹。他有感而发地想着── 竟会如此煽情 然而,当察觉到自己的思绪时,佐山摇了摇头。 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沉溺于屁股鉴赏会的时候,现在该确认新庄是否为女性。但是── 「该怎么用简短的一句话来形容这份美感」 浑圆又煽情。佐山稍作思考后,「呼」地吐了口气,跟着用短短一句话形容出他的感觉: 「圆煽」 「什、什么?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没事,我只是在追求新的表达方式而已。你不用担心。」 说着,佐山思考了起来。他知道光看屁股当然无法判断出新庄是男是女,于是开口说: 「──好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转过来吧,新庄同学。」 「那、那、那个,佐山同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等,你说重头戏是什么意思?」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怀疑!这可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被佐山一骂,新庄放松了身体的力量。佐山仰头一看,发现新庄垂着眉梢看着他说: 「不、不转过去你那边,不行吗?」 「没错,不这么做,有些事就没办法明白。」 「」 新庄沉默不语地别开视线。所以,佐山也放松抱住新庄屁股的手。 新庄缓缓转向佐山,双脚并拢站着。但是,佐山可没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你在害羞什么?拿开毛巾和你的手。」 「不、不让你看不行吗?这、这太奇怪了吧,你现在应该是要做奇怪的事吧?」 「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这件事对你我都很重要,新庄同学。」 「真的吗真的对我和佐山同学都很重要?没骗我?」 佐山沉默地看了新庄一眼后,新庄便微微闭上眼睛。他红着脸,咬着下唇,僵着身体说: 「你不可以做奇怪的举动喔。」 新庄拿开了毛巾,湿毛巾轻轻落在地上。 然而,新庄仍然用两只手遮住胸部与两腿之间。于是,佐山开口说: 「手。」 新庄没有点头回应佐山说的话。但是,他举高双手,随着「唉~」的一声叹息遮住了脸。 佐山把跟着手的动作往上移的视线缓缓地往下拉。 虽然新庄用手遮住通红的脸,但是他微微张开的眼睛从指缝之间看着佐山。 新庄耸着肩,两肩之间的胸部很平坦,和佐山昨天触摸的胸部一样。 水滴滑过湿润的肌肤,从胸部到侧腰,再滑落到肚脐眼,最后溶入肌肤。 或许是因为紧张,新庄的肚脐下方微微上下起伏着,所以又有水滴随着起伏动作滑落。 佐山追着滑落的水滴往下移动视线,看向新庄的双腿之间。 「嗯」 「嗯什么嗯?不、不要啦,不要一直这样盯着我看。」 「抱歉。」 佐山确认了新庄是男性的事实,确实存在的证据就在他的眼前。 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心中的疑虑解开,却带给佐山失落感。 新庄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以颤抖的声音说: 「好、好了吗?好了吧?你已经看够了吧?」 「嗯。」佐山答道,并打算点头,但他停下了这个念头。他需要多点时间再思考一下。 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但是── 如果这是骗局的话,会怎样? 佐山知道ucat的技术有多么高超。想必对ucat来说,很容易就能做到这点手脚吧。 既然要确认,就应该不让半点疑虑留下,确认到底。 但是,新庄现在似乎逐渐提高戒心。就算马上开始想办法取得他的同意,也很可能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于是,佐山慢慢伸手抓住了眼前的证据。 佐山手中传来的触感、温度、重量以及材质都符合标准,只剩下强度了。 与其说在进行确认作业,佐山更像在检查似地向下拉扯。 佐山向下拉了一次、二次、三次后,稍微改变拉扯的方向,重新实施牵引动作。 「──嗯。」 然而,那证据怎么扯都扯不下来。也就是说,这不是骗局。 现在,佐山确实知道新庄是男的没错。他从昨天一直抱持着的疑虑在此刻总算烟消云散。 他抬头心想:「嗯,这样就算任务成功了。」然后安心地叹了口气,并放松肩膀。当佐山与新庄四目相交时,脸上很自然地浮现微笑。他觉得很开心,用力地点点头说: 「放心吧,新庄同学──你是男的没错。」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新庄的巴掌像在捞东西似地,从佐山视野下方的死角阴影处挥来。 巴掌击中佐山的下巴,他的脖子转了一圈,身体跟着倒向一旁。 ● 夕阳已经逐渐沉入西边的山脉。 唯有位在高处的视线,才能够追着在街景里移动的朱红色光芒跑。 在尊秋多学院二年级一般校舍屋顶上的钟楼里,有一道坐着的人影,视线追着西沉的夕阳。 那一身黑衣搭配上三角帽的身影属于布莲西儿,她手中握着绑上巨大镰刀的扫把。 布莲西儿望着西边背着夕阳形成阴影的山脉。为了不让底下的人看见自己,她抱着膝盖,静静地坐着不动。 陪伴着她的黑猫歪着头,仰望动也不动的主人。 这时,视线看向西方的布莲西儿面无表情地开口说: 「没问题的因为我已经把我的疑问丢出去了。」 「真的吗?」 「嗯,这样就能够明白一切──要是他来夺取圣剑格拉姆,就表示他抛弃了我托付给他的小鸟,他就是背叛者。」 「要是他没来呢?」 「如果是这样,我会原谅他。」 布莲西儿说道,然后稍微眯起眼睛。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说: 「──可是,这只是单方面去丢出疑问罢了,我一定回不来这里。如果赢了,我势必得以1st-g成员的身分,与哈根大人一起参与交涉;如果输了,就是死路一条。」 「回不来啊。」 黑猫无力地垂下头。 「趁现在老实说好了你房间的月历是我撕破的。」 「没关系,反正那是学校准备的东西,我原谅你。」 「谢啦。可是,同样由学校给的杯子也是我打破的。」 「是吗虽然我很喜欢那个杯子,但反正也回不来了,我原谅你。」 「在枕头留下的口水印,却伪装成是你留下的也是我。」 「是吗原来那个是你留的啊。」 「还有,我把不小心尿床的床单塞进床垫底下,最近房间有臭味就是这个原因。」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如果还有其他事情,一次说出来会比较快活喔。」 「我还是确认一下好了,你说的快活是怎样的快活?」 「只要一眨眼就会结束──喂,站住,不准逃!」 布莲西儿抬高身子说道,这时她眼前的景色不是逆光的西边,而是笼罩在夕阳底下的街景。 「────」 布莲西儿停下动作环视四方。她看着住屋、建筑物、田地、小森林,以及道路交叉形成的方格子。 在轻轻响起的风声中,所有景物都没有察觉到布莲西儿的存在。 不知怎地,布莲西儿皱起了眉头。黑猫看见这样的她,回头说: 「怎么了?」 「没事。」布莲西儿说道,然后伸手抓起黑猫。 「再见了,与我居住的森林截然不同的景色。」 布莲西儿一边说道,一边点点头,然后制裁了黑猫。 ● 在澡堂「永世─向日葵」前面的长椅上,佐山与出云喝着玻璃瓶装的咖啡牛奶。红色油漆已剥落的木制长椅,被出云的高壮身躯压得嘎吱作响。 佐山看见手中的瓶子里还剩有咖啡牛奶,便让玻璃瓶横倒在旁边。他一放下头上的貘,貘便把头钻入瓶口,舔着剩下的少许咖啡牛奶。 「真是只有够没用的动物」 「事实上,这家伙好像只需靠着让人类看见过去或作梦,就能够活下去。不管喂它什么,它都会吃。」 「──不过佐山,你觉得怎样?喝咖啡牛奶的时候,还是要一手叉腰比较好吗?两手捧着喝不行吗?」 在嘴巴四周留下瓶口痕迹的出云回头说道。佐山听了,看着女浴池的垂帘说: 「风见还没好啊?」 「你有没有在听我庄严神圣的问题啊?」 「因为我的人一观就是不做没意义的事。」 「我实在不认为你刚刚在澡堂里的怪异行为,对你的人生有益」 「当然有益,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再误解新庄同学。」 「我看现在是变成你被误解了吧还摔了个脑震荡咧。没有什么比光着屁股倒在澡堂里的男人更难看了。」 「好久没有被人这么漂亮地击倒了,我似乎是太大意了。」 出云听了叹了口气,环视四周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人。 然后把空瓶子放在地上开口说: 「既然你说有益,那我顺便问你好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全龙交涉』的事?」 「你是说那个有可能死人的现场啊。」 「是啊,你有看见千里狙击敌人的样子吧?而且,敌人在最后自尽了。像那样的状况,下次有可能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去?风见也是。」 「因为我是iai社长的儿子反正,还有其他各种原因。」 出云看向佐山的脸,露出不带着一丝笑意的表情继续说: 「我们俩早有觉悟了,你呢?虽然学校生活没什么好玩的,但总比没命好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要是我不接受全龙交涉,你想会怎样?」 「我们的部队一定会解散吧,接着应该会由大人们来处理。由那个叫大城至的监督负责。」 「大城至啊他够资格拥有如此权力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日本ucat有很多成员在一九九五年底的阪神大地震时,和iai的救援队一起死了。据说他们身陷二次灾害。」 「可能是在这样的契机下,日本ucat才会暂时解散吧。法佐特也提过这件事。」 「我说的对吧?在那之后留下来的,好像只有阶级比较高的人和那个大城至而已。事实上,日本ucat的中坚世代好像也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怎么每句话都是『好像』你这家伙不是出云公司的继承人吗?」 「很抱歉,那时候我不在这里。」 说着,出云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嗯~」地吟咏一声后,先看向上方,再看向下方,跟着倾头继续说: 「──那个啊,我啊,简单说就是10th-g的女人和low-g的老爸生出来的麻烦。」 「是吗,好惊讶。哇啊真是吓了我一跳。」 「你竟然把我重大的发言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带过」 「这件事对我来说又不是有益的话题,再说现在到处都有混血儿。」 「──哈哈,不愧是拥有复杂家庭背景的家伙,丝毫不会动摇。不过,我先告诉你好了。就算你没有接受全龙交涉,我和风见也会被编入由大城至担任交涉人的全龙交涉部队。」 「为什么?这样听起来,你们好像没权拒绝的样子。」 「就是没啊。」出云继续说: 「因为我和风见的武器,是在我两年前来到这里时引发的骚动中取得的概念兵器。我的v-sw是6th的金刚杵和弗栗多,风见的g-sp2是10th的刚格尼尔(注: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武器)。」 佐山记起出云先前拿着的武器是单刃大剑,而风见是单刃长枪。 「这两样兵器都是把概念核罩上机壳做成武器的形状。因为概念兵器本身就是概念的存在,所以我们可以创造概念,无论在任何概念底下,都能够发挥自我的力量。而且,我们的武器是概念核式,和一般贤石式兵器的力量大大不同──操作者也必须保管兵器到最后。」 「这两样兵器都认你们为主人吗?」 「嗯,两者都拥有意志。还有,因为我们俩是在两年前的骚动中战胜而拥有这两样兵器,所以6th完全认同ucat,10th大部分的人也都支持ucat。也就是说,至少6th和10th的全龙交涉算是结束了。」 出云露出苦笑。 「没盖你,只要我一叫,那概念兵器就会飞过来。」 「真是奇异现象。」 「哈哈哈,不相信我说的话啊混帐。」 「哈哈哈,醒着时别说梦话啊蠢货。」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佐山用手摸着下巴说: 「就算没有我,全龙交涉还是会进行啊。由你们和大城至一起。」 「嗯老实说,自从我引起不合规矩的骚动,不小心完成6th和10th的交涉之后,听说佐山老翁的血压好像升得很高。我记得佐山老翁的遗言里,应该有提到你放弃权利时的事后处理,他会把这件事委托给ucat,是故意在讽刺吧。」 「说到两年前也就是祖父对我的入学考试发表意见的时候。那时他会啰嗦个不停,原来背后有这样的原因啊。」 「不过,新庄跟我们不一样要是你放弃了全龙交涉的权利,新庄一定会被要求退出这个部队。不管大城至也好,还是阶级更高的人也好,都太宠她了。」 佐山皱起眉头说: 「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把我的话太当真。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而已。虽然新庄是在大城老头的推荐下加入我们,但是大城至好像很想疏远她的样子。」 「而且──」出云继续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城至不喜欢你。」 「从昨天的气氛,我就相当明白这点了。」 佐山点头说道,他身旁突然传来硬物碰撞的声音。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一转头,就看见貘想从瓶口拔出头,却拔不出来。佐山抓起拼命在空中挥动后脚的貘,然后像在拔塞子一样地拔出貘的头。 出云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管怎样,你要记得讨好新庄切。或许你这种人不会懂,但是一般人如果觉得受到关心,都会放下戒心。」 「非常感谢您的忠告。」 佐山露出苦笑,抓起空瓶放进长椅旁的盒子里,然后背对着出云说: 「我这就是去讨好他了──帮我跟风见问好。」 ● 佐山离去后,出云叹了口气。他让身体往长椅上一靠,然后呼唤了声:「千里。」 这时,风见从女浴池的垂帘探出头来。出云看着左右探望的风见说: 「你在躲什么啊?你不是说身为早一步参与全龙交涉的人,要让他知道现实的残酷吗?」 「嗯因为一下子太突然了嘛。」 「真是复杂的女人。」出云说道。风见走过去,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出云看见风见拿在手中的东西,不禁皱起眉头: 「你到底在喝什么」 「番茄汁啊。泡完澡后要喝这个补充铁质,因为我是女生嘛。」 「我的千里明明不是那种会有性别岐视的女人」 「好啦好啦,你不用刻意表现出沮丧的样子。没喝牛奶就真的那么不好吗?」 「因为不喝牛奶,胸部就不会变大啊。」 「现在这样就已经够大了!」 「是吗?」出云歪头说道。他用两手由下轻轻往上抓住空气后,再次歪头,然后才说: 「应该是吧。」 「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赞同你的说法」 风见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仰头看向天空说: 「可是,很难喔」 「什么很难?很难判定胸部的大小吗?说的也是,嗯很难喔?」 「不是在说这个啦,笨蛋──我是说很多事情很难。」 就在风见这么说时,又有一个人影从女浴池的方向出现。出云回过头搭腔: 「原来是大树老师 啊。」 大树身穿体育裤搭配t恤的轻便服装,以一声「哈啰~」回应出云。 这时风见突然一边把番茄汁往嘴里送,一边用手肘顶了一下出云的侧腰。 出云纳闷地看向大树,确认大树拿在手上的东西后轻声说: 「喝汽水啊那东西会胖吧。」 「嗯。据说喝了骨头会溶化是真的,还听说牙齿会烂掉耶,惨不忍睹啊」 大树先发出「唔~」的低吼声制止了两人,然后像在炫耀似地喝起汽水。 「──这、这味道不是小、小孩子能懂的!」 「是吗?」风见一边眯起眼睛看向下方,一边补充着说: 「这应该不是喝了汽水后,会眼泛泪光的人说的话吧」 第二十二章 『不忘的秘密』 第二十二章『不忘的秘密』 记忆可以用言语表达 也可以不用言语表达 所以才让人忍不住往深处探索 ● 佐山与新庄切一同在夕阳已西沉的街上。 他仍然是一身西装打扮,新庄则是衬衫搭配咖啡色短裤的轻便服装。 佐山双手抱着应该由新庄自己拿的娱乐中心纸袋,头上顶着一只貘。 两人眼前有一栋被绿色围墙包围的大房子。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可看见大房子的侧面。在拥有宽敞草地的庭院里种有松树和樱花树,还摆设了造景石头;庭院另一端的主屋,则是拥有瓦片屋顶的大型日式住屋。 虽然四周已变得昏暗,但从大宅邸的纸门和窗户边透出来的光线,照亮着整块用地。 新庄左右张望着延续约一百公尺的围墙说: 「哇这、这里是你家?」 「不是我家。这里是田宫家,他们掌管这个秋川市和附近一带的地下世界──简单点说就是治安队,基本上以警卫公司的工作为主。」 「喔~很了不起哪。」 佐山看着新庄,然后稍微举高双手抱着的纸袋说: 「我今天想在这里用晚餐,同时向你赔不是,你愿意原谅我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抬头看向他。隔了一会儿后才弯起眼睛露齿微笑: 「嗯──够有诚意了。」 说着,新庄伸出双手,似乎是打算收下纸袋的意思。佐山露出苦笑说: 「这是我自己决定要拿的,宾客有宾客应该表现的礼仪吧?」 「虽然你这么说不过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进到像这样的大宅邸。」 「这栋房子经常被当成各处的庆功宴场地,没什么好害怕的。虽然这里发生过像出云跳进池里,结果遭到品种改良的鳄鱼袭击之类的意外。」 「你后面说的话我会当作没听见。我问你喔,你为什么不从这里通学?」 「对田宫家有恩惠的人是我的祖父。虽然我也不知道详情,但听说要不是因为有我的祖父在,田宫家早就灭亡了──不过,祖父的功劳和我没关系吧?」 「真是死脑筋你没办法把他们当成家人吗?」 「要是有办法就好了。喔,大门在那边。」 佐山下巴顶向位于东边的围墙。这时,新庄看着佐山的头顶轻笑了一下。 「怎么了?」 「你头上的小家伙刚刚模仿了你的动作。」 「喔,你说貘啊。它似首越来越不怕我了。」 「佐山同学身边好像都是一些奇怪的人和东西。」 「所以身为正常人的我,老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是、是啊。」新庄别开视线说道,佐山则是点点头。 佐山才点完头,便听见设有大门的东边传来声音。 「──!」 虽然佐山听不清楚内容,但听得出来那是在大声吆喝。他定睛一看,发现在东边的围墙中央、小小的木造门前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型轿车。在门与轿车之间,有一名青年与女子正在就付一名肥胖的中年人。 「那是?什么?是所谓的抗争吗?」 「你是在哪里学到这样的字眼?反正事态没那么严重。那是田宫孝司和辽子,他们姊北俩是目前的田宫家支柱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你好好看着吧。」 佐山看着身穿有色衬衫搭配西装裤的青年,和身穿青色和服的女子背影,然后继续说: 「──我还不够成熟到能够把他们当成家人。」 ● 身穿青色和服的女子背对着大房子的灯光,面向前方。她眼镜底下眯起的弯弯双眼看着黑色轿车,以及站在轿车前面、身穿西装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肥胖身躯穿着灰色三件式西装搭配白色围巾,嘴里叼着香菸。 青色和服女子以温和的口吻对着中年人说: 「您气色看起来很好呢,社长。」 「你就老实说瞧不起我这个秃头胖子也无所谓,田宫家的辽子小姐。我今天来的目的是──」 「是的。」辽子点点头,用手轻轻摸着脑后束紧的头发继续说: 「听说那位年轻人好像在深夜拜访过我们负责警卫的公司。」 「没错,就是这件事。我刚刚也说过了,希望你们把这件事当成是误会一场。」 「很遗憾的,呃~我们已经交给警方处理了。」 辽子把双手交叉在腰前,露出微笑说: 「我们以信用为第一优先,所以现在恐怕不方便取消呢。」 「你这家伙是笨蛋啊我没兴趣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中年人慢慢压低音高说道。他由下往上瞪视辽子,然后继续说: 「你这个黄毛丫头。我是看在上一代的面子上才陪你玩,你还敢嚣张──」 「就是啊。」辽子仍然面带微笑。 「社长,您还需要多久的时间发表高论呢?」 听到辽子仍然面带微笑的发言,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拿开嘴里的香菸说: 「你这家伙」 在中年人开口的同时,辽子采取了行动。 辽子往前踏出一步,中年人拿在手上的香菸触碰到她的胸前。 「哎呀讨厌好烫喔。」 随着烧焦的小小声响传来,和服也烧破了一个洞。中年人慌张地缩起手和身子。 「混、混帐东西」 就在中年人想要继续说话时,辽子眼镜底下的眼睛变得更弯地说: 「这样不好喔,突然触摸女性的胸部──」 她的动作一瞬间便停止,此时中年人张开的嘴里已经被塞进不同于香菸的东西。 那东西是黑色的铁块,是手枪。 辽子突然扣动扳机。 「──!」 中年人发出不成声的喊叫,击鎚随之震动。 「哎呀呀?」 辽子歪头。 她没能把扳机扣到底。虽然她用纤细的手指试着扣动扳机,但扳机只移动了几公厘便停止不动。中年人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试着站稳就快瘫软下来的双脚。辽子在中年人面前,对着身边的弟弟说: 「孝司,这个坏了。」 身穿深蓝色衬衫、理着平头的年轻人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说: 「我说姊啊。」 「嗯,孝司,像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才好?」 在两人交谈着的时候,中年人缓缓举高了双手。他打算握住辽子的手,从嘴里取出手枪。在计算过时间,呼吸三次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准备采取行动。 就在同时,孝司点点头,并回答姊姊的问题: 「要先打开保险,不是教过你了吗?」 「啊,对喔、对喔,姊姊真是个冒失鬼。」 辽子看似开心地说道,她在中年人采取动作之前先打开保险。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扳机被扣到底。手枪连续发出六声枪响,中年人的身体抖个不停。 当最后一声枪响飘向空中时,中年人蹲下身子瘫软在地上。 这时,黑色轿车驾驶座的门打开了。 「──喂!」 身穿西装的年轻男子从驾驶座冲了出来。 年轻男子把手伸进怀里的同时,他眼前的汽车引擎盖突然出现了一样东西。 随着金属声响起,一把菜刀插在引擎盖上。 从车内冲出来的驾驶保持手伸进怀里的姿势停止了动作。 他凝视着眼前的 刀子以及丢出刀子的人。 田宫孝司对着驾驶轻轻伸出右手说: 「很抱歉,因为寒舍今天会有客人来,所以正忙着准备料理。」 说着,孝司手中有个发光物体垂下。那是一把方形菜刀。 孝司以食指和中指勾着方形菜刀,微微垂下眼睑说: 「我刚刚正好在切高丽菜丝。如果不赶快回去切,高丽菜会砍掉,很可怜的」 辽子蹲在倒下的中年人脚边,发出一声: 「哎呀?」 她回头唤了孝司,一副轻松的模样举高手敲打菜刀说: 「孝司、孝司,这个子弹跑不出来耶。」 孝司一看,发现倒下的中年人嘴里虽然冒着烟,但丝毫没有被子弹穿过的痕迹。孝司站到嘴里喷出烟雾的中年人身旁说: 「因为我放了空包弹在里面。等你学会怎么使用的时候,我再帮你放实弹进去。」 「讨厌,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把姊姊当成小孩子看待?」 「要不然你就好好学怎么用枪啊,姊。还有录影机、微波炉、立体音响和洗衣机也一样。」 「我讨厌步骤超过两个以上的机器!」 辽子拍打孝司的膝盖说道,菜刀随之从孝司手中滑落。 「啊。」 姊弟两人异口同声。 「啊──!」 在驾驶的叫声中,菜刀往中年人的头直直落下。 爽快的声音随之响起。 长方形菜刀稍微划过中年人的头发,跟着插入柏油路面约五公分之深。 驾驶慌张地绕过车子跑来。在三人眼前,中年人的身体呈大字型仰卧在地,他瞪大着眼睛,喷出烟雾的两边嘴角往上扬。辽子一边抚摸竖立在地面的菜刀刀柄,一边说: 「真不可思议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混、混帐东西!」 驾驶慌张地想要帮忙扶起中年人,辽子抬起头,露出微笑看着驾驶说: 「混帐东西?」 「啊,没有,那个,我、我在说我自己。我是笨蛋,对不起。」 「这样啊可是,你也不可以这样说自己啊。」 「姊,你这样是在肯定对方是笨蛋的意思。」 「是吗?」说着,辽子众怀里取出一台黑色的小型机器。那是一台单钮式的傻瓜相机。 辽子在没有使用闪光灯的状态下,拍了好几张中年人的照片后,眼镜底下的微笑化为满足的笑容说: 「那么总之,请你们回去吧。」 驾驶连应个声都没,就把中年人塞进后座。在这段时间内,孝司默默地拔起引擎盖上的菜刀,然后忽然看向旁边。 「啊少主。」 孝司敬了一个礼。辽子听见孝司的声音而回过头,这时车子从他们两人之间驶了出去。 听着逐渐拉远的排气声,他们的视线前方有两道站立的身影。 一个是抱着咖啡色纸袋,身穿西装的少年;站在少年身边,穿着衬衫搭配短裤的另一道身影把双手交叉在腰前,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身穿西装的少年露出笑脸说: 「你们还是老样子真是太好了──我来吃饭了。」 ● 结果,进到田宫家的新庄也帮忙准备起晚餐。 打从进来田宫家,新庄的嘴巴就没合拢过。光是到目前为止,他就已经见识到空间可供人躺平的玄关、宽度可供五个人并排的走廊,以及拥有两座流理台的厨房,还有身手俐落的男女佣人们。 身形较小的新庄,一边笑着跟高大的佣人们打招呼,一边帮忙准备晚餐。 佐山在隔壁的客厅。隔着宽敞的走廊,新计看见佐山坐在坐垫上看报纸的背影。 新庄被换了橙色和服的辽子与孝司夹在中间,削着马铃薯皮。 在新庄左边的孝司穿着围裙,他的身后不但灵活俐落,而且变化丰富。在新庄还看着佐山的时候,他已经切好佣人送来的蔬菜,甚至处理好鱼和鲜肉,并且在流理台清洗过一遍,然后做起下一个准备工作。 菜刀连续敲打砧板的声音、剥开切好的食材的声音,以及在流理台清洗的声音不曾间断过。 对照之下,在新庄右边的辽子只是定在用小火炖菜的锅子前面,什么也没做地站着。 「──好了,姊,让开,鱼快要烧焦了。」 「孝司又嫌人家碍事你别忘了,是姊姊比较大耶。」 「嗯,比较大,不过很碍事。」 「孝司越来越像少主了。」 「我说话会更明确一些。」 佐山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孝司,诚三他们呢?」 「他们参加町内会(注:社区自治组织)举办的旅行,到热川去了诚三很高兴地说要去香蕉鳄鱼园,还带了猎枪去,不知道要干什么。」 「真是天然一家。」新庄一边慎选字眼喃喃说道,一边削着眼前的马铃薯皮。 一旁的辽子一副不安分,且很想帮忙的模样说: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姊只要专注于自己的手边就好了。」 「光是看着炖菜太无聊了。」 「嗯、嗯。」孝司点点头。 「可是,大家都说姊姊的炖菜比我煮的好吃。」 「是吗?」说着,辽子朝向新庄露出笑容。为了避免发表意见,新庄改变话题: 「请问你们平常也是这个样子吗?」 「嗯,虽然少主最近不在家,不过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新庄点着头回应辽子,同时察觉到自己对辽子说话的口气,与对孝司或佐山不一样。 包含对这件事的认同,让新庄用力地继续点头,然后询问: 「佐山同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到新庄的询问,孝司停下手边的动作看向前方,表情认真地说: 「少主肯定是个能够成大事的人。虽然我没有凭据,但肯定没错。」 「意、意思是──」 「切同学,你可以不用理他,因为孝司是崇拜少主的右派分子。」 辽子从背后按住新庄的肩膀说道,新庄听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辽子从背后探出头直视着新庄说: 「那切同学是什么样的人?」 「呃」新庄停下握住马铃薯和刀子的手。 就在这时,新庄发觉辽子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右手手指上。 新庄的右手上什么也没戴,看着右手的辽子突然拿开按住新庄肩膀的手说: 「对不起喔,我们不应该停下来的呢。」 「是、是啊。」 新庄重新削起马铃薯皮。锅子冒出热气的声音从他的左手边传来,孝司随之离开了厨房。 厨房里只剩下辽子与新庄两人。 新庄一看,发现辽子面带微笑地望着眼前的炖菜,用着像在哼歌的声音喃喃说: 「料理是爱情的表情~」 从辽子说话时的眼神看来,她似乎是认真的。新庄心想不该打扰正灌注了意念工作的辽子,同时察觉到自己还没回答辽子方才提出的问题。于是,他一边注意不让自己停下削马铃薯皮的动作,一边说: 「我对自己的身世不是很清楚,我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 「这样啊。不过,没关系啦。因为有很多人虽然有记忆,却没有身分证。」 「是、是吗」 辽子发出的「呵呵」笑声说: 「不过,少主会对别人感到兴趣,还真是难得。」 然后,辽子 用只有新庄听得见的声量,轻声继续说: 「──少主对你和你姊姊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不是吗?」 「咦?」以带着疑问的声音回答的新庄不禁红透了脸颊,辽子保持望着炖菜的姿势,露出了苦笑说: 「这是好事。不过少主对女性还是有着心理创伤吧」 「这是怎么回事?心理创伤是指」 辽子先发出「嗯」的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说: 「因为我以前和少主睡过。」 ● 新庄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感觉到自己突然全身冒汗的他开口说: 「呃、呃那个,呃」 「嗯?手不可以停下来喔。」 新庄被叮咛后,再次动手削起马铃薯皮。然而,他的手却无法好好使力,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专心用刀尖挖起马铃薯芽。 看见新庄如此小动作地偷瞄着自己,辽子这才露出苦笑说: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顺水推舟而已。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呃,十年前不就是」 「姊姊那时候很年轻喔。当然了,现在还是很年轻。」 辽子加重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说罢注视着锅子,接着忽然用长筷子轻轻搅拌里头的炖菜。锅里冒出热气,混合酱油和砂糖的香味随之由下往上飘起。 「我啊,以前爱上了少主的父亲。可是啊,少主的父亲在那次阪神大地震的救援活动中死了,少爷的母亲也和少爷一起」 辽子点点头。 「那时候佐山老翁埋头于工作,少主变得闷闷不乐的,所以就就是那样。」 「佐山同学会变得闷闷不乐?真的吗?」 「是因为反抗心吧。自从父亲死去后,少主就成了爱粘母亲的小孩。他的母亲经常会对他说:『如果你将来能够成器就好了。』这不是约定,而是身为母亲对于孩子的期待。」 「可是」辽子停顿了下来,隔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 「──少主与母亲一起生活过了房间,现在成了被封锁的禁地。」 「」 「不过,少主真的是个有担当的男生。跟我的事情,他也对我说过要负责。可是,因为少主头脑太好了,所以被他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发现我并不期望少主负责。」 「所以」 「我想少主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被任何人所需要吧。尽管如此少主还是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成器。」 辽子继续说: 「姊姊好像讲太多了喔?」 新庄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但又马上低下头:「可是」 「佐山同学提到自己时,总是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愿意去了解少主吗?」 「嗯」 「喔。」辽子只简短地回了一声,接着稍微放松肩膀的力量说: 「在少主身边的人,如果是对少主有所期望的人,那就好了。」 「」 「少主搬进宿舍后,我就成了田宫家的首领。在那之后,少主不会躲避我,也愿意好好地跟我说话还愿意带像你这样的朋友来,不过」 辽子一边用筷子搅拌炖菜,一边看向新庄。新庄看见她脸上的淡淡微笑,也看见她的双眼。 辽子张开抹上淡红色口红的嘴唇,先说了句:「我先声明。」然后继续说: 「──虽然我是站在少主这一边,但是我可没打算勉强切同学喔。还有,万一少主对切同学下手的话,因为害少主走上那条路的人是我,所以请你不要抱怨少主,尽量来跟我抱怨。如果少主愿意对切同学的姊姊下手,那就是最好不过了吧?」 「什么最好不过了!?等等,我和佐山同学是很正常的──」 「对,正常喔,正常!」 辽子用力地点头说道,并在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在澡堂被拉小弟弟叫做正常啊,好厉害喔,现在的社会真是进步。」 「佐、佐山同学!你干嘛说出来!!」 夹杂着翻阅报纸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了佐山的声音: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我说因为你在生气,所以我想办一桌向你赔罪。」 新庄垂下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 等到他发觉时,双手已经能够正常使力了。 ● 在传来鸟鸣的衣笠书库里,齐格菲放下手中的听筒。 「载着格拉姆的运输机出发了啊。」 齐格菲喃喃说道。就在这时,随着敲门声响起,书库的大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是身穿白色运动服的大树。齐格菲倾着头说: 「大树老师,你又在检查门窗啊?不是有校工会负责吗?」 「因为我还不是很适应这所学校应该说有很多事情都还没适应。」 手拿钥匙串的大树面带笑容说罢,接着问道: 「你有看见布莲西儿同学吗?」 「喔,她好像有什么事要办,所以出去了。她说明天早上会回来。」 「这样喔她好像没有提出宿舍申请耶。我刚刚一路检查门窗到屋顶去,结果发现美术教室的门是开着的。」 大树歪着头继续说: 「她的画完成了喔~在森林里有一间小屋,那里有四个人,还有小鸟。」 「这样啊。」齐格菲垂下头,接着看向放在柜台上的纸箱。大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纸箱,走近过去。 「啊,是白颊山雀耶~」 「喔?这么清楚。」 「是啊,因为我老家那里到处都是树木,我很懂的喔~」 大树一边发出「唧唧唧」的声音,一边朝小鸟伸出手,跟着眯起眼睛。 「你昨晚一直在照顾小鸟,对吧?都这么累了,上午还在音乐教室」 齐格菲发出「喔?」的一声,扬起眉毛说: 「被你发现了啊?我只去了一下子而已。」 「是啊,听说齐格菲先生在周末和假日会到音乐教室去的习惯,是从我来到这所学校的两年前开始的吧?」 大树保持微笑地闭上眼睛,然后像在自言自语似地说: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你是不是想弹给谁听呢?想让那个人听见你的风琴声。」 ● 在田宫家门前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脱去围裙的孝司,一个是辽子,两人目送着佐山与新庄逐渐远去的背影。 「走掉了孝司,你该多留他们一下啊。」 「是姊自己太不会留人了,现在的年轻人才不会被超合金玩具钓到。」 「人家是特地从厂商那里讨来的耶,那个『合体巨神查克与诺里斯』是限量品呢」 「不过」辽子摸着漾起微笑的脸颊。 「切同学和少主两人感觉不错喔。」 「我是不想这么强调,不过他是男的哟,姊。」 「那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有个姊姊吗?这样少主也会很满足啊。」 「满足什么?就我看来,不管是切也好,还是姊姊运也好,都是正常人。」 「孝司这样斜眼看人很可怕耶。你的眼神要再柔和些,要学习姊姊的样子。」 孝司叹了口气,轻轻拍打辽子的肩膀说: 「不过,姊啊,刚刚你看见切的右手时,为什么会露出讶异的表情?」 「嗯说到新庄这个姓氏,和我有些因缘。不过,应该是不同人吧。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然后、然后啊──」 辽子倾着头举高右手继续说: 「刚刚那个切同学那孩子的手指上呢,有戒指的痕迹喔,不明显就是了。」 辽子收起脸上的微笑。 「如果是为了赶流行,男孩子戴戒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如果不是,他没戴着戒指就很怪了吧这是怎么回事呢?」 辽子问道。但又立刻恢复笑容,看着弟弟的脸说: 「不过,反正少主会有办法解决的吧。」 ● 夜空里。 在月光笼罩下,泛着青白色光芒的群山上头,有个影子飞过。 这个拥有巨大羽翼和粗壮躯体的影子,是有四具引擎的运输机。 披着月光的机身,高高地飞过被森林覆盖的山野下方。运输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播到远处,仿佛在夜空里渲染开来似地落下。 就在机身与浮在半空中的月亮重叠的时候。 在下方── 有一道白线从下方往上延伸。 白线不停歇地掠过天际,呈一直线地斜斜划过机身、切开月亮。 接着过了五秒。 夜空里浮现一朵朱红色的花蕾。 接着,一声巨响从空中落了下来。 那声音尽管显得浑沌不明,却相当高亢。 那是来自高空的爆炸声。 朱红色花蕾像呼应爆炸声似的在空中绽放,但一下子就被枯萎的黑色花瓣覆盖了。 朱红与黑两色散开成各种形状的碎片后,拖曳着黑色尾巴往下掉落;往下、再往下,碎片一边散开,一边翻滚飘动,从空中朝向黑暗的尽头滚落。 不停向下滚落的碎片一边沐浴着月光,一边往下方辽阔的黑色森林落下。 最后坠落在森林中。 第二十三章 『月之风空』 第二十三章『月之风空』 在月下 在风中 地平面与某物同在 ● 佐山与新庄走出校园里。 两人走在二年级一般校舍后方,两旁有树木的碎石路上,准备前往所住的学生宿舍。 佐山头上顶着貘,手中抱紧纸袋走在月光下。在他身边,两手空空的新庄面带笑容说: 「这样说或许你会觉得我自大,但是我对佐山同学有点刮目相看喔。」 「是吗?」 「嗯。和辽子小姐的谈话之中,我发现原来你意外地胆小呢。」 「为什么这样会是刮目相看?」 佐山苦笑。 看见佐山的反应,新庄收起笑容,用放松的表情说: 「因为佐山同学好像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对吧?你拼命思考着某件不能告诉我,而且对你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但是,你没办法立刻做出决定,就表示这件事也牵扯到其他人,没错吧?」 新庄停了一拍。 「当一个人因为顾虑到某人而胆子会变小时,一定是他想要和那个某人在一起。」 当新庄这么说时,其中一方踩踏碎石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佐山停下了脚步。 先向前走了两步的新庄,在月光下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承受着新庄投来目光的佐山微微眯起眼睛,并张开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回应新庄。 「────」 然而,从他口中落地的,却是沉默。 佐山先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在他头上的貘害怕自己会摔落,紧紧抓着他。佐山一边看向貘,一边说: 「──你们姊弟俩还真有趣。不仅能够确实刺到我的痛处,而且还想叫我说出我的痛处。」 「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没错你刚刚也指出了最让我感到迷惑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迷惑?」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开口想说些什么,但隔了一会儿后才回答: 「想要变得认真这件事好像应该放弃比较好。」 「咦?」 「周遭的人都告诉我放弃比较好。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虽然现在生活的世界很狭窄,但也不缺乏刺激,而且──」 佐山点点头。 「当我想变得认真时,需要有个人能够成为借镜,一个与我完全相反的人但是,这等于是在要求那个人与我共赴危险。」 「既然这样」佐山继续说: 「只要放弃就不会发生任何问题,除了我的内心之外。」 「这样啊。」新庄点点头。 然而,新庄轻轻踢了地面一脚。他轻轻踢高映着影子的大地上的白色碎石,然后重新看向佐山。新庄的眉毛持平,视线也直直看着佐山,他只是开口询问: 「这样就好了吗?」 虽然新庄这么发问,却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他轻轻抱住自己的身体,提出新的问题: 「呃,刚刚那个话题佐山同学心中想的那个人是谁?」 「是──」 「是跟你说『希望你能够成器』的母亲?还是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但很珍异你的辽子?还是你不希望与你共赴危险的那个人?与佐山同学完全相反的」 新庄张开嘴巴,准备说出一个名字。就在这时── 电子音打断了两人。 佐山怀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以一定间隔响起的电子铃声呼唤着他。 新庄与佐山互看了一眼。 然后,新庄点点头,并拉近与佐山之间的距离。当他来到可伸手触乃佐山的距离时,伸出了双手。 从佐山手中收下大包的纸袋。 空出手来的佐山从怀里取出黑色手机,跟着压在耳朵上说: 「──是我。」 在手机另一端响起的声音传进佐山耳中。 那是佐山没听过的女性声音,对方用着沉稳且嘹亮的声音把话传送过来: 『您好,佐山先生。我是日本ucat全龙交涉部队负责通讯的希比蕾。』 自我介绍完后,自称希比蕾的女子说: 『──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 「当然。」 佐山答道,同时瞥了新庄一眼,然后看向天空。 「说吧。」 『tes,因为有紧急任务发生,所以想请问您是否愿意出动。』 希比蕾继续说: 『今日一八三七,负责移送圣剑格拉姆的运输机在中国(注:日本分为本州、北海道、四国、九州,中国是本州的西部地区)山地东侧冰之山的上空失联。一八五九,我们确认冰之山附近一带张开了广大的概念空间。由于现实世界这端并未发现运输机的残骸及行踪,因此我们判断运输机是被吸入概念空间。』 佐山看了手表一眼,确认目前时刻为七点十二分。 「ucat目前的处置及进展状况如何?」 『tes,目前已收到1st-g市街派附带纪念照片的犯罪声明文。iai总公司的ucat在寻找圣剑格拉姆的途中,遇上1st-g的选遣部队,目前双方正在交战中。全龙交涉部队的大城至监督已发表宣言,宣布趁此次机会正式展开全龙交涉。』 「原来如此。那么我能做什么?」 『佐山先生您尚未决定是否接受全龙交涉的交涉权──不过,我们判断藉由这次战斗,将可与1st-g做个了断。如果您不参加这次战斗,我们将视为佐山先生放弃全龙交涉的交涉权。』 「」 『请您于一九三〇前来秋川市中央公园,我们会派直升机去迎接您。』 「如果我没去──」 『今后我们不会再与佐山先生联系。』 然后,希比蕾继续说: 『──这样您明白了吗?』 「我可还没要说『tes』喔。」 『tes──所谓契约确实会对拥有力量者造成极大的约束。契约是为了察觉自身拥有的力量,并让世界确认自己的言语……虽然时间很仓促,但我衷心期盼佐山先生能够做出不会让自己后悔的判断。』 希比蕾最后留下一句「再见」便挂断了电话。 佐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向被夜色染成青黑色的校舍,仰望着夜空。 貘从佐山的头上掉落到肩上,然后做出同样动作,仰望起明月高挂的夜空。 ● 佐山思考着。 要做出决定。 星辰和夜风遮盖了夜晚的天空,唯有泛白的月亮高挂着。 夜空下,左右两侧有学校形成的青黑色四方形阴影,将夜空隔了开来。 从这里只看得见狭窄的夜空。 「」 若稍微放低视线,还能够看见二年级一般校舍侧面的逃生梯阴影。 佐山看着隔开夜空的阴影,以及从阴影凸了一块出来的小小紧急出口处,思考了起来。 站在那个逃生梯的位置,夜空就会显得比较辽阔吗? 还不是一样。 同样是在校舍的范围内,只是仰望夜空的位置不同而已。 说到底,自己还是只能够有这种程度的选择。 「这就是」 一切的结论吗?佐山无法对自己的所为抱有自信,也无法带领某人前进到战场最深处,所以只能一直保持无法认真起来的态度。这样的他只能在狭窄的地方求满 足。 以前的他,未来的他都会是如此。 佐山不禁心想:「我的确是个胆小鬼。」 不过,这样就能够保住一切。因为这个世界非常狭小,所以不能失去任何东西。 佐山认为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对照之下,他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就是这么回事。 佐山打算做出最后的决定。现在佐山只要从新庄手中收下纸袋,然后一起回到宿舍,就能够结束一切。 佐山低下头,让视线落在下方。 就在这时,佐山察觉到了一件事。 他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还不够成熟。 ● 佐山一边心想:「就是这么回事吧。」一边把视线落在脚下时,眼前所见的东西让他的思绪奔驰了起来。他看见的应该是被校舍框住的狭窄大地,然而── 「应该不是」 应该不是这么回事。 在佐山脚下、碎石上方,有个东西与佐山方才仰望的天空以及月光相连。与被隔成四方形的天上世界密切相连的这东西,就落在佐山脚下。 那是影子。 「」 青白色的月光把佐山的影子映在碎石上。 还有,佐山四周的校舍也在地面打上与自身同高的影子。 从这里仰望的天空是被隔开了。 但是,天空没有被遮蔽,而且与自己的脚下相连。 「────」 佐山重新仰望真正的天空,仰望着那布满青白色光芒的天空。 然后,他用力踩着脚下的地面。踩着那因为与天空相连,才会映出影子的大地。 自己头上有光芒,脚下有影子。 夜晚的影子与夜晚的光芒正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忽然,就在佐山快要闭上眼睛时,感觉到另一个与天空及大地相连的存在。 那是风。 一阵风突然吹来。 「呃!」 随着巨响传来,冰冷的空气如波浪般阵阵撞上佐山的身体。 正在移动的大气聚集了掠过耳边的风声,包围住佐山全身。 带有厚度的巨大强风不是从西边,不是从东边,也是不从南边,更不是从北边吹来。 是从上面吹来。 「!」 从高处吹过的强风撞上校舍墙壁,落了下来。 佐山不知道强风从何处吹来。不过,风在佐山两人的四周舞动着时,佐山听见轻轻一声: 「哇啊。」 随着轻轻的惊讶声响起,他伸出了手。 把抱着纸袋的新庄拉过来抱住,不让他被强风吹袭。 在强风不停飞散之中,佐山感受着纤细肩膀和单薄背部的触感,透过手臂感觉到新庄的体温,脑海里不禁浮现一个字眼──「温暖」。 在佐山怀里的新庄忽然放松了力气,新庄抱在怀里的纸袋慢慢地往下掉落。 砂石随之发出声响,新庄让身体慢慢沉入佐山怀里。 平息下来的强风逐渐散去,取而代之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打算做出决定吧?」 佐山往怀里一看,发现新庄正抬头看着他。新庄绑成一束的头发被风吹乱,有少许发丝缠绕在佐山的手臂上。他的黑色眼珠直直注视着佐山。 新庄张开嘴,然后像在修正方才的话语似地这么说: 「你打算去做决定吧?」 ● 佐山听见面了新庄的询问,也看见了月光映照在新庄的脸上。新庄的脸色显得苍白,眼睛的颜色也变得像是青色。 相对地,佐山和新庄四目相交后,点点头并开口说: 「新庄同学。」 佐山对着近在眼前,距离近得不能再近的新庄说: 「我」 他犹豫了一下。 「我的所为想必将会把某人拖下水吧。」 「你所烦恼的就是这件事?你一直在害怕这件事吗?」 佐山点点头说: 「嗯,我一直思考着这件事。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却是个老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人。」 「佐山同学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很重要啊,跟我自己一样重要。」 「这样啊。」佐山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后继续说: 「佐山同学你虽然老是表现得像个坏人,但其实不是。」 「那,我是怎样的人?」 「嗯。」新庄轻轻点头说道。他的眉梢往下垂,嘴角却露出了笑容。 然后眯起眼睛,抬头看着佐山的眼睛说: 「你是以恶徒自居的人。」 新庄停了半拍。 「如果是个坏人,就会毫不在意地拖别人下水。没有这么做的你是」 新庄动了一下嘴唇后,顿了一下说: 「你是个难能可贵的人,佐山同学。」 他点了点头。 「还有,你认为很重要的那个人一定也察觉到了这个事实。所以那个人才会想要阻止你可是,就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你应该可以表现得任性一些没关系。不是以恶徒的身分,而是以你的身分。」 「原来如此。」佐山点点头说道。他松开手臂,并推开新庄。 新庄做出轻轻抱住自己的姿势,露出苦笑说: 「真是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生耶。」 「我也是啊,怎么了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放松了肩膀的力量说: 「刚刚那样算是谁主动?」 「不回答才是最好的,新庄同学。」 佐山面带笑容这么说完,便转身背对着新庄。 「我去去就回。还有,我会尽早回来。」 「我可以问你要去哪里吗?」 「我可以回答你要去该去的地方吗?」 新庄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然后轻轻举高一边的手说: 「──加油喔。」 佐山点点头后,带着肩上的貘跑了出去。他一边确实踩着自己的影子,一边跑向学校外。 ● 在黑暗之中,布莲西儿听到连续的脚步声。 她闭上双眼,仔细聆听以一定节奏行走的多人脚步声。 布莲西儿的臀部和双脚感受着长了苔藓的土壤湿气,背部感受着杉木树干的硬度,手中感受着金属镰刀及刀柄的重量。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脸颊有柔软且潮湿的触感。 「」 布莲西儿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与垂下眼睑时不同颜色的黑暗。 原本闭上的双眼一下子就适应了新的黑暗。 布莲西儿坐在森林里、树木杂乱生长的斜坡上,垂直立起的矮崖边。 她正把头和颈部靠在树干上假寐,但是── 「是你把我吵起来的吧。」 她仔细一看,发现脸旁边有一个黑色的娇小身影。 是黑猫。只有他那双在黑暗中发出黄光的眼睛,让布莲西儿掌握得到他的位置和表情。 「布莲西儿,大家都在行动耶。」 布莲西儿抬高了视线。在她脚下几公尺远的位置,有一片坡面平缓的森林,里头有好几个黑色身影往同一个方向──往东边前进。 那些身影有的属于人类,有的不是。不属于人类的包括了拥有羽翼的身影、体型大了许多的人形身影,以及龙形身影等等。 「那──还不是大家,只是第一批而已,还会有其他地方的人们聚集到这里来。」 「喔?有那么多人啊那,重 点的格拉姆找到了吗?」 「好像是掉在哈根老翁设的这个概念空间里的东边,只是没发现有反应一定是存放格拉姆的容器本身也用概念做了手脚,设下了屏障让我们看不见。大概是设概念空间时,把屏障的概念也不小心读进来了。」 「是喔。」黑猫点点头。在他视线前方的布莲西儿已经完全清醒,抱着膝盖。 「现在我们正在针对哈根老翁读取运输机时的记录做概念分析。等分析完后,应该就会明确地知道隐藏格拉姆的概念,希望搜索队不要错过了才好。」 「那,这些人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其实只是朝着大概的方向随便前进而已啰。」 「不要这样说。为了要得到格拉姆而进军,这样的行为并不愚蠢啊。」 布莲西儿点点头后继续说: 「我们就先负责解决追来的ucat手下吧。法夫那他们已经开始战斗了,不是吗?」 「嗯,我刚刚去看过了他可兴奋了。」 布莲西儿叹了口气。她一边看着大家在她脚下进军,一边仰望天空。 挂在天上的月亮发出光芒。 「真碍事的光。」布莲西儿嘀咕着。明明是夜晚却有光,形成了黑暗之外的阴影,让人难以分辨四周的状况。既然是黑暗,就应该完全是黑暗才对。 就在布莲西儿这么想着时,黑猫忽然喃喃说: 「──不知道齐格菲会不会来?」 「他来不来都无所谓,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说着,布莲西儿抱紧手中的「镇魂之曲刃」。 她仰望着头上的月光,但无法阻止它。 ● 佐山在月光下跑着。 他的脚步声穿越尊多秋学院的校地,来到位于学院南侧的秋川市中央公园。中央公园位在五日市街道旁,连接学院用地与校外,里头有一座田径竞赛场。 如果直升机要来,应该会停在那里。 佐山奔跑在被树木包围的公园里,他踢着红砖地面朝竞赛场前进。 四周只有月光和路灯帮助他看清楚地面,脚步声和呼吸声是他所有动作的表现。 要快。 手表指的时间是下午七点二十八分。已经来到目的地,再多跑也没有意义。 但是要快。 这么想着的佐山跑进了竞赛场的观众席。他穿过树木的影子,冲下排椅之间的阶梯,跟着发出「咚」的一声跳向跑道。随着柔软的脚步声响起,佐山在跑道上着地。他四周的景色有红土和白线,以及中央的草地。 佐山心想:「还是来了。」 「我不能不去。」 他喃喃说道,然后朝向竞赛场中央走了过去。 佐山的右手能够正常使力,而左手虽然仍觉得疼,但── 动得了。 佐山心想:「这样就好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自由地使用双手了。他一边把肩上的貘放进背心胸前的口袋,一边继续走着,然后用双手抓住外套的领子。 佐山左右挥动迅速举高的双手拉扯领子,发出拍打纸张般的声音。 调整好乱掉的衣服后,便迅速地把双手收回身体左右两侧。 佐山让皮鞋发出高亢的踩踏声,在徐缓的风中走向竞赛场中央──那户外灯的光线从四面八方照来的正中央位置。 他看着自己应该前往的位置,有人比他早来了一步。 那是身形高大的老人。在老人的秃头和白胡须底下,是见惯了的黑色背心以及长裤,再加上黑色大衣。 佐山一边走近让衣角随风飘动的老人,一边说: 「晚安,魔法师──齐格菲索恩伯克。」 听到佐山的呼唤,齐格菲点了点头。 然后,他望向天空。佐山也随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向天空。 浮在半空中的白月上,有个影子朝着两人的方向逐渐降落。 那细长的黑影是直升机的影子。 风从天而降,随之传来继继续续的声响。 在强风和声响交错中,四周的绿草被截断,碎片有如斜落的雨滴般在空中狂乱飞舞。 尽管在绿草碎片飞舞之中,齐格菲仍然开口以清晰的声音说: 「欢迎来到──你做出选择的地方,佐山御言。」 第二十五章 『越过猜疑的路』 第二十五章『越过猜疑的路』 决定加速的是自己 命令加速的是脚步声 完成加速的是意志 ● 佐山与齐格菲在没有照明的山中奔跑。 两人唯一能够依赖的地图就是手机的液晶萤幕,目前年在的位置是── 「从对面的山影看来,应该快到了。」 佐山眼前的森林深处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泛着蓝光。那个月光大量洒落的位置就是两人的目的地。 从方才传来的爆炸声以后,已经过了五分钟。 佐山赶着路。他踩过绿草、踏过泥土,只是向前进。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还没找到新庄同学。 她确实先上了战场。 为什么她会来呢? 佐山有件事非得要新庄帮忙。在那之前,佐山不想失去她。 因为赶路而略显焦急的脚步踏出了森林,月光归跟着在他的眼前展开。 在段差约有一公尺深的对面有块空地。 佐山脚蹬泥土一跃而下,齐格菲也脸不红气不喘地从他身边跟着跳下空地。 着地前,佐山在半空中确认了四周的状况。 空地中央有白色帐篷的残骸,但是四周已被破坏。 空地上有坑洞。地面上有好几个地方仿佛被巨大锄头砸过似的,形成了大得足以容纳好几个人的坑洞。另外,对面森林也受到了破坏,杉木和阔叶树的树干横倒在地,形成约有五公尺宽的通路。 「这是」 就在喃喃自语的佐山着地瞬间── 「佐山。」 齐格菲的声音像是推了佐山一把似地,让他跑了起来。 尽管一路跑来没停歇过,佐山依旧从第一步就使出了全力。 ● 奔跑中的佐山察觉到有阵风从背后吹过。 那是佐山在视野角落看见的子弹。那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像萤火虫般的光弹。 北边的森林连续传来撕裂纸张般的声音。 然后,传来多少次声音,随后就有多少颗光弹追来。 光弹的速度很快,追着佐山的足迹飞来,地上的泥土和绿草也跟着扬起。 佐山一边听着光弹的着弹声,一边加重双脚的力量,在那瞬间他发现着弹声显得异常。 节奏太单调了── 当佐山这么想时,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动作。 佐山使出全力让向前倾的身体往上方跳起。 下一秒他看见光弹从眼前通过,而且只有一发。 佐山再次让身体往前倾跳向前方,被他闪过的光弹发出擦过草地的声音。 对方想要偷袭脸部啊。 如果没有发现着弹节奏,后果难以想像。 佐山继续奔跑着。 等到他察觉时,一路追着他跑的着弹声已经消失了。 这代表着对方不再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而已,佐山领悟到接下来不能掉以轻心。 刚刚闪躲光弹时,或许应该等到光弹更接近时再躲开,或者让光弹稍微擦过身子。这么一来,敌人就不会有所戒心。 想到这里,佐山不禁咋了一下舌,跟着跳向地面的坑洞。 坑洞里暴露在外的土壤显得松软。佐山不是滑进坑洞,而是跳进坑洞。 他的双脚一着地,便用背部贴着北端的斜坡。 这时,子弹仿佛要压低佐山的头部似地,从他头上的地面边缘擦过。 还真是相当周到的反应。 佐山缩着脖子环视四周,发现坑洞的深度约有一公尺,宽度约有三公尺左右。 从他的位置看出去,北边的森林是靠近山的一端。于是他抬高头到快要探出洞外的位置,看向北边的森林。然而,最让人在意的森林里头一片黑暗,根本无法看出里头的状况。 佐山眼前的地面突然炸开。弹起的泥土碎片飞到接近佐山脸部的位置时,因为撞上了不明物体而掉落。 后方以及北边的森林传来如撕裂纸张般的声音。 是狙击兵,只有一人吗? 「不对。」佐山暗自否定自己如此随便的疑问。 刚刚一路跑来时,追着他的是连续射出的光弹。还有,在光弹连续射出后,有一发光弹紧接而来狙击他的头部。综合两点来想── 「敌人可能有两人以上。」 对于1st-g的枪,佐山可说几乎没有相关知识。 不过,他猜测敌人应该是使用相同于昨天骑士使用的长管枪只。如果他的猜测没错,敌人会利用书本或相当的东西作为弹匣。这么一来,就无法避免枪只的大型化。敌人之所以会采用狙击的方式,想必是因为武器过大,不利于移动吧。 从这点也能够明白敌人会有两人以上的理由。因为如果有连射手和狙击手,彼此就能够一起测距,就算遭到突击或是对手逃跑,也能够冷静地应付对手。 像方才那样,由连射手负责测量距离、狙击手负责攻击的模式的模式肯定是敌人在玩玩而已。 「不过」佐山皱起眉头,再度陷入思考。 敌人射出的是小型光弹,而光弹容易让对手发现自己的位置。姑且不论在大白天里会如何,但是在晚上狙击时,选用光弹非常不利。佐山猜出敌人使用光弹的理由或许有两种。 一是敌人有可能小看佐山,二是想要让佐山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时,佐山不禁屏住了呼吸。 得赶快追上新庄同学他们。 在佐山向外窥探的视里,看不到一同行动的齐格菲。他猜测齐格菲应该也在某个坑洞里。 「他该不会是在看我如何打开局面吧。」 在佐山嘴角浮现笑容的同时,一颗石头滚进了坑洞里。 「?」佐山看向滚动到他脚边的石头。那是颗大小可握在手中的黑色圆石,表面刻有文字。 佐山凭感觉得知文字的意思,也就是「爆裂物五秒后」。 「!」 这是敌人丢来的圆石,特地从北边森林送来的。 佐山没有表现出惊讶、胆怯或畏缩,只是反射性地握住了圆石。 他的嘴角自然地浮现了笑容,不同于心中焦急的言语从口中漏出: 「我能够逃过这一死。」 说着采取了行动。 ● 森林里,有两名1st-g的士兵从能够眺望空地的山上瞄准着目标。 从头部套上深绿色外套的两人,把双脚架支撑型的长管枪只对准空地。 其中右侧那支长枪,是从上方装入画布材质的精装书,所以更换弹匣时很轻松,但稳定性差。相对地左侧的枪是从下方装入,所以更换弹匣很耗时,但因为每次只能装填一发子弹,而使其稳定性佳。 两种长枪各有用途,前者以连射为基础,而后者以单发狙击为主要用途。 负责狙击的射手收回丢出爆炸石的手并沉下身子。 他由长枪握把侧边的枪机确认已装上子弹后,从狙击镜窥视目标。 就在那瞬间── 被丢入爆炸石的坑洞有了动静。 目标的头越过坑洞石缘跳了出来。 位在右侧、负责连续射击的射手开心地发出咋舌声。 狙击手一边心想:「发出声音真是不好的习惯。」一边没确认狙击镜就扣动扳机。 长管枪产生振动。枪机弹向前方,光弹随之飞了出去。 然后,光弹击中了目标。 狙击手心想:「应该真的是头颅飞出来吧。」他接着看 见白色物体飞散,感受到击中目标的喜悦。 就在他暗自说了句:「太好了。」并且稍微抬高头的瞬间,右边的射击手发出声音说: 「还活着!」 在压低音量的视野里,又有一个白色身影从坑洞里准备跳向右方。 狙击手心想:「刚刚没有造成致命伤啊。」且不慌不忙地以狙击镜确认。 狙击镜里放大的白色身影是外套,从狙击手身边连续射出的子弹打在外套上。是连射长枪。 狙击手身边的长管枪连续发出撕裂画布的声音。发数等同声音次数的黄绿色光弹飞出,打中从坑洞里跳出的白色身影,并且射穿了他。 狙击手身边的弹匣,也就是书本的封面弹了出来,这表示书本已用尽其所有力量。 然而,狙击手在下一秒钟发现了一个事实。 方才攻击的敌人是个空壳。 从坑洞跳出的不是人类,只是一件外套而已。敌人仍活着。 狙击手伸手抓住枪机,准备上瞠。然而他在狙击镜里看见的是,失去力量而逐渐往坑洞里落下的外套。 狙击手心想:「那件外套的主人去了哪里?」 「──?」 他从狙击镜挪开视线看向前方。 并发现了敌人。 他看见一名少年已经从外套飞出的相反方向,也就是坑洞左缘跳了出来。 少年跳出的时间与狙击手以狙击镜瞄准外套的瞬间一致。 狙击手感到不安,他担心着敌人该不会是算准了这方的动作。 在他身边负责连射的射手似乎也察觉到同一件事,发出重重一声咋舌声后,更换起书本。 现在是轮到狙击手上场的时候。 敌人把身体倾向这边,跟着跑了起来。 敌我之间约有二十步的距离。以那名少年的脚程来说,只需要五秒钟就能够拉近这个距离。 不过,少年仍然无法快过这边的速度。上瞠只需要一秒;长管枪下方的画布发出一声撕裂声表示就绪需要一秒;不使用狙击镜、以肉眼瞄准目标需要一秒;最后再加上扣动扳机所需的一秒,合计四秒就能够完成动作。就在狙击手这么想着时── 「──喂。」 身边传来了声音。 「你丢的爆炸石怎没动静?」 狙击手听了,松开勾住扳机的手指。 他看见了一个事实。 在他眼前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少年原本朝向这方全力奔跑的身体,像是在说「射击我吧」似地停止不动,甚至轻轻张开着左右两手。在高挂上空的圆月光芒照射下,少年露出了笑容。 同时,有一样东西掉落在狙击手与身边的射手中间。 狙击手本以为是树上的果实掉落,但并不是。 掉落的是圆石。圆石表面刻有熟悉的文字,写着「爆裂物五秒后」。另外,圆石表面被人用黑色颜料写上更多的文字。 虽然那是狙击手看不懂的文字,但他凭感觉得知了含意。那些文字的意思是── 「追加十秒!」 少年之所以会丢出上衣,并非为了争取从坑洞飞出的时间,而是为了不让他们发现他往高空丢出石头。还有,少年之所以会朝向这方全速跑来是── 「为了让我们进入射击状态,免得我们移动位置」 狙击手就算现在知道了少年的用意,也无济于事。 在他眼前的少年举高双手同时,身旁的圆石爆炸了。 ● 佐山看见两名士兵从森林里发出的火焰和烟雾中弹了出来。 两人被燃烧树木和树叶的热风卷起,在爆炸的冲击力下,身体呈「く」字形地大大弹开,最后滚落在距离佐山十公尺远的空地上。就目前的状况看来,虽然两人的脸部等部位受了伤,但仍活着。 佐山环视了四周一遍。 他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站在旁边,是齐格菲。 「拿外套换取性命啊,只能用一次喔。」 「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大可老实地夸奖我。」 「别跟佐山薰说同样的话好不好。」 「太好了。如果今天我就能够说出与祖父同样的话,想必明天我一定能够说出比祖父更了不起的话。」 齐格菲在嘴角浮现了笑容,佐山则是露出苦笑。 「先不说这个吧。」佐山看向前方说道。他看向了正面的森林,爆炸引起的烟雾逐渐散去的另一端。 那里站了一个全身披着黑色的身影。 头上戴着遮住了面孔的三角帽,身上穿着黑色连身裙的矮小身影是── 「援军魔女吗?」 佐山喃喃说道,然后说了句:「不对。」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死神吗?」 那身影带着一把长长的巨大镰刀。 佐山发现身边的齐格菲忽然摆出备战的姿势。 他以怀疑的眼神看向齐格菲。齐格菲一边放下右手,一边说: 「我在1st-g的时候,曾听说过在1st-g那个被封锁的平面世界里,失去生命的灵魂会跑到哪里。」 「很有趣的话题,说下去。」 「嗯。听说1st-g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开发了冥界,而失去生命的灵魂就住在那里。这个冥界算是种概念空间,据说那里拥有接近正负界线的自弦振动,在所有g的概念底下都能够打开冥界。」 「打开冥界的道具是什么?」 「长镰『镇魂之曲刃』。是由雷金的哥哥,也就是与法布尼尔改同化的哈根老翁以冥界管理者的身分保管着。」 这时,仿佛在呼应齐格菲的声音似地,传来了一声猫叫。 「────」 跟着,死神采取了行动。 朝向右肩上方呈垂直地慢慢举高镰刀。 接着用右手把刀柄推向正上方,手指抚过刻在刀柄表面的文字。 佐山听见了声音。那是高亢、没有抑扬顿挫的少女声音。 「吾乃与汝同在之存在。」 随着少女的话语,刻在刀柄和刀片上的文字发出了光芒。 「已失落却恒在之存在啊。」 光芒从青色── 「此乃汝之骄傲。」 变成了白色后── 「此乃汝之记忆。」 再变成黄色且逐渐转红,最后终于变成了鲜红色。 「此乃汝之灵魂。」 在光芒变成黑色的同时,少女张开嘴巴,然后让镰刀刀锋面向她的背后。 像是在呼应少女的动作似地,一阵风从佐山身边吹过。 「不行。」齐格菲丢下这么一句低语,向前奔去。 高大的黑衣人沉默不语地冲进森林里。他挥动了一下右手,袖口随之出现一张纸。佐山只看见那张纸上写了某种文字,但没能确认到文字内容。 纸上的文字散发出蓝白色光芒,并朝向天空延伸了一公尺的高度。佐山确认到了那些文字是德语。 「──seide(剑)!」 齐格菲握紧纸柄,一鼓作气地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由文字形成的刀剑朝向对方的颈部用力挥去。 齐格菲以最短距离展开下段攻击,在刀剑的挥动轨道上,有几棵树木被砍断。他任凭纤维质断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继续向前进。 挥动轨道将抵达终点。 齐格菲完成了一击。 然而,黑衣打扮的少女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便躲过了齐格菲的一击。 在佐山的眼前,隔着齐格菲的另一端 ── 少女的三角帽因为齐格菲的剑压而飞起。齐格菲的剑锋划开了三角帽的前端,使得帽缘向上一弹。 藏在帽子底下的面孔露了出来。在齐格菲手上的文字刀剑照射下,佐山看见了少女的脸孔。 「布莲西儿希尔特」 佐山喃喃说道。 然后,他发现齐格菲停下了动作。 另一方的布莲西儿挺起因为闪躲动作而往后仰的身体,并且面向这方。 布莲西儿脸上并非平时的面无表情。她的眉梢下垂,一边的嘴角扬起。 「──!」 她低下了头,然后用力握紧镰刀刀柄,开口说: 「开启吧。」 深吸一口气。 「──开启吧,深渊之门!」 ● 布莲西儿把镰刀直直拉向正下方。 镰刀划开了她背后的空间。 那声音就跟撕裂纸张时的声音一样。 当刀柄尾部顶住地面时,落差有一公尺高的开口停止继续裂开。镰刀刀刃停止在距离披着黑衣的肩膀只有几公分的位置。 然后,布莲西儿握住刀柄转动镰刀,让刀锋面向前方。 这时,仿佛在呼应布莲西儿的动作似地,她的背后出现了光芒。黄绿色光芒的形状正是镰刀刀刃划过空气的直线。直线形成光芒朝纵向割开,朝横向破裂,逐渐扩散开来。 布莲西儿喃喃说: 「为什么」 在她眼前的高大黑衣身影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布莲西儿对这个举动做出了反应,她保持低头的姿势大叫: 「告诉我为什么!!」 布莲西儿把镰刀向前顶出,扬声说: 「杀了他,宿怨的骑士!」 布莲西儿往后退一步的同时,发出光芒的开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身穿盔甲的巨大骑士。 由光芒形成的盔甲骑士从空间里探出上半身。约有六公尺高的骑士双手各握着长剑,刀刃有骑士高度的两倍长。 骑士举高双手的长剑,随之传来巨响。 巨响直达云宵,大气随之震动,接着骑士挥出攻击。 又长又大的双重打击仿佛雷击般落下。 布莲西儿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从右侧和上方、从森林里和空中传来了交叠的男女声音: 「这个笨蛋!」 ● 佐山看见两股力量朝向被挥下的两支大剑袭来。 从他右侧来的是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出云。 出云手中握着巨大的单刃大剑,刀刃射出白色光芒。 另一个从上方来的是同样身穿白色装甲服的风见。 风见从距离光之骑士头顶约十公尺高的位置直直落下,她手中的长枪朝向正下方,单刃前端同样射出白色光芒。 出云与风见两人以各自的武器撞击骑士挥下的刀刃。 两人口中带着大吼,以增加气势。 「!」 剧烈的冲突。 有如玻璃碎裂般的金属声响起。 出云把骑士右手的剑挥向内侧。 风见也把骑士左手的剑弹向内侧。 骑士的双剑在空中互相撞击。 金属声再度响起。 接着,出云绕到骑士的双手下方,从下段挥出一击攻向双剑。 仿佛在呼应出云的动作似的,因为方才的一击而弹向空中的风见,也从正上方发出第二击打向双剑。 风见从空中朝向佐山的方向一跃而下,而出云顺着全力挥剑的动作转身面向佐山。 下一瞬间,六公尺高的骑士双手上的一对刀刃出现了直线裂痕,出云大叫: 「别顾着看!快逃!」 随着直接明白的话语传来,佐山看见骑士炸了开来。 ● 在狂风吹袭而过的森林里。 布莲西儿保持把「镇魂之曲刃」向前举高的姿势站立着。 「」 她四周的森林已经消失了。 地面形成了一个直径十公尺宽的坑洞,只剩下一块呈扇形的地面在布莲西儿站立的位置后方。布莲西儿看着镰刀刀刃发出微弱的红光,叹了口气。 「有没有确实收回来?」 她一边询问刀刃,一边环视四周后,发现有几颗如萤火虫般的光点在跳动。 布莲西儿用双手大动作地挥动「镇魂之曲刃」,以脚踝为轴心让身体倾倒,以便与刀刃重量造成的惯性之间取得平衡。随着她的动作,光点纷纷移近刀刃,最后被吸了进去。 布莲西儿挥动了五次左右后,四周恢复了一片黑暗。 「不过,这是带有月光的黑暗。」 说着,布莲西儿再次环视了四周一遍。 她看见因为坑洞的形成而连接在一起的空地上,只有两外1st-g的射手躺着,四周不见敌人们的踪影。 布莲西儿叹了口气,看向脚边被自己的影子遮住的黑猫说: 「把他们叫醒后,我们就去跟大家会合吧。」 「也好,不过刚刚那个害我尾巴的毛被剃掉了。」 「这样啊。」 听到布莲西儿的回应,黑猫倾着头说: 「你心情不好吗?布莲西儿。」 「不会啊,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跟原来一样?」 「是啊。」布莲西儿点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说: 「我心中的怨恨和所有的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 佐山跟着前头的出云奔跑。 持续跑了两分钟左右后,佐山跟出了森林,来到一块宽广的洼地。 他看见在草原上,有ucat新设的营地。 营地里有灯光,也有与佐山等人同样装扮的人们聚集。 除了与佐山一起跑来的出云和风见之外,还有很多人聚集在营地,但唯独不见新庄的身影。 佐山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点点头心想:「这样啊。」 必须去找新庄。 佐山暗自如此定下决心后,再次环视大家一遍。 营地里大约有五十人左右。在几乎是一片白色的装甲服之中,除了齐格菲之外,另有一对同样是黑衣装扮的两人组。他们是倚着拐杖的大城至,以及背着背架装备的sf。 至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后看向佐山,皱起眉头说: 「──来了啊,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 佐山点点头做出回应,然后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开口: 「──我来了,为了知道一切。」 像是在呼应佐山的发言似的,四周的人们开始断断续续地投来目光。脚步声、衣物摩擦声,以及装备品金属声全集中在佐山身上。 佐山挺起胸膛环视了大家一遍,回应每个人的目光说: 「你们当中有专门负责全龙交涉的部队成员吗?」 「当然有,比方我就是。」 率先站到佐山眼前的,是身边的出云。 「就先稍微确认一下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好了。」 ● 身上仍带着大型机壳剑的出云露出笑容说: 「好,那你先报出我的名字来听听。如果在后面加上『大人』,我会更高兴。」 「你是笨蛋啊,大人。」 佐山说罢,等了三秒钟后,探出头从下方看着出云的脸说: 「怪了你好像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啊。」 「算了,是我自己太傻才会期待你有常识。」 「你们两个在耍什么白痴啊。」 站在出云身边的风见出声骂道。佐山看向出云和风见说: 「所以风见和出云算是双前锋啊。」 「算是吧。实际行动时,我和觉是前锋,新庄是前锋支援,后卫是──」 佐山背后的人群里出现高出众人一个头的身影,那是一名有着褐色肌肤的男子。他顶着秃头,只有下巴前端蓄有短胡须。或许是身上穿的装甲服尺寸过小,他的领口敞开着。 他走近佐山并伸出了手。 佐山握住男子的手后,就得到强而有力的回握。男子发出「嗯」的一声,然后在嘴角浮现了笑容说: 「我是罗贝多波德曼。虽然有这样的名字,但我是6th-g的归化第二代。」 「他曾经是美国空军少校──现在我们是由他负责一般部门的协助和指挥,还有突发事件发生时的支援。」 风见面带笑容地做了解说,她身旁的出云也同样露出笑脸说: 「他的昵称是秃头,不可以欺负他喔。」 「怎么我觉得你对昵称的定义好像有错,难道是我多心?」 风见保持笑容地踢开出云,并呼唤了下一个成员。 「希比蕾──佐山你接过电话吧?就是她打的。」 随着希比蕾发出「是」的回应声传来,也带来了光芒。 希比蕾是顶着一头金色长发的高挑女性。她身上穿着女用的白色装甲服,搭配与装甲服紧密相接的裙子和长袖。希比蕾稍微下垂的蓝色眼珠看向佐山说: 「我是负责通讯和机材现场整备的希比蕾──您来了呢,佐山先生。」 说着,希比蕾敬了一个礼。佐山点头回应她: 「我来了。」 听到佐山的回应,希比蕾的嘴角浮现了笑容,安静地往后退了一步。 取代她走向前来的是,抱着笔记型电脑的大城一夫。 看见大城举高右手的大拇指,风见以笑脸点点头说: 「──这个不用介绍了吧?那,下一个。」 「啊!风见!你这样是在虐待老人耶!恶媳妇!」 「吵死了。呃下一个是负责概念空间的控制器等所有器材的──」 风见还来不及介绍完毕,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大树已经出现在佐山眼前。 佐山定睛一看,发现大树的耳朵不知怎地往左右两边拉长了。 大树弯起眼睛,带着笑容看向佐山,然后举高一只手说: 「呀呵~」 佐山突然用右手中指弹了一下大树的额头。 「好、好痛喔!!你、你干嘛啊痛痛痛痛痛痛痛!」 佐山试着拉扯大树变长的双耳却扯不下来,似乎是真的。 「这是什么?你是大树老师吗?本人吗?如果是,就拿出证据来。」 「呃那个,呃证据吗?啊、啊~!突然要我拿,怎么拿得出来!」 「可恶从这副蠢德行看来完全是本人会有的表现,所以说」 佐山保持抓着大树双耳的姿势继续说: 「为什么大树老师会在这里?这里是很危险的场所,你还是赶快回到奥多摩的公寓对付上次在厨房出现的蟑螂吧。还有,记得要丢垃圾。」 「我、我早就喷好杀虫剂对付蟑螂了!不过,垃圾还没丢就是了。」 大树吸了口气,继续说: 「你少小看我,我也是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之一,是你的前辈,懂吗?」 「也就是说你会是我的属下。」 大树发出「唔~」的呻吟声,佐山松开抓住她耳朵的手,然后看向风见。 「嗯,大树老师是10th-g的木精。虽然我也搞不懂,但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搞不懂是多余的啦~」 「就是啊,风见。大树老师很优秀的虽然怎么看都觉得她只是随随便便乱搞机器而已。」 听到大城的话语,后方的人们也纷纷开始点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大树把双手举高到肩膀的位置,然后握紧拳头说: 「我才没有随随便便呢!我是照着脑中想到的去做!」 「这样就叫做随随便便!」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佐山拍了拍大树因沮丧而垂下的肩膀说: 「不管怎样,拜大树老师所赐,让我找到了大家的共通点。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事。」 「这、这样的共通点我才不要呢!」 「那么。」佐山不理会大树的抗议,继续说: 「各位──就从这里开始吧。」 第二十六章 『俯卧的举荐』 第二十六章『俯卧的举荐』 过去的痛 纠缠着现在的自我 犹如要化为未来的痛一般 ● 佐山等人在出击前做了各项确认。 首先,他们在洼地中央放置了简易型桌子,以该区作为会议场地。 大城至与sf站在桌旁靠近山的那侧。 被大家围绕的佐山,与大城至隔着桌子面对面而站。 佐山眼前的至用铁拐顶着地面说: 「──全龙交涉的最终目的是把所有概念保管在ucat,并同时加以解放。藉由解放所有概念,能够抑制我们low-g的负面概念。这你应该知道吧?」 「low-g的负面概念在哪里?我听说1st-g的概念是以概念核的形式封在名为格拉姆的剑和法布尼尔改之中。那我们low-g的负面概念又是如何?」 大城不肯回答,然而他的嘴角浮现了笑容。佐山见状,思考了起来。 佐山说出他的想法: 「各g的概念核是藏在各g特有兵器里」 「如果是又怎样?」 「那么负面概念是藏在十个g所没有神话,也就是圣经的存在之中。」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low-g是用什么封锁负面概念?」 听到至的询问,佐山点点头,然后瞥了肩上的貘一眼说: 「是巴别塔。不是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大家看向了至。出云和风见点了点头,但其他人皱起了眉头。 在一片说着「巴别塔?」的窃窃私语之中,至保持嘴角的笑容稍微低下头说: 「真是教人生气的小鬼。正确答案──你看到巴别塔了啊?」 「嗯。」 「原来如此。那里就是你们的最终目的地。巴别塔是十个负面概念的寄宿地,也是造成孤神大地震的震源。如果想要抵达巴别塔,你们得先与所有g交手过。」 说着,至从简易桌底下拿出一个铁盒。 随着重金属的声音传来,一个三十公分见方的铁盒子被放在桌上。盒子约有十公分厚,表面刻有「l」的字样。 佐山看着至。然而,至沉默不语地把盒子推向佐山的方向。 像是代替至回答似地,大城从山右侧现身,然后点点头说: 「你可以打开看看。」 原来就准备打开铁盒的佐山,开启了设在铁盒侧面的锁。 随着空气窜出的声音传来,上盖松开了。 佐山伸手握住上盖,打开了盒子。 盒子内部被区分为左右两块区域。 左侧区域里有一面直径约五公分宽的金属徽章,其银色表面刻有「+」的记号。相对地右侧区域里有── 「手套?」 佐山看见一只无指型黑色护手甲正好陷在右侧区域的凹槽里。 黑色护手甲的设计能保护到手腕,上部有一个圆铁块的挂载点。 是左手用的。 佐山注视着护手甲,这时大城的声音传进了他耳中: 「这个就交给你保管──它称作圣乔治(注:saintgeius,为英格兰、乔治亚、莫斯科、加泰罗尼亚、马尔他、立陶宛、童子军运动、士兵和皮肤疾病的保护圣徒),是圣枪的名字。」 佐山皱起眉头说: 「是指圣乔治屠龙时使用的长枪吗?有传说指出,郎基努斯(注:longinus,当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的时候,以长矛刺穿其心脏的罗马士兵)是使用同一把长枪刺伤神之子」 「没错,这个应该就是仿造那把圣枪,制作成能够刺伤神、打倒龙的长枪。不过──」 佐山把视线移向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大城。两人四目相交后,大城点点头说: 「我们不知道这个圣乔治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我们连这是什么样的东西,以及它的详细来源为何都不知道。」 大城在最后补充了句:「这是个谜团很多的概念兵器。」 佐山看向四周的人们,发现大家都注目于他眼前的圣乔治。在佐山背后的风见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开口说: 「我从来没看过这个东西。」 风见点了点头,大家也跟着她点头。 佐山发现大家脸上带着讶异的表情,于是他把大家的疑惑和自己的疑问告诉大城: 「一个用途不明的护手甲为何会如此慎重地保管着?」 「因为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在佐山理解话语的瞬间,他的左胸感到一阵压迫感。 剧痛感从体内袭来。而且,那感觉与佐山之前遇过的有所不同。 「──唔。」 佐山感觉得到大家停下动作,注视着他的背影。他用右手按住左胸,然后揪住。 从佐山的背影看过去,应该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身子而已。不过,大家或许察觉到了佐山的状况。 佐山心想:「算了,既然被察觉了,那也没办法。」 他忍着痛深呼吸一口气。就在这时,至的声音从桌子对面传来: 「一听到有关你的父母亲或是祖父的事情,就会出现狭心症的症状啊。你打算抱着这颗炸弹进行全龙交涉是吧?父亲早逝,又被母亲逼迫一起自杀,连祖父也没说出最重要的事情就死了佐山御言,可怜啊。真的──你太可怜了。」 四周起了一阵小骚动,至最后那句话引来了交叠的私语和叹息声。 太可怜了。 在仿佛受到轻视般的气氛包围下,佐山猛地抬高了头。 他瞪着前方。正对面的至在眼前压低墨镜,上挑着眼注视佐山。看着眼底和嘴角流露出笑意的至,佐山正准备破口大骂时── 「每个人都有弱点啊~」 有个身影站到了佐山的左侧。 包括佐山四周的人们、至、sf、大城,他甚至感觉得到背后的风见等人都看向他的左侧。 聚集了众人目光的人是大树。 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先仰望着天空发出「呃~」的声音,然后开口说: 「不过,只要克服了弱点,它就会变成自己的特色。就像行动不方便的至先生倚着拐杖让sf小姐帮助他一样,佐山同学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拐杖和sf小姐。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手套或ucat里的某人会不会成为这些角色不过──」 大树点了点头后,环视了大家一遍。她看向至和sf、看向出云和风见,看向希比蕾和波德曼,然后看向大城和其他众多同伴说: 「佐山同学不会有事的,我敢保证。」 或许是对自己的发言感到满意,大树频频发出「嗯、嗯」的声音后,继续说: 「都是这样子的。比方说,虽然出云同学是个笨蛋,但是有风见同学纠正他,而风见同学的暴力倾向则由出云同学来承受。虽然大家都刻意避免去注意到波德曼先生的秃头,但其实波德曼先生是把秃头当成他的个人风格──我说错了吗?」 「大树老师,我怎么觉得你刚刚的举例好像破坏了一切?」 大树听了,发出「咦?」的一声,这时有三只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拉进了人群中。 佐山一边听着大树哀叫声,一边叹了口气。 他的胸口不再疼痛,疼痛感消失了。于是佐山对着至说: 「你大可等到未来的结果出来后,再判断我可不可怜。」 然后── 「我有个问题,我的父母亲也曾是ucat的成员吗?」 「没错。他们伪装成iai的职员,然后在执行 某项任务时,得到了圣乔治。」 说着,至咋了一下舌,不过他仍然保持嘴角上的笑容。 「除了全龙交涉之外,再多给你一项任务──据说那个圣乔治还有一只右手用的护手甲。不过就连ucat也找不到遗失的另一只,你自己把它找出来吧。」 「必须有它才能完成全龙交涉吗?」 佐山身旁的大城一夫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点点头说: 「我们只听到这个圣乔治是能够制伏所有概念的武器,还有必须凑齐左右手才有意义。至于圣乔治的制作者或是其他一切,我们一概不知。」 「我母亲只说了这些?」 「没错,你的母亲──谕命告诉我们这些后,就把圣乔治交给我们保管。你母亲一直深信着,这东西对全龙交涉一定有着什么意义。」 听完大城说的话,佐山嘴里不由得发出了叹息。 他在脑中靠近危险领域的边缘,回想着过去的记忆,回想着母亲的记忆。 他想起拥有黑色短发,目光略微锐利的女性。这是他加入想像后的记忆。 有关母亲为他做了什么,或者是对他说了什么,佐山的记忆少之又少。 如果能够成器就太好了啊。 还有,佐山记得自己差点被母亲杀害。 在佐山对母亲抱有的模糊记忆里,现在可以追加上一个新的东西。 圣乔治。 「真是搞不懂她。抱有期待,却想刻意抹灭,然后又交托给别人。」 佐山也觉得母亲的所为确实很任性。不过,他低下头看着圣乔治说: 「──我可以收下吗?」 「是可以啦,不过你要小心,我们当中没有人戴得上这个圣乔治。每当我们想碰触它时,就会被某个空间弹开来。如果硬要拿起它,手指头就会裂开。」 说着,大城在佐山面前翻开他的左手掌。佐山看见手掌上有白色的裂伤痕迹。 「原来如此。」佐山说道,但是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圣乔治。看见大城一副害怕的模样抽回左手,佐山猜测圣乔治应该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排斥反应。然而── 「好像没有反应。」 佐山在惯用的左手戴上了圣乔治。虽然尺寸似乎大了些,但是佐山一扣上手腕部位的绳带,也就稳定住了。它遮住了佐山拳头上的伤口,皮革特有的温暖也包围住了他的手。 在圣乔治的手掌部位上,有一块不怎么厚、与手背部位的挂载点相对应的半球形金属零件。这个半球形物体表面同样有「+」字刻印。除了这点之外,圣乔治是个没有什么特征的护手甲。 佐山从铁盒里取出刻有「+」字记号的金属面牌。他试着把面牌放入圣乔治上部的圆形挂载点,结果两者形状确实吻合。 紧接着,圣乔治忽然震动了起来。 「────」 佐山看见风聚集在徽章与圣乔治之间,跟着被吸了进去。 四周的人们都停止了动作,扯着大树耳朵的出云大叫说: 「这是什么特效啊!?」 有个声音无视于出云的抗议声,从护手甲表面传了出来。那道佐山不熟悉的男子声音说: 『吾乃──!』 但仅此而已。接着就像开始一样突然,聚集的风忽然间消失了。 圣乔治也停止了震动,四周随之恢复宁静。 四周的人们摆出备战的姿势看着佐山。佐山一边承受着大家的目光,一边轻轻挥动戴上圣乔治的左手。确认没有任何异状后告诉大家: 「凑齐两手的话,应该会更厉害吧。」 ● 布莲西儿带着肩上的黑猫,与同伴们会合后一起进军。 所有人踏着急促的步伐前往圣剑格拉姆的坠落地点。因为方才算出了格拉姆的大概位置,所以大家决定先控制住该区域。 ucat的回收小组已经抢在前头,所以布莲西儿与同伴们必须追上并击破他们。 法布尼尔改走在进军队伍的最前方。 他推倒最低限度的树木,为队伍开辟出一条道路。 四周只传来沉重的四足脚步声,以及树干被折断的声音。 布莲西儿一株株地确认被折断的树干剖面,一边记住树干剖面的形状,一边快速地行走着。她身边的同伴们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想必── 哈根老翁也是吧。 进军队伍有时会受到埋伏的敌人枪击或爆炸物攻击。 不过,所有攻击都被法布尼尔改挡下,而且立刻遭到击溃。 法布尼尔改一边承受着枪声和爆风,一边说: 「不准反击。」 所有人都遵从法布尼尔改的命令,没有人拔剑,也没有人架起枪枝。 在布莲西儿的视野里,跟随在法布尼尔改背后的法夫那同样遵从着命令。 钢铁打造的白龙包办了一切战斗。 身穿黑绿色外套的队伍只是不停地前进。 这时,法布尼尔改在前进的方向上看见了至少十个以上的白色身影。 「追上ucat了!」 听到法夫那扬声说道,所有人加重了腿部的力量。 布莲西儿从法布尼尔改背后,看见ucat先行派出的圣剑格拉姆回收小组停下脚步,架起武器向着这方,似乎打算在这里设下防线。 她心想:「真是白费功夫。」 这时,忽然有柔软的触感划过布莲西儿的脸颊,是她肩上黑猫的尾巴。 「?」 黑猫瞥了布莲西儿一眼,立刻回过头看向后方。 布莲西儿一边继续走着,一边稍微放慢了脚步。 并回头看向后方。 布莲西儿首先看见大家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保持前倾姿势的队伍,让她有种众人朝着自己进军的错觉。 黑绿色外套从布莲西儿稍微缩起的身体旁擦肩而过。没有人开口说话,大家只是看着前方,为了战斗而向前迈进。 然而,她看见了在大家背后更远处的后方。 从山脉另一端的远方森林里,发出如果没注意看,就很容易被忽略的微弱光芒。 那是布莲西儿方才所在的位置,森林里的一处洼地。 敌人早就放弃以那个位置为集合地点,那里应该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才是。 「会来吧?」 布莲西儿喃喃自语,然后停下了脚步。 进军的队伍有如一股浊流穿过布莲西儿身边,他们为了追上敌人、为了夺取格拉姆而前进。 然而,布莲西儿不禁心想:「我们真的追赶着敌人吗?」 「怎么了?」法夫那的声音从布莲西儿背后,队伍前进的方向传来。 在更前方前进着的法布尼尔改回答了法夫那的问题。他用嘶哑的声音说: 「我吩咐她在这里阻止敌人追击──我们要加快脚步夺取格拉姆。」 布莲西儿听到没被吩咐过的内容、听到法布尼尔改的体贴,不禁闭上了眼睛。 她无法开口向哈根道谢。不过,她轻轻举高手中的「镇魂之曲刃」,心想哈根老仇的副视觉元件应该看得见才对。 这时,月光滑过被举高的曲刃,落在地上。 布莲西儿一边在心中嫌弃月光碍事,一边踏出了步伐。 她走向她的前方,队伍的后方。 ● 佐山等人准备再次出击。 佐山站在洼地里。所有人站在他的正面保持数公尺的距离,聚集成一道人墙。 他在大家面前挥动了一下右手,在他划过空气停下的右手 上,有六张纸片。佐山以摊开扑克牌的方式,用一根大拇指摊开六张纸片。 每张纸片上都写着「铁」字。 「那么撕不破也折不弯的『铁』全都在我手上了。sf,有劳。」 佐山说道,至立刻接着说: 「去吧,卖点人情给他。」 「tes。」 回答的同时,sf向前踏出一步。 紧接着佐山挥动右手腕,把六张纸片撒向天空。 那六张纸片已不再是纸张。带着重量飞起、在空中旋转的纸片如今已成了「铁」。 当被灯光照亮的纸片在洼地里反射出朱红色光芒时── sf举高了右手。 在那瞬间,六声枪响夹杂着从空中传来的金属声响起。 sf收回右手。丝毫不在意烟雾在眼前蔓延的她,沉默不语地先向佐山敬礼,再向众人敬礼。随着sf顶着白发的头部往下垂,六颗小光点同时掉落在她的脚边。 那是空弹壳。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用力是咽下一口口水,但sf不以为意地走回人墙之中。不同于她走出来的时候,这会儿人墙自动会她让出一个位置来。 六张纸片仿佛追着sf的背影似地,落在地面上。 佐山一张张地捡起掉落的纸片。他拿着刺进松软地面的纸片说: 「──我来看看。这张、这张和这张,三张不能用,因为上面有洞。」 佐山捡起的第四张纸片弯曲成子弹的形状,形成了一个大凹槽。 「这张的硬度跟防弹纤维差不多吧,虽然上面的字写得不错。」 站在人墙第一排的风见按住额头抱怨:「怎么会这样~」 「我书法可是二段耶~」 「下一张的草书比较硬,只是有些弯曲而已。」 「啊!那是我写的!是我!」 大城原本正在使用笔记型电脑记录状况,他举高右手大拇指,喜孜孜地说道。 佐山不理会大城。他捡起最后一张纸片时,不禁皱起眉头说: 「这张真了不起。没有弯曲,也没有受损不过」 佐山举起纸片展示给大家看,然后继续说: 「这像蚯蚓因为肠子打结,在地上痛得打滚的字体是什么啊?这是谁写的符咒?」 「是我啦混帐东西,你存心找碴啊!」 出云往前踏出一步,他背后的人们无力地垂下肩膀,然后异口同声地说: 「果然」 「什么叫果然!」 看见如此大声喊叫的出云,风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啦、好啦。」然后叹了口气。 「没想到我这个书法二段会输给蚯蚓」 「喂!你到底是想安慰我,还是想亏我啊!」 「重点不在于文字的根本形式,而在于感觉。比起写出日本人看得懂的漂亮字体,不如写出不管哪种人都看得懂的字比较接近图画的文字在这个世界应该会更有利吧。喏,拿去吧。」 佐山对着接过纸片的出云说: 「那好吧,出云。为了强化我们的装备,你就搜刮这里的所有文具用品在时间允许范围内把包括大家的装备品啦纸张啦石头到棍子之类的东西全都写上文字吧。」 佐山点点头继续说: 「在这个概念空间底下,文字情报会成为力量啊。」 说着踏出脚步,走向把笔记型电脑抱在腋下的大城说: 「老人家。」 「嗯?你要做什么?」 「就请你贡献出那台电脑里面的所有记忆体作为炸药好了。」 「──啥!?你、你在说什么!炸药!?哪、哪有这种文字!?」 「安静,你这个宅老头,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存在电脑里的十八禁游戏占了多大空间?」 「三、三十g左右吧?」 「三十?」 「五、五十。不、不对,还要再多加一点,好像是一百二十的样子。」 「这些游戏你通通输入真实姓名,全数玩完了吗?」 「怎、怎么可能,我哪来那么多闲时间──」 「来人啊,谁来拷问一下这个痛(注:网路黑话,指无药可救之意)老人──」 「我!我有闲!我闲得不得了!除了目前正在玩的一款游戏还没结束之外,其他的我全部独力玩完了!」 「原来如此,你那记忆体应该会是拥有原子弹级破坏力的烦恼炸弹吧。」 「很好。」佐山点点头,看向往后退了一步,一片鸦雀无声的众人说: 「大家别怪他,他也是现代日本的受害者之一。」 听到佐山这么说,以男性们为首,大家纷纷排成一列,一一拍打着大城的肩膀。 「你、你们这样安慰我,反而让我觉得受伤!」 「没什么好在意的。这么一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工作中埋首于性爱世界里。你就在背后贴上『炸弹制造中』的字条吧。」 「啊!对喔!」大城展露笑脸说道。这时,至不是拍打,而是抓起他的肩膀说: 「──等会儿召开家族会议,听见没?」 ● 新庄在森林里奔跑着。 她听见法布尼尔改踩碎石头的脚步声,以及1st-g的进军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树干断裂以及石头碎裂的声响,让新庄清楚地知道1st-g的队伍前进着。 负伤的ucat职员们,并肩跑在被破坏声追着跑的新庄身旁。 在被法布尼尔改赶出原本是基地的空地,与出云等人走散之后,新庄便与他们会合。 他们是圣剑格拉姆回收小组。尽管失去了后援,仍然坚持前进。 而现在,新庄他们正受到法布尼尔改追赶。 「哈」 新庄的呼吸显得急促。 抱在手中的机壳杖e-st让她觉得沉重。 在空地遇上法布尼尔改时,新庄终究没能破坏出云与法夫那的攻击,结果是风见出了手。法夫那挥出的压力被风见从旁介入的力量弹开,最后破坏了地壳。 新庄什么也没做到。 她的呼吸急促,手中的武器也显得沉重不已。 尽管如此,新庄仍想为与她并肩而跑的负伤男子们做些什么,于是她吸了口气说: 「各位──」 跑在新庄身边的男子转头看向她,这名男子肩上扛着负伤同伴。新庄对着这名男子说: 「我来引开他们看一下前方右侧。」 在前方穿过树林的另一端,有一块岩壁延伸到了森林里。 「我们在那块岩石前面的阴影处分成两路,然后你们赶快躲起来。」 「说什么蠢话!这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新庄抬头看向男子的脸,勉强露出笑容说: 「你放心,全龙交涉部队我的同伴们会立刻追上来的。」 听到新庄说出的部队名称,男子脸上顿时失去了表情。下一瞬间,男子露出困扰的笑容说: 「想到我就头痛。」 「怎、怎么了?」 「我的朋友在前天因为全龙交涉部队晚到而死了。」 新庄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新庄低下头默默地跑着,就在她打算说出「对不起」的时候── 「什么都别说。就算你现在跟我道歉,我也不可能立刻原谅你们。不过」 男子继续说: 「我们一般课录属于特别课,这层关系是绝对的。如果你们希望这关系真的绝对,就务必信守自己的承诺。只 要你记得那件事,我们也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什么?」 「一件小事而已,有某人在我们同伴的遗体旁献花这件事。」 当男子这么回答完,一行人也抵达了被新庄作为记号的树木旁。 男子们往后方射击后,便什么也没说地跳向了右侧。 新庄一边转向左侧,一边确认后方。她看见法布尼尔改在枪声与子弹飞去的方向推倒树木,其他人在其后方回避攻击。 新庄不知道敌人们是否看见了男子们的举动。 不过,她向前跑了出去。 为了让敌人们看见自己,她故意掀起装甲服的下摆跑了出去。 ● 白色机龙看见猎物在眼前跑去。 白色身影的猎物是一名少女。 直到方才,那名少女仍与前头的男子们一同奔跑着,现在只剩她一人是因为── 她让同伴们躲起来了吧。 存在于法布尼尔改之中的哈根陷入了思考。 在哈根的视野里,少女大动作地转身,刻意在黑暗中突显她的白色衣服。 在那之后,少女背对着这边,往森林深处跑去。 不管少女的目的为何,她前进的方向都与哈根等人一致。 既然如此,哈根只好选择少女为猎物了。追赶猎物的机龙一根根地推倒树木,快步前进。 「────」 一阵吼声回荡在空中。为了让后方的同伴们得知目的地,法布尼尔改发出高亢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法布尼尔改一边开辟道路,一边追赶猎物。它喉咙下方的武装动力炉因为加热而喷出热风,内部的概念核现在确实转动着。 与机龙同化的哈根心想:「法布尼尔改的状况很好,但是──」 我自己恐怕撑不了多久。 即使身体确实在动作,哈根却感到些微的倦怠,那是机龙不可能有的疲劳。 与机龙同化的动作并不像把零件组入机龙般那么单纯。同化者必须把自己的情报加以文字化,让自己的情报与机器的情报同调。这系统是1st-g把5th-g和3rd-g发明的机械生物型同调系统加以改造而成的。 如同把文字写在纸上给予力量,与机龙同化是将同化者换算成文字情报,再记录于机器。 如今这样的同调渐渐出现了落差。 出现落差的原因是哈根自身的文字情报长久以来产生了劣化。这证明了即使存在于机器之中,哈根的生命仍然延续着。这正是帮助哈根不会迷失自我的方法,但也是他的弱点。 哈根一边聆听自己前进的脚步声,一边想着。 跑快一点。 战场上的法布尼尔改越是让身体动作,越能够发挥其性能极限,而使得哈根自身毁灭的落差也会越来越大。在哈根还能动时,他必须做出了断。 哈根想着圣剑格拉姆,想着布莲西儿,想着法夫那。 跑快一点。跑快一点,敌人啊。 哈根透过法布尼尔改看着敌人,看着跑在前头的少女背影。 跑快一点。 为了让一切做出了断,就必须有敌人存在。 仿佛为了支配自身所创造的概念空间似地,法布尼尔改发出了响亮的吼声。 法布尼尔改让思绪随着吼声宣泄而出。 好想赢啊 ● 佐山等人沿着森林遭到破坏的痕迹跑着。这时,远处传来如野兽嘶吼般的叫声。 「那是法布尼尔改的声音。」 听到齐格菲的话,所有人的身体都僵住了。 「加快脚步!」 但是仍做出这样的结论。 月光照亮着机龙辟开的道路,身穿黑白衣服的队伍在路上前进着。队伍的脚步声零零落落地响起。就连装备以及其中几人发出的口哨声也都不一。 不过,所有人的步伐都加快、再加快。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左手边的森林里出现,来到月光之下。 「!?」 所有人都摆出备战的姿势,停下加快的脚步。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个人影。 头上戴着三角帽、身穿黑衣的人肩上有一只黑猫,并且带着一把长长的巨大镰刀。风见说出那人的名字: 「布莲西儿希尔特。」 风见露出苦笑,重新背好背包说: 「好巧喔,我们刚刚才在附近见过面呢你是不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对啊,我忘了拿东西。学生会长、副会长,还有会计小姐以及图书室的管理员先生。」 布莲西儿用双手横着架起镰刀。 出云在同时往前踏出了一步,一副感到很无趣的模样说: 「你该不会是要说忘了拿我们的性命之类的惊人发言吧?」 「不,你猜错了。我只忘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我的宽恕。」 布莲西儿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我刚刚才想起来我忘在哪里──一定是忘在学校了。」 「那糟糕了,你有没有写上姓名?用跟我一样漂亮的字体。」 出云笑着说道。齐格菲抓住他的肩膀说: 「你们先走吧。还有,修正你有关字体的发言。」 「老头,说字体漂亮是我的自虐笑点,给我笑!」 齐格菲没理会出云,他只是看着站在前方月光下的少女说: 「──这是我的因缘,谁都别想抢。」 听到齐格菲的话,隔了一会儿后,出云才做出反应。 他垂下肩膀叹了口气,然后拨开齐格菲仍然搭在他肩上的手。 「原来你这老头有喜欢少女的癖好啊,小心活不久喔。」 看见出云露出苦笑,他身旁的风见也回以笑容。佐山也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大城说: 「听说活不久耶?」 「你干嘛还延续这话题啊!」 佐山露出苦笑,拍了拍齐格菲的肩膀,然后直接举高手说: 「继续赶跑吧。我们负责我们的对手,他负责他的对手,我负责我重要的人。」 停顿了一次深呼吸的时间后,大家纷纷踏出步伐,选择了避开布莲西儿的路径前进。 虽然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瞥了布莲西儿一眼,但是大家立刻就转而朝着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加快脚步。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布莲西儿举高了镰刀。 月下的夜空里,宛如弦月般的刀刃被高高举起。 在刀刃底下,布莲西儿注视着齐格菲。 她动了动小巧的嘴唇,轻轻说出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一句话: 「那么,我们开始吧。」 ● 新庄听见了后方追来的巨大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发现巨大的白色身躯发出踩断树枝的声响逼近过来。 新庄一边奔跑,一边不禁稍微缩起身子。然而,她皱紧眉头并点了点头。 没错,这样就好了。 这是无法好好战斗的自己现在做得到的事。 奔跑的身躯让新庄的思绪变得清晰。判断的单纯化帮助她做出反应,双手架起了机壳杖。 架起机壳杖奔跑的新庄往上跳,在空中转身,并于身体朝向后方的那一刻射击。 她狙击的目标是后方距离约一百公尺远的白色机龙脚下。新庄的射击只是想牵制白色机龙,并没打算击中它。目的在于引起白色机龙的注意,使之放慢步伐。 新庄心想:「不会错的。」 她觉得一定有自己也能够加入战斗的方法存在。虽然 现在只想得到这样的方法,但她相信一定会有。 「我一定也」 新庄喃喃说道,同时着地。她转过身子,边再次向前跑去,边重新喃喃自语: 「我也?」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在跟谁比较,而且── 「我也会做什么?我想做什么?」 忽然间,新庄的心跳加速,脑海里浮现了一名少年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想起他呢?为什么呢? 当疑问闪过脑中的瞬间,新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明亮。 她走出了森林。 「!」 毫无遮蔽物的空间在新庄眼前延伸,她面前只有月光及矮草原。前方约两百公尺远的对面有片森林。因为月光而泛起蓝黑色光芒的那片森林,与更遥远、更接近黑暗尽头的山脉阴影相连。 在新庄左右两侧的视野范围里,看到的尽是草原。这时,一阵风吹来。 「唔。」 新庄朝对面的森林跑去。 紧追不舍的重金属脚步声从后方追来。 ● 「看到了!看到先出动的回收小组了!」 左山等人在途中从岩石区救出了负伤的同伴们。 与1st-g的战斗已经在四周展开。 大树与希比蕾拿出赵交给她们的护符盖住负伤同伴们的伤口,并用绷带包扎起来。负伤的同伴们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呼吸急促地说话: 「和你们同样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少女先往前去了」 听到一名看似组长身分的中年男子说道,佐山眉毛动了一下。血液从男子的头部流下,迫使他闭上一只眼睛。佐山看向男子,对方也随即点了点头说: 「──穿过这片森林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也就是圣剑格拉姆的所在位置。」 「原来如此。」佐山点点头,心想:「光是知道这点就够了。」 佐山看向远方。敌人就在穿过森林的烧毁痕迹所形成的道路前方,正在追赶着什么。 他在敌人的最前头看见了白色机龙的背影。 白色机龙距离这里约有两百公尺远。敌方的后援士兵发现佐山他们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并且朝着这头奔来。 佐山也看见在机龙的另一头,越过森林后有个空间。那是一片草原,是月光下的广场。 新庄应该就在那片广场上,而佐山必须突破敌阵。 佐山一边听着剧烈响起的剑戟声、枪声以及爆炸声,一边站起身子。 他四周围绕着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们。只有至与sf在后方旁观,而大树和希比蕾正在为同伴治疗伤口。不过,佐山的左右两侧有出云和风见,背后有波德曼。 「好吧。」佐山看向逐渐逼近的敌影说: 「出云,开路。」 听到佐山这么说,隔了一会儿后,出云在脸上浮现笑容说: 「你早就该这么说了!波德曼!后方也拜托你掩护啦!」 说着,出云从衣摆已破损的大衣里取出一块像是白布的东西。 「只要有这个就──所向无敌。」 ● 尽管身子一边往后退,新庄仍然一边战斗着。 她在月光洒落的草原上奔跑,然后转身架起机壳杖展开攻击。射出的光用来牵制约在一百公尺后方的白色机龙,以及攻击他的四肢。 这时,新庄注意到了空中的变化,同时连续对空中射击。 在冲出森林的同时,有翼种族的士兵飞向了天空。 士兵们直射来的光箭准确地射在新庄的所在位置,以及她准备前往之处。 光箭攻击的声音有些像白色飞沫溅起的声音。 「──哈。」 新庄的呼吸急促。 射击。 新庄架起的机壳杖是她的专用武器,其侧面印有e-st的记号。e-st是在设有操作功能的后部周围使用了贤石的概念兵器。为了能够在所有概念底下使用,e-st可以靠着更换集中了攻击机能的前部,而达到泛用的效果,同时能够── 与新庄的意识强度成正比地提升攻击力。 不会产生超出使用者期望的破坏力──这是新庄唯一要求的规格,同时也是她最大的束缚。不管它是多么强力的武器,如果因为犹豫而无法做出有效攻击,那也不过只是一根拐杖而已。 即便如此,新庄仍然射击。 新庄射出的光之镰刀剧烈地撞上白色机龙的右前脚。随着如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传来,光之镰刀也跟着散开。然而,机龙的前脚却全然无损。 新庄在视野角落看见e-st前部的书本储存器排出了一本书。蓄积在那本书里的力量已耗尽。 储存器只剩下两本书。 e-st的子弹数量逐渐减少,然而新庄的攻击却全然无效。 就在新庄感到懊恼时,看见空中出现了光芒。 「!」 新庄用不稳的双脚向后跳跃,接着看见光芒连续打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 冲击地面的光芒引发了爆炸。 泥土和绿草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打在新庄的脸和脚上。新庄还来不及拨开烦人的碎片,便朝着天空展开射击。就在她准备往后跳开一步时── 同时感觉到脚下有一股威压感袭来。 是法布尼尔改的炮击。 「哇啊!」 随着地面裂开,声音也从新庄耳中消失了。 她的视野瞬间化为一片漆黑。 新庄心中的恐惧感让她没因此昏厥过去。害怕失去性命让新庄的心脏和背脊颤抖,取消了失去意识的动作。 新庄仿佛醒来似地恢复意识,这时她的视野已染上一片蓝黑色。 这是 新庄这么想着时,意识也完全清醒了。 她明白了眼前的是夜空。 也明白了自己似乎是倒在草原上。身体的知觉颤抖着,几乎不存在了。 「啊」新庄无力地发出声音,至少她这么觉得。 因为她的耳朵听不见。 新庄暗想不妙,心中满是焦虑并打算起身,然而她的动作却显得无力。身体麻痹不堪,只有意识催促着她站起身子。新庄以极粗鲁的动作让身体滚向旁边,然后用双手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站起身的新庄让视野调整回原先的角度。 上方是夜空,下方是凿开一个坑洞的草原。这才是原本应有的景象。 新庄的视野左右摇晃着。她朝摇晃的方向踏出脚步,调整着身体的动作,心想喝醉酒的感觉应该就像这样吧?并一边在心中苦笑,一边看向前方。 白色机龙就在新庄前方一百公尺处。面对白色机龙的新庄不仅无路可退,就连身体也不能正常动作。 她的耳朵逐渐恢复了听力,视线的焦点也逐渐集中了。 她看见正前方的机龙眼睛发出红色的光芒。 会被攻击吗? 就在新庄心中浮现这个疑问时,白色机龙──法布尼尔改告诉她: 「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考虑──向1st-g投降吧。」 第二十七章 『正误的渴望』 第二十七章『正误的渴望』 何谓渴望之心 那是激昂却甘愿等待的心 是潜藏矛盾气势的心 ● 法夫那正在迎击ucat的援军。 他的迎击位置并非在进入草原的法布尼尔改身后,而在更后方的森林中。 森林是有利于法夫那的舞台。全身黑且拥有「黑暗」情报的半龙能够在黑暗与阴影之中,进行某种程度的自由移动和穿梭。 法夫那冲入突出的白色装甲服军团──ucat的突击队之中。 敌方共有四人,但是法夫那并不畏惧。他使用羽翼保持水平高速移动,朝敌方冲去。 面对法夫那的前进,四名敌军全都毫不犹豫地抛开枪枝,拔出腰上的短剑。 法夫那一边心想:「训练得还不错。」一边从正面用力冲撞随机选出的一名敌军。 半龙的身高至少有两公尺,全身由如铠甲般的甲壳及羽翼构成,就像一块能够飞起的大肌肉块。如果被利用羽翼加速前进的半龙撞上,那股冲击力与剧烈撞击岩石的力道相等。 法夫那以左肩撞上敌人。 碎裂声随之响起。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敌军还来不及发出哀嚎,其歪曲的身体便飞了出去。 法夫那利用撞击的反作用力消除前进的惯性,并让身体朝着顺时钟方向往右转。 一名敌人架起短剑从左侧挥来。 敌人打算袭击法夫那的腹部,那是巨大身躯最脆弱的部位。然而,法夫那并不在意。 他利用身体往右转的惯性,左脚踢出回旋踢,打算袭击对手的侧腰,也就是对手想要袭击他的部位。 然而,法夫那的回旋踢稍嫌迟了些。敌军的短剑先到一步。 在短剑挥来的瞬间,法夫那朝向前方拍动左翼。 法夫那的左半身忽地向前顶出,强风随之在他的背后爆发。巨大身躯像被弹开似地快速旋转了起来。 「!」 他以左手拨开敌军的短剑,再以左脚踢向敌军的侧腰。 敌军的身体被折成反「く」字型飞了出去。 法夫那没有停下旋转的动作,让身体转了一圈。他在一瞬间背对着敌军,然后直接朝向后方挥动右手臂到底,这个反手动作正好击中了第三名敌军的脸部。 强烈的打击。 法夫那感觉到细微的震动透过右拳的甲壳传来,那是对手的牙齿和下巴碎裂的声音。 然而,猛力挥动手臂到底的姿势,使得法夫那必须在身躯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下,面对第四名敌军。 第四各敌军用双手架起短剑,朝着法夫那奔来。法夫那看见对手以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压住剑柄底部奔来,也点头认同这是不错的攻击姿势。 法夫那抬头仰望被森林阻挡视线的天空。 他看见了月亮,这个不存在于1st-g的圆弧光芒让法夫那觉得碍事。 「但可以利用──可以作为创造影子的母亲,为我们洗刷怨恨。」 法夫那把视线往下移,看见第四名敌军来到眼前。 他不慌不忙地把右脚伸进对手脚下的位置。 那位置上有着月光在对手脚下形成的影子,法夫那把右脚到大腿的部位伸进影子里。 他移动到低于敌军刀剑的位置,使第四名敌军瞪大眼睛: 「怎!」 法夫那心想:「这有什么好嚷嚷的。」然后用张开的手肘绊倒从他身边跑过的对手。 对手翻滚一圈倒在地上的同时,法夫那也从消失的影子里抽回身体。 他用力踩了倒地的对手一脚。这么一来,四名敌军就全部被他解决了。 「还有敌军吗?」 在法夫那带着疑问的视野里,看见森林里有动静。白色身影的群体分散在距离法夫那约五十公尺远的位置。对方受限于这方的防卫线,被绊住了脚步。虽然时而会有像方才那四名敌军一样的人冲进防卫线,但立刻就遭到法夫那迎击。 法夫那一边心想:「说不定战斗在这里就会宣告结束。」一边往前走。 为了更接近战场。 就在这时,法夫那看见了新的动静。 一个白色身影突然从敌军之中冲了出来。 尽管受到射击和法术的剧烈攻击,那身影却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速朝这方直线奔来。 什么东西啊? 法夫那定睛细看那身影。 那是个ucat的青年,方才与法夫那在空地交过手的青年。根据法夫那听来的消息,他似乎是出云家的继承人。青年双手拿着大型机壳剑,并且像举盾似地架起机壳剑。 「唷呼──!!」 青年一边发出奇音怪声,一边拉近与法夫那的距离。 1st-g的同伴们发现那名青年打算接近法夫那,立刻慌张地射击。然而不知怎地,攻击全然无效。 法夫那伸手按住腰上的机壳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青年的体格虽好,但毕竟是人类,不像法夫那般全身覆盖着甲壳。 他仔细观察青年。 并发现有一样东西完全覆盖着青年的身躯,那是像盔甲般的白色物体,那玩意儿完全阻挡了这方的攻击。法夫那心想:「新兵器吗?」并同时高喊说: 「大家注意!攻击low-g的新兵器!」 然后,法夫那看见了朝他接近的白色物体。 他看见对手穿在身上的新兵器,那是带有荷叶边的女用围裙。 围裙的胸口和裙摆部位被写上了大大的文字。就算以法夫那持有的知识来分辩,也只能够得知那是近似low-g的文字,不过他能够凭感觉知道其意义。 胸口部位写着「坚固」,裙摆部位则写着「硬」。 当法夫那明白文字的意思时,他指着敌人再次高喊说: 「攻击那个笨蛋!」 ● 有着如铜墙铁壁般防卫措施的出云在森林里奔跑,以高速拉近与敌方的距离。 佐山与风见在波德曼指挥的掩护射击下,在出云后方奔跑着。 前头的出云身上装甲表面连续发出金属声。 「没想到sf的围裙这么有用她好像说过那是战斗用围裙。」 佐山沉稳地说道。对照之下,风见却是垂着眉梢。她发出「啊~」的声音拉宽嘴巴说: 「你、你要不要紧啊!觉!一直铿锵响个不停耶!」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用的,风见。他受到太多枪击,发生脑震荡了。一旦变成那样,恐怕一辈子都」 「有些事可以开玩笑,有些事不行吧!」 就在风见一边奔跑,一边勒紧佐山的脖子时,「爆炸」直接命中了出云。 「!」 火花、轰鸣声以及空气的破裂随后发生。 金属声扬起飞沫,围裙支离破碎。 冲击波以出云为中心形成一个水蒸气的白色圆圈,并且朝向四面八方散开。不过── 「想杀我,门儿都没有!战场上的厨师是所向无敌的!!」 出云本身毫发无伤。 虽然出云失去了围裙,但是他在围裙底下的装甲服也写上了文字。 他用麦克笔上下颠倒地写上了「非常坚固」。 ● 「虽然减少了活动部位,但也值得了」 出云一鼓作气向前冲。虽然因身上的装甲服变得更坚硬,所以无法灵活动作,但相对的,他能够笔直地快速前进。出云看向视野的角落,朝着追随在后方的学弟大喊: 「快去吧,佐山!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出云穿过森林,看见白色机龙在距离五十公尺远的位置。 全长超过三十公尺的机龙背对着出云,他毫不犹豫地朝机龙冲去。 「v-sw!第二型态!」 出云叫道。他一边全速奔跑,一边把上半身转向后方。 出云握住手中的机壳剑柄,跟着按下上头的按钮。 这时,v-sw的厚实单刃展开了背部。背部的装甲板降下后,内部的线型火箭推进器随之伸出。 在这同时,v-sw的刀刃也变了形。架构刀刃部位的机壳仿佛松开来似地收进内部,纯粹的光芒从中间以逐渐隆起的形式发出。 出云加重握住剑柄的力道。 v-sw内部包含了6th-g的概念核,这个概念核是由被称为金钢杵的能量兵器,以及被称为弗栗多的能量体结合而成,所以必须非常谨慎地操作。展开攻击是紧要关头时才能用的非常手段。 而出云明白现在正是该用的时机。 他心想:「没问题的。」跟着用力握紧剑柄。 像是在呼应出云似的,v-sw有操作盘显示出机壳剑的意识: 『找到猎物了。』 v-sw背部的光芒在下一瞬间爆发。 接着喷出光芒。 极厚的光刀以出云扭转的身躯为轴心,高度加速射向机龙。 当刀应该能够直接击中机龙。 然而,不知受到什么阻碍的高压刀刃随着巨响被弹向天际。 「!?」 出云以挥向侧边的v-sw为支撑点,让身体转向右方。 他与森林分界线呈平行地,往右手边跳开约五公尺的距离。 出云看向方才站立的位置,发现那位置仍残留着他的影子。 「在黑暗中穿梭的半龙!」 一个巨大的黑色身躯站在月光下的草原上。那是披着黑色甲壳、黑色皮肤和衣服,带有羽翼的身躯。 「法夫那!」 半龙法夫那带着机壳剑从影子之中起身说: 「来得正好──就让你当我解闷的对手好了。」 ● 佐山与风见没有回头看跳向旁边的出云与法夫那。 两人全力向前奔跑,在他们前方距离五十公尺远的位置有着巨大的质量。 那是全长超过三十公尺,高度达七公尺以上的白色机龙。机龙一步一步扎实地踩着地面,以几乎相同于两人奔跑的速度朝前方迈进。 快! 这么想着的佐山吸了口气,并加快脚步。在他的上方,1st-g的有翼部队正朝他急速下降中。 看着上空逼近的身影,佐山对着身后的风见说: 「上空有敌人,掩护我。」 「为什么是我」 「在皇宫的广场上战斗时,你不是从空中降落吗?还有刚才面对那个巨大骑士时,你也是从空中发出攻击──风见,你不是拥有正如你的姓氏所示的力量吗?」 佐山一边观察上空的敌人动静,一边说道。 听到佐山的话,风见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才做出回应。她以确认似的口吻询问: 「佐山你到底明不明白啊?你啊,你现在可是准备前往战斗最前线耶?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你做好可能会失去什么,或是让人失去什么的心理准备了吗?」 「你做好了吗?」 「我曾经狙击敌人,最后把敌人逼上自尽之路。我和你们不一样,战场可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天真。」 「原来如此。」佐山吸了口气,继续说: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会在对方的遗体旁献花吗?而且,在还没说服自己之前,你还每天挂念着这件事情。」 佐山感觉得到背后风见的身子因为讶异而僵住,他听见风见的声音传来: 「你、你少在那边说蠢话了!我才没有献花──」 「人狼旁边摆上了菊花,那些菊花是茎部上端有一条横直线的割痕。如果让花朵露出背包外,抱着背包走,茎就会被背包的拉链割伤,然后留下那样的割吧。」 佐山压低身子,跟着一鼓作气让身体冲向前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说: 「风见──掩护就拜托你了。」 ● 风见放慢速度。她咬紧牙根,皱起眉头,停下脚步。 「喀。」 她发出咬牙的声音,然后抬头仰望天空。 风见已经来到距离法布尼尔改只有三十公尺过的位置。如果她现在放慢脚步,恐怕就无法追上前方的巨龙。 她吸了口气,然后停步。 在她的视野里,敌方的有翼士兵们已经在空中排好队型,箭头对准了跑在前方的佐山。 风见垂下头,右手中的机壳枪g-sp2的操作盘在她眼前发出光芒。 『风见?还好吧?』 看见操作盘的显示内容,风见隔了一会儿手闭上眼睛。她硬是张开咬紧牙根的嘴巴说: 「为什么男生老是喜欢耍帅」 『国为觉这样很帅。』 「──感谢你提供这么好的意见。」 风见叹了口气答道,然后抬起头。 她的眉梢已经上扬到正常的位置,眼底也散发出力量。 她仰望着天空,敌群就在她的上空。然而,风见看向比在空中飞舞的羽翼更后方的天空。 月亮。 仰望着蓝白色圆弧光芒的风见开口说: 「-wi!」 随着风见的叫声响起,她的背部也传来了声音。 那是金属声。在那同时,风见的手表闪过一行文字。 ──光即是力量。 像是在呼应文字似地,风见背着背包的背部发出了光芒。 展翅的声音随之响起。 随着空气发出如飞沫溅起般的声音,风见的背部出现了黄色的光之翼。黄色光芒一开始呈现放射状,但在下一瞬间便集束固定。作用范围达两公尺的两片锐角形光翼,朝向天空直挺立起。 羽翼以光的形式划过强风,并吸取着强风,以便生出构成羽翼的放射光芒。 光芒让羽翼的张力高涨,发出高频率的声音。 藉由月光的照射,光翼不断发出更高亢刺耳的声音,直到超过可听频域。 风见的背后形成了一股风。 「──!」 她的背部使力。 在肩胛骨的压迫下,背包里的-wi觉悟到该是它发挥功能的时候。 也就是展翅飞翔的时候。 羽翼拍打着大气。 空气在她的背部嘶吼,发出如爆炸般的声音。 风见大动作地跳跃。 与其说飞了出去,她的身体更像是顺着发射轨道跃向空中。 「哈!」 当风见察觉的瞬间,她的视野里已是辽阔的天际,而月光就近在眼前。 在风见的脚下,敌方的有翼部队因为找不到她而显得迷惑。 她确认背部的羽翼已经展开后,在空中上下反转身子,让头部朝下,g-sp2朝向地面,跟着取下左腕上的细长盾牌。 所有动作在瞬间完成。风见把盾牌接在枪尖下方,在盾牌包住单刃的同时── 「g-sp2!变换第二型态!」 随着风见的声音响起,机壳枪变换了形状。 首先,歪曲的枪柄背部慢慢地隆起。接着,在枪尖根部、操作盘左侧的握把伸出的同时,最前端的机壳张开,并伸出了散热口。 最 后,枪尖背部的机壳以及连接在下部的盾牌之间,如龙嘴般的开口深处发出了白色光芒。那是看得见的光的骚动,是存在于机壳内部的g-sp2本体。 机壳枪变形成了大型火枪。 「10th-g的神枪刚格尼尔和你们的弓箭相比,可能有点强喔。」 风见把歪曲的枪柄夹在右腋下,用左手握紧握把。 她先让手指在扳机上就定位,因为敌人的位置再明确不过了。 在倒立姿势的视野下方,风见看见了月亮。 她脸上浮现了笑容。 风见就这么面带笑容地展翅飞向正下方。 ● 新庄没有回答法布尼尔改。 她的身体在颤抖,双脚在颤抖,就连牙根都没有咬合。 然而,新庄采取了行动。她缓缓地压低身子,让手伸向脚下。 机壳杖e-st就落在那里。 就外观看来,机壳杖没有扭曲也没有折断。新庄触摸到机壳杖时,感觉到了金属的冰冷。 她像是以此为依靠似的抱起e-st。 新庄站起身子,然后无力地架起e-st。这就是答案,是她明确的答案。 这时,有声音从正面传来: 「为什么?」 停步的法布尼尔改问道。新庄以沉稳的口吻摇摇头说: 「我认为,你们只是犯了错而已。」 所以── 「我不会向这样犯错的人低头。」 新庄不禁心想:「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已经无处可逃。就算机龙手下留情,它的一击仍然足以杀死我。但是── 我不是在闹脾气。 新庄确实感受到自己话中的意义。 相对地法布尼尔改压低了身躯。「原来如此。」法布尼尔改继续说: 「你说我们犯错,这真是太教人意外了。我们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啊?」 新庄看见了法布尼尔改口中的主炮,圆形炮口深处已经发着光。 法布尼尔改说出了一个数字: 「五。」 虽然新庄明白这是法布尼尔改在倒数,但她已经没有逃跑的念头。她双脚张开与肩同宽,然后面向龙。 她的脑海里此刻浮现了过去的记忆。包括人狼在最后露出的表情,以及同伴们的遗体。 还有一名少年。 「我啊」 新庄喃喃说道。 「我认识一个真正错误的人,那个人以攻击他人而活。」 新庄记起少年背对着她的背影,那是摆出战斗姿势的背影。但是── 「那个人跟你们不一样。那个人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让他感到害怕;他甚至害怕得恨不得毁灭自己。」 不知怎地,新庄感觉到多余的力量从身体散去。 「四。」 法布尼尔改数道。 「那个人想要让自己错。他和你们不同,他虽然认为自己如果是正确的该有多好,但是他没渴望自己非得是正确的。而且,他还告诉了我。他说与他自身相比,我是」 新庄吸了口气,然后继续说: 「我是正确的。」 这句话深深烙印在新庄的记忆深处。 「三。」 新庄想着少年与自己。 「你们是错误的。你们错了,而且正在犯错。你们跟他不同,你们没有试着以正确的方式表现错误。所以,我──不会向你们低头。」 说着,新庄发出「啊」的声音。 「二。」 她决定加重手指的力道。 「我只认同他的错误!还有」 新庄决定与机龙战斗。既然少年渴望着上战场,新庄也愿意上战场。 因为她想要与他一同行动,而不愿意只是望着他的背影。 此刻的新庄不是选择,也不是被迫,而是自愿站在这里。 新庄有足够的理由在此,她的理由就是为了成为与少年完全相反的存在。 「为了正确地使用力量!!」 「一。」 新庄以法布尼尔改说出的数字为暗号,用力地扣下扳机。 在机壳杖射出光芒的同时,法布尼尔改高喊: 「零!你这是在浪费力气!」 机龙的主炮射出了光芒。 巨大光束无声地朝向新庄飞来,新庄射出的直线光束正面迎击拥有质量的文字光束。直线光束贯穿粗大光束的中央,穿出一个洞孔。 爽快的声音随之响起。 机龙射出的光束前端膨大,跟着呈伞状扩散,最后破裂开来。 机龙的攻击被粉碎了。然而,新庄没能再做出攻击。 因为机龙的咆哮声在天地间更剧烈地响起,第二发炮击射出了。 「!」 紧接而来的第二发龙光射击吞噬了新庄的一击,力量也在瞬间倍增。 新庄看见在法布尼尔改眼前扩大的光束直接朝她飞来。 高质量的巨大光束划出一道略带弯度的圆弧线朝向新庄奔来。 尽管就站在击来力量的目标位置,新庄却没有退缩。她咬紧牙根,看着正前方。 她看着正打算消灭她的力量背后的机龙身影。 「──!」 她呼唤了某人的名字。 结果,被呼唤的某人就在她眼前出现了。 ● 新庄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介入了她与光芒之间。 那个人从怀里拿出某样东西丢向法布尼尔改,那是一个像盒子般的四方形物体。 那个人在下一瞬间缓缓回过头看向新庄。 那个人肩上坐着貘,是个目光锐利的少年。在龙光逼近的巨响之中,他开口说: 「我找了你好久呢,新庄同学。」 然后,少年将新庄抱近自己,抱住她,再抱紧她。 新庄没有半点犹豫地把双手伸向少年背后,紧紧抱住他。 接着,两人与法布尼尔改之间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第二十八章 『两人的认证』 第二十八章『两人的认证』 那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难以抗拒 又庞大的── ● 佐山丢出的是笔记型电脑的内接硬碟。 硬碟表面用黑色涂料写着一行字。 「区域限定炸弹」。 用力丢出的硬碟理所当然地迅速飞出去,在两人与法布尼尔改之间,和龙光剧烈撞击。 炸弹在距离地面五公尺高、距离法布尼尔改眼前二十公尺远的位置发生爆炸。 一开始,炸弹周围出现了光芒。 草原像是被光芒撞开似地掀起阵阵波动。 然后,所有的破碎一齐发生。 冲击与破碎的力量切开夜空,吞噬了所有声音。 光带来了力量,声音带来了压力,而强风吹起并带走一切。 爆炸中心产生的力量确实地毁灭了半径五十公尺内的事物。 光芒燃烧着大气。但它却仿佛要把一切残像烙印在风中、在大地上、在浮在空中的云朵上似地,一边往上窜,一边加速蔓延。 法布尼尔改的身影被白色光芒吞噬而消失。 巨响传来。 然而,真正的声音是在爆炸后才跟进。 那是像泡沫起泡般的声响。它烧毁了爆烽空间内部,随强风在空中流窜飞舞,并且快速地卷起了它们切碎的绿草碎片。 接着,在月光中浮沉的云朵散去,升上天际的声音与风撞上概念空间内壁,随之发出低响。 当一切都破空而去后,只留下残响在地上蔓延。 ● 在森林里,在晃动树木并扬起沙尘的风中,不分ucat或1st-g,所有人都卧倒在地,静观爆炸的破坏行径。 大树和希比蕾在巨响之中,看见身旁的大城一夫向前踏出一步。 大城在狂乱吹起的风中,像是要抓住什么似地伸出双手大喊: 「美代子──!!」 他继续喊着: 「还有佐知子、江美、小幸、七惠、花子、珍、爱莉、解决少女朗格伦──!!」 「不可以去那边,大城先生!她们已经不会回来了──!」 大树和希比蕾制止了大城。大城听着消失在空中的声音,一边哭泣,一边趴了下来。 「真惨。」 在风中说出这句话的,是不知何时已从后方走过来的至。他一边拨开从空中掉落的草屑,一边说: 「不过,老爸应该很寂寞吧。其实美代子是我死去的母亲名字」 「真的吗?所以大城先生才会经常玩到深夜」 听到希比蕾的话,至「嗯」地应了一声,跟着叹了口气,然后表情认真地说: 「──但是不可原谅。」 ● 齐格菲与布莲西儿在森林里交战,两人感受到这场爆炸传来的光与风。 他们看见森林里的树木晃动,光芒从侧面射来。 布莲西儿瞬间看了草原的方向一眼。 她明白草原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必须优先应付眼前的敌人。 她拉回视线,并且追着与她平行奔跑于树木之间的高大身影。 齐格菲。 面对他,布莲西儿没多留意经过身边的树木便挥动镰刀。 镰刀划开了空间,从泛着蓝白光的开口里冲出蓝白色的弓箭。 手持弓箭、身高两公尺的光之弓兵随之出现。他一放开拉紧的弓弦,射出的箭矢立刻分化成复数支袭击目标。光之箭穿过树林缝隙,带着劲风高速飞翔。 另一方,齐格菲摊开两手上的纸张。如便条纸般的四边形白纸上只写着一个单字。 那个单字是「schild(盾牌)」。写着这个单字的纸张一抛向空中,随即固定在齐格菲周围。并且就这么承受箭矢的直击。 随着连续炸裂的高音,光芒包围了齐格菲的身影。 然而,他毫发无伤。他拨开光芒后,继续向前跑去。 相对地布莲西儿继续追赶,并且继续思考着。 她思考着:「为什么?」 那是布莲西儿六十年来不停反覆询问的问题;是在这几天加速膨大的问题;是不询问当事人,就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 一切从那里开始,也会在那里结束。然而,布莲西儿已没打算开口询问。 她以挥舞镰刀替代「为什么?」 她以形成英灵替代「为什么?」 她以浓烈思绪替代「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思绪让她的身体动作,随着追问加速,攻击也急遽增加。 她奔跑、跳跃、接近、后退,把询问为什么的力量全部发散出去。 她想起不会飞的小鸟,想起受了伤的小鸟。 想起学校,想起故乡。 想起重要的人,想起自己,想起被人摸头的事,想起失去的东西。 想起一切后,她不禁再次询问:「为什么?」 她走出了森林尽头。 来到狂风肆虐的月下草原后,两道身影仍不断奔跑着。 为什么? 她低下头,挥动镰刀。 布莲西儿想着一切,想着对一切的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得不到答案?然后,她想起应该告诉她答案的人们。所有人,还有小鸟、森林、风儿、天空── 「为什么非得被毁灭呢!」 布莲西儿大叫,并且挥动镰刀。 她的脚步横越草原,跳进了另一片森林之中。 ●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佐山心想。 佐山看见一个五十公尺见方,天花板约有二十公尺高的宽敞石造大厅,觉得这里像是停放某种东西的机库,但是他不晓得这儿是哪里。 他记得自己方才抱着新庄被暴风弹开。 照理说,聪明的他应该立刻站起身子并抱起新庄,等着接受答谢才是。于是,佐山准备看向抱在怀里的新庄,这下他才发现自己没有身躯。 现在的他只有视觉而已。这里是过去。 仔细一看,大厅的墙壁破了个大洞,并且因为断断续续的上下震动而摇晃。 在阵阵摇晃中,一场战斗正在大厅中央展开。 战斗的主角是白色机龙法布尼尔与一名青年。 舞台是位在大厅中央的石造祭坛。以白石造成的祭坛上,散落着同色的石块。有一名身穿黑衣的白发老人倒在散落的石块下方,他的头部附近掉落了一个金饰。然而,老人已经不会动了。 会动的,只有青年和法布尼尔。 而现在,转动上半身的法布尼尔正准备踏上白色祭坛。 法布尼尔向前挥出带有爪子的右前足。 祭坛上、机龙爪子的前方有一名青年,那一身黑衣的背影架着近两公尺的长剑。 是齐格菲。 齐格菲的剑正准备从右边下段挥向上方。 以他的姿势并无法挡下法布尼尔的攻击。 他抱着与对方互击的决心,打算冲入法布尼尔怀里,攻击它的喉部。 「──!」 从佐山的角度看过去,齐格菲的身体像是被法布尼尔的爪子击中了。 然而并不是。 齐格菲的身体往后退了一步。那不是他的闪避动作,而是被推开了。 在后退一步的齐格菲胸前、佐山一直没能看到的位置,站了一名身着朱红色衣服的女性,是古 特伦。 古特伦的身躯沿着齐格菲的身体倒向地板。她身体前部留下了一道仿佛被大剑划过似的巨大爪痕。 古特伦横倒在祭坛上,身体动也不动。 佐山的视觉想着:「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叫声仿佛在回答他的疑问似地响起。 那是机龙的叫声。 白色机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地,突然把喉咙朝向天花板吼叫。 「嘎──」 这像是感到惊讶,也像是在悲叹的声音响遍并撼动着整个大厅。原有的震动加上吼叫声带来的鸣动,使得石造结构变得松散。 天花板垮了下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齐格菲有了动作。 他用力挥力大剑,直直地贯向巨龙的喉咙。 致命一击。 所有的切裂声都被震动淹没了。 留下的只有动作而已。 构成法布尼尔喉咙的逆鳞装甲和驱动部位支离破碎。从破碎的裂缝之中,可窥见法布尼尔的心脏,也就是设置在喉咙深处的动力炉。 大剑有一半刺进了动力炉 动力炉已无法再运作。 「────」 在四周的震动中,齐格菲屏住呼吸,用力拔剑。 随着剑身抽出,法布尼尔的身躯一边粉碎祭坛,一边掉落在地板上。 天花板的石块再次落下。 震动持续传来。 然后,齐格菲跪了下来。 他把长剑摆在身边,伸手触摸倒在脚下的古特伦。 齐格菲抱住她,并撑起她的身子。 就在这时,齐格菲身旁已经趴倒在地的法布尼尔出声: 「结束了吗?」 齐格菲一边伸手按住古特伦的腹部,一边询问: 「你恢复意识了吗?」 「嗯,好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齐格菲。圣剑格拉姆是否完成了它的任务?」 法布尼尔的主视觉元件发出红光看向齐格菲的剑──格拉姆,再看向齐格菲。齐格菲从古特伦身上挪开手,然后望着被染红的手。 齐格菲望着手上的颜色,表情逐渐变得扭曲。看着这样的他,法布尼尔开口: 「国王让世界走向封锁,现在恐怕已经无法避免世界毁灭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失控的概念核放在我的动力炉里中和一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你吞下概念核,结果产生了排斥反应。是因为概念核处于失控状态,所以造成你的动力过强了吗?」 法布尼尔点了点头。 齐格菲叹了口气,看向怀里的古特伦: 「她为了保护我」 「齐格菲,你可以带公主走吗?现在把公主带到你们的g,或许还有救。」 齐格菲打算点头。 但是,有人触摸了他的脸颊。 佐山的视觉看见了──被齐格菲抱在怀里的古特伦伸出沾满鲜血的手。 「不可以。」 古特伦说道。从地板传来的震动使得她一边时而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说: 「齐格菲,你们的g会愿意接受我们吗?」 看见齐格菲点头,古特伦展露笑颜说: 「既然这样,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你先去吧,带着格拉姆,去创造能够让我们居住的土地。」 「可是」齐格菲开口。 法布尼尔接着站了起来。 机龙拖着摇晃的无力身躯看着齐格菲说: 「去吧。如果你没有夺走我们的力量,这个世界将无法存在于任何地方。因为国王的引导,使得我们1st-g此刻正逐渐缩小,一步步走向永远的封锁。虽然现在概念已经恢复正常,但是世界已经倾向负面,停不下来了。世界本身已经没救了。」 法布尼尔把脸转向祭坛,那里有一个老人被埋在石块底下。机龙看向老人的身体,显得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说: 「这里是我们应该坚守的岗位好了,去吧。我要在这里守住国王到最后一刻以一个叛臣的身分。」 齐格菲点点头,然后看向怀里的古特伦。 拥有一头朱红色头发的女子面带笑容地闭上了眼睛。 齐格菲把自己的双唇贴在女子的唇上。 经过了几秒钟。 当齐格菲挪开双唇时,古特伦张开眼点了点头。然后,她自力地站起身子,并让腰部倚在祭坛上,固定住身子说: 「你等我,王城后面有『门』,我们就约在那扇门后相见。」 「记得把目的地设定为你最重要的地方。」古特伦笑着继续说: 「在那边等我喔。我相信,大家一定能够重新一起生活。」 齐格菲起身,并点点头。 他往旁边一看,发现白色机龙的眼睛已经不再发出光芒。 齐格菲以轻轻的点头与机龙告别。 然后,他拿起格拉姆,并转身背对着古特伦说: 「告诉他们吧告诉他们是我毁灭了1st-g。告诉他们国王和贤者,还有你为了1st-g勇敢迎战,但战败了。」 「你说谎是我父亲毁灭了这个世界耶?就因为他不希望有任何伤害发生。」 「但是,如果说出这件事,你们g的居民会认为国王背叛了他们。」 齐格菲继续说: 「古特伦,如果你想要覆行身为王族的职责,那就让我覆行身为侵略者的职责吧。你们败给了我,而我带着格拉姆逃跑了对于投降者,就提供1st-g居留地给他们住好了。还有,不肯投降的人大可怨恨我,来找我报仇。」 「你的意思是只要这么做,就能够让几乎所有1st-g的居民顺利避难?」 古特伦苦笑出声。 「去吧,齐格菲。你这个愚蠢的侵略者、伪善的异国人我最讨厌你了。」 「我也是。」齐格菲答道,然后走了出去。 步行的脚步不久后跑了起来,黑衣身影跑出大厅后,便消失在楼梯尽头。 在逐渐坍的大厅里,古特伦在吸了口气的同时,从祭坛上挪开身子走出去。 她伸手抚摸倒在祭坛上的国王脸颊。国王的脸虽然削瘦,但他闭着眼睛的模样就仿佛安祥地睡着了似的。 然后,古特伦用左手按住腹部,慢慢走下祭坛。 她一边抚摸倒卧在地的巨龙身躯,一边朝着大厅外移动脚步。 望着古特伦的佐山听见了旋律在耳边响起。 那是佐山熟悉的歌曲,圣歌──平安夜。 古特伦的背影向前走着走着,逐渐远去。 天花板缓慢地歪斜,最后崩落。 ● 佐山从过去醒来。 「」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这里是森林中离边缘不远处,一块被月光笼罩的小空地。林中树木随风摇晃,并弥漫着热气。佐山猜测距离方才爆炸的时间,应该没经过多久。 他发现被暴风弹开的自己横躺在草丛上,怀里抱着某人。 在他的视野中央,也就是左手臂弯里,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抬头窥视着他。 是新庄。 她的眉梢有些下垂,黑色眼珠露出迷惑的神色。 新庄不知道对什么说了句:「谢谢。」后,对着佐山说: 「呃,那个,刚刚」 新庄也看到了过去。佐山点点头,发现貘就坐在新庄的肩上。他想起方才看见的过去影像,并再次点点头。 「那就是事实。」 佐山 喃喃说道,然后转头看向身后。 那里有一件他在方才的过去里看见的东西。是一把插入地面、全长将近两公尺的大剑。 「原来那是你的记忆啊圣剑格拉姆。」 对于佐山的呼唤,大剑表面闪过一道细微的光芒。那光芒就仿佛大剑的脉搏,仿佛诉说着大剑带有生命。 然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没错,我就是格拉姆。除了格拉姆以外什么都不是,也从没做过什么值得被称为圣剑的事情。』 停顿了一秒后,格拉姆继续说: 『以low-g的年龄来说,我今年六十岁。不过,这六十年来我几乎都像睡着了一样。』 ● 在月光洒落、随风摇摆的森林里,有两个身影坐在靠近崖边的树上。 那是两名少女。 其中一名把黑发束在脑后、身形高挑的少女翘脚坐在粗树枝上睡觉。她在黑色薄大衣底下,穿着厚布料的黑色衬衫搭配咖啡色长裤。 在少女下方的树枝上,有一名长发少女双脚合拢地坐着。长发少女肩上披着披肩,黑色长裙几乎完全盖住了她微微摆动着的双脚。 上方的少女看着森林的方向。她看着火花在深密的黑暗中爆发,并聆听着那声音。 「这下子不知道哪边会赢。你觉得呢?诗乃。」 名叫诗乃的少女歪着头看向上方的少女,露出苦笑说: 「我怎么可能知道哪边会赢你很在意吗?命刻姊姊。」 「不,并不会。反正赫吉义父一定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吧。世上没有情报贩子赫吉不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是啊。不过真的开始了耶,全龙交涉。」 听到爆炸声传来,诗乃发出「哇啊」的声音说: 「好壮观」 「反正这是『市街派』的最后一战了,法布尼尔改的寿命将近六十年,好久啊。」 「是啊。」诗乃点点头,并且摆动着双脚。命刻闭上眼睛感觉着透过树干传来的晃动。 「诗乃,你又在唱那首歌了啊。」 「嗯。你听,还有爆炸声传来对吧?每次听到枪声之类的音色时,都让我觉得好像就要迷失了自己。」 「越是接近这样的战斗现场,脑中越容易响起不合时宜的音色。」 「嗯。」诗乃点点头,然后喃喃说出在心中歌唱的部份歌词: 「all"sasleep,onesolelight,justthefaithfndholypair(独光下,万物眠。表忠实与圣洁之圣者)──」 命刻仍然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压低交叉在胸前的双手低声念道: 「平安夜主耶稣今夜降生啊。」 ● 月光下,佐山一边抱着新庄站起身,一边以右手握住格拉姆的剑柄。他试着拔起格拉姆,结果发现── 「好轻」 『我的内部几乎是空的。不过,藉由文字设定,内部构造的面积能够扩张到七千倍,而且几乎所有内部表面都写上了硬化和封印用的文字。』 「原来如此。」佐山只用右手举高格拉姆,并试着挥动他。 格拉姆划开四周的热气,发出如笛般的声音。他的重量分布很平均,大约三公斤重。虽然佐山方才喃喃说出「好轻」,但他发现格拉姆并不是轻,而是重量平衡优异,在他手中似乎会不断地改变剑的重心,是把能够任凭使用者随意挥动的好剑。 右手拿着格拉姆的佐山看向手臂抱着的新庄。 结果发现新庄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交后,新庄慌张地看向下方说: 「格、格拉姆成功回收了。」 「你为什么要避开视线?」 「咦?啊,没有,那个你有听到刚刚我跟法布尼尔改说的话吗?」 佐山老实地回答说: 「没有,完全没听到。」 「啊,你会这样说,就表示你果然听到了」 「新庄同学,你对我好像有所误解的样子。」 佐山歪头说道。这时,他的右手传来声音: 『佐山跟新庄?』 听到格拉姆以低沉的声音问道,佐山扬起了眉毛。新庄也跟着把视线移向下方,连肩上的貘也是一样。 然而,佐山还来不及说话,格拉姆便抢先一步说: 『这个世界果然是由low-g在治理,对吧?』 佐山点了点头。他心想:「格拉姆一直沉睡着似乎是真的。」 既然这样,就必须让格拉姆对于现状抱有共通认知。做出如此判断的佐山开口说: 「──没错,现在我们正一步一步展开与各g存活者的战后交涉。」 『原来如此。』格拉姆继续说: 『这样啊,在我睡着的这十九年间,世界变得会要求赔罪了啊。』 「十九年?不是六十年才对吗?你在我们g入睡」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因为我答应了上一个让我醒来的人。』 格拉姆继续说: 『你们是佐山,还有新庄,对吧你们接下来渴望得到什么?了解自己不知道的过去吗?』 听到格拉姆的询问,佐山感觉到左胸一阵轻微的压迫感。 如果他继续参与全龙交涉,想必将面对使得胸口疼痛的过去吧。 然而,佐山开口了: 「我渴望得到的是──痛楚,是痛楚的意义。」 『即使在看了时间虽然短暂,但曾经是我主人的齐格菲做出的恶行为开端然后由你们的祖先终结的所有g的过去后,你仍然不会否定这个想法吗?』 佐山在心中点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尽管了解家人的过去会伴随着痛楚,仍然必须设法知道一切。因为── 因为在那里找得到能够让自己认真的地方。 佐山不是需要他人的许可,而是渴望这样的地方;所以他点点头。 「没错。我不会否定,也不会拒绝。因为那是我渴望得到的。」 『这样啊。既然如此,拥有佐山这个姓的少年啊。』 格拉姆停顿了一下子后── 『少年啊。你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无法传述的无知者。做好心理准备吧,如果你在这里有求于我,就必须接受未来会发生让你怀疑起自己的事,以及你们是大罪人之子孙的事实。』 「大罪人?」 『这个问题就让你自己去寻找答案,自己去获知吧。』 「很不负责任的回答。」 『只要是自我追求的事物,就算是残酷也能够化为助力。因此,我不会强迫你接受答案,这正是我们以文字为概念的1st-g信念。所谓文字,是因为我们想把眼前的事物留在心中而有的产物──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想要在心中求得一个答案,就采取行动吧。』 「如果今晚获胜,就能得到痛楚的答案吗?」 『嗯。』格拉姆做出肯定的回应说: 『1st-g带给你的痛楚应该会消失吧,不过』 「不过?」 『你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而且那只是个开始而已。做好心理准备吧,一旦踏进入口,在看尽所有终焉之前,都不能退出。你将看见由我们开始,然后──』 格拉姆停了一瞬。 『想必会由那名少女结束一切的历史进展。你将看见所有终焉的历史、终焉的年代记。』 「由新庄同学结束──为什么?」 『因为她是联系一切的关键只要你持续战斗下去,就能够得知她为何是关 键的理由吧。』 透过抱住新庄的手臂,佐山感觉到她倒抽了口气。 佐山察觉到自己也同时倒抽了口气。 『想清楚了吗?少年──即便如此,你仍渴望吗?渴望与我们一起斩除1st-g的痛楚吗!?若你真心渴望,就让我成为你的圣剑吧!』 在听着格拉姆说话的同时,佐山看着战场的动静。 他看见在森林另一端的草原中央,强风一鼓作气地吹散了热气。 在晃动的大气消失后,出现了巨大的身影。 「那是──」 法布尼尔改。 尽管失去表面武装,主要装甲板等部位却仍毫发无伤的白色机龙站立在草原上。因为启动了身上所有的散热器,机龙全身喷着热气。 为了战斗,白色机龙已慢慢调整好备战状态;打开防护活动遮板的红色眼睛直直注视着佐山,想必也看见了佐山右手上的格拉姆。 佐山心想:「原来如此。那就是第一个让我感到痛楚的对手,让我认真的对象。」 于是他开口对着怀里的少女说: 「新庄同学。」 佐山吸了口气,想起祖父说过的话,然后告诉新庄: 「我打算成为恶徒」 ● 新庄在佐山怀里抬高了头。 她在视线前方看见佐山微微眯起目光锐利的眼睛,低头看着她。 为了确认佐山的话中含意,新庄反问: 「你是说像齐格菲先生那样?」 回应新庄的是沉默。佐山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新庄。 她感觉到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身体也不禁颤抖起来。 「非得这么做吗?」 新庄问道,但她心里明白佐山渴望如此。方才新庄告诉法布尼尔改的内容确实是佐山的想法。然而,听到佐山当面说出的话,新庄却不禁脱口而出: 「我不要所有的罪恶都由你来背负。」 「但是,错误的我想要这么做。」 「可是」 新庄不由得提高声调,佐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腰部。 佐山的举动像是在告诉新庄保持冷静,这让新庄不禁满脸通红。 她抬头看向佐山。当两人的视线交会时,佐山一副有些迷惑的模样别开了视线。 第一次看见佐山如此反应的新庄不禁有些困惑,就在她歪头时── 佐山这么说了: 「那么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吗?新庄同学。」 听见眼前的少年这么说,新庄一时无法做出反应。 新庄明白少年的意思,但是,她想要听少年再多说一些话、想要再做确认。 于是新庄问: 「什么意思?」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轻轻皱眉看向新庄说: 「你是正确的,而我是错误的。所以──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 新庄找不到话回答。佐山缓缓松开抱住她的手。 在两人稍微拉开一些距离后,佐山朝向新庄伸出戴着黑色护手甲的左手。 他不会再多说了。 接下来该轮到新庄回答了。对于说法拐弯抹角的佐山,新庄打算率直地回答他。如此下定决心的新庄露出笑容,并且握住佐山的手说: 「我也」 新庄点点头,然后简洁地回答说: 「我也是!」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站在草原中央、此刻正好完成备战准备的白色机龙。 ● 另一方面,法布尼尔改在土壤暴露的大地之中,驱动着所有感觉。 它察觉到全身有着不协调感,可解读成预感,也可解读成危险信号的不协调感。 当哈根以机器的视觉接收影像时,他感觉得到自己与法布尼尔改之间的落差。 是随着时间经过,差距越位越大的终焉落差。 这样的落差带来了像是意识上的差距。 虽然哈根的身体承受住了方才的暴风伤害,但他的意识已开始动摇。 快一点。 哈根这么想着。 法布尼尔改的驱动已不是由哈根亲自执行。无论是姿势控制,还是视觉修正,这一切动作都只是顺着哈根过去记录在法布尼尔改里的动作以及记忆在执行罢了。 在哈根视野中央正面的森林里有块空地,上头有两个人影。 那是身穿白色服装的少年与少女。少年让少女站在身旁,改以左手握住格拉姆。 然后,少女捡起掉落在附近的机壳杖,用右手抱着。 哈根心想:「他们就是渴望让一切做出了断的人啊。」 原来想找出答案的,不只有少女一人而已。 好想赢啊。 哈根在心中点点头,然后急忙让自己的意识介入法布尼尔改的所有动作。他从自己过去的记忆与记录里,重新进行所有动作的最佳化。 这么做是为了让白色的巨大身躯在他有所求时,能够执行具有最大效果的动作。 哈根启动所有冷却系统,并且解除动作驱动部位的润滑压限制。 他使用所有感觉元件,直接与神经系统连接。 也将所有动力平均分配到运转动力炉以及武装动力炉。 接着打开所有炮口。 虽然预估能动作的时间少于五分钟,但是哈根并不在意。 他任凭机器执行动作,踏出一步。 第二十九章 『龙的契约』 第二十九章『龙的契约』 行动吧 因为发问本身 就是反抗不肯提示答案的人 ● 森林里,出云与法夫那正在挥剑互斗。 「很单纯的疑问为什么我老是要陪对手玩呢」 出云朝眼前的法夫那挥入放出光芒的大剑。 就在光刀快碰触到对手时,黑色半龙融入树林形成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了。 下一瞬间,出云感觉到背后的空气在流动,便反射性地跳跃。 往前方。 出云只踩了一下草地,便跳了约四公尺远。在单脚着地的同时,他转身朝背后出现的身影挥出一剑。 结果,大剑走向上的黑色巨体再度消失于黑暗中。 「可恶。」出云嘀咕着,并寻找着没有阴影的位置。然而这里是森林,不管移动到哪里,黑暗都存在于伸手可触的位置。 出云的右方传来像是踩踏石子的声音。 「!」 他朝向右侧用力挥出v-sw。 同时,v-sw的操作盘上显示出文字: 『没中。』 出云发现右边什么也没有。 他心想:「那为什么刚刚会传来脚步声?」 v-sw挥了空,其刀刃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四周。出云发现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蓝白色光芒照亮的地面滚动。 那是法夫那丢出的石头。想必是他在沉入阴影之前,故意作为诱饵丢出的。 出云用力咬紧牙根。 他已做出攻击,而且挥了空。接下来轮到对手了。 他采取闪躲动作。在左、右、前、后的数种选择当中,他选了一个方向。 下方。 出云顺着用力挥出v-sw的动作,让身体投向大地。 当他的下巴碰触到地面的瞬间,一股高压的凝聚力量从他头顶上横向划过。那是法夫那的机壳剑。 同时,出云左手边的树木因为受到球状力量的攻击而碎裂开来。这股力量一口气破坏了十二根树木,在森林里形成一个凹陷,并连续传来树木的纤维质碎裂声。 出云挺起身子。 然而,他的腹部在这时被踹了一脚。那是从紧贴地面的位置往上铲起的冲击力。 当出云感觉到疼痛时,他的身体已经弹了出去。 「!」 出云以单脚顶住地面,控制住横向飞了出去的身体。他踩了两大步后,让背部靠在粗树干上,停住了身体。 还来不及喘息,便听见大气在背后产生波动的声音。 「哇!」 他一边发出声音,一边跳向左方。 出云回头,在他方才倚靠的树干后方,看见把机壳剑用力挥向旁边的法夫那站在阴影之中。机壳剑散发出来的热气在出云腰部的高度斩断树干,把大气吹向上方。 树木倒了下来。 随着退潮般的声音响起,散落的树叶在月下飞舞。 在如雪纷飞的树叶中,出云压低身子与法夫那对峙。 彼此的距离只有四步。如果出云想要出手,还需要多一步的距离。而且,两人之间还有斩断的树干下半部。对出云来说,树干是个阻碍。但对能够在黑暗中移动的法夫那来说,一点儿都不碍事。 出云吸了口气。这时,法夫那让机壳剑尖指向地面说: 「死心了吗?10th-g与low-g的后裔啊。」 「唷,消息很灵通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为什么你要为了这个low-g而战?根据听来的消息,我以为你应该要为10th-g而战。」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听来的消息是什么,说来听听啊。」 法夫那停顿了一下后,开口说: 「听说你身体拥有的神性防护力是你母亲死的时候赐给你的。你是以10th-g神之后裔的身分接受了神族的庇佑。」 「你真是博学多闻啊。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 「什么?」 「那就是神族的庇佑是为了什么而赐予。」 出云露出苦笑。 「神族的庇佑不是为了传承神族的血统或传统而是为了离开神族才赐予的。」 说着,出云把v-sw的剑尖指向法夫那。他嘴角浮现笑容,然后看着四周碎裂的树木说: 「接下来我会挥动一次这把机壳剑──然后,迎接我的胜利。」 法夫那摆出备战姿势。 在那同时有个声音响起,那声音从森林另一端远方的草原方向传来。 尽管穿过风中、跨过距离,并且越过天际,那声音却十分清晰。 出云认得这个响亮声音的主人。 那是佐山。 佐山的声音在成为战场的概念空间里,强而有力地响起。 「──各位!」 这是佐山的第一声呼唤。然后,出云听着佐山的接续下去的话语。 听着只有佐山才会说出的台词。 「现在,我可以这么说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 森林里,开始枪击战的波德曼及其率领的ucat队员们,聆听着穿过树林而来的声音。他们透过脖子上的通讯机也听见了佐山的声音。 『──经过六十年的岁月,今天就在这里来场真正的交涉吧。』 在树荫下写着治疗用护符的大树听到佐山接下来的话后,抬起了头。 『各位,听好了!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用责问声塞满弹匣和刀刃、用抗议声塞满防具吧。以此表达意见,正是今晚的交涉手段──各位,听着吧!』 正在整备过热长枪的希比蕾,透过脖子上的通讯机听着佐山的声音。 aheadaheadgoahead 『──进攻!进攻!再进攻!去揪住那些一心想回到过去的家伙们,把他们拖到我这里来!』 ● 风见在就快碰触到概念空间内壁上部的天盖内侧,听着升上天际的声音。 『全龙交涉部队代表,佐山御言依权利在此宣言,我宣告全龙交涉在此地正式展开。我们不屈服于任何力量,我们会是正确的、也会是错误的。还有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直到达成所有交涉!』 佐山吸了口气,继续说: 「──这是我的第一个命令。所有队员注意,就算得揍倒对方,也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把他们带到能够理解我说的话的世界。把那些被文字捆绑住的文学者(家里蹲)们从黑暗世界拖出来!」 风见看向脚下,那群朝她前来的有翼士兵们背后。 全身散发出热气的白色机龙,以及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少年与少女在草原上。 少年高举长剑,吸了口气后质问: 「回答呢?」 风见准备开口说话。 她的答案只有一个。 风见只要扬起眉梢,并在嘴角浮现笑容这么说就行: 「──testament!」 ● 草原上,面对法布尼尔改的佐山听见了回应其意志的应答。 testament。 数十个声音从森林里、从风中、从天上,交叠传来了这个充满神圣意志的回答。 tes。tes。tes。我愿在此定下契约。 佐山在这多重契约的洗礼下走了出去。 他直直注视着眼前的白色机龙,步伐迅捷,并且不断加速,身旁还有一名少女并肩而行。 两人跑了出去。 佐山一边感觉着前方逼近的一片白与地鸣巨响,一边看向身旁的新庄。手抱机壳杖的新庄表情坚定有力地点点头,仿佛在说:「走吧!」 testament。暗自说着的佐山也点点头回应,看向左手中的格拉姆。格拉姆的表面上,一道绿光闪过附加在刀刃上的金属板。板上随后浮现文字。 那是佐山看不懂的文字,不过他能够理解意思。那意思是── 「力量」。 佐山的左手使力。他感觉到疼痛,但这正是现实的证据。佐山高举格拉姆,再以右手握住剑柄,跟着用力挥剑。 佐山与机龙之间的距离已拉得相当近。 直接命中。 白色装甲板发出如玻璃破碎般的声音,飞向夜空。 机龙的身体移向旁边,大气也随之流动。 战斗正式展开。 ● 出云一边听着在远方响起的战斗声,一边像在自言自语似地说: 「v-sw,不变换第三型态了,就这样拼吧。」 『你high了吗?』 「当然。」出云答道,并把v-sw举至腹部的高度。 出云把刀刃移向侧边,身体前倾。v-sw背部的火箭推进器光芒逐渐增强。 然而,出云视野中央的法夫那却动也不动。虽然法夫那稍微弯着腰,但并没有架起武器。 「怎么了?半龙。」 「你打算利用你那把剑的喷射加速,在我移动到黑暗中之前击中我吗?」 听到法夫那这么说,出云皱起眉头。 在消耗完出云的沉默后,法夫那开口说: 「我也是个战士。既然你方才预告了你的攻击,那我也先预告吧──我会闪过你的第一击,再从背后砍下你的头。」 法夫那点点头,继续说: 「你预告的胜利不会实现。」 「是吗?」出云点点头,并且摆出备战姿势。他压低身子,吸了口气。 接着采取行动。 「唔!」 出云只发出一击。 他身体扑向前,跟着朝法夫那站立的位置横向挥出v-sw。 v-sw爆发出力量。 白色光芒从刀刃后方喷出,同时加速。 光芒的残像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线,更加快了速度。 高速前进的光芒一边发出卷起强风、划过空气的声响,一边增加强度疾驰而去。 「前进!」 就算法夫那打算朝下方逃跑,出云压低姿势的横向攻击轨道仍然能够划过法夫那。 对此,法夫那压低了身子。 出云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个笨蛋,真的想一决胜负啊。」 他轻轻吹出一声口哨扭转身体,并一边加快全身的扭转速度,一边手指用力地扣下握把上的扳机。 随着扳机扣下,v-sw出现了新追加的光芒。而且,该光芒是从刀刃部位发出。新追加的白色光芒在量、质两方面都远远超过从刀刃背部喷出的加速用光芒,并朝前方轰炸。 白色光芒形成了巨大的光刃、全长超过十公尺以上的大剑。 v-sw第二型态背部加速的目的并不在于推动光刃,而是为了不让自身的反冲力破坏使出的一击。而且,出云必须使出全身力量才能够在此状态下挥动v-sw。 出云扭转全身,朝向前方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在v-sw的刀刃光芒使得阴影变得明确的森林里,出云看见法夫那挺高羽翼,然后挥下。 巨响随之响起。 半龙朝向正下方、斩断的树干阴影加速下沉。 在那瞬间,v-sw的光刃斩向法夫那。 然而慢了一步。光刀只斩断了法夫那的半边,也就是他的一双羽翼。 从根部斩断的两根黑色羽翼在空中飞舞。在其下方,与影子同等存在的身躯消失了。 法夫那移动到了黑暗之中。 「!」 出云像是要斩断空间似地挥动v-sw到底。 ● 尽管感受着贯穿背部的疼痛,法夫那仍然坚信自己将获得胜利。 他从感觉有如在水中游泳般的黑暗里,一鼓作气地往上升。 在黑暗里,法夫那无法窥视外面的状况,因为黑暗永远只会是黑暗。也可以说,法夫那是藉由走出外面的动作,让离开黑暗的自己得以实体化。 不过,在移动距离方面,法夫那可有某程度的自由。 而现在,法夫那想起自己做出的约定,也就是出现在敌人背后。 敌人现在应该已经挥下他的大型机壳剑,正在调整姿势才对。 一旦用力挥出沉重的武器,便无法说停就停。 10th-g与low-g的后裔,我赢了。两年前收服6th-g,最后连6th-g的概念核都制伏了的青年啊,拿我的两片羽翼换取你的战败,或许太划算了。 心里这么想着的法夫那朝地面上升,目标是敌人背后。他准备从树木形成的阴影升出地面。虽然与1st-g的森林相比,low-g的森林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作为打败敌人的舞台倒是相当合适。 法夫那出现了。 他从阴影里跳出地面。 他的动作安静无声。他让带着影子残渣的身体升向空中,并看向前方。 结果,法夫那发现应该在前方的东西不见了。 为他带来珍贵阴影的森林消失不见了。 ● 法夫那倒抽了口气。 「──!?」 森林消失了,而应该出现在法夫那眼前的敌人背影也消失了。 法夫那一边任凭月光洒在他的背上,一边心想:「奇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环视四周一遍后,发现了异常。那就是这里确实曾经是森林的事实。 在半径十公尺范围内的树木,都被砍伐至低于法夫那膝盖的高度。虽然砍断的树干切面相当平整,但砍下的上半部树干都被弹向远方、抛向外围的树林里。 现在,这里变成了广场。 而且法夫那在广场角落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落在地面的大型机壳剑。是侧面印有v-sw记号、属于敌人的机壳剑。已经失去光芒,并且关上机壳的刀刃根部上的操作盘显示出文字: 『很好玩呢。』 看见诉说愉快心情的文字后,法夫那察觉到了一件事。 他察觉到自己正背对着月光。 他往脚下一看,发现了个影子。 在所有存在都消失了的空地中央,出现了一个影子。一个背对着月光的影子。 那是谁的影子? 那个影子并不属于挥动机壳剑的法夫那,而是属于为了保有退路,而砍断四周森林的人。 那个影子是属于抛开因为用力挥出而无法停下的机壳剑,然后背对着月光的人。 法夫那听见背后传来声音说: 「转过来。」 法夫那咬紧牙根。 「喔!!」 他拿起机壳剑转过身子,不理会背部的疼痛,以高速朝向背后发动攻击。 法夫那看见一名青年在他背后。 青年的右拳比法夫那机壳剑的攻击轨道更快,直接击中了法夫那呈锐角的下巴前端。那是最容易造成脑震荡的打击位置。 法夫那还来不及出声、呼吸,也来不及感受到冲击力,眼前就变得一片黑暗。 ● 攻击的声音传进了布莲西儿耳中。 那是在附近连续响起的金属剧烈撞击声。 远处也传来比先前更激烈的枪声以及剑戟声。 一切都在佐山说完那些话之后,开始加速。 现在的状况 布莲西儿不知道战况如何。因为光是要追击对手,就够她忙了。 齐格菲时而发出攻击。他都朝向布莲西儿的脚下或是布莲西儿前方的树木出手,这些全是为了阻碍布莲西儿的脚步,或是不让她前进的攻击方式。 布莲西儿心想:「太狡猾了。」她不明白齐格菲为什么不拿出实力与她战斗。 这让她不禁陷入齐格菲刻意在逃避回答的错觉。 他一定是想要争取时间撑到战斗结束。 布莲西儿觉得以全龙交涉这个大目标来看,齐格菲或许根本不在乎与她的因缘,这不过是一场单纯的战斗而已。只要有某一方的势力获胜,所有进行中的战斗都必须停止。 布莲西儿咬紧牙根心想:「难道他感觉不到我是认真的吗?」 「难道这也是你赎罪的方式吗?」 她不禁觉得或许齐格菲是不愿意伤害她。 她看见前方约十公尺远的位置就是森林的尽头,而另一端是草原。 「就在草原上一决胜负吧。」布莲西儿心想。 于是她停止攻击,开始做起准备。 布莲西儿加重握住「镇魂之曲刃」的力道。 她一边在树林间奔跑,一边发出响亮的脚步声,并且把镰刀扛在肩上。 布莲西儿让刀锋朝向天空,然后做出决定。她把剩下的十公尺以及走出草原后的几步距离,加上速度和她心中的踌躇,全部化为打开冥界的力量。 她奔跑着。在森林里奔驰,从跑在前头的齐格菲身旁超越了他。 这是布莲西儿第一次超越齐格菲。这时,看向森林外的齐格菲不知道对着布莲西儿喊叫了些什么。 她听不见喊叫的内容。 布莲西儿低下头,冲进草原。 「────」 月光让她感到刺眼。 她用力踩踏草地,发出带着湿气的脚步声。然而,比起脚步声,布莲西儿更清楚地听见了「镇魂之曲刃」在她耳边划过空气的声音。 布莲西儿采取了行动。她向前弯曲身体,朝向前方挥下扛在肩上的镰刀。 「开启吧,深渊之门!开启通往仰天之处的巨门吧!」 在喊叫的同时,挥下的镰刀刺进了地面。 同时,从布莲西儿的肩上到背后,以及齐格菲头顶上的位置出现了光芒。那是从镰刀划开的开口射出的光芒。 布莲西儿直直注视着光芒的一端,高声喊道: 「──出来吧!曲刃的操手!!」 布莲西儿回头一看,发现呼唤的对象早已出现在她头顶上方。 那是高达十数公尺的死神。死神身上披着蓝白色光芒的外套,脸上挂着无纹面具。谁也不知道表面没有任何纹路的面具背后,会是男、是女、是老人、还是年轻人的面孔。死对一切都是平等的。 蕴藏在1st-g冥界里的力量结晶──宿怨的死神双手架起巨大的镰刀,并且挥下。 齐格菲就在刀刃划过的轨道上。 从森林里冲出来的齐格菲就像遭到反击似地迎接刀刃。这一招的质量不同于先前的攻击,齐格菲不可能轻易接住这一击。 所以,布莲西儿心想:「齐格菲应该会感到惊讶吧。」 然而,她看见的却不是惊讶的表情。 布莲西儿看见齐格菲扬起眉毛,朝她开口: 「──奈茵!」 齐格菲像是责备的口吻和视线,让布莲西儿不禁抬高了头。 然后,她察觉到月光没有洒落在她身上。 「」 布莲西儿回头一看,发现身后有一个巨大如山的白色身影。 是法布尼尔改。 战斗中的机龙弹向了布莲西儿的方向。 设置在法布尼尔改身上的副视觉元件察觉到布莲西儿的存在,发出了红色光芒。 击碎地壳的巨大声音响起。 在那同时,机龙经全身力量顶住地面,开始制动。 然而,冲击力经由地面、强风划过空中袭向布莲西儿。她的脚步变得不稳,身体被强风捞起。浮起的身子飘向森林、飘向齐格菲的方向。 当她察觉到自己被强风吹飞时,在视野里看见浮在夜空中的死神。 死神挥下的镰刀朝浮在半空中的布莲西儿勾来。 全长将近十公尺的刀刃就像是为了把布莲西儿的身体砍成两半似地,顺着轨道挥下。 「!」 就在布莲西儿想到死亡的瞬间── 浮在半空中的她,腰部突然被从下方抱住了。 ● 咦? 在布莲西儿心中浮现疑问之前,视野旋转了起来。她的身体被用力抛向旁边。 然后,她的右肩剧烈地撞上草丛。 她感觉到疼痛,心中也浮现「到底怎么了?」的疑问。不过,在表达这些情绪之前,她先开口询问了: 「为什么!」 布莲西儿问道,并在草丛中撑着手臂站起来。 她猛地抬高头看向前方,便看见身穿黑衣的高大身影就站在死神镰刀转向的轨道上。 是齐格菲。 他挥下的手朝向布莲西儿的方向,独自站立着。 然后,布莲西儿看见了齐格菲的脸。 齐格菲的锐利双眼,以及紧闭的两边嘴角确实都带着笑意。 镰刀刀尖挥向了齐格菲的左手。 布莲西儿看见自己发出的攻击锐角,以及齐格菲的笑容便开了口。不过她口中说出的已不再是「为什么?」而是浮现在心中的话语: 「不可以!」 布莲西儿大喊着。 「不可以啊!!」 然后,她看见了。 看见了回应她的解答。 ● 与法布尼尔改交战中的新庄看见了那个解答。 在她就快要亲眼目睹齐格菲丧命的前一刻,死神的镰刀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啊。」 在距离站在草原上的高大黑衣身影右手边不到一公尺的位置,有股力量挡下了蓝白色的巨大刀刃。那股力量来自站在齐格菲与刀刃之间的一名女性。 那是个身高约及齐格菲肩膀的高挑女子。 背对着新庄的女子背影微微透着光,有着与死神相同的蓝白色身影。 新庄知道这名从冥界前来的女子姓名。 与新庄对峙的巨龙轻声说出了她的名字: 「古特伦公主。」 被呼唤的女子回过头看向这方。她挪开按住刀刃的手后,把身体转向这边。 她头顶上方的死神连同镰刀消失了。确认死神消失后,古特伦的视线移向了新庄的方向。在她柔软的发丝底下,露出弯弯的眼睛以及浮现笑容的嘴角。 随着脸上柔和的笑容,已毁灭世界的王族──古特伦静静地把视线移向所有人。 她看向森林另一端的同伴们,看向空中的羽翼,然后看向草原上的白色机龙。 环视所有人一遍后,古特伦做出深具王族风范的举动。 她只是静静地鞠了个躬而已。 新庄不禁看得发愣。不过,她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从古特伦身旁的黑衣背影传来──垂着双臂、握住拳头的老人低头颤抖着肩膀的背影说话了: 「为什么」 老人吸了口气。 「为什么你又要救我!?」 古特伦没有回头。不过,她垂着眉俏,嘴角依然挂着笑容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这么结束了。 公主的身体散成了光芒,跟着融入插在地面的镰刀之中。 所有人都静止不动。 只有一阵风扫过草原,月光映出了绿草摆动的影子。 不过,新庄听见高亢声音轻轻传来。 那是小鸟的叫声。 ● 布莲西儿看见低头站在她正前方的齐格菲。 小鸟从齐格菲怀里探出脸来。 「────」 小鸟仰望着月光,跟着把头歪向一边。 它轻轻叫了一声后,便探出整个身体站上齐格菲的衣领。 然后,小鸟看向了布莲西儿。它张开翅膀后,便振翅跳向她。 如滑翔般的生疏飞行只前进了几公尺的距离。 不过,小鸟转眼间就飞到了布莲西儿的肩膀上,跟着用脚爪勾住黑色布料,跳着转过身后,直直注视着在三角帽底下瞪大眼睛的布莲西儿。 「啊」 布莲西儿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她眼前的娇小黑色身影站起身子。 是黑猫。 黑猫用黄色眼珠仰望着布莲西儿的脸,以及她肩上的小鸟。隔了一会儿后开口说: 「布莲西儿现在你渴望什么?」 布莲西儿没能回答黑猫的询问。 她垂下了头,跟着用双手掩着脸,张开嘴巴发出声音。 大声地、大声地,布莲西儿放声哭了出来。 不由得哭出来的她,眼泪就这么不停落下。 ● 哈根在法布尼尔改之中点点头。 他不知道1st-g崩坏的真相究竟为何。 不过,他看见藉由「镇魂之曲刃」现身的古特伦低头。 这就是一切。 他只听得见四周有风声响起,所有人都这下了动作。 哈根心想:「结束了吗?」他体内的不协调感也变得强烈、变得越来越明确。 就这么在这里结束了吗? 「不行。」哈根在法布尼尔改中否定自己的疑问。如果现在就结束,一切又会恢复原状。 怎么可以在这样不明确的状态下结束。 他必须得到一样东西。那是面对敌人,并且做出了断后,才能够得到的东西。 那是1st-g灭亡时失去的东西,是哈根没能传达给法夫那他们知道的东西。 如果没有得到这样东西,同样的事情仍然会再次上演。 可是,战争已经走到了终点,哈根的身体也慢慢走近终点。 果然还是得不到吗? 这么想着的哈根在稍微垂下的主视觉元件之中,忽地看向了前方。 他看见前方有一名少年,左手提着圣剑格拉姆的少年是全龙交涉的中心人物。 少年抬头仰望着哈根。 竖起眉毛、紧闭双唇的少年紧握着手中的格拉姆,没有松手的意思。而且,少年站开双脚的宽度比肩膀更宽,他压低身子等待着哈根动手。 少年等待着。 「」 哈根注视着少年,下一秒他开口询问: 「──终止于情感的结论会在遗忘情感时被推翻,你也这么认为吗?」 「嗯。」少年点点头。哈根也透过法布尼尔改的身体点点头。 「少年啊,如果你赢了,你将一步一步地改变这个世界。在某种涵义上,这代表着你将毁灭这个世界──你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吗?」 在少年回答之前,哈根按捺不住激昂的情绪继续说: 「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行吗?世界不值得因为没有诚意的回答、契约而毁灭。我们需要的是值得毁灭世界的信赖──你懂吗?那样才叫做诚意。」 「我当然懂。诚意是言既出,即成立,日月变,心不变──就让你看看我的诚意吧。」 少年佐山低下头,然后表情认真地高举格拉姆。 四周一片哗然,少年身旁的少女露出惊讶的表情。少女对着少年发出质疑的声音,而哈根非常明白少女会质疑少年的理由。他心想:「少女啊,因为你是正确的。」 好想赢啊。 哈根的思绪飘向前方,他看见没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少年告诉少女说: 「陪我吧,新庄同学。」 然后,少年明白地告诉哈根说: 「在过去,我看见了;在现今,我在此战斗;在未来,你我将会同在吧。既然如此,我们的想法应该一致。」 「那么,让我先确认一件事。以恶徒自居的年轻人啊,你能够发誓绝对不扭曲在这里发生的事实,并且信守这个约定,与我签订让一切在此做出了断的契约吗?」 「──testament!」 随着少年的叫声传来,法布尼尔改行动了。 第三十章 『龙意的传承』 第三十章『龙意的传承』 言语即声音 而响起的声音将传达意志 把答案牢牢地钉在这里 ● 法夫那从化为空地的森林里走进草原,看见白色机龙与一名少年及少女仿佛跳舞般地打斗着。 机龙发出切割地壳的钢铁脚步声,随着巨大身躯卷起阵阵强风,金属剧烈撞击的声音不停地响起。月光下,1st-g的同伴以及ucat的人们,都在远处围观机龙战斗的身影。 所有人呆立不动,没有人发出声音。 法夫那的身体因为背部的疼痛而颤抖,他一边走在动荡的风中,一边开口。 「为什么!」 法夫那的视线停留在白色机龙身上。 「哈根大人!一直希望避免战斗的您为什么会」 法夫那感觉到背部一阵剧痛。仿佛背脊被扭断般的感觉,让法夫那难以承受地跪了下来。 这时,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法夫那抬头一看,见到了熟悉的脸孔。 来者与自己一样是黑色半龙,那背部少了羽翼的身影是── 「老爸」 「幸好赶上了。我儿法夫那啊专心看着前方的哈根大人。」 法夫那看向前方。 他看向以高速奔跑,并且一边扭转身体掀起泥土,一边嘶吼的白色机龙。 低沉的声音从蹲坐着的法夫那头上传来: 「他将成为你们渴望的东西啊法夫那──成为你们本该拥有的东西。」 ● 哈根在法布尼尔改中感动不已。 不知怎地,直到方才仍存在于哈根与法布尼尔改之间的落差消失了。哈根心里明白原因,那是因为他自身就快消失了。 哈根不再觉得身体累赘,动作变得极度敏锐。 他以肌肤感受着风,以嗅觉感受风吹过草原的味道。 哈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与机器完全一致。 方才的调整奏效了。他的意志与机器互相协调,没有多余的动作。 哈根尽情地动作。 他伸长爪子追着少年,张开装甲板防御少女的攻击。 少年企图袭击哈根的喉咙,因为那儿的内部有两座动力炉。哈根知道少年想得到位在前方的武装动力炉里的概念核,但少年的做法将一并夺走哈根的性命。 另一方面,少女企图袭击哈根的视觉元件、腿部以及关节部位。不过,少女的每一次攻击都没她方才迎击主炮的一击来得强。哈根心想:「这也难怪吧,她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战斗里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不过,少女啊,你也只能自己在当中寻找答案了。」 哈根笑了。 「──哈。」 他笑出声了,他好久好久不曾笑了。自从拥有法布尼尔改的身躯后,哈根不记得自糥糯笊っ殴镁煤镁貌辉绱丝旎盍恕k唤南耄骸刚庋母芯跽婧谩4蠹乙残桑苏獬≌蕉方崾蟮纳睢!?br/好想赢啊。 哈根抱着愉快的心情环视四周,他看见了大家,看见一路跟随着他的同伴们。 而他正在大家无法跟上他的位置战斗着,这是哈根必须亲自应付的战斗。这是唯有与王族关系亲密、获得1st-g最大攻击力的他能够应付的战斗。 哈根陷入了回忆。 佛旦国王虽然懦弱,却是个温柔的人;弟弟雷金虽然很爱说教,却是个体贴的人;古特伦公主是个坚强且不怕吃亏的人。过去的那个世界与我们同在。 就算是失去一切的现在,仍确实存在着。 「──!」 哈根让视觉无件捕捉住整个区域的景象。 他看见草原、森林、山脉、天空、白云,以及挂在天空正中央的月亮。 啊啊。 等到这场战斗结束后,哈根就必须离开这个空间到外界去。 真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啊。 哈根眼前的敌人选择了具正确性的错误判断,以及犯了错的正确判断。 敌人行动了。少年架起大剑跳向哈根左侧,少女接着朝哈根的右脚下方射出光之镰刀。 光之镰刀击中了目标。哈根因为右脚下方的地面碎裂,使得身体失去了平衡。 他倾向右侧的身体,让敌人更容易看见他左侧的喉咙及腹部。 判断出这是个好机会的少年朝哈根逼近。不过,少年的判断错了。法布尼尔改拥有内藏型炮塔。过去在废校操场上,哈根就是使用这个炮塔攻击情报贩子赫吉带来的剑士少女──命刻。 哈根一边心想:「有机会赢。」一边伸出炮塔。 他准备射击。 攻击目标不是敌人,而是敌人手上的圣剑格拉姆。 「!」 哈根在极近距离下三连射。 冲击波形成伞状的白色蒸气,爆破的大气弹开了少年。这一切都在哈根的正前方位置发生,那是哈根能够以最具礼节的态度发出最强攻击的位置。 法布尼尔改以视觉无件确认自身的攻击成果,敌人手中的圣剑格拉姆已经失去了光芒。格拉姆表面本该浮现文字的金属板没有任何反应,只听见格拉姆的声音传来: 『需四秒钟复原!快弃剑逃跑!』 四秒?我只要有一秒钟就够了。 哈根操纵着法布尼尔改的动作,他让法布尼尔改打开下颚,张开四肢。 他看向受到冲击而快要放手松开格拉姆的敌人,以及背后的少女。 心想:「这是最后一击了。」 心情愉快的哈根抱着一个想法射出了主炮。 好想赢啊 ● 佐山试着让受到冲击而颤抖的身体使力。他感觉得到脚下的地面,接下来就等左手恢复。 佐山的左手握有格拉姆,这把全长两公尺的大剑目前沉默中。 然而,佐山认为自己必须以这个武器做出了断,这是他应尽的礼仪。 「!」 佐山加重了颤抖中的左手力道。 接着剧痛袭来。鲜血从左手的绷带像喷发似地渗出,肌肉和肌腱的感觉也变明显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剧痛正说出这是现实,袭击全身的痛楚更能够确定身体的存在。 身体恢复了感觉。 他的触觉、听觉、视觉都恢复了,并专注于眼前的存在。眼前的法布尼尔改打开了嘴巴。 他看见法布尼尔改喉咙深处的炮口发出光芒。 这一击不可能躲得过。 所以,佐山不做任何选择,只是期望着自己能够胜利。 就在他打算前进时,有个人贴近身旁搀扶着他。 是新庄。 她低声说: 「你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给我」 随着言语,新庄伸出了手。她用手指沾了一下佐山手上的鲜血后,在格拉姆的金属板写上两个字。 「圣剑」。 在此同时,法布尼尔改发射主炮。佐山对着带有质量的光芒,挥动圣剑格拉姆。 「唔!」 佐山使出了全力,在这里他找到了一直渴望得到的东西。 他笑了,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就在这时,他的左腕感觉到轻微的冲击。 「!?」 佐山看向左手腕上的圣乔治,其黑色表面上的「+」字面牌发出白色光芒。 格拉姆像在呼应白色光芒似地发出吼叫,一道绿色光芒随之扫过格拉姆的刀刃表面。 『那只护手甲是!?』 「我不知道!不过──这是我继承的力量! !」 佐山挥下圣剑格拉姆。 龙的攻击被铁刃斩断。随着光芒飞散,传来了如怒涛般的声音。在光芒前端的佐山强硬地将挥下的大剑举高,并拉到背后,接着往前方移动。 距离一瞬间就拉近到能无视的程度。 他跳向了法布尼尔改的喉咙。 跟着用力做出近乎横向攻击的斜劈。 格拉姆带着光芒的攻击轨道,斩断了喉咙深处的武装动力炉,而攻击轨道尾端的袭击目标是颈部的运转动力炉。这是佐山企图让敌人完全无力化的方法。 然而,一发攻击从佐山背后来到,阻止了他。 是光。 在佐山手中的格拉姆碰触到喉咙时;在他感觉到就快刺破逆鳞装甲板的金属,以及武装动力炉的外壳时,一道细长的光芒从后方划过他的身旁。 那道闪光贯穿并炸飞了法布尼尔改的右前足。 随着听来爽快的声音响起,法布尼尔改失衡倒了下来。它的身躯仿佛在敬礼似地向前趴倒。 动着身躯的机龙把格拉姆的攻击轨道往下方一拖。而趴倒的它喉咙内部零件变得歪斜,咬住了格拉姆。 圣剑的斩断动作因为被机器零件夹住,而受到阻碍。 佐山透过金属的剧烈撞击,感受到机龙对斩击的反抗。然而,他仍然用力挥动了格拉姆。 「────」 佐山朝前方用力挥动手臂,他的手臂从法布尼尔改的喉咙前方挥向了侧边。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手,发现左手上沾满鲜血的圣乔治没握住任何东西。 他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虽然夺走机龙的力量,但机龙的喉咙也夺走了他手中的圣剑格拉姆。 而且,他也知道这样的解法,正是属于他与法布尼尔改的了断方式。 ● 佐山回头看向后方。 在他的视野里,月光下倒地的法布尼尔改正慢慢地挺起身躯。 然而,失去右前足的白色机龙已不是为了战斗而动。 法布尼尔改缓缓地抬头仰望天空,然后转过身子。 佐山仔细一看,果然有一把剑深深刺进了法布尼尔改的喉咙到底。 白色装甲板与泛黑的长剑逆着月光,形成了影子。 机龙在自身的阴影里,用着红色眼睛看向月亮。 法布尼尔改张开了嘴巴。尽管喉咙被贯穿,它仍然一副像要吞下月亮似的模样张开下颚,露出成排的尖牙。 佐山听见声音从金属尖牙的缝隙之间传出。那不是野兽的吼叫声,而是人类的呼唤声。 「──少年啊。」 沉稳的声音继续说出存在于机龙心中的一个疑问: 「我们1st-g可是强敌?」 佐山调整呼吸,并用力握紧垂下的左拳。他握住自己的鲜血,开口说: 「除此之外,还找得到其他形容词吗?」 佐山答道,他注视着逆着月光,而呈现出阴影的机龙。 他等待着机龙的回答。 然而,只得到沉默。 他听见了歌声乘着风传来,那是1st-g的少女吟唱的歌曲。其中一小段歌词传进了佐山耳中。 scfeinhimmlischerruh(静享天赐安眠)── 这时,新庄忽然来到了佐山的左手边。她缓缓踩着草地,然后呼唤他。 佐山听得出来新庄的呼唤声颤抖着,也感觉得到新庄绕过他左手臂的手同样在颤抖。所以,佐山像是在确认新庄的存在似地,把手臂绕在新庄的腰上。 佐山把新庄纤细的身躯抱近自己,但他一直看着上方,看着逆光仰望月亮的机龙。 机龙的眼睛已不再发出光芒。 ● 在森林里,树枝上的两名少女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身高较矮的诗乃听着从草原传来的歌声,并且哼着同样的旋律。 相对地坐在上方的命刻露出苦笑说: 「总之,全龙交涉就这样开始了。」 说着,命刻从距离地面约四公尺高的树枝跳下,轻松着地。等到诗乃唱完歌后,命刻朝向上方伸出了手,则诗乃没有半点犹豫地跳向命刻的怀里。 听到命刻说了句:「你变重了。」的诗乃斜眼看了命刻一眼后,才从命刻身上挪开身子。 然后稍微歪着头转向后方说: 「那么,要回去了吗?龙美小姐。」 这时,一个女性的身影呼应着诗乃说的话,从黑暗的森林之中出现。 那是一名高大的女子。虽然命刻的身高也很高,但是这名女子比命刻高了一个头。女子垂在背后的摇摆长发底下,穿着咖啡色毛线衣搭配白色紧身长裙,她的脚上── 「穿凉鞋不太好吧,龙美。」 「可是,我来到这么近的距离,也没被你们发现,不是吗?」 名为龙美的女子垂着眼角,露出不带嘲讽意味的笑容看向两人。 「那,状况还好吗?」 「还不差吧。新庄不再害怕战斗,出云和他的搭挡也表现得还可以。佐山佐山御言拿到了圣乔治。」 命刻低声说道,跟着转身背向草原。命刻突然的迅速转身,让诗乃吓得微微颤抖着肩膀。不过,龙美像是要安抚诗乃似地,握起她的手说: 「我们回去吧,概念空间越来越薄弱了。一切将会获得结论,然后恢复正常──不过,命刻,那圣乔治怎么样?就连我们也几乎没有这个兵器的相关情报。」 「我也不清楚,这次只稍微见识到了特殊的力量。不过」 「不过?」 「圣乔治是屠龙圣人的名字。但是,据说那是虚构的故事,圣乔治在十五世纪时就被剥夺了圣人的称号。」 命刻露出苦笑说道。然后,她一边朝向黑暗之中走去,一边继续说: 「虚假的圣人。这个名字相当贴切很适合用来称呼这个low-g的概念兵器。」 终章 『荣誉的系谱』 终章『荣誉的系谱』 脑中总会浮现一句话 那是无法忘却的话语 是深深植入体内的话语 ● 春假已经接近了尾声。 午前的天空底下,佐山站在二年级一般校舍二楼的逃生梯上。 在他脚下,校内一眼望去随处开满了樱花。 在空中飘落、飞舞的花瓣说明了有轻风吹拂着。 樱花就像是乱雪般纷飞。 准备回到宿舍的学生们,走在花瓣飘落的道路和碎石路上。 穿着便服走着、互道重逢喜悦的他们,过了明天的入学典礼后,将开始忙碌于招揽新生加入社团,或是确认新学期所需的教科书。 佐山在这群学生当中看见了熟悉的面孔,出云和风见正与运动类社团的代表交谈。他们两人穿着便服,手上各提着一只装有杂货的塑胶袋。 风见发现佐山后,抬高了头。 「────」 她只是露出了笑容,什么也没说地拉回视线。 佐山也只是轻轻举高左手回应她。 然后,他看向举高的左手,看着缠上新绷带的左腕前端,看着左手中指戴着母亲遗留下来的戒指。 佐山的手背上有着伤口,当他握紧拳头时会陷入疼痛的幻觉。 而且,他只要想到过去,左胸就会感到一阵压迫感。 1st-g的人们在那之后不知道怎么样了? 佐山听说格拉姆吸收了法布尼尔改留下的概念核之后,就被保管在日本ucat的地下室。下回格拉姆再出现,就是准备释放所有概念的时候。 1st-g居留地目前正在设法让包括半龙等,一些缺乏概念就无法生存的种族能够安居。目前正在预估维持发展居留地所需的各项费用,等到预估金额计算出来后,将会着手扩建居留地或实施归化奖励。 这次的战斗当然带来了损害,而相关责任者们当然会被问罪;不过,大部分的责任都被哈根带走了。话说回来,除非必须实施相当程度的重建,否则── 「他们的赎罪方法就是提供我们全面性的协助以及发展。」 法佐特在百忙之中抽空打算推广居留地的造纸产业。他表示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留下记录,而不是从其他地方取得。 想必法佐特的儿子──名为法夫那的半龙日后将会从事这样的工作。 不管是1st-g的历史,还是他们的荣誉,都将从口耳相传的方式转移至媒体,然后不断广泛地流传下去。 包括佐山与机龙交谈过的内容,这一切都将在现实的背后不断流传下去。 而佐山自身── 「」 他决定未来将一直认真地战斗下去。 佐山想着应该会记录下来的之后的战斗、对手和同伴们。 他抬头仰望天空,最后想到白色的机龙。 我说的话── 不知道是否传达给哈根了呢? 他忽然把视线从空中拉下,看向后方。 紧急出口旁边有一道墙壁。那道墙壁蒙上了一层经过风吹雨淋而凝固的操场砂石,墙面满是尘埃。 佐山伸出手,用手指顶着墙面。 他没停下手地写下了一串字: 1st-g法布尼尔改。 「真感伤。」 佐山喃喃说道,语调里不带半点笑意。他从墙面挪开手指,往后退了一步,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逃生梯的方向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在佐山俯瞰的视野里,有个摇摆着长发的身影爬上阶梯。 是新庄切。 或许是因为小阳春的气候和煦,新庄穿着白色短袖上衣搭配咖啡色短裤的轻便服装,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新庄抬头仰望佐山,当两人眼神交会时,新庄露出笑脸站到佐山身旁说: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呢。」 「怎么了吗?等等,那盒子是?」 「嗯。」新庄回应着,把手肘靠在扶手上打开盒子。佐山看见盒子里装了两块水果蛋糕。新庄轻笑后,伸出头从下方直视着佐山的眼睛说: 「这是要庆祝我搬进宿舍自从你让伤口恶化了回来后,一直都很忙的样子。所、所以啊,虽然现在才庆祝有点晚,但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对吧?」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陷入了思考。他心想:「庆祝啊」 说到庆祝,是不是也该庆祝1st-g加入ucat? 没错。 因为目前还有一些问题尚未解决,所以如果现在大肆庆祝,想必会有人中伤说这样的行为太轻率吧。 可是,四周已是一片春色。想必1st-g居留地的麦田已是一片翠绿,草原上一定也有色彩艳丽的花朵绽放。春天是最适合庆祝的季节。 想到这里,佐山不禁露出苦笑。他对自己说:「你该收心回到学校生活了吧。」 于是,佐山看着新庄的黑色眼珠说: 「是啊,晚点我再买个礼物帮你庆祝,比方游戏机之类的。」 听到佐山这么说,新庄脸颊浮现笑容,跟着不带嘲讽意味地叹了口气说: 「我们回房间去吧。你左手不方便动作吧?我喂你吃。」 「我老是在跟你撒娇哪。」 「咦?你不用在意啦,我本来就是为了帮你而来的啊。」 佐山心想:「既然这样,就接受吧。」 他跟在先走下阶梯的新庄后头走去,许多上楼的脚步声与他擦肩而过。 那是美术社的社员们。 约二十名穿着便服的社员们朝屋顶拾级而上。 想必他们等会儿会在屋顶上写生吧,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刚从福利社买来的校内特制果汁和点心,还拿着素描本和笔盒。 谈笑声以及缓慢前进的脚步声朝向上方移动。 佐山在人群最后看见了一名少女。 布莲西儿。 身穿制服的布莲西儿与佐山在阶梯上并肩而站时,面无表情地停下了脚步。 她的肩上有只小鸟,脚下有只黑猫,右手拿着素描本和笔盒,左手拿着装有鸟饲料的盒子。 社员们都往上走去,只剩下佐山与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发现佐山的视线停留在素描本上后,稍微别开视线说: 「从今天开始,我打算画low-g的风景因为之前画的油画已经完成了。」 「嗯,我看见了。就挂在职员大楼的走廊上,对吧?」 「是啊。」布莲西儿点点头,她肩上的小鸟做出了微微歪头的动作。 两人陷入了沉默。 沉默维持了几秒钟后,布莲西儿依然别着视线地开了口。 她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然而,像是要阻止她说话似地,一道脚步声回到了楼梯间。身穿便服的女社员说: 「社长──我们先上去了喔。」 布莲西儿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抬起脸回头说了声:「好。」然后转身背对着佐山。 接着停下了动作。 让她停止的信号是音乐。 在春天的空气里,传来了风琴的声音。那是佐山与布莲西儿都熟悉的旋律。 平安夜。 「这是」 听到布莲西儿喃喃说道,站在楼梯间上的少女笑着说: 「社长,因为你每次都把美术教室关得紧紧的,所以不曾听过吧?每次到了放假的时候,衣笠书库的齐格菲爷爷都会因兴趣弹起风琴喔。听说从两年前就这样了。」 在佐山的视野 里,布莲西儿的背影颤抖着。 然而,仅此而已。 她继续走下阶梯。 「」 她沉默不语地带着小鸟和黑猫,与前来呼唤她的少女一同走上阶梯。 佐山目送着布莲西儿直到她在楼梯间转身,消失在折返的阶梯。 然后不发一语地一步步走下阶梯。 新庄在底下一楼上阶梯的位置等着佐山。 当新庄发现佐山走下来时,说了句:「好慢喔。」不过,他的表情却带着笑意。 然而,当佐山走到与新庄并肩而站的位置时,新庄伸头直视着佐山的脸。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倾着头说: 「佐山同学?」 「怎么了吗?」 佐山没停步,边走边问道。新庄跟随着他的脚步。 「嗯。」新庄继续说: 「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伤心?」 「没事,你姊姊应该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你吧。」 佐山只给了新庄这样的回答,他一边走着,一边抱住走在身旁的新庄肩膀。 「啊」 新庄虽然发出声音,但没有反抗。 他吸了口气后,把身子贴近佐山。 佐山透过身体感受到了新庄的体温和柔软身躯。不过,比起这些感受,新庄愿意倚着佐山的事实,让佐山有了一个更深刻的感受。 佐山心想:「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仰望着樱花如白雪般飘落的蔚蓝天空说: 「明天就开学了啊。」 新庄在佐山的怀里点点头的同时,佐山感觉到胸口一阵轻微的压迫感。 佐山一边想着这两种感受,一边看向更遥远的高空。 他心想:「我是否稍微成器了呢?」 后记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下集结束了。没想到作品集数会有标上「1上」的一天,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绝无仅有的首例。总之,我这次就是拼命再拼命地写,怎么也不想停笔的感觉。我想接下来也会像这样继续写下去,请各位多多指教啰。 在这里分享一些著作资讯。 说到圣歌「平安夜」,除了德语的原版歌词之外,衍生出来的翻版种类至少有三位数以上之多,据说这些版本还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供世人歌唱。可著作里的歌词就是引用其中一种版本,译文也是根据该版本歌词翻译而成,但是我并没有认定这个版本就是真正的平安夜歌词。对之方面有兴趣的读者,或许可以查查看一些历史资料,挺有趣的喔。 不过,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已经过了六十年,就觉得时间过得还真快。我本身是在战后三十年出生,而我父亲也亲身经历过战争。不过,现在好像有很多读者是属于不熟悉战争的世代。仔细一想,我才发现很多读者还都是在波斯湾战争之后出生的也是喔,再仔细一想,现今(二〇〇三年)的学生跟megadrive(注:科称md,是sega于一九八八年在日本、一九八九年在美国推出的家用游戏机)是在同个时代诞生的啊原来他们是md世代啊(别乱取啊)。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就是这么回事,请解说下集。」 『不是在那里舔来舔去就好吧?』 「哔~很可惜,你猜错了。我这次没有舔来舔去~我只是先抓住,然后再用力拉而已。」 『呃啊~可恶!被你发现我还没看书了!!等等,你刚刚说的可疑发言是什么意思?』 「哼,你先看完书再来吧。耳朵撑开点没?我很温柔地告诉你喔,听好啊──去死吧笨蛋。」 『去你的,你这次很强势嘛,我可是有先看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你看了哪些?」 『后记。』 「来人啊,谁来把这个爱说谎的家伙脑袋植入些什么东西!」 『方便的话,请帮我植入透视功能晶片。不过,好怀念喔,好久没听到植入这个词了。我高中的时候,后面的家伙突然倒在我身上,害我的脖子被自动铅笔插到,就这样被植入笔芯了。』 「差不多等到后天就会蔓延到脑部,然后你就会开始全身痉挛。」 『痉你的头啦。不过,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小学的时候,有个家伙用铅笔芯在手臂上刺了多啦〇梦的刺青,后来那家伙长大了,随着身体变大,多啦〇梦的脸变成了超像马脸的笑脸。其实以多啦〇梦的脸形设计来说,他的人中还挺长的咧。』 「这话题谁有兴趣啊?」 『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我在写作这本下集时,经常会聆听的bgm──zabadak的「满潮之夜」,完成了校稿。只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说要写书的?」 那么,我还是赶紧着手写下一本好了。 平成十五年三月冰淇淋超好吃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 译者:林冠汾 图源:ozzie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lightnovel./ .lightnovel.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下集结束了。没想到作品集数会有标上「1上」的一天,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绝无仅有的首例。总之,我这次就是拼命再拼命地写,怎么也不想停笔的感觉。我想接下来也会像这样继续写下去,请各位多多指教啰。 在这里分享一些著作资讯。 说到圣歌「平安夜」,除了德语的原版歌词之外,衍生出来的翻版种类至少有三位数以上之多,据说这些版本还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供世人歌唱。可著作里的歌词就是引用其中一种版本,译文也是根据该版本歌词翻译而成,但是我并没有认定这个版本就是真正的平安夜歌词。对之方面有兴趣的读者,或许可以查查看一些历史资料,挺有趣的喔。 不过,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已经过了六十年,就觉得时间过得还真快。我本身是在战后三十年出生,而我父亲也亲身经历过战争。不过,现在好像有很多读者是属于不熟悉战争的世代。仔细一想,我才发现很多读者还都是在波斯湾战争之后出生的也是喔,再仔细一想,现今(二〇〇三年)的学生跟megadrive(注:科称md,是sega于一九八八年在日本、一九八九年在美国推出的家用游戏机)是在同个时代诞生的啊原来他们是md世代啊(别乱取啊)。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就是这么回事,请解说下集。」 『不是在那里舔来舔去就好吧?』 「哔~很可惜,你猜错了。我这次没有舔来舔去~我只是先抓住,然后再用力拉而已。」 『呃啊~可恶!被你发现我还没看书了!!等等,你刚刚说的可疑发言是什么意思?』 「哼,你先看完书再来吧。耳朵撑开点没?我很温柔地告诉你喔,听好啊──去死吧笨蛋。」 『去你的,你这次很强势嘛,我可是有先看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你看了哪些?」 『后记。』 「来人啊,谁来把这个爱说谎的家伙脑袋植入些什么东西!」 『方便的话,请帮我植入透视功能晶片。不过,好怀念喔,好久没听到植入这个词了。我高中的时候,后面的家伙突然倒在我身上,害我的脖子被自动铅笔插到,就这样被植入笔芯了。』 「差不多等到后天就会蔓延到脑部,然后你就会开始全身痉挛。」 『痉你的头啦。不过,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小学的时候,有个家伙用铅笔芯在手臂上刺了多啦〇梦的刺青,后来那家伙长大了,随着身体变大,多啦〇梦的脸变成了超像马脸的笑脸。其实以多啦〇梦的脸形设计来说,他的人中还挺长的咧。』 「这话题谁有兴趣啊?」 『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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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可恶!被你发现我还没看书了!!等等,你刚刚说的可疑发言是什么意思?』 「哼,你先看完书再来吧。耳朵撑开点没?我很温柔地告诉你喔,听好啊──去死吧笨蛋。」 『去你的,你这次很强势嘛,我可是有先看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你看了哪些?」 『后记。』 「来人啊,谁来把这个爱说谎的家伙脑袋植入些什么东西!」 『方便的话,请帮我植入透视功能晶片。不过,好怀念喔,好久没听到植入这个词了。我高中的时候,后面的家伙突然倒在我身上,害我的脖子被自动铅笔插到,就这样被植入笔芯了。』 「差不多等到后天就会蔓延到脑部,然后你就会开始全身痉挛。」 『痉你的头啦。不过,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小学的时候,有个家伙用铅笔芯在手臂上刺了多啦〇梦的刺青,后来那家伙长大了,随着身体变大,多啦〇梦的脸变成了超像马脸的笑脸。其实以多啦〇梦的脸形设计来说,他的人中还挺长的咧。』 「这话题谁有兴趣啊?」 『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我在写作这本下集时,经常会聆听的bgm──zabadak的「满潮之夜」,完成了校稿。只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说要写书的?」 那么,我还是赶紧着手写下一本好了。 平成十五年三月冰淇淋超好吃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 译者:林冠汾 图源:ozzie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lightnovel./ .lightnovel.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下集结束了。没想到作品集数会有标上「1上」的一天,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绝无仅有的首例。总之,我这次就是拼命再拼命地写,怎么也不想停笔的感觉。我想接下来也会像这样继续写下去,请各位多多指教啰。 在这里分享一些著作资讯。 说到圣歌「平安夜」,除了德语的原版歌词之外,衍生出来的翻版种类至少有三位数以上之多,据说这些版本还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供世人歌唱。可著作里的歌词就是引用其中一种版本,译文也是根据该版本歌词翻译而成,但是我并没有认定这个版本就是真正的平安夜歌词。对之方面有兴趣的读者,或许可以查查看一些历史资料,挺有趣的喔。 不过,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已经过了六十年,就觉得时间过得还真快。我本身是在战后三十年出生,而我父亲也亲身经历过战争。不过,现在好像有很多读者是属于不熟悉战争的世代。仔细一想,我才发现很多读者还都是在波斯湾战争之后出生的也是喔,再仔细一想,现今(二〇〇三年)的学生跟megadrive(注:科称md,是sega于一九八八年在日本、一九八九年在美国推出的家用游戏机)是在同个时代诞生的啊原来他们是md世代啊(别乱取啊)。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就是这么回事,请解说下集。」 『不是在那里舔来舔去就好吧?』 「哔~很可惜,你猜错了。我这次没有舔来舔去~我只是先抓住,然后再用力拉而已。」 『呃啊~可恶!被你发现我还没看书了!!等等,你刚刚说的可疑发言是什么意思?』 「哼,你先看完书再来吧。耳朵撑开点没?我很温柔地告诉你喔,听好啊──去死吧笨蛋。」 『去你的,你这次很强势嘛,我可是有先看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你看了哪些?」 『后记。』 「来人啊,谁来把这个爱说谎的家伙脑袋植入些什么东西!」 『方便的话,请帮我植入透视功能晶片。不过,好怀念喔,好久没听到植入这个词了。我高中的时候,后面的家伙突然倒在我身上,害我的脖子被自动铅笔插到,就这样被植入笔芯了。』 「差不多等到后天就会蔓延到脑部,然后你就会开始全身痉挛。」 『痉你的头啦。不过,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小学的时候,有个家伙用铅笔芯在手臂上刺了多啦〇梦的刺青,后来那家伙长大了,随着身体变大,多啦〇梦的脸变成了超像马脸的笑脸。其实以多啦〇梦的脸形设计来说,他的人中还挺长的咧。』 「这话题谁有兴趣啊?」 『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我在写作这本下集时,经常会聆听的bgm──zabadak的「满潮之夜」,完成了校稿。只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说要写书的?」 那么,我还是赶紧着手写下一本好了。 平成十五年三月冰淇淋超好吃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 译者:林冠汾 图源:ozzie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lightnovel./ .lightnovel.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下集结束了。没想到作品集数会有标上「1上」的一天,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绝无仅有的首例。总之,我这次就是拼命再拼命地写,怎么也不想停笔的感觉。我想接下来也会像这样继续写下去,请各位多多指教啰。 在这里分享一些著作资讯。 说到圣歌「平安夜」,除了德语的原版歌词之外,衍生出来的翻版种类至少有三位数以上之多,据说这些版本还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供世人歌唱。可著作里的歌词就是引用其中一种版本,译文也是根据该版本歌词翻译而成,但是我并没有认定这个版本就是真正的平安夜歌词。对之方面有兴趣的读者,或许可以查查看一些历史资料,挺有趣的喔。 不过,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已经过了六十年,就觉得时间过得还真快。我本身是在战后三十年出生,而我父亲也亲身经历过战争。不过,现在好像有很多读者是属于不熟悉战争的世代。仔细一想,我才发现很多读者还都是在波斯湾战争之后出生的也是喔,再仔细一想,现今(二〇〇三年)的学生跟megadrive(注:科称md,是sega于一九八八年在日本、一九八九年在美国推出的家用游戏机)是在同个时代诞生的啊原来他们是md世代啊(别乱取啊)。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就是这么回事,请解说下集。」 『不是在那里舔来舔去就好吧?』 「哔~很可惜,你猜错了。我这次没有舔来舔去~我只是先抓住,然后再用力拉而已。」 『呃啊~可恶!被你发现我还没看书了!!等等,你刚刚说的可疑发言是什么意思?』 「哼,你先看完书再来吧。耳朵撑开点没?我很温柔地告诉你喔,听好啊──去死吧笨蛋。」 『去你的,你这次很强势嘛,我可是有先看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你看了哪些?」 『后记。』 「来人啊,谁来把这个爱说谎的家伙脑袋植入些什么东西!」 『方便的话,请帮我植入透视功能晶片。不过,好怀念喔,好久没听到植入这个词了。我高中的时候,后面的家伙突然倒在我身上,害我的脖子被自动铅笔插到,就这样被植入笔芯了。』 「差不多等到后天就会蔓延到脑部,然后你就会开始全身痉挛。」 『痉你的头啦。不过,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小学的时候,有个家伙用铅笔芯在手臂上刺了多啦〇梦的刺青,后来那家伙长大了,随着身体变大,多啦〇梦的脸变成了超像马脸的笑脸。其实以多啦〇梦的脸形设计来说,他的人中还挺长的咧。』 「这话题谁有兴趣啊?」 『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我在写作这本下集时,经常会聆听的bgm──zabadak的「满潮之夜」,完成了校稿。只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说要写书的?」 那么,我还是赶紧着手写下一本好了。 平成十五年三月冰淇淋超好吃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 译者:林冠汾 图源:ozzie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lightnovel./ .lightnovel.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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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我在写作这本下集时,经常会聆听的bgm──zabadak的「满潮之夜」,完成了校稿。只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说要写书的?」 那么,我还是赶紧着手写下一本好了。 平成十五年三月冰淇淋超好吃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 译者:林冠汾 图源:ozzie 录入:kugou 轻之国度:.lightnovel./ .lightnovel.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下集结束了。没想到作品集数会有标上「1上」的一天,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绝无仅有的首例。总之,我这次就是拼命再拼命地写,怎么也不想停笔的感觉。我想接下来也会像这样继续写下去,请各位多多指教啰。 在这里分享一些著作资讯。 说到圣歌「平安夜」,除了德语的原版歌词之外,衍生出来的翻版种类至少有三位数以上之多,据说这些版本还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供世人歌唱。可著作里的歌词就是引用其中一种版本,译文也是根据该版本歌词翻译而成,但是我并没有认定这个版本就是真正的平安夜歌词。对之方面有兴趣的读者,或许可以查查看一些历史资料,挺有趣的喔。 不过,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已经过了六十年,就觉得时间过得还真快。我本身是在战后三十年出生,而我父亲也亲身经历过战争。不过,现在好像有很多读者是属于不熟悉战争的世代。仔细一想,我才发现很多读者还都是在波斯湾战争之后出生的也是喔,再仔细一想,现今(二〇〇三年)的学生跟megadrive(注:科称md,是sega于一九八八年在日本、一九八九年在美国推出的家用游戏机)是在同个时代诞生的啊原来他们是md世代啊(别乱取啊)。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就是这么回事,请解说下集。」 『不是在那里舔来舔去就好吧?』 「哔~很可惜,你猜错了。我这次没有舔来舔去~我只是先抓住,然后再用力拉而已。」 『呃啊~可恶!被你发现我还没看书了!!等等,你刚刚说的可疑发言是什么意思?』 「哼,你先看完书再来吧。耳朵撑开点没?我很温柔地告诉你喔,听好啊──去死吧笨蛋。」 『去你的,你这次很强势嘛,我可是有先看了一些重要的地方。』 「你看了哪些?」 『后记。』 「来人啊,谁来把这个爱说谎的家伙脑袋植入些什么东西!」 『方便的话,请帮我植入透视功能晶片。不过,好怀念喔,好久没听到植入这个词了。我高中的时候,后面的家伙突然倒在我身上,害我的脖子被自动铅笔插到,就这样被植入笔芯了。』 「差不多等到后天就会蔓延到脑部,然后你就会开始全身痉挛。」 『痉你的头啦。不过,也有其他人跟我一样。小学的时候,有个家伙用铅笔芯在手臂上刺了多啦〇梦的刺青,后来那家伙长大了,随着身体变大,多啦〇梦的脸变成了超像马脸的笑脸。其实以多啦〇梦的脸形设计来说,他的人中还挺长的咧。』 「这话题谁有兴趣啊?」 『也是吧,听说有人念高中的时候还不敢跳进游泳池呢。』 「怎么觉得现在这个对话不是在解说下集,而是在互揭过去的疮疤。」 『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阅读这本作品的读者世代会关心的话题,不是吗?读者当中,一定有个人背负着不断生长的刺青在阅读这本书,我们可以把这个叫做年少轻狂之错。』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对了,我架设了个人网站。网址如下:.din.or.jp/~arm/ .din.or.jp/~arm/ 为本著作描绘插图的さとやす的网址如下:tarazu.seesaa./ tarazu.seesaa./ 我任职的公司tenky的网址如下:.tenky.co.jp/ .tenky.co.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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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4/17.jpg" 第一章『火焰的两人』 第一章『火焰的两人』 有人在寻找答案 那我该如何是好 既不明白,也无法决定 ● 佐山?御言作了个梦。 梦境中,他位于一个巨大木造建筑物内部的中央。 建筑物内部的构造和神社很相似。 但是两者规模大不相同。这里的天花板有三十公尺高,而能够看见天空的入口处宽度至少在五十公尺以上。 没见过这建筑,应该是在梦里吧 他移动视觉看向入口,彼端是一片红色天空,景象因燃烧而摇晃的天空。 佐山心想,这是火之梦吗? 烈焰和蒸腾的热气覆盖苍穹,点点火星如雨般从天飘落的梦。 佐山思索着这会不会是空袭,但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听到的不是飞机飞过的声音,也不是燃烧弹落下造成的风声,而是如雷声在远方响起般的野兽咆哮。 那是撕裂大气的野兽吼叫。 随着吼声从空中传来,建筑物有了动静。 正面入口处的巨门从左右两侧开始关闭。 巨门缝隙逐渐缩小,佐山凝视着缝隙背后的景象。 位于红色天空之下的视点相当高,这里似乎是山上或某处高地。 而且,眺望的脚下景象与天空同样是一片火海。 那里原本应该有田地、有森林、有村落,还有远方的连绵山岳吧。然而,现在这些存在全化为一片朱红色的高低起伏。每有崩塌,火星便随之飞扬于空中。 佐山突然发现,在逐渐关起的大门背后,有一名女子。 那是位背向着佐山的年长女性。她拥有一头黑发,身穿白色贯头衣,外面披着黄色外套。 这时,在佐山视野的背后,有两名男子从建筑物深处朝入口跑去。 一名身穿肮脏白衣的男子跑在前头,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中年男子跑向逐渐关起的巨门方向、那背对着佐山的女子所在之处。 在后头的则是一名身穿黑色贯头衣的矮小男子。 他紧追着白袍男子。 佐山看着他们。黑衣男子追上白衣身影后,立刻将其压倒在地。 在外面一片火海、野兽咆哮声持续不断的情况下,传来两名男子扑倒在地的声音。 白袍男子大喊,不是对着压住自己的黑衣男子,而是对着逐渐关起的大门另一端: 「不可以!你、你不是指导者吗!?为何要在这里选择死~!」 站在门外的身影没有因为男子的言语回头,黑衣男子像是要代替她似地大叫: 「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情!没什么好多说的!」 「可是」白袍男子试图发问,但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因为从上方用手臂和膝盖压住他的黑衣男子低下了头。 两人陷入沉默,这时忽然传来响亮的回应声。声音来自建筑物外头、来自那逐渐关起的巨门背后。 「军神啊,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黑衣男子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巨门仍持续关闭着,门间的缝隙只剩下约一公尺宽。 然而女子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 「来自于不同g,与我们有所关联国度的技师啊。这是我们自己种下的恶果八叉吞下这个世界后,早晚会透过这扇门到你们的世界吧。」 听到女子的话,白袍男子抬起头: 「我如果我拥有更大的力量就好了、如果更早拿定主意就好了!」 「是啊。」老妇的声音传来。然后,她以带有笑意的口吻诉说: 「我想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吧。无论是没能够到达这里的人们,还是已到达这里的人们。但是,我们也跟你一样没有足够的力量你应该好好守护你的g。」 然后 「你保护得了吗?有办法让你们的世界免于毁灭吗?」 白衣男子没能回答。他只能咬紧牙根,任凭身子被压住。 在大门关起的同时,四周墙壁也逐渐染上一层黑。 黑衣男子喃喃地说: 「听好。我们会让这座神殿内部收容的两千人移动到你们的世界过去我们拥有的无数繁华因为疲弊而丧失,如今就连世界也将失去!」 白袍男子从喉咙发出「呜」的一声。 他扭曲的脸朝向关起的巨门,佐山的视觉也看向同个方向。 在微小的门缝后,只见到老妇独自摆出备战姿势的身影。 老妇前方,只剩条细缝的天空中,浮现一道火焰。 火焰呈现龙形,是一条拥有八个头的火炎蛇龙。 它的全长至少有一公里以上,而且仍继续伸长。 在空中舞动的朱红色身影看向佐山这方,八个下巴全数张开。 接着,传来了声音。 门后的女子以富含抑扬顿挫的声音歌咏着: 「我拥有」 在音律开始响起的下一刻,门伴随着巨响关上了。 当失去门外光线使得一切化为黑暗之时,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不曾听过的声音。与方才的女声不同,是更为强大、更具有震撼力的声音。那是龙的质问。 那不是言语。 是野兽的质问。是只凭着感情和意志表达出来,带有抑扬顿挫的叫声。 龙的恸哭。 是以龙的声音呈现、从天而降的叫声。 叫声里带有质问的意味。 「!!」 龙在发问。 并且在强迫要求。 强迫要求答案,以及毁灭。 叫声贯穿整个空间,渴望着得到解答以及毁灭。 在这同时,黑暗吞噬了一切。 下一瞬间,佐山听见了夹杂着悲鸣和怒吼的长嚎。 就在耳边响起的嚎叫令他感到苦闷时,眼前的影像和声音消失了。 佐山醒了过来。 清晨的空气冰冷,刚升起的太阳发出让人感到刺眼的白光。 他从宿舍的床上坐起身。 然而,梦境的残渣仍深深印在脑中,使得他觉得有些许不真实。 在惺忪的睡眼聚焦前,佐山回想起梦境。 不停燃烧的世界失去了很多东西,最后自己和其他人也都被甩开。这就是佐山作的梦。那是异世界g的毁灭吗? 「还真是沉重哪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会看到的原因是」 佐山沉默地伸手摸头,从头发上传来的这股柔软触感是貘。 貘是一只全身被短毛覆盖的四脚兽。佐山抓起貘一看,发现它正闭起细小眼睛在睡觉。无庸置疑地,让佐山看见过去的正是这只动物。 接着伸手在身旁摸索。 他身旁应该放了书才对。一本由衣笠﹒天恭所著,整理了世界各地传说和神话的调查书。应该是昨晚阅读的书本内容让貘有了反应,才会把过去拉到我眼前吧。 他昨晚阅读的是第二集,是有关日本神话的调查书。 佐山眺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心想梦里看见的应该是2ndg的毁灭吧。 这时,摸索著书本的手碰到了温暖又柔软的物体。 「啊。」 声音伴随着触感传来。 心想「怎么了?」的佐山看向下方,聚焦的视线应该会看见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 然而,眼前看到的不是棉被。 不知怎地,此刻佐山眼前是个横躺着、露出臀部的身影。 他在左边靠近下床梯子的方向,看见一双光溜溜的腿在空中摆动;在 右边靠墙的方向,看见衣摆撩起到腰部的衬衫背影。在两者的中央,则看见撑起白色内裤的臀部。 「不,啊,等」 佐山听着显得慌张的声音、看着摆动的发丝以及在眼前不安分地晃动的圆形双臀,以带有睡意的声音说: 「你干嘛没事突然做出这么诱人(注:原文frui(同时具有热情、甜美的、古怪的以及同性恋的等等意味)的行为?新庄同学。」 「还、还不是因为你没事突然爬起来!难得我好心想叫你起床的!」 佐山嘀咕:「原来如此。」并以还没完全清醒的头脑思考着。 「原来是我起床的时候,正好把爬上床的新庄压住了啊」 「你、你没必要一大清早就这么冷静地分析吧!」 「那么,我就慌张地分析好了啊!是、是屁股耶新庄同学!」 「不用特地发神经啦,赶快救我啊!」 佐山「嗯」的一声看着眼前上下起伏的臀部,以缓慢清晰的口吻说: 「美呆了」 「什、什么?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我只是发表了理所当然的意见而已。我说你才该冷静一点,先起身吧。」 「咦?啊!不、不要!不可以!不要摸我屁股!」 「我没有在摸,我是在抓!」 「还不是一样!你睡昏头啦啊!不、不可以!不要拉我的内裤!屁股!」 「那你要我抓什么还有怎么样让你起身?」 「呃」新庄一边嘀咕,一边把脸转向佐山。 佐山一看,发现新庄脸颊泛红,用着感到困扰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他。 就在新庄嘟囔着「怎么办?」并且不再胡乱踢脚时 垂挂在床边而浮在半空中的双脚重量,使得新庄往床下掉落。 「哇啊!」 佐山伸出两臂抓住慌张的新庄腰部。 所有动作在瞬间完成。 佐山让新庄转向正面朝上,并且坐在他的膝盖上。 新庄让双腿空转了两、三次后 「嗯」 以被横抱的姿势叹了口气。 佐山一看,发现面红耳赤的新庄正仰头看着他。 「对、对不起喔,一大早就这么吵。」 「没什么好在意的,有人叫自己起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真的吗?」 「总是比我早起的你好像没这福气下次要不要换我提供这种服务?」 「佐山同学要怎么叫我起床?」 「嗯,如果要确实叫醒你应该有像是清晨飞身压的招式,或是陪睡在身旁狂说甜言蜜语直到起床为止之类的方法吧?」 「没有。」 新庄立刻别开视线回答,然后叹了口气从佐山怀里起身。 他踏上梯子准备下楼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佐山说: 「呃总之,既然已经醒了,要不要到学校餐厅的阳台上吃早餐?」 「嗯,今天的早餐菜单应该是山药泥荞麦面附上漂浮哈密瓜汽水吧?」 「又是这么奇怪的菜单组合啊」 新庄歪着头甩动黑发的纤细背影爬下梯子。 看着新庄的背影,佐山察觉一个事实。方才他抱起新庄时,缠上绷带的左手臂并不疼。 差不多已经痊愈了啊。 左手臂的伤口复原后,新庄就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所学校了。 佐山忽然觉得这样很可惜,不禁露出苦笑。 会有这样的感受,就表示他 认同新庄是很亲近自己的存在。 那么,如果新庄必须离去的那天到来时,要怎么做呢? 「」 过去,佐山曾经在吹着风的夜里,向新庄﹒切许下诺言。 「当你不想待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我会为你着想,就让我讨厌你」 「以一个恶徒的身分。」佐山以只会让自己听到的音量低语,并点了点头。 然后,他抓起在右手边的厚重精装书,爬出了被窝。 时刻过了六点半,街上充斥着明亮的光线。 这样的街上,交通路线从早便开始不停歇地忙碌着。 车站。 东西向横贯东京的中央线。清晨准备开往郊区的电车,驶进了从东边数来第三站御茶之水站。 因为是清晨时刻,搭乘电车的乘客稀少。 第一节车厢内坐着两名乘客。 是完成警卫工作、准备回家的鹿岛与热田。 鹿岛戴上眼镜后,掀开放在膝盖上的笔记型电脑。 他就这么看着电脑荧幕,头也不动地对右侧的热田说: 「热田,你还真有勇气穿这样搭电车啊,简直就像在cosy。」 「你这家伙才是吧,还好意思像老妈一样念我,你自己才应该先想办法改善那一身白袍工作服的变态打扮。你回到家老婆都不会说什么吗?」 「奈津她很能体谅我的工作。」 「以lowg的人来说,她的表现算是很不错了还是老样子吗?」 「嗯,老样子,我还是没告诉她ucat的事情,从大学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这样。我还是采用我隶属于iai某单位,顺利走着升迁之路的说法。」 鹿岛操作着触控式面板,在电脑荧幕上启动好几个程式。 「反正,我现在都过着小孩子出生后,忍不住架设网站的生活了。你看!这是我家女儿的影片,你看、你看!她快哭了喔。哇,哭出来了。好可爱喔~」 「太让人感动了,你这个溺爱过度的蠢爸爸!」 「你说蠢爸爸是什么意思,明明就这么可爱。要不然我再说一遍好了好可爱喔。」 「就是这样的表现才叫做蠢,你懂不懂啊?蠢蛋。婴儿看起来根本就跟猴子一样。」 听到热田的话语,鹿岛面带笑容、咧嘴露出白牙说: 「猴子?很不客气、很敢说嘛?不过,我现在过得非常幸福,就算听到你这么说也不会生气耶。我反而觉得,不能理解这份可爱的你实在太可怜了喔,热田。」 「这样不好喔,你这家伙失去了身为人类必须有的感情」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以前也会笑人家是蠢爸爸、蠢妈妈的,可是自己有了小孩后,就会某天突然买台摄影机回家,真的是蠢爸爸喔。」 说着,电车门关了起来。车身晃动一下后,便开始向前移动。 在电车行进中,鹿岛关闭荧幕上播放的影像说: 「不过热田啊,结果你刚刚让所有人都逃跑了吧?你这个假正义使者。」 「混帐东西!抓了放走是对付恶徒的基本动作。如果不这么做,能够砍的对手会越来越少。」 「你母亲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母亲告诉我要对自己诚实。」 「了不起的教育方式,我会参考这个来教育小孩的。」 鹿岛叹了口气。 「接下来」随着这三个字,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紧绷。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他们好像不是来自单一g的势力,实在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哪知道。对我而言,他们都是平等的敌人,你不会要我问了对方的姓名年龄地址职业后再砍人吧?」 热田叹了口气。他把手放进大衣口袋,双腿伸长到通道上接着说: 「不过,最后你还是打算一直只做这种调整机壳剑的工作啊?」 「八年前的意外让我体会到自己不适合制作东西。我父亲也是一边制作农具,一边务农啊。」 「每年你老爸都会送米给我,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爷爷不是2ndg最优秀的刀匠吗?到现在,你还是会犹豫该不该亲手制作杀人的东西啊?」 「这个问题我就点头表示赞同好了。」 鹿岛看向前方,以平静的口吻接下去: 「我知道自己拥有力量,但是我决定不使用它,这样比较轻松不能向家人坦白,我相信其他g的归化者们一定也会遇到像这样的烦恼吧。」 鹿岛一边说话,一边思索,然后露出苦笑说: 「不晓得这是我们第几次谈到这个话题了。」 学校餐厅二楼一片宁静,就连参加晨练的学生都很少。 为了保持空气流通,装潢具有西洋格调的窗户开着。 从窗外进来的包括冰冷的空气、运动类社团晨练时发出的声响和叫声,还有 「好像有听到钉钉子的声音和电吉他声耶。」 「那是大家为了连假即将举办的春季校庆全联祭在做准备你认识担任会计的风见吧?就是那个打击女,她们好像为了电吉他乐团表演在练习的样子。」 佐山与新庄两人各自拿着放有早餐的托盘,往靠窗座位走去。 座位上早已放了两人的行李。 「欸,佐山同学,你今天差不多又要打工了吗?」 佐山前往ucat时,总会以去iai打工为藉口,告诉不知道ucat存在的切。 所以佐山点了点头。他一边在脑中回想早上的梦,一边回答: 「对啊,今天差不多有必要去一趟。」 说着说着,两人走到了桌旁。 然后,佐山往下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样东西。 在窗边的桌上靠近新庄座位那端,有一只皮革手提包,上头放着一叠活页纸。 出门前,新庄抓了放在宿舍书桌上的东西,就是这叠活页纸。 佐山歪头看着胡乱叠在一起的活页纸堆,这时 「不、不可以!不可以看!」 新庄慌张地冲向座位,以几乎算是丢出去的动作搁下托盘。 对于自己的莽撞行为,新庄不禁「哇!」地叫了一声,但还是用身体盖住放在手提包上的活页纸。 新庄用着半像是跌倒的姿势一边放正拖盘,一边看向佐山,露出紧张的表情说: 「你、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只看到像是标题的一行字排列着。」 「没看到其他内容?」 佐山试着回想方才的经过,但只有一瞬间,并不足以让他接收到文字内容。 不过,从新庄的慌张模样,佐山猜得出大概会是什么内容。 「那些纸果然是写了什么色情的东西」 「才没有。不对,你说『果然』是什么意思?」 「你最近当下吐我槽的状况好像变多了呢?新庄同学。」 「这是因为如果被佐山同学牵着鼻子走就危险了。」 「你这话让我觉得好寂寞喔。」 「我、我觉得这点程度的寂寞刚刚好吧?乖啦、乖啦,我会跟你一起吃饭,也愿意一起去泡澡,你看!我还会把早餐附的漂浮汽水上的樱桃让给你吃看~樱桃变成两颗了喔~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吧?哪?」 「我怎么有种被人用了超级幼稚的方法敷衍的感觉。」 佐山一边说道,一边看着樱桃变成两颗的漂浮汽水。 算了,有两颗樱桃也不错吧。 真心这么想着的佐山放下自己的托盘后,新庄才放松肩膀安心地叹了口气。 新庄把方才的活页纸堆收进手提包里的黑色文件夹。 看着收进文件夹的纸堆,正打算往椅子上坐的佐山询问: 「不过,你最近每天都忙到很晚才睡,早上又很早起来,就是在忙这东西啊?」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回过头来。他稍微别开视线,一副感到困扰的模样说: 「嗯。」 「是吗,别太勉强啊。因为像你这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健康管理。觉得受不了的时候,记得找我商量,我会介绍一家好的医院给你。」 「我纯粹抱着好奇的想法发问,那是什么样的医院?」 「嗯,那是田宫家常利用的医院,无论是多么没骨气的家伙去那里,只要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够变得勇敢地回来。不过,在那之后会消沉二天就是了。」 「那医院绝对从事着什么不当的医疗行为。」 新庄叹了口气,但又立刻坐在椅子上缩起身子: 「对不起喔。」 「道什么歉?」 「啊,没有啦,因为我刚刚那样好像很慌张地拒绝了你。」 「没那样的事。是我自己不对,因为我刚刚打算偷看你的东西。」 「嗯,可是,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新庄一副感到没辄的表情接下去说: 「虽然有时候佐山同学确实会发神经地做出一些突发性的怪异行径或犯罪行为,但是对于他人的事情或秘密,你的口风很紧。」 「你的前提好像不太对。」 「会、会吗?可是,大家都这么说耶?说你是来自天动型佐山宇宙的笨蛋。」 「嗯,前半段的形容当然是对的,但把成绩优秀的我说成是笨蛋,这让人很难理解」 「没有啊,笨蛋也有很多种解释等等,前半段的形容你ok啊?」 「新庄同学,你当真了啊?放心吧,我是开玩笑的,况且现在哪有人还相信天动说呢。」 「哈、哈哈哈,对、对啊。因为佐山同学有时候会进入佐山时空,害我很着急。」 「喔,新庄同学你别担心从中古世纪以来,世界就已经相信地动说,而我就是太阳。」 「咦!?什、什么?你刚刚最后说了什么?」 「哈哈哈一件小事而已新庄同学,没什么好在意的。」 佐山笑着说道,然后忽然看向窗外。 成排樱花树已点缀上绿叶的学生宿舍前方,有着教职员和访客专用的停车场。 他看见一名女子走在停车场的碎石路上。 女子有着一头近乎银色的波浪金发,身穿肩部膨起的黑色两件式套装。 随着她如编著辫子般的走路姿势,紧身长裙的裙摆有规律地摆动着。 就在佐山打算从她身上挪开视线时 女子忽然有所动作。 她瞬间面向这边,用弯起的眼睛看向佐山。 两人视线相交。 女子做出仿佛发现佐山存在似的反应,让他稍微倒抽了口气。 佐山距离女子至少有三十公尺以上,而且他在女子背后。 然而,女子的蓝色眼珠确实看着他,脸上的微笑也逐渐加深。 那笑容让佐山不禁皱起眉头,不过他立刻改变表情做出回应。 佐山摆出一副悠然的笑容答覆女子。 这时,女子做出回应。 「」 她咧嘴笑了,一副仿佛因为得到佐山的回应而喜悦似的表情。 露出如此爽快笑容的女子转身背对佐山,重新踏出步伐。 佐山正面的新庄什么也没察觉到地歪着头问: 「怎么了?」 「算是在打招呼吧?因为对方想跟我交换爽快的笑容,所以我做出了回应,新庄同学。」 佐山暗自心想:「看样子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在清晨阳光洒落的碎石路上,身穿黑色两件式套装的女子爽快地叹了口气。 「很不错的反应呢,只是如果露出害羞 的表情,会更可爱呀。还是他发现了我的真实身分?」 女子眯起眼睛向前走着。尽管她穿着高跟鞋走在碎石路上,却听不见脚步声。 眼前是三年级普通校舍的后方。 「好吧,去找他吧去找衣笠书库的管理员齐格菲﹒索恩伯克。」 眺望着校舍形状的女子像在叹气似地说道: 「为了搞清楚lowg的存在意义。」 「我们应该如何在这个lowg生存下去啊」 鹿岛坐在电车里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不知已自问了几次。 身旁的热田眺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因为我们跟lowg的人类没有很彻底地相似,所以才教人困扰啊。你用轻松一点的态度来思考这件事如何?」 「为了追寻祖父的遗言,我以前也是用很轻松的态度在思考啊。可是八年前的意外让我认清了事实。我差点失去很重要的存在,所以变得无法再认同自己的力量。」 只要闭上眼,鹿岛就能够想起那个时候。 想起八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 当时的他负责制作机壳剑。 因为制作出某机壳剑而雀跃万分的他,独自前往位于ucat附近的山中实验场,结果 造成了意外。 鹿岛清楚记得意外的结果,以及当时的一种情感。 夜里,鹿岛俯瞰着土石从山上崩落。 任凭雨水打在身上的他拿着破碎的机壳剑柄,朝大规模的崩塌现场奔去。 当时鹿岛内心产生了一种情感,到现在他仍记得。 那是优越感。 那是一种激昂的情感,因为制作出了尽管尚未完成,却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机壳剑。 然而,鹿岛的情感在下一瞬间便冷却了。 在几十公尺远的脚下、在往下流动的山坡面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从模糊不清的黑暗景象另一端传来了哀嚎。 那是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哀嚎,而哀嚎的来源被埋在砂石底下 「」 鹿岛的心脏噗通地跳了一下,跟着睁开了眼睛。 不过,随着鹿岛发现自己是坐在电车里的事实,一身冷汗逐渐散去。 热田探头看着鹿岛说: 「没事吧?混帐东西。别太沉浸于过去啊,这样不好。」 「嗯可是,就是会忍不住想起过去。」 「这种时候你就想想老婆的胸部吧。」 鹿岛很听话地照着热田所说去做。 「嗯,很不错。对啊,这么做就好了」 「不要在电车里伸出手抓空气!用想像的就好了,笨蛋!」 「等、等等,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老实告诉你吧,奈津的胸部真的会让人情绪平静喔。」 「我说啊,老实告诉你好了,身为军神少在那边津津乐道地乱放色色的闪光弹啦混帐!那是怎样?你不是有话跟我说,才把我骗上电车吗?」 「啊,对啊、对啊,等等喔。」 在鹿岛说话的同时,电车晃了一下。 它开始放慢速度,几秒钟后驶进了下一站四谷。 没有乘客上车,只有稍嫌寒冷的晚春晨风吹了进来。 在电车门再次关上的同时,鹿岛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信封说: 「这是那个大城监督给我的东西,听说月读部长把全权交给了我。」 「借我看。月读那老太婆又把难搞的事情丢给人了啊?这里面应该是有关」 「全龙交涉。」 看见热田露出感到厌恶的表情,鹿岛脸上浮现苦笑。 这位友人非常能够代替鹿岛表达出他真实的心情。 因为这样,所以自己才能够表现得很成熟的样子。 「那上面写了要我们准备解放2ndg的概念。」 「啊?什么?是这张文件啊?我来看看写了什么,ㄑㄩ、ㄑㄩ、全」 「全龙交涉啦。你真的不会念啊?吓了我一小跳。」 「少、少啰唆,我懒得看字,你说明给我听。」 「嗯,像是交涉方法什么的,好像都要交给我们决定。虽然2ndg的领导人是月读部长,但因为她工作繁忙,所以委任我们处理,这上面还注明了这样的藉口。」 「月读那老太婆又把麻烦工作丢给别人」 在两人对话时,电车开始放慢速度,也将抵达下一站新宿。 「嗯?你要在这里换车吧?你看了老婆小孩后,会来ucat吧?」 鹿岛一边「嗯」回应,一边从热田手中收下信封。 「可是,真的可以由我们来进行全龙交涉吗?」 「干嘛这样问?」 听到热田的质疑,鹿岛没有立刻回答。他关上笔记型电脑,把信封收进怀里。 要怎么回答比较容易懂呢? 就在鹿岛陷入思考时,车窗外明亮的新宿站月台景色已在流动。 「虽然一方面是受到那次意外影响不过更根本的问题在我没理由对全龙交涉感兴趣。」 「喔,你是说你爷爷的遗言啊。」 「没错。我祖父的遗言祖父曾经打出封印八叉的剑。但在九年前,我们检查为了抑制八叉而制作的大型机器人荒工时,他留下的遗言已经变得没用了。」 鹿岛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们说要解放2ndg的概念,就表示他们想让那两样东西再度进入沉睡的概念空间,然后解除十拳的封印,叫出八叉吧。」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想接着说『可是』的样子。」 听到热田的话,鹿岛露出了苦笑。 电车发出金属车轮的摩擦声准备靠站。 在这声音及摇晃之中,鹿岛说出很久以前就抱有的想法: 「像我跟你都不曾经历过概念战争,月读部长也是。这样的我们不,这样的我有权利掌控概念解放吗?」 鹿岛吸了口气,继续说: 「我对这个g没有怨恨,也没有感激。因为在这个世界出生、在这个世界生活很理所当然我们该怎么做啊?」 听到鹿岛的询问,另一方的热田皱眉: 「我说啊,不用想那么多啦。你就当作这是祭典,轰轰烈烈玩它一场不就好了。」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个性。」 「那其他时候你是怎么想啊?」 「当然是觉得你很可怜啊。我会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动物存在。」 「可恶,我要跟你老婆打小报告,说她的老公是个一边可怜别人,一边和对方工作的人。」 鹿岛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点点头,然后站起来。 「我不怕因为奈津是个能够体谅我们工作的人。」 「也就是说她对你的工作没什么兴趣吧?」 鹿岛抓住座位旁的手扶杆,回头看向热田,脸上浮现笑容: 「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事情。」 第二章『过去的训诫』 第二章『过去的训诫』 为了有所得,必须有原动力 这是所谓的欲望 抑或是罪恶感 ● 鹿岛的归途必须搭乘一连串的电车和公车。 从山手线的高田马场站转搭黄色电车到西武田无站,要花上三十分钟左右。 时刻已过了清晨,午前阳光洒落在车站的白墙上。 他从车站南门走了出来,坐上前往向台公园的公车,他家就在途中的石神井川附近不远处。 那栋立在稍嫌寒冷的空气中,后方有石神井川和小树林相伴的平房,就是鹿岛的住处。 「小睡一下再去ucat好了。」 鹿岛眼前,有一栋围绕着铁栅栏的红屋顶房子。 铁栅栏另一端的狭窄庭院里,摆着上头有花朵绽开的雏坛(注:日本三月三日是女儿节,该日父母会替女儿设置阶梯状的陈列台,上头摆放穿着和服的人偶,这台子便称为雏擅i)。 一身工作服的鹿岛,在自家玄关门前停步吸了口气,低头调整衣领。 这时,他眼前忽然有动静。 随着轻轻的声响传来,玄关门开了。 与户外相比,显得有些昏暗的玄关中站了一位女子。 身上的色彩首先映入了鹿岛眼帘。 黑色短发、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以及白皙的肌肤。 女子的细小黑眼珠看着鹿岛,眼神和嘴角都带着笑意。 「我听到了脚步声从大学时代起我就没猜错过,对吧?」 面对她,鹿岛脸上很自然地浮现笑容,跟着点点头说: 「我回来了,奈津。」 「欢迎回来,昭绪。」 名为奈津的女子说罢往后退了一步,迎接一家之主进门。 「夜班辛苦了,今天又要出勤吗?」 「吃完东西后,我先睡一觉,然后再出勤。呃真是个坏老公喔?」 尽管奈津口中说着:「小心发胖喔!」脸上却浮现眼睛眯得快看不见的微笑。 奈津咯咯轻笑,说明了她心情很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的鹿岛也跟着笑了。 回到家让鹿岛很自然地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待在家里最能放松奈津,晴美呢?」 「她在睡觉。你得洗过澡才能去看她,我已经放好洗澡水了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喔,那我先吃饭可以穿这样吃吗?」 「这里不是工作的地方喔。」 奈津以依然带着笑意的眼神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我们能够住在这里是拜昭绪的工作所赐,也因为如此,在这里的时候更要远离工作 就算是小晴也一定会这样跟爸爸说。」 「把晴美都搬出来,我当然没辄了。」 为了表示投降,鹿岛脱去工作服准备更衣。他心想应该有运动服之类的可以换吧。 「运动服放在柜子旁边,等一下好吗?我这就去热味噌汤。」 鹿岛先说了声「谢谢」后,才打开毛玻璃门从玄关走到客厅。 客厅左侧通往庭院的落地窗敞开着,室内充满能让人清醒过来的光亮。 一片明亮中,可以看见客厅中央有一张矮桌、右侧有个柜子、左侧最里面通往寝室的糊纸拉窗前有个书架。 然后,眼前入口处左方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新闻报导。 内容是有关技术方面的消息。 鹿岛心想:「最近这类的消息好像变多了。」 最近技术之所以会像忽然开了窍似地发展神速,是因为各g的正面概念为了对抗负面概念而活性化,所带来的影响吧。 「不过,现实可没有这么好呢。」 鹿岛露出苦笑开始换衣服。 奈津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对了,我今天早上收到爸妈寄来的白菜。」 「那我今天把桌上小菜都吃光好了。」 「没关系,我会把白菜腌起来的,而且我也在味噌汤里加了白菜我打工那里的同事都很喜欢吃我们家的泡菜呢。他们都会说什么超赞、超屌的现在的人说话都很难理解呢。」 厨房那头传来了轻声叹息。 「不过,我们老是收他们寄来的蔬菜,都没有回送什么。」 「是没错。但我想爸妈他们是自己乐意这么做,而且他们也很喜欢你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住,他们绝对不会寄东西来的」 「听昭绪你这么认真的口气,我还是不要多发表什么意见好了。只是最近的蔬菜也很贵呢爸妈他们果然是因为顾虑到我的状况,才这么做的吧?我父母到现在还不肯认同我们」 「爸妈他们是自己高兴这么做的,我敢保证,奈津。」 「知道了。不过,真的很感谢他们,包括现在我在用的菜刀也是。」 「菜刀?」 听到丈夫的询问,奈津改变先前的语调,用着像是有些迷惑的口吻说: 「嗯,包括现在我在用的菜刀也是感觉上,爸爸加工过的刀子和一般的不太一样。」 「毕竟老爸他是个神经跟一般人不太一样的人嘛嗯,还有老妈也是。」 「呃,我不是要否定昭绪的说法,只是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使用这把菜刀不会让我觉得害怕而且自从订婚时爸爸送我这把菜刀后,我就不曾因为刀子类的东西受过伤。就算是缝东西或是做其他杂事时也没受过伤这把菜刀简直就像我的护身符。」 那把菜刀经过有军神鹿岛之名的人添加贤石加工过,使用者当然不会受伤了。 经过神手处理过的刀刃会化为护身符,而位阶低于这把刀刃的利器就无法伤害其拥有者。 然而,面对不知道2ndg存在的奈津,鹿岛也只能装傻。 「昭绪家的鹿岛这个姓氏真的就像天神(注:鹿岛神,即古事记中的建御雷神。别名建布都神、丰布都神。被当作雷神、刀剑之神、弓术之神、武神与军神来信仰)一样喔?」 「能够与天神相提并论,老爸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不过,之前去拜访昭绪老家的时候,没发现与天神有什么关联我大学时研究过鹿岛天神的大剑,所以听到爸爸会铸剑时,还以为会跟鹿岛天神有关系呢。」 奈津的叹息声传来,接下来将会听到她说出鹿岛已经听过好几次的台词: 「我的旧姓就逊色多了。」 「我觉得高木这个姓氏也很好啊,是通往天际的意思。」 对于鹿岛的话,奈津没有回应。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鹿岛一边这么想,一边看向正前方的书架。 贴有「奈津」标签的书架最上层处,陈列着日本神话的相关研究书籍,全是奈津大学时代留下来的。 在排列整齐的书本中,鹿岛看见了让他感到怀念的书名。 为了了解2ndg,就读工学系的鹿岛同时参加了古代研究的讨论小组。 那时他就是参考跟架上相同的书来写报告。 「还在那里认识了奈津啊」 鹿岛用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我们现在已经够幸福了,对吧。」 他确认奈津没从厨房走出来后,从架上抽出一本书。 在书本的位置后方,另外有两本很薄的书贴在书架背板上。 那是图画书。 两本老旧的古董分别是须佐之男神话以及日本武尊神话,作者是 「高木.正道啊。」 奈津总有一天会认同这个名字吗? 之后,鹿岛 换好衣服,并拉开窗帘在地板上坐下。 厨房那头传来瓷器轻轻碰撞的声音。 「昭绪今天也是跟热田先生一起回家的吧?」 「他最近都搭电车回家比较多。他的驾照被扣了不少点,似乎只剩下一点而已吧。」 「这样啊我这么说或许太多管闲事,可是热田先生都没有要结婚的打算吗?他最近真的都不来我们家了耶。」 「他好像有喜欢的人吧。对方是他的高中同学,好像是警卫公司的老板还是什么的还有,热田说不来我们家是因为他怕和婴儿相处。」 「哎呀,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与其说那家伙没长大,不如说他还没进化哩」 「不可以这样说自己的朋友喔。」 「奈津,你这样回答并没否定热田是只猴子喔」 「是、是吗?」 随着带点困扰意味的声音传来,奈津走进了客厅。 她手上的托盘放了两只茶杯、两碗味噌汤以及两碗饭。 还有个深度颇深的大盘子,里头盛了 「这不是高丽菜卷,是用白菜包了昨晚剩下的绞肉。应该已经熟得可以用筷子穿过去了。」 鹿岛仔细一看,发现白色汤汁表面浮着两颗颜色有些变淡了的绿色菜卷。 「你没吃早餐啊?」 「我知道昭绪一定会回来啊。还有,我没忘记给小晴喂奶,不用担心。」 奈津轻笑。她眯起眼睛在鹿岛身旁坐下说: 「还是昭绪你原本想看我喂奶呢?」 听到鹿岛回答:「是啊。」奈津脸颊微微泛红。 两人之间弥漫着教人沉不住气的气氛。 就在这时 新闻报导进入了天气预报的时间。 气象图上显示出傍晚开始 「好像会下雨呢外头天气明明这么好。」 「我会提早回来的,下雨天我不放心你留在家里。」 鹿岛看向奈津,结果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奈津停下手边的动作,直盯着预报下雨的气象图。 动也不动。 于是,鹿岛沉默地收起桌上的防蝇罩。 这动作所产生的些微空气晃动,以及防蝇罩的白色影像使得奈津身子抖了一下。 「对、对不起。」 奈津慌张地打开小菜的盖子,跟着摆上盛菜的小盘子。 这时的她已经恢复平时的表情。 「没事的,最近我只要有撑伞就能到外头去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气象图已从电视画面上消失,改播起地方上的影片。 画面上映出山问水田,当地正在准备进行早稻的插秧。 看着画面上的影像,奈津安心地叹了口气。她一边拿起饭碗一边说: 「开始插秧了啊最近开始得真早,爸爸他们也差不多要准备插秧了吧。」 「去年回去帮一次忙就怕死我了。」 这时,奈津露出无力的笑容递出饭碗。 鹿岛一边道谢,一边接过饭碗。 饭碗里盛的是在鹿岛老家奥多摩的农家收割的稻米。而且 「可是,可以的话,我今年也想吃到自己亲手帮忙收割的稻米。」 奈津说道,鹿岛摸到了她递出饭碗的手。 他摸到的左手少了某些东西。 小指和无名指。 时刻接近中午,尊秋多学院正在上第四节课。 虽然是上课时间,但这时期尊秋多学院正开始准备名为「全联祭」的春季校庆。 因此,校园里处处可见持有免上课证、进入备战状态的学生们。 无论是从大马路到运动场,还是从学生宿舍到学生餐厅,都可见到各团体的成员们抱着物品以及食物在柏油路或碎石路上来回穿梭奔跑。 有道视线从远方望着这些来去匆匆的人们。 它来自二年级普通校舍的逃生梯二楼。 坐在楼梯间上的,是脱去外套只剩下衬衫,展现出健壮体格的出云,以及在摊开的野餐垫上打开三层便当盒的风见。 两人面前还坐着一名少女。 在春日阳光的照射下,她身穿冬季制服,有着一头淡金色头发。 少女肩上站着一只小鸟,身边带着一只黑猫。风见呼喊她的名字: 「布莲西儿那,美术社的申请文件呢?」 少女布莲西儿递出一张纸。 那是美术社在校庆设摊的申请资料。 风见从身边的纸堆中取出文件夹,与其中一张申请资料比对。 确认完资料上没有漏填或忘了盖章的地方后,风见说: 「申请资料很齐全,可是前卫艺术烤鸟店『cadmiu日2005(注:镉,重金属的一种,为提炼锌的副产品,经常用于制造镍镉电池、染料、涂料色素及制造塑胶之稳定剂).t是什么意思啊?有害物质吗?」 「这是我们多数通过的决定喔很厉害的。」 「很厉害?」 「是啊。」 「怎样厉害?」 「就是调味料是绿色的,很有必杀一击的fu」 「喂,千里,你要是再多问下去,小心扯上犯罪事件。」 看见风见慌张地挺起身子,布莲西儿露出苦笑: 「学弟妹们说,如果你们来我们摊位玩,要请你们吃东西。」 「不用了、不用了,不客气不过,布莲西儿,你自己养鸟,还摆烤鸟店,这样不怪吗?」 「是没错啦。不过,这是多数通过的决定。虽然我身为社长不应该这样,但我目前的方针是不参与采购,也不参与料理。我打算只担任会计工作。」 「原来你有这样的难处啊不过,烤鸟店很赚钱,还不用报税,你们可以趁机赚一笔。」 「千里,你很了解嘛。」 「因为我爸很喜欢忙这些。町内会举办祭典时,他都会摆摊。一支串烧就算便宜卖五十日圆,成本也只有二十日圆喔。一天去掉成本,可以赚到三万日圆左右呢。所以我爸会跟只猴子一样,卯起来烤串烧。」 「喔风见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像猴子一样的人吗?」 「如果像猴子,或许会好应付一点咧~」 「千里,你干嘛一副很累的样子在叹气?」 「没有啦,其实我妈她虽然很会唱歌,但是个很不懂得经营的昭和时代不红偶像。我爸和我妈从高中就在一起,听说还当过我妈的经纪人一阵子呢。」 风见露出苦笑。 「不过啊,我没听我妈唱过歌。我妈她因为觉得难为情,把当时的照片全都藏了起来,只要电视一播放怀念老歌的歌唱节目,就会立刻转台。」 「那你在我们房间时干嘛也不看啊?你自己还不是会立刻转台。」 「我总不能去看本人想隐瞒的东西吧。」 「这样喔。」出云点点头,布莲西儿也「嗯」地压低下巴。 相对地,风见一边用文件夹收起资料一边说: 「总之就是这样对了,1stg那边怎样?」 「决定要扩大居留地了。」 「真的吗?终于?」 「虽然这还是内部消息,不过听说德国ucat要提供让我们居住的地方。欧洲方面的ucat好像要负担一半维持这个居留地的费用喔?前提是技术要共有化。不过,对方只限定第三代以上的世代有资格去那里就是这样已经很足够了。」 「这样啊,对1stg来说,德国的森林会是很好的居留环境吧。」 「因为我是第 一世代,就算申请归化也不能去那里,真是遗憾。」 「啊!抱歉我太多嘴了。」 「没关系的。等到解放概念把负面概念封起来后,1stg的概念会慢慢开始渗透lowg。到时候,我们早晚能够从狭窄的居留地获得解放吧。」 布莲西儿微笑着接下去: 「当然了,到时候会住在lowg一般民众找不到的土地上就是了。」 布莲西儿的最后一句话,让风见停下了动作。 沉默蔓延开来。 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风见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时,有东西轻轻拍了拍沉默不语的风见大腿。 是布莲西儿的黑猫。 看见「喵」的一声,歪着头看向自己的猫眼睛,风见隔了一会儿后才露出笑容对着黑猫说: 「你看到我没说话,所以在担心我吗?」 听到风见的询问,黑猫眯起眼睛打算爬上她的大腿。 然而,布莲西儿无言地阻止了黑猫的举动。 她抓起黑猫的尾巴,拉近自己说: 「风见,你没必要同情我们。」 「啊,没有啦,我不是同情倒是那猫咪」 「不用管这只猫总之,你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布莲西儿拉高黑猫尾巴让他倒吊在半空中,然后露出微笑说: 「所以,我先声明好了我们试图让现状变好。就这一点,请你好好记住。」 「像法佐特他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在努力吧?」 「是啊,出云。不过,他最近跟法夫那好像闹得很不愉快就是了。」 「真的啊?」 「是啊。」布莲西儿点点头,用似乎在思考的口吻说: 「半龙吵起架来,动作都很大。因为他们的甲壳很硬,如果只是一般的攻击,就不会有杀伤力,不是吗?」 「那个布莲西儿啊,父子吵架需要提到『杀伤力』,那会是什么程度的吵架啊?」 「嗯?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千里,1stg的常识似乎很适合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打!我打!我打!」 「对啊,风见,你现在的样子算是正常表现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痛痛痛手臂歪掉了啦!」 布莲西儿露出苦笑,一边听着出云的哀叫声,一边站起身子。 她依然让小鸟站在肩上,黑猫则倒吊在手中。 在她起身同时,告知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也响了。 「午休时间到了我先去一趟图书室,再去帮忙制作摊子好了。」 「你们社员都有拿到免上课证了吗?」 「有。不过免上课证应该要做得再像样一点吧,现在那东西随随便便都能复制。」 「对、对喜欢耍那种小聪明去复制的家伙们,应该让他们享有这种特权吧。」 布莲西儿听着肩关节被扭到不自然方向的出云如是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站在出云身旁,伸手触摸逃生门的门把。 「那就请你保持这份从容好好加油吧下一个全龙交涉也是。」 就在布莲西儿这么说的同时! 逃生门从另一端打开了,门后出现一名少年。 是佐山。 他举了一下左手,把头发拨到后方说: 「嗯这组合还真是罕见啊。」 「你才是吧?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怎么没跟新庄﹒切一起行动?」 听到出云询问,佐山一副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以像在训话的口吻说: 「我们又不是每天腻在一起。我跟他说现在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忙新庄同学则去了学生餐厅,还说会顺便帮我买午餐。真是难能可贵。」 说着,佐山背后忽然冒出一道身影。 「哈啰i大家好吗~?」 是大树,她露出满面笑容。 「啊,大家都在啊?还有便当,感觉超好的」 点了点头接着说: 「差不多该讨论下一个全龙交涉要怎么做了吧佐山同学,你会来这里就表示已经决定好了吧?决定好下一次全龙交涉的对象。」 第三章『俯瞰的经过』 第三章『俯瞰的经过』 心生疑问却找不到答案 但允许伸手探寻 所以无法完全死心 ● 这里是有四间教室长、两间教室宽的衣笠书库。 午休时刻,这里挤满了学生。因为书库内不仅收藏精装本,文库类也相当齐全。 不分新旧,看中目标的学生们一本接一本地拿起书。 然而,书库内的学生们视线没有落在自己的书上。 大家都看着入口处旁边的柜台。 那儿有两个身影。 一是身形高大的老人,身穿白色衬衫搭配黑背心、黑长裤的他是图书馆管理员齐格菲。 另一位是同样身形高大的女子。她近乎银色的金色长发,点缀着以黑色套装裹住的身躯。 大家充满好奇的眼神集中在女子身上。 然而,她的视线没有投向大家。女子背靠着设在柜台深处的大型联络用白板,带着笑意的碧眼打量着整个书库。 在蓝色眼睛底下,涂上淡红色唇膏的嘴轻轻动了,细微的声音传向柜台的齐格菲: 「打扰到你了吗?」 「有自知之明就赶快出去。」 齐格菲一边写着放在柜台上的文件,一边答道。 两人用着只有彼此听得见的音量交谈。 「我好久没来了,但这里一点儿都没变。」 「几十年了吧?」 「好过分喔,才过了十年多一点点而已耶。」 「反正那都不是我能理解的领域。黛安娜,我跟你不一样。」 名为黛安娜的女子加深嘴角的笑意作为回答。 她看向书库中央,那是神话学书架的位置。 「日本的神话学权威衣笠﹒天恭他是这所学校的创办人,同时是促使lowg展开概念战争的日本人吧。」 「博学多闻是件好事。」 「呵呵。因为我是个左撇子,看这个人的书真的很方便。以前我在准备报告资料的时候,都可以用右手翻书,左手在笔记本上抄写喔。」 然而,齐格菲没有看向黛安娜地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可是已经退休了。」 「怎么可能?魔法师的字典里根本没有退休两字哪。况且,我还听说了你和1stg人们战斗的事情。」 「那是我对1stg的赎罪。其他g怎样,不关我的事找我做什么?」 听到齐格菲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加重了语气,黛安娜垂下肩膀叹口气说: 「我只是来警告你而已尽速离去。如果参与了对抗龙的交涉,最后会落得连在这个残留下来的g,都找不到安身之地的下场。」 「?」 「不管是全龙交涉部队也好,跟随他们的1stg也好,恐怕都回不了头吧」 黛安娜的话让齐格菲回了头。然而,她的表情没变,脸上笑容依旧。 「我来找你就为了这件事而已,我不是那种会反覆说同一件事的女人。」 黛安娜轻轻吐了吐舌,然后眯起眼睛看向书库内。 「这里收藏的书本,跟我以前经常出入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现在受欢迎的作品是《破案者暗夜武士》系列。有时候还没破案,武士就会忍不住在暗夜里试刀杀人,不过这正是人类具有魅力的地方你在的时候什么作品受欢迎?」 「嗯,是猎奇战国系列的《心跳小男爵》,只是那时候我没有读这作品就是了。」 「这个系列现在书库内已经收藏到一百七十集了。因为收藏量增多,所以一下子就排满了才刚设置的『猎奇﹒奇幻故事区』。我记得最新作品应该是《心跳纳巴伦岛》吧。」 「故事场景换到二次大战了呢。我那时候出的第三集还是第四集,故事场景是在蒙古」 黛安娜一副感触极深的模样嘀咕,跟着再次看向排列着神话书籍的书架。 这时,她眯起眼睛说: 「少了一本书呢,一本与2ndg相呼应的日本神话书籍。」 「昨天有人借走了是个名为佐山的少年。」 听到齐格菲的话,黛安娜的表情化为苦笑。 「这样啊。」她低语着:「那么,下一个全龙交涉应该会很有趣吧。」 「什么?」 黛安娜露出淡淡苦笑: 「将来他们面对2ndg时,应该会碰上某个问题。类似我们之前碰到过的问题也就是交涉这个词的含意。」 「你认为那个名为佐山的少年,能够克服这个难题吗?」 「我不知道,不过他是个能够面带笑容给予回应的人。」 在黛安娜视线前方的图书室入口处,有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趴在门旁,直直注视着这边的黑猫。 确认黑猫身影后,黛安娜用着听似开心的口吻说: 「以笑容开始一切的少年,不知道会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逃生梯的楼梯间上,佐山正在向出云等人描述他在梦境里看见的世界毁灭。 「我认为那是2ndg。」 「原来如此,2ndg的世界观确实是日本神话。」 「以神州世界对应论来说,这次的场地会是伊豆诸岛啊?」 「不,2ndg的人们现在都住在奥多摩一带。」 出云从摊开在地上的多层便当盒中抓起鸡肉,询问佐山: 「你对2ndg了解多少?」 「完全不了解你们呢?」 「呃我所了解的是2ndg是个名字拥有力量的g吧?老师呢?」 在刚说完话的风见眼前,大树正以认真的神情火速解决便当盒里的食物。 「老、老师?你不用那么认真地拚命吃啦,等一下我让你打包回去。好了,暂停一下。还有,没有人吃果酱面包配炖菜吧」 「可、可是果酱面包真的很好吃耶。」 大树回过头说道。听到她如此断言,佐山点点头: 「我知道很好吃了所以你赶快加入话题。」 「听我说喔,佐山同学,老师觉得生活应该过得更从容一些比较好。」 「刚刚是谁毫无从容可言地拚命吃东西啊你这个缺食教师这不重要,还是快回答我吧,你对2ndg有什么了解吗?」 「嗯开发部负责制作ucat装备的那些人员,应该是2ndg的后代。刚刚风见同学说什么名字怎样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佐山思索着风见方才的话名字拥有力量。 「也就是说命名的动作会使得命名对象获得力量,是吗?」 对于佐山的询问,出云点点头说: 「没错,藉由为剑命名、为人类命名的动作,命名对象才能够变成该物。比方说,当一把剑被命名成武雷剑时,那把剑不会变成雷,而会变成拥有雷击能力的剑。」 「不会有纯粹的剑存在,只要在剑前面加上某个名字,就一定能够得到附加能力啊。」 佐山思考着说: 「既然这样2ndg的人们能够把赋予名字的力量,当成自己的能力使用啰?」 「没错,听说2ndg以前是一个让拥有这种超能力的家伙们居住的超大型生物圈系统。」 听到「生物圈」这个单字,佐山与风见各自发出「喔?」「哇喔~」的感叹声。 隔了一会儿后,一旁的大树慌张地说: 「我、我知道,我知道意思喔?」 「喔i?那你说说看啊,大树老师。」 「就是那个对吧?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 那个呃呃」 「」 「佐山同学,你那什么表情啊?怎么可以对老师露出那种怀疑的眼光!」 佐山没理会大树。风见面带笑容拍了拍大树的肩膀,代替佐山说: 「大树老师,简单来说『生物圈』是像一个庭院模型盆景的世界喔~在那里面,所有生态都能够循环永存,『生物圈』就是一个这样的世界啦~」 「风、风见同学你说话为什么要像跟小孩子讲话一样?」 这会儿换成风见不理大树。 「觉,那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们所居住的世界,为什么会被那个叫什么八叉的龙给毁灭呢?」 「喔,生物圈是由2ndg的概念核管理,就是这个拥有意识的管理系统变成了八叉。」 听到出云的话,佐山皱起眉头。仔细一看,发现风见身子也稍微僵着。 相对地,出云搔搔头说: 「据说管理系统为了保护人们,在管理者家族的安抚下,一直强忍着。可是,到了最后,管理系统变得无法完全抑制为了保护世界所输出的动力,这算是一种核心熔毁现象。」 「也就是说管理系统想要保护世界但承受不住,最后落得摧毁世界的下场啊。」 「嗯,失控而变成高热之龙的八叉怨恨起人们。因为害得它变成那般模样,以及害得它摧毁人们和世界的,都是它的守护对象。」 出云一副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 「虽然2ndg毁灭了,但是我听说2ndg的存活者与ucat同心协力,把八叉封印在我们所在的东京。」 「也是吧。即便在东京,只要是在概念空间底下打开『门』,什么东西也不会外露。不过八叉啊。」 「出自须佐之男神话吧。」佐山嘀咕着,然后接下去说: 「八叉是拥有八个头和八条尾巴的巨蛇。根据日本神话的描述,八叉在须佐之男的设计下喝了酒,然后须佐之男趁着八叉睡着时,用十拳剑砍断八叉的头。据说砍断头时,草薙剑从八叉体内出现。」 「如果佐山作的梦是真的,那八叉可是个庞然大物。那么大一只是怎么封印起来的啊?而且,你们想想看喔。」 「你想说八叉没有被杀死?」 「没错,八叉只是被封印起来而已它还活着呢。」 出云最后的话让大家停下动作。 相对地,他则继续说下去: 「我们所在的东京里面至今还存在着巨大的概念空间而八叉就在里面。」 「这么一来,问题就在于这个概念空间在何处了。」 「嗯,只要去问一间,他们应该会愿意告诉我们吧。我也想知道其他封印八叉时的情报千里,我们把工作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下午去一趟ucat好了。」 「也好。先做调查,再思考怎么进行全龙交涉好了。」 就在风见这么说时,大树忽然歪着头询问: 「呃风见同学,那个啊」 「嗯?什么事?大树老师。」 「呃」大树以感到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为什么一定要跟2ndg的人们进行全龙交涉呢?」 听到大树的问题,佐山一时之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大树就这样歪着头,边动筷子夹起香菇边说: 「那锅啊」 「先吞下口中食物再说话。对,慢慢咀嚼再吞下去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嗯好了好了。那个啊,目前2ndg的后代们大多转往开发部负责概念兵器的制作,或是其他什么相关工作。他们是技术团队喔~」 「嗯,你的语言功能没有问题,放心地继续说下去。」 「好好,你话中好像有其他含意,不过算了。呃2ndg的人们不管是在身体功能或是外表上都跟日本人没两样,也几乎都申请了归化。他们都这样了,还」 「意思是说,事到如今还有必要进行全龙交涉吗?」 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佐山心想。 对于已经变成同伴的人们,又何必挖出过去因缘呢? 大树接着说: 「如果要和他们进行交涉,老师觉得看似容易,但其实应该相当困难吧~你们想想啊,2ndg与我们进行交涉又换不到什么好处。」 「那这样呢,如果我们拿金钱和土地给他们」 「如果对地位平等的对象做出这种行为,你想以后还能够维持一样的关系吗?假设出云同学为风见同学有所付出时,风见同学突然拿钱给你,你会怎么想?」 出云陷入沉默。 大树对着出云说了句:「抱歉喔。」然后看向佐山,露出有些忧心的表情说: 「随随便便就进行交涉,会影响2ndg与lowg目前的关系喔?这跟1stg那时候不一样,感觉上与2ndg的全龙交涉不像为了收拾僵局的全龙交涉。勉强要说的话,比较像」 大树思考着。 「比较像」 大树更用力地思考着。她一边用筷子戳额头一边说: 「啊~差一步就要想出来了说~啊~唔」 「喂,谁来救救她。」 「嗯,比方说这样呢?比较像为了重新省思过去的全龙交涉。」 「啊!没错,这个形容好极了!佐山同学不愧是我的学生!欸,你干嘛不理我,你望着远方天空做什么!」 「喔,没有,我突然觉得好像会听到什么奇怪的发言」 坐在佐山对面的风见耸了耸肩说: 「总之呢,战后已经过了六十年,如果他们跟我们是同样人种肯定没有多少人了解概念战争吧。就如大树老师所说,要进行交涉或许挺难的喔。」 「也就是说,我的课题就是先思考与他们交涉的含意啊。」 听到佐山这么说,风见抬头看向上方。 在一片蓝色的天空之中,有个看似黑鸟的影子缓缓移动着。 那是从邻镇的横田基地起飞的飞机。 佐山忽然察觉到大家都仰望着那架飞机。 隔了一会儿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声音来自出云。他以疲惫的口吻说: 「这下子真的必须好好调查一下了,要调查看看2ndg是不是真的抱着这样的态度。还有过去2ndg是根据什么条件顺从lowg。」 「对啊,觉。如果不了解与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涉那我们下午就去ucat好了。你呢?佐山。」 大树抬起头说: 「不行~佐山同学今天负责打扫,而且他绝对要上下午最后一节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什么?佐山。」 「大树老师的英文课而我的任务是帮大树老师翻译,以及让课堂进行得更顺利。」 「喔,原来如此,毕竟是大树老师的课嘛」 「没错,只要佐山同学愿意帮我,班上的同学们都会很亲切。」 「国字写成亲切,但读法应该是服从吧」 「没、没那回事的~大家都会齐声回答,而且不用开口要求,同学们也会倒茶给我喝。」 「这样就叫服从,你懂不懂!!」 风见的叫声直冲天际,响彻云霄。 第四章『不断的质问』 第四章『不断的质问』 一如往常的事再度上演 一如往常的疑问和一如往常的动作 以及一如往常的非日常 ● 因为过了午餐时间,午后的校园自然会变得热闹。 拥有广大校地加上众多校舍区的尊秋多学院也是如此。 二年级普通校舍内,佐山的班级二年d班已到了放学前的导师时间。 然而,大树仍在教室里上着课。 「同学们对不起喔~老师每次上课都很慢~」 众人毫不迟疑地点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中央位置的佐山开口: 「你放心吧。大家去年上了一整年的课,都习惯了。」 「真的吗?大家都好了不起喔~可是啊,还有更厉害的事喔。四月份的学测我们班是第一名耶,老师其实还挺会教学生的吧?」 「没错,确实是一切交由学生自发性学习的优质教学。」 「真的吗?」 「一个老师如果会睡过头迟到会忘了带教科书会翻译错误还不会读自己写的板书那学生们也只能靠自学了真是了不起的教学。」 「你刚刚是在夸奖我吗?」 「哈哈哈,如果大树老师觉得我这是在夸奖,那你真是个非常幸福的人。我先跟你说声恭喜。」 「耶~以结果论来说我还是被夸奖了!」 大树面带笑容说道,所有学生都露出威吓的目光瞪着她。 佐山看着大树转身朝对面排学生发讲义的背影点点头。 他心想:「像她这样的人才,正在为了解救世界而付出。」 想必四周的同学们都不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情吧。 佐山不觉得有优越感。 因为佐山等人所做的一切都未公诸于世。 同样地,大家也不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所发生的概念战争及其他一切。 想到这里,佐山忽然想起中午大树说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跟2ndg的人们进行全龙交涉呢? 对2ndg的人来说又是如何呢?他们是不是也这么想? 出云在午休时间道别时曾经说过 想知道2ndg的真相和概念,就去ucat的开发部。 如果提起全龙交涉,2ndg的人们会变成同伴还是敌人? 「嗯。」 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心想放学后还是应该去ucat一趟。 这星期的训练时间还不到预定的量,也想跟2ndg的人见见面,还有必要听听先行前往ucat调查的风见等人意见。而且 只要去ucat一趟,便能够见到新庄﹒运吧。 佐山这么想着,下定决心要去ucat一趟。 既然决定了,就必须事先告知某个人。 那就是坐在佐山右边,把一头黑色长发绑在脑后的新庄?切。 佐山本以为趴在桌上的新庄是在写字,结果发现 睡着了啊。 为了叫醒新庄,佐山准备拍打趴在活页纸上的新庄肩膀。 就在这时,睡着了的新庄皱眉发出轻细的声音说梦话: 「啊不、不行啦,佐山同学」 佐山反射地从怀里取出携带型录音机。 快点!来得及赶上编辑吗?会不会盖过之前录下的内容?他脑中瞬间闪过这一连串念头。 佐山焦急地按下开关录音,同时新庄用指甲顶着桌面说: 「再、再热一点吧?」 然后新庄突然扭动身体接下去: 「这、这么硬的东西,不、不行啦,我不是说过了!」 「嗯,是什么东西不行?」 「ㄎ」 「ㄎ?」 「烤肉!」 叫声响起的同时,新庄好似要踢开桌椅般猛然起身。 布制笔袋掉了下来,几张活页纸也散落到地上。 接着,无声的注视集中在新庄身上。 停顿一秒后,佐山开口: 「你到底作了什么让你如此兴奋的梦啊?」 「咦?啊,没有啦,佐山同学坚持要以肉肉蔬菜肉蔬菜的顺序烤肉,听到我说蔬菜蔬菜肉肉蔬菜的顺序比较好后,佐山同学就硬要我吃下半生不熟的蔬菜那是梦啊?」 发问的新庄环顾一圈,察觉到四周的视线。 并发出「哇啊」的一声。 他似乎掌握状况了。佐山点点头说: 「总之你能够自己醒来就好。」 「你拿著录音机表情认真地这么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你录了什么?」 「我在做脑内烤肉的现场转播啊哈哈哈,放心吧,我会有效利用的。」 「不、不行啦!我有种糟到了极点的预感,快拿给我!」 「啊~两位,老师还在上课耶~」 听到大树的声音,新庄立刻红了双颊。 不过下一瞬间,新庄瞥了时钟一眼后歪着头问: 「咦?说真的,为什么还在上课啊?」 「呜哇~要老师自己说可能有点奇怪,可是你这句话真是正中红心啊~!!」 「总之!」大树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指向新庄说: 「睡过头不好喔~」 听到大树的发言,全班学生异口同声: 「每次上课都迟到的你有资格这么说吗!!」 午后阳光斜照森林。 这里是奥多摩,是从车站往更深处走才会到的山岳。 覆盖着森林的山中,连接着青梅街道的路画出蜿蜒曲线向前延伸。 道路沿着山脊线和河川,自然地前进。 然而那道曲线却有一处呈现v字形。 该处呈v字是为了避开一座山。一座杂草丛生,却不见树木的山。 那是发生大规模土石流所留下的痕迹。 是一个宽达一百公尺、长达两百公尺、横跨南北的土堆。 土堆后头有座高达一百公尺左右的小山,崩塌面的地层裸露在外。 在这地层顶端有道身影。 是身穿白袍的青年鹿岛。 他在工作服外面套上白袍,双目隔着眼镜看着前方。 对面山上能看见森林起伏的彼端,有好几栋白色建筑物。 「天气好的时候看得还真是清楚啊iai的建筑。」 每次从这里看过去,总能看得很清楚。 而且天空也是一望无际。 鹿岛坐在草原上,仰望青空。 这里距离鹿岛的老家很近,每次看着天空都会让他想起一个人。 「以前经常黏着爷爷来这里玩哪。」 以语言做表现的行为代表过去的回想。 爷爷啊 鹿岛的祖父是概念战争的存活者。 据说他曾经是位优秀的刀匠,但在鹿岛年幼时便已退休。前来拜访祖父的友人年年递减,而鹿岛的父亲虽然继承了祖父的技术,却没有继承他的事业,选择走上农业之路。 鹿岛经常坐在矮屋檐下的走廊,聆听祖父讲述2ndg的故事。 当时鹿岛在l0wg的学校上学,根本不觉得祖父讲的异世界故事是真的。 祖父提到了战争,但那场战争不同于发生在lowg的第二次世界大战。 然而,那场战争出现了很多人的姓名,也有战斗场面,并且失去了很多东西。 战场上刀剑挥舞,子弹纷飞,还出现了巨大的船只和龙。除了这些内容,祖父还曾经提到: 「鹿岛是 来到这个世界时拥有的名字,代表着最崇高的军神。虽然不至于像天皇陛下地位那么高,但这是一个能够透过带有刀刃的道具,与上天交谈的名字。」 尽管鹿岛当时认为这是祖父夹杂着幻想的战争故事,心中却忍不住浮现一个疑问。 祖父不肯提及战争怎么结束。 不管询问祖父再多遍,都只能得到一个笑容,并这么说: 「这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祖父会说不重要呢?还露出显得哀伤的笑容呢? 升上国中时,鹿岛得知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同,这个疑问也就变成了怀疑。 根据鹿岛的父母所说,2ndg遭到八叉毁灭之际,人们来到与2ndg有关联的lowg避难,并制作出巨大人型兵器与剑封印了八叉。 听说在封印八叉这件事上,祖父的存在相当重要。祖父制作出封印2ndg概念也就是八叉的剑,并参与了机器人的控制作业。 鹿岛进ucat做了一番调查后,得知这一切都是事实。 然而,他的怀疑仍然存在。 好比说,祖父生前不会以lowg的文字来称呼鹿岛这个名字,而是以kasima(注﹒鹿岛的日文发音)来称呼。 爷爷不肯完全融入lowg,他的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鹿岛不知道真相为何。不过,让他接近真相的最大契机,并非进入ucat。 而是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 「在爷爷去世的那个时候。」 为了回想成为自我起点的过去,鹿岛轻轻闭上眼睛。 在鹿岛变得幽暗的视野中,他身处一栋木造的古老民宅里。 是鹿岛老家的客厅。 这儿有挑高的天花板和墙壁,还有被煤烟熏黑的粗壮柱子以及门框。屋内每一根木材都保留着树干本身的些微弯曲,垂挂在天花板上的电灯泡照出这些曲线。 屋外是夜晚,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 榻榻米上铺有床垫,一名身形瘦弱的老人在上头睡着。 是鹿岛的祖父。 祖父的稀疏头发已淡化成黄色,眼睛直盯着天花板的某处。 鹿岛思考着,他不记得那时候自己是否紧紧握住了祖父的手。 只记得双亲在自己背后互相推托。 他听得见身后传来「给他安静的环境」或是「不要刺激他」的声音。然而,让鹿岛印象最深刻的话是: 「这是妄想!你没必要陪你老爸一起承担罪恶!」 这唤起了鹿岛的记忆。 他记起自己当时确实握住了祖父的手。 祖父那时还有力气回握鹿岛的手,口中也还能说出清晰的言语: 「昭绪。」 听到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鹿岛用手拨开在身后拉住他的父母,让自己的脸凑近祖父的脸。 鹿岛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过记得祖父的回答: 「像你父亲那样过活也不错。」 但是 「昭绪啊,如果、如果你心中有什么疑问,就去出云公司,那里有一个叫作ucat的组织。然后」 祖父屏住了呼吸。 鹿岛没让祖父继续这么做,他以空出来的手揪住老人的领口说: 「你快说啊!到底是怎样!你不是一直在忍耐吗!?你即使会提起死去的友人,却不肯提到有关自己的事!ucat吗?到那里后要做什么!?」 对于鹿岛的询问,祖父只回了一个词: 「立川。」 鹿岛反问:「立川?」他似乎看到祖父在揪起的领口另一端点了点头,喘了口气说: 「那里是机场,有一个巨大的」 鹿岛当时没能理解祖父的意思。 「巨大的?有巨大的某种东西是吗!?总之只要去那里就行了,对吧!?」 「没错,在头部舰桥正面的箱子里必须把里面的东西交给」 「谁?要交给谁啊!?」 老人没有回答鹿岛的问题,他说出另一句话。那句话是 「名字?」 祖父没有点头回应鹿岛的询问,只是用微弱的气息说: 「那是控制八叉的话语,是2ndg的真理。」 「!?」 「带着这句话去吧」 鹿岛倒抽了口气,祖父在他正前方转动了眼睛。 他的视线看着上方的某一点,并没有聚焦于从上方看着他的鹿岛脸孔,而是看向了更遥远的另一端。 老人没有放松视线的力量,只简短说出一句话: 「可以原谅我吗?」 这就是老人最后的遗言。 老人的纤细身躯微微颤动了。 那是终焉的鼓动。它透过鹿岛那揪住领口的手传了过来,像是要呼应似地,鹿岛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就是鹿岛拥有的记忆,一个遥远夜晚的记忆。 鹿岛或许遗忘了很多事情,但留在他心中的一个怀疑始终没有消失。 爷爷的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鹿岛这么想着,张开眼睛起身。 他脚下是土石崩塌的斜坡。 一片摊开的土石中,鹿岛的目光停留在某处。在偏向半斜坡下方的位置,有着一样带有色彩的东西。 白色。 那是金属经过涂装的颜色。 是一台没被挖出的白色中型巴士,以横躺的姿态埋于斜坡之中。 鹿岛看着陷入土石堆里的白色巴士,喃喃自语: 「可是,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放学后的教室里。 已完成打扫工作的佐山与新庄,在其他负责打扫的同学们忙着准备回家时交谈着。 佐山边将教科书收进书包里边说话。 新庄则是保持用大腿夹住双手的姿势说话: 「那、那个,佐山同学,刚刚对不起喔。」 「嗯?什么对不起?」 「就是我那个,睡昏头时说了奇怪的梦话吧?」 佐山在内心苦笑:「喔,原来是说这个啊。」 「没有,我不觉得你说了什么奇怪的梦话,新庄同学。」 「真、真的吗?没有很奇怪吗?」 佐山露出安心的笑容点点头,从怀里取出携带型录音机,开启电源: 『这、这么硬的东西,不、不行啦,我不是说过了!』 「哈哈哈,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够奇怪了!听、听话!乖乖把录音机交给我!」 「冷静点,新庄同学。又没有人因为这样而责怪你,不是吗?」 「话、话是这样说没错啦」 新庄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似地缩起身子。 「没什么好在意的,大家还比较注意大树老师的自爆话题。当然了,大树老师有可能是为了帮你解围才自爆,只不过这样的可能性低得连我都算不出来。」 「我怎么有种被呼拢的感觉?」 「不对我这是一种正面的敷衍。」 「这就叫作呼拢,你懂不懂真是的。」 「真是什么东西呢?新庄同学?」 新庄发出「呜~」的呻吟声,然后举起原本夹在大腿之中的手说: 「我说,刚刚的事情啊。」 说着,新庄缓缓抓住桌上的活页纸堆,抱在胸前说: 「佐山同学想知道刚刚还有早上我忙着在这些纸上写什么吗?」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然后,他心想:「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 因为早上不让我看见活页纸内容,以及放学的导师时间给我添了麻烦这两件事 所以新庄觉得应该向我道歉吧。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让我重新启动录音机好了,请从实招来。」 「不、不要用这种礼貌的侦讯口吻问话好不好。」 「嗯那么,总之我想先听听看。你愿意说吗?」 「嗯。那,我先问一下喔佐山同学,你会看小说吗?」 「当然会。」 「哪一类的呢?」 「我在去年暑假结束前,就已经看完所有排在衣笠书库架上收藏的小说类书籍了。对于知识,我会针对想知道的内容去了解;但对于故事,我属于乱读派。」 「这样啊。」新庄的肩膀稍微放松,追问下去: 「哪、哪种小说比较有趣?你也觉得是暗夜武士吗?」 「那系列的小说只会描述武士如何试刀杀人,毫无个性可言当然是要那种让人看了后,会变得认真的小说才有趣。」 佐山一边说,一边在内心苦笑:「必须认真以对的故事啊」 然后,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他察觉新庄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于是,佐山指着新庄手中的东西说: 「原来如此。新庄同学你想写这类的小说对吧?」 新庄抬起头。 佐山细长的眼睛不带任何笑意地看着他。 佐山猜中了新庄的心声,他抱在怀里的活页纸堆是 「读过许多故事后,会想自己写写看、觉得应该有更有趣的故事、若换成自己来写就会如此这般等等说明你有这种想法的证据就是那堆活页纸,对吧?」 「嗯。」 新庄颔首,然而他却再次低下头。 他一边看着佐山的脚心想:「啊,没想到他的室内鞋还挺脏的。」一边说: 「可是,我还没有认真写作过我觉得自己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那会是什么?一般常识吗?还是沉着度或客观性?」 「抱歉,这些问题我全数奉还那,我不想事情变得复杂,所以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啊,每次写作都会写到一半就放弃,现在准备要写的故事说不定也会」 「嗯。」 佐山点点头,不过隔了一会儿后又问: 「那么新庄同学,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呢?」 「因为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佐山同学比较好。」 「为何?」 听到佐山质问,新庄陷入思考。他想着早上不让佐山看见活页纸内容的事情,还有方才放学的导师时间发生的事情。 新庄感到过意不去,也不希望与佐山之间产生误解。然而 为什么我会不希望产生误解呢? 就在新庄脑中浮现这样的想法时,忽然脱口而出: 「因为我希望佐山同学能够更了解我」 说着说着,新庄忽然觉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脸颊不知怎地发热。 他蓦地抬高视线,像在偷窥似地看向佐山,然后从浏海缝隙间发现对方不知怎地眼中含笑。佐山点点头说: 「这才是说故事应有的态度,新庄同学不要忘记这样的态度。」 「咦?」 但佐山没有回应新庄的疑问词,他只是这么说: 「你现在准备写什么样的故事?是那种雀跃期待相遇的猎奇杀人事件吗?」 「我不会写那么新颖的题材啦我现在是在调查日本神话。」 「喔?真巧,我正好也在调查日本神话。」 「我知道啊。你昨天晚上在阅读这所学校的创办人写的神话研究书,对吧?」 「嗯,你发现啦我打算继续调查有关须佐之男与八叉大蛇的神话,你有什么建议吗?」 对于佐山的问题,新庄想了一下说: 「嗯~好比说,剑与英雄吧。」 「剑与英雄?」 「嗯,日本神话里头会出现好几把神剑。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草薙剑,再来是打倒八叉大蛇的十拳剑,还有冷门的布都御魂剑(注:即先前提过的建御雷神之剑丫这几把剑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草薙剑。」 新庄脑海里浮现透过调查所得到的知识: 「草薙剑被供奉给主神天照大神时,不知怎地名字变成了丛云剑。」 然后 「在那之后,直到人类治世的时代,草薙剑才再次被人类握在手中,也就是日本武尊。他与须佐之男是不相上下的英雄对吧?当时以小确自称的日本武尊为了统一日本,首先到了九州的熊袭,亲近熊袭武尊但是暗算了他。」 「日本武尊变装成女性接近熊袭武尊,然后杀害。那时,熊袭武尊把他视为打倒自己的英雄,封他为日本武尊。我说的没错吧?」 「嗯。他们都好有个性喔因为须佐之男专制霸道,所以众神都很讨厌他,但他是个对自己很诚实的人。不过,日本武尊就跟他不一样了。勇敢的日本武尊虽然受人爱慕」 「却活在谎言之中啊。」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忽然停下动作。隔了一会儿后,他才点了点头。 谎言啊。 新庄看向佐山的左臂。 那上头虽然缠着绷带,但底下的伤口想必早已完全复原了吧。 差不多该是自己必须从佐山面前消失的时候了。 尽管这么想着,新庄却说出与其思绪无关的话语: 「说起来,佐山同学比较像须佐之男类型的人喔?」 「能够与神明相提并论是我的荣幸。」 佐山露出微笑,新庄脸上也浮现笑容。 然而,隔了一会儿后,新庄开口。 说出白己这阵子不禁会思考的事情。 这件事情一定是让他对佐山产生罪恶感,以及希望佐山了解他的原因。 新庄以不同的角度说出了他的想法: 「佐山同学如果我是日本武尊,你会怎么做?」 放学后,打扫时间已结束。 随着午后过半的阳光洒落,整个校园充斥着新声音。 里头包括社团活动发出的叫声、球的弹跳声,以及夹杂在这些声音之中传来的全联祭准备工作声。 不过,校园内有几处不会有这些声音响起。 其中一处位于三年级普通校舍东侧。 这里的一楼被当作教材仓库,鲜少有人经过。 在校舍形成的蓝黑色阴影之中,站着一名女子。 是身形高大、穿着黑色套装的黛安娜。 她把头发拨到后方,忽地看向校舍的方向。 进出校舍的出入口旁设有访客专用的拖鞋柜,站在旁边的是 「有什么事吗?」 黛安娜说话的对象是一名少女。 站在出入口处的少女与黛安娜之间保持约五公尺的距离,一头灰发的她身穿制服,肩上站着一只蓝黑色小鸟,脚边带着 「那是我在衣笠书库看到的小猫咪吧。」 黛安娜用左手托着脸颊,像在叹息似地嘀咕。 少女眉稍微垂,紫色双瞳以锐利的眼神看着黛安娜。 「你到底有什么事呢?1stg人。」 「你知道啊?那就好沟通了。」 少女在腹部前方交叉起双手,面无表情地说: 「黑猫把事情跟我说了你好像说了要齐格菲别接近全龙交涉的话吧。你是ucat相关人士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黛安娜露出苦笑: 「哎呀,你为什么要在 意这种事呢?你不是已经输给他们了吗?」 「我是输了。但是,也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能让我有所获得。如果你敢」 「伤害他们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呢可爱的布莲西儿﹒希尔特。」 听到黛安娜的最后一句话,依旧面无表情的布莲西儿解开交叉的双手。 她的右手握着蓝色石头。 她静静地移动右手,动作迅速而正确。蓝石的轨迹在空中写出文字。 一没想到我被人瞧不起了呢,被一个看起来像黄毛丫头的人当成少女看待。」 「哎呀,黄毛丫头啊?原来我看起来有这么年轻啊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叫我的名字黛安娜。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变成好朋友呢。」 仿佛在回应黛安娜的话似地,布莲西儿的右手射出一道白色光芒。 光芒呈现一环锁链的形状。 直径达三十公分宽的椭圆形光环突然以高速射向前方。 目标是对手颈部。 然后,就在锁链即将击中那纤细颈部的前一刻,黛安娜高举左手。 手指陷入如波浪般的长发之中。 下一秒,黛安娜从长发之中抽出一枚细长诗笺。 「!」 诗笺承受住了光之锁链。 金属声响起,微风飞沫随之飘扬。 跟着,黛安娜的诗笺出现了烧焦痕迹形成的一个单字。 「kette(锁链)女性挥舞这种东西,实在不是什么优良嗜好呢。还是说,上了年纪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兴趣?」 黛安娜眯起眼睛,轻抱自己的身体,保持嘴角的笑容说: 「总之,我能够确定一件事跟笨蛋是说不通的,对吧?」 「你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黛安娜。」 「嗯,应该是」 伴随着接下来的言语,黛安娜做出了动作。 「说给世界听的吧。」 佐山听到新庄的询问皱起眉头,他一边思考新庄的意思一边说: 「怎么做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如果我是日本武尊,佐山同学会怎么做?」 听到新庄说道,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他思考了一下后,露出认真表情拍了拍新庄的肩膀说: 「我带你去医院好了,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提到前世的话题。」 「不、不是啦,你怎么会从这么让人意外的角度做出反应?」 「哈哈哈,你怎么戒心这么重啊,我会介绍一个优秀的脑科医生给你。没什么的,别担心,只会像被针轻轻扎到一样而已。我也会介绍一个好的疗养院给你,到时候就变成由我来照顾你了。轻井泽的疗养院,听起来很有文学气息吧高原、辽阔天空、平静夜晚啊~啊~!」 「所以我说你望着远方自己在那里上演脑内连续剧做什么啊!」 虽然新庄半眯眼瞪着佐山,但立刻化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过对不起喔,我确实说了很奇怪的话。」 他脸上浮现了困扰的笑容。 其实佐山也不是不懂新庄突然说出的话有着什么含意。 新庄几分钟前才说过日本武尊活在谎言之中。他会把自己比喻成日本武尊,就表示 新庄同学心中藏着什么谎言吧? 而且是那种他想先得知佐山会如何应对的谎言,可见这谎言非同小可。 至于突然提起这件事的理由,应该就如他方才所说吧。 希望佐山能够更了解他。 而且,既然佐山的左臂几乎已完全复原,当然就代表着离别时刻不远了。 新庄同学应该是犹豫着在离别时刻到来之前,该不该把某些话说出来吧。 那些被称为「谎言」的话语。 虽然佐山很想知道是什么,但此刻的新庄只肯露出困扰的笑容。 就算开口问他,想必也得不到答案吧。 所以,佐山挑选着字眼说: 「新庄同学,你听听我的说法如何?不,听我说吧。」 「咦?什、什么?没头没脑的。」 「嗯或许你有很多烦恼吧。不过如果找到了机会,就开口跟我说吧。」 新庄对佐山的话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看见他这样子,佐山领悟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然后,像是在证实佐山的想法似地,新庄脸上浮现安心的表情说: 「嗯,这个提议好。」 「那就好。不过你要小心点,新庄同学。毕竟我是个以恶徒自居的人,就算是对你也一样所以」 「嗯。不管我怎么劝说,你都不能折服喔?佐山同学。你能够动心的时刻,是我真心想要传达什么让你知道的时候对吧?」 「一点也没错。到时候我会以恶徒身分、以你的基准者身分面对你。」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叹了口气。那是带有安心意味的叹息。 「嗯抱歉,要给你添麻烦了,佐山同学。」 佐山答:「彼此彼此吧。」新庄听了,脸上化为苦笑。 于是,佐山也露出苦笑。为了转换心情,他开始把教科书一一放进书包里。 可是忽然停下手中动作。 日本地图集。 手上拿着地图集的佐山突然在桌上摊开东京全区的地图。 风见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拿到2ndg的情报了吧。 好比说八叉被封印在何处之类的。 这时,在一旁的新庄看着摊开的地图集说: 「东京怎么了吗?」 「嗯,有些东西我等会儿要调查一下。比方如果在东京有能够让庞然大物恣意活动的地方,那会是哪里?」 「这、这听起来好像要拍摄什么怪兽电影喔我是很想回答公园啦,可是公园有满多树木啊、小山的,好像没办法恣意活动喔。应该要在更平坦的地方吧?像是机场之类的。」 「机场啊可是,东京好像没有机场。」 教室窗户边传来个声音回应了佐山: 「不是有横田基地吗?」 佐山与新庄同时伸长脖子看向左方。 靠近教室后方的某扇窗边有道背影。 一个脱去制服外套、中等身材的人坐在窗框上。 那名肤色略偏古铜色的少年身穿松垮长裤、让衬衫下摆露在外头。 他甩动波浪般的黑发,让五官深邃的面孔转向这方。 「你们从刚刚就一直在聊些什么疯狂的话题啊?」 少年藏在太阳眼镜底下的蓝色眼珠看向两人,佐山回答少年: 「就如你所言在聊疯狂话题,原川。你这小子在干嘛?」 「喔,大树老师昨天不是弄坏了这扇窗户吗?我受破坏者本人之托,来修理窗户。」 「只是很正常地打开而已,为什么窗户就自己脱落了?」 「那扇窗户正好插在楼下的花坛上,很有前卫艺术的感觉。不过,我专攻汽车研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是了算了这不重要,如果你想进去横田,要不要我帮你啊?因为我在里面打工。」 「不用了,我想找的不是横田基地。是战争前的机场」 佐山嘀咕道,然后忽然在桌上摊开地图集。 确实存在,战争前东京的确有大型机场存在。 就在佐山迅速掀开放大东京西侧的地图时,传来了原川的声音: 「立川啊。」 「没错。不愧是抱着打正主义经常翘课去基地的人啊,邓恩﹒原川过去东京确实有军事机场存在。立川机 场,也就是现在的昭和纪念公园,那里是战争前就已存在的机场,也是」 佐山让手指在地图上滑动。 他发现有电车经过昭和纪念公园前方。 那是以立川为起点站的jr青梅线。青梅线从立川朝西边延伸,直通奥多摩设有ucat的奥多摩。 「原来如此。」 佐山嘟囔道。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像金属声的声音。 原川一副「会不会是我手中的工具掉了?」的表情看着四周地板。 现场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这当中,佐山独自行动了,他站起身。 「玻璃碎裂声啊」 「怎、怎么了?佐山同学,你说什么玻璃?」 「抱歉。」佐山把自己的黑色皮革书包递给新庄。 「不好意思,请帮我拿回宿舍。因为我办完事后,打算直接去打工。」 「办事?」 新庄一边接过黑色皮革书包,一边间道。佐山点点头说: 「善后。」 第五章『相互的介绍』 第五章『相互的介绍』 质问并追赶着过去的是现在 保护答案阻碍现在的是过去 哪一方才有这恶魔的印象 ● 布莲西儿与黛安娜的战场转移到了校舍内。 在三年级普通校舍一楼,走廊上的玻璃不停破裂。 两道身影在细碎的破片之间穿行。 东侧是右手拎着平底女鞋、脚上套着访客专用拖鞋的黛安娜向前逼近。 西侧的布莲西儿出招,力量以光之文字的形式射出。 基本上,两人的战斗以布莲西儿攻击、黛安娜迎击为主。 然而,被逼退的却是布莲西儿。 光芒疾行带来的风声以及文字碎裂形成的飞沫声,在不见人烟的走廊上响起。 肩上依旧站着小鸟、脚边依旧带着黑猫的布莲西儿,压低身子前进。 她直盯着对手心想:「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布莲西儿看不透对手。 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有必要了解对手的想法。 那女人这么告诉齐格菲:「尽速离去,退出全龙交涉。」 还说全龙交涉部队与1stg恐怕已经无法逃避! 究竟无法逃避什么呢? 布莲西儿知道就算开口问,对方大概也不会回答。如果这个人与全龙交涉关系密切,那就更不可能了。 只要与全龙交涉有关,不管是谁都会确实地隐瞒真相,只顾着强调事实。 所以布莲西儿为了提问而前进。 她两步冲入对手怀里。 「唔!」 布莲西儿用右手的石头写着文字。 写出代表「铁管」意思的文字。 轻于铁棒、硬于木棍的铁管以光芒的形态呈现,化为全长两公尺的武器。 攻击。 对象是眼前高大的黛安娜,目标是她穿着灰色丝袜的脚。 布莲西儿让站稳的双脚曲膝,更进一步拉近了攻击距离,并从右侧以铁管中段朝对手的脚胫打下去。 瞬间 「哎呀呀。」 黛安娜企图闪躲攻击。 从布莲西儿的角度看去,黛安娜正准备往左侧靠近走廊窗户那端闪躲。然而,布莲西儿的铁管长度足以碰到墙壁,就算黛安娜站到窗户边也 不可能躲得过! 接着,黛安娜做了个动作,以套着拖鞋的脚底踏上有窗户的墙壁说: 「会不会被窗外的人看光光啊?」 就这么在玻璃窗上行走,绕到了天花板上。 「!」 比起对手闪过自己的攻击,对手的举动更让布莲西儿起身。 她脸上满是惊讶。 在战斗上,这代表着危险。 所以,布莲西儿反射性地向后跳。 她将沉重的光之铁管抛到半空中,有如脚上装了弹簧似地向后大跳跃。 仔细一看,站在天花板上的对手朝布莲西儿踏出一步。 并朝被布莲西儿抛弃的光之铁管伸出左手。 「东西要收拾干净喔。」 以纸片吸收了光之铁管。 此时,布莲西儿着地。她一边让脚底在木板地上轻轻滑动,一边说: 「贴在天花板上的是贤石?」 「是的,我利用术式稍微操作了引力。」 「怎样的术式?」 「谁知道?我只知道能够叫出这种力量的术式而己,完全不懂什么理论有的没的。」 倒立的黛安娜露出苦笑: 「如果硬要说明,就是这个g过去接触你们的g而得到文化时,随着少量贤石一并取得的术式。也就是以贤石为触媒、文字为关键来叫出力量的方法」 黛安娜举起左手,手中夹着一张纯白色纸片。 「也有些人瞧不起地称这种方法为魔法。」 「是啊,我也以为贴在天花板上是你的超能力呢,像青蛙或是壁虎一样。」 布莲西儿看见黛安娜在听到她的话后笑意加深。 于是她压低身子,摆出身体左侧倾向前方的备战姿势说: 「既然这样,就让我这个正统术者瞧瞧你的魔法吧。」 布莲西儿点头,向前高举左手,伸开五指做出招手的动作。 「好了,来吧,黛安娜小妹妹。」 黛安娜保持站在天花板上的姿势,轻轻低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朝布莲西儿逼近。 ● 在名为走廊的直线上,战斗越演越烈。 一切从黛安娜在天花板上奔跑开始。 她的右手依旧拎着平底女鞋,左手依旧拿着纸片。 逐渐小幅度压低身子的黛安娜光是用左手拇指指甲抵着纸片,上头随即浮现黑色痕迹。 纸片是经贤石加工过的感压纸。 黛安娜在纸片上画出象征火的图样,因此纸片烧了起来。 投射火的动作同时展开。 炎弹。 「brand(火焰)!」 火焰在两人之间,变成一颗双手环抱大小的火球。 命中 但在前一秒钟,布莲西儿压低身子。 露出笑容的她在空中写下文字,意思是 「铁板。」 下一瞬间,火球在布莲西儿右手臂前端爆炸。 感压纸的碎片在空中飘散。 布莲西儿右手射出的光之铁板粉碎了火球。 她承受住了攻击。然而尽管如此,布莲西儿却仍然神色紧张。 敌人像是在回应她似地向前逼近。 原本踏进布莲西儿正面的黛安娜再向前跑了一步。 她的左手臂绕到身后,大动作地撩起背后头发。 发丝在空中散开,白色碎片自其间飞落。 这一连串在空中飞舞的纸片共有十六张,每张纸片都早已画上图样箭矢。 「pfeil(箭矢)!」 共计十六支的锐箭在空中飞行,目标布莲西儿。 仿佛被强大力量射出的铁箭矢,画出弧线飞翔而来。 急速逼近。 但布莲西儿却表现出一种态度。 她露出了苦笑。 同时还伴随着声音: 「明明只要把力量具体化就好,你们的具体化却一定要做到把实际影像都呈现出来啊?」 「正因为我们比你们的g劣等,所以一直拚命想变成比你们更优秀的存在。我们国家是一群完美主义者的集合嘛很了不起吧?」 「是啊。」布莲西儿点点头,跟着在空中写字挡下箭矢。 十六根光之铁螺丝。 在空中出现的方形螺丝随着铁的重量散落,迎向箭矢。 螺丝自主地展开动作。 一字螺丝咬住了箭头,所有螺丝在空中跳跃。 说到螺丝的动作,那当然非螺旋运动莫属。 箭矢轨道起了变化。 它们像是要扭曲自身似地在空中回转,朝布莲西儿身后飞去。 脱轨的力量贯穿了天花板和地板。 连续十六道贯穿声响传来的同时,黛安娜也藉由奔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她距离布莲西儿约三公尺。从那个位置,只要再踏一步并伸出手,就能够揪住布莲西儿的领口了。 然而,黛安娜再次转身。 她一边让身体转向右侧,一边用左手撩起头发。 事先藏好在波浪般发丝中的纸筒松脱 ,准备朝外展开。 「你没有其他伎俩了吗?」 布莲西儿问道。 「这种重复伎俩就算是被我破坏了也无所谓吧!?」 布莲西儿感觉到自己即将获得胜利。 黛安娜的头发在她正面甩动,纸片随之飞舞。 相对地为了破坏黛安娜的动作,布莲西儿向前踏步。 为了让纸片飞出,黛安娜必须举高手拨弄头发,这时她的身躯会变得毫无防备。 布莲西儿只要趁这时吃进黛安娜怀里,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她都不成问题。 就叫她好好回答吧。 叫她回答凭什么觉得全龙交涉会有危险。 布莲西儿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腹部一阵疼痛。 一种被硬物碰撞到的疼痛感。 「」 那是光之铁管。 仔细一看,此刻黛安娜的右手不是拎着平底女鞋,而握着张纸片。 纸片上写着eisenrohr是代表铁管意思的单字。 那是布莲西儿写字唤出的铁管。 吸入这根铁管的纸片不知何时已被黛安娜握在右手中。 布莲西儿察觉到一件事。 从黛安娜发中飞出并在其四周飞舞的纸片上,没有写下任何东西。 「拨头发是假动作这不是重复伎俩?」 随着黛安娜的笑容,布莲西儿感觉到腹部有股重压。 「!」 她连同铁管被抛向后方。 轻盈的身躯浮在半空中,与黛安娜的距离也随之拉远。 为什么? 黛安娜为什么要拉远距离,让对手有机会逃跑? 在布莲西儿着地、光之铁管掉落地面之前,有个叫声自脚边的黑猫传来: 「布莲西儿!注意四周!」 在布莲西儿的视野里,四面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插着某样东西。 方才被她弹开的铁箭矢。 布莲西儿仔细一看,发现铁箭矢上刻有发动术式的图样。 「箭矢上该不会是施了你说的什么术式」 「没错,这是将力量连影像都具体化才办得到的技巧。具有实际影像的箭矢会直接化为另一种术式的触媒喔像你们的g那样仅止于让力量具体化的术式,就办不到了。」 以黛安娜的言语为暗号,十六根箭矢射出了光束。 布莲西儿只能选择闪避而已。 然而,一阵疼痛感突然袭上她的颈部。 「!?」 仔细一看,发现黛安娜的左手朝向了这边。 黛安娜伸出的左手中有张冒着白烟的白纸,而缠住布莲西儿颈部的是 「kette(锁链),我把它还给你。你就保持被锁链定住的姿势,等着迎接我后发的术式吧。」 黛安娜露出笑容说道: 「scg(雷打)让我送你一头自然卷吧。」 随着黛安娜的话语传来,雷击在走廊上炸裂。 风见和出云来到ucat的地下四楼。 走在白色走廊上的两人身边跟着一名女子。 这位穿着ucat的白色装甲服,搭配裙子以及长袖等完整装备,还披着一头柔软金色长发的女子是 「就连希比蕾也是第一次进第二资料室啊?」 「tes,千里小姐如果没有重要理由,连部长级人物都进不了那里。」 「真没想到我们能够获准进去全龙交涉有这么重要吗?不过就算去问大城先生,他也不会说吧~」 听到风见的话,希比蕾露出微笑。拥有一对蓝色眼睛的她点点头说: 「不过,千里小姐,为什么要调查2ndg呢?您不是经常为了管理或调整gsp2,与开发部的各位见面吗?」 「嗯,总之说得简单一点呢就是因为跟他们还算是熟络,所以才不想有失礼之处。」 看见风见一副困扰的模样诉说自己的想法,希比蕾眯起眼睛。 「那么,应该就不需要做一些无意义的打听动作,不是吗?您可以换个角度去想,接触新知识或亲近的人们的故事,是个很单纯的乐趣。」 「不,我只是很单纯地不擅长调查东西」 「这是很致命的缺点呢。」 「哇啊!怎么觉得我好像很单纯地被下了一个结论!我到现在才发现一件事,我果然是个笨蛋吗~!?」 「千、千里小姐,请冷静!我只是不小心说溜嘴讲出真心话而已。」 「还说是真心话~!」 「啊~出云先生,拜托您说句话救我一下。」 「好啊千里!是个笨蛋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啊!就像我这样啊!」 出云的最后一句话引来了风见的正拳攻击。 「嗯~总算冷静下来了。总之,一个人如果摆烂什么都不管,那就毁了不过怎么说呢,这次还真是要靠希比蕾帮忙。忙完这边的事情后,我们要到训练室去,对我来说果然还是训练比较轻松!」 随着风见的说话声,走廊的尽头出现在眼前。 走廊的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白色墙壁。然而 ﹒真实存在于看不见的地方。 声音响起。 「!」 接着,三人手上的黑色手表闪过与声音传达内容相同的红色文字。 手表传来的轻微冲击让风见不禁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广大空间突然在三人眼前延伸开来。 卷起的强风加上带有焦味的大气,以及大量烟雾。 黛安娜的银色发丝在带有压力的阵风之中飞舞。 她眯眼望着在爆炸中心卷起烟雾的风,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好了,就来验收成果吧。 「如果你能够撑过刚刚的攻击」 在黛安娜眼前,如波浪般阵阵飘荡的烟幕逐渐散开。 那里出现了一道身影。是身穿制服的少女,而且乍看下毫发无伤。 黛安娜笑意加深: 做得好 「herrich(做得好)!」 她看着。 在走廊中央,左手握着颈部锁链,右手高举的少女。 是面无表情的布莲西儿。 雷击被遮蔽的理由就存在于她高举的右手周围。 铁板及铁螺丝、铁管及铁锁仿佛要围起她似地,全都浮在其右手周围。 只要将名为「铁」的力量具体化,就能够转移雷击方向、闪避直击。 剩下的就必须靠瞬间反应。 接着,黛安娜用眼睛观察、用耳朵聆听下一场战斗的开始。 由布莲西儿右手写的文字,以及她口中说出的话语揭开序幕。 「汝乃克敌之兵。」 在布莲西儿的右手前方,铁板在空中旋转,并化为骨架。 「汝乃狙敌之器。」 铁管在空中旋转,并化为炮筒。 「汝乃至坚之武。」 铁螺丝在空中快速移动,连接起骨架及炮筒。 「汝乃从吾之械。」 在空中解开的锁链不断连续复制,并接上炮筒底部。 然后,布莲西儿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写下最后一个单字: 「滑膛炮」。 在黛安娜眼中,串连在一起的各部位零件开始进行组合,逐渐呈现出其应有的模样。 出现的是铁长炮。 1stg人写出的文字将化为力量,可控制对象的一切。 「所有动作都是为了做出那东西的布 局啊?」 「哼。后攻者尽管面对惨状一样努力着,所以先攻者不该偷懒吧?接招吧,让你瞧瞧佛旦王国存在前就已使用的攻城兵器有多厉害!」 说着,布莲西儿从怀里取出一本文库。 她将书推进骨架下方的弹匣。 相对地,黛安娜在嘴角浮现新的笑容,并将左手伸进发丝之中。 下一刻,布莲西儿毫不迟疑地开火。 空间震动了。 随着感觉传来,不见尽头的巨大书库在风见等人眼前展开。 这里有着白色矮天花板,设置在上头各处的日光灯照亮着下方书架。 排列着的书架全是廉价铁框,但上头有着大量文件。 从设计图、报告书、备忘录、合约到各类票据,大量收纳这些种类文件的书架在三人眼前无限延伸。 风见发出「哇啊」的一声不禁想往后退,这时有人在后方按住她的背。 是希比蕾,她摇摇头说: 「往后退又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只好动手了我是不是应该把资料当成是概念战斗的对手呢?」 「我认为这样的想法很符合千里小姐的作风。」 希比蕾脸上浮现微笑。她一边看着眼前的广大书库,一边开口: 「护国课时代为了进行概念空间的实验,盖了很多地下设施。在ucat设施完工时,这些地一名单脚屈膝摆出战斗架式的高大老人,双手从光头底下穿着的黑色背心伸出,戴着皮手套的两手手掌朝向了两位女性。 布莲西儿看见老人后,皱起眉头说: 「齐格菲」 「两位,到此为止。」 像在呼应齐格菲的话似地,四周的风随之散去,然而两位魔女没有任何动作。 不过有个人动了。 那人从中央大厅朝向这方走来,是身穿合身制服的少年。 少年留着后梳发型,左右两侧有白发。他细长的眼睛看了看布莲西儿,又看了看齐格菲,再看了看黛安娜说: 「抱歉有劳你了,索恩伯克老翁。因为爱好和平的我实在没法控制这场面。」 「我不想理会你的虚伪发言,不过有适任的人选存在时,交给他来处理确实是上策,佐山﹒御 一言口。」 「嗯只是,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佐山问道,并看向黛安娜。 看见佐山投来的目光,黛安娜一副感到遗憾的模样叹了口气说: 「再一下下我就赢了耶,叔叔。」 「别抢了我的」 布莲西儿没说完「台词」两字便停了下来,取而代之说出口的是: 「叔叔?」 「是的。」黛安娜点点头,然后收起脸上的笑容说: 「tes,我是今天从德国ucat前来报到的黛安娜.索恩伯克。我的任务是担任欧洲ucat对全龙交涉部队的监察官,同时也是」 黛安娜看向布莲西儿,接着说: 「德国ucat收容1stg之际的见证人。」 「原来如此,索恩伯克老翁的侄女亲自出动啊。」 「哈,明明有着曾侄女的外表。」 「这都多亏叔叔帮我强化了长生不老之术。不过我只是不会老,并没有做长生的设定喔。」 「不管怎样,对我来说都是个黄毛丫头那,你怎么打算?我可不在乎你是不是收容1stg的见证人喔。要不要比下去?」 虽然脚边的黑猫不停地摇头,但布莲西儿并不在意。 她面无表情地说: 「1stg的人们也会支持我。见到对手的权威便退缩,违反了1stg的作风。」 听到布莲西儿的话语后,黛安娜在脸上堆出笑容后摇摇头。 「很遗憾地,我要选择退出万一不小心让你看见了我持有的记忆,那就太对不起所有的过去了。」 「胆小鬼。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因为自己输了时,还能够信守承诺的女人真的少之又少。」 两人同时轻轻地笑了。 齐格菲一脸无奈地在两人的笑容间站起身。 「总之为了1stg,两位应该要相亲相爱。关于这点」 佐山松开颈部上的领带说: 「我要求两位必须不断努力。」 第六章『过往的礼赞』 第六章『过往的礼赞』 世界的入口近在咫尺 回首或是仰望 擅长迎接的分界就在自己脚下 ● 大城.至在午后醒来。这里并非一如往常的私人房,而是ucat建筑物的屋顶。 至躺在大型遮阳伞底下的布制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 他旁边放着天文望远镜以及 「sf,你拿着笔记本做啥?」 「tes,我在记录您昨晚指给我看的天体。」 「喔~?我只记得要你看一片漆黑的位置,然后告诉你『看,那是暗物质(注tarkmatter,天文学假想的一种不发射亦不吸收电磁波之物质,用来解释宇宙中的重力作用)』耶。」 至起身一看,发现在遮阳伞底下的sf把笔记本涂得一片黑。 「喂是我的错吗?」 「这是至大人的要求。」 至把头发向后拨,然后把手放上天文望远镜。 「要不要看看白天的星星?」 「tes,感谢您。这样我就可以换不同颜色的色铅笔了。」 「你想用什么颜色?」 「tes,我想用蓝色。」 「喔?你一定认为只看得到天空对不对让我来告诉你这个没志气的德国制品,白天也看得见星星的事实好了。」 听到至的话,sf歪着头说: 「不用观察天体了吗?」 「至少对我来说,那东西毫无意义。我纯粹是对天文感兴趣,你好好记住这点啊。」 看见sf颔首答:「tes。」至询问: 「从我昨晚睡着到现在,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根据事务课的报告内容佐山先生似乎提出了想与2ndg代表会面的要求。」 「哈,双方根本还没签约,他就想来做事前调查啊。有要来找我的迹象吗?」 「tes,完全没有。风见小姐以及出云先生已经与希比蕾小姐先到第二资料室了。因此,我判断佐山先生应该会在事后与他们会合。」 「这样啊。」至看似开心地点点头。 「就让他们开开心心地一起挖掘过去,然后陷入自己已得知一切的错觉好了。」 至苦笑说道: 「虽然2ndg跟我们很像,但正因如此他们不可能敞开心胸。」 佐山与大城一同走在ucat的走廊上。 为了与2ndg的代表会面。 佐山之所以选择独自与2ndg代表会面,是因判断风见他们正忙着查阅资料。不过 「可是开发部成员几乎都是彻夜工作,所以现在是他们的就寝时间全龙交涉代表者还没上班,你是这个意思吧?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很难与他们会面,是吗?」 佐山在走廊上边走边问道,大城点点头回答: 「所以啦,我先介绍开发部长给你认识。你也有必要先体验一下2ndg的概念吧?」 「确实如此。」 说着,两人停下了脚步。 他们到了ucat地下二楼的通常课第一武器库。 自动门上的摄影机光是捕捉到大城的影像,便立刻开门。 「看吧看吧,御言你看到没?我这是vip待遇吧?你要不要也学着尊敬我一下?」 「哇好厉害这样可以了吗?」 大城无视佐山,走进眼前的黑暗中。 佐山随之跟上。 这时,传来了声音。 ﹒名字赋予力量。 佐山看向左腕上的手表,确认闪过的红色文字。 然后蓦地看向前方。 不知不觉中,他眼前的景象已化为一片昏暗的仓库。 在发出蓝白色光芒的天花板底下,排列着无限向前延伸的铁架。 架上陈列着无数把剑,全都连鞘固定着,散发出寒意。 在这片武器海之前,笼罩在光线下的大城回过头说: 「听好喔。在这里,我们自身的名字就已经存在着力量。」 「嗯。那么,佐山这名字拥有什么力量?」 「嗯~根据某传说,佐山代表领地的意思。所以,佐山应该不是代表某种超能力,而是代表拥有这般地位的人。以我的名字大城来说,就代表着牢固的意思。」 说着,大城从怀里拿出美工刀。 并用美工刀抵着自己的手腕划下一刀,然而 「你看,一点伤都没有。」 「喔?真教人惊讶。一个组织的领导者随时带着小刀在身上,这实在会让人不禁对这个组织感到怀疑,当心被人检举喔?而且老人家你刚刚的论调有误吧?」 佐山在说话同时,出手夺走了大城的美工刀。 下一秒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一刀。 「哇啊!御言竟然做了最近流行的事!」 大城口中尽管这么说,却不知怎地竖起了右手大拇指。佐山举高右腕让大城确认。 上头不见任何伤口,只有一道像是受到某物压迫后的红色痕迹。 「这把美工刀是一般市售品,所以没有特定的『名字』。」 佐山从怀里拿出笔,在美工刀的刀片上写下「刃」字说: 「在1stg,这样就能够变成刀刃。」 且毫不犹豫地朝大城的腹部刺去。 「哇啊~!做、做什么,御言!」 「没什么好大声嚷嚷的,只是衣服破了而已,很遗憾地衣服底下似乎没事。刀刃前面果然还是得写上某某名字才行啊限制似乎严了些。」 佐山嘀咕,而回答他的并不是半眯眼看着佐山的大城。 回答他的,是从武器库深处传来、语调显得开心的女性声音: 「嗯,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这个全龙交涉负责人还真是乱来耶。」 女性的话语伴随着苦笑。佐山身旁的大城环视四周后,搔搔头说: 「喂!月读部长,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让我们认识一下2ndg。」 「啊,等一下喔。要跟小男生见面,我得先化个妆。」 「根本没这个必要吧。」 大城话才说完,就突然飞向后方。 打击声响起。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看见一道光芒。 一道使得大城飞向自动门另一端的蓝白色光芒。 然而,光芒瞬间便消失了。 「那是」 「很在意吗?注意力集中是好事,不过有时候也会因为这样而丧命就是了。」 声音突然从佐山身边传来。 左边,回过头的佐山看见一道身影。 昏暗之中,站着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女性,细长的眼睛看向佐山。 「很不错,你对2ndg感兴趣啊?」 女子吸了口气。 「既然这样,就让我这个开发部长月读.史弦告诉你一些事情好了,一些有关2ndg概念的事情。」 第二资料室十分宽敞。 两手抱着好几捆影印纸束的风见,徘徊于白色地板上的灰色书架之间。 从看似单纯排列着的书架侧面看去,会发现书架其实有依内容区分。 「同样内容的书架区里,还有依年代区分或更详细的分类啊」 风见目前所在位置是员工履历区。 这里存放着目前隶属于ucat的2ndg人们资料。 原则上,所有文件都必须存放在资料室内,能够带走的,只有利用设置在资料室内的影印机所取得的影本。 不过,或许是空间里设下了某种概念,某些资料透过影印机取得复本后,部分内容会呈现涂黑的状态。 「难怪会说『真实就存在于看不见的地方』。」 好像还有一些情报就算看过,脑中也不会留下印象,或是试图要阅读时,脑部的认知会自动转换成不同文章。 听说以前有名男子溜进资料室企图偷走收支帐簿,结果回家后才发现脑中记得的不是收支明细,而是《我的多病义妹》共二十六集的故事内容。 风见一边猜测那名男子就是大城,一边说: 「这样反而会有更多家伙想溜进来吧不过,如果没办法变更自弦振动,就算想带走也不可能。能够带走的,只有用指定影印机印出来的影本啊」 她陷入思考。 如果是佐山,不知道会不会找出概念规则的漏洞,然后带走情报? 「应该会吧」 风见苦笑。她心想,我们家学弟不但习惯不好,而且手段跟目的一定会以后者为优先。 「不过」风见改变了想法。 如果有新庄在旁边,不知道会怎样? 那对新庄姊弟可说是阻止佐山怪异行径的煞车装置。 不管是与1stg战斗时的运,还是在学校生活中的新庄﹒切。经常会看见他们为佐山付出,或是对佐山的言行举止提出忠告或制止的场面。 事实上,风见并不太了解新庄是什么样的人。 风见在组成全龙交涉部队时认识了运,与切第一次见面则是在春假。在那之前,她顶多只听说过有个叫新庄的人被ucat包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同时与这对姊弟相处的佐山从未打听过他们的事情。 一定有什么理由吧,或许佐山觉得只要有新庄陪在身边就够了吧。 就像风见与出云也是这样的关系。 两人虽然知道彼此的家庭,也认识彼此的家人,但彼此双亲的过去对两人而言,大部分是未知的情报。 尽管很多事不知道,却不觉得相处上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代表着现状已经让人很满足了呢? 「天晓得。」 风见一边思考,一边继续嘀咕: 「就算觉得不了解对方也无妨仍会希望对方能够多了解自己吧。再加上变得越亲密,这样的想法就会越强烈。」 而且,新庄藏在心里的秘密应该比我们大得多吧。 这样的想法在这么一对被保护得好好的姊弟心中,应该会更强烈。 「可是,新庄有办法坦承自己的秘密吗」 但愿不要因为无法坦承重大的秘密,选择保持沉默下去,而心生罪恶感才好。 就在风见这么想着时 远方传来了希比蕾的声音: 「千里小姐i」 听到呼唤,风见耸肩看向书架。 伤脑筋的是,风见根本还没找好负责收集的资料。 不对,是希比蕾的动作太快了。 只是相对之下收集得比较慢的风见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难为情。不过,听见希比蕾不停大喊自己的名字,风见不禁觉得胃酸开始翻腾。 「呃那个,千里小姐~」 「来了来了等一下喔~」 风见看向前方,心想这样的藉口根本撑不过一分钟。 在她眼前,员工履历依照ucat各部门排列着。 她边确认收纳文件的透明档案夹边缘上所注明的书架编号,边逐一抽出档案夹。 这时,风见察觉到一个事实。 「档案夹」 「有年份缺了,对吧?」 随着右手边出云的声音传来,风见转过身去。 她一看,发现出云手上拿着写有「2ndg之概念兵器开发资料」字样、至少有十公分厚的影本,歪头看着风见。 风见看着眼前一区呈现空缺的书架,以及出云手上的资料说: 「确实有空缺的年份,可是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资料?」 「喔,这是希比蕾帮我收集痛啊!你这女人干嘛突然踹人?」 「啰唆,老是想偷懒的男人当心变成废物。」 风见忍不住心想,这希比蕾的能力也未免太强了吧? 「希比蕾是个情报操纵家吧她的名字源自女神的名字?」 「cybele,不知道是谁帮她取名字的?」 「谁知道?应该是ucat的相关人士吧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千里小姐~」 「啊,抱歉,因为有人来干扰我,所以再等一下喔~」 「我是干扰啊~?」 「超大的干扰~喂,觉,你干嘛露出那么不高兴的表情?」 希比蕾的声音无视出云的表情,继续传来: 「千里小姐~既然这样,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呢~」 风见差点就要点头说出「哇啊,好提议一但还是好不容易地把话吞了回去。 不行、不行!今天已经麻烦希比蕾陪我们来一趟了,怎么好意思要她帮更多的忙。 训练时,确实是经常要求希比蕾帮我们端茶或拿饼干来。 不只喔,好像还有她偶尔会做便当给我们吃的印象。便当里装的还是我教她做的料理。 不行,快被她超越了。怎么办?我今天才发现这个事实。 「千里,你看起来好像很挣扎的样子。有些事情大方坦承出来会比较轻松喔」 「啰唆,你这句话让我下定决心了。」 嗯,怎么可以一直依赖希比蕾,现在当然要严正地拒绝她的提议。就在风见这么想着时 「我这就过去您那里喔~」 听到希比蕾的话,风见垂着肩膀看向天花板。 她暗骂:「可恶~!」这时,来到她身旁的出云说: 「其实希比蕾算是个不太会顾虑到对方感受的人喔。不过,这下子你也被拉进跟我一样的懒人空间里了。哇哈哈,你就等着接受懒惰光束和依赖光线的攻击,直到懒死吧。」 「我直接跳过你的发言,希比蕾刚刚该不会也对你用了同一招吧?」 「她站到我旁边迅速地抽出要找的资料脸上还带着笑容一份一份叠上去你说我能怎么办?」 「希比蕾天生就喜欢帮助别人哪。」 「不过,这种无差别轰炸很恐怖因为有的人不喜欢别人帮忙,或者有些事情必须自己亲手去做。像这种时候,千里你就稍微在背后拉她一下吧。」 风见「嗯」的一声点点头,然后说: 「不过觉啊,回到刚刚的话题,你说有年份缺了这是怎么回事?」 「嗯如我所说的,在确认了好几个书架后,我发现有些书架缺了内容。这些书架上只留有几张作废资料而已。该不会还有第三资料库,然后重要资料」 「不可能被移送到其他地方。」 后方传来希比蕾的声音以及脚步声。 在回头看的风见眼前,随着踩踏高跟鞋的脚步声传来,希比蕾绕过书架出现。 「根据整备部的概念空间设备整备记录所示,ucat内部不存在其他与这里相同类型的概念空间。」 希比蕾接着说: 「我已经大致确认过所有书架,第二资料室果然也有空缺的年份。」 「第二资料室也有?」 「tesucat应该有着不能公诸于世的过去吧。」 在昏暗的武器库里,佐山眼前出现一道朱红色光芒。 光芒发自月读手上的剑,暗黑色的刀刃喷着红色火焰。 月读以自负的表情看 着佐山说: 「这是通常课专用配备之一的机壳剑.火迦具土。因为做了贤石加工处理,所以这把剑在正常时候能够以高热切断甚至像金属那么硬的物体不过,如果在这个概念空间里,就会如其名般,变成一把会喷火的剑(注:日本古神话中,伊邪那岐大神之妻伊邪那美在生下火迦具土神时被烧伤而亡,愤怒的伊邪那岐大神以十握剑杀死火迦具土神,剑上的鲜血滴到石头上诞生了八位神衹,其中之一便是建御雷神=鹿岛神)。」 「什么人有资格操纵喷出的火焰?」 「拥有剑神名字的人,或是熟悉剑的人,应该都能够操纵火焰吧。」 说着,月读让刀刃朝向佐山的方向。佐山一看,发现刀刃在自身发出的光芒照耀下,表面有「一郎丸」的字样。 「为了让名字得以成立,标号也会采取像这样的命名方式喔。」 「做得非常彻底。不过,以名字叫出力量不会很不方便吗?跟1stg的文字概念比起来,好像多了很多限制。」 「1stg就是因为限制太少,才无法顺利留下文字记录哟?」 月读露出苦笑,把剑回鞘说: 「2ndg过去对于每种力量的拥有者都做了正确的分配。每种力量会由拥有者来管理,而他们也能够将力量发挥到最强2ndg可是个分工先进的g。」 「那么,2ndg的全龙交涉代表者是」 「嗯,是个拥有相当强大力量的男人。他既是2ndg最强的军神,也是最优秀刀匠,鹿岛?昭绪。」 「将由他负责与我交涉?」 佐山说罢,随即又提出一个浮现心头的疑问: 「会指派军神为代表,是不是认为与我们进行全龙交涉会演变成战斗?」 「无法否定这样的可能性,不是吗?」 尽管口中这么说,月读的神态却有所改变,露出伤脑筋的表情看向天空。 「不过,谁晓得会怎么变化呢?还不知道鹿岛愿不愿意认真面对全龙交涉呢」 「他没有进行全龙交涉的意愿吗因为2ndg与lowg是平等的存在?」 佐山说出中午谈论到的疑问试探月读。 然而,月读没有为他解答。 「有很多原因。不过正因如此,我才指派鹿岛为代表。佐山,你等会儿有时间吗?」 「等会儿我打算与同伴会合训练,然后和他们交换2ndg的情报。讨论完后,我要告诉刚刚被轰到外面去的老人家,是否决定与2ndg进行全龙交涉。」 「这样啊,那不用急吧不过,你最近可以找个时间跟鹿岛见见面。这么一来,应该就能够面对你挂在心上的2ndg问题吧。」 月读面带微笑说道。听到她的发言后,佐山询问: 「月读部长,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有关你刚刚说的2ndg问题。」 「什么问题呢?」 听到月读反问,佐山想到了另一件事。他想起大树中午说的话。 「听说2ndg的人们与这个世界的人们没什么不同,你怎么认为呢?你认为你们已经完全归化于lowg了吗?」 「这个嘛」月读陷入思考。约隔了一秒钟后,她把剑放回架上说: 「不知道自己来自2ndg,也没接触过概念的人们,应该毫无疑问地这么认为吧。不用说别人,我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就不同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嗯!这很难说吧,每个人的想法各有不同。就算拥有力量,也会受到意志的影响吧。以我的例子来说,虽然我没打算把这力量传授给小孩子,不过我是抱着这力量很『有用』的想法在生活。」 月读接着对自己的发言作了个补充。 还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不然,你要不要体验看看这力量多有用再离开呢?体验看看2ndg的『名字』力量。」 月读说罢,随即弹了一下右手指。 下一秒,佐山领悟到攻击从头上袭来。 仰头的他看见了光芒,是方才打得大城弹出去的大型蓝白色光束。 佐山面对直直落下的光摆出备战姿势,这时月读的声音传来: 「能解读月亮、操纵月光,故名为月读。这里的昏暗气氛是模拟月下的环境,所有光线都是我的同伴这就是2ndg前皇族之名所拥有的力量。」 光随着言语袭来。 佐山反射地向后跳,要拉开与月读之间的距离。然而 「光居然」 应该落在地面上的光线突然画出弧线转了个弯。 光线在几乎快要碰到地面之前转向弹起,瞄准佐山的腹部。 在铁架与铁架间的狭窄缝隙里,他无法闪躲。 月读正色道: 「如果你能躲过这个攻击,我就承认你对我们2ndg有那么一点理解还有,如果你躲过了,我就表演一种本领给你看,算是犒赏。」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 「一种2ndg在不运用自我概念力量之下使用的对抗异世界战斗术。」 希比蕾站在成排资料架前方,对着风见与出云说: 「其实不仅这里,包括开放查阅的第一资料室,也有部分资料是作废的。以年份来说,差不多是在一九八五年到一九九五年前后。正确来说,九六年的大部分资料也是。」 风见对于希比蕾说出的年份有印象。 「从这个g的负面概念开始活性化的九五年起,往前算的十年间?」 「tes,正是发生阪神大地震前十年左右我曾听说过,当时那场大地震造成众多死者,ucat的情报险些被揭露,为了避免遭到调查或被内部举发,所以把资料作废了。听说有部分人士称这段时间为ucat空白期。」 「一开始就不要让重要资料存在,或许比较安全吧。不过,这里的情报安全管理确实异常地严格就是了。」 「真的吗?果然是这样没错。」 听到风见显得不安的询问,出云点了点头说: 「我刚刚在没收资料里看到了黄色书刊,但就是记不住内容」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副很感慨的模样发表愚蠢感想啊?」 「千里小姐,出云先生平常就是这样子耶?他如果发表像样的感想,才让人觉得奇怪吧。」 「我说两位小姐,我刚刚是不是被你们否定了什么啊?」 尽管出云语调开朗地说道,却没有人理会他。 「总之,希比蕾,谢谢你的帮忙收集到了好多资料喔i」 「接下来是训练时间吧?在训练结束前,我会把资料一一整理好。」 风见再次道谢后,叹了口气说: 「可是希比蕾,既然有你说的什么空白期那不就表示我们跟上面的人们之间断绝了。佐山和觉都是在得知祖父的事情之前,祖父就已经死了」 她看向身旁的出云。 「就算想找父亲的资料,也没资料可找。」 「我才不会想要找我老爸的资料哩。」 「是啊是啊就当作这样吧。明明一个人在那边晃来晃去的,还不承认。」 看见出云半眯起眼睛,风见摸摸他的头安抚后,从他手中接过资料。 风见接过的影本是2ndg过去参与的概念兵器开发资料。 最上面一张显得有些老旧的纸张上写着 「武神?」 a4大小的纸面印出机器人的整体概要图。 风见看着图形线条颜色变淡的影本,希比蕾从她背后探头说: 「设计图画得真简陋,这应该不是与3rd有直接关系的兵器。」 「这兵器很老了吧。你看,上面写的年份是一九四五年耶」 风见察觉到自己嘟囔的东西代表了什么,瞬间倒抽了口气: 「不就是日本ucat成立那年吗!?」 面对逼近过来的月光攻击,佐山有了反应。 他看向天花板上的成排蓝白色光芒。 那是形成月光的灯火。 确认了笼罩武器库的微弱光线后,佐山立刻向前移动。 另一方的月读露出惊讶表情说: 「你打算接下光线?会被弹开唷!?」 「不会!」 佐山凝视着眼前直击而来的光线。 然后高举左手。 他脱去外套,让口袋里的貘坐在头上说: 「既然是月光」 面对从正面而来的光线,佐山用外套盖住了它。 一切在瞬间结束。 「与月亮间只要存在遮蔽物,月光就照射不到!」 光与天花板上的灯之间受到外套遮挡,明显衰减。 同时,佐山一脚踢开包住月光的外套。 近似飞沫声的着弹声响起。 月光粒子从外套底下散落。 然后,光芒就这么消失了。 外套掉落在地上。不过,佐山并不在意,继续下一个动作。 他向前跳一步,拉近与月读的距离。 「就让我开一下眼界吧,2ndg对抗异世界的战斗术!」 佐山左脚前踏,跟着右脚踢击。攻击目标是下段,对手难以闪躲的脚下位置。 不管对手是女性,还是长辈,佐山都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佐山用力踢出。 瞬间,出现了一个不应该有的异变。 月读突然从佐山眼前消失了。 「!?」 踢出的右脚划过空气后,佐山随即戒备。 他正心想月读跑哪儿去,打算转向后方时 「外套不可以乱丢在地上喔,交涉人。」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后,佐山垫步转身,却发现刚才掉落的外套就近在眼前。 佐山缓缓接过外套,前方是伸手递衣的月读。 他从月读递出外套的时机反算着月读的移动时间。 「在我踢出脚,接着看不见你的踪影后你走到我背后捡起了外套?」 说着,月读再度从佐山的视野中消失了。 月读在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的佐山眼前露出了苦笑。 「很不可思议吧?2ndg练出了像这样在不运用概念力量之下,也能使用的技巧喔。这是为了让我们在想要战斗时能够获胜。」 月读一副打从心底高兴的表情说道: 「你们刚要开始调查我们的过去对吧?等你们调查完但愿能够进行一场漂亮的交涉。」 风见看着手中的机器人概略图。 概略图画出一尊以巨大汽缸和螺栓组成舰船胴体部位的铁巨人。铁巨人的胴体呈现简单的t字型,四肢却像玩具般粗大。 与这尊铁巨人相比,目前ucat启用于实际战斗的武神造型还显得比较接近人形。 「八叉封印用机器人,名目『荒王』,l0w、2nd共同开发中枢形式.美影型?」 风见感觉到身后的希比蕾听到「美影」两字后,忽然倒抽了口气。 然而,风见没打算探究。因为她认为希比蕾如果想说,就会主动开口。 在内心对自己反应苦笑的风见,让视线追着颜色变淡的影印文字跑。 日本ucat初成立时所制作的机器人,不知达到什么样的水准? 「建造计划于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二日发起,于隔年的四六年八月完成啊。也就是说在战争结束约半年前发起的在日本狂遭空袭的那个时期,ucat还真有办法呢。」 「既然是与2ndg共同开发,这个机器人能够动作的环境应该不是在武神世界3rdg的概念下,而是在2ndg的概念下吧所以,没有被命名为武神,而是称为『机器人』。」 「原来如此。」 风见点点头回应希比蕾,然后看向写在荒王四周的尺寸表。颜色变淡的字体写着: 「乘载人数约两百名,全高约五百」 风见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她的头脑来不及反应眼睛确认到的数字情报。 「这什么意思啊?全高约五百米?是五百颗米粒的意思啊?」 「不,是全高约五百公尺的意思,千里小姐。」 「我说希比蕾啊,就算是在概念空间里,也不可能有那么夸张的庞然大物」 「应该有吧,既然这里都留有资料了。」 站在风见身旁的出云说道。他与风见四目相交,吸了口气后说: 「你该不会是被常识性思考绑住了吧?」 「当、当然会吧?」 「那就是说在封印八又时,这个庞然大物也一起被放在东京的某处。不只这样,那影本上还有更惊人的情报吧。」 出云贴近风见,然后指向影印本上的某位置。 上面写着荒王的舰长、副舰长名字。 「舰长是大城﹒宏昌。副舰长是kasima你懂吧?与ucat的关联。」 「我不知道kasima是谁,可是这个大城就是」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六十年前和现在,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第七章『虚伪的邻人』 第七章『虚伪的邻人』 看不见是什么疑问,意念却能够浮现 思绪就像随风飘来的花香 因为存在心中,所以能够打动人心 ● 告别月读后,佐山进了ucat地下三楼的训练设施。 现在他在更衣室,这里是以概念空间隔了好几层的场所之一。 更衣室与淋浴间比邻,内部是一个长度约二十公尺的房间。 房间里可看见由白色干燥材质制成、且高度颇高的置物柜林立墙边。 来这里前,佐山捡起倒在走廊上的大城,并且告诉他。 在训练室与风见他们会合后,要跟大家一起决定是否与2ndg进行交涉。 然而,尽管口中这么说,佐山心中却早有意愿。 应该如何进行交涉让他很感兴趣。 目前还看不出来2ndg对于全龙交涉的看法。 佐山很想了解这点,而且 「那个月读部长使出的技法」 那到底是什么? 佐山明白凭着好奇心探究事物是很危险的行为。 但是,感兴趣这种情绪,不是喊停就停得下来。 佐山在服务台得知,风见他们已先行进入训练室。可以的话,佐山希望能够提早结束训练,与大家针对各种应对方式交换意见。 他一边思考着各种事情,一边把貘放在头顶上,开始换衣服。 「不知道大家做完暖身运动的巴西体操了没」 佐山眼前的置物柜正面上头,只有写着出云、波德曼,以及佐山的姓名而已。 这间更衣室算是全龙交涉部队的专用更衣室,风见说过女子更衣室的状况也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根据风见的描述,只有新庄一人与大家的待遇不同。 新庄使用的是另一间,也就是第九间女子更衣室。听说那里是ucat供vip级人物使用的场所。 「新庄说不定是个宝物,风见好像是这么形容的吧」 新庄确实不常离开ucat,就像个被保护得好好的千金小姐。 「应该有很多原因吧。」佐山在心中颔首,同时也更衣完毕。 他身上穿着以白、黑为基本色的薄质装甲服,包括了几乎裹住全身的紧身裤、上衣、背心以及外裤。 佐山戴上臂章,目光停留在左手中指的戒指上。 「暂时还不能自己保管圣乔治啊」 圣乔治指的是与1stg战斗时,大城交给佐山的护手甲。 这个由佐山母亲找到的神秘概念兵器,在那之后又回到大城等人的管理下。 因为仍有很多不明之处,所以佐山也认为这样处理比较妥当。 他看着左手上的戒指好几秒。 最后摇了摇头。 佐山承受着胸口的轻微疼痛,考虑起别的事。 他告诉自己现在应该把思绪放在其他事情上。 于公,应该思考如何与2ndg的人们进行全龙交涉。 于私 应该思考等到左手的伤口完全复原后,切同学就将离开自己的事实。 这两者都是佐山必须面对的问题。 他忽然想起离开学校前与新庄的对话。 在放学后的教室里,新庄低着头、一副踌躇模样说出他打算写小说,并且把自己比喻成了日本武尊。 这两者都说出了新庄想要传达什么的心声。 当新庄认真起来时,得好好面对他。 「嗯。」 佐山决定停止思考,然后走了出去。 几步后,佐山站到白色滑动式自动门前。训练室就在门后。 自动门发出电子音的同时,传来了声音: ˙人们不对己力自负。 对于自身所信任的力量不过度相信,而是让力量化为己有。 这样的概念连结了自动门这端的更衣室与训练室,让两者化为相同空间。 下一秒钟,门打开了。 门后应该是一个以白色墙壁、地板,以及天花板围起的三十公尺见方空间。 然而,佐山看见的景象却非如此。 首先映入佐山眼帘的,并非宽敞的空间,而是一个怪异物体。 那是身穿白色装甲服的身躯。 一名高大男子保持仰卧的姿势朝这方飞来。 佐山一看,发现那飞行身躯的真面目是出云。 「喔~?你与生俱来的搞怪能力达到巅峰,终于飞起来了啊,出云。」 「佐山!?喂!少在那边说蠢话啦!很危险的,快接住他啊!」 「喔哟?是风见啊。」佐山开始沉思。 动不动就使用暴力的风见怎么会要我接住出云? 难道出云会在空中飞,不是风见干的好事? 不过,佐山仔细一看后,发现出云在空中飞的方式与平时不同。 「风见把人打飞的感觉怎么说呢,看起来嗯,味道比较浓厚」 「我不是说了很危险吗?赶快接住他!小心我扁你喔!?」 佐山当场做出反应表示了解。 「虽然要抱住像出云这样的男人实在不符我的作风」 佐山表情认真地作势迎接,看着朝他飞来的出云。 出云沿着略偏上方的弧线朝向这方飞来。佐山必须更往后退,才能够接住。 他为了让脚朝后方大幅度张开,发出「嗯」的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 下一秒,自动门的感应器没能感应到往后退的佐山,瞬间关上了门。 「喔哟?」 佐山嘀咕的同时,关上的自动门另一端 「咯呃!?」 传来如猪叫般的哀嚎夹杂着撞击声,门也随之震动。 声音余波使得置物柜晃动,发出仿佛松动的牙根在颤动似的嘎吱声响。 「」 动也不动的佐山保持准备迎接的姿势,望着安静下来的自动门。 虽然脑中浮现很多想法,但佐山决定叹口气忘掉一切。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佐山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站到自动门前方。因为方才已辨识过佐山的身分,所以自动门一下子就开了。 门一打开,佐山随即看见头破血流的出云站在眼前。 「什么嘛,你没事啊。站在人类的立场,这真是件憾事。」 「混、混帐东西!我哪里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混蛋佐山!」 「看你这么有精神的样子也知道没事。以你这家伙来说只要没死都算没事啊,出云。」 「要是死了呢?」 听到出云的询问,佐山陷入思考。隔了一会儿后,他与头顶上的貘一同击掌说: 「算是轻伤吧?」 「听好,你这个混蛋!为了你着想我就说得具体一点好了。」 「说什么?赞美的话我比较喜欢在完成重大任务后才听到喔。」 「去医院检查吧。」 「你这男人说话怎么这么没礼貌呢,哈哈哈,真是前所未闻的王八。」 「哇哈哈,我怎么比得上你呢,你这个邪道混蛋。不说这个了。」 说着,出云起身看向训练室一角。 从佐山的角度看去,风见就站在训练室最里面的左边角落,她身旁有三个人影。 一个是身穿白色装甲服搭配裙子等装备的金发女子希比蕾的身影。 另一个是身穿白色装甲服、手持巨大铁制长杖的新庄身影。 接着,最后一个是 身穿黑色装甲服搭配裙子 、头上戴着黑色三角帽的女性。 女性从肩部膨起的袖口伸出的手上拿着一根竹扫把,而佐山认得她。 「黛安娜﹒索恩伯克」 「哟?你终于来了呢。我听说你是去跟2ndg的月读部长见面啊你该不会已经决定要与2ndg进行交涉了吧?」 「不,还没。我打算训练完后,要告诉老人家我们的决定。」 「这样子啊。」黛安娜用显得安心的语调说道: 「那么,关于2ndg,目前你只是得到一些疑问而已吧?」 「那又怎样呢?」 「嗯,为了不让你随随便便与2ndg进行交涉,有件事情我得先教教你。一件对于你接下来所要进行的全龙交涉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 尊秋多学院,三年级普通校舍一楼走廊。 夕阳从少了玻璃的窗户照射进来。 在墙边弯着腰的大树,手拿扫把和畚箕转向后方。 与大树手拿相同装备的齐格菲就在她身后。 「差不多可以了吗~?」 听到大树的询问齐格菲停下挥动扫把的动作。 他发出「嗯」的一声用手指划过窗框说: 「还有灰尘」 「那不是刚刚吵架造成的啦。」 大树疲惫地叹了口气,同时环视起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窗户少了玻璃、留有烧焦痕迹的走廊。 从她口中说出的感想是换个角度所捕捉到的事实: 「齐格菲先生,刚刚那位黛安娜小姐是什么人物?」 「是我的侄女啊?」 「不是这个意思啦。」 大树瞥了一眼畚箕里的玻璃碎片说: 「对佐山他们来说,黛安娜小姐会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大树忧心的发问,齐格菲陷入沉默。 对于齐格菲的无言,回首的大树轻轻歪头。 这时,视线落在下方的齐格菲丢出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大树听了,在脸上挂起笑容回答说: 「因为佐山同学他们是我的学生啊。」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表示: 「我当然会在意啰。」 「这样啊。」 说着,齐格菲变了个表情。 他露出微笑。 魔法师没显露出更多心声,开口道: 「我也没听说太多细节,不过黛安娜从一九八○年代就以术式顾问的身分来到日本ucat,而且待到九五年底。」 「也就是说待到发生那场大地震的时候吗?」 「没错。」齐格菲接着说: 「就像初期ucat有我们这些被称为八大龙王的存在一样,发生大地震前的旧ucat时代,也有被称为五大顶的人们存在,而黛安娜就是其中一人听说她当时不知为了什么目的学了各g的战法,试图全部练熟。」 「这样的话,她的实力应该不止如此吧」 大树看向走廊。走廊上虽然少了窗户,还有几处烧焦痕迹,但没有遭到更多破坏。 不过,齐格菲点点头说: 「或许她是想在1stg正统力量面前试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没使出跟他人学来的力量吧不过,她应该还没认真,刚刚她要离开学校时告诉我」 齐格菲吸了口气后说: 「有东西要传授给继承我们的人。」 新庄露出惊讶目光观看著名为训练的模拟战。 佐山竟然会 「出不了手」 在喃喃自语的新庄眼前,佐山在训练室地板上连续后跳移动。 紧追着他的是一名身穿黑色装甲服、头戴三角帽的女子。这名女子自称是来自德国ucat的黛安娜。 这是新庄第一次看见她。 新庄在女子更衣室换好衣服时,突然进来更衣室的黛安娜让她吓了一大跳。 而且她的身材好得乱七八糟 因为新庄立刻移往训练室,所以没有与黛安娜边换衣服边交谈。 不过,离开更衣室之际,黛安娜点头向新庄打了招呼,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黛安娜应该不是个坏人。新庄不知道有这般想法的自己是否太天真。 但此刻能够确定的是,这个女性正把佐山逼到绝路。 她以徒步前进,武器是手上的扫把。 她只是一边向前走,一边试图用扫把扫佐山的脚。 黛安娜的动作就这么简单。她大幅度地挥动扫把,徒步速度也显得缓慢,甚至也没有使用任何术式。但是 「佐山同学!前面!她接近了!」 黛安娜从正面逐渐逼近,手上拿着剑的佐山却不知怎地动也不动。 在新庄的叫声传去后 「」 忽然警觉到的佐山迟了一秒才让视线聚焦在正面的黛安娜身上。 相对地,黛安娜微微歪着头说: 「怎么了吗?」 佐山轻扬眉毛,跳向左方。 黛安娜的扫把慢了一拍才扫过佐山原先停留的位置。 传来一声竹刷擦过地板的声音。 站在新庄左手边的风见忽然出声: 「觉就是被那扫把扫到的。只是挥一下扫把,就能够让高大的男人飞出去,她到底是什么人物?」 对于风见的询问,站在她左手边的希比蕾想了想回答: 「那位小姐刚刚是进去新庄小姐每次使用的更衣室,对吧?照这样看来,我猜她应该是与大城至先生很亲近的人吧。」 风见在胸前交叉起双手说了句:「八成是吧。」新庄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在她们眼前,黛安娜再度走向前,拉近与佐山的距离。 面对如此光景,风见发出昨舌声说: 「为什么佐山什么都做不了呢?」 「嗯~对方八成是用了什么技巧吧?某种体术类的技巧。」 「不是魔法,而是体术?」 「嗯。我也形容不上来,不过那个人没有使用任何术式,也没有使用概念对吧?这么一来,我想她应该是使用改良过的体术。」 新庄说道。在她眼中,黛安娜只是很正常地走着路。 然而,佐山的视线却再次从黛安娜身上失焦。 「还有,黛安娜小姐一停下脚步,佐山同学就会发现她」 如新庄所说,佐山一发现黛安娜便跳向后方。 看着这情节反覆上演,新庄忽然想起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那应该是黛安娜在佐山就快发现她的前一刻,故意停下脚步。 难道不是佐山同学发现了黛安娜所以闪躲 「而是黛安娜小姐故意停下脚步,让佐山同学发现她?」 「如果是这样,那个叫黛安娜的人还真是怪胎耶。她是在等待佐山放弃战斗。」 听到风见的话,新庄不禁叫了出来: 「振作点!佐山同学!」 这时,佐山像是做出回应似地跳向新庄。 在保持约五公尺远的距离下,佐山向新庄搭腔: 「新庄同学。」 听到佐山突如其来的指名,新庄一时没能反应。所以,佐山再度开口: 「新庄同学。」 「咦?什、什么?」 佐山点了点头说: 「我现在感觉有些困惑,为了让我冷静下来」 「我不接受什么又要摸我屁股之类的说法喔?」 「」 「干、干嘛不说话, 在想什么啦!」 心想「新庄还真严厉」的佐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总而言之。」佐山以此当开场白:「新庄同学,我想谈谈有关战斗的事情刚刚你对我喊了话吧?你告诉我黛安娜接近了。」 「嗯因为佐山同学好像没看见黛安娜的样子。」 「我确实没看见。」 新庄发出「咦?」的一声说: 「呃、欸,佐山同学,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因为你脑袋哪里短路,结果连视觉都受了影响吧?」 「我想事后有必要跟你好好促膝长谈,现在就先免了不过,你是看得见黛安娜的吧?新庄同学。」 「唔、嗯,风见她们也看得见。」 佐山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一件事。 黛安娜使用的技巧和月读用的属于同种类。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技巧,佐山还是做起了分析。 「黛安娜动的手脚只对我有用。她没有消失到其他地方去,而是让我的五感察觉不到她,是这么回事啊」 然后,佐山转头对风见开口: 「风见,回答我一件事。出云是怎么输的?」 「那时候啊呃觉面对着对手像这样朝右边戒备」 「他在对手移动的瞬间朝前方攻击,对吧?」 「没错。可是,对手从容地躲过攻击,接下来的你都看到了。」 「原来如此。」佐山点点头。这时,在他背后的新庄询问: 「想得出办法吗?佐山同学,你不是看不见对方?」 「我不是没看见,而是对方让我以为没看见,一定是这样子的。」 佐山朝地面露出自嘲的笑容,开始思考。 目前还没掌握到对方的技巧原理,不过 「方法还是有的,有方法攻击看不见的敌人。」 佐山说罢,以左手举起机壳剑,架在右腰上。 他摆出剑尖朝下、能够迅速拔剑的居合架式(注:居合又称拔刀术。是日本剑术中,将拔刀出鞘与出刀攻击连贯,一气呵成的一种架式)。 佐山面向前方,看着面带笑容在距离十公尺远的位置与他对峙的黛安娜。 黛安娜方才说过有件事情要教佐山。 她指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技巧? 还是另有其事? 在新庄的视野里,佐山四周的气氛变得不同了。 他的背影显得专注而有些紧绷。 此刻恐怕已不能随便与他攀谈,感觉只要一有动静,佐山就会立刻采取动作。然而,新庄身旁的风见却说: 「不妙。这状况不是跟觉刚才挨打的时候一样吗?只是架式不同而已。」 「什、什么意思?」 「觉刚才不也是停下动作,等着对手出招吗?你知道是什么方法能够攻击看不见的敌人吗?」 新庄思考。然而,为了要观察佐山与黛安娜的对峙情况,新庄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 于是她开口说: 「抱歉,请告诉我。」 「嗯,觉想到的方法一定是这样子的:想要攻击看不见的敌人,就应该在看不见的时候展开攻击。」 「也就是说敌人不见时,反而是敌人来到眼前的时候,对吧?」 「tes。但是,就刚刚的状况看来,黛安娜小姐是在约距离佐山先生七步路远的时候,从佐山先生的视野消失。」 听到希比蕾的话后,新庄在脑中换算起七步路的移动距离。她的表情随即变得僵硬。 「这样你懂了吗?新庄。七步路换算起来差不多有四公尺,只要保有这段距离,对手就能够自由行动,看是要绕到攻击范围外,还是停下脚步都行。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手会怎么行动,只能胡乱攻击一通。所以觉就举起vsw,像在挥球棒一样」 风见看向训练室右边角落。 那里的白色墙壁上插着一把巨大刀刃。 是vsw。vsw的操作盘没有故障,表面浮现的文字是: 『好寂寞喔。』 风见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 「如果能够展开到第二型态就好了。」 话中夹杂着叹息声。 「怎么办才好?」新庄心想。虽然她可以像方才那样从旁把黛安娜的动静告诉佐山,但是 佐山同学刚刚说过他有方法。 新庄看着佐山的背影。 他动也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对手。 所以新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等待着。 像佐山一样,等待着一切的开始。 看见佐山摆出的架式后,黛安娜歪头思考。 佐山的架式与方才飞出去的出云不同。 出云是像在抓球棒似地以两手举起机壳剑,而佐山是将左手的机壳剑架在右腰上。 在黛安娜眼中,居合架式很像网球的反手拍。 想必佐山是基于各种理由才摆出这样的架式吧。 黛安娜这么想着。 不过,这样是没用的。 这是有原因的。 要是佐山明白这个原因,就不会只是一直逃跑,而无法出手。 所以,黛安娜认为佐山的想法在最根本的地方就错了。不过 「我不会给你忠告喔。」 黛安娜心想,稚嫩者在痛尝挫败滋味后,就会立刻有所成长。 此刻,坐在黛安娜身后门前的出云不追求挫败的价值,而是懊恼地苦思。 这样的反应是好的。 越是不美化挫败而想要与之对抗的对手,下次交手时就越值得畏惧。 黛安娜忽然看向自己身上的装甲服胸口,上头有着 「德国ucat的佩章。」 徽章上画着分成左右两方的德国,中间以十字连接。 黛安娜看着这图形,开口道: 「佐山?御言,你现在一定面临了好几个问题,对吧?包括身为全龙交涉的交涉人,应该如何面对2ndg,还有」 「还有?」 「应该如何面对名为新庄的人。」 听到黛安娜的话,佐山面不改色保持沉默。然而,佐山的没反应正是最有力的回答。 所以,黛安娜深呼吸后,这么告诉佐山: 「接下来我会让你尝到挫败的滋味。」 另一方的佐山给了很简单的回答。他断言: 「不可能。」 「呵呵很有自信嘛。要是被打得满地找牙,你还会这么说吗?」 「如果只是被打得满地找牙,过去我已经吃过祖父或其他家伙好几次这种程度的苦头了。」 佐山面无表情地说下去: 「就算在精神面上,我也不可能受到比过去更严重的打击因此,就算死我也不会认输。不管怎样,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赢。」 「herrich。」 黛安娜在嘴角浮现微笑,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么,我就不用送的,而是先把败北寄放在你那里,这样好吗?」 「嗯,那么我应该要说tes吧。归还时要支付利息吗?」 「tes,请把利息支付给你的敌人吧。还有,在你保管败北的期间,请好好思考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我想这么一来,你就会明白很有趣的事情吧。」 「有趣的事情?是你刚刚提到的有关面对2ndg,以及新庄同学的问题吗?」 「探求这个答案是你的任务喔?同时也是我给你的测试。」 黛安娜点点头,接着说: 「虽 然全龙交涉部队稚嫩得连我的技法都无法识破,但好像还有一点点看头啊接下来就是我要测试你们是不是真有看头的时间喔?」 黛安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笑容很美。 能够让人浮现笑脸的所有事物,一定会让人愉快地做出了断。 黛安娜一边这么想,一边手拿扫把踏出一步。 「发问,是一种测试、一种疑问、一种谜语、一种求道、一种探求,并且是一种确实表现抵抗意志的方法。」 她向前。 「去思考,并发间。让问号深植内心,化为抵抗的力量。」 说话同时,黛安娜逼近佐山。 佐山看着魔女逼近。 以她的步伐来算,佐山目前离她有十二步远。 倒数第十一步的脚步声随即响起,跟着倒数第十步的鞋跟又落在地面上。 倒数到九、八、七之后,佐山将进入对方的领域。 对方步伐自然地踩下倒数第七步。 在那同时,黛安娜也从佐山的五感消失了。 佐山心想,不是。 在他的视野略偏右方的位置看得见黛安娜。 尽管看得见,头脑却感应不到。 脚步声和动静依然存在,只是佐山的五感不承认这些存在。 这是一种 知觉有所偏差的感觉。然而,黛安娜确实带笑逼近到了六步的距离。 佐山不禁打起寒颤。 一路下来,佐山都是在这个时间点跳向后方。 因为黛安娜会在此时停下脚步,所以佐山的知觉也会随之恢复。 然而,黛安娜恐怕不会再停步了。 她来了。 佐山瞬间犹豫着该不该闪躲。 方才的出云就是在犹豫该不该闪躲之后,反而选择了攻击吧。 佐山不禁觉得出云拒绝闪躲的行动值得赞许。 然而,最后对方还是躲过出云的攻击,而出云也飞了出去。 七步路,这约四公尺的距离可说是能够闪躲几乎所有近距离攻击的范围。 以此事实为前提之下,佐山必须捕捉到此刻他眼前应该看得见的黛安娜。 该怎么做才好?对于这个疑问,佐山以一个方法做了回答。 ● 新庄目睹了当时的状况。佐山突然朝向前方、也就是黛安娜的方向踏出了步伐。这使得新庄不禁发出「啊」的一声。 她明白了佐山的意图。 「他想在看不见的状况下战斗」 「看不见」不等于「消失」 对手依然存在。 所以,既然对手从攻击范围的外围绕了进来,我方只要拉近距离就好。 佐山选择的是这样的方法。然后,他继续做出下一个动作。 踏出步伐后,将右手向前高举。 黛安娜从正面走近佐山,而佐山举起右手的动作产生了制止作用。 无法继续向前的黛安娜选择了闪躲,她的身躯也随着闪躲的第一步晃动。 此时,佐山的左手挥出机壳剑,白色弧线从右腰朝向正面延伸。 「」 就算看不见对手,还是能够诱导出几个动作。 制止对手从正面采取行动后,对手肯定会移往左方或右方。 接着让机壳剑的弧线从右腰延伸到左方最远的位置。这么一来 对手如果要闪躲,就会移往右方! 黛安娜绕到机壳剑的弧线外,移至佐山右侧。 魔女悠哉地闪躲刀刃攻击。 然而,新庄看见了另一张笑脸,佐山嘴角浮现笑容。 佐山的笑脸让新庄明白了一件事。佐山的主要武器不是剑,而是 「喝!!」 佐山以高速朝向右侧的黛安娜踢出右脚。 扭腰带出来的踢击。这是学过格斗的人,才懂得运用的踢法。 一切在瞬间结束。 右脚画出的锋利轨道剧烈撞上黑衣装扮的魔女,冲击声随之响起。 佐山透过右脚感受到撞击力,然而 「这直击」 「没有到位你太自负了喔。不过以现在的你来说,这表现算不错了。」 佐山看见了黛安娜。 黑衣魔女既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受到冲击的样子。 佐山一看,发现自己的右脚没有踢中黛安娜。 踢中的是黛安娜以左手举到前方的扫把柄。 「」 黛安娜没摆出任何架式,只是让握有扫把的左手伸向前方而已。那模样简直就像 老早就举高扫把等着我踢出右脚似的。 「我早就知道了啊。」 「早就知道?」 「对不起喔。其实在被你攻击前,我是有办法让你飞出去的,只是这么做,你恐怕没办法接受吧没办法接受你选择的方法行不通这件事。」 黛安娜接着说出了佐山的战术: 「你选择的方法是先发制人,然后诱导对手到自己设想好的位置,是这样没错吧?可是,对于能够理解你想法的人,这样是行不通的唷?」 黛安娜放下了扫把,佐山也配合地收回了右脚。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在下一瞬间 「!」 佐山突然踢出左脚。 高速踢击,同时是趁对手放下戒心的瞬间使出冷不防的一击。 然而 「你想得太美了。」 仿佛理所当然似的,佐山的踢击被黛安娜的扫把柄挡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事实,佐山不禁皱起眉头。 相对地黛安娜则是露出笑脸说: 「你应该懂了吧?」 佐山确实知道,扫把已经不知不觉中从黛安娜的左手移到了右手。 就像黛安娜走路的动作一样,佐山无法凭知觉得知扫把移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佐山十分清楚,自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黛安娜开口: 「万一遇到能够像我这样动作的敌人,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只有死路一条吧。」 听到黛安娜的话,佐山咬紧的牙根间传来嘎吱作响般的询问: 「为何」 「为何?」 佐山吐了口气问道: 「为何明明看得见,却看不见呢」 黛安娜抬起头说了:「tes。」她放松脸部力量让眉梢回到正常高度,露出真心笑容。 「你的发间很符合日本人的矛盾作风喔。我记得日本神话中,有位名为日本武尊的人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打倒对手在不会让对手起疑心的状况之下接近,然后杀死对手。」 「!」 佐山想起了新庄﹒切在放学后告诉他的一句话。 如果我是日本武尊? 佐山当时的联想是,新庄.切心里应该藏有什么谎言。 而对于切的这句发言,他自认做出了应有的回应。 他在放学后给了新庄﹒切一个承诺。 当新庄同学认真想要传达什么时,我会面对他。 佐山当时用了「面对」这个字眼。 对于这个字眼的意思,此刻的他重新有了领悟。 无论是针对新庄的承诺、针对与黛安娜的这场训练,还是针对今后该如何与已归顺于lowg的2ndg进行的全龙交涉。 这一切都有着一样的道理。 如果不认真去面对,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所以,佐山点了点头 。 他让方才的疑问变成新的疑问,换了一个方式开口说: 「为何应该看得见的你却变得看不见了呢?」 这是为了面对对手真实模样的发问,是值得确认的发问。 当然了,黛安娜不可能知道佐山的想法。 即便如此,她还是点头做出回应: 「tecd,请你好好思考吧。去面对站在你眼前的所有一切,好让自己不要遗漏了什么你们的功德,就是去对抗面对一切时所产生的疑问。」 黛安娜的话语确实传进了耳中。 就在佐山这么想着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白色物体。 是天花板。 佐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飞了出去。 他不禁心想,连这件事也是个疑问吗? 第八章『答案的开始』 第八章『答案的开始』 未察觉的过去苏醒动作 在其短暂的历史中 就像缠上锁链似地串联起一切 ● ucat地下二楼。 概念兵器开发部位于整备机房以及武器库的邻近区域。 开发部用地大致可细分为四区,包括设计室、制作室、实验室,以及仓库。 设计室。这个五十公尺见方的宽敞空间以隔板分隔出个别空间。 在某个个别空间里,鹿岛与月读正看着荒王的概略图。 鹿岛得知在他望着土石崩塌现场时,月读与全龙交涉部队的代表会面了。 也得知这个代表的同伴们进了第二资料室。 「真是一群有趣的孩子们。」 在这样的开场白下,月读开始聊起了往事。 她一边看着那些孩子们想必已拿到手的荒工资料,一边说: 「不过才过了九年,却让人觉得好怀念哪。那时候开发部好像刚在我的领导下重新编制不久吧?刚进公司的你一被分发到开发部,就突然问我『立川有什么东西吗?』当时的我也刚来到ucat,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吧。」 月读露出苦笑,鹿岛也回以苦笑: 「是啊。所以月读部长您后来就跑去跟上面的人商量,到第二资料室找到了资料找到了存放在以前的立川机场、现在的昭和纪念公园概念空间里的荒工资料。」 「可是荒王最后没能回应你的期待。」 鹿岛又说了句:「是啊。」 过去,鹿岛曾前往荒王一次。 「检查荒王,是阪神大地震后,重新编制的开发部接到的第一个工作可是」 鹿岛在笔记型电脑画面上开启一个图档。 那是张照片。以蓝天为背景的照片上,有个头顶白云的巨大人影。 那巨大身影全长超过五百公尺。 不过,略微倾斜的它破坏了照片的整体感。 「对啊,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够明白。尽管是在九年前的当时,距离荒王运作的时期也有大概五十年之久。而且,荒王是在为了与超高温的八叉对抗,以免八叉继续失控下去的目的下,制作出来的机器人供人使用的兵器势必会有报销的一天。」 鹿岛操作着笔记型电脑,放大了照片。 镜头拉近了与逆光站立的被拍摄物荒王的距离。 那巨大四肢及身躯的泛黑表面装甲有几处已熔解,至于头部舰桥的部位,则像被凿了个洞似地消灭了。 「祖父临死前告诉我头部舰桥里有盒子,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 粉碎的头部舰桥。 在铁块熔解后形成的十五公尺见方平台上,有道细长影子插在地板上。 那长度将近一公尺半的铁直线是 「我在舰桥废墟里,找到了祖父制作来封印八叉的机壳剑十拳,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东西了。」 鹿岛对着液晶荧幕喃喃说道,他身后传来了叹息声: 「真遗憾,那时候花了好多工夫呢。虽然荒王是在ucat的管理下,但还是要取得各国ucat的许可。」 说话声逐渐接近鹿岛,月读从他身后探出头看向荧幕。 然后,她一副像在缅怀过去的模样说: 「总之,在那之后你就转为负责概念兵器的研究工作,可是没多久你就不再参与正式的开发及设计。现在化身为调整狂,只负责新型兵器的实用化测试工作而已。」 「不是只有负责调整而已,我也有做其他工作耶?像是负责怪异口香糖的企划案之类的。」 「可是,在工作上你都不使用鹿岛之名的2ndg力量了吧你果然是在意八年前发生的那场崩塌意外?」 对于月读带着确认意味的问题,鹿岛还是没有回答。不过,他用别的方式回应: 「因为我现在对其他的事物感兴趣。」 映在荧幕上的,不只有荒王的图像而已。 还有鹿岛的女儿与妻子的照片。 月读一看,再次露出苦笑说: 「哈哈,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啊。」 「月读部长,对您来说,家人的意义何在呢?对于前任部长」 「喔,你说我丈夫啊。我也不知道耶?虽然我很想找出什么那个人留下来的东西,但是他在的那段期间的资料全是一片空白真不知道他瞒着当时在iai工作的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看着视线落在液晶荧幕上的鹿岛,月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在为他打气似的。 「不过,为小孩着迷真的感觉很好呢,但你可别忘了自己也是人家的小孩喔。像我女儿因为太晚参加求职活动,现在一天到晚都在参加说明会。每天回到家后,就是吃饭、洗澡、睡觉的三拍子华尔滋,然后隔天一大早立刻出阵。我说她又不是舰载机,没必要这么匆匆忙忙的吧。」 「您女儿是fi-11啊不过,别说是ucat了,您连2ndg的存在都没告诉您女儿吧?虽然我们早就已经遵守lowg的规则在生活了」 「那你心里是不是有着疑问呢?你是不是纳闷着我这个偏执部长为什么要把全龙交涉的权限,交给你这个想要成为lowg居民的人?」 「这」 鹿岛想要表示些什么,但是 「」 隔了一会儿后,他点了点头。 月读像是在回应鹿岛似的,比方才更轻柔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听好啊,鹿岛。我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也没让自己延寿。所以,我能够站在开发前线工作的时间顶多再十年。接下来将成为主要开发成员的,是对于战争一概不知的你们再接下去会是更年轻的世代。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现在让你们去思考很重要。」 「就算您说要思考,我对祖父的遗言,以及自己的力量已经」 鹿岛忽然打算起身,但看见月读的表情后,却又停下动作。 月读仍然站在个别空间的入口处,只是脸上浮现柔和的表情。 看见月读的脸,鹿岛突然无话可说。 感到伤脑筋的鹿岛陷入沉默。他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等待月读开口。 这时,看见鹿岛反应的月读一副「拿你没辄」的模样微笑道: 「很不错喔,懂得让女性先开口说话的表现。好羡慕你老婆喔~」 「部长,很抱歉,我不得不指出您的撒娇声音已经老化。」 「谁叫你检查了不过,好好思考一下吧。思考一下身为2ndg人的你们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而且」 「而且?」 「这一定是最后一次深入调查荒王的机会了。」 「不会有意义的。荒王身上已经找不到祖父他们留下的任何痕迹,留下的只有十拳而已。」 说着,鹿岛操作起笔记型电脑,开启了一份文件档。 那是他过去调查出的一项记录,也是2ndg无法离开ucat的理由。 「记录上写着一个事实。荒王的舰长对八叉说出控制的话语,并用十拳封印了八叉;但自己却死了就只有这个事实而已。」 「lowg也因为舰长死去,而失去了封印八叉的话语。」 月读的低语夹杂着叹息: 「真的很麻烦呢。如果当时前去封印八叉的lowg技术者没死,把封印话语留给了lowg我们就能够完全服从于lowg了。」 「是啊。」鹿岛点点头,并说出了那名技术者的名字: 「大城﹒宏昌他是ucat总部长大城﹒一夫的父亲、 全龙交涉部队监督大城.至的祖父也是因为没能解救2ndg,而遭到我祖父怨恨的男人。」 鹿岛露出苦笑说下去: 「当然,我没有继承祖父的恨意就是了。不过」 「不过?」 对于月读的询问,鹿岛露出困扰的笑容说: 「正因为如此,所以很难自己做决定」 佐山与大城﹒一夫一同走在ucat的走廊上。 方才在训练室等黛安娜离去后,佐山告诉大家一件事,就是月读也用了类似黛安娜那种无法理解的技巧。 接着,大家一致通过决定以2ndg为下一个全龙交涉对象。 「她可能是用了什么方法诱导我们吧。可是,你们不觉得没法识破她的技巧很呕吗?」 风见的发言说出了大家一致的意见。 就佐山个人来说,他同时也对应该如何进行交涉感到兴趣。 新庄说她还有射击技巧的追加训练,所以要留在训练室,而风见他们则会在整理完取得的资料后,与佐山在餐厅会合。 佐山此刻的任务,就是告诉大城他们已决定与2ndg进行全龙交涉。 然而,此刻的大城在佐山身旁快步地走着。 身穿西装的佐山与大城并肩而行。 「老人家,你这样走路会不会比刚刚快了些?」 「喔喔,我在做试验品的测试啦。」 说着,大城比了比挂在腰上的数位显示型步数计。 步数计的黄色塑胶本体上设有液晶荧幕,荧幕上变了形的少女跳着像在膜拜的舞蹈,而且是那种陷入恍惚状态的舞姿。 「虽然我想纠正很多地方,不过以ucat开发的商品来说,这东西还算正常吧。」 「尽管是ucat开发出来的东西,但还是会以iai制品的名义上市啊,当然不能做出太夸张的东西啰。」 「商品名称是什么?」 听到佐山的询问,大城一副充满自信的模样竖起右手大拇指说: 「数位步数计『曼波女孩』,这个人物设计成秘教巫医的造型。」 「喔?还真是直接的命名哪。」 「嗯。因为是女孩子,所以我本来很想取后面是『子』的女生名字,结果我的提议很快就被否决了。」 「这才是为了世上着想的决定。不过,市面上到处都有这一类的步数计,还有必要推出吗?」 「这东西有其特殊之处。因为这曼波女孩的个性还挺扭曲的,还没达到设定步数之前就站着不动,她会用巫医神力处罚那个人。」 「我纯粹好奇地问一下,她会用什么样的神力?」 「在电池饱满的状态下,可发出十七次电击棒等级的电击。」 「嗯。如果偷懒没走完,就会在半路上被电昏啊。这东西不会是想卖给接受行军训练的海军吧?」 「放心啦。平常很少会有一定要停下脚步的状况发生,而且紧张感还能够促进减肥效果。你看,像我这样走着,不也没事吗?」 「老人家。」佐山稍做思考后开口:「你目前都是在哪里做测试?」 「在ucat里面啊,怎样?」 「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怎么了?」 听到询问的佐山边走边仰望起天花板,隔了一会儿后表情认真地说: 「你知道世界上有红绿灯或平交道这种东西吗?」 听到询问的大城边走边仰望起天花板,隔了一会儿后表情认真地说: 「怎么办?」 「呵呵~你总算认清事实了啊。好了,你目前面临的问题是在那远方的自动门。步数计会在几秒内做出电击的判断?」 「曼、曼波女孩很急躁,只要停一秒电击就来了。」 「那就转弯,采取紧急回转的方针吧。」 「很遗憾,曼波女孩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这么做会惹她生气的不对,啊啊啊自动门真的越来越近了啦!御言,快先去帮我开门啊!」 「那这样我换个话题下一个全龙交涉对象就定为2ndg行吗?」 「你话题跳太远了,不对,快一点啦!剩下不到五十公尺耶!」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说: 「那么,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老实回答我。」 「我现在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啊!啊~要是新庄在,她一定会救我的她还在接受训练吗?」 「没错,她好像还要参加射击训练有必要做那么多训练吗?」 佐山说道,另一方的大城尽管露出焦躁的表情,脸上却浮现笑容说: 「新、新庄她以前参加练习都能拿到好成绩呢。问题是真正上了战场后她就会踌躇,变得不敢开火。」 「那是」 「跟1stg战斗后,好像有了某种程度的改善。不过从开发部送来的est输出记录看来,好像还是没有完全发挥。」 佐山在脑海里找出与1stg战斗的记忆,那时新庄的攻击足以与法布尼尔改抗衡。 「也就是说其实能够发挥比那更大的力量?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抑制着新庄同学的力量呢?」 「你有听她说什么吗?」 佐山稍做思考后回答: 「她说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 「原来如此,这也是原因之一吧。不过,还有更大的原因。」 「更大的原因?」 大城点了点头。他以带着训诚意味的口吻先喊了声「御言}然后接着说: 「你怎么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啊。不过,要说这很符合你的作风也是吧。」 「那是」 没说出「什么原因」的佐山脑中浮现不同的字眼。 提示不会是日本武尊吧? 新庄﹒切用了这个字眼形容他的「谎言j 新庄﹒运会不会也有类似的谎言?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 「如果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抑制了新庄同学的力量,我就会像熊袭武尊那样被新庄同学杀害你这么认为吗?」 虽然听到佐山询问,大城却没有回答。 然而,佐山继续让思绪奔驰,思考日本武尊杀害熊袭武尊的方法。 「尽管对方男扮女装在自己眼前,熊袭武尊却无法识破,没能看出对方的真实模样」 佐山想起方才与黛安娜战斗时说出的话语。 为何应该看得见的你却变得看不见了呢 想到这里,佐山脑中闪过一个事实。 这个事实是过去新庄﹒切与运让他感到的疑问。 「啊,原来如此,这倒是个盲点」 「你知道新庄无法使出全力的原因了吗?御言。」 「知道了,真不愧是聪明的我。」 「你最后说了什么就先不管,直接说出重点吧。」 「难得我心情很好,就回答你tecd吧也就是说」 佐山很有自信地告诉大城: 「新庄同学是男扮女装吧?也就是切同学扮成了运同学。」 「御言」 「什么事?你干嘛露出那种怀疑的眼神?」 「真意外,原来你是属于那种不深入思考,直接做出结论的人啊?」 「我什么时候表现出短路思考的态度了?敢这么说小心我揍扁你。」 「你现在的态度已经够像了!」 佐山一副仿佛在说「冷静点吧」的模样以手势制止大城说: 「总之对于新庄同学,我似乎是太大意了」 佐山开始思考。过去在澡堂里,他 曾确认过新庄﹒切是否真为男儿身,但是 还没有确认过新庄.运是否真为女儿身。 虽然佐山过去曾看过新庄.运的胸部,但那或许是ucat设下的骗局。 如果真是如此,ucat的高超技术实在教人害怕。 佐山冒着冷汗继续思考着,早知道应该好好摸一摸确认啊。 他懊恼着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为何不曾有过想摸新庄胸部的念头。 失策。 「御、御言,你好像很认真在思考什么的样子喔。不过,让我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犯罪行为唔。」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活在世上就是一种犯罪行为的老人家在说什么蠢话?再说,你觉得这么聪明的我有可能做出那种行为吗?」 「哈、哈哈哈,说、说的也是喔,就算是御言也不可能那么做吧。」 「当然谈谈就会理解了。」 「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话说老人家啊,你看一看前面。」 虽然大城一副很想说些什么的表情看向前方,但脸上立刻化为慌张的神色说: 「哇啊!距离自动门不到三十公尺了!御言!还不赶快帮我开门!」 「那么,老人家。新庄同学的话题算是很有意义的偏题,现在开始进入主题,我要发问了。」 「呜哇不理我啊!总之我觉得可以先不要发问没关系的!」 「有关系那么,就请你在所剩二十五公尺的距离内,冷静听我说吧。首先第一个问题是,老人家你的亲人有没有参与2ndg的崩坏?」 「有参与!有参与!我的亲人以技术者身分前往了2ndg!」 「为什么呢?请你尽情详细说明。」 「要、要多尽情?」 听到大城焦急地询问,佐山稍做思考后回答: 「在剩下差不多二十公尺远的距离内尽情说吧。」 「我不想理你。总之当时凭2ndg的技术,已经无法再控制八叉!于是,2ndg就想到也许可以借助其他g的技术者能力,从与2ndg不同的观点来构思,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案!但是啊啊啊剩下不到十公尺耶!喂!快快快!」 「我问你,你认为在我听到应得的答案之前,自动门有可能打开吗?」 「呃啊!真是气死人的反应!呃总之,我父亲没能来得及解决!所以,尽管受到避难的技术者们怨恨,我父亲还是制作了大型机器人和用来封印的剑,正面迎击八叉!」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些机械怎么称呼?」 「大型机器人叫荒王!用来封印的机壳剑叫十拳!」 「原来如此,这样我想问的都间完了。那么,下一个全龙交涉对象就定为2ndg行吗?」 「行啦行啦快啊~!」 佐山答了句:「回答得还真是随便。」然后急忙走向自动门。 就在大城安心地叹了口气的同时,自动门开了。 然而,门后站着两个高大的障碍物。 是两道人影。 ucat设施的地上区域。 伪装成输送管理大楼的建筑物五楼,有间私人房。 房里文件和垃圾散落一地,被文件淹没的大书桌后方有道身影。 那是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太阳眼镜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他手上拿着地方报纸。 然而,他只是目光追着文字跑,没在阅读的样子。 他将报纸翻到背面,跟着把白发拨到后方。 「」 这时,男子忽然抬起头。 有声音,门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男子立刻折起报纸,朝房门附近丢去。 报纸发出干燥的声响落地。 下一秒,私人房的门开了。 一名穿着黑色连身裙搭配白色围裙的侍女走进来。 她端着放有杯子的银色托盘。 然而,她并没看向房里的男子,一副对方在这儿理所当然的模样。 就在她向前踏出一步时 面无表情的侍女发现了脚下的报纸,她单手捡起报纸说: 「至大人,今天的早报已经送来了。您要看吗?」 「头版标题是什么?sf。」 「tes,『新宿深夜发生黑社会抗争,本报记者惊魂未定!』上头是这么写的。」 「我不看,随便丢在那里吧。」 「tes。」 sf的白色短发晃了一下,直接踩着散落一地的文件走来。 然而,她踩过的文件上不见脚印留下,也没有一张文件移位。 sf来到至的面前,递出手上的银色托盘说: 「至大人,您的咖啡送来了。」 「我不喝。」 「tes,我只是说说而已,请您放心。要丢在这里吗?」 「我以前说要你丢掉,结果你就真的把咖啡丢在地上。」 「tes,那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星期发生的事。我做了深层五度的确认,所以这个记忆不会有错。」 「嗯,我也记得这件事,结果害得我还要擦地板。那天我第一次起了想要把你解体的念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高性能机器总懂得照命令动作实在太了不起了。」 「tes,两个星期就想到要进行解体整备,我判断至大人是个做事仔细的人。不过请您放心,由于德国ucat引以为傲的sf会自动执行内部清理,因此可有六百六十六年的保固期。」 「喔~?自动清理?有这样的功能吗?」 「tes。」sf点点头,然后轻轻转动自己的手腕说: 「晚上没事可做时,我会自己拆下零件用刷子仔细清理。」 「这就是你说的自动清理啊。总之我不喝咖啡,你替我喝。」 「我没有消化功能,所以不能喝。」 「这样啊,那我还是喝好了。真可惜,没想到你是个不懂味道的机器。」 至露出笑脸看着sf,她面无表情地说: 「让您开心是我的荣幸,请慢慢享用。」 「仔细想想也对,你这个瑕疵品不可能听得懂讽刺吧?」 「tes,我判断这是至大人的要求。如果您改变了想法,我可以追加感情功能,有需要吗?」 「感情功能啊?挂上去后会怎样?」 sf稍做思考后,侧着头说: 「tes,如果挂上去会造成妨碍,一般都是采用内藏形式。」 「那你告诉我内藏后会怎样?」 「tes,内藏后我会变得有感情。」 「比方说?」 「接到不合理的命令也会面带笑容应对讨厌的主人死去时也会流泪。」 「这不叫感情功能这叫机器人功能你这个瑕疵品。」 至接过sf递出的杯子往嘴边送。 看着至的举动,sf面无表情地再次侧头说: 「您可以喝咖啡吗?」 「咖啡不过是加了咖啡因和香料与色素的水而已。要说咖啡是有毒物,也不算夸张吧。不过,我讨厌喝就是了。」 「那么,您为何要喝呢?」 「因为你说你不能喝啊。sf,这是你的错。」 「tes。那么,以后三餐饭后我都会帮您端咖啡来。」 「为什么?是为了对主人表现出不必要的体贴吗?」 「因为这是至大人的要求。」 sf面无表情地说道。 至再次确认她的脸,过了一会儿后举杯说: 「下次端没有颜色的东西来,色素会留在嘴里。」 然后拨高他的白发。 「我只接受无色、无味以及无意义的东西。」 「tes。」sf轻轻点头致意。 下一秒,sf在至面前迅速转过身子。 「!」 sf高速转身面向入口处,伸出原先递托盘的右手。 她朝向房门举起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黑色手枪。 然后至看见门口站着一名女子。 身形高脁的女子身穿黑色套装。 女子在已关上的门前边甩动银色长发,边轻轻举手说: 「哎呀,没想到才走进来而已就被发现,真是失算呢。」 尽管女子用着开玩笑的口吻,sf还是没有变换姿势。 sf保持左手拿着托盘,右手握枪的姿势说: 「我感应到强烈的贤石反应,隶属单位不明。请你自我介绍,限时十五秒。」 「哎呀哎呀,别急、别急欸,至,你也跟她说明一下啊?」 至叹了口气说: 「她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sf,就照我的要求去做吧。」 「哎呀,我们十年没见了耶,你态度怎么这么差。sf,你不认得参与过制作你的人物面容了吗?」 「我在日本ucat接受重新调整之际,曾经做过日语格式化。」 「咦!?不会吧!」 女子突然露出惊讶表情,用手掩住了嘴巴。 「那、那我偷偷存放在记忆体角落的动画版『希姆莱』该不会全被删除了吧那是超珍贵单元『戈培尔大乱阵脚』耶!」 「我刚刚执行搜寻后,发现深层第五层的记忆体可用空间里有莫大的空白处。我判断那应该就是删除后的记忆体。」 「唉~我特地来回收的」 「喂,sf,你可以认真排除不速之客。」 sf沉默地重新架好手枪。 女子慌张地轻轻挥手说: 「真是的,开个玩笑都不行。一个人就够惨了,还两个人的反应都一样。」 女子脸上浮现苦笑的同时,也道出了姓名: 可以了吗? 「我是隶属于德国ucat的黛安娜﹒索恩伯克damitgutc。」 地下三楼的走廊上,佐山看着眼前阻碍通行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身穿白色装甲服搭配背心的中年秃头黑人。 与1stg战斗时,佐山曾见过他。他是负责处理与一般队搭配的波德曼。 另一人佐山不曾见过。 那是个身穿白色装甲服、套上沙漠黄战斗大衣,装扮带着阿拉伯风的高大老人。 头上缠着头巾的老人面朝着佐山。 老人年纪虽大,身高却将近两公尺高,目光十分锐利。 他的白眉和白须动了 「佐山?」 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 下一秒,佐山忽然感觉到左胸一阵压迫感。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察觉到老人的视线,并发现老人应该看着他的视线 并不是看着我? 老人露出了仿佛藉由看着佐山来回想过去的目光。 当佐山察觉时,左胸的压迫感变得更加强烈。 「快让开啊,阿夫拉姆!」 大城的哀嚎传来。 佐山一看,发现身穿白袍的瘦弱身躯已来到接近自动门只有三步路的距离。 名为阿夫拉姆的阿拉伯装男子准备退到一旁,然而 「」 他与波德曼并肩而站的巨大身躯就已经挤满了自动门的空间,动弹不得。 佐山确认后,看向大城,然后点了点头说: 「真是非常遗憾。」 「少来了,你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仿佛在回应大城的叫声似地,走道旁的门打开了。 佐山瞬间瞥见门后的景象,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黑暗。 不过佐山明白,那片黑暗之中存在着概念空间的事务课楼层。 这时,忽然有一名老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老人有着黑色长发及瘦弱的身躯。是佐山准备前往与1stg作战的战场时,在直升机上为他导航的四吉。 随着四吉动作匆忙地出来,大城冲进了事务课楼层里。 曼波女孩虽然是个固执的人,但似乎能够接受九十度直角转弯。 走道旁的门立刻关上,四吉一脸疑惑地问: 「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事,纯粹是老年人的消遣。听说如果不走路,就无法排除体内的毒素。」 「tes,那我先告辞了!」 四吉急忙朝向佐山来的方向跑去。 佐山叹了口气,确认胸口不再感到压迫后,看向前方。 巨大的两人朝自动门这端前进了一步,其中波德曼指着身旁的阿夫拉姆说: 「就叫你队长吧,佐山.御言。这位是我们实战部的领导人阿夫拉姆梅萨姆部长。你是第一次与他见面吧?」 「实战部部长?全龙交涉部队属于实战部特课,所以他是总领?」 阿夫拉姆开了口,以低沉清晰的声音回答佐山: 「不,全龙交涉部队实质上拥有独立权限。如果要说谁是总领,担任监督的大城?至,或者是方才那位一夫会比我更有发言权。」 说着,阿夫拉姆扭曲着晒得黝黑的脸,让脸颊浮现了微笑。 「请多指教,我是率领你们的后援部队,以及其他实战部员工的实战部长阿夫拉姆.梅萨姆。搭配方面的工作是由那位波德曼负责吧?」 佐山答了句:「tes。」 阿夫拉姆的目光已不再让佐山感到方才那股压迫感。 他轻轻点头回应佐山的回答后迈步前进,大衣衣摆随之飘起。 「下一个全龙交涉是2ndg吗?」 「目前是这么计划。」 听到佐山的口吻,阿夫拉姆发出了苦笑声。 这让佐山想起一件事。齐格菲在皇居的战斗后,也因他的语调做出同样反应。既然如此 「梅萨姆部长,你是ucat的初期成员吗?」 「tes。」 「我听说初期ucat以衣笠教授为首,还有出云的祖父、我的祖父、老人家的父亲以及齐格菲。除此之外,还有几名主力?」 「姑且先告诉你包括我还有四人吧。共有八人在衣笠天恭的号召之下聚集,每个都是比我更不守规矩的人。然后,只要你希望就一定能够与他们得到联系。」 「四人当中是否有新庄这个姓氏?」 「没有。」阿夫拉姆立刻回答。 这是佐山预料中的答案。就如法佐特所说,护国课时代存在过的新庄这姓氏,在进入ucat时代后,就消失了。 佐山无从得知原因为何。 不过,他相信如阿夫拉姆所说,只要探求,就一定能够得到联系。 阿夫拉姆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伴随离去的脚步声传来: 「明天你能不能来立川的昭和纪念公园一趟?」 佐山皱起眉头。 今天在学校才提到这个场所,而且根据风见方才训练后所说 「因为那里有什么巨大的机器人?」 「tes,那里有两个机械让lowg免于八叉的摧毁。一个是全高超过五百公尺的荒王,另一个是神剑十拳。」 「果然是如须佐之男 (注:荒王原音susaou、须佐之男原音susanoo)传说那样啊。」 「没错,八叉连同概念核被封印在十拳内部。我现在正打算去建议开发部,要他们明天前去调整荒王周边的概念空间你可以在那里与2ndg的代表做个事前交涉,如何?」 「tes!」 阿夫拉姆没有回头。 不过,波德曼代替阿夫拉姆回过头,轻轻举起右手。 那是道别的手势。 于是,佐山也转身背对他们。就在这时 一位老人从走道旁的事务课黑暗空间中冲了出来。 这一头白色长发、瘦弱身躯的白袍老人是 「你是之前我在医务室见过的二顺吧?这么匆忙赶着去哪儿?」 「啊,原来是佐山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见我们家么弟?」 「你是说四吉吗?他刚刚匆匆忙忙地往那边跑去了。」 二顺点点头说了句:「这样啊。」跟着立刻从怀里拿出行动电话拨打: 「大哥,请您协助三明行动,那个白痴应该是跑到二楼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子的,四吉那个白痴又想要摆脱我们,建立自己的形象。他这次在语尾加上『的啦』,讲起话来就像这样子『的啦』身为兄长的我现在准备去制裁他。」 「嗯。有四个兄弟,想要统一行径似乎很难的样子。」 「正是。啊,大哥来了。他手上好像拿着青龙刀那么,我先告辞了。」 佐山没管二顺的大哥,急忙开口询问。 他想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抱歉,刚刚应该有一个白痴加三级的老人跑进去里面吧?」 「白痴加三级不就是白痴的二次方?啊~您不用勉强自己笑。您是指大城先生吧?他刚刚以半发疯状态冲进来,然后」 「然后?」 「有名女职员站到他面前递茶水,他喝了茶之后,就突然倒地。现在还躺在地上,每五秒就痉挛一次。大家都猜想那应该是什么新游戏,也就没多理大城先生了。」 「很好,那是十七次后就会结束的游戏,等不导电了我再去把他捡回来吧。」 二顺说了句:「告辞。」然后跑了出去。 佐山一边听着二顺的脚步声,一边疲惫地叹口气: 「这里怎么老是这么热闹」 短暂的沉默降临在大城﹒至的房里。 沉默来自黛安娜与面对着她的sf。 在黛安娜做完自我介绍的同时,sf眯起看向她的眼睛。 「」 然后忽然放下手枪说: 「tecd,我刚刚核对子体自弦振动做了确认。黛安娜﹒索恩伯克,德国ucat,阶级为课长,女性,年龄」 「不用说出来没关系喔~sf是个乖孩子吧~」 黛安娜立刻来到sf身边抱住她,并摸起sf的头和脸颊。 房间的主人至叹了口气,眯起一半眼睛仰望黛安娜说: 「古代德国人,你来干嘛?是来看我过得怎样吗?」 「现在的日本人不知道有所谓『令人感动的重逢』吗?」 「那么,你是来让我想起过去的吗?那段想忘都忘不了的过去。」 至声音中的抑扬顿挫消失了。 在那同时,被摸着头的sf也轻轻拨开黛安娜的手。 她踏出半步,移动到黛安娜与至中间说: 「请让我检查你身上携带的物品。」 「这是主人的要求吗?」 「tes,同时也是我的判断。不过,就算我做出你身上没有危险物品的判断也请不要安心得过早,黛安娜小姐在这个时代,语言是危险的。」 「这样啊。」黛安娜一边接受sf的纤细手指拍打她的头发和肩膀等部位,一边叹息。 她收起笑容对至说: 「似乎还不到可以跟你聊往事的时候啊。」 「等我死了再来吧。不过,不是跟我聊,而是对着他们的空坟墓聊。」 黛安娜没有点头。 她脸上依旧没有笑容。 「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是很有趣的组合嘛。」 「喔~?你见过他们了啊。过去被称为『母猫』的德国最强魔女,你打算怎么做打算跟我们那时一样,干掉所有忤逆你的笨蛋吗?」 黛安娜还是没有点头,只是嘴边浮现微笑: 「你还是老样子嘛。不过,这样我就放心了。因为我得知你父亲和你在背后有足够影响力没想到全龙交涉部队能够找来那种阵容的成员。而且,将来会变得更齐全吧?」 「为什么你敢如此断言?」 「我刚刚看见了阿夫拉姆部长我从远处看到他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他笑了啊?」 「tes,那个人顶多在提起往事时才会有这种表情。他本人表示,因为他自身是虚伪的,所以提起真实的八人故事时,让他感到开心。」 黛安娜点点头接着说: 「总有一天会召集齐全吧?能够成为初期ucat时代,被称为八大龙王的世界摧毁者,以及衣笠.天恭等九人的继承者,并超越我们的人才,早晚会到齐的。」 「哈,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tes,没关系,我不在意你这种说话态度。能够理解的只有我们,不,只有你而已因为你跟努力想要忘记过去的我不同,还在前线上。」 黛安娜继续说下去: 「不过,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别让他们像我们一样,并且让他们拥有未来如果你能够答应我,我就全面协助全龙交涉部队。」 「我没办法答应你,但是我要你提供协助。不用全面没关系。」 看见至面无表情的说话态度,黛安娜垂下了肩膀。 刻意地叹了口气说: 「你这人的个性还真是复杂。女人有所要求时,就该回应哟?」 「我需要的不是承诺,而是一群不需要我做什么,就会主动做事的手下,没得讨价还价。『母猫』想拿玩具来玩时,也不会事先征求主人的同意吧?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打算先让他们一直败北。」 「喔?从你那表情看来,已经大展身手过了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 黛安娜点点头说: 「不过,接下来我打算更频繁地参加训练,让他们每次都尝到挫败的滋味因为没有时间让他们在实际战斗时失败。」 「唯有挫败后能够东山再起者,才能够变得更强啊这是德国ucat的信念吧。」 「日本也是历经相同过程一路走来的啊,虽然现今的时代是以颓靡为贵。」 「现今的日本,是个能够让人们对于『寻找自我』在内心自定结论的幸福国家。像这样的寻找自我方式,只会找到对自己有利的自我。来自正统哲学国家的人看了,会忍不住发笑吧?」 黛安娜没点头,只是露出笑脸看着至说: 「tes,我总算放心了些。」 「你是指sf凭自我解读认真工作的事实吗?」 「就姑且回答你『是』吧再说,我们也才重逢不久而已。」 然后,黛安娜低头看向正面的sf说: 「欸,sf?」 「什么事?」 「呃」黛安娜微微垂着眉梢说道。 她脸上浮现明显看得出感到困扰的表情,侧着头并注视着摸她身体的sf说: 「为什么你从刚刚就一直在 捏我的乳房呢?」 「tes,因为大得离谱,所以我怀疑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这女人有可能在里面藏了凝固汽油燃料,你小心点。」 「我这是天生的啦!」 sf尽管回答了「tes」,手却还是不停地摸着。至见状对她说: 「sf,如果你是因为感应到贤石反应,所以想找概念兵器,那是找不到的。因为这女人为了让自己拥有不老的年轻外表,把自己的身体加工过。她跟赵医师一样,全身都会有贤石反应。」 「tes,我明白了。所以下巴、胸部以及小腹部位的贤石反应才会特别」 「多余的话不用说出来喔~乖喔、乖喔,sf最可爱了喔~」 黛安娜就这么强势地抱紧sf,并摸着sf的头。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半眯起眼看向至。 开口问说: 「sf被格式化的时候,是不是灌了什么怪程式?」 至头连点都没点地回答: 「还不都是照你们那边的规格。」 第九章『阻断的知觉』 第九章『阻断的知觉』 命令「清醒」的是心 就起身面对吧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 ● ucat地下一楼。在接近地上卸货口的位置,有间大型餐厅。 一百公尺见方的餐厅几乎客满。餐厅里摆设着被人群淹没的八人座餐桌、椅子、装饰成观叶植物的空调机器,以及自动贩卖机。 以一定间隔设置在天花板上的时钟指着下午六点十五分,时刻逐渐进入夜晚。 说话声和脚步声此起彼落,在接近正中央位置的餐桌入座的,有佐山等人以及 「抱、抱歉,我花了点时间换衣服,所以来晚了。」 一身便服的新庄。 身穿白色衬衫搭配橘色裙子的新庄手上,端着焗烤饭定食的餐盘。 新庄在佐山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了下来,并重新环顾了餐桌上的每个人。 她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让貘坐在肩上的佐山,以及出云、风见也都换上了便服,希比蕾则仍是老样子。每个人面前放着各自的餐盘,手上拿着风见他们带来的资料影本。 新庄从佐山手中接过影本一看,发现内容是有关2ndg以及 「大型机器人,还有封印八叉的机壳剑」 「这两者都是以2ndg的技术制作出来的东西,而且」 「而且?」 「荒王的建造计划始于一九四五年二月十二日啊。」 佐山「嗯」了一声,思考起自己说出的日期。 「怎么了吗?佐山同学。」 「没,只是有些事情值得留意,等我确定后再告诉你吧。」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点点头。然后,她也翻阅起资料,让头脑吸收知识。 新庄忽然察觉到身旁的佐山正看着她。 「怎样?我脸上有东西吗?」 「嗯,有眼睛、鼻子、嘴巴和毛。」 「虽然这回答没什么创意,不过最后那个词还挺新鲜的所以怎么了?」 新庄问完,发现佐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且,佐山难得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说: 「没有,没事。刚刚和老人家说话时,我发现一件事,但我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做。」 「是喔。」新庄颔首,没追究下去。 只是,她的心跳速度有些加快了。 因为她自己也在思考着一件事。 就是昨晚与大城聊起的事。 谎言。 不过是短短两个字,此刻却让新庄感到在意。 佐山同学没说出口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虽然新庄不曾向佐山提起有关谎言的话题,但她觉得佐山有敏锐的观察力。 要是他突然问及隐瞒了什么事实,该怎么办? 「」 想到这里,新庄急忙摇了摇头。 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思考私事的时候。 「呃」 还一副要让自己抛开私事的模样,开始读起资料。 她本来就算是爱看书的人,即使是叙述冗长的资料,也能够立刻专注于阅读。 资料上写了很多她初次得知的情报。 荒王舰长职务似乎是大城的父亲担任这点,让新庄吃了一惊。 还有,荒王的巨大程度也让她吃了一惊。 在一连串的惊讶引领下,新庄一鼓作气地读下去,就连料理冷掉也不以为意。 阅读时,她也听了佐山与开发部长月读见面的详细经过。 经过约莫十五分钟后,新庄读完了所有资料。 她稍稍喘口气。 然后,一边对齐纸边,一边确认大家手上的资料翻到哪一页。 希比蕾从头到尾反覆读了好几遍,正在默记。风见时而往前翻阅,时而往回翻阅。出云 「他、他怎么会张开眼睛在睡觉啊?风见同学。」 「他自以为这样很搞笑。可是,喂,觉,你的啤酒会变温喔喂。」 说着,风见轻轻拍打起出云的脸颊,出云却是毫无反应。 出云似乎陷入了熟睡,所以风见一副疲倦的模样叹了口气说: 「欸,觉,醒醒。喂、喂,听到没有?喂哈啊!」 「咕嘎啊,什、什么事?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东西打到我的脸?」 「你在说什么啦?喏,啤酒。」 「啊,嗯,谢啦千里。可是,我怎么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新庄不禁在心里「哇啊」一声,但还是故作镇静地整理好纸张。 这时,她身旁同样整理好文件的佐山开口: 「ucat的情报有一段空白期间啊新庄同学,帮我拿猪排酱好不好?」 「嗯?好、好,原来佐山同学吃天妇罗是淋猪排酱啊」 「在田宫家吃东西老是配酱油,所以进了学生宿舍后,好像起了反作用。」 「是喔。」新庄点点头。她的餐盘上放着奶油焗饭、沙拉以及一碗热汤。正对面的希比蕾餐盘上放着面包以及奶油炖菜。希比蕾隔壁的风见与出云点了烤肉定食,但出云还多点了啤酒。 或许是察觉新庄的目光,出云举起上面浮着一层泡沫的玻璃杯说: 「我可是已经满二十岁了喔。」 身旁的风见什么也没说地开始挟起烤肉,希比蕾则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头。 这时,新庄好奇地问: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劝你不要问了,新庄同学。他们会认识,一定有他们的暴力性理由。」 「佐山,谢谢你这么贴心。不过你到底想怎样呢?」 看见面带笑容的风见折着手指,佐山蓦地别开视线。 「不过新庄,你好端端地干嘛问这个?」 「嗯,可能是我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关系吧。」 新庄一边想着「谎言」以及身旁的佐山,一边说道。 这时,出云像是在回应新庄似地,放下喝光啤酒的玻璃杯,吸了口气说: 「这样嘛,要说出来也是可以啦可以吧?千里。」 「嗯只要觉认为可以,我没意见。」 「那,可以告诉我吗?」 「嗯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场相遇。我记得呃对了,是在夏天下着雪的某一天。」 「别理这个还没开始就忘光的笨蛋,风见你来说吧。」 「也是」 佐山等着风见回忆,同时喂食炖菜给肩上的貘。 风见用鼻子「嗯」了一下,开口说: 「简单来说呢,觉是10th的公主和出云公司社长所生的小孩。然后呢,他一直被寄养于10th和平派在近畿地区的居留地。在他要回这里的时候,遭到怨恨出云家的6thg人们攻击。」 「然后千里就收留了受伤的我,那时候的千里很厉害的呢。」 「讨厌啦,觉,我哪有那么厉害。」 「有啊,那时候千里把受伤的我带到了女生宿舍,当时是夏天热得半死,她却跟我说没有房间给我睡。」 「啊?我、我总不能一开始就带你进我房间吧。」 「不,后来我被丢进校舍后面的石蜡仓库,躺了半天都没人理我。」 「够了喔,觉。」 「因为伤口的疼痛加上严重脱水,还待在石蜡挥发的密室里,我简直差点就要发疯等、等一下,千里,我可没乱说喔。你要握拳打人也要讲道理,不然就叫做隐瞒事实。」 看见风见「呿」地昨舌,新庄张着嘴巴一脸呆然地说: 「原来风见同学是」 「你想知道要是继续说下去,会有什么下场吗?」 看见风见面带笑容地说道,新庄急忙摇了摇头。 然后,她朝向四周一看,发现宽敞的餐厅里有几人正竖耳倾听着出云与风见说话。 新庄眼前的风见扫视这些人一遍后,让屁股往前挪调整坐姿,继续说下去: 「这不过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情而已后来呢,我遇到的状况就跟佐山你差不多。在ucat收留了觉之后,我打算送觉的东西去给他时,就牵扯上了跟6thg的战斗。」 「那时6thg的大将是波德曼,他们企图抢夺准备运送到ucat的gsp,以及还在实验阶段的wi,双方因此展开了一场争夺战」 「我一掉进概念空间,就看到这两种武器同时出现在我眼前。那时拖车都翻了过去。」 「在那之后,6thg的概念核转让给ucat,然后被存放在早已准备好的vsw里。虽然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但实质上,6thg与kjl=thg的全龙交涉在当时算是已经做出了了断。」 新庄边听着出云叙述,一边看向眼前三人,以及四周ucat职员们的目光。 每个人都面带认真的表情看向新庄等人,与新庄视线交会时,也会点头致意。 她身旁的佐山挟起炖菜说: 「比起喝酒,出云谈论这话题更会给人成熟的感觉。」 「嗯,因为平时的他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以后我要称他为出云先生才行。」 「觉,你的人格刚刚在很自然的状况下被否定了耶?」 「有吗?虽然我没搞懂细节如何,不过新庄,尊敬我没关系喔。」 新庄一副「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向佐山求救。这时,佐山像在催促新庄说话似地颔首: 「你可以老实说出心里想说的话无妨。」 「不、不行啦!要是说出来,我会惨遭风见同学修理的。」 听到新庄的话,希比蕾一脸认真地说: 「新庄小姐,请允许我说句话,千里小姐都会让对手留下一条小命喔!」 「虽然这句话的意图很难理解,不过风见你曾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吗?」 「只有和觉在一起的时候而已啦而且我今天晚上要回家,这样就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了。」 佐山应了声「喔f新庄则是应了声「嘿~」风见继续说: 「平常我都是星期天回家,不过接下来好像会比较忙,所以虽然今天是星期五,但我决定先回家一趟,然后从明天开始就一直待在宿舍。佐山,明天你会去昭和纪念公园吧?」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以事前交涉来说,有许多事情需要思考。」 「是喔不过,那座公园里真的会有全高五百公尺的机器人吗?我国中的时候,还经常因为参加社团练习,在那里跑马拉松呢。」 回应风见这番话的不是佐山他们。 一名男子的声音从佐山背后,仿佛缓缓流动的空气般传来: 「有喔。」 声音继续传来: 「如果你们明天去看了,可以好好认清这个东京的现实。」 「咦?」新庄转头看去。 左方。 对于男子的回应,风见与希比蕾提高警戒,出云则继续倒着啤酒。 不知何时,餐桌左边角落出现了一名男子。 一名身穿工作服并套上白袍、戴着眼镜的青年。 他的右腋下夹着笔记型电脑,左手拎着便当盒站着。 那对看向佐山等人的黑眼睛,丝毫没有让人不快的感觉。 「我是2ndg的鹿岛﹒昭绪这次将由我担任解放2ndg概念的见证人。」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轻轻倒抽了口气。 那是月读告诉佐山的军神之名。 新庄想起她方才读过的资料上,写着巨大机器人的副舰长姓氏是kasima(鹿岛丫 不会吧? 新庄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她右边的佐山身上已散发出紧张的气息。 下一个全龙交涉已经展开了。 自称鹿岛的男子说: 「好了,我们要以哪种形式进行『全龙交涉』呢?」 男子用着像在邀大家去玩似的轻松口吻发间。 对于男子的发言,佐山首先以疑问回应: 「说要进行全龙交涉,但你们准备好概念核了吗?」 「嗯,我们已经清楚掌握到概念核的所在位置。2ndg概念核发生异变后的姿态炎龙八叉,就封印于插在荒王舰桥区域的神剑十拳里。」 鹿岛一副「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的模样,看向大家手边的资料。 「剩下要解决的,是我们要如何进行交涉,以及你能不能够得到八叉认同」 鹿岛吸了口气,继续说: 「就这两个问题而已。」 那片森林就存在于夜晚的城市里。 乍看下,森林颇为广大。 然而,森林前方面向车站南侧的位置,有一片大规模的停车场。 停车场的招牌上写着「昭和纪念公园」六个字。 这里是国营的自然公园。 立在停车场上的大时钟指着下午七点半。 已过了公园的开放时间。 此刻陪伴黑夜的,只有茂密的森林,以及柏油铺成的小道。 从远方眺望,可看见仿佛沉入黑暗之中的大型游泳池和其他休闲设施。 突然,列车声从南方传来。 那是驶过jr西立川车站的电车声。 声音静静地传进人造森林,慢慢渲染开来。 照理说不会有人听见这声音。然而,此刻有人正聆听着。 两名少女出现在已关闭的公园中,白天时作为单车道的路上。 较高的少女身穿黑色衬衫搭配白色背心,夜幕映出她将黑发绑在后脑勺的身影。 她只是单纯地站在黑暗之中。 这时,另一名少女从其身后快步追了上来。 这位身形娇小的少女拥有一头黑色长发,身穿白色短衫搭配黑色背心。 她乌黑的大眼睛仰望着站在前方的少女说: 「命刻姊姊你走太快了,我都跟不上。」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跟来啊,诗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喔。」 听到高大的少女命刻的话后,追上来的诗乃叹了口气,用遗憾的口吻说: 「我想说从上次去了1stg的秘密基地后,就不曾出来郊游过」 「诗乃你的脑内字典对于郊游的解释好像有些扭曲。」 「那,郊游的定义是什么呢?」 「在晴空万里的星期天带着亲手做的便当出门,一边唱歌,一边在山野里奔跑。很酷吧?也就是在堕落的假日只带着沾了盐水的饭团出门,一边齐唱军歌,一边翻山越岭。」 「我怎么觉得这样的解释好像也有些扭曲,其实命刻姊姊也不知道郊游的定义吧?」 「说、说什么蠢话。郊游的英语是『hiking』,指的就是『高地之王』,这么点活动是一定有的。」 「是喔」 「你那什么眼神?」 「没有啊哎哟哟哟!不要捏我的脸啦!」 命刻松开诗乃的双颊,叹了口气说: 「总之,今晚是一趟重视感伤的散步,因为这次我们不跟2ndg接触。」 「2ndg跟ucat的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嗯,赫吉义父认为与2ndg接触,很可能造成我们的情报流向ucat。而且」 命刻转身面向行进方向,继续说: 「赫吉义父认为2ndg已是lowg的居民,就算与他们接触,也没办法让他们成为同伴。」 「好可惜喔。做出全龙交涉部队的vsw,还有把原本只有本体的gsp改造成gsp2的,都是日本ucat开发部的人呢。」 「不只这两样东西。存放在这里的十拳,也就是封印八叉的机壳剑,也是出自2ndg之手。」 说着,命刻走了出去。几步后,后方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可、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抢走你说的十拳呢?如果是放在这里的概念空间,只要潜入概念空间把十拳带出来,不就好了吗?凭命刻姊姊的能力,应该做得到吧?」 「这里毕竟是在ucat的管理下啊。如果越境到概念空间里,就可能会因为自弦振动的变化而被对方发现。凭我一个人要抢走十拳,恐怕很难吧。」 「再说」命刻接着道: 「听说不管是解放八叉的手段,还是封印手段,都只传授给2ndg的部分人士换句话说,就算我们得到十拳,也做不了什么。」 「所谓的解放和封印手段是」 「听说是某些话语。不过,还必须由能够与2ndg天皇交谈的人来进行,同时必须有人能够说出正确解答。可是,我们『军队』里的2ndg有力人士也不知道这个正确解答可说是一筹莫展。」 「这样啊。」后方传来失望的声音。 命刻则是露出苦笑。她一边走,一边抬头仰望。 在森林树木上头的,是点缀了星星的天空。 「总之,今天就放轻松点吧,我们是来散步的。」 「知道了可是,就在前面,对吧?」 「嗯,感伤就在前方2ndg的技术精髓荒王和十拳就在前方。」 自称鹿岛的男子拉了张椅子,到餐桌靠走道的角落坐下。从佐山的角度来看,鹿岛坐在新庄的另一边。 他摊开的便当盒里装了西式料理。 看见便当盒里有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佐山猜测那应该是鹿岛家人的杰作。 鹿岛一边用餐,一边为大家的调查做补充。 他说完概要,并吞下可乐饼后,做出总结: 「还有,就如你们所说,存在于概念空间里的八叉,至今仍然被封印在十拳里。」 「不过,封印地点选在东京还真是个大胆的决定」 「我听说封印八叉的理论是你祖父建立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听到自己不知情的祖父往事,佐山按住了左胸口。 像在回应自己的动作似地,他开始感觉胸口闷痛。 「唔。」 注意到佐山发出声音的鹿岛看向这方。 他停下握住塑胶筷的手说: 「怎么了?不舒服吗?」 听到鹿岛慌张地询问,新庄颤抖了一下肩膀回头。看见新庄忧心的表情后,佐山尽管十分疼痛,却依旧露出勉强的微笑。 佐山倚着新庄伸出的手,随即有股安心感。 因为他呼吸困难,便以嘴形传达意思。 读了唇的新庄转头对鹿岛说: 「他说不用担心。」 佐山点头,放松身子吸了口气。 然后坐直。 他一看,发现风见、出云以及希比蕾的坐姿都稍微变挺了。 发觉大家在为自己担心后,佐山试着让身体更放松。 然后对鹿岛说: 「我一听到亲人的往事,就会胸闷。」 「这还真伤脑筋呢亲人的往事啊。」 鹿岛安心地叹了口气,眯起眼睛。佐山见状,不禁开始思考。 他果然也会想起亲人或自己的往事吧? 然后,佐山更笃定了这样的想法。 世上应该没人一无所有吧。 「那么,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刚刚你说过,2ndg的概念核八叉存在于插在荒王头部舰桥的十拳里。然后,剩下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进行交涉,以及我们能不能够得到八叉的认同。」 然而 「所谓八叉的认同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佐山提出的疑问,鹿岛一副困扰的表情搔了搔头: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好了。2ndg的概念核与管理系统同调,并失控变成了八叉。因此,想得到概念核,你必须」 「我必须?」 「你必须取得八叉的同意。必须回答八叉的问题,并且得到八叉的理解。」 「那么,我的交涉对象是八叉啰?」 「不是,必须有仲介人。因为八叉不说人类的语言要由我来代替质问,也就是以质问的形式说出控制八叉的话语。」 「质问?」开口的是风见,鹿岛看了她一眼说: 「八叉寻求着某个问题的答案。过去有个人回答了八叉的问题,但那个人在封印八叉的时候被烧死了。也就是说,虽然成功封印了八叉,知道答案的人却死了。」 「我的任务就是先解放八叉,再回答八叉的问题让八叉服从,而且还不能死,是吗?」 见到鹿岛颔首,佐山看了肩上的貘一眼。 「我曾透过过去的影像看到八叉发问。」 「八叉问了什么?」 佐山回想起在梦里看见的过去影像。 在逐渐关起的门后、在火海之中响起的是 「我听到了吼叫,龙传达意志的声响。」 「你听到答案了吗?」 「没有,在龙发问的同时,梦里的『门』也关上了。」 「那就好。」鹿岛面带微笑说下去: 「八叉的问题以及答案,一直都是传给2ndg的天皇与技术长制作出机壳剑十拳的鹿岛家族,换言之现在是传给我。」 鹿岛再度挟起便当盒里的可乐饼吞下后说: 「那么,怎么办好呢?如果你要与2ndg进行全龙交涉我们应该向你拿什么来交换全龙交涉呢?」 听到鹿岛的话后,餐桌旁的每个人都忽然停下动作。 一阵沉默。 在这片安静中,佐山心想,接下来要谈的才是正题吧。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佐山肩上的貘看向新庄和风见他们,然后歪着头。 鹿岛则以手肘倚着桌面,在脸部前方扣起十指。 「听好喔,我们2ndg早就归化,以居民身分在这个世界生活也不会觉得不适应。而且,我们很满足于现状,并不希望发生什么风波。既然这样,这次不如就别理会你祖父的遗言,不要进行什么全龙交涉」 「你无条件地告诉我回答八叉的答案会比较轻松吧。」 听到佐山劝说似的言语,鹿岛隔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是啊那样会比较轻松吧?」 ˙ 走在森林里的命刻与诗乃交谈着。 「还没到荒王的所在位置吗?」 「快到了诗乃,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啊?」 「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 诗乃叹了口气。或许是天气变冷了,她立起衣领说: 「这是我第一次来。不过,有几次搭电车经过这里就是了。」 「嗯其实我也只不过是第二次,龙美曾经在晚上带我来过一次。这里到了三月底,就会延长开放时间到晚上九点,供民众赏花。」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命刻姊姊你自己偷来 !」 「干嘛这样说,都已经是快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诗乃还小,好像是睡着了吧赫吉义父要我跟龙美两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听到命刻最后那句话,诗乃有点难过地说: 「龙美小姐那时候还有些留恋吧对于lowg。」 「因为她的经历和我们有些不同。」 「是啊。」诗乃抬起头说: 「可是,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我不是说过这是趟感伤的散步吗?」 「你说的感伤是指什么?」 命刻微皱眉头,一副嫌麻烦的表情说: 「荒王就在这儿的概念空间里。但是,因为有被发现的危险,所以不能进入概念空间。」 「是的。」 「不过,我觉得没有实际看到荒王,而只是让思绪奔驰的举动很重要。」 命刻吸了口气。 「这里确实发生过战争还有,在那之后又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该没思考过这些,就想要谈论过去吧?」 诗乃走到命刻的身边,放松了脸部表情说: 「是啊。」 「既然赞同我的意见,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吧。诗乃,凭你的力量,应该能够清楚知道这个世界变成怎么样了才对。」 「是。」诗乃一边走着,一边环顾四周漆黑的树林。 「」 一阵沉默后,诗乃露出苦笑。 「怎么了?诗乃。」 「大家都睡着了。树木、花草、小鸟,还有动物们。」 「你感觉到了啊?要是白天能来,当然是白天来比较好吧。」 「不,比起白天天色还亮的时候,我比较想在清晨来这里。因为那个时间大家的精神都很好。」 「原来如此。」命刻静静看着周围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察觉到呢?察觉到自己的住所在人类的管理下。」 说着将平稳的目光移向天空。 「要是没有察觉,那就证明lowg管理得很好。」 「你觉得受到管理不好吗?」 「良好的管理比恶质的自由好。但是若没发生战争,就不会有管理这种东西出现,世界只会有自然存在。」 命刻眼前的夜空中,有一个小小光点移动着。那是从横田基地起飞的飞机。 「听说这座昭和纪念公园原本是旧日本陆军所拥有的机场。」 「你是说立川机场吧,是螺旋桨飞机顶多能在空中翻筋斗的时代。」 「没错。战争结束后由美军接管了立川机场,ucat就在那时亲手设下了大型概念空间。到了一九四六年,ucat成功将八叉封印在这个概念空间里。等到一九六九年确定八叉的封印很稳定后,美军就不再把这里当成机场使用了。」 命刻吸了口气,继续说: 「到了一九七五年,日本的大人物们决定进行一个计划,以纪念天皇即位五十周年。他们决定为了存活下来的lowg以及遭到毁灭的g建设大公园,替封印八叉的概念空间镇灵。」 「这个公园就是」 「嗯,在一九七七年美军归还立川基地后,就同时展开调查与开发,到了一九八三年,原本是机场的地方摇身一变成了有小山丘的大型自然公园。创造了一个有流水绿地、受到妥善照顾及管理、存活者在不知情下歌颂享受生命乐趣的场所。这里正是一块巨大的慰灵地。」 两人走出森林,看见一座大池塘。颈部相扣入睡的鸭群浮在设有搭船区的池塘上。 命刻停下了脚步说: 「就是这里。」 她吸了口气。 「荒王就在这里。」 「该怎么办才好?」在鹿岛说出这句话同时,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出云手边,那是他把喝光啤酒的玻璃杯搁在桌上的声音。 四周餐厅里存在着嘈杂人声以及挪动椅子等声音。 然而,佐山四周只存在着思索与停滞所产生的宁静。 「该怎么办才好?」 听到鹿岛再次丢出的话语,佐山陷入思考。 如果现在要求鹿岛说出回答八叉的答案,他会愿意吗? 佐山判断这会是一场赌注。 他相信一定有办法打听出答案,但如果这么做了 这个叫做鹿岛的男人是不是看透我了? 如果这么做,恐怕得不到他的信任。 看着鹿岛的工作服装扮以及电脑,佐山暗自点了点头。 他心想,技术人员都有种工匠脾气。 所以,佐山不能问。 可是,就算他有心进行交涉再询问,但2ndg却满足于现状,无从下手。 思考这个问题就等于是在面对2ndg吗? 这么想着的佐山在胸前交叉起双手时 他发现自己右边忽然有所动静。 「!」 在转头的佐山眼前、隔壁空位上坐着一名男子。拥有一头染成金色的短发,瘦弱身躯裹着白色战斗大衣的男子,已经吃完半碗公的荞麦面。 男子没有看向佐山。他先用汤勺捞起面里的生蛋黄送进口中,再缓缓举高碗公凑近嘴边喝起汤汁。 这时,风见才发现男子的存在。 「什」 接着是出云、新庄、希比蕾等人纷纷慌张地转头。 然而,发出夸张声音啜饮汤汁的男子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大家直盯着男子看,这时鹿岛的声音响起: 「别用步法,热田。」 名为热田的男子喝完一半汤汁后,从碗公抬起了脸。 然后贴近佐山看。他弯起黑色眼睛,看向鹿岛喊了声: 「喂,鹿岛。」 他吐出带有柴鱼味道的气息说: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都不能只靠嘴巴说说,就草草结束一切。」 男子的话让佐山不禁皱眉。 佐山半带着「原来2ndg也有这种人」的惊讶心情,半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说: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佐山说完话的下一秒钟 「啊。」 风见出了声。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立刻得到了答案。 热田握在手上的筷子挟着一样眼熟的东西。 是貘。 热田眼睛依旧看着佐山,手移动貘到碗公上方。 「小鬼。」 貘掉进了碗公。热田用拳头握住筷子从上方搅拌,让汤汁形成漩涡。 「感觉怎样啊?小鬼。看到你的宠物受到这种待遇」 热田说话的同时,貘在碗公里高速旋转着。然而,当貘旋转到漩涡中心点时,突然抬高前脚像个芭蕾舞者似地展现起旋转舞姿。 相对地,佐山歪着头说: 「受到这种待遇哪种待遇?」 佐山的疑问让热田皱起眉头,看向貘说: 「它好像玩得很开心嘛」 「因为它是短命动物所以凡事重享乐,天生是个亢奋被虐狂喔。」 到了这时,新庄才不禁颤抖地说: 「你、你干嘛在那边一团和乐的样子啊,佐山同学!对方这是在找碴耶,赶快救它回来啊!」 听到新庄显得焦躁的音调,佐山明白了一件事。新庄到了现在才发现貘被人挟走。 接着又察觉到另一个事实,这个名为热田的男子行动 跟月读部长和黛安娜展现的技巧是一样的吗 脑中浮现这想法的瞬间,佐山采取了 行动。 他将右手伸进热田手上的碗公里。 「」 突击性动作,佐山明白不这么做不行。 必须在对手避开他的知觉采取行动之前,出其不意地进攻。 佐山的右手弹开碗公里的汤勺,跟着抓住貘,荞麦面的汤汁随之四溅。 下一秒钟,热田咧嘴展露笑容。 「有趣。」 热田的声音传来同时 佐山右手伸进去的碗公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上。 理应握在右手中的貘也消失了。 佐山仔细一看,发现貘再次被挟在热田的筷子前端。 他露出笑容,举高貘说: 「如何啊?」 听到热田的询问,佐山看向右手。他沾湿的西装右袖呈现咖啡色,并且冒着水蒸气。「原来如此,似乎一瞬间就能超乎知觉之外啊。」 「你还真是从容不迫呢。」 「当然,我的从容度跟天一样大喔?」 佐山露出笑容接下去: 「还有,如此从容的我亲切地提醒你一下你最好仔细看看丢出去的碗公。」 「啥?」热田保持用筷子挟住貘的姿势,看向下方。 碗公滚落在磁砖地板上,汤汁也洒落一地。然而,现场少了一样东西。 「该不会」 就在热田这么嘀咕时 那样东西从上方掉落下来。 汤勺。 「我并非毫无计划地将手伸进碗公里。」 佐山用手弹高的汤勺,掉下来撞到了热田的筷子。 施加在筷子上的轻微撞击力使得热田的视线瞬间移向筷子。 这是乘隙而入的好时机。 下一瞬间,佐山以右手弹起筷子上的貘。 他将貘弹往自己的背后,并且向前一步挡住热田,不让他追上来。 相对地热田瞥了貘一眼后,露出苦笑说: 「你要把它弹到哪里去啊?会撞到餐桌的。」 「不用担心,一切都比你高竿得多。」 佐山说话的同时,身后传来有人接住了貘的声音。 他转头看向后方。 确认到 用两手接住貘的 「好险。」 果然是鹿岛,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捧着貘说: 「抱歉,我的同伴给你添了麻烦。等会儿洗一洗吧,还有你的衣服也是。」 话中夹杂着叹息的鹿岛看向热田说: 「我说啊,你到底来干嘛?」 「我来看一群小鬼有多快被激怒啊。」 耳中听着热田的话,佐山的视线忽然与鹿岛交会。 对方会如此挑衅,反过来说就是 「其实2ndg难以决定要怎么跟我们交涉吧。」 「真的很惭愧。」 说着,鹿岛用白袍下摆擦了擦貘,跟着把它放上餐桌,然后耸耸肩说: 「我们鹿岛家是2ndg的最强军神,也是刀匠。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吧这就是现状。2ndg有一大半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来自2ndg。」 对于鹿岛的发言,有人出声反应。 「才不是!」 这个人是热田。 鹿岛的话和热田的叫声,让新庄倒抽了口气。 热田出声说: 「2ndg有一大半的人或许是这样没错。然而,你是隐藏自己的力量」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到这里时,热田把话吞了回去,并且全身用力地忍耐着什么。 听到热田所言,新庄思考起鹿岛这个人。 隐藏了自己的力量? 为什么呢?新庄内心的疑问当然得不到解答。 不过,她知道 这个名为热田的人承认鹿岛在自己之上 新庄方才见识了名为热田的男子实力。 超乎知觉的步法。 在训练室时,黛安娜是以一个对手为限定对象,但热田就不一样了。 搞不好热田能够避开餐厅里所有人的知觉。 事实上,除了在全龙交涉之中担任前锋的风见和出云,甚至连佐山都无法察觉热田的行动。 拥有这种实力的他所认同的鹿岛却说了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2ndg的人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拥有力量,却无法认同呢? 这是新庄对自身的疑问。 但她知道原因为何。 因为谎言。 新庄吞下自己曾经告诉过大城的话。 然后,她换了个方式发问: 「该不会是鹿岛先生说了什么谎吧?」 新庄的声音在餐厅响起。 然而,她丝毫没有迷惘。 新庄仿佛在自问似地,看了看停下动作的热田与鹿岛后发问: 「因为说了谎,所以鹿岛先生才无法认同自己是2ndg的人吗?」 新庄的话得到了两个回应。 一个是沉默,另一个是 「少在那边不懂装懂!!」 热田的叫声响遍餐厅。 接着,就在他摆出备战姿势同时,有个人采取行动回应他。 那个人是出云。 命刻望着映出夜空繁星光芒的水面。 拂过人造湖面的夜风从前方吹来,掠过她身边而去。夜风吹向身后的森林之中,随之微动的枝叶发出唰唰声响。 这时,命刻耳中忽然传来有别于四周自然声响的音色。 那是首歌,圣歌平安夜。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清澈的声音并没破坏四周宁静。命刻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发现诗乃低着头,轻轻地开口。 与其说她是在歌颂,不如说是在唱给自己听似地,一句句唱出歌词。 歌声随着春天里的徐徐夜风飘送,渗透在大气之中。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允许宽恕人们的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允许宽恕人们的 唱完歌的诗乃抬起了头。 在命刻眼前,诗乃黑亮的大眼看着水面。 纤细的小手伸向命刻。 她抓住了命刻的左衣袖后方,衣袖传来的微弱力量让命刻不禁微微倒抽了口气。 「你感觉到了吗?」 「是的,我感觉得到荒王确实在这池塘里。」 命刻「嗯」的一声点点头,再次看向平静的水面。在黑夜底下,同样呈现黑色的湖水在眼前延伸,不见一丝荡漾。 「一方面也是因为在抑制炎龙八叉上有其含意,所以设了水区覆盖在荒王站立的位置上。听说就算是在概念空间里,在封印后荒王四周也设有湖泊。」 命刻感觉得到身旁的诗乃环顾着四周。 围绕在四周的,是人造森林以及湖泊。 「我听说2ndg是个生物圈,这里好像也是个生物圈喔。」 「这是lowg付出许多牺牲换来的东西之一。这里是个和平的空间,然而,一旦和平变成非得要人们去制造,才能够有所自觉,那又该怎么面对这么讽刺的事实才好?」 「」 「我们只能够前进到这里。不过,诗乃,好好记住现在看见这平稳气氛时,浮现在你心中的想法。因为不管怎样,对现在这个时间点而言,这里是个难能可贵的地方。」 「知道了。」 看见诗乃颔首,命刻也点头回应说: 「不过,赫吉义父也说过,不能把2ndg的居民拉进我们『军队』实在有点可惜。」 「人际关系真的很难呢,我们跟1stg的人们也没能够变成好朋友。」 「不过,那也是因为赫吉义父太喜欢哄骗人的个性不好赫吉义父有那种刻意让对方心生警戒,然后从中享受乐趣的倾向,实在有必要请他控制一下自己。」 听命刻说道,诗乃加重抓住衣袖的力道说: 「我还以为你死了。」 命刻隔了几秒钟后,才做出回应: 「你是说我受到法布尼尔改炮击的时候啊,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 诗乃用同样的口吻再次说出同样的话。所以,命刻告诉她: 「没事的,我不会死所以你也别担心了,诗乃。」 然后,命刻举高被诗乃抓住衣袖的手。 命刻用她的左手手指、用那有些硬实的剑士之手摸着诗乃的头。 看见诗乃不肯松开衣袖,命刻露出苦笑。 「有、有什么好笑的?」 「这样看起来很像是你自己抓我的手去摸你的头。」 稍微瞪大眼睛的诗乃红着脸松开了手。 看见诗乃的模样,命刻用手为她梳发,摸着她的头,并放松眉心的力量说: 「别再这么孩子气了,成熟点吧。」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想变,就变得了啊。」 说着,诗乃的手指从胸前举到颈部,并且稍微伸进衣领里。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她用指甲勾起链子,拉高垂在下方的链饰。 那是一颗小小的蓝石。看着微微发光的蓝石,诗乃叹了口气说: 「我也想跟命刻姊姊一样把我的放进身」 「诗乃。」 命刻这一声让诗乃闭上了嘴。她接着说: 「总有一天你一定也会面临必须舍弃什么的时候。不是被夺走,而是自愿舍弃的时候会到来。」 「」 「毕竟不管怎样,为了所有世界,我们揽在身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不过」命刻继续说下去: 「一个人拥有越多能够舍弃的东西,就代表这个人很幸福。而且,舍弃之后,这个人也同样能够再获得幸福。所以,不要有那种想把一切都变成自己所有的想法。」 「这么不明确的未来,何必现在提起」 「未来确实不明确,但现在的你抱有很多东西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至少比我多。」 命刻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诗乃的头两、三次,露出安抚的笑容说: 「不过,这么哲学性的问答只会让人钻牛角尖地一直想,最后用脑过度变得越来越笨你要不要尝试一项大人的工作?」 诗乃「咦?」的一声抬起头。她红着脸一边揉着相扣的手指,一边说: 「那、那个,大人的工作是那个,呃猥、猥亵的事情吗?」 「不是那些负责整备亚力士的家伙们看的报纸老是刊载一些没营养的报导。」 「咦?可是,世上那些课长、部长们也净是一些老色鬼,受害者永远都是女主任啊。」 「你说的是部分小说里会出现的情节吧。顺道一提,这些小说的结局都是女主任跟帅哥下属在一起一 「命刻姊姊还不是也在看这些小说!」 命刻低声说了句:「糟了。」然后,用手掌轻轻拍打诗乃的头好几次安抚她。 「不、啊,你、你在敷衍我!」 「听好,诗乃。我们不可能有机会与2ndg一起战斗。但是,在这种时候有我们更该去做的事情。」 听命刻这样说,诗乃停下原本打算挡头而举高的手说: 「该去做的事情是指那个,为了完成某任务而去做猥亵的事情吗?」 「不要再想色老头的事情了。话说回来,你觉得会有男人对换洗衣服很少的小女孩感兴趣吗?」 「可是报纸上有写最近出现满多这种人耶。」 「那,你要不要以他们为对象执行任务看看啊?」 诗乃慌张地摇了摇头,命刻点点头: 「没关系,这样就好我也不是不知道你因为爱面子,所以在床底下偷藏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少女漫画。不过,你别再因为我跟赫吉义父不懂得操作预约录影,就擅自更改设定,在预约录影的时间偷偷录下武侠剧了嗯?怎么了?干嘛脸这么红?」 「我、我的隐私权受到了侵害!话说回来,命刻姊姊自己还不是偷偷在看『正中要害』那种明显到不行的月刊!要是看那种书没什么好惭愧的,你为什么要藏起来?」 「这还不是因为身为姊姊的体贴心。这个月的特刊是『让人中皮开肉绽的攻击法』,光是看到这标题,你就会晕过去吧。」 看见只是听到描述,就「呜」的一声往后退的诗乃,命刻双手交叉在胸前,叹了口气说: 「总之这种时候有我们更该去做的事,明天我会去向赫吉义父提议看看。」 听到命刻的最后一句话,诗乃有些惊讶地说: 「提、提议什么?这事情有这么重要吗?」 「嗯。」命刻说: 「提议休假。」 ˙ 「好吧。」 热田看向这么说着并起身的出云。 「哈,怎么啦?小开。带着情妇喝完酒后,接下来打算用权力和金钱把身分如同佣人的我轰出去吗?很好命嘛。如何?要不要真的把我轰出去看看?」 「你说呢?」 出云只回答这么一句,便看向佐山说: 「佐山,带着新庄退下,现在是我表演的时候。还有顺便呢」 出云将手侧举至与脸同高,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说: 「叫我的武器来助兴。」 热田「喔?」的一声点点头,把右手伸进怀里。 佐山先捡起桌上的貘,然后抱着新庄的肩膀退了一步。 这时,鹿岛出声说话了。他稍微扬起眉毛开口: 「热田。」 「给我几秒就好,消遣一下而已。」 热田说罢,立刻咧嘴露出笑容: 「你是说6thg的vsw啊?我一直很希望有机会跟vsw过过招呢。是不是像老套剧情那样,靠着概念核力量飞来这里时,会把地面打出个坑洞?酷喔。」 热田突然转头看向出云身边。 「那边的情妇,不要偷偷摸摸的!你想叫你的武器来就叫吧!反正凭这小鬼一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在热田眼前,风见紧闭双唇起身。不知何时,风见的两手臂已经戴上了臂章,她随后走到了出云身旁。 「觉。」 说着,风见用手压低出云的下巴,让他低下头。 「」 两人双唇相印。 隔了三秒钟后,风见从出云身上挪开身子,学出云举高手说: 「我哪里像情妇了?你眼睛是不是脱窗了?看我怎么让你哭着求饶!」 不知不觉中,在四周围起的人墙传来「好耶」的窃窃私语声,风见身旁的出云点点头说: 「如何?如果这样你还不相信她不是情妇,接下来我们就做出更劲爆的事咯呃!」 「啊,抱歉,手肘不知道怎么搞地自己顶了出去。打到心窝了?抱歉啦觉。」 四周的人墙传来「嗯~」的低吟。 对面的热田嘴角依然保持着笑容。 他一副就算面对使用了概念 核的两样概念兵器,以及拥有这两样兵器的对手两人,仍然游刃有余的表情。 热田用与其表情相符的口吻说: 「哈,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好了,我的动作原理是2ndg流传下来的战斗步法。只要是2ndg的有力人士,或是知道这步法的ucat实力派人物,大多懂得怎么使用这技巧。」 接着 「张大眼睛看吧。」 随着声音传来,热田的身影从餐厅中所有人的眼前消失了。 出云与风见的眼睛也因为捕捉不到热田的身影而眯起。 「!」 就在两人张嘴,准备呼唤彼此的武器名称时 一切都开始动了。 然而在那前一刻,有个动作介入制止了一切。 「稍微点到就好了吧。」 说话的是一脸困扰的鹿岛。 餐厅里,有面对面戒备的出云两人以及热田。 还有,不知何时已站在双方之间的鹿岛。 不仅如此,鹿岛的右手还撑住了热田的脸。看见鹿岛的行动,风见一脸茫然地说: 「可以快过步法甚至抓住对方的头。」 理解风见话中含意的每个人都轻轻倒抽了口气。 然而,鹿岛没有回应。他放松肩膀的力量,松开热田的脸说: 「抱歉啊,热田,虽然我知道这是你的贴心表现。」 然后,鹿岛先看向风见与出云,再看向佐山与新庄说: 「抱歉我们这边有点意见不一。」 「不会,很高兴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不过全龙交涉应该怎么进行呢?」 「这个嘛」 鹿岛一副伤脑筋的表情说: 「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然后,当我认真做出某决定时,希望你能够回答我。目前就先保持现状,可以吗?」 「我只要负责等待就好吗?」 「不晓得哪,只是」 鹿岛看向新庄,挑选字眼地说道: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稍微思考一下旁边那位女生提到的『谎言』。到时我做出的决定,一定会是从谎言延伸出来的决定因为我不想失去重要的东西。」 听到鹿岛最后一句话,站在他前面的热田咬紧牙根说: 「你这样说不就等于已经做出了结论」 鹿岛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于是佐山点点头说: 「我应该要说tecd吧。的确,我根本做不到乖乖等待我打算好好思考后,再面对2ndg。」 「面对?」 听到鹿岛的询问,佐山点点头说: 「嗯,没错。」 佐山缓缓地开口,用着像是要让话语烙印在自己心上似的口吻说: 「对于与2ndg的全龙交涉,目前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为了今后能够面对所有g,或是面对所有一切,与2ndg的全龙交涉是必要的。」 听到佐山的台词,与他面对面而站的鹿岛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 然而,他的表情立刻恢复平静,说出感想: 「你很勇敢呢。」 「没有,我刚刚才这么决定。」 听到佐山的话,鹿岛露出苦笑。 另一方的佐山则是露出微笑,举起左手环顾每个人说: 「那么,全龙交涉部队接下来会针对2ndg的历史与八叉封印事宜,重新做一次调查。这是为了好好看清你们的第一步若是可能,我希望透过明天的事前交涉,让双方能够找到面对彼此的最佳位置。」 「也是。不过,去到你说的最佳位置的,有可能不是我就是了但现在,我就先以tes来回答你吧。」 鹿岛面带笑容地这么说。就在这时 「哎呀,大家意见一致了啊?该不会」 忽然有个女性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看向餐厅入口处,有位上了点年纪的女子肩膀靠在敞开着的大门边。 是月读。 她挺起身穿白袍、原本压低着的瘦弱身躯,用手梳理一下参杂着白发的及肩发丝,接着朝向佐山和鹿岛等人走来。 这时,热田往后退了一步。 像在回应热田的动作似地,月读也叹了口气,没有挑起眉毛地说: 「好了,毕竟现在也还没正式展开交涉,闹到这里差不多了吧,你们这些顽皮的孩子们。」 「还有」月读看向佐山说: 「真抱歉呢,我们家笨蛋一堆。我会先让这男的接受减薪处分,你就原谅他吧。这样可以接受吧?」 第十章『伪证的呼吁』 第十章『伪证的呼吁』 谎言在看见对方后才成立 剩余的都是秘密 等待自身佳机才是真 ● 新庄与佐山两人在训练室前的更衣室里。 佐山坐在更衣室出口附近的长椅上换穿新衬衫。 目前在全龙交涉部队的权限下,训练室处于短暂包场状态。由于现在是晚上,几乎没有人排队等待使用,所以两人争取到了三十分钟的许可。 佐山看向坐在左手边的新庄,发现她正用毛巾擦着貘。 看着眯起眼睛乖乖让人擦拭的貘,新庄 「闻起来都是肥皂味,对不起喔。」 露出苦笑说道,还带着那般困扰的笑容看向佐山。 然而,新庄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了。 她「呼」的一声垂下肩膀,跟着低下头。 迟迟没有抬起头来。 看着低头的新庄,佐山想到今天好像看了很多次这样的景象。 切也好,运也好,两人应该有相通之处吧。 这时,像是为了打断佐山思绪似的,传来新庄夹杂着叹息的话语: 「抱歉喔。」 「有什么好道歉的?」 佐山侧头回问。 其实他隐约明白新庄道歉的原因,只是 「2ndg的人拥有我们目前还无法应付的力量。事情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对于谁都无法应付的状况,没必要由新庄一人扛起。 然而,或许是察觉到了佐山的意图,新庄轻轻摇头说: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抱歉,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你记得吗?刚刚是因为我问了鹿岛先生问题,才刺激了热田先生,不是吗?」 新庄叹了口气。 「我太轻率了,而且在那之后什么忙也帮不上」 「总有一天会帮得上忙的,近期内找个时间一起去我师父那儿好了。」 新庄「咦?」的一声抬起了头。 看到新庄满脸疑问,佐山还以笑容。 「去飞场道场,那里是我武术师父的道场。他是我祖父的朋友,如果去找他,肯定会被轰出去,要带点伴手礼去讨好他才行。」 佐山忽然想起往事。 这世上,确实有他怎么也无法超越的存在。 那是位矮小的老人,特征是左眼为红色。 佐山思索着不知师父是否健在,但最后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 这位师父与佐山的祖父不同,是个每天在山中四处跑的人。 「只是,飞场老师的个性相当偏执,他很有可能连个提示都不给。不过,凭他的实力,光是描述那步法给他听,应该就有办法重现出来。」 新庄一副佩服的模样说:「真的啊。」然后看向别处。 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佐山的左臂。 于是,佐山也随她看向自己被白色衬衫覆盖的手臂。 衬衫底下的手臂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 望着手臂的伤口位置,新庄微微垂下眼帘。 「差不多该叫切回来了。」 尽管新庄的话来得突然,佐山仍面无表情。 虽然说的话本身很平静,但是她的语气却让佐山介意。 在新庄的心情变得沉闷前,赶紧像平常那样说一些轻松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说什么话题好呢? 在使命感的催促下,佐山思考了起来。 学校餐厅推出的新菜单「西瓜拉面」的话题,新庄听得懂吗?不,还是说说学生乐团彩排时,风见很自然地把出云从二楼推下的话题好了。不,现在反而应该说出有关新庄﹒切的开朗话题,像是赞赏他屁股之类的 太多选择了啊! 「佐、佐山同学?你好像很挣扎的样子耶」 「嗯,没什么好在意的。我经常会陷入沉思啊,新庄同学。」 「换言之,你就是因为想太多,脑袋才会变得怪怪的。」 话题好像有些偏了。 佐山纳闷着怎么会这样。 总之,强硬地拉回话题好了。他先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 「但是切同学离开后,我还能跟他见面吧?」 听到佐山的话语,新庄「咦?」的一声,全身颤抖。 为了让新庄理解话中含意,佐山补充说明: 「如果切同学跟你同样住在ucat安排的地方,那做完训练后,就可以顺便去」 「不、不要见面比较好。」 低头的新庄立刻给了如此笃定的答案,相对地佐山则歪着头说: 「为什么是由你」 来决定呢?佐山在差点这么说出口时闭上了嘴。对于这对新庄姊弟 ucat也表现得相当呵护。 应该有什么理由吧?于是佐山换了个说法: 「这让切同学来决定不好吗?」 「我这么说或许很不礼貌,但是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尊重本人的意愿。」 「」 「还是你觉得自己没有得到我的信任呢?」 「嗯。」 「可是,我很相信你。」 「那、那这样,如果现在说我得了无法治愈的心脏病,你相信吗?」 「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真、真的吗!?」 「嗯,如果是这样,我会向医师请教有效的心脏按摩法然后亲自帮你按摩。」 「你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还在那里抓空气干嘛!」 新庄大叫后,立刻陷入沉默,然后又「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然而,或许是觉得把气氛弄僵的责任在自己身上,新庄用毛巾擦着貘说: 「跟、跟你说喔,对我而言,佐山同学你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真的喔。」 「有多重要?」 「比大城先生重要。」 「这听起来好像没多重要耶」 「呃那,我老实说好了你的重要性仅次于我不曾见过面的双亲。」 「原来如此,谢谢。」 新庄低下头说:「啊,不客气。」 「可是」她手停了下来,接着说:「可是跟你说喔,佐山同学。」 「什么事?」 听到佐山反问,新庄咬住了下嘴唇。她红着脸别开视线说: 「我希望你不要太相信我」 佐山没有间为什么。 虽然新庄想保持沉默等待佐山发问,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颤抖着,开口说: 「我刚刚不是问了鹿岛先生问题吗?我问他是不是因为说谎,所以不觉得自己是2ndg人其实这个问题就像在问我自己。」 新庄吸了口气。 「因为我对你说了谎。」 ● 夜里,出云与风见朝奥多摩南方前进。 黑色的旧型川崎机车划破夜风,指向秋川。 无论是挺直背脊安稳骑车的出云,还是轻轻贴在他背上的风见,都没有戴上安全帽。两人的安全帽挂在车身旁边,融洽地晃来晃去。取而代之地,两人身上佩带了 「防护用的贤石」 说着,风见看向佩带在左手上的脚链,上头有颗小小的蓝石。 「这贤石的效果的确比安全帽坚固,但是这样不会公私不分吗?」 「反正是月读部长自己分给大家的,应该没关系吧?偶尔跟人吵架还不错喔。」 「这算 是遮口费吧。不过,不知道佐山会怎么想喔?他那个人啊,不是那种拿人东西就会原谅对方,像小狗狗那么好打发的人。」 「也是。」出云点点头。 「要左转喔。」 两人来到了急转弯处,风见看向宽大肩膀另一端的黑夜景色。她的短发流向右侧,身体也随之倾斜,心想:「喔,已经到了每次都像这样急转弯的地方啊。」 她一边聆听溪流声,一边贴着出云的背说: 「你要送我回家吗?」 「好啊,反正我也挺喜欢你老爸的。」 「上上星期你们俩一起大吃大喝的,把我妈给吓坏了。」 「不是啊,那是你爸自己找我尬酒,我也没办法啊。两年前好像也有过一样的情形喔。」 「那次他是为了赶走诱拐女儿的男人。明明是个写企画案的人,还那么爱拚。」 「结果我因为在二楼阳台上使出全尼尔森式锁喉技自困,搞得双重出局,哈哈哈。能让我受伤的普通人只有你老爸而已喔。」 「我妈用v8拍下了当时的状况,到现在还会放给我看呢,甚至配上广东歌当背景音乐。」 随着「喔?」的声音传来,车身回正,夜风也越过出云的肩膀吹向风见。她叹了口气说: 「我爸一定觉得自己找到了好酒伴」 「他不是经常因为企画工作去喝酒吗?」 「因为跟觉喝酒不用聊到公事,所以老爸才觉得好吧?」 「是喔不过想想也对,光是你的话题就够我们聊了,我们算是同一国的吧。」 「喂,你们都聊我什么话题聊得那么兴高采烈啊?从实招来。」 「那当然是聊你是个多么优秀、评价多么高的人痛啊~~~!哪、哪有人攻击脊椎的!」 「少啰唆,其实我有听到一些你们聊的东西。聊人家到几岁还跟爸妈一起洗澡什么的。」 「喔,是到国中二年级吧,你老爸还很寂寞地说现在都不能跟你一起洗澡,我看下次拍张照片带去给他好了。向日葵的女生池到了傍晚都没有人呃咯!住手、住手!不要逼我在这里测试贤石的效果啊千里!」 风见叹了口气,松开勾住出云脖子的手臂。 她稍微挺直身子后,越过出云肩膀看往机车行进方向。 那儿有着夜空,以及仿佛为了掩盖夜空而存在的发光街灯。 四周的漆黑森林不断流向后方,溪流声从下方传来。 风见把原本轻轻勾着出云脖子的手移到他胸前说: 「那个啊,如果今天在餐厅直接打了起来,你觉得会怎样?」 「我们会输吧。」 「你也这么觉得啊?果然。」 「可是,你当时应该懂吧?佐山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阻止我们。身为全龙交涉领导人的他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就表示要我们战斗。」 出云接着说: 「佐山的想法应该是这样吧想要在满足的状态下得到什么,就必须掀起风浪。」 「新庄每次都会帮佐山踩煞车,但这次她没有阻止佐山呢不知道有没有事。虽然在那之后我有叫她陪着佐山,可是她好像在烦恼什么的样子。」 「新庄啊老实说,她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对吧?」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像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一样,但这点我也认同不管是运,还是切,感觉上都跟我们有点距离。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佐山老是跟他们黏在一起吧。」 「应该有什么原因而且,一定只有佐山有办法知道原因。」 「你很笃定嘛。」 出云「嗯」的一声点点头说: 「我两年前被千里你捡到的时候,也只愿意跟你说话。一般来说,能够传达自己意志的对象,最后都会限定为只有一人吧。」 对于出云的话语,尽管风见发出了「咦?」的一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风见不禁感到困扰。 她想针对出云的意志表达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于是她决定了,总之先从后方轻轻抱住出云的胸膛。 这时,像在回应风见的举动似地,传来了出云的声音: 「总之我们回家吧,明天才算正式开始交涉。毕竟今天别说是八叉的答案,连八叉的问题都没从鹿岛那儿打听到,就结束了。」 然后,出云告知风见: 「前方右转,要开始爬山啰。」 车身开始倾斜,吹来的风也由萦绕山脚的风,转为从天空吹拂而下的风。 闻着风的气味,风见忽然皱起眉头说: 「没打听出问题就算了,还要被雨淋啊。」 对于新庄的话,佐山反问: 「说谎是指?」 「不说不行吗?」 新庄询问时的表情与口吻显得急躁。 佐山感觉新庄像是在对他说「不要催我一于是先把话吞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后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佐山问了新庄一个问题: 「那是什么样的谎呢?」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放松了肩膀。她边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边说: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我跟你说喔就是因为有这个谎言,所以我才能跟佐山同学在一起。」 然后 「如果没有这个谎言,大家就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把我当成贵重物品看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我谎言的人,都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所以」 「所以你认为我也会变成像他们那样?」 新庄点头。 「切也跟我一样喔?」 「这样啊。」佐山回应。 果然有说谎啊。 佐山应该面对的,就是这个谎言。 因为掌握到了这点,佐山不禁放心地叹了口气。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谎言? 这时佐山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 「咦?」 佐山想起,没多久之前,自己才针对新庄的谎言做了个猜测。 他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 因为说不定在这里就能够解开新庄口中的「谎言l 「新庄同学。我想确认一件事情,可以吗?」 「咦?嗯,可以啊?」 尽管一脸不解,新庄还是答应了。佐山露出笑脸回应新庄,然后这么说: 「把衣服脱了吧。」 ● 「啊!?」 对于新庄的话,佐山点头回应: 「我心中有个疑问,这疑问说不定跟你的谎言有关。」 「是、是什么?啊,不是啦,总之,佐山同学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我一直都很冷静啊?」 「嗯嗯对啊,不过深呼吸,慢慢吐气好了,那佐山同学,在你没头没脑地就要执行什么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听到新庄拐弯抹角的询问,佐山充满自信地说: 「新庄?运同学,你的真实身分其实是男扮女装的新庄?切同学。」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在一瞬间倒抽了口气,但立刻又皱眉眯眼,重重发出「唉~」的一声,别开视线说: 「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哈哈哈,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这世上什么样的嗜好都有啊。」 「不是这样啦。」 新庄一边呻吟,一边用手搭着佐山的肩膀说: 「我的谎言没这么单纯啦。听好了。我,运,是个女生喔?」 「真的是女生吗?」 「看不出来吗?」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看了喔。」 「咦?等、等一下!」 新庄边往后缩边起身时,裙子从她的腰部滑落。 「怎、怎么这样?不对,你什么时候动了手脚!」 「刚刚你答应我的时候,我已经先解开扣子了。这是我祖父亲自传授给我的技巧。」 佐山抓住裙子,就这么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向新庄。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等、等一下!我现在该不会掉进佐山空间了吧?」 「你在说什么外星话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空间存在。」 听到佐山这么回答,新庄表情冷静地看向旁边说: 「对喔,大家会说住了越久的居民,就越不了解自己居住的地方」 「你好像在说什么哲学话题」 「我才没有!」 说着,新庄握紧了两手拳头。这时,她的衬衫前方钮扣解开,胸罩滑落下来。 「咦啊,怎么这样?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瞬间解开所有东西的运指技巧也是我祖父亲自传授给我的胸罩跟衬衫同样是前扣式设计真是太好了。」 「真、真的是这样啊?」 「嗯,后扣式胸罩很难从正面解开,我跟祖父两人苦练了好久。我记得在国一的某个夏天夜晚吧,祖父穿着一条裤管到膝上的男用内裤,还穿上后扣式胸罩来找我,我们俩满身大汗地做了特训练到最后两个人还站不稳地倒在榻榻米上。」 「在夏天夜晚,与身穿女性内衣的老人一起跌倒的少年」 「呵呵呵,辽子听到声音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结果整整三天都不肯跟我说话。」 「别再一副很感慨的样子诉说你的奇异往事了。佐山同学,把裙子还给我好吗?」 「当然好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看一下。」 听到佐山的发言,新庄脸上一僵。 「佐、佐山同学?听我说喔?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难道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没有,我听得到啊。只是,我必须以做确认为优先。」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女生!而且我的谎言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你刚刚确实答应我了吧?」 「你又没有说要做什么!我、我还那么相信你!」 听到新庄的话语,佐山点点头说: 「那么我希望你继续相信我在我一步一步接近你的谎言之前,我想先排除自己心中的怀疑因为我希望能够好好面对你。」 新庄嘀咕:「面对我?」然后忧心地说: 「真、真的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背叛过你了吗?」 「出乎预料的行为倒是多如繁星」 她低着头,脸颊泛红,一副困扰的表情。 「你保证不会做奇怪的事?不对,说了也没用吧?对吧?所以,那个,呃」 新庄抱着钮扣解开的衬衫和胸部说: 「不、不可以再脱了喔?」 「原来如此,要照着你的指示行动是吗?了解。」 新庄松了口气,把貘放进佐山衬衫的胸前口袋说: 「可是,你接下来要怎么确认我是女生?我不会再让你看更多了喔。」 「那么我只好用摸的。」 「那,比方说用指尖温柔地」 「没错,就是那种大把地用力抓。」 「意思完全不一样好不好!听好喔,只能够用手指和手掌触摸喔?」 新庄尽管加强了语气,还是战战兢兢地走近佐山一步。 「因为对象是佐山同学,所以我才愿意的喔。」 一脸困窘的新庄立起衬衫领子,跟着挪开胸罩。 衬衫里的双峰袒露在外。 随着喘息时的肩膀晃动,表面微微渗出汗水的浑圆肌肤上下摇晃着。 新庄依旧一脸困窘的表情,朝向佐山微微挺高胸部说: 「你、你可以摸了。」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朝新庄伸出了手。 然后以右手缓缓抱住新庄的背部,让自己的脸颊和耳朵贴在她胸前,跟着以左手 「咦?啊,等、等一下!伸进两腿之间是有害动作!」 「是谁说可以摸没关系的?」 「可是」新庄胸口的鼓动透过肌肤传进佐山耳中。 「安静一点,我想听你的心跳声。」 佐山听见的声音有些快,但跟以前听到的一样。 像当时一样,佐山透过脸颊感受到新庄的体温以及少许汗水,还有她甜美的气息。然而,每种感觉都与新庄?切相似。 于是,佐山让意识集中在左手。 、佐山透过伸进新庄两腿之间的左手手指和掌心,感受着传来的触感、温度以及质感。 「啊等、住手。」 佐山以沉默回应新庄的声音与颤抖。他一边在脑中告诉自己保持调查的稳定,一边动起原本绕到新庄背部的右手。佐山抓起新庄在半空中晃动的两只手臂绕到自己的背上。 「佐山同学」 新庄的双臂抱住了佐山,这个姿势很好。 然后,他再次思考起左手指传来的触感。 没有? 那儿没有身为男性理所当然具有的部位。 佐山想起约莫一个月前在澡堂「永世向日葵」发生的事情。 他回想着当时缓缓抓住新庄﹒切的触感,但现在 没有啊?奇怪了,没道理 「嗯,等、等一下!不可以用力」 新庄的腰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她夹紧双腿,不让佐山有更多的动作可做。 「欸、欸,佐山同学,快、快点停手吧?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嗯?」 新庄的询问透过胸部传进佐山耳中。 佐山带着内心的愕然承认了一个事实。 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然而〢 这怎么可能?我的猜测不可能不准啊 佐山将这心情化成疑问说出口: 「新庄同学,我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呢?」 「是你啊!!」 佐山没理会。 再次陷入了思考。 如果真是如此,那新庄同学的谎言究竟是什么? 佐山确信眼前的新庄?运是个女生。 「啊,你如果再用力」 但是,无庸置疑地,之前确认过的新庄切的确是个男生。 「我拜托你,不可以这样啦,我们这样太奇怪了」 这么一来,是自己太早下定论,搞错了吗? 「啊,快把你的手从我两腿之间抽出来啦!我求你啦!喂!你有没有听到?」 佐山发出「嗯~」的呻吟声。 「嗯什么嗯啊?佐山同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是我的身体,还是你的脑袋。」 「唔?你怎么又突然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话啊,新庄同学。」 「啊,总算恢复正常了那、那,好了,快把左手抽出来。」 听到新庄显得迟疑的声音,佐山看向眼前。 他看见自己的手伸进新庄的大腿之间、伸进稍微移了位的内裤下方。 看着眼前的景象,佐山察觉一件事实。他心想自己都已经调查结束了 「新庄同学,你到底要用大腿夹住我的手多久啊呃啊!」 「也、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呵、呵呵呵,抱住我的头,然后用膝盖攻击,挺行的嘛,新庄 同学」 新庄没松开抱住佐山的手臂。当佐山试图解开她的手臂时 「不行,你有可能再做出什么怪事。不要动,否则小心我的膝盖。」 「冷静一点,新庄同学。」 「那、那你也说一些会让人冷静下来的话。」 佐山「嗯」地点点头说: 「前几天晚上我准备爬到上铺睡觉时,忍不住太专心地看着睡在下铺的切同学屁股,结果右脚小趾很大力地撞到梯子」 「哇啊~!这样我更不能冷静下来,不要谈这个话题!」 「原来如此。」佐山思索了好一会儿后,老实说出方才得到的结论: 「你所说的谎言与我的怀疑似乎不是同一件事。」 听到佐山这样讲,新庄略显惊讶地说: 「难得你这么明白事理」 「我想你好像在一些很根本的地方对我有误解。」 说着,佐山伸手触摸新庄的手臂,新庄也就松开了手。 他站起身后,发现新庄方才一直是低着头看他。 此刻在佐山眼前的,是颤抖着肩膀的纤细身躯。他毫不迟疑地抱住对方。 「啊」 「抱歉。不过,我心中的误解消失了。」 「不是啊,就算现在误解没有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突发性误解」 「我可以笃定地告诉你不会有了所以,有朝一日,你愿意把你的谎言告诉我吗?」 听到佐山这么问,新庄缩起身子。隔了一会儿后,她摇摇头说: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当你从我的谎言中醒来后,一定会离我远去的。」 「你不告诉我,就无法得知我会不会离你远去啊。」 「可是如果告诉了你,你肯定会从我的谎言中醒来吧?我害怕见到那样的情形。」 「原来如此。」佐山点点头。 「早知道就不要提这件事了全龙交涉已经展开,我们也已开始行动,事到如今我根本不想和你产生摩擦」 对于新庄的话,佐山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因为他不知道新庄的谎言是什么。 但是,新庄立刻抬起了头。 她推开佐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说: 「我们聊点别的话题好吗?」 「嗯。」佐山开始思考,想着有没有什么愉快的话题。 有了!想到了不错话题的佐山看着新庄的黑色眼眸说: 「我们学校即将举办一个名为『全联祭』的小型校庆」 「啊切、切他有跟我提过。听说是个会立起人柱,或是跳蓑衣舞(注:日本江户时代的一种火刑,让手脚受捆的受刑人穿上蓑衣点火焚烧。因受刑人痛苦挣扎的模样看似在跳舞,故取名为蓑衣舞)的诡异校庆对吧?不会有事吗?」 「切同学没理解我逼真的玩笑实在很遗憾。总之,校庆从后天开始你要不要来参观?」 「咦?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学校是个校外人士也能够进来参观的校园都市。你是切同学的姊姊,当然有权利。」 听见这话,新庄的表情变得开朗。然而 「和切同学三个人一起参观全联祭如何?我亲自带路。」 听到佐山的话后,新庄忽然露出尴尬的表情说: 「那、那个,可以的话,呃我希望两个人」 新庄说到一半摇摇头,垂下肩膀说: 「抱歉,我差点又要说谎了。」 「说谎?你是指想跟我一起参观校庆的事吗?」 「不是,想跟你一起参加是真的。但是,我刚刚打算以这个为理由说谎。」 说着,新庄眉梢下垂露出笑容。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让我考虑一下。还有我先向你保证一点。」 「保证什么?」 「嗯保证以后我会尽量避免说不必要的谎。」 谎言啊,佐山心想。 总有一天新庄会说出她的谎言是什么吗? 下一秒 两人身旁的门突然打开了。 「两位,你们只换衬衫,却占用了太多时间,所以我来叫你们了喔?」 说着,黛安娜走进了更衣室。 半裸的新庄以及站在她前方的佐山看向黛安娜。 她带着笑容的脸颊突然泛红。 「啊,哎呀呀,不得了了!」 黛安娜用右手捧起脸颊的同时 左手神速按住墙上的外部对讲机。 而且毫不迟疑地选了全馆紧急广播专用的按钮。 『哇啊!两个年轻人竟然在这种地方!』 极为短暂的沉默降临。 在那之后,佐山与新庄两人互看着彼此。佐山点了点头,露出笑脸说: 「这样我们就是公认的一对了,新庄同学呃啊!」 「我才不想在这样的状况下被公认!」 使出膝盖攻击的新庄大叫道,佐山随之倒地。 这时,传来了广播声: 『呃我们刚刚~呃收到训练室传来的停止信号~这是紧急广播~听说有客人走歪了路~呃相关人员目前正赶往现场确认,呃请各位在座位上耐心~等候~』 新庄慌张地开始穿起衣服。 秋川市西侧,有一间在夜里点亮灯火的宅邸。 那是田宫家的宅邸。面向宅邸外的纸门内侧透出白色光芒,照亮着外头。 然而,宽敞的庭院里只见多只瘦长的黑狗,不见人影。 黑狗们与设置在庭院里的监视器,以及感应器类的仪器一同守护着宅邸。 然而,目前负责守卫宅邸正门位置的黑狗们被迫处理一件事情。 木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以及女子的声音: 「喂!孝司!竟敢把姊姊关在外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在门外响起的是现任宅邸主人田宫﹒辽子的声音。听到主人声音的几只黑狗们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徘徊走动,同时盯着敲门声不断响起的木门看。 这时,黑狗们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连打声。 像在附和这声音似的,电子音乐高速地在宅邸内连续响起。 下一秒,门外传来噪音。孝司的声音透过对讲机响起: 『姊,不要连续按门铃啦。老面孔的阮爷想起在越南受到的创伤,都痉挛了。阮爷没有健保卡,一直这样下去会有危险的。』 「啊,对不起,孝司。姊姊太热衷于自己的事情,没注意到。」 对讲机传来「唉」的一声叹息。辽子回应: 「可是孝司,你不可以因为爸爸妈妈带着游泳圈去氡水温泉旅馆住宿,就把我丢在外面放置y啊。」 『就算爸妈在,我照样会这么做的,姊。对一个吃饭会翻倒水杯三次的人,当然必须好好管教一下。』 「那、那不是姊姊的错,是姊姊的手肘不乖。」 『姊,你可不可以先好好想想三件事。第一件,不要找藉口。第二件,懂得反省。第三件,表现正常。最后一件或许有困难你办得到吗?』 「咦?什么?太多了,姊姊听不懂。你要说明仔细一点,姊姊才听得懂啊。」 辽子说道。但不知怎地,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下来。于是,辽子稍微思考了一下后,开口说: 「呃少主就有办法说明给姊姊听吗?」 『少主只会一笑置之吧,因为他太宠姊了。』 「那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啊~本来就该细心呵护女生的啊~」 『女生?姊,对不起,你几岁了?』 「你干嘛装傻 ,十八岁啊?拜托你记下来。」 『那我不就十四岁啰?哈哈哈,明天开始我要去上国中了。』 「孝、孝司坏掉了。」 『抱歉,姊,我现在突然很想用物理方法把对讲机的线路切断,可以吗?』 「嗯,好啊。可是,为什么?」 『我可以大叫说:「因为姊老是这样!」吗?』 「你又来了,这不像你的作风啦,姊姊劝你不要啊,真的切断了!孝司~!!」 听到再次传来连续不断的敲门声,黑狗们面面相觑。这时 「佩斯!」 狗群中一只老大身分的黑狗竖起耳朵。 「佩斯!过来这里一下!」 佩斯一副「什么事啊」的模样走了出去,四周的黑狗们纷纷战战兢兢地让路。走到门前的佩斯轻轻吼了一声,然后垂下尾巴。这时,门外传来辽子低沉的声音: 「开门。」 佩斯停下了动作。这时,再次传来辽子的声音: 「你会开门吧?嗯?」 佩斯动作慌张地摇了摇头。当它转身面向后方时,方才聚集的黑狗群全消失了踪影。不知怎地,附近树丛以及造景石阴影处露出了黑狗们的尾巴和耳朵,而且动也不动。 「听话,快点、快点。咕i咕~」 门外不仅传来诡异的吼声,甚至传来用指甲抠着木门下方的声音。 就在佩斯用屁股夹着尾巴,一边放轻脚步,一边准备退下时 远方传来了两道声音。 一道是尖锐刺耳的机车排气管声,另一道是配合着排气管的油门加速而响起的男子歌声。走音的歌声从远方传来: 「朝~向~燃烧~的男人~胯下要害踢出去~!!」 敲门声停了下来,辽子的疑问响起: 「咦?雪人?」 ˙ 辽子转身面向停在门前的改装机车。 笼罩在门前街灯光线下的机车有三颗头灯,还有高把手。 坐在靠垫座位上的是热田﹒雪人。 「唉哟?我以为是哪个醉鬼在这里,没想到是辽子啊。」 「雪人,好久不见~」 身穿白色薄大衣的热田让机车维持在怠速运转状态,用双脚推着机车朝向辽子接近。 他戴着墨镜的脸面向辽子说: 「好久不见啦,生意做得怎样?」 「嗯,随便做啰。那你呢?今天又是恰巧经过吗?」 「就是这么回事。你在干嘛?」 「我被锁在门外」 说着,辽子一副这才想起来的模样敲起身后的门。热田让机车继续保持怠速运转说: 「虽然把年近三十的女人锁在门外的弟弟有错,但你也真是的,还被人家关在外面。要不要我帮你把门踹开?」 「不行!照规则,我们必须在不做出损毁行为下,比赛看谁先让步。不过,我只要像这样一直吵闹下去,孝司总会先让步。到目前为止我都没输过。」 说着,辽子转头看向热田。 「你今天为什么会恰巧经过?」 「喔,因为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 「打小钢珠输钱?我还记得你以前经常翘课,穿着制服就去打小钢珠呢。你如果换了什么吃的就给辽子姊姊吧。我想吃你每次都会给我的饼干。」 「我怎么可能有饼干。再说,我早就戒掉小钢珠了。」 「这样的雪人就不是雪人了!!不给我饼干的男人还有什么价值!」 「别拿人家会不会喂东西给你吃来决定那个人的价值!」 辽子发出「呜~」的低吟: 「那,你下次记得带来喔。所以怎么了?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嗯,是工作上的事情。这个嘛,有个任务似乎可以让我大展一下身手。」 「雪人,原来你有在工作啊」 「依你的脑内设定我属于什么样的角色?」 「嗯?就你现在这样啊?你应该要再多了解自己一点,像我也是照我现在这样在过日子喔。」 辽子接着歪头问:「不过,你说工作怎样了?」热田露出苦笑说: 「总之,是个有点类似处理危险物品的任务。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做坏事吗?」 听到辽子的询问,热田看向她。 辽子的眉毛微微垂下,并且歪着头。相对的热田则是一副疲惫的模样叹了口气说: 「放心啦笨蛋,现在的我跟学生时代不一样我现在可是正义使者呢。」 「咦?雪人是正义你的脑子是不是被什么组织改造了?」 「混帐东西,你应该说我清醒了才对。不过啊,我今天是因为同伴在那边啰哩啰嗦的,才会变得有点暴躁。」 「是喔,真辛苦呢原来雪人是正义使者啊,我看这世界没救了。」 「就是啊。这样的想法或许有点天真,不过我会在生死界线上,让生活过得充实到爆。」 「是喔,跟我们家少主差不多呢。」 「少主?」 辽子「嗯」了一声。 「我以前没跟你提过吗?我们家负责照顾的佐山家少主。」 「好像有听过吧」 「因为是很久以前说的,你可能不记得了吧?他是我唯一爱上的男人佐山﹒浅牺先生的儿子。不久前还像个孩子的他,最近突然变成熟了听说他在打什么工,好像也在处理危险物品的样子。」 辽子吸了口气。 「他叫佐山.御言,你认识吗?」 「」 听到辽子的话后,热田的表情瞬间变了,从轻松化为紧张。 然而,辽子还是继续说话,热田则是无言地听着。辽子滔滔不绝地说出住在学校宿舍的佐山儿子现在又开始经常到家里玩,以及他交了一个新朋友叫做新庄等等的话题。 「他现在跟浅牺先生简直一个样,你相信吗?」 辽子面带笑容,脸颊微微泛红。 然后忽然发现自己讲过了头。 「啊,抱歉,我说了一大堆雪人你不认识的人的事情。」 「无所谓不过,好像有点危险吧?」 「什么东西危险?」 「那个叫佐山﹒御言的人,如果打工是做跟我类似的工作,会很危险吧。不管怎么说,只要出点小差错,就有可能丧命。这实在不是值得推荐的工作,太危险了。」 「是喔。不过,如果你们是做同样的工作,说不定会在哪里碰面呢。到时候你如果发现他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记得阻止他好吗?」 热田答了句:「喔。」然后,一副在忍耐什么似的模样从辽子身上挪开视线说: 「那我走了反正已经听到有意义的话题了。」 「辽子姊姊从以前就只会说有意义的话题喔。」 「是啊。」热田露出苦笑。 「快下雨了,赶快叫孝司让你进去吧,免得感冒了。」 听热田这么说,辽子伸出手。这时,一滴小雨滴落在她的掌心上。 「看吧,下雨了。那,辽子下回见啰。」 辽子「嗯」地点点头,热田在她眼前转动机车油门飞驰而去。 不停闪烁着的四排车尾灯随着排气管声以及歌声消失在黑暗中。 留在原地的辽子仰望天空后,又开始敲起了门。 「佩斯?佩斯~!你是不是逃跑了!?我要把你阉了!!」 第十一章『雨的声响』 第十一章『雨的声响』 雨中 牢笼中 以及谎言中 ● 下雨的夜晚,鹿岛正准备返家。 然而,他并非刚下班,亦非独自踏上归途。 此刻的他是从奈津打工的超市回家。 鹿岛右边理所当然地有撑着伞的奈津同行,而晴美则被他抱在怀里。 晴美躺在前背式婴儿背袋里。背袋设计成让婴儿躺在长筒型布袋里,再将上、下方的背带固定于背部,好让使用者把婴儿抱在身体前方。 这只背袋是左手握力较差的奈津用的,不过现在则是由鹿岛将背带挂在脖子上使用一褁着毛巾的晴美在他抱着的婴儿背袋里睡觉。 抱着晴美的鹿岛边走边哼着歌,他身旁的奈津却有些无力地低头走着。 她口中吐出的言词,鹿岛不知已听了多少遍。是以相同口吻所说出的相同话语: 「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真的很抱歉」 「这又不是什么应该道歉的事情。是有人弄错,拿走了你的伞啊。」 「即便如此,我这样还是不对。我没赶上一家之主回家的时间,甚至还让一家之主来接我。」 奈津斩钉截铁地说完后,还是有些丧气的样子。就算在昏暗中看去,也能察觉她的白色牛仔衬衫显得无力。 看见奈津垂头让身子靠近伞中央走路的模样,鹿岛心想 那模样简直就像只挨了骂的小狗。 他不禁轻轻笑了出来,奈津发现后看向鹿岛,一副苦恼的表情说: 「我这样不好,我是说真的。」 「是、是。那,被人拿走了什么伞?」 「我担心被人偷走,所以带了透明塑胶伞结果好像反而被当成客人忘了带走的伞。」 「下次要不要买把挂有名牌之类的伞?」 「啊,如果要买这类的雨伞,浅草有间雨伞做得很好的店喔。去那里」 奈津说到一半停下来,摇了摇头。 「应该以家计优先。」 「这又不是要边叹气边讲的事。如果不是太贵,应该还买得起吧?」 「不是的,而且我爸妈经常光顾那家店。」 「这样啊。」鹿岛只是点点头,思考着是否该抱住奈津的肩膀,只可惜他双手空不出来,所以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辄。 就在鹿岛感到遗憾的时候,奈津开口: 「不过,我今天真是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超市呢?」 「没有啦,我只是瞎猜的。」 「呵呵,你有为了我稍微紧张一下吗?」 听到鹿岛「嗯」的回答,奈津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内心感到伤脑筋的鹿岛说: 「其实我是紧张到不行,因为已经很久不曾到家后没人来玄关迎接我了。」 「从我生产紧急住院那次之后就没有过吧,真的很抱歉。」 「是不是应该带一下手机比较好啊」 「你或许应该带一下吧,我就不用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长舌的喔,如果让我有了手机,通话费应该会很惊人。」 说着,奈津露出笑脸探头看向晴美。 「不过,晴美还真能睡呢。你有没有发现?你在的时候她都不会哭闹喔我们家的鹿岛大明神也能够保佑全家安泰呢。」 「奈津,你也是鹿岛家的人啊。这么说来,晴美之所以不会哭闹,是因为我们俩都在才对吧,大概。」 「谢谢。」 鹿岛一边心想奈津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笑着答谢,一边看向她。 奈津脖子上有个闪烁着光芒的物体,那是一只用银色短炼串起的戒指。 这时,鹿岛忽然发现拿着雨伞的右手衣袖被拉住了。 奈津的左手抓住他的白袍袖子,只有三根手指头的左手显得无力。 她面向前方,稍微舒展眉心开口说: 「不过,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我没有拜托,你自己就主动来接我。」 奈津的眉梢下垂。 「你每次都会来解救我。」 「那是因为」 鹿岛话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对于奈津说的「解救f他不知道白己应该表示肯定,还是否定。 他不知道表示哪一方对奈津来说正确,对自己又非错误。 真的不知道呢。 不解的思绪化为理所当然的沉默,然而奈津轻轻地笑了。 就在这时 鹿岛怀里的晴美抖动了一下娇小的四肢。 在鹿岛停下身子的瞬间,他与奈津来到了十字路口。 右手边出现一道光芒,那是汽车的车灯。 汽车切过内角,转向两人这方而来。 「」 奈津手上的伞落在雨中。 ˙ ucat总部,这栋伪装成管理输送大楼的建筑物笼罩在恰巧落下的雨中。 在一楼大厅,可看见雨水打在地面时溅起的水花。 新庄就坐在最适合眺望雨中夜景的靠窗沙发上。 她对面坐着身穿白袍的大城,两人看着窗外在一片黑暗中,由下往上溅起的白色水舞。 「雨好大喔」 「因为春天就快过了啊,换季的时候都会下这种雨吧。等雨季结束,再过不久后,就会进入插秧季节。」 新庄听见大城发出「嗯」的一声叹息。 感觉到大城这声叹息似乎想表达些什么的新庄,从窗外移开视线,看向大城。 「你干嘛竖大拇指啊,大城先生」 「没,那个啊,新庄听说你跟御言两个人在男子更衣室独处啊。」 「虽然黛安娜小姐害得流言四处传播,但我们没有做什么猥亵的事情喔。」 听到新庄迅速回答,大城「哇啊」的一声,装模作样地用手捂住脸说: 「什么、什么时候你开始会发表这么成熟的意见了?」 「你不用装出那么扭扭捏捏的样子啦。」 「真无趣。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啊,这样不行喔,新庄。」 「这不重要吧?没事的话,你不如回自己房间继续玩女孩子会出来陪你玩的游戏啊?那游戏是叫『大阪难波街』(注:日文「难波」发音与「搭讪」相同)吧?上次你说遇到了人妖,结果打击太大就提早下班了吧。」 「哇啊!突然来个冷血意见就算了,还爆我料!」 新庄决定先不理大城。她托腮看向窗户,上头映出了墙上的圣母画像,也映出了画像下方新庄望着雨景的脸。那表情让她不禁觉得自己就仿佛小说、或什么作品中的女主角。然而 「纯粹是一脸想睡觉的表情而已啊」 新庄听见了大城「嗯」的叹息。 心想「又来了」的新庄看了过去。 「」 她发现大城稳稳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并开口说: 「你的谎言告诉御言了吗?」 听到大城询问,新庄缓缓摇头。 「不过,我告诉了他,我跟切一起说谎。」 「这样啊。」 大城点点头后,又说了遍:「这样啊。」 他没再多说什么。所以,心想「该怎么办才好」的新庄侧着头说: 「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认为你不要跟我商量的好。」 「为什么?」 「因为找人商量会让答案提早出现啊,你懂吗?」 「嗯。可是,就是因为想要知道答案,才会找人商量不是吗?」 「 那么,假设你现在跟我商量,并且得到了解决问题的提示。可是,跟这样的你相对的御言应该不会找任何人商量,而会独自思考你的谎言,不是吗?」 听到大城的质疑,新庄思考起这个可能性。然而反覆思考了三次后,还是得到相同的结论。 「嗯我觉得佐山同学绝对不会找其他人商量。」 所以 「你的意思是要我别急着自己找出答案,是吗?」 「我的意思是为了让御言能够接受你,也要让他有做好准备的时间。」 听到大城的话,新庄的身子微微颤抖。 在更衣室里,佐山说了一句话。 他说要好好面对我。 新庄把这句话的用意藏在心底。 「新庄你可以跟御言一起思考。我指的不是在相同位置或相同座标上一起思考,而是在相同时间里,就算是分隔两地也能够一起思考。至于应该怎么做,在那之后再决定吧。」 新庄点点头,她正面的大城让屁股往前挪,坐在沙发边缘上,微微张开四肢,让身体呈现「大」字形说: 「不过,姊姊叫运、弟弟叫切啊至那笨蛋也想太多了。」 「但是,这名字一直守护着我。」 「所以你现在才会觉得伤脑筋,对吧?嗯,实在是满头痛的啊?」 「你、你怎么说得事不关己的」 「就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哇啊可恶~!」 大城竖起右手大拇指发出「哇哈哈」的笑声,然后缓缓看向窗外。 雨势比方才更激烈了。 新庄看见大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 看见大城这般表情,新庄歪歪头开口: 「雨天是不是让你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好比说身体淋到雨就会冒白烟,然后融化掉之类的。」 「你当我是妖怪啊不会吧,新庄,你不记得了吗?八年前的某个晚上,在翻过三个山头的那一端不是发生过崩塌意外吗?」 「我记得吧?是那次吧?因为发生紧急事态,大家说要去救援,全跑了出去,只有大城先生还在宿舍里呼呼大睡,后来被至先生痛打一顿的那次吧?」 「你、你怎么老是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嗯。虽然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样的意外,但是我记得至先生揪着你的衣领,朝你身体用力猛揍时,sf小姐泡了茶给在旁边看的我那时候吃到的饼干好好吃喔。在天真小孩的心里,比起意外的惨状,果然是快乐的回忆来得比较强烈。」 「那次我的肋骨都断了,这还叫快乐的回忆啊?我可是每次一碰到像这样的雨天,左膝盖就会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耶」 大城垂着肩膀这么讲。新庄连声道歉后,接续说: 「听说是个很严重的崩塌意外,我记得好像连累了一台要到山里去的公车。」 「没错,公车上唯一一名乘客受了重伤。这名乘客是个女研究生,听说她打算去看山里刚开始挖掘的绳文时代遗迹我记得至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个人后来?」 「她的左手被玻璃碎片割伤,伤势很严重。不过,比起左手的伤听说她在公车里头被泥土掩埋,动都不能动,就这样被雨淋了两个小时左右,带给她很大的心灵创伤。在那之后她好像变得不敢在雨天出门听说研究所也休学了。」 听到大城的话,新庄察觉自己的表情变了。当她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大城抢先一步开口: 「如果发现那次的崩塌意外其实是ucat惹的祸,不知道会怎么样喔?」 「咦?」 「ucat当时正在重整组织,以2ndg人们为中心的开发部成员几乎都换了,他们首先面临的功课就是让大家的步调统一。因此,开发部前去调查了封印2ndg的概念核,也就是八叉的荒王,可是在观察荒王的舰桥部损毁状况后,大家明白了无法从荒王身上得到什么的事实。」 「然、然后呢?接下来做了什么?」 「2ndg是个技术团队,他们后来专注于研究强力概念兵器在当时,他们已经假设会与采用了概念核的概念兵器进行战斗。当时的他们想凭自己的力量从零开始做起,做出像出云或风见现在使用的那种概念兵器。」 大城呼了口气。 「还有,实验场是」 「该、该不会是指」 「没错,就是那次意外的现场2ndg只打出本体骨架的机壳剑因为动力失控,把山坡砍成了一半。当时恰巧是雨天,土石变得松散多少也造成了影响吧。可是就算是出云的vsw,也要展开到第二型态,才可能发挥出当时那么强大的力量。」 新庄倒抽了口气。 她想起今天遇见的男子热田在面对出云与风见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不过 原来像出云与风见持有的那类武器,曾经是他们的目标啊 「可、可是这件事重点是ucat没有因此受到谴责吧?」 「没错。那是一场意外,而且ucat是个不能曝光的组织ucat能做的,只有在暗地里给予金钱上的援助而已。」 「我、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新庄不由得站起身。 「有赎罪了吗?」 「这就很难说了吧?」 大城歪着头说下去: 「总之,在那之后,2ndg的研究重点从概念兵器的动力转移到了操作性上。说起来,vsw、gsp2,还有你的est都算是特例吧还有,造成意外的那名技术人员也退出了开发工作,转为负责动力调整方面的研究。而且」 「而且?」 「听说那名技术人员和刚刚提到受重伤的那位女性是同学,他们在意外发生后,好像结婚了。据月读部长所说,那名技术人员到现在还是没有告诉他太太ucat的存在,今年初还生了小孩呢。」 「他这么做是为意外负责吗?」 「负责?有什么好负责的?」 大城说道。 「既然不能告诉那位女性ucat的存在,就表示她不知道意外真相这样没什么责任可言吧?」 「这」 看见新庄似乎想说些什么,大城高举双手说了句:「别激动。」 跟着,新庄发现自己非常在意这个话题。 因为跟自己的状况很像。 新庄的状况是,说了谎,但担心坦承后,可能会伤害佐山。 那名技术人员的状况是,说了谎,但没有坦承地与妻子共同生活。 「」 看见新庄以手掩嘴沉默不语,大城叹了口气说: 「我来学御言的口气说话好了自以为这么做是在赎罪,却只是让罪恶感一直伴随自己而已吧。」 不过,这很难说吧,新庄这么想。她思考着如果换了自己,不知道会怎么做? 新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名技术人员该不会是 「那名技术人员是谁?」 「鹿岛?昭绪。」 「!」 新庄认识这个人。对于这点,大城也颔首表示肯定: 「你在餐厅见过他了吧?他将成为2ndg的交涉人。」 新庄突然膝盖一软,坐倒在沙发上。 在餐厅时,她问过鹿岛是不是说了谎 原来他是为了自己很重视的人而一直在说谎啊 鹿岛隐瞒自己害对方受伤的事实,一直、一直陪伴在对方身边。 这是鹿岛做出的选择,而 「我」 新庄知道自己的脸色变得铁青。 在新庄的正前方视野中央,大城点了一下头说: 「义气与人情。这该说很像2ndg,还是很像日本人的作风呢?很难找到正确答案吧。新庄,2ndg是日本神话的世界,你知道日本神话里有两位作风完全相反的英雄吧?」 「你是说须佐之男和日本武尊?」 「没错。」大城面带笑容点头道: 「日本神话真的很深奥喔神话里同时存在着一个脾气暴躁而受人厌恶,但诚实的英雄;以及一个长得俊美而受人爱慕,却活在谎言之中的英雄。只不过」 「只不过?」 「须佐之男成为英雄后,一辈子都以暴风神须佐之男的名字自称但是,原本以小碓自称的日本武尊在杀害熊袭后,夺走了熊袭武尊的武尊名字,自此之后就没换过名字如果把这想成他们两个以自己的方式做出了结,你觉得对吗?」 听到大城的话,新庄不禁心头一惊。 然而,她稍作思考后,点了一次头。 新庄无意识地让思绪在过去这两位英雄的故事中奔驰。 她想着坚持自我作风,以相同名字度过一生的英雄,以及换了名字度过一生的英雄。 倘若 倘若这两人遇见了彼此,不知道会怎么样? 在思绪奔驰之中,新庄不禁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耳中传来如杂讯般的雨声。这时,大城的声音忽然介入: 「总之,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我叫sf开车送你好了送你到你应该回去的地方。」 鹿岛在黑夜里聆听着雨声。 他感觉得到左手臂弯里的婴儿在呼吸,也感觉得到雨滴打在右手握住的雨伞上。 同时也感觉得到右手臂弯里的女子颤抖的身躯以及心跳。 奈津。 车灯靠近时,鹿岛以握住雨伞的手臂抱住她。 此刻,她整个人缩在鹿岛怀里。 没察觉两人存在的汽车早已呼啸而过,车声也已远去。 然而,鹿岛仍感觉得到在他怀里的奈津心跳,身躯也越贴越紧。 「没事的。」 为了让奈津安心,鹿岛右手更加使力。 然而,奈津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心。就连鹿岛以右手抱紧奈津 「嗯。」 也只听得见这般喘息。鹿岛抱得越紧,奈津就贴他越近。 仿佛鹿岛每抱一下,奈津就被允许更贴近鹿岛一些似的。 奈津的右手缠在鹿岛抱住婴儿的左臂上,而左手 「」 像在帮鹿岛搔背似地抓住他背部的白袍,然后松手,又再抓住其他位置。 奈津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如此笨拙的动作,不肯停下。 不管抓什么位置,她难以施力的左手都感受不到抓紧东西的真实感吧。 抱住婴儿又握住雨伞的鹿岛空不出手来握住奈津的手。 这时,奈津忽然出声: 「我讨厌下雨」 颤抖的声音落在鹿岛的胸膛上,令他吓了一跳。 「奈津。」 「讨厌」 随着话语传来,奈津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好讨厌」 奈津低着头,让颤抖的身躯紧紧贴在鹿岛身上,那模样简直跟小孩子没两样。鹿岛弯曲上半身,更加用力地抱紧奈津说: 「真的很讨厌呢。」 奈津点点头吸了口气,然后加重抓着背部的左手力量。 「昭绪」 「我就在你身边,晴美也是。」 鹿岛一边说道,一边环视四周寻找着奈津的雨伞。 找到了。 红色雨伞被呼啸而过的汽车吹起,滚落在马路中央。 笼罩在街灯光线下的雨伞反了过来。可能断了两、三根伞骨,雨伞已不成圆形,看来这把雨伞报销了。 鹿岛再次为现状感到伤脑筋。 现在只剩下一把伞。不管是奈津,还是晴美,都不能让她们淋雨。 奈津依旧缩在鹿岛怀里,她的肩膀现在因为喘息而上下起伏着。 鹿岛心想,奈津应该稍微平静下来了吧。 他弓起的背部被雨淋湿。背部的冰冷感觉,与他怀里抱着的两个生命传来的热度大不相同。 然而 这是我的责任。 我必须照着她们母女俩所愿去做。 如果她们感到安心,就维持现状;如果她们害怕得颤抖,就设法让她们不再颤抖。 鹿岛回想着。 八年前的雨天。 那时我们太小看自己的力量了。 结果带来了八年前的那个瞬间,以及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 鹿岛陶醉于破坏力量不过一瞬,陶醉的心立刻因为自己干下的好事而焦虑。 他在雨中等待救援等了数小时。 这段时间鹿岛从泥土堆中徒手挖掘出来的是,久违的同学那缺了指头的手。 此刻无法握住这只手的鹿岛只能不断呼唤: 「奈津。」 在当时、在学生时代,鹿岛是以姓氏称呼奈津。 奈津的姓氏是高木,在东京很常见。 在奈津冠了夫姓后的现在,鹿岛是以名字称呼她。 「奈津。」 鹿岛边呼唤边思考了起来。 她不知道真相。 「奈津。」 她不知道ucat的存在。 奈津缓缓抬起了头。 也不知道2ndg的存在。 奈津的泪水仍不断滑落。 更不知道我是谁。 鹿岛点点头,然后轻轻松开抱住奈津背部的手。 但是 奈津颤抖了一下身子,鹿岛递出左手臂弯里的晴美给奈津。 只要是为了她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奈津先看了看鹿岛,再看了看晴美,然后朝鹿岛点点头,选择抱住晴美。 她用右手撑住裹住婴儿的背袋,取下鹿岛脖子上的背带。 然后将背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用手臂连同背袋抱住晴美。 这时,晴美张开了眼睛,与低头且眼泛泪光的奈津视线交会。 「呀」 晴美发出了声音,脸上挂着笑容。 在鹿岛怀里的奈津随之露出微笑。 奈津发出「嗯」的一声,像在询问晴美似地缓缓上下摆动着身体。她晃动身子逗女儿出声。晴美再次发出声音: 「呀」 这声音传来之后,接着传来像是「啊一又像是「嘻」的轻笑声。 相对地奈津则是朝着晴美点了点头。 「乖孩子」 当奈津夹杂着叹息声这么说时,已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只是,发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还显得多余就是了。 鹿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心想,太好了。 「那,我想把伞捡回来,然后回家。你走在我前面好不好?」 听到鹿岛的询问,奈津抬起头。她看向鹿岛的脸和头顶上的雨伞说: 「你如果配合我们弯腰走路,会淋到背」 奈津突然发觉到一件事。 「已、已经淋湿了啊」 「可是,奈津跟晴美可不能淋雨喔。」 「谢谢。不、不过,让一家之主淋雨也不太」 奈津露出困扰的表情说道。 不过,她立刻保持抱着晴美的姿势弯起腰,然后看向鹿岛说: 「那个」 「抱抱? 」 听到鹿岛这么说,奈津红着脸颊,却没有否定。 真是个伤脑筋的老婆。 尽管这么想着,鹿岛还是会如奈津所愿去做。 他也会因此面红耳赤,但至少有足够的藉口说服自己。 因为他已经决定,只要是为了她们母女俩好,他什么都愿意做。 鹿岛压低身子,伸出握住雨伞的右手以及空出来的左手,绕到抱住晴美的奈津背部以及臀部下方。 鹿岛发出「嘿」的一声抱起后,发现奈津 「哎呀!」 好轻。鹿岛回想着以前是不是也有过同样的感受。他回想着举办结婚典礼时,还有奈津怀了晴美时,自己好像也很乐意地抱起了奈津。 对了!那次抱起奈津也觉得她很轻,而且很珍贵。 就像花束一样珍贵。 鹿岛一看,发现右手握住的雨伞为奈津和他自己挡住了天空,三人都不怕被雨淋湿。 鹿岛怀里抱着大小两人,其中大的一方露出笑容说: 「早知道就带着v8出门。以后晴美长大了,就不能这么做了。」 「我会不好意思啦。」 「不会啦,只有我们自己会看啊。」 「说的也是。」鹿岛点点头。 鹿岛剩下的任务就是加快脚步回家。先叫奈津伸手捡起雨伞,然后赶紧回去。这儿离家差不多有三百公尺远,手臂的力量应该还撑得住这段距离吧。 鹿岛在心中这么盘算完后迈步,他的举动换来了怀里的两个微笑。 面对她们的笑脸,鹿岛回以笑容,然后陷入了思考。 全龙交涉。 我应该如何参与交涉好呢? 热田在餐厅说过。 等于已经做出了结论啊。 的确,他说的或许没错。 每次一听见雨声,就会回想起过去。 过去的那场意外,还有做出造成意外那把剑的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那是自己拥有的真正力量。 是我应该否定的力量。 然而,鹿岛在心中叹了口气后自问 为什么自己总是忘不了那真正的力量呢? 第十二章『午前的企划』 第十二章『午前的企划』 欢迎来到舒适的场所 徐风吹拂的天上行路 其绿地即是人们的归宿 ● 在风见家,周末同样是从一大清早开始。 因为她那从事企划工作的父亲虽然有事先安排好的休假,却没有固定休息的日子。 对于风见告知会回家的日子,父亲多半会安排休假,但因为这次风见是突然决定回家,所以父亲今天早上七点就开始用早餐,准备出门。 为了善尽家庭义务,风见赶走脑中睡意,起床吃早餐。 她一走进六张榻榻米宽的系统厨房,便看见里头整齐如常。 而且餐桌上还放着三明治配料,以及用杯子盛起的热汤。 坐在桌旁的父母亲看向风见。 「哎呀?」母亲甩动长发起身说: 「你要喝什么?」 「咖啡。咖啡对吧?千里?」 坐在母亲旁边的父亲停下叠着三明治配料的手,从眼镜底下看向风见说道。 「你明明很想睡,还乖乖爬起来吃早餐,爸爸实在太高兴了。」 「喔,嗯,红茶。」 风见一边心想:「我刚刚算是在回答谁啊?」一边坐上椅子。 她眼前的父亲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并伸手准备拿取餐桌上的配料。 餐桌上放了几个盘子,上头排列着莴苣、煎蛋、火腿、洋葱以及番茄。 风见家的早餐采自助式,众人依喜好在面包上叠好这些配料,做成三明治。 「我说爸爸啊,你放太多层了吧。」 「会、会吗?可能吧。不过,就是这样才有趣啊。」 「你爸爸不管年纪多大,永远都像个孩子呢」 风见母亲看着堆了有十公分高的配料,疑似困扰地叹了口气。 看着身穿蓝色衬衫,正在准备茶壶的母亲,以及身穿灰色连帽运动衣,在自己叠好的三明治面前交叉起双手的父亲,风见这时才有了回到家的真实感。 「连妈妈都换了衣服,你们要一起出门啊?」 「嗯,妈妈也要去一下现场。」 母亲的这句话让风见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肩膀在颤抖,后知后觉地用肌肤感受着早晨空气的冰冷说道: 「妈妈你还要唱歌啊?」 「我只是跟去看看而已喔?」 风见母亲以带点警告意味的口吻说道。然而,风见父亲开口: 「不过,年底还有新年、圣诞节合并举办的演唱会企划。演唱会的主角们当然是由赞助商自己决定,但是在嘉宾方面,还有一些空缺,我们正在思考要怎么安排。」 风见「喔~」的一声点点头,看向正在倒红茶的母亲。 母亲倒红茶的动作跟平常一样,所以风见猜不出母亲的想法。 妈妈可能是觉得爸爸又在开玩笑了吧? 只是,看着父亲不知为何显得很开心的表情,风见猜测父亲应该是认真的。父亲从最上面一层吃起自己叠好的三明治,这莫名奇妙的举动也证明了他的表现一如往常。 这时,倒好红茶的杯子送到了风见眼前。然后,装了两片面包的盘子也送来了。 风见一边在面包表面抹上玛琪琳,一边说: 「我们家的爸爸妈妈很拚嘛」 「千里呢?你跟出云交往得顺利吗?」 风见暗怪自己多嘴,自找麻烦。就在她「啊」的一声思考着要怎么回答时,父亲点点头说: 「下次要让他进来玩啊,不要在家门口就赶走他。」 「没有啦,我哪有赶走他」 「可是,你不是踹了他一脚叫他回去吗?千里,妈妈昨天看到了喔?」 母亲坐上椅子问道。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眼里却不见笑意。于是,风见乖乖地回答: 「下礼拜我会叫他直接进来家里。」 看着爸妈两人露出笑容击掌叫好,风见不禁感到纳闷。 为什么那个笨蛋会这么受欢迎? 风见在内心叹了口气。她的母亲已经一边哼起歌,一边说: 「下礼拜我来炸可乐饼好了。爸爸跟出云都爱大吃大喝,比来比去的,我应该做那种可以做一大堆起来的比较好吧。就来做原味、咖哩口味跟奶油口味好了,然后偷偷掺杂一些超呛鼻的芥末口味。」 「太好了,如果能够配上大量高丽菜丝就更完美了。这次我一定要跟他比出高下,看谁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妈妈,我会加油的!虽然一点意义都没有!」 「哇啊~爸爸好帅喔i!虽然一点意义都没有。」 「那、那个,我的好爸妈啊,这星期都还没结束,你们就在讨论下星期的事情会不会太」 「嗯?你有说什么吗?千里?你可以再说一遍看看啊?」 「没事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妈妈最近的眼神都很恐怖耶。」 「好啦好啦。千里,你下礼拜要帮出云加油喔。你看,这样就可以无意义地分成爸爸妈妈队跟女儿女婿队来比赛,也就是说」 「那个,爸爸,这次是什么样的企划啊?你手边的那个。」 风见父亲看了天花板一眼后,开口说: 「算是上星期的猜题教育节目『你办得到吗?』中用过的点子吧。爸爸现在正在想一个企划,以便替代之前审核被迫中断的卡通『革命英雄格瓦拉』。」 「虽然我懒得理那一大堆东西,不过你说的替代企划是什么?」 「嗯,是在昭和时代疯狂大流行的亚乐多超人系列的续集。就是顺着亚乐多超人﹒酷龙的故事趋势,推出续集『亚乐多修特』。修特在第一集的时候会拒绝与怪兽握手,然后骑在怪兽身上狂打三分钟,就算怪兽已经认输也不停手。打得很疯狂呢。」 「反正到了第二集,怪兽会从背后展开攻击,反夹住修特的两只手臂,所以修特努力忍了三分钟对吧?」 「你怎么知道?真不愧是我女儿。没错,修特因此领悟到了拆招反击的重要性,于是开始学起正统的摔角技巧。而他学习的场所就是培养亚乐多的基地『超人穴』。」 「我想这个企划会因为不同角度的理由被迫中断审核,应该过不了吧。」 风见父亲发出「嗯~」的声音在胸前交叉双手,陷入思考。 看着母亲为这般模样的父亲倒红茶,风见暗自说了句:「爸爸的杯子里原本应该是倒了咖啡吧?」尽管她不禁冒出了冷汗,父亲却说: 「好喝,妈妈泡的红茶最好喝了。」 这辈子都赢不了这对父母吧。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后,风见思考自己将来是否也会变成这样。 然而,风见父亲无视于女儿的这般思绪,出声询问: 「怎么了啊?你在烦恼什么?是不是在学校碰到了什么困难,还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说出来给爸爸听听。虽然爸爸完全帮不上忙,不过那又怎样啊。」 心想该「怎么办才好?」的风见决定先发表个意见: 「那,先镇静一点吧,你们两位。现在还是早餐时间呢。」 风见叹口气,晚了两人一步开始做起三明治。她首先放上煎蛋皮、莴苣,再淋上美乃滋 「还有果酱、盐味昆布和山药咯!千、千里!你怎么可以做出家庭暴力行为!」 「妈,帮我一下啦。」 「爸爸不可以!」 心想「就这样而已啊?」的风见一看,发现父亲抱着头,当真吓得在发抖。 风见立刻理解这是母亲带有不同意味的责骂方式。 「千里, 多体谅一下爸爸吧。爸爸是因为你回来,才会变得有些秀斗。」 「嗯后半段的说法我非常能够理解。」 这时,风见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有效利用父亲的方法。 「欸,爸爸,你以前有用过日本神话还是什么点子做企划吗?」 听到女儿的呼唤,风见父亲抬起头说: 「啊?喔,当然有。」 「我跟觉还有学弟妹们正在调查日本神话,你知道什么和八叉大蛇有关的有趣故事吗?」 「嗯~八叉大蛇啊很多耶,有没有什么关键字?」 「这个嘛」 风见手托住下巴,侧着头。她忽然发现母亲也摆出相同姿势在思考,不过母亲没有察觉到风见的举动。看见母亲这般模样,风见不禁露出苦笑。 有什么关键字呢?就算说出2ndg这个关键字眼,不是ucat相关人士的父母亲也不可能懂。这么一来,关键字会是什么呢?2ndg的概念特性是 「名字嗯,有什么以名字为关键字的有趣点子吗?」 风见父亲反问:「名字?」然后抬起了头。 看见父亲嘴角浮现笑容,风见确信自己说对了。 「千里,你说说有关讨伐八叉大蛇的故事给我听。」 风见先「呃」地嘀咕一阵后,回答说: 「被放逐到地上世界的须佐之男,对即将献给八叉大蛇的祭品栉名田公主一见钟情,为了娶到栉名田公主,须佐之男用酒灌醉大蛇,砍断大蛇的头,对吧?」 「虽然你省略掉了一大段内容,但情节大致相符吧。」 「对吧?我最近有用功读过的。还有啊,须佐之男是利用十拳砍断大蛇的头。不过砍到一半时,十拳缺了一角。心想怎么回事的他查看后,从大蛇体内找出了一把剑。须佐之男看到是把好剑,于是试着挥了挥剑,结果四周的野草一下子就被砍断了,这把剑就是草薙。」 后来 「须佐之男娶了栉名田后,在出云地区定居。其后,他的子孙将草薙献给天照大神,因此恢复了神权。故事是这样没错吧?」 风见父亲「嗯」地颔首,先嘀咕了句:「名字啊~」才接着说: 「我拐弯抹角地说明一下好了千里,古代日本在十二岁行冠礼时会改名字。学校教古文的时候,应该有教到这个吧?」 虽然风见「嗯」地点了点头,但她其实没什么印象。 然而,父亲根本没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还一边说「很好、很好十一边频频点头。 察觉到风见内心想法的,只有在父亲身旁看着女儿表情而露出苦笑的母亲。 这辈子都赢不了这对父母吧。这时,像是在回应风见这想法似地,父亲询问: 「那,千里,你认为以前的人为什么要改名字?」 「咦?」 风见真的不知道原因,于是她开始思索。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 「因为成人了?」 「可惜,猜错了。你想想看喔,在日本神话里,好比说日本武尊是在杀了敌人熊袭武尊后,接收了日本武尊这个名字。所以成人与改名字不能画上等号喔。」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思考中的风见视野里,母亲小幅度地左右晃动着身体。不知怎地,母亲的右手举高了一些又放了下来,但风见没有理会她。 想了一会儿后,风见发现答案意外地就近在身边。 出云﹒觉。风见第一次遇见出云时,出云说着mthg的语言,用着不同的语言和名字。出云现在之所以会说日语,是 「因为立场改变了?」 「答得好。没错,在古代名字代表拥有该名者的职位或立场。所以,当职位或立场改变时,名字也会改变。以刚刚那个例子来说,日本武尊的武尊代表着英雄的意思。对于杀害自己的少年,熊袭的英雄熊袭武尊给了他日本英雄的立场。」 听到父亲的话,母亲「呿」的一声偷偷做出弹手指的动作。 没察觉到妻子举动的父亲,对着风见竖起右手三根手指说: 「那么,你先记住这点,接下来要进入主题啰。须佐之男与八叉问存在着三个谜题。」 父亲弯起无名指说: 「第一个谜题是,八叉大蛇这个名称并非代表职位或立场的名字。」 「咦?」 「你仔细想想,八叉大蛇指的是」 形状。发觉这点的风见发出「啊」的一声说: 「谜题是,八叉为什么没有名字?」 「没错。八叉大蛇尽管担任孕育出草薙剑的重要任务,却没有得到任何立场或职位这与游戏规则完全不符。那么,为何八头大蛇这条在日本神话里的巨龙得不到名字呢?」 接着父亲弯起中指说: 「下一个谜题与须佐之男有关。」 风见知道这个谜题。她喊了声「有f抢先一步举手说: 「谜题是须佐之男被天界放逐后,为什么还继续保有须佐之男这个名字,对吧?」 「没错,明明掉到了人界,须佐之男却还保有他原本的名字,这是为什么呢?没有名字的大蛇,加上不肯改名的暴风神,带来了另一个谜题。」 「最后一个谜题与草薙剑有关吧?」 说出这句话的是风见母亲。 风见与父亲把视线移向她后,母亲耸了耸肩,然后吐舌头说了句:「对不起嘛。」 然而,风见不明白这个谜题。 「草薙剑怎样了?」 风见父亲说了句:「别急。」然后露出带着笑意的表情看向风见说: 「接下来的部分你可以跟大家讨论看看吧以前我想在教育节目推这个题材的企划,可是都没有人理我。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些内容能够提供你一些点子,千里。」 不,父亲不仅提供了点子 还提供了充分的情报。 在父亲给的提示下,风见自己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以走体育路线的风见来说,这次算是表现得很不错。而且,她还得到了应该由大家一起解开的谜题。 「幸好我有回家。」 听到风见这么说,父母亲两人露出笑脸,「耶」地击掌。 这辈子都赢不了这对父母。 尽管仍是上午时刻,鹿岛却已出现在ucat的餐厅里。 餐厅里一片安静,只有几名负责夜班工作,现在刚醒来的员工。 「干嘛带我来餐厅啊?热田,我都还没踏进设计室一步耶。」 「嗯,我想说你老家差不多该寄白菜来了吧。这么一来,你就要负责处理掉原本剩下的酱菜,拿出来吧。」 说着,一身战斗服打扮的热田把筷子插在盛了满满白饭的碗公里,作势等待。 「你想只吃酱菜配白饭啊?」 「少瞧不起人,军神。我可是确实遵守着『一汤一菜』的原则,你张大眼睛看好啊。」 说着,热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罐装咖啡。名为壮士早安咖啡的ucat罐头上,以红白两色的高对比色印出全裸穿着围裙的健康管家,似乎想表现出早晨的清新感。 「这就是你说的一汤啊?颜色确实跟味噌汤有些像啦。不过,如果喝这个,再吃白菜配白饭,这早餐还真是挺日西合璧的嘛。」 「你有意见吗呿,你越来越伟大了嘛。」 「你到底懂不懂伟大的意思啊?算了,你要我拿出一菜是吗?」 鹿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从放在身旁的袋子里,取出奈津亲手做的小包。 「其实奈津早就 料到了。拿去,里面还有你爱吃的腌樱花。」 「喔,你是说把花瓣拿去腌的那个啊。这种酱菜吃起来虽然有点苦,但很下酒呢。真好跟你完全不同,是个好到让人火大的老婆啊可恶!」 「你的日语实在让人听不懂是在抱怨,还是在夸奖。」 「混帐东西,男人怎么可以轻易夸奖女人。」 「意思是说要很艰难地夸奖啰?」 「啊?嗯i反正就是,怎么说呢?意思就是,呃混帐东西!」 「真不明白你脑袋的线路是怎么接起来的,这结论太劲爆了。总之,我会帮你转告奈津的。」 「嗯,尽管说吧。帮我跟她说『你这混帐下次同样要记得准备我的』。」 「你的日语实在很难理解」 说着,鹿岛很习惯地叹了口气。 当鹿岛发觉时,原本在他手中的盒子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热田打开,并且吃了起来。 虽然鹿岛不禁觉得热田没必要对自己人使用步法,但后来改变了想法。对剑神热田来说,或许这样使用步法才是日常生活的表现吧。 「好吃吗?」 热田没有回答就表示默认。 当鹿岛发觉时,热田已开始吃起第二碗饭,而酱菜几乎没有减少。 热田顺着势,以一副顺便提起的模样说: 「喂,全龙交涉要怎么办啊?」 「这个嘛你要不要试试看?」 「喂喂」热田停下筷子说: 「你不想参与啊?」 「老实说,不太想。昨天在这里大闹了一场后,我再次发现自己没有半点理由非得执着在2ndg上」 「少在那边一副感触很深的样子,想办法找理由啊笨蛋!」 「别强人所难啊,我是真的找不到理由。在确认荒王的损毁状况后,祖父留下的遗言已经失去了意义,而且我现在也有了家庭。」 鹿岛想起佐山昨天说过的话。 面对啊。 「应该有人比我更适合去认真面对他们」 「那这样,你辞职吧。」 热田吸了口气,然后丢出一句话: 「辞掉ucat的工作。」 ˙ 听到热田的话,鹿岛稍微想了一下。热田给的意见确实 「有这个可能性吧。」 「喂。」 「别那种脸啊,热田。该怎么说,说实在像我这样没志气、像我这样有隐情、像我这样想法的人应该中途退出,选择逃跑比较轻松吧。」 只要辞职,就没必要烦恼了,因为他已经没有理由非得赖在这里不走。 鹿岛忽然想起父母亲选择的生活。父母亲没有走上刀匠之路,而选择了以务农加上偶尔修理菜刀或镰刀维生。 虽然奈津对父母寄来蔬菜的举动过意不去,但鹿岛相信双亲是藉由这样的举动获得喜悦。 「有的人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这么回事吧。」 「那你这家伙就是其中之一吗?鹿岛。」 「谁知道呢?不过,我在八年前发生意外后,就远离刀匠之路了。我这双手没再碰过錾刀,只会敲打键盘做完成品的追加调整。」 「而且」鹿岛用指甲轻轻敲打桌面接着说下去: 「已经八年啰。在那之后,我没再制作过机壳剑。倘若真有退出的好时机∟ 「就是现在吗?你要在以全龙交涉的交涉人身分接受重要任务之前逃跑,是吗?」 「嗯,是吧。」 鹿岛吸了口气。 「我不会说出一切事实。就连祖先传承下来的武器制作法,也不会让我的孩子知道。如果要辞职,现在正是时候。我会和家人好好相处,慢慢融入lowg的生活虽然我对于自己是不是lowg的居民感到迷惑,但小孩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了吧。」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之前说的2ndg真理?知道这真理的,只有你们家族而已吧。」 「只要告诉月读部长,再请她做出判断,不就好了。」 鹿岛看向前方说了句:「不是吗?」结果看见稍微抬起身子的热田。 「你是认真的啊?」 「我也不确定耶,因为刚刚的对话只是顺势说出口而已。不过」 鹿岛一副伤脑筋的模样垂下肩膀。 「真的很烦喔都会忍不住去思考该怎么做才好。」 听到鹿岛这么说,热田昨了一下舌。他压低身子,坐在椅子边缘上说: 「就算没有理由也无所谓吧。像我,就算没理由地砍人,也是很开心啊。」 「你这样完全是凭着感觉走耶」 鹿岛露出苦笑说道。热田听了,眯起眼睛说: 「喔?你认为我没有执着于全龙交涉的理由吧?」 「你、你该不会有喔?」 「你迟疑什么啊混帐东西!我也有自己的理由跟我爱上的女人有关。」 「你是说你的同学啊,她怎么会跟这个扯上关系?我完全没有要深入打听的意思,不过感觉像是为了私人恩怨。」 「你这不是在深入打听是什么?」 热田一副厌烦的表情把装有酱菜的盒子推向鹿岛。 「干嘛?你不要啊?」 「谁要吃勾引军神的女人做的酱菜啊混帐东西。」 「哈哈哈,你这么羡慕我娶到好老婆啊?」 「人类的语言一点用都没有。」 热田「呿」的一声喝了口罐装咖啡,接着说: 「赶快打包行李夹着尾巴滚回去吧,懦夫。真是无趣到了极点。2ndg的最强军神,同时是刀匠的建御雷神鹿岛家却因为老婆、小孩的牵绊,而打算中途退出?我的甜蜜家庭万岁,去吃屎吧。」 「你怎么有办法说这么多话?」 热田昨舌,看向天花板。 对于这般模样的热田,鹿岛并不会感到不悦。他边心想热田是个难能可贵的朋友边说: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中途退出,我只是没有面对全龙交涉的干劲而已。ucat的薪水这么好,只要做好份内工作就缴得出房贷我只是因为无法从中得到乐趣,所以觉得迷惑而已。」 热田起身说了句:「随你啦。」然后再次拿起碗公。他从摆设在餐桌上的调味盘里拿起盐巴,洒在米饭上。 「喂,鹿岛。」 「干嘛?我说啊,你洒太多盐了啦。」 「混帐东西。我血压低所以要摄取盐分,你不知道吗?」 「我头一次听到。那这样的话,跟你比起来全世界的人都是超低血压啰。」 「不管我怎么说,你都有办法回我。问你一个问题算是帮你送别好了,2ndg的真理,还有八叉发间的问题是什么?」 「不管是真理,还是发问的问题,我都会先告诉月读部长。」 「这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也不确定耶。」鹿岛歪着头说下去: 「我的祖先把这些代代相传下来,所以我们反而忘了其重要性。因此,听说2ndg崩坏之际,我们祖先说出的答案没能取得八叉的信任。」 「那么,这些不就是没用的东西?」 「但能够成为交涉的道具,我想lowg应该会想知道吧。」 鹿岛在胸前交叉起双手,想着「这真不像我会说的话」说道: 「这是大城.宏昌用他的生命换来的话语。也是使得我那怨恨他的祖父,在一番挣扎后,承诺完全服从于lowg的话语一定有其价值的。」 鹿岛露出苦笑,继续说下去: 「可是,事情已经 过了六十年。我们已经太融入于lowg的生活,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鹿岛说罢,发现热田已停下筷子,一副感到厌烦的表情看着他。 鹿岛纳闷着热田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 啊,我脸上的笑容好像很怪吧。 鹿岛垂着头,眉毛无力地扭曲着,但嘴角往上扬。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笑容呢?热田的声音像是看穿鹿岛思绪似地传了来: 「反正,如果你还是很想辞职,那就去一趟设计室的第三制作室吧。」 「第三」 鹿岛忽然皱起眉头。 第三制作室,这房间如今在开发部也成了被封锁的禁地。 而且是从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开始封锁。 「那里面有我封印的」 「你说不出口啊?不过,你没忘记对吧?那里面应该有个就算想用大型废弃物处理掉,垃圾车也不肯收的东西吧?也就是你亲手封印起来的力量。」 鹿岛忽然想起了过去。 他想起八年前从泥土堆里救出奈津,把她送上前来救助的车子后的经过。 当时,全身被雨淋湿的鹿岛还没来得及擦去奈津沾在他手指上的血,就急着从泥土堆里拉出一样东西。 鹿岛拉出碎成两截的刀刃框架。他把这样东西 记得自己将其封印在拥有出云之名的企业最深处。 「你懂了吗?鹿岛。那里面放着原本应该分配给我的武器机壳剑布都。虽然这把剑现在被封印起来,但还是没能完全封住它所散发出来那股让人畏惧的气势,吓得新来的职员们都不敢接近。如果你要辞职」 热田吸了口气。 「先把那东西处理掉,这样我才能够彻底放弃你这个朋友。」 ˙ 身穿制服的佐山一行人走在中午时刻的街上。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佐山的代理老家田宫家。 佐山、大树、新庄切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群班上的志愿同学。 这些人各自抱着木板、油漆、或是铁棒等物。 佐山身旁的新庄看向身后的队伍说: 「取消第四节课,到佐山同学家搭建摊子的主意听起来好像很惊人。」 「没办法,谁叫大树老师把订购材料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我今天有事要到立川一趟,但在那之前就陪陪大家吧,总之必须赶紧搭好摊子。」 下午佐山必须前往昭和纪念公园的概念空间,与2ndg进行事前交涉。 那个名为鹿岛的青年会出现吗? 这么想着的佐山在视野里看见走在前头的大树背影。 身穿短束腰夹克的大树挥舞双手,开朗地哼着歌: 「好耶i佐山同学家的午餐很丰盛喔~」 因为被身旁的新庄顶了一下手臂,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转头一看 「佐山同学,你不阻止她那种直接说出真心话的发言吗?」 「没用的。如果阻止得了,去年我早就阻止了。我只能说很遗憾」 「真是辛苦你了」 在这瞬间,大树突然回过头露出笑容说: 「我本来很希望全班都来参加的,可是好像有点难喔~因为有的同学忙着准备社团的摊子,有的同学跑去打工。像原川同学就马上骑着摩托车走了。」 随着大树的话,佐山看向身后。抱着活页纸夹的新庄也看向后方,约有三十人跟在后头。 「可是,班上至少有七成的同学以这边的工作为优先,都跟来了。」 在佐山眼中,新庄一副感到佩服的模样看向大树。反倒是大树却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说: 「对不起喔,佐山同学。本来这时期应该举办一些像是生火炊饭、移动教室或是模拟海军陆战队强化集训之类的活动,来促进同学们之间的感情的~」 「我非常有意义地跳过你最后说的那个活动来回答你,能够利用田宫家来取代这些活动是件好事,大树老师。」 「嗯、嗯,而且佐山同学家的人都很知道搭建摊子时的诀窍。」 新庄歪着头说: 「田宫家是警卫公司吧?他们也做建筑方面的生意啊?」 「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这方面的专家。尤其是大约四年前进来公司的一位华裔金先生,很会搭建坚固的移动摊子。」 「喔~这样啊。」 「嗯。不过如果放着不管,他会擅自装上防弹护盾、gps卫星导航系统或是逃生艇,就这点比较伤脑筋设备很齐全吧?哈哈哈。」 「那、那不是在搭摊子,是在做其他东西!」 「不过,去年我们班拿到最佳摊位奖喔~」 「嗯。去年是因为采用高速巡航型设计,用薄装甲而奏了效。还有一点很强的是,因为内部设计成电子管制,所以靠着指挥官跟操纵者两人,也能够应付大批人数。」 「抱、抱歉,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可丽饼摊啊,你不知道吗?这是常识耶?」 「喔?原来常识可以天马行空啊」 佐山一边说:「别这么认真嘛。」一边拍了拍新庄的肩膀。 这才发现新庄露出有些不服气的眼神抬头看着他。 然而,佐山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新庄的眼睛,而是停留在他抱着的活页纸夹上。 新庄似乎也察觉到佐山的视线,所以作势保护地紧紧抱住纸夹。 「听、听我说喔,这个,呃我不是想偷懒不帮忙准备摊子,才带来的喔?」 「你是因为不想让那东西离开自己手边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新庄看向地上,脸颊微微泛红地接着说: 「如果我说我已经想好故事大纲,要你帮我看一看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为什么你会说困扰?」 「因为」新庄环视起周围。 大树已面向前方继续哼着歌,同学们也各自与感情要好的朋友聊天,没有人留意佐山与新庄两人。 这时,新庄忽然把身子贴近佐山,以只有佐山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 「我觉得你看了后,或许会明白。」 「明白什么?」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瞬间停了一下脚步。 他低着头没看佐山。 于是,佐山以向新庄确认的口吻询问: 「我如果看了,或许就能够明白些什么。你是这个意思吧?」 「呃、嗯。」 新庄抬起头,露出微微泛红的脸颊。 就在这个瞬间 「唔。」 新庄颤抖着肩膀,抱住自己的肚子。 看见新庄缩起身子的举动,佐山扶着他的背说: 「怎么了吗?」 「啊,没有,没、没事。」 新庄的脸上浮现无力的笑容。 接着先确认四周没有人留意到他后,才开口说: 「我、我有时候会这样,大概一个月一次,一整天都会觉得肚子很闷很重最近都不会这样了,哪知道刚刚突然就来。」 「嗯,这话题很敏感,所以我问得婉转一点好了是生理期吗?」 「『婉转』这个词的意思,难道不知不觉中变了?」 新庄叹了口气: 「基本上,我怎么可能有那种症状。」 从新庄说话的模样看来,身体似乎已经不要紧了。 然而,新庄说到最后不知怎地垂下了眉梢。他的表情显得遗憾,但佐山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太多心。 总之,佐山点头说: 「嗯。到田 宫家后,请孝司帮你准备什么热饮好了。还有,辽子应该也有很不错的止痛药,你可以跟她拿。」 「我的体质吃药都不太有效。」 「放心。那是田宫家的秘方,没有使用任何化学添加物。据辽子所说,那个药有一半是用『情面』做的。」 「另一半成分是『绝对认真』吧?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上次我试吃了一下,结果当我清醒时已经躺了二天,还被一堆人包围。」 「这样问题很大好不好!」 新庄叹了口气。然后一副疲惫的模样垂下肩膀,看向前方。 佐山也面向了前方。 他视野里的正面宽敞道路,在围墙包围下呈现出平坦路面。 拥有宽敞庭院的瓦片屋顶宅邸正是田宫家。从高大的围墙上方看去,绿树、大石,以及池畔点缀其间的庭院一览无遗,而宽广宅邸就座落在庭院里。 新庄「呼」的一声喘了口气。那声音像是安心,也像是感叹。 当佐山发觉时,众人皆已停步。然后,站在门前的大树 「呃喝啊!」 尽管一边出声一边推门,却开不了。 佐山与新庄在一旁静静观察着大树打算做什么,两人看见大树感到疑问而歪着头的背影。隔了一会儿后,她才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拍了一下手,然后敲敲门说: 「劳~驾~」 「大树老师,请问你一下,现在是什么时代?」 「咦?电视上有播啊,只要这么说,门就会自动打开。我昨天看到的。」 「你说的是昨天晚上八点开始演的连续剧版『暗夜武士』你没看到旁边有门铃吗?」 大树说了句:「啊,原来如此。」然后用手指按下门旁的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给它十六次连打~啊~痛痛痛!佐山同学!哪有学生会连打老师的头十六次啦?」 「吵死人了。我以全人类的常识告诉你,不准再碰门铃,听到没?」 就在佐山说完话的瞬间 他忽然察觉到右手边有动静。 在佐山非惯用手侧出现的,是仿佛要接近他身躯的一阵空气流动。 「你还是老样子嘛,御言。」 随着沙哑的声音传来,佐山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蓝天。 他被抛向半空中。 第十三章『花开的世界』 第十三章『花开的世界』 传达某讯息的思念正在等待 等待的将来,是过去绽放花朵的背后 选是现在等待花朵的怀中 ● 被抛向半空中的佐山镇静地思考。 身体现在维持着仰卧姿势,旋转的幅度小。 被抛出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 既然如此,如果就道样扭转身体让两脚着地,会因为来不及放慢速度而摔倒。 该怎么做好呢? 正确答案是,扭转身机后,只以甲脚着地,再让另一只脚踢向前方。 让身体顺势往前跑。 于是佐山这么做了。 着地。 在一道脚步声响起后,佐山踢出另一只脚,并顺着旋转冲力踏下第二步。 虽然佐山没能完全停下身子,但能够控制姿势。他扭转脚尖,转身面向对手。 接着一边往后跳了一大步,一边压低身子试图牵制对手的第二击。 他伸手打算触摸肩上的貘,发现 貘没有掉落。 确认的同时摆出应敌架式。 然而,应该在这时攻击的对手却没有出招。 「」 在身体稍微放松的佐山眼前 除了一脸惊讶的大树与新庄之外,还有个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衬衫搭配登山背心的老人。 他白色短发下露出的左眼呈现红色。 确认老人眼睛的颜色后,佐山喊了对方的名字: 「飞场老师。」 看见飞场说了句:「哟!」佐山露出微笑举起单手回应。 「好久不见啊,不良老人。您今天究竟为何目的下山来?是不是您不会讲人类的语言了,所以想找回语言能力呢?」 「我也好久没听到你这混帐东西的客套语气了。」 说着,老人飞场也一边露出笑容,一边举起了单手。 「想说你怎么最近都没来道场露脸,原来是开始过起正常人的生活啦。我今天采到很不错的山菜,所以带来给田宫家结果听到你会来,就想说留下来揍你一顿。」 听到飞场的话,新庄来到佐山身边,拉了拉佐山的衣袖说: 「我想你们应该是师徒,可是你们俩感情不好啊?」 「没那回事我们感情好到想把对方扳倒在地上。对吧?飞场老师。」 「嗯,我们每次差不多都是这样,对吧?」 说着,飞场收起眼中笑意,看向摆出架式的佐山。 保持着嘴角的笑容说: 「交了新朋友注意力就变得涣散,实在太松懈了。不过本事好像没有生疏嘛?」 这里是ucat开发部。在设计室隔出来的个别空间里,鹿岛正与月读面对面。 设计室除了两人之外,其他人员都已前往昭和纪念公园。 在无人的设计室内,鹿岛与月读闲聊着。 然而,家人的话题聊到一半,月读忽然看着手表说: 「好了因为阿夫拉姆实战部长昨晚有交代,所以我现在打算去昭和纪念公园,不过」 「?」 「我们要在昭和纪念公园进行全龙交涉的事前交涉,你呢?要来吗?」 「老实说,不太想」 鹿岛耸耸肩接着说: 「他今天会来吗?」 「喔,你说佐山御言啊?他当然会来吧你觉得他有办法找出答案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打算给他跟当初我祖父交给大城﹒宏昌一样的东西,请您带着这个去参加今天的事前交涉。」 鹿岛把手边的磁片放进笔记型电脑里。 操作在瞬间完成。 鹿岛复制了一份资料后,取出碟片。 他把磁片放进没有任何标签的盒子,拿起签字笔在上头写下: 2ndg居民名簿 「这里面有成为十拳材料的千千万万个名字,还有另一个档案记录了八叉的问题。」 「十拳的材料?」 「是的,十拳必须具备足以封印八叉的力量与容量。因此,制作十拳时使用了名字。也就是利用了把与生物圈息息相关的2ndg居民千千万万个名字,嵌入铁块的方法。不过」 鹿岛像在警告似地点了一下头,接着说下去: 「因为是在lowg进行封印,所以使用了lowg的名字,也就是我们现在拥有的名字所以,听说当初是先由我的祖父把这份名簿交给某人,再由那个人调查日本的神社佛寺,查出与千千万万个名字相对应的所有名字。」 「去调查名字的那人是大城﹒宏昌吧?」 「没错听说我的祖父一边看着他写下一长串名字的纸张,一边打造十拳。」 鹿岛吸了口气。 「我想大城宏昌能够找到回答八叉的答案,应该是从这份名簿得到了提示。所以,只要把这张磁片交给那名少年,一切条件就会跟当初几乎相同。在得知我们的名字后,他自然会找出答案。」 「可是,佐山﹒御言呢?大城宏昌赌上自己的性命封印了八叉,但你认为佐山﹒御言有这样的决心吗?」 「有的。我认为他能够从与2ndg的全龙交涉之中,得到足以赌上自己性命的价值。」 佐山昨天就已经表明过了。 他说为了今后能够面对所有g,希望先与2ndg进行全龙交涉。 他没有选择后退。 这样的佐山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在得知过去、理解先人们的想法后,他应该会设法让自己接近过去吧。 鹿岛接着想起另一件事。 他想起在餐厅遇见佐山时,佐山按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一个得知过去,就会感到痛苦的少年。 「」 啊,原来如此。 原来就连过去,他都已经坦然接受了啊。 鹿岛心想,很符合须佐之男的作风。不说谎地诚实面对自己,勇于得到一切。 与这样的佐山相比,自己又如何呢? 不,根本还没与佐山正式对峙,现在思考这些未免操之过急。 鹿岛一路思考到这里时,忽然察觉到月读在看他。 鹿岛记起磁片还在自己手上的事实,于是耸耸肩递出了磁片。 月读收下磁片后,露出了苦笑。 并用另一只手敲了敲鹿岛的头说: 「看你钻牛角尖的毛病很严重耶,你有没有自觉啊?」 然后语气一转说: 「听说你想辞掉ucat的工作?」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话,鹿岛不禁慌张起来,搔搔头说: 「是、是热田跟您说的吧?那家伙有些时候超多嘴的」 「那是因为他关心你,就别计较了不过,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会突然就提辞呈啦。ucat的薪水还不错,缴完房贷后,还够我赚晴美的学费。」 「哎哟?很务实嘛。她还是个小婴儿耶,你想让她进私立学校啊?」 「不知道耶,不过我打算找我爸妈商量看看。」 「商量要不要让小孩子进私立学校?」 「不是,是商量我跟家人的事情因为我辞不辞职会直接影响到家计。」 「嗯~确实是这样没错那你下午提早下班,回老家去吧。」 月读脸上的苦笑加深,一副担心的口吻接着说: 「不过,你真的很烦恼的样子喔。」 「当然会啊。我想过来又想过去,就是找不到自己跟2 ndg有什么关联。所以」 「你想把传承给自己的2ndg真实回答八叉的答案告诉我,然后自己退出战场?」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不管怎么说,昨晚见到那个叫佐山的少年,对于全龙交涉有自己的态度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他打算用这个让1stg服从的态度来面对我们喔?」 「很勇敢呢。」 「是啊。不过,由我这个没有自我立场的人给他答案」 鹿岛点点头。 「我不该以这种暧昧不明的身分讲得头头是道,也不该表明态度。应该把控制八叉的话语交给其他人,然后退出嗯,好比说交给月读部长您。」 如果这么做,名为佐山的少年不知道会怎么想? 思考过2ndg的历史、与ucat一路走来的关系后,佐山肯接受这样的决定吗? 鹿岛忽然发觉自己正往对自己方便的角度在思考事情,于是停下了奔驰的思绪。 相对地月读则是耸耸肩叹了口气。 然而,她突然一脸严肃地询问: 「那个啊」 「什么事?」 听到鹿岛反问,月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迟疑了几秒钟。 之后,月读露出像在观察什么似的眼神看向鹿岛。 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搔搔头说: 「鹿岛啊,你觉得自己现在很迷惑吗?」 「是啊,这是一定的。」 鹿岛尽量保持轻松的语调。 对于他的答覆,月读回以一个疑问。 月读先喊了声「鹿岛」后,说出疑问: 「那,为什么你会如此迷惑呢?」 奈津正在讲电话。 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而窗户在其左手边。 此刻,她的右手抱住裹着毛巾的晴美,左手无力地抓着黑色话筒。 她的视线停留在静音状态的电视上,但在看见天气预报画面出现雨伞记号后,便垂下眼帘。 像是为了取代看电视的动作似地,奈津动起嘴唇说: 「是的,蔬菜已经寄到了,非常感谢您们。我已经用那些蔬菜做了好几样料理是的,昭绪好像觉得有点困扰的样子。」 奈津轻笑,接着说: 「我想跟爸爸道声谢,不知道方不方便咦?爸爸跟您抢电视看,您一气之下把他监禁在仓库里?关了差不多快十二小时了?呵呵,爸妈的感情还是这么好。总之,近期内我会找时间过去拜访您们。差不多要准备插秧这样啊,三天后开始啊?」 说着,奈津看向墙壁。 房间最里面的那道墙上挂着月历,未来几天的日期都没有用红笔圈起来。 确认后,她重新对着话筒说: 「时间上大概没什么问题,我应该会带晴美一起去。只是,昭绪总会找什么理由当藉口,他好像不太想回去的样子。」 奈津弯起眼睛看向怀里。 晴美乖乖睡着。 她缩起四肢窝在奈津的怀里。 「是的,非常谢谢您教我很多照顾晴美的方法。除了怎么抱她,您还教了我应该留意哪些小细节昭绪还以为我本来就懂这些事情呢咦?在老公面前如果没有表现出聪明伶俐的样子,就没办法照自己的意思安排家计?还有,可以的话,施加一点点暴力也是调剂生活的方法,是吗?我在这方面比较不擅长」 奈津露出苦笑说了句:「伤脑筋。」 然而,她忽然无力地垂下眉毛。 眼睛看向下方说: 「可是昭绪最近好像有什么烦恼的样子,会不会是后悔跟我结婚啊,是,对不起。不过,那这样他在烦恼什么呢?」 奈津微微歪着头说下去: 「我想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吧。可是,昭绪在公司也有个能够完全依赖的朋友不知道爸妈有没有发现昭绪有什么不对劲?」 时间停顿了一会儿。 过了这段让人感到不安的时间后,奈津得到了回答。然而,听到回答的奈津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果然您们也不知道啊。」 说着,奈津不禁想叹气,但为了不让电话那头听见,她忍住了。 「虽然我一向不干涉昭绪的工作,但还是忍不住会为他担心,因为昭绪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 她让视线停留在拿着话筒的左手后,再看向自己胸前那串起戒指的项链。 「我知道,谢谢您的关心。昭绪这么认真,我会尽量减轻他的负担我大概猜得出来昭绪在烦恼什么。」 停顿了几秒后,奈津抬起头,跟着点点头说: 「是的,我有自信。」 奈津面带自信,脸颊微微泛红地说下去: 「昭绪应该是想在工作上有所发挥吧。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到了这个年纪,会开始思考自己一辈子能够有哪些作为,又无法有哪些作为没有啦,自从与昭绪结婚,生了晴美后,我才发现一个事实。我发现自己如果继续待在高木家,一定会变成一个不懂世事、什么都不思考的人。」 奈津苦笑。 然后动了一下眉毛。 怀里的晴美张开了眼睛。奈津轻轻摇了摇晴美后,晴美随之眯起眼。 「啊,晴美醒了。是的,很抱歉,让您陪我聊这么久。小晴?∟ 奈津把话筒递向晴美后,晴美伸长小小的手指头,并且 「啊,哈」 发出了声音。奈津随之露出笑容,跟着把话筒贴在耳上说: 「您听见了吗?」 听到话筒那头的回应后,奈津放松脸上的表情说: 「谢谢您是的,您帮了我很多很多的忙知道了,近期内我会尽量拉着昭绪一起回去。是的,我们家多了一个女生,所以女生的力量变强了。」 奈津鞠了个躬后,保持脸上笑容拉近黑色话机,跟着挂下话筒。 轻轻的铃声一响,屋内转为一片寂静。 奈津看了怀里的晴美一眼后,让身体面向窗外走廊。 在敞开的落地窗外头,可看见狭窄庭院中的成排盆栽,其中有好几盆正绽放着花朵。 白色、蓝色、紫色、红色、朱红色、黄色,接着又是白色。 没有花朵点缀的盆栽,是在不同季节绽放花朵的植物。 「小晴,这是春天开的花喔。」 奈津看了看色彩缤纷的花朵后,抬头看向天空。 春天的青空夹杂着几道白色云彩。南边天际的云层浓厚,那是会带来雨水的云。 看着灰色云层,奈津轻轻咬着下嘴唇。 隔了一会儿后,她轻启朱唇: 「雨又要下了。」 ● 月读问了鹿岛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会如此迷惑呢?这是月读探询鹿岛理由的发问。 一个单纯排列了文字、询问根本想法的疑问 正因如此,鹿岛无法立刻做出回答。 鹿岛微微闭眼,然后思考。 为什么啊? 鹿岛决定回答月读,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先想起了奈津。 「我否定自己的力量」 就在鹿岛这么说出口的瞬间 月读从旁插嘴说: 「不对吧?你并没有否定自己的力量。」 「」 听到月读的话,鹿岛不由得从椅子上起身。 为什么? 「为什么您会说我没有否定自己的力量?这八年来,我」 「一直很迷惑,对吧?」 月读在鹿岛眼前露出笑容。 「可是」月读说下去: 「你为什么会感到迷惑呢?那是因为你无法否定白己的力量吧?如果你有办法否定,早就辞掉ucat的工作,跟家人过着和乐融融的生活了吧?」 然后 「在感到迷惑的现在,你却看见了一直抗拒迷惑的人,对吧?」 对于月读的质问,鹿岛找不到话回答。 月读叹了口气,面带困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 「你好好记住这点。渴望的力量越强,迷惑的感觉就会变得越强烈所以,你才会想要当lowg,也想要当2ndg人,无法在两者间做出选择,因而一直说谎。不过」 「不过?」 月读「嗯」的一声,在胸前交叉起双手。 接着把头发拨到后方说: 「这一定就是2ndg的现状。」 听到月读的话,鹿岛轻轻颤抖了一下。 「鹿岛,你要好好想清楚。你的父母亲完全服从,选择了诚实面对lowg的生活。不过,很少人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把ucat或是2ndg的事情告诉我女儿。」 「」 「从这样的角度来说,你有资格成为全龙交涉的代表人所以鹿岛,总之你先别太着急,总有一天一定有办法做出决定。看是选择lowg,还是选择2ndg,或是选择走不同的路,嗯?反过来说」 「反过来说?」 「在这一天还没到来之前,不要想靠自己找出答案。还有,在你还没找出自己的答案,仍感到迷惑的这段期间,千万不要有想把控制八叉的话语交给他人的想法。」 月读吸了口气,以确认的口吻说: 「你办得到吧?」 「tes」 听到鹿岛无力的肯定,月读垂下肩膀,点点头说: 「那,我现在要去立川。我就先告诉佐山﹒御言,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自己找出答案吧。」 「谢谢您。」 「别那种脸啦你先休息一下,然后记得回老家跟父母亲商量看看,说不定会在老家得到找出答案的方法呢。还有」 说着,月读把手上的磁片放进白袍的口袋里。 同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卡片。 「那是?」 月读无视于鹿岛的询问。 她把白色卡片搁在书桌上说: 「你的过去就放在这里。」 「不会吧!」 不禁往后缩起身子的鹿岛,看见卡片上写着「制作室通行证l 而且卡片上的号码不是代表给新进员工使用的第一制作室「1一也不是代表研究专用的第二制作室「2f而是 「代表第三制作室的3。」 「没错,那里收着你中途放弃的东西。正因为中途放弃了所以是你渴望得到的东西。」 月读像在训诫似地点点头。 「迷惑是为了得到答案,而答案是为了了结迷惑。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心,就试着去面对吧。这样你就会明白自己在迷惑与答案之间,失去了什么吧。」 月读的最后一句话随着离去的脚步声响起: 「这么做会有其价值的。」 ● 正午十二点半,佐山离开田宫家,朝着车站走去。 他身旁很难得地是并肩走着的出云与风见,据出云所言: 「千里对几个谜题似乎有一些想法。」 出云表示在事前交涉前,可以利用搭电车的时间讨论一些事情。 因此,佐山告诉飞场与其他人自己要先离开。在佐山准备离开之际,新庄交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新庄一直抱在怀里的黑色活页纸夹。 佐山没有忘记新庄把纸夹交给他时,那显得有些害怕的表情。 为了让新庄安心,而承诺一定会找时间过目的纸夹,此刻在他的怀里。 正上方的天空一片晴朗,但远处有云层聚集,吹来的风也显得强劲。 「不过,今天的天气很适合事前交涉,一让人不禁想哼起约德尔调(注:以真音和假音快速交替的一种歌唱类型,起源是阿尔卑斯山脉的牧童呼唤彼此时的歌声)呢。」 「喂,混帐。别管约德尔调了,快回答我包括这场事前交涉的2ndg全龙交涉,你本身想怎么做?对方不是没什么意愿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地简单,我现在就回答你。听好啊」 佐山吸了口气,然后看向天空说: 「不管他们是懒惰成性的蛇,或是俯卧的龙只要抱着期待去面对他们就好了。」 后记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终焉的年代记2上》出版了。 拜第一集大受好评所赐,我似乎可以再多写上几集。这简直是奇迹 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 接下来我同样会继续努力写作,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那么,和各位分享一些本回的著作资讯吧。 昭和纪念公园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场所(没有荒王就是了丫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昭和纪念公园的官网逛逛,或许可以发掘更深一层的兴趣。 另外,关于公园附近至今仍未重新利用的旧机场,最近决定交由民间管理。因为我经常搭乘的电车路线旁有一条停用轨道,就是拉到旧机场的轨道,于是我做了一些调查,结果发现不管是场所、地名,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都是过去遗留下来的事物。 我之前也提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已过了六十年的话题,这次我更是深刻感受到战争留下了很多很多事物。 那么,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我先确认一件事情,你读过了没?」 『是的,我是已经看过了,只是』 「只是?」 『你打算每一集的后记都换个谈话对象吗?』 「每次都跟同一个怪咖对话,读者会腻吧。而且,这样还可以来个全员大集合什么的。」 『很抱歉,我是个正常人,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你现在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笨蛋。不讲这些了,请发表感想~」 『这次猫不会出现吗?上一集明明出现了那么多次耶。这本书烂透了!』 「没有人以猫为基准评书的!」 『那这样,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基准的切同学不是因为睡昏了头,胡说八道了一堆吗?老实说,我好像也会说出很劲爆的梦话。』 「我知道啊。上次你来我家住的时候,就一边侧睡,一边像只尺蠖一样动来动去,然后在那边叫『凤梨~凤梨~』对吧?那是怎样?」 『可能是被恶魔附身了吧?』 「我这边有能够证实的人,请说出你有印象的奇异梦话。」 『啊,这个嘛,高中的时候我在课堂上睡觉,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是血地躺在桌子中间。』 「不是我要吐槽你,但这个跟梦话无关耶。」 『不是啊,听人家说我不知道怎么搞地突然喊一声「无重力~!」然后从椅子上弹射出去。后来到医院,医生问我怎么受伤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跟老师两个人用椅子说明给医生听。』 「老师一定也很委屈吧」 『老师还说不准我再这样。可是,我不太记得自己弹射的时候是怎样耶。下次如果再做出同样的事情,对我来说还是像第一次啊。』 「别再做了,笨蛋。不过,原来你在我家说凤梨,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状况啊」 『没想到还有挺多版本的喔?』 谁要看那么多版本啊!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写作时,经常会聆听的bgm姬神演唱的「众神之歌」,完成了校稿。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总之,让我们一起期待书中角色们发挥吧。 平成十五年六月突然放晴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终焉的年代记2上》出版了。 拜第一集大受好评所赐,我似乎可以再多写上几集。这简直是奇迹 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 接下来我同样会继续努力写作,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那么,和各位分享一些本回的著作资讯吧。 昭和纪念公园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场所(没有荒王就是了丫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昭和纪念公园的官网逛逛,或许可以发掘更深一层的兴趣。 另外,关于公园附近至今仍未重新利用的旧机场,最近决定交由民间管理。因为我经常搭乘的电车路线旁有一条停用轨道,就是拉到旧机场的轨道,于是我做了一些调查,结果发现不管是场所、地名,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都是过去遗留下来的事物。 我之前也提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已过了六十年的话题,这次我更是深刻感受到战争留下了很多很多事物。 那么,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我先确认一件事情,你读过了没?」 『是的,我是已经看过了,只是』 「只是?」 『你打算每一集的后记都换个谈话对象吗?』 「每次都跟同一个怪咖对话,读者会腻吧。而且,这样还可以来个全员大集合什么的。」 『很抱歉,我是个正常人,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你现在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笨蛋。不讲这些了,请发表感想~」 『这次猫不会出现吗?上一集明明出现了那么多次耶。这本书烂透了!』 「没有人以猫为基准评书的!」 『那这样,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基准的切同学不是因为睡昏了头,胡说八道了一堆吗?老实说,我好像也会说出很劲爆的梦话。』 「我知道啊。上次你来我家住的时候,就一边侧睡,一边像只尺蠖一样动来动去,然后在那边叫『凤梨~凤梨~』对吧?那是怎样?」 『可能是被恶魔附身了吧?』 「我这边有能够证实的人,请说出你有印象的奇异梦话。」 『啊,这个嘛,高中的时候我在课堂上睡觉,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是血地躺在桌子中间。』 「不是我要吐槽你,但这个跟梦话无关耶。」 『不是啊,听人家说我不知道怎么搞地突然喊一声「无重力~!」然后从椅子上弹射出去。后来到医院,医生问我怎么受伤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跟老师两个人用椅子说明给医生听。』 「老师一定也很委屈吧」 『老师还说不准我再这样。可是,我不太记得自己弹射的时候是怎样耶。下次如果再做出同样的事情,对我来说还是像第一次啊。』 「别再做了,笨蛋。不过,原来你在我家说凤梨,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状况啊」 『没想到还有挺多版本的喔?』 谁要看那么多版本啊!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写作时,经常会聆听的bgm姬神演唱的「众神之歌」,完成了校稿。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总之,让我们一起期待书中角色们发挥吧。 平成十五年六月突然放晴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终焉的年代记2上》出版了。 拜第一集大受好评所赐,我似乎可以再多写上几集。这简直是奇迹 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 接下来我同样会继续努力写作,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那么,和各位分享一些本回的著作资讯吧。 昭和纪念公园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场所(没有荒王就是了丫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昭和纪念公园的官网逛逛,或许可以发掘更深一层的兴趣。 另外,关于公园附近至今仍未重新利用的旧机场,最近决定交由民间管理。因为我经常搭乘的电车路线旁有一条停用轨道,就是拉到旧机场的轨道,于是我做了一些调查,结果发现不管是场所、地名,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都是过去遗留下来的事物。 我之前也提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已过了六十年的话题,这次我更是深刻感受到战争留下了很多很多事物。 那么,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我先确认一件事情,你读过了没?」 『是的,我是已经看过了,只是』 「只是?」 『你打算每一集的后记都换个谈话对象吗?』 「每次都跟同一个怪咖对话,读者会腻吧。而且,这样还可以来个全员大集合什么的。」 『很抱歉,我是个正常人,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你现在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笨蛋。不讲这些了,请发表感想~」 『这次猫不会出现吗?上一集明明出现了那么多次耶。这本书烂透了!』 「没有人以猫为基准评书的!」 『那这样,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基准的切同学不是因为睡昏了头,胡说八道了一堆吗?老实说,我好像也会说出很劲爆的梦话。』 「我知道啊。上次你来我家住的时候,就一边侧睡,一边像只尺蠖一样动来动去,然后在那边叫『凤梨~凤梨~』对吧?那是怎样?」 『可能是被恶魔附身了吧?』 「我这边有能够证实的人,请说出你有印象的奇异梦话。」 『啊,这个嘛,高中的时候我在课堂上睡觉,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是血地躺在桌子中间。』 「不是我要吐槽你,但这个跟梦话无关耶。」 『不是啊,听人家说我不知道怎么搞地突然喊一声「无重力~!」然后从椅子上弹射出去。后来到医院,医生问我怎么受伤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跟老师两个人用椅子说明给医生听。』 「老师一定也很委屈吧」 『老师还说不准我再这样。可是,我不太记得自己弹射的时候是怎样耶。下次如果再做出同样的事情,对我来说还是像第一次啊。』 「别再做了,笨蛋。不过,原来你在我家说凤梨,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状况啊」 『没想到还有挺多版本的喔?』 谁要看那么多版本啊!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写作时,经常会聆听的bgm姬神演唱的「众神之歌」,完成了校稿。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总之,让我们一起期待书中角色们发挥吧。 平成十五年六月突然放晴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就是这么回事,《终焉的年代记2上》出版了。 拜第一集大受好评所赐,我似乎可以再多写上几集。这简直是奇迹 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 接下来我同样会继续努力写作,还请各位继续指教。 那么,和各位分享一些本回的著作资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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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跟同一个怪咖对话,读者会腻吧。而且,这样还可以来个全员大集合什么的。」 『很抱歉,我是个正常人,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你现在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笨蛋。不讲这些了,请发表感想~」 『这次猫不会出现吗?上一集明明出现了那么多次耶。这本书烂透了!』 「没有人以猫为基准评书的!」 『那这样,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基准的切同学不是因为睡昏了头,胡说八道了一堆吗?老实说,我好像也会说出很劲爆的梦话。』 「我知道啊。上次你来我家住的时候,就一边侧睡,一边像只尺蠖一样动来动去,然后在那边叫『凤梨~凤梨~』对吧?那是怎样?」 『可能是被恶魔附身了吧?』 「我这边有能够证实的人,请说出你有印象的奇异梦话。」 『啊,这个嘛,高中的时候我在课堂上睡觉,结果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是血地躺在桌子中间。』 「不是我要吐槽你,但这个跟梦话无关耶。」 『不是啊,听人家说我不知道怎么搞地突然喊一声「无重力~!」然后从椅子上弹射出去。后来到医院,医生问我怎么受伤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跟老师两个人用椅子说明给医生听。』 「老师一定也很委屈吧」 『老师还说不准我再这样。可是,我不太记得自己弹射的时候是怎样耶。下次如果再做出同样的事情,对我来说还是像第一次啊。』 「别再做了,笨蛋。不过,原来你在我家说凤梨,还算是比较正常的状况啊」 『没想到还有挺多版本的喔?』 谁要看那么多版本啊! 好了,我现在正听着写作时,经常会聆听的bgm姬神演唱的「众神之歌」,完成了校稿。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总之,让我们一起期待书中角色们发挥吧。 平成十五年六月突然放晴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5/25.jpg" /f 第十四章 『答案的去向』 第十四章『答案的去向』 唱吧,唱出短暂心安的歌 是准备,抑或是休息 答案就在结论之中 ● 这是个有六张榻榻米大,而且木板墙面都贴上了茶色壁纸的空间。 厨房。 白色天花板上头有供正午阳光流泻进来的天窗,墙边有流理台、瓦斯炉以及冰箱。此外有三人坐在厨房中央的餐桌旁用餐。 坐在东侧、靠近入口处位置上的是两名少女命刻与诗乃。 坐在西侧、冰箱前方位置上的是一名单手拿着报纸、阿拉伯风格装扮的中年男子赫吉。 他闭着留下白色伤痕的左眼,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拿着 「赫吉义父,中午就喝酒好吗?」 听到命刻的声音,赫吉把视线从右手的玻璃杯移向命刻。 命刻一边吃着只淋了橄榄油的意大利面,一边直直盯着他看。 「怎么了?命刻。我平常不也是这样吗?」 赫吉知道一定有原因。命刻会表现得跟平常不一样,大多是因为 「你是不是想拜托我什么跟诗乃有关的事情?对吧?是这样吧?嗯?」 「嗯义父果然还是这么敏锐诗乃。」 「咦?啊,是!」 诗乃搁下没尝过半口的意大利面,开口说: 「那、那个啊,义父,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嗯,什么事?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情,应该都可以答应你。」 说到这里时,手拿报纸的赫吉忽然想了一下。 「等一下,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对话了。为了表现出家人应有的感觉,让义父来猜猜诗乃有什么请求好了呃嗯」 「猜到了吗?」 赫吉立刻「嗯」的一声点点头。 「你有喜欢的男人了!嗯?对吧?对吧?真是个令人羡慕的男人哪。」 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说: 「我要把他处以火刑!」 「义父,这样的行为在日本是违法的,也会让诗乃很困扰。」 「呃啊,你还是这么冷静啊,命刻。」 赫吉似乎猜错了,他以手掩嘴。 「我刚刚纯粹是在开玩笑,算是刚开始过招时的暖身运动,不算数的。准备好了吗?接着才要来真的了。」 「反正你一定猜不到,快回答吧。」 赫吉没理会命刻的话,仔细思考了一分钟左右。然而 猜不出来。 他不禁冒出冷汗。 不行!快动脑啊! 最近应该没有关于三餐的问题才对。 现在都是诗乃自愿去买菜,还有要是交由命刻煮饭,不是会吃到烧烤或炖煮的料理,就是生食,所以诗乃也提出了轮流煮饭的建议。 还有其他原因吗? 「」 餐桌的另一端,命刻一边在橄榄油意大利面上淋酱油,一边说: 「结论就是9th-g的前大将军果然不熟悉家里的事情,这算是职业病的一种吧」 「慢、慢着,命刻。别瞧不起义父啊!」 「那么请说出答案。」 赫吉陷入思考 「啊。」 不对,半个月前才重新安排过泡澡的先后顺序。 有必要认真思考一下。这么想着的赫吉把报纸搁在一旁。 隔了一会儿后 「嗯。」 「想到答案了吗?」 「嗯,完全想不到好痛!做什么啊?命刻!」 「命刻姊姊,这时候应该要吐槽没错,可是拿装盐巴的小瓶子丢人,好像会很痛耶。」 赫吉抓起就快掉落地面的小瓶子,跟着在眼前的意大利面上洒盐巴。 命刻在他眼前静静地继续用餐。 「命刻,义父跟你最近似乎有沟通不足的问题。」 「丢东西沟通会比言语来得更有效。」 赫吉「嗯」地颔首。 他心想,这个比较年长的少女最近可能是反抗期吧。而原因 「你现在肯定是那个、那个对吧?所谓的第二性徵。真好,义父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因为荷尔蒙作祟干过不少坏事。你也到这个时期了啊对不对?没错吧?嗯呃啊!」 「啊,义父抱歉,我看你好像也很想拿胡椒瓶的样子。」 然后命刻看向诗乃说: 「诗乃,再继续拖拖拉拉下去,我会照『不爽、生气、发飙』的三阶段执行喔。」 「啊,知道了。那么义父,为了家庭,我直接说了喔今天下午可以请假吗?」 听到诗乃的询问,赫吉握住胡椒瓶看向了天花板。 他心想,该怎么办才好? 「军队」的人数并不算少。虽然大家兵分多路各忙各的,但是 「最近大家的心力都投注于维修高尾地下工厂的亚力士。虽然全龙交涉部队今天会前往昭和纪念公园的概念空间,但我们不可能插手没错吧?」 赫吉自问,并点了点头。 「军队」虽然安排了维修工作,却没有身为「军队」的实战任务。至少在全龙交涉部队与g完成交涉前,赫吉与部分人士顶多只会与各g余党们接触而已。 「原来如此。」赫吉喃喃自语,然后表示同意: 「可以吧,只是请一个下午的假应该无妨。嗯。」 「可以吗?」 「当然不会不行啰。赫吉我怎么可能这么不通人情,阻止一切终焉所托付给我的两个女儿呢?这算是义父给你们的特~别服务,就是这么回事。」 「哇!谢谢义父!」 「不过,希望下次你们可以提早一天告诉我,嗯?还有,也要事前安排好与其他成员的协调工作你们会跟着龙美一起训练,总不是为了消磨时间吧?嗯?」 看见赫吉面带笑容说道,诗乃点了点头,并回以笑容。 赫吉看着诗乃的笑脸,开口询问: 「那,你们两个今天打算做什么?嗯?」 「嗯,我跟姊姊想去买点东西。所以,我们打算去附近的超市走走,休息一下,然后看一下很久没看的书」 诗乃看向身旁的命刻,接着整个人就这么僵住了。 不知何时,命刻手上已不是装有芝麻盐的小瓶子,而换成了休闲杂志。 「那、那个,命刻姊姊?你把杂志翻到原宿跟涩谷的购物指南页面,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要去买东西吗?既然这么决定了,当然就得补充必要的物资。我们得调度各式各样的东西才行。」 「呃那个啊,我们不是说好只去买点东西而已吗?你知道从八王子这里到原宿、涩谷有多远等等,你还拿着新宿地图做什么!这样哪儿算是买点东西啊」 「直线距离不过三十公里左右而已吧?而且几乎没有障碍物,不会太累的。」 命刻转头看向赫吉说: 「就是这么回事,义父。等会儿我将护卫诗乃去购物。」 「啊?我想在家里悠哉地休息耶,还有,命刻姊姊刚刚说的话很像在替自己找藉口~」 「没什么好在意的。好,我们走吧,帮你补给装备可是很重要的我从没去过原宿,不知道有没有合我尺寸的东西。我极度冷静地感到兴奋。」 「命刻,我劝你改掉把真心话跟场面话混在一起说的习惯比较好。」 听到赫吉的话,原本埋首于杂志的命刻抬头露出笑脸说: 「义父要不要也一起去?让你负责提行李,如何?这是身为养女提供的特~别服务。」 ● 田宫家的矮屋檐下,新庄切正坐在走廊上。 他边享受温暖日光浴,边喝着孝司给的酸梅汤。眼前的庭院里,人们正忙着准备全联祭。 学生们拿着木材、铁棒等物,为了搭建摊子而勤劳工作。 虽然大树一直在学生们之间徘徊,但是在背上贴着写有「负责照料」纸张的学生支援下,她基本上没什么危害。 佐山方才说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离开了。他说与出云等人会合后,将前往立川。 而现在,新庄身旁有位老人。 飞场龙彻。 他是一间位于奥多摩、名为飞场道场的武术道场之主,也与佐山的祖父有深厚的交情。 是位左眼拥有红色瞳孔的老人。 新庄一直听着他诉说佐山的故事。 「御言那个笨蛋也曾经有过反抗期,差不多是在升国中之前开始的吧。那时候他真的很可爱。就算我认真起来殴打他,也从不会对我说声谢谢指导。」 「原、原来您是采用斯巴达式教育」 「也不尽然吧,我很温柔的。像御言第一次被带到道场时,我想说他是第一次来,所以特地带他到深山里去了一下。」 「去那里修行吗?」 「不是,我把他推下山谷,没想到他真的摔了下去,所以我慌慌张张地逃回道场。那天晚上我还躲在被窝里抖个不停,很怕警察会来抓我。哈哈哈哈哈。」 「这叫作杀人未遂耶!一点都不好笑!」 「不会的。」龙彻搔搔头说下去: 「我们不是常常说吗?狮子会把小狮子推下谷底。我那时候心想现在正是个机会,要是错过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就忍不住把他推了下去不过后来我还推了三次就是了。」 「呃虽然有很多值得讨论的问题,但我还是先跳过吧。总之,佐山同学后来怎么了?」 「喔,他每次都活着回来,然后趁我在睡觉想偷袭我,所以我会揍他一顿直到他站不起来为止,在那之后才给他吃饭。他每次都吃得下饭,才真是了不起。」 「我好像能够理解佐山同学的个性为什么会这么扭曲了。不过,在飞场师父眼中,现在的佐山同学是什么样子呢?」 「现在的他应该想好好发挥自己的力量吧。不过,想赢过我们还早得很呢。」 「我们?」 「我是指会让御言这里感到压迫的家伙们。」 龙彻说到「这里」时,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胸。 那从正面直视着新庄的红色瞳孔不带一丝恶意。 新庄觉得那眼睛真漂亮,简直就像女生的眼睛一样。 这时,新庄忽然察觉龙彻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开口说: 「对、对不起,一直盯着您看。」 「不会、不会,只是被年轻人盯着看,老头子我会害羞。」 然而,龙彻带着苦笑接续说: 「不过啊,我还是希望御言能够度过很多难关就是了你应该听他说过吧?这栋房子里他与母亲生活过的那间房,现在成了禁地。」 「有。」 「那个笨蛋应该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吧?」 「是啊。与其说是麻烦,不如说他做了很多我无法判断的事情」 「你不用看着远方喃喃自语啦,我懂。」 新庄苦笑。 「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人生活,所以有佐山同学陪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快乐。我在很久以前,曾经遭人背叛过。」 「遭人背叛?」 听到龙彻的询问,新庄告诉他: 「过去我变成孤单一人的时候,没有半个人来找我。虽然负责照料我生活的设施有人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接我,但是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是等不到人来接我那段孤单落泪的日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 「对于不好的回忆,人们总是牢记不忘。」 这么说着的龙彻,脸上浮现稳重的笑容。 接着,新庄发现了一件事情。老人脸上虽然因为晒黑而变得不明显,但他的左眼睑上下确实有看似伤痕的痕迹。 这个人过去一定也经历了什么吧。 新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如果自己与老人也像佐山那样一想到过去,胸口就会感到疼痛,不知道胸口疼痛的感觉会有多深刻? 不过,这当然只是新庄的想像而已。 新庄举起盛了酸梅汤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时龙彻开口说: 「现在呢?我是说现在的你。」 「啊现在的我到底是有些不同了。过去的我只会一直等待,但现在我不想再只是乖乖等待了。只是」 「只是怎样?」 听到龙彻的询问,新庄感觉到自己低下了头。 「我是为了看护佐山同学而来。但现在佐山同学的伤口也痊愈了,所以我想差不多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一直待着也会给佐山同学添麻烦吧。」 「会不会给御言添麻烦这点,你确认过吗?」 「我不敢确认。」 所以,新庄告诉自己只要思考来到这里的理由就好了。 既然这个理由不存在了,当然只能选择回去。 这时,新庄身旁传来龙彻的声音: 「嗯。反正呢,尝试去思考很多事情是件好事不说这个了,刚刚御言要离开的时候,你交给了他一样东西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喔,那是活页纸夹,里面是我将来想写的小说内容。」 「小说啊?不错喔,很有文学气质轻井泽的别墅、高原、辽阔天空、平静夜晚」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同样的台词」 「咯咯咯,反正一定是御言那个笨蛋说的吧。」 龙彻笑着说道,然后忽然伸手摸了摸新庄的头。 「总之,好好加油吧。你这个人呢肯定是劳碌命。」 ● 佐山、出云与风见三人坐在前往立川的电车上。平常都骑机车的两人会与佐山一同搭乘电车,是因为风见带来了几个有关八叉的谜题。 「可是佐山,你不帮忙搭摊子没关系吗?」 「当然是以全龙交涉为优先啊,风见,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今年不只有搭摊子专家金先生,听说前苏联陆军出身的玛索科夫兄弟也会帮忙你不觉得玛索科夫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健壮的感觉吗?」 「我感觉会搭出像铁块一样坚固的摊子」 「哈哈哈,我可以现在就接受预约,让你先夸奖我们的摊子喔。只是,丢下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新庄同学,让我担心到爆不过」 「不过什么啦?」 听到风见的话后,佐山脸上浮现笑容,然后抱住左手臂弯里的黑色纸夹说: 「呵呵,也因为这样让我拿到了新庄同学的秘密。这里面的内容一定不,肯定是啊啊啊啊啊啊我快忍不住了!」 「喂,混蛋,谁允许你在那边扭来扭去的了?话说回来,照你刚刚所说,那里面不是写着小说的构想吗?不会有能够刺激你大脑的内容啦,我想。」 「哎哟?你羡慕我们的信赖关系啊?那这样吧出云,也给你一个机会好了。」 「什么机会?」 「一生只有一次能够得到我信赖的机会。你就每天清晨到宿舍屋顶上,对着下面大喊:『佐山大人是宇宙第一,世上一切都是为佐山大人而存在。』只要你连续喊上一百天喂,你干嘛跟风见一起看向窗外啊?这么严肃的话题我才说了一半而已耶。」 「觉,不可以回应他喔。你要是变得更怪,我会很头痛的。」 「放心吧,我的许可容量早就呈现表面张力的状态,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还真是苦了你了,出云。」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混帐东西!」 总之,三人还是针对主题做了讨论。 风见带来的谜题如下: 八叉的名字并非代表立场或职务。 须佐之男在恢复神权后,并未改名。 最后一个是,草薙似乎也有着什么谜题。 直到抵达昭和纪念公园所在的西立川为止,电车会议进行了约莫十五分钟。 在讨论中,风见自信满满地表示: 「也就是说,佐山在梦境里听到八叉的问题应该是在问名字吧?虽然这只是个推理,但我是这么认为的。」 ● ucat地下二楼的设计室里,埋首于笔记型电脑萤幕的鹿岛忽然抬起了头。 发现四周没有半个人的他 「对喔,大家都去昭和纪念公园了啊。」 说出早就知道的事实。 心想「四周真是安静」的鹿岛看向自己桌面。 桌上放了张卡片钥匙。 那是月读交给他的第三制作室钥匙。 「那里有我中途放手的东西啊」 会怎样呢? 现在的自己对于那样东西会有什么想法呢? 想到这里时,鹿岛从椅子上站起身,打断自己的思绪。 望着桌上的卡片,鹿岛思考着一件事。 全龙交涉。 接续在不明的思绪之后,这番话脱口而出: 「那个名为佐山的少年差不多跟月读部长开始进行事前交涉了吧。可是,如果他们有心去了解2nd-g,差不多也该发现八叉的问题是什么了。」 鹿岛拿起卡片,丢出一句话: 「该发现八叉是在问它的真名为何了。」 ● 电车里,出云听了风见的话后,歪着头说: 「八叉的名字不就是八叉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为什么八叉吞下名为草薙的神剑,却没有得到符合其职的名字?我认为同样的道理也可以放在2nd-g的八叉身上为什么管理2nd-g这个生物圈的系统,会得到八叉这样的名字?」 听到风见的话,佐山动了一下眉毛。他手上依旧拿着新庄交付给他的纸夹,开口说: 「如果是依照职务来改名,那么2nd-g的管理系统因为失控而变成炎龙时,舍弃了原有的名字,并且因为广范围燃烧的炎龙形状,所以得到八叉这个名字。你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这么一想,就不难理解八叉为什么会怨恨2nd-g居民,对他们失去信赖了吧?所以八叉会质问让它失去原有名字的2nd-g人们,它自己原来是什么存在。也就是你们还说得出来被你们遗忘、走向崩坏的世界之名吗?」 「这是世界级的结怨耶,真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要答出八叉的真名很简单。」 听到佐山的话,风见与出云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看见两人的反应,佐山满意地叹了口气,用左手把头发拨到后方说: 「嗯。如果你们哭着求我,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们答案」 「呵呵,佐山你知道在电车里也会遭到天谴吗?」 「好了今天就算特别服务,把答案告诉你们吧。重点就是,八叉是从正义一方转为邪恶一方而呈现出来的姿态。想像一下须佐之男用十拳打倒邪恶,从邪恶之中取出正义的姿态」 「八叉的名字是草薙啊。整个包住草薙,把它藏起来的就是八叉,是这样吗?」 「是喔。」当风见脸上的惊讶就快化为开心时 「不过,现在放心还太早了。」 听到佐山这么说,风见露出焦躁的表情转头。 「咦?为、为什么?」 「风见,还有你最后说的有关草薙的谜题听好喔,草薙有两个名字。草薙剑后来被献给上天,这时就改名成了『天之丛云』。草薙这个名字代表砍草,根据这个意思可以联想到凉风。相对地,也就可以自丛云联想到会带来雨水的雨风。」 「喂喂喂,那这样草薙跟丛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剑名?」 「这部分还无法判断,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发问。这要看我们有没有以正确的角度去了解2nd-g。」 「草薙跟丛云的二选一,会决定一切?」 「过去那个名为大城宏昌的男人答出了正确答案,然后死了对吧?有必要也针对他做些调查查看他为什么愿意赌上性命,也要执着于答案。」 佐山皱起眉头,这么说下去: 「不过,我知道风见刚刚说的谜题之一的解答,也就是须佐之男没改名的理由。」 看见风见「咦?」的一声侧首,佐山面带满意的表情说: 「须佐之男是指把草薙献给上天的英雄吧。草薙跟丛云都是与风有关的名字,应该归于代表暴风之意的荒之王(注:原文中的荒之王发音同须佐之男)底下。就算得到风之剑,风之王也不会改名。」 「是喔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不知道草薙的真名是草薙还是丛云吗?」 说着,风见表情变得僵硬。她勉强露出笑容说: 「我们一定要找出答案啰?」 「放心吧我打算面对一切,然后找出答案。我可是无敌的喔!」 「喂喂,你说自己无敌的证据在哪里?在某种意味上,你算是宇宙第一吧。」 对于出云的质问,佐山给了笃定的答覆。他边望着电车在目的地停下边说: 「无敌不需要证据,我就是天下无敌所以,你们也可以不需要理由,尽管放心吧。」 第十五章 『获得的位置』 第十五章『获得的位置』 回头看吧 回头看吧 然后牢记一切,为了不要再回头 ● 鹿岛站在设计室后方,通往制作室的走道上。 一身工作服,外面套着白袍的鹿岛,右手拿着月读交给他的卡片钥匙。 「该怎么办才好?虽然月读部长要我去面对」 鹿岛心想,这样就能够明白什么吗? 心里没有任何想法的他,就像要填补这般空洞感似地,看向了正面。 这个方向,可以看见鹿岛过去经常利用的粉白色走道。 然而,现在鹿岛只会偶尔经过走道入口。 那些新来的,一定觉得我是个只会在入口处徘徊的没用家伙吧。 这是事实。 所谓的调整,是指最终的完工动作。对新进职员们来说,这就像被夺走了最后的工作那样。 事实上,的确有几名新进职员与鹿岛显得疏远。 以姓来说,鹿岛是与香取或御上等剑神、刀匠神家系有因缘的家族。 「因为原本应该由他们负责的铸剑工作,却变成由身为军神的鹿岛负责。」 这是鹿岛的祖父告诉他的。 在持续进行的概念战争中,2nd-g决定重用由熟悉战争的军神亲自打造的剑。 原本负责锻冶的众神便转为负责打造小东西或日常用品。 「现在状况又反了过来。」 鹿岛对地面露出苦笑,然后抬头看向前方。 走道右侧有第一制作室,再往里头走一些的左手边有第二制作室。 问题在于转弯后的走道尽头最深处。那里是护国课时代就已存在的领域。 第三制作室。 「那里现在没人使用,而且是我过去经常出入的地方。」 鹿岛点点头,跟着迈步。 他花了十几秒通过第一制作室。 再花上相同时间通过第二制作室的防爆门后,走道就会弯向右方。 右弯后,再往前走一百公尺左右,就会抵达第三制作室。 「」 鹿岛向前走着。 然后,他心想自己表现得还真是镇静。 脚步没有紊乱,握着卡片的右手也不会特别用力。 所以他不禁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鹿岛踏出的脚步没有颤抖,也没有特别用力。他试着动一动肩膀,仍没觉得不对劲。 他身体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身体仿佛在强调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使得鹿岛有种自己从某物抽离的感觉。 转角到了。 于是,鹿岛顺着转角右转。 他试着留意自己的举动,但发现脚步声没有乱掉,眼睛也确实地向前看。 前方,第三制作室的白色防爆门就在约一百公尺远的彼端。 厚重的推拉式防爆门,就像新做好的一样雪白,那全白的表面向着鹿岛。 他感受到的就这么多了。 「」 鹿岛忽然学起在餐厅遇见的少年佐山那样,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 没有任何异状。既没有心跳加速,也不会感到压迫。 我怎会如此冷静? 不知怎地,鹿岛突然觉得八年前的意外变得很遥远。 雨水的触感、泥土的触感,以及奈津手的触感。不知怎地,全都变得 好遥远哪。 鹿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跟他预测的状况相差甚远。 他一直认为「回想」是一种让过去即时呈现在眼前的行为,可是 「过去终究只是过去。」 鹿岛喃喃说着,叹了口气。他重新放松身体向前看,迈步走了出去。 照这情形看来,或许我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 鹿岛开始预测。就这么继续向前走的自己,恐怕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打开第三制作室的门。然后,拿起碎成两半的布都骨架 「这次就真的该好好处理掉了。」 照自己目前的冷静程度看来,想选择什么样的处理方法都行。 可以当场粉碎布都,丢进垃圾通道;也可以选择重新打造好布都,然后交给热田,向他讨人情。但是 「不管选择怎么做,或许都必须辞掉ucat吧。」 既然对过去已不再有芥蒂,鹿岛对奈津也就不需要再感到愧疚。 他心想,这样一定能够与奈津相处得更融洽。 距离防爆门剩下二十公尺。 鹿岛向前走着,然后思考起未来。 如果自己不厌恶过去 那么肯定能让奈津不再在意左手或雨天,或许还能够帮助她复健。 不,这样的想法太傲慢了。 鹿岛不禁觉得自己还真是大言不惭,这让他体会到自己是多么在意过去。 然而,过去终究是过去。 明明是一直那么害怕去面对的东西,但实际走近它一看,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我以前那么忌讳去面对,实在太蠢了。」 然后,鹿岛再次看向前方。 他一步也没有走近第三制作室的防爆门。 ● 热田来到了田宫家后门。 在这扇小木门前,身穿西装的青年孝司正与骑在机车上的热田交谈。 孝司把双手交叉在胸前,任凭午后微风拂过身体说: 「好久不见,今天来到寒舍后门有何贵干?」 「你的态度还是这么硬啊,孝司。话说回来,正门那么热闹到底是怎么回事?吵得我都不想靠近。」 「热田先生与家姊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就是全联祭的准备工作啊。」 「喔,全联祭啊。从我们那届辽子当上学生会长开始,大家便会做一些引人注目的事。不过,我们可没在你家做过准备喔。」 「我知道热田先生歌声的破坏力,所以不顾一切地透过父母阻止你们。」 「你这家伙真没礼貌。」 孝司没理会热田,叹了口气改变话题: 「总之,家姊出门了。」 「跟佐山一起?」 听到热田说出的姓名,孝司突然做出了反应。 他身子微动的同时,热田高举右手。 这时,热田举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出现了一样东西。 「生鱼片刀啊比以前快了0.2秒呢。哟!」 热田随着最后那一声,往机车前方一跳,并保持扶着把手的姿势让身体向前翻转一圈。这时,孝司的左手已经反手在半空中挥出菜刀。 「我会的功夫也比以前多喔,热田先生。」 孝司以带有笑意的语调对着地的热田背影说道。 下一秒钟,孝司挥动双手,同时丢出左右两把菜刀。 然而热田头也不回地说: 「如果连这点功夫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把辽子交给你照顾!」 热田右手握住生鱼片刀,刀光一闪。 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带来了两道金属声。 缓缓回过身子的热田脚下,掉落两把从中断成两截的菜刀。 然后他看向前方,站在机车旁的孝司以右手反握住新的菜刀。 「热田先生,你是在哪里知道少主的?」 「昨天晚上辽子告诉我的。」 「那么,少主跟热田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可能说出来,混帐。」 「那么请回吧还有,请不要有危害少主的念头。」 「喂喂,孝司,你这家伙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吗?你应该知道自己打不赢我吧?就像我也知道只有你这家伙能够弥补辽子的不足。」 「我明白自己打不赢你,因此」 孝司伸直手掌比向机车接续说: 「我会对这台机车做出能让它哭着求饶的过分事情。」 「哭着求饶?」 「是的,首先我会用这把菜刀在上面刻『真混混永不死』。之后,我会利用田宫家的情报网,就算这台机车骑到了天涯海角,也会追上它,然后用新一代的言语」 「好了,拜托你不要。不过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险了?」 「每次都被家姊牵连进麻烦事,谁不会变成这样」 看见孝司眺望起远方青空,热田叹了口气。他以回忆的口吻说: 「别这么说嘛。毕竟有那家伙在,让我在很多时候得到救赎她为了我,去被我打伤的对方家里赔罪,我没钱的时候,也会带便当来给我吃。」 「我知道。因为在我的国中回忆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与家姊到陌生人家里听人训话,或是一大早被家姊踹起来做两人份便当的画面。这让我深深体会到凡事要抱持正面思考」 「你这家伙有意见啊?干嘛一直看着远处。」 「总之请回吧。话说回来,今天到底有什么事?你一向不会只为了自己的问题而行动是不是什么关于友人方面的麻烦?」 听到孝司的话,热田露出苦笑。他重新坐上机车,踢开脚架说: 「就是这么回事。我的一个朋友啊,烦恼得很他好像连自己怎么了都不知道。」 ● 鹿岛盯着厚重的防爆门倒抽了口气。 眼前的白色铁门与方才看见时一样的远,距离没有拉近半步。 他看向自己脚下,双脚确实站立着,没有在颤抖。脚底感受得到踏在地板上的触感,双脚支撑着的腰部与上半身也有清楚知觉。 然而他从方才就一直站在离门二十公尺远的位置,一步也没动。他自觉有向前走,但 「只是站着不动,错以为自己前进得了」 心想「会不会有什么概念在运作」的鹿岛看向左手腕。然而,左腕上的黑色手表从他踏进设计室后,便不曾出现过任何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无法前进 涌上心头的思绪从鹿岛的臀部轻轻滑上背脊。 他思考着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及随之而来的情感,以不同字眼说出心中的否定意念: 「我无法违背过去的程度,恐怕严重到失去了自觉」 鹿岛根本还来不及感到害怕,因为他连想靠近那个地方都办不到。 他一边心想为什么,一边看向前方的防爆门。 以封锁为傲的白色铁板旁边墙上,有几道色彩。 那是金属名牌,上头刻着使用过这间制作室的历代室长姓氏。 这些铁色名牌之中,刻有鹿岛姓氏的名牌位在最左端。 然而,鹿岛此刻应该留意的不是自己的姓。 而是过去的起始很久很久以前使用过这间第三制作室的主人姓氏。 第一任室长是 「大城宏昌。」 第二任室长的姓名与其姓名并排。 「kasima。」 尽管舍弃了建御雷神之名,却拒绝完全归化,并排斥以汉字标示姓名的鹿岛祖父。 看见这两任室长姓名的瞬间,鹿岛颤抖了一下。 那是种引起剧烈心跳的情感,鹿岛不知应该如何形容。 无论是对于祖父,还是对于统治第三制作室的大城宏昌,自己都不了解。 然而就算不了解,这里依然存在着两人的姓氏。而鹿岛自己的姓也并排在距离稍远的位置。 鹿岛心想,这算什么嘛。 刻在钢铁上的姓名属于过去,以及想要承接过去的人们的姓。 除非是同样立场的人,否则连想靠近这里都没办法。 鹿岛回想起九年前的过去。 当时,他如愿看到了巨大人型兵器,却发现人型兵器的头部舰桥严重损坏。 祖父留下「去找荒王」的遗言因此失去了意义 在第三制作室时,鹿岛为了追随祖父等人,只想着如何发挥自己的力量。 他甚至忘了学生时代亲近的女性友人,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的力量。 「在那之后,我变成怎样了啊?」 一个声音传进了鹿岛耳里。 那是雨声。 不可能。 这里是地下室,不可能听得见这种声音。 然而,他确实听见了雨声。 雨夜里,他在崩塌的大地山脚下得到了一样东西。 他忘记了那是什么,也忘记了自己如何得到它。 不知不觉中,鹿岛缓缓地、缓缓地向前举起了左手。 然而,那只手在还没完全举高之前,便下垂停在斜下方的位置。 那动作就像想要伸手拉起某人似的。 拉起谁啊? 「够了。」 鹿岛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想拉起了谁,然后得到了什么。 他以为已经将之烙印在心中,但其实根本没有去触碰,只是一直蒙混过去的这份记忆 不可以让它变得明确。 然而,他的左手指确实在空中抓住了什么。 他抓住了重要的人的手。而且是还带有温热潮湿触感、断了的手指。 像过去一样,鹿岛对着某物发出怒吼。 然后,他握紧那虚幻的温热手指看向前方。 防爆门旁刻有姓氏的名牌印入鹿岛眼帘。 鹿岛只要看一眼,就能够辨识出其中三块名牌上刻了谁的姓氏。也就是最右边的两人,以及最左边他自己的姓氏。 「我当初」 为什么会渴望自己的姓氏刻在这种地方? 当时我以为这么做,就算是在宣誓自己愿意追随过去 那是骗人的,此刻的鹿岛这么期望着。 他期望过去渴求如此的自己不曾存在过。 因为如果不这样,如今自己握在手中的一切都将变成谎言。 奈津、晴美、自家独栋住宅、庭院绽放的花朵、双亲的体贴以及鹿岛夫妻俩的心意,一切的一切。 然而,手心感受到的依旧是断了的手指,以及鲜血渗出的触感。 鹿岛彷佛听见了铁牌上的文字对着他说:「这才是真实。你手中握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逃避我们的谎言罢了。」 鹿岛清楚地想起制作布都时所怀抱的情感。 那时候的优越感以及欢喜 都因为当场听到的哀嚎而冷却。 记忆里的情感使鹿岛的身躯不禁颤抖起来。他喃喃道:「求求你们」 我不想再有那种东西了 「求求你们让我的姓消失」 颤抖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刻在名牌上的姓氏只给了他沉默。 姓氏不愿从过去离开。 面对这个事实,鹿岛不自觉地往后退。退了一步后,第二步很快地跟上了。 鹿岛轻轻发出「啊」的一声,转身背对防爆门。 「哇!」 他用着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缓慢动作让身体向前倾,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到了这时,他才发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快逃! 「啊啊」 他不禁觉得身后那扇防爆门即将打开,不明的怪物就快从里头追了出来。 不,怪物已 经追上来了。名为过去、名为现在的怪物正打算吞食鹿岛,让他掉进过去或现在之中。 鹿岛再次认知了,这就是他中途放手的东西。 「!」 鹿岛死命地逃跑。他走了几步路,发现右手还拿着卡片后,立刻丢了它。 所有会阻碍逃跑的物品,包括白袍口袋里的笔、计算机、手帕、白袍本身,以及挂在鼻子上的眼镜,鹿岛全都朝在他身后追赶的怪物丢去。 然而,鹿岛没能逃离过去。引来颤抖的情感被唤起后,就一直缠着他不放。 他恐怕已永远无法逃脱。 这样的感觉让鹿岛不禁咽下了哀嚎,他一边奔跑,一边陷入了思考。 我已经拥有奈津和晴美了,别再 鹿岛转过弯后,没有回头。他在无人的设计室里连滚带爬地奔跑着,并同时思考 为什么我的力量就是不肯远离我? ● 「好了,该怎么做呢?」 在晴朗天空下,一身白衣的女性说道。 月读。 她目前的所在位置是2nd-g的概念空间内部,荒王所在湖泊旁的小广场上。 除了湖泊所在的北端之外,四周都是森林。 在森林吹来的凉风之中,月读背对着延伸到荒王位置的腐朽栈桥,面带微笑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 微笑的月读前方站着一名少年,是身穿西装的佐山御言。 月读脸上浮现表示欢迎佐山到来的微笑,缓缓说: 「佐山御言你一个人?」 「是啊,因为其他人不擅长交涉,所以就请他们负责调查。你们那边呢?」 「嗯,只有我而已。鹿岛今天为了做一些自我整理,没办法来。取而代之,事前交涉人就由我这个开发部长月读史弦」 「负责与我交涉,是吗?」 「是啊。」月读点点头,然后脸上突然变色。 因为她看见佐山身后的森林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橘色夹克以及白色洋装。 回过头的佐山呼唤了气喘吁吁跑来的那人名字。 「新庄同学」 听到呼唤的新庄「嗯」地喘了口气后,看向佐山与月读,露出显得疲惫的笑容开口: 「抱歉,我来晚了今天要进行事前交涉,对吧?」 第十六章 『徘徊的先人』 第十六章『徘徊的先人』 过去得到了何物 那是呼唤风暴的风之源 所有风暴路径的出发点 ● 青空下,「那个」就存在于被森林包围、半径将近一公里的湖泊中央。 超大型机器人荒王。一个全身覆盖黑色装甲、呈现烧焦锈褐色的巨大铁块。 这里是概念空间。 是过去昭和纪念公园仍是座机场时所设下的。 荒王就位于概念空间中央。彷佛由多艘舰船连接形成的巨大身躯,保持稍微压低身子的姿势,两只长手臂举高到眼前的位置。 支撑荒王的湖泊四周绿意盎然。 四周有树林、有草原、有河川、有湖泊。湖泊之所以能够维持在不会溃决的状态,无疑是周围的泥土及草木发挥了强大作用。 而此刻,概念空间的森林里发生了一场小骚动。 「哇啊,浮起来了!身体浮起来了!」 声音来自风见。 森林里的小空地上,风见在四、五公尺高的半空中游泳。 在她下方的希比蕾一副伤脑筋的模样,慌慌张张地往上伸手跳着说: 「千里小姐,请快下来,」 「我、我就是没办法好好控制啊!这是2nd-g概念害的吧」 尽管不停挥舞手脚,风见依旧飘浮在空中。 进入这个概念空间时,风见等人听见了下面这句话: 名字赋予力量。 如这句话所示,拥有风之名的风见 「我才觉得身体怎么越来越轻,就变成这样了啊~希比蕾,怎么办?」 「千里小姐,请用力。像我这样,呼、呼。」 「哇啊,希比蕾你这样好可爱喔~」 「我、我现在是在帮你耶,要是你就这样一去不回那怎么办?」 「也、也是。要是我不在了,有谁能从那两个笨蛋手中保护尊秋多学院的和平」 「喂~你们俩在干嘛?」 这时,出云从森林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搔搔头一边说: 「你们太吵了喔,难得我为了调查在午睡。」 「你在说什么莫名奇妙的东西啊先不说这个了,你看我这样该怎么办?」 脸上写着问号的出云发出「啊?」的一声,慢慢走近浮在半空中的风见。结果 「啊,喂!觉!你那边吹来了风!风啊!」 「嗯,出云这个名字确实会带来风的样子,难怪我睡觉的时候那么凉快。」 「啊~千里小姐急速向西边飘去了~!」 出云说了句:「真是的。」然后跑了出去。 他追过自己带来的风,绕到风见下方。 这时,吹向风见的风向改变了。因为朝四面八方吹出风的出云来到下方,使得风见的身体往上飘。 风见慌张地挥动手脚,勉强让身体缓缓停在半空中。 「好险,得救了。差一点我就得像水母般漂流在概念空间的空中了」 「这里的世界观还真麻烦呢不过,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处。」 「哪有什么好处?」 说着,风见看向下方的出云。结果发现出云一脸幸福的表情抬头说: 「白色的啊」 「你干嘛偷看我裙子底下!况且你不是经常在看吗!」 「笨蛋,平常看到的内裤跟现在偷看到的内裤有着神圣的差别偷看就跟吃甜点一样,会装进不同的胃里!」 「你、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可恶,手脚完全构不到啊!」 025t_with_mark.jpg 出云看似幸福地点了点头,风见在他头顶上压住紧身裙摆,让身体转向下方。 在这同时,她的身体忽然失去了浮力。 「咦?」 随着疑问声传来,风见的身体突然朝正下方坠落。 「哇啊!好痛痛痛!」 「啊!千、千里小姐的膝盖像瞄准好似地撞上了出云先生的侧头部!」 风见起身后,发现出云就在底下。 不知怎地,大字形倒在地上的出云一脸幸福的表情,于是风见做出「算了,这样也好吧」的判断。 希比蕾满脸担心地走近两人搭腔: 「没、没事吧?」 「嗯,觉应该没事吧,虽然我没证据就是了。」 「嗯,我知道出云先生不会有事,虽然我也没有证据可是,千里小姐呢?」 「嗯~我怎么觉得刚刚的对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过,我没事的。不说这个了,希比蕾,我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掉下来啊?」 「嗯,一定是你的体重突然上啊,我、我刚刚失言了,请你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我十分明白千里小姐有多么努力地在减肥。」 「唉,因为校园乐团准备的出场服装太紧了,我确实想再瘦一点才行不是啊,你刚刚瞬间露出『是这样吗?』的眼神,让人家的胃很不舒服耶」 「那、那个啊,回到刚刚的话题,千里小姐在半空中朝向下方后就立刻掉下来了。」 听到希比蕾的话,风见忽然歪着头思考。 接着,风见「嗯」地点点头后,把体重的话题抛到脑后。 「也就是说,光是朝向下方是不会掉下来的吧。是因为有什么条件」 风见思考了一会儿后,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因为我看见了风。」 「咦?」 在发问的希比蕾眼前,风见思考起自己的姓氏。这时 「啊,千、千里小姐,你的身体又开始浮起来了!」 「不要紧,这回我马上就能下来了。」 说着,风见立刻降落在地面。 风见对着前来拉住她手的希比蕾露出微笑。为了让希比蕾安心,她开始说明: 「也就是说,我原本对名字的认知太浅了我太在意风见这个姓氏中的『风』字了。所以我才会被风吹走,肯定是这样没错。」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 「所谓风见,原本是指读风者的意思。所以在面对觉带来的风那瞬间,身为读风者的力量很自然地出现了。我就变成不再只是会眺望风流向何处的风见,而是能够面对风的风见。」 风见仰头看向天空。 她看见荒王高高耸立的空中,有几名身穿白袍的人员在行走。 那是2nd-g的人们。为了调查荒王,开发部的成员们几乎都来了。 「他们比我们懂得运用这个力量啊跟他们的全龙交涉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月读部长与佐山先生差不多已经开始事前交涉了。」 「这样啊。」风见颔首,把视线从空中移向下方。 出云就倒在她的脚下,已经醒来的他从下方仰望风见说: 「很好喔,千里。像这样从超乎常识的角度看过去很好呃啊!」 出云的声音在2nd-g的大气中响起。 ● 面向荒王正面的原野上,有三道身影。 那是佐山、新庄,以及月读。 面对只有自己等三人在这里的事实,佐山首先叹了口气。 这不是失望,也不是安心的叹息。是为了让期待着事情就快展开的心情平稳下来而叹息。 佐山直直看着月读。没错,他现在必须说出一句话,所以看着月读点点头 开始进行事前交涉吧。 「要陪老太婆玩啊。」 佐山把被微风吹起的头发往后拨,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听见 佐山这么说,身旁的新庄露出焦急表情看向他,嘴巴一张一合地动着。 看见新庄这般反应,佐山带着疑问回顾自己脱口而出的台词。他与头顶上的貘一同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陷入思考。 「哎呀?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居然说出了真心话,然后把场面话放在心里。这是不是像大家口中说的那样?人一旦到了极限,肉体就会超越精神」 「我懒得理你是怎样,但你对于自己的失言没打算道歉吗?」 「就、就是啊,佐山同学!有些事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啊!」 「你对于自己的失言没打算道歉吗?」 这回换成新庄回顾自己说出的话语,然后退了一步。 佐山让新庄躲在自己身后,对着月读颔首示意: 「我好像说了失礼的话了。」 「哟?你要道歉啊?事前交涉才刚要开始而已,你劈头就谢罪啊?」 「嗯。不过,月读部长,你不需要在意自己变老,因为现实本来就很残酷。再见了,理想。幸会,现实的我好了,那我们开始进行全龙交涉的事前交涉吧。」 「」 一阵沉默后,月读叹了口气。 「算了,无所谓不过,实际像这样开始进行交涉,让你有什么感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不是懂吗?」 佐山其实是懂的。但是,因为自身拥有知识而懂,与听见本人亲口说出来的意义不同。 听见佐山讲出「我想亲耳听你说」,月读一副拿他没辄的模样笑着开口: 「在餐厅里,鹿岛不是也说过了吗?2nd-g对于ucat没有任何要求喔?1st-g的法佐特好像就跟我们的态度有些不同。」 说着,月读环顾四周。现实世界的街景在草原与森林的另一端延伸着。 「对于目前这个世界,我们已经感到很满足。我们不觉得事到如今有必要掀起会让双方关系恶化的风波,而且我们本来就接受着这个世界的恩惠而活,根本还谈不上什么荣誉不荣誉的。」 「嗯。」 「毕竟在封印八叉后,2nd-g的人们已经完全归化了。听说当时存活下来的反对派,是被制作十拳功劳最大的kasima说服的。」 「kasima是那位鹿岛昭绪先生的爷爷对吧?是荒王副舰长」 「没错,虽然他的姓氏从建御雷神变成了鹿岛,但是他不使用鹿岛这两个字,而选择以读音kasima自称。」 听见月读的回答后,新庄倾头思考,往前踏出半步说: 「为什么他不使用鹿岛,而要以kasima自称呢?」 「他似乎是个性情复杂的人。不管怎么说,听说kasima跟建造荒王的领导者大城宏昌势如水火呢。」 「势如水火?」 明明两人同是技术人员,而且必须合作封印八叉不是吗? 尽管心中出现疑问,但佐山决定把问题藏在心里。 现在已展开了事前交涉,而有关kasima的话题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换句话说 「那位kasima已不在人世而2nd-g的人们都愿意接受归化的事实,是吗?」 「没错。所以如果说2nd-g对low-g有所要求,那会是维持现状,我们希望low-g答应这个请求。」 「原来如此,维持现状啊。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要求。」 说着,佐山露出笑脸点点头,然后以柔和的口吻回答: 「我拒绝这个要求。」 ●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一户森林里的农家。 那是户拥有梯田的宽广农家。农舍的木造建筑以茅草铺盖屋顶,外廊色调则有点泛黑。 一个白色身影就坐在外廊上。 是身穿工作服的鹿岛。 在垂着肩膀、像是缩起身子坐着的他背后,是拥有榻榻米地板与宽敞客厅的和风建筑。 然而,鹿岛没有看向家中。 没戴眼镜的他,双眼看着映出午后太阳以及天空的宽广水田。 被山和森林包围、呈现阶梯形状的水田蓄着水,已做好插秧准备。 「老家啊。」 「干嘛?你那口气听起来,好像刚刚才发现自己回到家一样。」 听见女性声音的鹿岛回头一看后,发现身后的客厅里站着一名身穿和服、套上白色传统围裙的中年女性。 鹿岛从她递出的拖盘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他一边看着那位女性的白发一边说: 「妈,爸跑哪儿去了?」 「他在厕所一边努力,一边看报纸。还说什么如生产般的痛苦之类莫名奇妙的话。」 「混蛋,结束了啦。这次算是难产。」 说着,一名穿着t恤配短裤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的国字脸凑近鹿岛,在他身旁坐下。 「嘿咻。」鹿岛的父亲放松身体坐下,一副嫌麻烦的表情问: 「嗯?怎么了?跟小奈吵架了啊?看你那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我哪有在哭。」 「既然这样,那到底是怎么了?干嘛那种脸?」 鹿岛父亲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问道。 对于父亲的发问,鹿岛思考了一会儿后,做出了回答。尽管心里觉得可能太唐突,他还是直接说出: 「是有点事情。如果我说想要辞掉ucat的工作,你觉得怎样?」 「这样啊。」鹿岛父亲压低身子点点头。 「这样不太好耶。」 父亲一脸思考状说道。他以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小小范围说: 「差不多有这么不好不过,辞掉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不是很确定,所以也很难说什么。」 「那你来家里干嘛?大后天才要开始插秧。」 「要是做那种重劳动工作,隔天都别想动了我今天来是有点事情想问。」 鹿岛说出对自己很重要的问题: 「爷爷他们是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力量的啊?爷爷的同伴们又是怎样呢?你有听说过吗?有听说过爷爷他们是怎么决定要使用力量,还是舍弃力量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想这些事情?」 「因为是工作上的原因,所以我不能说。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看见露出困惑表情的父亲,鹿岛在心中踌躇了一下,但还是告诉父亲: 「为了让我能够决定应该怎么处理我的力量。」 「嗯。既然这样,阿昭啊,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求得答案吧。」 说着,鹿岛父亲一副了解状况的模样,边点头边把手伸向前方。 再次看向父亲伸出的手后,鹿岛 「」 停顿了一秒,跟着倒抽了口气。 在鹿岛眼前的父亲手上握着已出鞘的日本刀。 「方法很简单的,阿昭。与其听你啰啰嗦嗦地说出一大堆烦恼,还想靠祖先帮自己做决定,不如以放在客厅当装饰品的这把刀,砍下你那只能使出力量的右手,然后献给祖先。今天是星期六,俗话不是说周末夜就是要狂热吗?」 鹿岛父亲面带笑容说出话的同时,突然举刀指向鹿岛。 ● 「拒绝?」 月读反问眼前的少年。 少年佐山保持沉默,连点个头都没有。 想要知道佐山的话语来得多么突然,看他身旁的新庄就能够明白。 新庄倒抽口气看着佐山,她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 月读不知佐山抱着什么想法否定她的意见,所以她询问: 「为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们没资格要求维持现状?」 「正是。」 佐山的回答很笃定,依旧面无表情的他以不带感情的音调接续说: 「首先,请说出你的交涉材料。」 平静的话语。月读心想,这是带有危险性的发问。 所以月读慎选了字眼,她决定把警戒搁在心底,先说出了材料: 「提供八叉的发问以及答案。还有解放八叉后,由鹿岛代替回答。就这两样。」 「原来如此。」佐山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情,来自笑意的感情。 「那么,你说的交涉材料只剩下一半而已至于为什么呢」 佐山叹了口气,同时说下去: 「我们就快凭自己的力量找到八叉的发问及答案了,所以没必要请你们提示在这样的状况下,你希望维持的现状已经少了一半。即便如此,你还希望维持现状吗?」 佐山的话让月读领悟到了一个事实。 恶徒啊。 据说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在这个2nd-g的概念空间里,佐山的姓氏使得他发挥恶徒本能了吗? 月读从这突然闪过的疑问推测出一个解答,并将之说出口: 「也就是说你不排斥与我们之间掀起风波?」 「请停止无谓的猜测,我只是在检验交涉材料而已呀?」 佐山面无表情地说下去: 「维持现状很方便的说词。感觉只要这么说,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够和平解决。不过,换个角度来说你们什么也没想。」 「没错啊。除了维持现状之外,我们的生活还需要什么?」 「既然这样,我慎重地挑选字眼告诉你好了你这个笨蛋。」 听到少年的这句话,月读皱起了眉头。 然而他却又开口: 「我说第二次好了,笨蛋。然后我再说第三次,笨蛋。如果这样你还没发觉」 「别再说了。」 尽管知道自己感到厌烦的反应很危险,月读还是开口: 「你以为一直骂我笨蛋,做出这种无聊的挑衅,就能够跟我们形成敌对关系吗?」 「所以我才说你是笨蛋啊,月读部长。你不思考自己被骂笨蛋的原因吗?」 看着地面的佐山露出苦笑,接着说: 「我问你,你们希望维持现状那么,为什么在你们希望维持现状的方针下,会出现对自己力量感到烦恼的人呢?」 听到这质问,月读想起一名男子。佐山说的那个感到烦恼的人是 我指派为2nd-g代表的男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月读的思绪,佐山继续问: 「不顾这些人,而希望维持现状,你不承认这样的行为是笨蛋所为吗?」 原来如此,月读在内心点点头。 佐山观察了很多事情,也思考了很多。 2nd-g抱持的问题并非那么单纯。 如果只是单纯服从于low-g,并失去了个性,那当然只能选择融入low-g。 然而,就算2nd-g自以为已经失去个性,事实上仍保有自己的力量。 在得知2nd-g的存在,并接触到概念后,2nd-g出身者将得知自己的名字拥有什么力量,也会发现自己与low-g的人类不同。 这时,他们虽然会感受到一种近似优越感的高涨情绪,但同时也会产生郁闷和极力想逃避的心情。 鹿岛抱持的正是这样的问题。而且,有相同问题的不只鹿岛一人。开发部的成员也好,还是其他已经归化的人们也好,大多数的人都有相同的问题。 「不过」月读说下去: 「也许我们这一代,或是我们下一代会感到烦恼吧。但是呢,未来这些感到烦恼的人们的下一代如果什么都不知情,就能够融入这个g的生活,在完全不知道祖先过去的情况下,一直生活下去喔?我们会感到烦恼,是为了从旧世代前进到新世代所做的牺牲,不是吗?」 月读苦笑,她对佐山再次有了相同的认知。 恶徒啊。 佐山采取的态度是,无视于我方恶评或太过天真的想法,而想以蛮力改变我方扭曲的想法。 然而月读心想,佐山没必要对我们这么做吧。 我们在战后,可是烦恼了长达六十年耶。 烦恼了这么久,大家还是接受维持现状为正确的决定。 事到如今,怎可能允许佐山兴风作浪。 她想着自己的女儿、鹿岛的家人、以及认识的人们的家人,接着看向佐山。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为了让我们的子孙能够在low-g生活下去,而不感到烦恼,还是有必要维持现状我们隐藏力量、隐藏烦恼,让自己融入low-g。要是有人想强制改变我们这样的想法」 「会怎样呢?」 看见少年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月读在内心嘀咕。 还是太天真了吗? 方才佐山在检验我方的交涉材料后,把交涉材料去掉了一半。但是 「那我们只好拿出先藏起来的绝佳交涉材料。这么一来,我们又拥有两种交涉材料了我们希望维持的现状也不会少掉一半。」 佐山面无表情地聆听了月读的话,他身旁的新庄发出「咦?」的一声缩起身子。 因此,月读没有对着佐山,而是对着新庄开口。 她说出的绝佳交涉材料是 「如果你们不认同维持现状,2nd-g将拒绝提供所有对ucat的协助。视状况而定,我们甚至会选择带着技术把自己卖给敌对组织你知道吗?ucat也是有敌对组织的喔。」 ● 新庄倒抽了口气。 这么一来 「如果你们这么做,日本ucat将无法正常运作耶!」 大家使用的装备将无法继续生产、开发或做调整。视状况而定,这些装备的情报还可能泄漏出去。 一个组织大体上所需的物资或设备都将消失。 在心想「怎么办?」的新庄眼前,月读露出困扰的表情说: 「你不要觉得我这是在威胁喔?这是有关劳动,以及针对劳动给予的补偿问题。虽然我们是领ucat的薪水在工作,但其中当然也包含了社会性补偿啊。」 在新庄的视野里,月读面带笑容指向佐山说: 「可是,站在旁边的那位拒绝让我们的社会性补偿维持下去。所以,我们也要拒绝提供劳力。还有,我们不收金钱或土地作为代价,只求维持现状是你们先破坏了游戏规则。要恨,就去恨享受当个恶徒的他吧。」 面对月读丢出的质疑,佐山只是保持沉默。 甚至连新庄也无法从面无表情的佐山脸上看出他的情绪。 要不要紧啊? 尽管脑中浮现这样的想法,但新庄在心中告诉自己。 相信他吧。 看着佐山侧脸的新庄认为如果是他,一定能够设法解决问题的。 ● 鹿岛老家的庭院里,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鹿岛父子俩展开了打斗。 面对父亲,鹿岛在老家庭院四处闪避。 「等、等一下啊,爸!你的行径来得太erric了!」 「少在那边说我听不懂的洋话!」 面对父亲立刻出手的大上段(注:剑道中的架式之一,将剑高举过头顶向下挥击)攻击,鹿岛逃向侧边闪躲。 他顺利闪过了。 然而动作并不敏捷。 这是当然的。 毕竟鹿岛一直过着不怎么需要运动的生活,紧张的情绪已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但是,鹿岛的父亲就不同了。 「喂!躲什么躲?你不想见识一下自己老爹因长年务农而累积的功力?」 「在接招的瞬间,我就会被劈成两半啦哇!」 父亲挥出不太像侧砍,反而更像在割草的一刀。 鹿岛弯下腰,身体向后方大跳。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个事实,自己乃是军神。 「等一下!爸,刀子应该伤不了我!」 如奈津受到保护般,身为军神的鹿岛同样不会被低等刀器所伤。 因此,父亲的举动一点意义都没有。鹿岛认为父亲纯粹是想威胁他而已。 然而 「想得太天真了喔,阿昭这把刀当然有经过我的手加工过。」 「咦?这样一来」 「我们俩同样姓鹿岛!要是被对方砍到,当然会有事!」 随着声音传来,父亲的刀尖划过了鹿岛往后仰的身躯。 刀尖砍断了鹿岛的工作服衣领,衣领随之在空中飞起,而鹿岛脸颊也留下浅浅刀伤。 来真的啊! 怎么办?对手可是亲生父亲,出手打他好吗? 「可、可是,我这人就算是在反抗期的时候,也算是个比较温驯的少年耶!所以现在也不可能太」 「我的攻击怎么可能给你机会讲藉口!」 父亲的一刀劈开风朝鹿岛袭来。 相对的,鹿岛呼吸急促地闪躲。 父亲的攻击依序从鹿岛的右方、右方、左方、中央下段,最后从头顶上方用力袭来。 在父亲举刀准备从上段挥下的同时,鹿岛转身背对父亲跑了出去。 「站住,阿昭!你跑了我怎么砍得到!手!手!把你的手交出来~!」 「你后面说的算是危险发言,爸!」 就在鹿岛这么说的瞬间,突然被绊倒了。 「」 感到疑问的鹿岛视野急速往下滑。 他看见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绳索。 然后也看见了一名身穿和服的中年女子,在屋檐下拉着绳索一端。 鹿岛在下一瞬间跌倒了。 「妈也跟爸一国的啊」 他一边大叫,一边慌张地想起身。 这时,鹿岛父亲踩住了他。 并且摆出大上段架式。 鹿岛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踢高穿在脚上的拖鞋说: 「摔倒吧!」 拖鞋从侧边击中父亲踩住鹿岛的脚。 踩住鹿岛的父亲失去平衡,身体开始摇晃。 最后跌倒了。 这时,鹿岛发现了一件事。 让手上拿着刀子冲过来的人摔跤,只会害得自己被那个人压在底下。 「啊。」 鹿岛父亲整个人像被砍断的树木般往下倒,并做出朝下挥刀的动作。 不知怎地,他脸上浮现看似开心的表情。 「哇!奈津啊!」 因为不想让自己变成父亲的安全气垫,鹿岛慌张地想要逃跑。 他趴在地上,试图爬行前进。就在这时 传来了逐渐倒下的父亲声音: 「你会叫出小奈的名字是件好事。不过啊,我干脆趁这次砍断你一只右手,让你失去工作也失去一切,这样你的立场就一样了吧跟小奈一样!」 「!」 听到父亲的话,鹿岛思考了起来。 我 思绪让静止不动作为答案。 接着,鹿岛父亲的一刀砍上鹿岛右肩。 ● 佐山面无表情地看着月读。 他让新庄与月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隔一会儿后拨了拨头发说: 「没想到赌上世界的交涉还会牵扯到劳动条件,会不会太精打细算了啊?」 然后接着说: 「为什么你们那么想隶属于low-g?」 「回答你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吧,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喔。」 月读面带笑容打住了佐山的话题。 她指向自己脚下说: 「请回答吧,全龙交涉的领导人啊。少了我们后,ucat的武器、护具、道具,还有其他机材设备要怎么处理如果你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那就应该说」 月读吸了口气。 「说你支持2nd-g维持现状。」 尽管听到月读这么说,佐山仍然保持着沉默。 身旁的新庄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佐山。 新庄脸上虽然浮现不安,但还夹杂着不同情绪。 察觉到的佐山看向新庄,以轻松的口吻询问: 「新庄同学,你干嘛露出那种放心的表情?」 「因、因为,佐山同学你不是有什么策略吗?」 佐山发出「哎呀呀?」一声做出歪头的动作。 以一脸坦率的表情说: 「我没有任何策略。」 就在佐山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新庄倒抽了口气,月读则不禁失笑。 新庄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但相较之下,月读则是笑着说: 「很有趣呢虽说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但程度好像还不到嘛?在这个2nd-g的概念下,你好像还没办法完全发挥恶徒的本性?」 听到月读的话,佐山一副「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回应: 「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你愿意认同我们维持现状啦?」 对于月读面带笑容的疑问句,佐山给了一个回答: 「我重新说一遍你这个笨蛋。」 接着又说: 「我笃定地告诉你好了。你说的劳动条件不能当成交涉材料。」 佐山微微垂着眼皮开口说话。他以感到佩服的口吻说: 「你提出的论调很有趣。你说由2nd-g提供技术的论点,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 「这世上只有你们知道什么是技术一样。」 听到佐山带着苦笑说出的话语后,月读不禁全身僵硬。 然而,佐山接着说下去: 「比方说,德国有称为『术式』的技术,这是你们想出来的吗?还有,比方手机啊、电脑、汉字或英语对了,拿更古老的例子来说,据说铁是透过古代赫人的发明而得普及。」 佐山继续问道: 「请问你们发明的东西在哪里呢?」 这句话引发了对方的反驳。 月读大喊: 「那你想怎样确实,并非这世上的所有技术都由我们发明。但是,或是这些武器都是我们发明的喔?其他的设备或武装也是!要是我们不在了,将来你怎么打算?」 对于月读的询问,佐山简单地回答: 「只要雇用能够取代你们的人就好了。」 佐山吸了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劳动。」 「」 无视于对方想法,也无视于对方强烈目光的佐山开口说: 「别再说梦话了,月读部长,我希望你能够反省。然后,我明白告诉你好了就算少了你们,我们还是有办法走下去。」 「哈,少在那边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自己有办法操作我们发明的东西,还超越我们吗你这个因为复制了2nd-g,才创造出文化及文明的日本人!」 「 复制?这真是太美妙的赞美了。这意思是说,我们有大量生产的能力。」 佐山说下去: 「醒醒吧,我们是能够从复制的东西创造出新东西的民族。大陆?欧美?2nd-g?这每个地方的文明和文化都是我们的流行尖端耶。毕竟只要拿到盗版,就能够模仿的新时代已经来临了。再见,过时的复制来源。幸会,属于我们的流行。你如果觉得心有不甘,就好好保护自己的文化及文明版权吧不过,就算你们做了保护,我们也会破解就是了。」 「而且」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说下去: 「月读部长,你刚刚将你们的技术以劳动的形式作为交涉材料,对吧?」 「是啊,那又怎样?」 佐山「嗯」的一声颔首,然后开口: 「那么,当你们准备自主性离职时首先,必须与接任者确实完成交接工作。第二,不得带走任何技术相关情报.接着,第三」 他脸上浮现笑容。 「因为你们的所有发明都有日本ucat的商标及版权,劝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你们到了新天地后,请从零开始开发全新的技术喔?」 听到佐山一连串的话,月读找不到说词回答,只能僵立不动。 佐山身旁的新庄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抬头仰望佐山。 然而,佐山没有转头看向新庄。 一秒钟的时间。 隔了这一秒钟后,佐山缓缓对着月读说: 「这样你清醒了吗?」 ● 庭院的泥地上,吹来带着些许寒意的风。 被寒风拂过身体的鹿岛,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一看,发现自己蹲坐在庭院里。而且 「右手」 还在。感到怀疑的鹿岛慌张地用左手摸了摸后,确认了右手还接在肩膀上。但是 「刀子」 不出所料地,刀子果然就在鹿岛肩上。 切开工作服右肩布料以及底下衬衫布料的日本刀,保持触碰着鹿岛右肩肌肤的状态。 然而,刀刃只在鹿岛的肌肤表面留下浅浅痕迹,彷佛只是轻轻刮过肌肤似的。 鹿岛肩上只出现如脸颊上小伤口般的痕迹。 别说是流血了,那伤口连轻伤都称不上。 与我同姓的人锻造出来的刀,怎会只有这点程度? 对于鹿岛心中的疑问,身后传来声音回答了他。 「我可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说谎。只是」 父亲接着说: 「你身为军神、身为刀匠的等级比我高而已。」 如果是同姓者,其等级是依修行程度而定。 这个事实以及从中得到的真相,让鹿岛不禁屏住了呼吸。 「你懂吗阿昭。」 「」 「因为你跟我的父亲学习,也在ucat锻炼过所以比我优秀。还有,虽然你现在一直否定军神之名,但名字这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名字不会因为自己否定,就消失不见。」 名字带来的力量不会远离自己,只要加以发挥,力量就会变得强大。 只要是曾经拥有过的力量,恐怕就无法消除,也无法减弱了。 不管自己渴望过什么样的生活,那力量都不会消失。 这就是事实。 「那,我就是会一直保持这样啊」 鹿岛的喃喃自语得到了一个回答: 「这是有方法。」 「咦?」 在回头仰望的鹿岛眼前,父亲正看着他。 父亲点了点头说: 「你只要让自己的名字拥有其他意思就好了。」 「其他意思?」 父亲提起停在鹿岛肩上的刀子。 然而,鹿岛的肩膀没有因此皮开肉绽,只有工作服的布料随着刀锋轻轻擦过肌肤,而裂开了而已。 「听好啊,阿昭,光是否定自己的名字,并无法否定力量。既然这样,你就要动脑想一想。」 「思考自己希望名字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可没说那么多喔。」 父亲的声音夹杂着笑意。 「能够赋予名字意义的,只有本人而已。像鹿岛这个名字,本来是指军神的意思。刀匠的意思是我们祖先后来赋予的。既然这样,阿昭你」 「我做得到吗?」 鹿岛缓缓站起来,转身面向背后。 他看见持刀的父亲。 虽然现在才想起来有些晚,但他重新认知了父亲比自己矮的事实。 与父亲四目相交后,鹿岛询问: 「重新赋予不同的意义给我拥有的力量我做得到吗?」 「笨蛋,我哪知啊。我们的祖先也是花了好多年的时间,才让鹿岛这个名字拥有刀匠的力量。他们是为了让这力量成为概念战争取胜的助力。所以,这或许不是凭你一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事不过啊,有件事是能够确定的。」 父亲吸了口气。 「如果什么都不做,连做不做得到都不会了解。」 「」 「你爷爷他们在制作荒王和十拳时,应该也是一样的状况吧所以,当你有心去做时,可以拿这个去看看。」 鹿岛父亲弹响左手手指。 这时,方才站在屋檐下的母亲,已在不知不觉中站到了父亲身旁。 她朝向鹿岛递出一只具有防水性的茶色大信封。 里头似乎装有什么文件。 鹿岛收下后,发现里头装的是带有弹性的成束日本和纸。 他看向父母亲。两人只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所以鹿岛打开信封,取出了成束的和纸。 上头写着 「名字?」 好几百张和纸上写着一长串姓氏。 「听说这份资料是在制作十拳的时候,从你爷爷那儿拿到2nd-g名簿的大城宏昌整理出来的。然后,他说要把这些字和姓氏使用在十拳上。」 「这东西属于跟爷爷对立的人啊」 鹿岛直视着信封。 过去化为一个用手抓得住、眼睛看得见的实体存在着。 「如果我记得没错,资料是针对千千万万个名字以及职务做了分类并加以统合,重叠压缩到大约一千个左右。听说大城宏昌是在一九四五年三月十日到十二日凌晨之间完成这份资料。」 如果父亲所说无误,那么信封内容,也就是2nd-g的压缩名簿制作时间实质上只花了两天。鹿岛脑中浮现「这怎么可能办得到?」的想法,并同时开口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跟爷爷不是势如水火吗?」 「我不是说过我不知道吗,笨蛋对我来说,光是知道这些事实就够了,但是你不同,所以拿去吧还有,当你做了什么决定时,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鹿岛父亲露出笑容说下去: 「你不是烦恼八年了吗差不多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决定自己要走向何处。」 ● 在看得见荒王的草原上,有三道身影动也不动。 名为佐山、新庄、月读的三人任凭午后的风吹拂,站着不动。 不过,佐山让目光聚焦在保持抬头姿势的月读身上。 佐山露出带着训诫意味的镇静眼神,并以与其相同的口吻说: 「少拿文化及文明当话题,月读部长。这两者不过都是世界的材料,而肩负这两者责任的人会交替所以这两者无法作为追求和平的讨价还价材料。」 佐山放话后,总算出现了动静。 月读抱住自己的身体,像是做出防备动作似地 说: 「你什么意思啊?」 抗议的话语继续传来: 「难道你想说只拥有技术的我们,没资格为子孙祈求平稳生活?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相对地,佐山露出笑容,他抱紧胸前的黑色纸夹说: 「没错。抱歉啊,今天的我心情比神明更好所以,就送给你『我当然是』这四个字吧。」 他吸了口气继续说: 「听好啊,月读部长。平稳生活不是祈求而得,是理所当然存在的。为了追求平稳生活,人们或许该努力,但不能祈求。说什么为了子孙你们的不幸明明是自找的,却打算拿『为了孩子好』这种话来当藉口吗?」 「可是,我们没有你口中那个理所当然的平稳生活」 伴随着月读的话,忽然有个并非来自佐山的声音答腔: 「没有理所当然的平稳生活这是什么意思?」 是新庄。 「那、那个,月读部长,你希望维持现状对吧?可是,既然没有平稳生活」 听见新庄说到一半就停下来的疑问后,月读的肩膀不禁颤抖了一下。 「你懂了吧?」佐山颔首,没有特别针对某人。 「没错,正因为不是理所当然、正因为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努力,所以月读部长你们才会有所期望吧?你们认为只要维持并稳固住什么都不知道的现状,总有一天自然能够得到解决之道。」 然而 「这样下去,未来还是跟现在一样。就算能够封锁住情报,总有一天还是会有人得知过去,然后像你们一样感到烦恼。而且事情还不只这样。」 ● 佐山抬头看了天空一眼,跟着环顾围绕在三方的森林,最后抬头看向正前方的荒王。 「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全龙交涉那么对我而言,维持现状所指的『现状』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月读部长,你曾这么揣测过我的想法吗?」 「这」 看见说不出话的月读,佐山开口: 「全龙交涉结束后,为了解决这个low-g的负面概念问题,将解放所有g的概念。我不知道这样会带来什么结果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会保持现在这个状态。」 意思就是,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够维持现状。 这般念头浮现的同时,佐山心中出现另一种思绪。 那是烙印在他心上的宣言。 「我希望能够面对所有的g,以及所有的一切即便在全龙交涉结束后也一样。基于这样的想法,我在这里宣言:我拒绝接受2nd-g希望维持现状的要求。你们应该针对全区域的未来做出相关应对,就算这个g在全龙交涉结束后灭亡了也一样。」 「就算灭亡你这话会不会说得太严重了?」 对于月读的话,佐山只需给予微笑就足够了。 「你很惊讶吗?倘若全龙交涉失败了,这个low-g是会灭亡的啊。不过灭亡后,或许会有人存活下来吧。如果变成那样的状况,你还希望维持现状吗?」 「」 「如何呢?你愿意重新考虑是否要维持现状吗?」 佐山问道,并伸出左手。 月读无法看出佐山的意图,停顿了好几秒。 最后她稍微别开视线,低头露出苦笑: 「也就是说全龙交涉部队没指望能轻易地驯服2nd-g。」 「但也不希望驯服得太辛苦,我们期望的是不留下宿怨和遗憾。」 佐山的发言让月读再次露出苦笑。 「你干嘛要对老太婆伸出手啊」 尽管说话口吻显得强硬,月读却率直地伸出纤细的手。 而且是伸出双手。 「」 另一方的佐山与新庄互看着彼此。 不过,两人脸上立刻浮现苦笑。 佐山伸出左手、新庄伸出右手握住了月读的手。 佐山一看,发现自愿伸出手的月读脸上,也浮现了感到伤脑筋的笑容。 几秒钟的时间。 隔了这几秒后,月读疲惫地叹了口气,同时松开手说: 「不过,不管怎样,一切还是由鹿岛决定,因为我把全权交给了他。给我们一点时间做答覆吧。」 「我听说了我会期待他是个如你寄望的人。」 听到佐山的话后,月读放松肩膀,叹了口气说: 「对鹿岛而言,你就等于是大城宏昌吧」 「你说的是没能让2nd-g免于灭亡的老人家啊。」 「你好像知道一些事情嘛?听说过去我们的祖先来到low-g避难时,kasima曾经告诉过大城宏昌」 那句话是 『你没有拿出真心去面对2nd-g的灭亡。』 月读再次凝视上方。 她看着全高五百公尺、头部舰桥已被破坏的机器人。 「后来,他们在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二日开始建造荒王。」 「三月十二日」 「你对这日期有什么印象吗?」 「嗯昨天我在餐厅看到这个日期时,想起了一个事件。这想必与你刚刚提到的内容有关联促使大城宏昌面对灭亡的事件,在一九四五年三月九日到十日之间发生。」 「你说的是」 「等会儿我打算去调查,这是让我能够面对你们的步骤之一。」 看见佐山面带笑容,月读也回以微笑。她心想,这孩子现在的感觉跟刚刚实在差太多了。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啊。 这句话彷佛带来了推力似地,让月读补充情报: 「荒王是在一九四六年八月一日完成,而一切结果是在两星期后出来谁也不知道在那高处发生了什么事情鹿岛一直想找出真相,他想知道对立的祖父与大城宏昌为什么会为了相同目的而拼命。还有,祖父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也就是说,有必要调查这个真相不管是我们,还是他都一样。为了让low-g与2nd-g在六十年前就已经产生的龃龉消失,得知真相对我们双方都是必要的。」 「是啊。」月读点点头,然后把手伸进白袍口袋说: 「对了,这是鹿岛托我带来的磁片。这里面有鹿岛祖父交给大城宏昌的2nd-g名簿。还有,八叉的问题也在里面。」 「tes(testament),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不过,八叉的问题究竟是什么这你已经隐约知道了吧?」 「tes,应该是这个吧八叉的名字是什么?」 月读没有回答,但在脸上浮现笑容。 佐山伸出手收下磁片说: 「大城宏昌在寻找答案时,把这里面的名簿当作了提示。是这样没错吧?」 「好像是吧下次我们再在一起时,将需要你的答案。鹿岛也会在近期内表明我们的态度。等他表态后,我们再决定全龙交涉的日期,如何?」 「tes。」 「很好。」月读双手叉腰点了点头。 这时,洒落午后阳光的天空开始出现云层。 第十八章 『痛楚的要求』 第十八章『痛楚的要求』 过去感到伤痛之处,如今为了追求什么而痛 而过去追求的事物,如今又变成了何等样貌 ● 夜幕低垂的奥多摩山间。 从位于该地的ucat设施往更深处走,有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 1st-g居留地。这个半径一公里且充满绿意的区域,此刻正迎接夜晚来临。 散落在空间内的民宅以及临时住宅的窗户流泻出光线,屋顶上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然而,在这些建筑物中央,有间石造屋的状况不太一样。 这间房子少了遮挡正面的墙壁,而且破烂不堪。 此刻,满满的光线从这屋内溢出。 里头有两个人,他们分别是全身覆盖黑色甲壳的半龙,以及穿着白袍的老人。 在泥土地板的民宅里,两人面对面地坐在竹制长椅上。 他们中间夹着棋盘以及黑白棋子。 半龙挺高胸膛、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老人则弯腰望着棋盘。 白袍老人摸着下巴喃喃地说: 「法佐特,如果是玩军人将棋(注:类似日式陆军棋的博奕游戏),我就所向无敌呢」 「你忘记自己上次失手让『地雷』这颗棋子掉到地上结果引起爆炸了吗?大城一夫。」 「喔,那次飞得还真远呢我是说我。」 大城说罢,叹了口气。听见大城的叹息声后,法佐特侧着头说: 「我听说与2nd-g的全龙交涉已经开始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突然就刺进人家的内心。」 「说书人虽然会拐弯抹角地描述故事但不会放过真相喔,大城一夫。佐山御言与新庄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你说的这个新庄有点状况你知道的吧?新庄的谎言。」 大城最后一句话让法佐特不禁发出「喔?」的一声说: 「也就是说新庄在思考是否该对佐山御言坦承自己的谎言是吗?」 「你还真清楚。」 「因为这是很正常的故事发展啊,大城一夫,公主一定会有秘密的。」 「什么公主啊?你几时变成童话迷了?法佐特。」 法佐特没理会大城的发言。 「你因为自己的父亲与2nd-g的灭亡有所关联无法提供太多情报,所以也不能太积极干涉新庄他们,是这么回事吧?」 「法佐特,有你在要整理情报真是轻松」 大城放下一颗棋子说: 「怎么说呢,我也因为老爸的事情,好像变得有点畏缩。」 「这表示你还年轻。到了我这年纪,就算想迟疑一下都没那么容易。」 「真的吗?」 「嗯,像前几天因为法夫那对制作纸浆的工作提出不必要的意见,我就毫不迟疑地揍了他一顿。那道墙壁就是受到当时的家庭战斗波及,看到这个就觉得迟疑还是必要的。」 大城看着房子正面那破了个大洞的墙壁说: 「你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嘛那,法夫那去哪儿了?」 「他正在进行反省仪式。」 「反省仪式?」 「就是用绳索绑起来在后面断崖倒吊三天。大部分时候只要这么做他都肯反省,如果还不肯我就会把他抓起来甩一甩再吊三天。」 「这不叫反省,叫强制改造意识吧!」 法佐特还是没理会大城,放下一颗棋子。 「总之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还会感到迟疑是好事。相对地,2nd-g成员里没有长寿种族,所以这些年轻人会因为年轻而经历一阵迷惘后做出结论吧。」 法佐特发出仿佛从喉咙深处吐气似的笑声。 「不过身为1st-g人的我也有跟他们不同的疑问。有个年代稍微久了点的家伙展开行动的样子,听说是德国ucat最强的魔女来了。」 「你是说黛安娜啊。如你所知,她是齐格菲的侄女」 「这我听说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1st-g会接受那个男人的侄女帮忙。」 大城点点头说: 「这代表时代变了。不过,黛安娜对全龙交涉部队很感兴趣呢。」 「你那口气怎么好像有点担心的感觉?」 「她是熟知ucat空窗期的人我光说这点就够了吧?关于ucat的过去,连你都不知情,但现在一个知情的人为了亲眼见证全龙交涉回来。」 还有 「我不知道经过这十年后,她真正的心意为何。因此可以的话,我希望找个人来与其说是监视她,不如说想找个人当她的助手」 「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法佐特充满自信地说道: 「1st-g有个不会输给德国ucat魔女的人选喔,大城一夫,不用在意仅管差遣吧全龙交涉部队成功驯服了1st-g,这算是为了佐山御言与新庄尽点心力。」 ● 因为某个人物,使得位于ucat地下二楼的设计室,陷入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之中。 这人是鹿岛。 他全身被雨淋得湿透,白色工作服因沾湿而微微泛黑。平时总是梳理得还算整齐的头发也紧贴在脸和脖子上,发尾还有水珠不停滴落。 他的左手依然抱着厚重的防水信封,右手则是到手肘附近都沾到了泥土。 然而,鹿岛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带着湿答答的脚步声,笔直向前走去。 他的目的地是设计室最深处。那里有一面设有大型投影机的墙壁,以及一张桌子。这个并未分隔的开放空间属于月读。 月读原本望着观察荒王时里所拍摄的照片,此时她忽然抬起了头。 她看向从入口处朝这走来的鹿岛,也就是紧张气氛的源头。 「做出决定了啊鹿岛。」 在面带笑容的月读视野里,鹿岛没点头,只是朝这边走来。 他虽然沉默不语,但表情平静。既没有迟疑,也没有显得僵硬,什么都没有。 看见这样的鹿岛,月读在心中点头。这样就好了。 这时,突然有一名青年从月读右手边的个别空间里站起身。 身穿白袍的青年一头短发,是三年前刚分发到开发部的技术员,名为御上。 如果月读记得没错,御上对鹿岛没什么好印象。 在2nd-g,御上这个姓氏纯粹是铸铁以及刀剑工匠的家族。过去的2nd-g时代里,御上家族因为技术外传,被鹿岛家族迎头追上,最后把铸剑的最高地位让给了鹿岛家族。 御上之所以会阻止鹿岛前进,原因就在于此吧。 仅一声脚步声,他便迅速地出现在鹿岛右方说: 「鹿岛室长。您一身湿淋淋地走进专门打铁、操纵火的设计室,会不会太不谨慎」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原因是鹿岛的视线。 此刻鹿岛只是看着御上而已。 然而光是这样就足以让御上放下举起的手,并且往后退。 没有人耻笑御上这么做。 沉默再次降临,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浓烈,来到月读眼前的鹿岛看向她。 月读看着鹿岛显得无力,却没有失去力量的眼神问道: 「你来做什么呢?」 「2nd-g与low-g的全龙交涉时间,就订在两天后的此刻。」 「方法呢?」 就在月读提问的瞬间,设计室的大门打开了,歌声也随之传了进来。 「我~的力量跟伊波拉病毒一样强!就 算对方投降,也会从他的屁眼挖出大肠~!」 原本看着月读的所有人因为担心受害,纷纷躲进个别空间里。热田来了。 在月读眼中,鹿岛因为话被打断而板着脸。 「你心情还真好啊,热田。话说回来,你来干嘛啊?混蛋。」 「呜喔,你这家伙干嘛啊?不是辞掉工作,回家摸老婆的奶了吗?」 听见来到身旁的热田这么说,鹿岛一副疲惫的表情叹了口气。 他瞥了月读一眼后,视线移向热田说: 「我说啊,现在好歹还是上班时间哦。还有,你刚刚的发言算是对他人妻子的性骚扰你来干嘛?」 「我当然是有事才会来啊,只是我干嘛告诉你这个说什么要辞职的听?呸!」 「那我不辞了,你说吧。」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那这样,你跪下来跟我说『求求你告诉我』」 「是、是求求你告诉我。」 「我才不想告诉这么没尊严的家伙呢!」 「你这家伙实在是莫名其妙到了极限,我好久没有这么感动了。」 听到鹿岛这么说,热田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说: 「好吧,因为我心情爽了些,算是施舍一点恩惠告诉你好了我是为了全龙交涉而来。」 从隔板背后探出头的众人,听到热田最后一句话,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像是为了代替大家说出「这家伙想干嘛啊」的心声似地,站在月读眼前的鹿岛搔搔头说: 「对喔,你刚刚在餐厅好像说过你会执着于全龙交涉,是因为爱上的女人怎样又怎样了吧?」 「嗯,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啊考量过包括这个的所有原因后,聪明的我是这么想的。」 身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热田身上,但他毫不在意地说下去: 「虽然我们已经融入low-g的生活,但我们为什么要轻易地把自己世界的概念核交给全龙交涉部队啊我们的地位是高于low-g?还是低于low-g?或是真的两者地位平等?连这答案都还没看到,就要交出概念核吗?」 热田吸了口气后,露出满足表情看向月读,丢出剩下的话: 「如果没有厘清这点,我是不会乖乖接受的。不管是针对概念核,还是我爱上的女人。」 热田的话丢出来后,最先反应的是鹿岛。他「嗯」的一声点点头。 「部长,这只动物为了让私人恩怨正当化,难得有这么认真的发言,怎么处理好呢?」 「混、混帐东西!竟然这样批评我刚刚蹲马桶时想到的高见」 月读一边说:「吵死人了。」一边看向热田的背后。 从隔板探出头的每个人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直盯着月读看。 大家的眼神告诉月读,至少他们赞同热田的发言。 原来如此。 月读不禁心想,原来大家心中都有一些芥蒂。 「那热田,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呢?」 听到月读的询问后,热田发出「嗯」的声音陷入了思考,隔了一会儿后展露笑颜说: 「互相厮杀如何」 「笨蛋,别嘻皮笑脸提这种事啦。要是出了人命,可不是被赶出ucat这么简单啊。」 「你这家伙才是吧。什么点子都没有,少在那边批评我!」 热田咋了一下舌。 「那折衷一下,来场模拟战如何?野外训练时不是都会举办吗?我们就跟那群小鬼们来比场高阶的这个。小鬼们如果赢得了我们,我们就不反对解放概念,这样如何?」 「模拟战啊」 月读一边低语,一边看向两人身后的其他人。 其他人互相看着彼此,但隔了几秒钟后,每个人都沉默地看向月读。 大家投来了坚定的眼神,说明了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愿意交由她做决定。 所以月读把双手交叉在后脑勺,说出了决定: 「这点子或许不错。」 「哇啊,老太婆!你很好沟通嘛太神奇了,新发现耶!喂,鹿岛你看!这老太婆年代那么久远,竟然听得懂我的现代日语耶!」 「月读部长,虽然这只生物一直都是这么没礼貌,但这次请您特别宽恕一下。」 「唉,随便啦。」 月读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站起身,让视线与鹿岛两人交会后,点了点头说: 「地点是昭和纪念公园内的概念空间,方法是模拟战,胜利条件是看双方代表的哪个人先拿到留在荒王头部舰桥内部的十拳,赌注是败方必须接受胜方提出的所有要求这样的内容如何?」 「看您说得这么顺口没半点迟疑想必是早做好了准备吧。」 月读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回以笑容。 她心中早已找出了大概方向。 因为她早已做了决定,准备回应今天当她对手的恶徒少年。 无论选择哪种手段,都必须放弃维持只求安宁的现状啊。 「既然这样,只要采取能够让你们接受的最大规模和最佳手段就好了吧。如何?没意见吧?」 听到月读的质问,热田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点点头,相对地鹿岛则是搔了搔头。 虽然鹿岛一副感到困扰的模样,但月读还是捕捉到了浮现在他嘴角的愉快笑容。 「嗯~既然月读部长都这么说了,我这边暂时没有意见吧?」 「那这表示你愿意参与了?」 还有 「你有没有改修布都的意愿?制作出布都以作为2nd-g的旗剑。」 虽然身旁的热田露出惊讶表情,但鹿岛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便立刻回答: 「有。」 「喂、喂!鹿岛,你来真的啊?摸老婆的奶会比较幸福耶。」 「是啊,可是我已经决定了。我会造好布都,也会摸奈津的奶。」 鹿岛说罢,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他发出「咦?」的一声歪着头说: 「我刚刚讲话的调调跟我的决意感觉有点落差好像带了点野性的感觉」 「随便啦,快去做准备!好让我们找出一切的答案。」 月读露出苦笑心想,这两个男人简直跟小孩没两样。 她拍了一下手,对着在两人身后从隔板另一端偷看的其他人说: 「好了,各位!今晚就回去供奉你们的祖先和家人,好好认清自己的姓名后,再回到这里今晚外面下着雨,我想就算变得多愁善感一些,也无妨吧?」 ● 下着雨的夜里,有一辆电车驶向东京西侧。 那是从新宿发车的京王线,前往高尾山口的每站停靠慢车。 这辆电车的第一节车厢里,在乘客较少的座位上,有两个抱着大件行李的身影。 她们是身穿白色衬衫配黑色连身裙的诗乃,以及身穿蓝色夹克搭牛仔裤的命刻。 诗乃抱着一只纸袋,坐在她右手边的命刻除了抱着两只较大的纸袋之外,脚下以及网架还各放了一只同样大小的袋子。 命刻背对着雨滴滑落的窗户,面带认真表情严肃地开口说: 「好了,这次的补充物资行动算是圆满结束了。」 「就算你露出认真表情想骗我也没用的!姊姊到底是怎样?居然还买了软趴趴的枕头,真是的命刻姊姊骗人!」 「是你自己说想要的吧。」 「我才没有,我只是说了『好舒服的样子喔』而已耶~」 命刻露出笑容说:「那还不都一样。」 然而诗乃看见面带笑容 的命刻忽然换了表情。 命刻看向窗外不停落下雨滴的黑夜,眉稍微垂。 或许是察觉到了诗乃的视线,命刻主动询问: 「你看到了吗?诗乃。在新宿」 「看到了和我们擦身而过对吧?是新庄,不会错的。」 诗乃想起在车站前擦身而过的身影、想起那张穿过她与命刻之间的含泪面容。 她从命刻身上移开视线,以左手抱住纸袋,右手触摸命刻的手臂说: 「没办法果然不记得了,她完全没认出我们来。」 「应该是吧,跟我们得到的情报一样。她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下次要不要让我来跟她说说话?以我的力量」 「还是不要吧。随便使用力量,会引起对方的戒心。」 「可是」 「没关系的,我们早晚会跟新庄碰面。不管是以敌人,还是以同伴身分。而且,诗乃你也看到佐山御言了吧我的敌人。」 命刻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但还是接着说下去: 「这问题太难了,新庄的内心在哭泣。不管那个佐山有没有办法让新庄不再哭泣都会让我感到懊恼,也会因此让我恨他吧。」 ● 因为下雨,佐山回到宿舍的时间晚了。 此刻他走在宿舍走廊上,手表指着晚上八点十分。 平时新庄都会在四、五点时去洗澡,然后读书或是做点其他事情,最晚会在八点前到学生餐厅吃饭。 「不知道新庄同学自己先吃了没?」 一方面也是因为新庄没有使用行动电话,所以佐山没能联络他要晚归。但是 或许应该打电话给舍监,请舍监传话。 佐山加快脚步来到自己的房门前,他开门时发现没上锁。 一下子就打开了的房门另一端 「这么暗?」 房内没有一丝光线,而且里头没有半个人。 新庄同学去哪儿 就在佐山感到有些焦急的瞬间,胸前口袋里的貘忽然看向床铺。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一看,发现有个影子躺在下铺。 是新庄。 在这时间睡觉,会不会是怎么了?佐山担心地想着。 会不会是又像中午那样肚子痛了? 佐山关上房门,摸黑朝向窗边走去。 他把纸夹和貘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就在这时 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佐山回头一看,发现身穿白色衬衫的新庄在黑暗之中起身。 「佐山同学?」 「抱歉,吵醒你了啊?」 「没有你可以开灯没关系的。」 「不用。」佐山说着,然后在床边弯下腰。 这时,他眼前出现显得无力的表情。 佐山看着新庄窥探似的眼神,忽然发现他的眼角微微泛红。 他刚刚哭了吗? 然而,佐山没有这么问,他问了不同话题: 「要不要我帮你拿什么?还是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去帮你拿。」 新庄再次说了句:「没有。」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把视线移向自己的腹部后,轻轻抱住盖着棉被的下腹部。 然后,在佐山做出什么动作之前,新庄早一步开口说: 「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就会没事的希望明天全联祭时会是好天气。」 「嗯,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到处逛逛,好好玩一玩吧。」 「嗯那、那个啊,佐山同学。」 「什么事?」 「我中午交给你的小说大纲,你看了吗?」 听到新庄的询问后,佐山不禁语塞。他收下纸夹,然后去工作,直到刚刚才回到宿舍。 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有时间阅读。 那东西对新庄同学而言,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啊? 佐山的思绪化为沉默。看出佐山答案的新庄垂下眉梢说: 「对不起喔,我太强人所难了我不应该硬塞给你的。」 「没那回事。」 佐山心想,这时候如果回答最近比较忙,感觉像在找藉口。 只是,他确实也必须承认自己没办法以轻松的态度去阅读。因为他知道对新庄而言,那纸夹内容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你肯答应,我想要多一点时间,我今天真的累了。」 「时间为什么?」 「昨天中午你不是说过吗?希望我能够去了解你既然这样」 佐山思考了一下后,决定坦率说出浮现心中的话语: 「就像你试图传达自己的想法让我知道一样,我也需要时间以及决心来面对你。」 「等你有了这些后,你愿意看吗?」 「嗯,当然愿意。」 「可是,我说不定明天就不在了耶。」 新庄的右手抓住了佐山的左手衬衫衣袖。 他用力抓紧但立刻又松开,缓缓收回右手。 然后发出「唔」的一声,再次微微弓起身子。 新庄先让身体放松,然后就这么从屁股开始缩进棉被底下,没看佐山一眼。 「对不起」 看见新庄连头也钻进棉被底下,佐山也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虽然佐山脑中闪过是否该阅读大纲的念头,但又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下阅读,只会表现出 焦急,就像在敷衍了事的感觉。 就在佐山这么想着时,怱然停下了动作。 因为他听见新庄压抑呼吸,而发出的「咕」一声。 不知怎地,佐山同时感觉到左胸受到压迫。 他猜想着这份疼痛是什么时,往事冷不防地从记忆里跳了出来。 过去,自己也曾在夜里感到腹痛。 那是任何人在身体尚未发育完全的孩童时期都曾有过的经验。 尽管本人感到疼痛,周遭的人却不会多重视,然后到了隔天早上,疼痛感确实会就这么消失不见。 过去自己有这种经验时,是什么样的状况?当时父母陪伴在身旁,但他们做了什么呢? 虽然一试着回想,胸口就会感到压迫,但佐山告诉自己必须想起来。 「嗯唔。」 随着新庄的声音传来,佐山急忙用右手按住左胸。 他相信身为恶徒的自己应该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第十九章 『弥补的夜晚』 第十九章『弥补的夜晚』 应该说什么呢 真实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追求,就会伴随犹豫 ● 深夜电视节目的声音,在六张榻榻米大的客厅里轻轻响起。 这里是鹿岛家的客厅。 里头有两个身影边聆听外面响起的细雨声,边看着电视。 是鹿岛,以及依偎在他身边的奈津。 坐在坐垫上的两人前方有张桌子。 桌上有两只清酒壶、两只成对的酒杯,以及 「你好像蛮喜欢吃这热炒小女子(注:日本某些地区对玉筋鱼的俗称)呢。」 听奈津这么一说,鹿岛才发现自己夹了好几次这道炒小鱼来吃。 「用柴鱼汤头分别炒过小女子和油豆腐后,再拌在一起煮是这道料理的秘诀喔。」 虽然鹿岛不知道这个秘诀增添了什么样的美味,但他下箸的次数就是最好的证明。 「很下酒呢。」 鹿岛喝了一口鲜少端上桌的酒。 然后回想起今晚的菜单。 晚餐的主菜是红豆炖南瓜,以及用生火腿把氽烫过的竹笋卷起的料理。 白饭和味噌汤通通下肚后,鹿岛感觉整个人也跟着快活了起来。 回到家是如此让他轻松自在。 而身边有个重要的人陪伴,也是同样的感觉。 当两人静静地守在一起时,鹿岛感觉得到先前一直在钻牛角尖的思绪慢慢压缩。 他体内那个站在第三制作室门前感到害怕颤抖的部位,如今被其他的东西取代了。 鹿岛思考自己究竟选择了什么。 他暗自说了句:「不会有事的。」并再次确认自己的想法。 然而奈津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思绪,她拿起厚实的酒杯凑近嘴边,跟着发出猫叫般的「咯咯」轻笑声。 鹿岛脸上也浮现笑容,并替原本要帮自己倒酒的奈津杯中注酒。 「唉呀昭绪,你这样灌我酒,有什么企图吗?」 「比起自己喝,我还比较喜欢看你喝。」 「真的吗?」奈津把酒杯凑近嘴边,咯咯笑着。 然后举杯说: 「你还记得这个吗我们大学四年级参加集训的时候。」 「嗯,你是说那次美其名为猪苗代(注:日本地名,位于福岛县西北位置)发掘遗迹集训,实质上是魔鬼训练营式的奴隶行军啊看到你中暑,大家慌成一团的那次。」 「那、那是因为我太逞强了,才会活该中暑。后来我被迫得先回东京的时候,昭绪你追到月台来,送了这个给我。」 「没办法,因为爸教授是个脾气很硬的人。不过,连土产都没买,双手空空地就要把人强制送回是狠了点喔。」 鹿岛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禁露出苦笑。因为当时年纪还轻的他明明很担心奈津,却非得找些什么藉口来掩饰。虽然现在为时已晚,但鹿岛决定说出当时的真实心情。 他正准备说出「我当时很担心你」,却 「」 改变了主意。 就算现在说出真话,也改变不了现在已是现在的事实。 这时,奈津拿起厚实的酒杯,边转动边欣赏着。 「那时候你的举动实在是太妙了。你说:『这是土产,带回去吧。』然后给了我这个在车站附近随便找家商店都买得到的东西。所以我就问了你:『为什么要买这个给我?』」 奈津眯起眼睛笑着说下去: 「结果你回答我说:『我这个人莽莽撞撞的,所以买了就算半路上掉了,也不会摔坏的东西。』明明还有很多不怕摔的东西可以选呢。」 奈津再补了句: 「你当时一定很慌吧?」 071t_with_mark 鹿岛不禁在内心发出「哇啊」的一声,缩起了身子。 伤脑筋啊 「当时我就只看到了那个啊不过,我怎么也没料到暑假结束后,奈津你会带来相同的东西当作回礼。」 鹿岛轻轻举高手边属于他的酒杯说道,那是一只与奈津酒杯同样厚实的杯子。 「虽说是当天来回,但毕竟算是个小小的旅行。家里的人应该有唠叨你吧?」 「嗯,不过没关系的。我那时想买个什么礼物答谢你,可是因为我这个人莽莽撞撞的,所以觉得应该买个就算在交给你之前掉了,也不会摔坏的东西,最后就买了那个。」 好讽刺的回话啊。 鹿岛找不到话回应奈津的笑容,只能搔搔头。 这时,奈津颔首回应沉默不语的鹿岛说: 「不过,我根本不用担心这点。」 奈津用左手举高酒杯说下去: 「因为就算是有缺陷的东西,昭绪你也愿意收下。」 奈津保持脸上的笑容,微微缩起身子。 原来如此。 看见她的举动,鹿岛不禁心想,奈津是为了他才刻意这么说。 应该由自己开口的话题,却被妻子先引出来,好让他说出自己对于过去抱持的真心。 于是,鹿岛点了点头说: 「奈津。」 「我在。」 说着,奈津端坐在榻榻米上,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嗯,你真清楚。」 「不,我一点都不清楚。尤其是造成你这一阵子露出不安表情,或是突然不说话的原因,我都不知道。但是正因如此,我反而觉得是工作上的事情。」 「我该不会让你担心了」 「不会的,因为昭绪你最后一定会跟我商量,不然就是向我道歉之前你突然买了昂贵的摄影机回来时,也是一整个月都乖乖定时回家加上跪地求饶。」 「不,那一方面是因为想回家玩摄影机」 「算了,这不重要。」鹿岛说完与奈津互相对视,最后彼此轻轻笑了出来。 两人歇了口气后,鹿岛看见眼前的奈津用双手按住胸口说: 「没关系的。我今天喝了酒,所以就算待会儿我嚎啕大哭,也可以怪罪是酒精作祟。」 「你设想得还真是周到。」 顺着这句话,鹿岛以自然的语调接下去: 「可不可以给我两天时间?因为工作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所以我必须住在公司。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想跟公司以外的人联系。还有,在那之后」 「偶尔还会发生同样的状况,是吗?我是说比起自家,工作更优先的状况。」 听到奈津的话后,鹿岛抬起了头。 奈津那以双手按住自己胸口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像是在保护自己的动作。 那感觉 就好像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的样子。 所以鹿岛毫不迟疑地点头,直言不讳地说: 「正是如此。」 「这样子啊。」 另一方的奈津微微垂下眉梢接着说: 「那么,请让我回老家去。」 ● 一片黑暗之中,有了动静。 因为缩在棉被底下的新庄忽然醒了过来。 从八点左右与佐山说了话后,新庄就因为疼痛不堪而昏了过去。 新庄不确定在那之后过了多久。因为曾经在这样的状态下,以为只过了一刹那,结果却是好几个小时。虽然新庄希望已是清晨,但从棉被里的一片黑暗加上四周的安静程度,不难猜测现在应该是深夜时分。 虽然腹部的疼痛感还没完全消失,但面向左侧 缩成一团的新庄全身都感觉得到温暖。 或许是棉被的保暖性很好,新庄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因此,松口气的新庄想,疼痛很快就会散去吧。 新庄吸了口气缓和紧张的心情后,心脏跟着用力跳了一下。尽管知道自己的额头冒着汗水,新庄却舍不得松开抱住身体的手。虽然觉得很不卫生,但新庄还是决定要用床单来擦拭汗水。就在这时 「咦?」 新庄这才发现自己的头部压在像是枕头的东西上。 头部目前是处于埋在棉被底下的状态,所以枕头不可能在头底下。 那么,现在压着的是什么?这么想着的新庄抬高了头。 脸部肌肤接触到了棉被外头的冰凉空气。然后,新庄透过已适应黑暗的视觉掌握到了状况。 「佐山同学?」 新庄发现,佐山保持抱着自己的姿势在睡觉。 佐山的右臂穿过新庄的左脸颊下方绕到背部,左臂则绕过新庄的右肩上方,同样绕到背部。 在佐山怀里的新庄陷入沉默,面向左侧缩成一团的身体缩得更紧了。 新庄曾看过类似现在这样的画面,那是幅呈现出新庄熟悉的歌曲其中一小节内容的油画圣母抱着哭泣婴儿的画面。 新庄一边低声歌唱,一边心想这个人在干嘛啊? 不过,圣母拥抱婴儿的理由,新庄是知道的。 因为重视的人在哭泣,所以才会这么做吧。 新庄感觉得到佐山的左手摸着自己背部。不知怎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过去感到痛苦时,曾有人轻轻拍着自己的背部。 这是因为佐山方才的举动吗?还是已不记得的母亲曾这么做过? 不管是谁都无所谓。 因为这都不会改变让我觉得难能可贵的事实 新庄早已察觉到了,佐山的左臂保持微微贴着腋下的姿势。 有时佐山想起往事时,会以右手按住左胸口。 然而,此刻他的右手被新庄当成了枕头。这么一来,他的左手臂会贴着腋下是为了什么呢? 对不起喔。 新庄心想,佐山同学的母亲一定也这么安抚过他吧。 接着点了点头,看向床头的方向。 搁在床头上的闹钟指出现在接近十二点。 失去意识后,已经过了四小时。他一直这样抱着我吗? 对不起 新庄看着佐山的睡脸,此刻他的表情与新庄平时叫他起床时看见的睡脸不同。 是一副彷佛完成了某任务似的平静表情,是一张认为胸口感到压迫理所当然的睡脸。 新庄在内心颔首:「我得好好反省自己。」 方才拿疼痛当藉口,还暗示自己可能离开,想要强迫佐山阅读小说大纲。 「我怎么可以这么任性」 就算不做出这么任性的举动,这个人迟早一定会读的。 新庄把额头靠在佐山胸前轻声说: 「你对我会有什么想法呢?」 垂下眼帘的他接着说下去: 「当你知道我的谎言时」 ● 对于奈津表示要回老家,鹿岛坦然接受了。 这是鹿岛预料得到的发展。这个家是因为有自己在,所以奈津才会在。既然这样,当自己不在时 「这样也好吧。」 「是的。只是很久没回老家了,他们应该会觉得疑惑吧。」 「应该会吧。」 不过奈津的父亲,也就是她与鹿岛的教授,仅管个性固执,却是个爱画图画书又喜欢小孩子的人。只要带着晴美一起回去,应该不会挨骂,也不会吃闭门羹吧。 「因为有很多地方要打扫,应该会很辛苦吧。」 说的没错。鹿岛之前听说,自从奈津离家后,她的房间就再也没有人碰过了。 总归一句话,我让奈津受苦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鹿岛这般心情,奈津点点头说: 「不过,这时期老家准备要插秧了吧?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咦?」 「怎么了吗?你为什么『咦?』了一声」 「等一下,奈津。你刚刚一直提到的老家是哪里?」 「当然是昭绪父亲与母亲的老家。」 听到她歪着头这么说,鹿岛突然全身虚脱。 他就顺势让身体倒向后方,呈大字形躺平。这种时候躺在榻榻米上,感觉冰冰凉凉地,实在舒服极了。 这时,奈津像是察觉什么地发出「啊」的一声说: 「对、对不起那个,可是,我的名字是鹿岛奈津耶。」 「不,我自己也太贸然下定论了,因为两边都有老家嘛~」 「可、可是,你好过分喔,我不是会做出那种选择的妻子啊。」 鹿岛一边无力地说了两次「就是啊、就是啊」,一边起身。 他盘起腿看向前方,面前是两颊飞红、一脸困扰的奈津。鹿岛叹了口气说: 「就算突然跑去,我想他们也不会抱怨吧。」 「不会的,我今天打电话给妈妈了。因为妈妈在电话里暗示插秧时期的人手太少,所以我在想既然你不在家,那我就去帮忙插秧。」 然后她像在察言观色似地看向鹿岛,接着说下去: 「而且,好像还可以分到一些米回来,我可以去吧?」 「怎么觉得我们家的老婆被爹娘拐了可是,晴美呢?」 「妈说要传授新的背婴儿方法给我,像是用腰带把婴儿背起来之类的对了,她还说会告诉我你小时候,她用这个方法背你的一些故事喔。」 「抱歉。我明天会去买窃听器回来,拜托让我监听。」 说着,鹿岛露出苦笑。虽然觉得对奈津的老家过意不去,但鹿岛必须承认奈津的决定令自己很感激。 鹿岛就快说出「抱歉」两字时,否定了这个意志。 「唉,奈津。」 「什么事?」 「虽然很多地方可能会害你很辛苦,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告诉你工作上的事情。」 鹿岛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奈津的左手,那只手少了小指和无名指。当鹿岛用双手包住奈津仅剩的小小手指时,奈津开口询问: 「也就是说,你因为隐瞒真相而对我说谎吗?」 「嗯。从我以前也是像这样握住你的手那时开始,我就一直在说谎。」 「那么,接下来的工作会让你回到握住我的手之前的那个昭绪吗?」 「是啊。会回到大学毕业后,在那个下雨的夜晚与你重逢之前那个我。」 「这样啊。」奈津微微侧着头。 她先吸了口气,然后垂下眉梢露出笑容询问: 「那个工作跟我这只手有关系吗?」 面对奈津的询问,以及她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鹿岛给予明确的答覆: 「有,但我只能说这么多。」 「这样啊。」奈津轻轻咬住下嘴唇,停顿了几秒钟。 然而她没有低头,直直看着鹿岛问: 「不过,在家里你还是会跟往常一样吧?」 「我会这么做的。跟往常一样,我会一直说谎下去。」 这时,奈津的表情变了。她露出笑容,然后低下头说: 「既然这样,就请你这么做吧,还有请不要道歉因为我不希望我跟晴美现在的生活,是建立在你的牺牲上。」 垂着头的奈津举起右手打算擦拭眼角的泪水,但鹿岛早一步放开了奈津的手。 他用 手为奈津擦去左右脸颊上的泪水。 这时,眯起眼睛的奈津急促地吸了口气。 「你一定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我我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跟我不认识的昭绪结了婚耶?所以,如果你不继续说谎,我会很伤脑筋的。」 听到奈津的话后,鹿岛全身僵住。 看见鹿岛这反应,奈津抬起头用恶作剧的语调说: 「而且,我也有对你说谎喔。」 「真的吗?」 泪水滑落的脸庞展露微笑。 「真的像是关于孩提时候的事情、学生时期的使坏行为或恋爱史,以及有关父母亲的事情,或是现在职场上的人际关系等等。我我也是说了很多很多的谎。」 奈津弯起的眼睛渗出了泪水,同时丢出了一句:「我真是个大骗子呢。」 「爱说谎的昭绪可以比喻成日本武尊。」 「这、这个比喻太不吉利了吧。我记得神话里描述的日本武尊为了平息暴风雨,不得不看着妻子弟橘媛跳海喔?」 「是啊。不过,骗子的妻子果然也是个骗子。说什么自愿跳海其实她心里根本不想这么做。所以,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咦?」 奈津握住了鹿岛为她擦拭泪水的手。 「日本武尊一直寻找公主的下落,结果找到了一处捞起公主的海滩。因为公主活了过来,所以被取名为苏我的海滩,位置就在东京附近的千叶县。」 她吸了口气。 「苏我的苏其实是苏醒的苏,而苏我就代表让自己苏醒过来。我跟昭绪也都一样吧?」 「」 「然后,日本武尊在那之后仍继续工作,最后因为过劳而死了。可是,不管是日本武尊也好,公主也好,他们都没能够沉醉于自己的谎言之中而死。活在世上真的很辛苦。」 奈津说了句:「不过,请你不要也过劳而死喔。」然后稍微抬起了头。这动作使得在她眼角打转的泪水滑落,这时奈津再次展露笑颜说: 「好了,那么我对我们家的鹿岛大明神兼日本武尊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我们家的弟橘媛公主兼爱哭鬼老婆。」 奈津发出「哎呀」一声,脸颊跟着泛红,但又立刻恢复镇静表情。 「你热爱工作也好,对我说谎也好,或是跟热田先生骑小混混机车牵涉到深夜的暴走族风波也好,这些都没关系。但是」 奈津吸了口气继续说: 「请你务必回家。」 鹿岛的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差点说出「tes」的他开口说: 「我保证。」 接着把奈津拥入怀里。他握起奈津的左手,温柔地亲吻。 奈津发出「啊」的一声,露出困扰的表情。不过,她主动让缺了手指的位置凑近鹿岛嘴边。 鹿岛看着两处带有些许皱纹、缺了手指的痕迹。 当他试图轻啄时,奈津随之发出「咯咯」的轻笑声。 随着舔舐内心伤口的动作,奈津一边微微颤抖一边说:「对我来说,包括了谎言和真相的这个家才是最真实的地方。」 奈津主动递出手让鹿岛亲吻,那味道有些像鲜血是汗水的味道。 鹿岛这才发现两人一路对话下来,奈津虽然表现得镇静,但其实很紧张吧。 他心想:「我也一样。」以左手用力地抱紧奈津。 这么做,或许就能听见奈津的心跳声。 「我会回家的。还有,我不会道歉就这两件事,我绝对不会说谎。」 「好的。」 随着奈津抬起头,并闭上眼睛的举动,鹿岛从奈津的手指上挪开嘴巴。 他凑近奈津期待的位置,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这时,屋外的雨声才传进了鹿岛耳中。 「昭绪。」 「什么事?」 虽然传来了雨声,但挪开嘴唇的鹿岛看着奈津时,发现她脸上浮现无惧于雨天的笑容。 「虽然对小晴有些过意不去,但是」 奈津轻声说出了她的要求: 「可以让我独占你一会儿吗?」 第二十章 『逃避的意向』 第二十章『逃避的意向』 该怎么称呼无处可逃时仍要逃跑的动作呢 是别离 抑或是走投无路 ● 庆祝活动当天的早上总是热闹滚滚。 全联祭是各社团、各委员会、各同好会,以及有意愿的班级都会参加的活动。 因为星期天不用上课,所以有很多学生参加。不过,第一天上午还只是准备期间。 校园内除了透过录放音机喇叭播放出来的音乐之外,测试麦克风的声音或是敲打榔头的声音也四处响起,另外还看得到忙着搬运物资的脚踏车、拖车以及机车。 在这充满活力的气氛中,尽管有温暖阳光笼罩,新庄却在绿园道上独自低着头。 与他并肩走着的佐山热心地介绍各社团摆设的摊贩,新庄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新庄会这样是有几个原因的。 今天早上七点左右起床时,他发现自己抱着佐山。 而当他醒来时,佐山也随之醒来,所以佐山也看到了当时的状况。 佐山甚至还替他打圆场。更惨的是 「被看见了。」 今天早上,骑机车搬来摆摊用品的原川,以及班上同学们来到了两人的房间。其实原本应该要联络大树,但大树跟往常一样又迟到了,所以才会来找他们两人。 看大家的表情,应该都被吓到了吧 在新庄做了很多解释后,原川本人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然而,与原川一起前来的同学们似乎把事情传了出去。方才离开宿舍时,以及到学生餐厅时,两人甚至接受了多家学生报社的八卦新闻探访。 不过,佐山同学若无其事地回答了所有问题就是。 佐山只说「没什么好在意的」,没多说什么。 但是,新庄觉得这样还是改变不了他给佐山添了麻烦的事实。 而且这类八卦传言总会带来很多影响。 不管怎么说,佐山同学是个怪胎、是学生会副会长,更是行径怪异引人注目的名人 今天举办开幕典礼时,代替缺席的出云主持典礼的也是佐山。 佐山主持典礼时,台下飞来几句中伤以及奚落。想起这件事,新庄不禁感到沮丧。这时 「要不要吃?」 在低头的新庄眼前,佐山递出了一样东西。那是在免洗筷前端插上一颗像是大酸梅的果实,然后外面包了一层透明玻璃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你、你不知道什么是糖葫芦?这这事实太教人惊愕了。」 「你、你干嘛这样扭扭捏捏的?你的动作太夸张了啦!」 「嗯,那就稳重一点好了听好啊,这糖葫芦是庆典的必备品。」 「真的吗?庆典一定要有这东西吗?」 「嗯。另外还有用来装从水槽里抢夺金鱼的塑胶袋,或是用刀削碎冰块后,再淋上致癌性物质之类的东西。然后在这些玩意儿中央,大家会以播放咒术音乐的高塔为中心,恍惚地一边跳舞一边绕圆圈。本托拉~!(注:vantra,传说中众人牵手成圆高喊这咒语便能召唤外星人降临)本托拉~!」 「我怎么有种被灌输扭曲知识的感觉」 新庄一边说道,一边低下头舔了一口糖葫芦。 「好甜喔我还以为会很酸。」 「外面那层只是一般的麦芽糖。因为接触到冰块,所以变得很硬。吃糖葫芦的妙处是舔到某程度后,一鼓作气地整颗吃下去。」 新庄点点头说了句:「是喔。」并打算拿出零钱包,但被佐山制止了。 「不用付钱,因为这是刚刚那个摊位的一年级女生送我的虽然她还为我加油打气,但真没想到会以食物来贿赂学生会最近的一年级也挺能干的嘛。」 「你绝对把那女学生加油打气的意思搞错了,那你怎么回答她?」 「我说:『我会勤奋努力,请放心。』那女学生听了后尖叫了一声,她是脑袋有问题吗?」 新庄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抱头呻吟。 「怎么了吗?新庄同学。头痛吗?如果不解决掉让你头痛的根源会很危险喔?」 「哪有构成危险的本人会这样说」 新庄一边看着虚空,一边喃喃自语。这时 他身后传来了排气管声。 回头一看,是辆黑色重型机车。这辆机车设有边车,而骑车的是原川。这个褐色肌肤的少年,拿下黑色卷发底下的墨镜说: 「哟!」 并且把车停在两人身旁。 或许因为他是日裔子弟,所以这名少年在班上对待同学都很平等。即使面对让大家退避三舍的佐山,他也会不客气地直呼。 「怎么了?原川。要回去了吗?」 「嗯,机车研究社那边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等下我要去找我妈,然后去横田打工。」 「你是说去拴皮带兼整理古书啊?加油吧对了,你们社团新进来的社员如何?」 「有个一年级说为了把妹,想在机车上面装边车,我挺欣赏那个好色的小鬼。这次全联祭我们会有示威运动,想加入我们社团的人大概会增加吧。」 「示威运动?那是什么?」 「喔,新庄你没听过示威运动啊?听好喔,首先在正门的绿园道,大家骑机车并排前进。」 「嗯。」 「然后大家就这样大喊『因为预算不够,所以没钱修理煞车器!』冲进校舍里。」 「这是犯罪耶!佐山同学,你应该说点什么吧?」 「不要往上逃。去年机车还从屋顶上飞下来,那不是替身演员吧?」 「玩越野机车障凝赛的家伙们刻意搞的,听说他们为了预防前悬吊系统触底煞费苦心。」 「总觉得这所学校有哪里怪怪的,现在我越来越明白个中原因了。」 「没错,对所有具备常识的人来说,这所学校确实还有很多搞不懂的地方。」 「插、插嘴一下佐山同学你说的有常识的人,包括我吗?」 「有常识的人啊有一次宿舍电视跳出游戏画面时,那个吓了一跳说『这个在翻转的方块体是什么!?』的人不知道是谁喔?你不知道『多边形翻转是定律』吗?」 「可、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嘛。」 看着垂下头的新庄,原川叹了口气说: 「反正,包括你们两个,这所学校就是聚集了一堆脑子里装满奇怪常识的家伙。」 「我、我才不奇怪哩!」 「哈哈哈,新庄同学,每个奇怪的人都会这样说喔。」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的吧」 原川露出苦笑。他开口说了句:「先不提这个。」然后把视线挪到新庄身上说: 「新庄切我要为今天早上的事跟你道歉。」 「啊,没事,没关系的,那算是场意外,而且原川同学你也听了我的解释。你要道歉,就跟佐山同学道歉吧反正我也差不多要离开这所学校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真的吗?」 原川看向佐山。虽然新庄不敢看佐山,但是 「就是这么回事。」 他听见佐山并没否定。所以,努力不让情绪显现出来的新庄点点头。 「这有啊,原川同学。我不想留下误会,所以先跟你说清楚。让佐山同学感兴趣的人」 他说出了口: 「嗯。让佐山同学感兴趣的人不是我,是我姊姊很遗憾的。」 ● 新庄没多想什么地说出「很遗憾的」四个字后 「啊」地,在心中倒抽了口气。 这点或许不该说出口。无论是对佐山,还是对他自身来说都是。 新庄低下了头,试图逃避佐山的追究。 但是,原本看着佐山的原川动了。他点了点头,同时轻轻顶了一下佐山的肩膀。 「」 原川那举动简直跟在责备佐山没两样。接着,他默默地骑着车离开了。 机车排气管的声音缓缓地,但确实地逐渐离去。在这之间,新庄像是要敷衍什么似地把糖葫芦送进嘴里,咬了起来。他知道糖葫芦咬起来应该是酸酸甜甜的,但此刻他的味觉已迟钝到如果不去思考,就不会有感觉的状态。而且 「新庄同学。」 新庄不想听到的佐山声音传来。 不知道他会问什么?这个疑问让新庄产生了某种情绪。 好怕。 新庄害怕佐山会不会就在这里做出什么结论。然而 「你是不是还在不舒服啊?」 听到预料外的询问,新庄做了两次深呼吸后开始思考,然后低头说出浮现心中的结论: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很害怕,所以我老是想着自己的事。」 新庄昨晚因为被拥抱而觉得安心,今天却认为应该逃避这样的关系。 他一边想着现在自己脸上不知浮现什么样的表情,一边说: 「我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喔佐山同学,你对男人有兴趣吗?」 「没有,我对男人没兴趣。别看我这样,我很正常的。」 新庄没劲地点点头说了句:「是喔。」这时,佐山侧头看向他。 082t_with_mark.jpg 佐山投来担心的目光。新庄发现后,在佐山说话前抢先一步开口: 「那、那么对于新庄运,佐山同学有什么想法?」 对于新庄带有试探意味的询问,佐山隔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他一样面无表情地说: 「我觉得她是很重要的人。」 新庄说了句:「是喔。」然后点点头再说了句:「这是一定的嘛。」随着点头的动作,新庄视野中的景物变得扭曲。 「运是个女生,而且佐山同学是男生嘛就算早上被人家看见跟我那个样子,你果然还是会不在意地选择运你也不能选我吧?」 「新庄同学。」 新庄虽然想问「什么?」但口中吐出的却是不同的字眼: 「抱歉,我不想听。」 佐山伸出了手。慢了一拍后,新庄转身躲开佐山的动作。 他背对着佐山垂下头,使得视野变得扭曲的存在掉落了。 他看向前方,见到了通往外面的道路。然后,随着一阵忽然吹来的微风 「抱歉,我想冷静一下。」 说着,新庄跑了出去,跑向前方、跑向了校外为了逃避佐山的话语。 「新庄同学!」 尽管听到呼唤声,新庄还是没有回头。虽然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但在新庄与走进学校的一群小学生擦身而过后,对方就追不上了。 新庄吸了口气,挺胸通过了学校大门。 他认为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 佐山陷在从正门涌入的一群小学生之中。在他的视野里,新庄弯进远方转角消失了。 「新庄同学!话说回来这么一大群小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呀,要带这么一大群还真是辛苦~」 随着声音传来,佐山看向身旁。大树在潮水般汹涌的小学生之中,一副感到伤脑筋的模样搔着头。 「带头的就是你这个迟到教师啊。话说回来在这动弹不得的状态下,你什么时候从我旁边长出来的?」 「没有啊,我只是顺着前进方向走而已~」 「大树老师你还是老样子没变真是太令人欣慰了。好了,四周这些小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来学校的途中,儿童馆(注:日本的儿童福利设施,算是一种学校以外的教育机关,目的是为了提供当地十八岁以下的孩子们健康的娱乐生活)馆长拜托我带他们来的。馆长问我说既然我都迟到了,可不可以顺便带小朋友们来参加校庆。你也知道的嘛,老师很受大家欢迎。」 「连儿童馆都知道我的导师是个迟到大王啊」 「可以的话,老师比较希望听到你对老师受到大家欢迎的感想耶。」 佐山没理会大树。 他环顾四周,发现身高仅到他腹部的一群小学生们抬头看着他不动。 「那么,大树老师,你为什么要利用这群小朋友阻碍我?」 「喔,因为我一来,就看到你跟新庄同学在玩躲猫猫,所以人家也想一起玩啊,好痛痛痛!」 「会有如此愚蠢的思考,是你这头壳里面的脑浆造成的吗?」 当佐山用力按压大树的头部时,四周的小学生们纷纷缠上了他。 「不、不准欺负老师!!」 「别被她骗了!这女的是坏人!」 佐山如此明确地大声吆喝后,小朋友们全停下了动作。每个人一脸呆滞地抬头看向佐山说: 「坏、坏人?」 「不、不是啦!佐山同学!你称呼老师为坏人是什么意思」 「哟?那你扪心自问看看,你敢说自己从没做过坏事吗?」 大树听了,用手按住胸口思考了起来。 她发出「呃」的声音歪头思考了几秒后,摆出没有一丝迟疑的笑容说: 「没有啊~」 「佐山法典刚刚决定要对说谎者处以极刑,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佐山半眯着眼说道。这时,他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大白天的你们在玩什么啊?这样会阻碍路人通行耶?」 佐山回头一看,发现布莲西儿站在小朋友们的另一边。 在布莲西儿背后的通道上,可看见美术社的摊位。 美术社的摊子形状是全高超出十公尺的「米罗的维纳斯」。 这个托高胸部做成的雕像腹部嵌入了烤鸟店的摊子,位在上方的鼻孔还喷着绿色烟雾。 这时,布莲西儿朝着小朋友们展露笑颜。 「欢迎光临。」 随着布莲西儿的话语,她肩上的黑猫也叫了一声,小朋友们开始往后退。 佐山从如潮水般往后退去的小朋友之中,朝她前进了一步。 「感恩。」 「不用客气。因为小朋友们要是聚在这里,会影响我们摊子的生意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决定跟2nd-g进行全龙交涉了啊?」 「是风见他们跟你说的吗?」 「不是今天出云没来吧?你有听他说什么吗?」 「没有。不过,风见有说他昨天从屋顶上掉下来就是了。」 「很像风见会说的理由他们昨晚好像在屋顶上进行什么训练呢。风见有提到他们依稀抓到了诀窍,出云似乎是受了伤在睡觉。」 佐山露出苦笑,风见他们所做的训练八成是针对2nd-g步法的对策。 不过,既然那两人都没多提,佐山当然也不会透露什么。 「他们俩八成是想到什么怪点子,所以做了训练吧。」 「你要做什么?要去ucat吗?你那位逃跑朋友的姊姊不是在那里吗?」 「嗯,我是这么打算。此外也有其他事情要去奥多摩一趟我会拜托舍监看到切同学回来时,请他跟我联络,然后可以的话,我想 在ucat跟运同学谈一下事情。」 「谈事情?」 「没错,我要问她为什么我非得被人家瞧不起。」 看见布莲西儿「咦?」的一声露出疑惑的表情,佐山回以苦笑开口说: 「新庄切同学说他不想听我说话。」 「有时候难免会想说这种话吧。」 「可是我无法忍受,而且那不像他的真心话。」 佐山吸了口气,然后对着过去战斗过的对手吐露真心话: 「我的话除了新庄同学之外,还有谁愿意听?」 「你表现得还真是卑微呢,这里有个听了你的话的1st-g人耶?」 「希望你不要会错意。我是强迫你们听,而且是用比谁拳头大的方式。但是,对于那位新庄同学,我是希望他听我说。」 「我看你病得不轻啊,我联想得到的病症你都有了。」 「这很好。所谓『万病去,幸福至』而且,差不多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我该决定如何去面对了吧。」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布莲西儿问道。就在这时,佐山忽然感觉到左胸口一阵振动。 那是手机传来的振动。 他从怀里抱出貘,跟着拿起手机说: 「是我。」 『是佐山先生吧?我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希比蕾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tes,什么事?」 『2nd-g方面提出有关全龙交涉内容的宣言了。时间是明天晚上八点,地点是昭和纪念公园内的概念空间,内容是由2nd-g代表与全龙交涉部队暨其他支援部队进行共同演习。胜利条件是夺下荒王头部舰桥上的十拳也就是模拟战。您有什么想法吗?』 「军神的决定终于出炉了啊。」 『很符合佐山先生作风的感想。』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显得有些开心。佐山皱起眉头说: 「其他人有什么感想吗?」 『有几位成员发表了意见。不过,有一位的感想与佐山先生相同。』 「是谁?」 『大城至先生。』 佐山不禁噤口。就在他暗自说「怎么会是那个男人」时,希比蕾开口说: 『麻烦您尽早前来ucat。除了要与您交换一些必要文件外,我们也准备好了2nd-g的相关资料。』 佐山答了句:「tes。」跟着收起手机。 他抬头一看,发现布莲西儿看着自己。 「你要去ucat吧我也有事要去一趟。」 「是要去拜访1st-g居留地吗?帮我问候法佐特父子。」 「最近那对父子卯起来研究能不能拿厨余来做纸浆。他们家臭到不行,我还真不想靠近呢而且上次他们父子俩吵架是来真的,房子几乎垮了一半。」 「没想到怪兽大对决就发生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啊。」 「就是啊。」布莲西儿接着说: 「不过,你刚刚提到了军神吧?说到各g的神,这等级的对手可是相当强喔?你想死吗?」 「是军神想要面对我们而且,我过去面对过的对手是身为死神的少女,还有使用圣剑才好不容易打倒的龙耶?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 「真是愚蠢的自我陶醉。」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因为会被这么说的人,才有办法一路打倒神并存活下来还有,我会一路见证下去。见证值得我去战斗的每个对手,都是像你们一样的强敌。」 布莲西儿只点点头说了句:「是吗?」 不过,面无表情的她这么告诉佐山: 「只要你没忘了这个想法,那我就是死神而且是已对战结束的死神。」 「那么,要一起去ucat吗?不过,我要等下午完成交接后」 布莲西儿准备点头。在那同时,她的裙子突然向上掀起。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一看,发现是方才那群小学生中的某人所为。穿短裤的少年笑说: 「耶~冷血女的内裤是呜哇!」 「嗯,布莲西儿同学,没想到你会突然来个铁爪功品味真是独到。」 「抱歉,佐山。我要先收拾这孩子再去ucat。」 这时,大树慌张地跑来说: 「啊~~对不起,布莲西儿同学!这里有一大堆精力旺盛的小色鬼!」 「没关系,不用在意的因为我会让每个人都变得不在意。」 「不、不要做那么不吉利的冷血发言嘛~!」 看见大树手足无措的模样,布莲西儿露出了笑容。她用空出来的手比向身后的摊子说: 「要去那边玩玩吗?不会有事的喔?这孩子我会让他自发性地去玩。」 ● 在秋川市北端邻近青梅的山上,有一座公墓。 入口处立着「西多摩公墓」告示的这里,此时出现了一对访客。 这对在午后阳光底下徒步的男女穿着一身黑。不过,两人都拥有一头白发。 是大城至与sf。 至一只手倚着拐杖,另一只手拎着菊花束,一步一步爬上公墓阶梯。 身旁的sf右手提着装了水的桶子,跟随着至拾级而上。 「至大人,我是不是也该帮您拿花?」 「哟?你还懂得体贴啊?太讶异了,你那么想拿啊?」 「并不会。」 「那就给你拿吧。」 至把花束交给了sf。她把花插进水桶后,环顾四周。 山坡面上立着成排墓碑,一直延伸到通过脚下的马路。 「我判断这里是个无法理解的地方。」 「怎么说?」 「tes,为什么能够排列出像这般leyline(注:散布在大地上的多个古迹组成的直线排列)的巨石文明会灭亡呢?」 「你的脑袋怎么会像某个频道播放的特别节目啊记清楚啊,这些都是还存在世上的东西,根本没有灭亡。顺便告诉你一下,这些跟leyline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是墓地吗?那么,我判断是个更加无法理解的地方。」 sf再度看向排列在坡面上的墓碑。 「为什么抱有立墓碑来怀念某个人的心意,却放在这样的郊外呢?如果有这份心意,不是应该放在近处吗我无法理解。因此,我判断这是感情造成的举动。」 「有些对象,正因为很重视,所以才想要远离你是不会懂的吧。」 「tes,不管是远离对方,还是对方远离自己的行为,我都无法理解。」 「这样啊。」 「tes,好比说,我自从在日本启动之后,就不曾离开至大人超过一百公尺。也都即时测量着您的心跳、呼吸或体温等等。」 「哟?德国制品也会做出重度跟踪狂的行为啊。就主人跟女仆的关系来说,我们算足够疏远了,是我太多心吗?」 「没有感情的我无法理解。」 「是啊是啊。」至说着,停下了脚步。 两人已经爬上阶梯最高处。 这时正面看见的不再是爬坡,而是在缓缓倾斜的坡面延伸开来的坟场。 至踏出步伐,sf与他并肩而行。 「我的记忆表示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上次准备回去时,遇见了佐山大人。」 「别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tes,我启动谢罪功能向您一鞠躬致歉。」 至一停下脚步,sf随即低下头。 过了几秒钟后,当sf抬起头时,撞 到了某物。 「至大人,我的头顶上有手刀。」 「这是沉默的沟通,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tes,可是我判断这不是至大人的点子。」 「是吗?」至问道,并从sf的头上挪开了手。sf边调整发饰边说: 「tes,除非至大人有困难,否则不会选择触碰我。」 「你这家伙还会记忆这种无聊事啊。」 「tes,能够以挖掘不完的未知功能,为主人增添每日生活乐趣的sf,是德国ucat的未公开代表作。请期待我未来的表现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补上一句展现气势的话呢?」 「这时候你如果面带笑容说『去死吧』或是『受死吧』,一定可以讨人欢心。」 「tes。」sf点头,跟着瞬间暂停动作记录下一切。 虽然sf面无表情地看向至,但主人的举动还是让她歪着头说: 「可是,至大人,您方才做出未使力的手刀攻击是」 「从前有个男人很喜欢做这个无聊的动作。」 至静静地说道,并停下脚步。他们来到了某个墓碑前方。 「sf,花给我。」 「tes。」sf递出花束。至收下了,并准备把花插进墓碑前的花瓶里。 然而,或许有人早来了一步,花瓶里已经插上了新花束。而且不是菊花之类的花朵,是带有开朗含意的花朵。 「是黛安娜啊」 「是黛安娜小姐吗?为什么呢?」 「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sf。而且更基本的问题在于我也无法理解呢,sf。」 至苦笑地迎着吹过山顶的风,放松黑色领带。 「这个世界净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事实上,除了我跟部分人士之外,这个世界的谜甚至不为人知。」 「这个世界的谜吗?」 「没错,sf。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个g明明只有负面概念,为什么一路下来却不会因此负面崩坏呢?」 至加深苦笑。 「你说的那个佐山必须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他必须找出超越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必须找出过去被称为八大龙王的人们所提出的问题,还有后来由五大顶所封印的答案。」 说罢,至把自己带来的花插进了花瓶。 「sf,水不对,等一下!」 至回头一看,发现sf已摆出准备把水桶里的水泼向墓碑的姿势。 「至大人,上次是这么做的有什么不妥吗?顺道一提,这个记忆我已经确认了三次。」 「不准重复做出只要是日本人都想来一次的点子。」 「tes,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禁止使用同样的梗,对吧?那么,这次该怎么做呢?」 「德国制品还真是难搞你就抱着喂墓碑喝水的心情去做吧!」 「tes。」sf点头,然后从围裙下摆取出一只小型浇花器。 「我好奇地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带着那种东西到处跑?」 「tes,这是为了能够回应至大人的任何要求,我今天选择以散步专用的s装备出门是正确的。顺道一提,s是散步的s,这些装备都是经过严格的抽签后决定。您要参加下次的选考会吗?参加奖是笔记本和铅笔。」 「ucat似乎变成了会做一堆无聊事的组织。」 「tes,这是从容的象征?」 「怎么了?sf。」 「上次前来时,我没注意到这块墓碑上刻的文字是」 装了水的浇花器前端指向墓碑正面,因洒了水而变得明显的文字是 「佐山家。」 ● 在ucat地下训练室前方,身穿夹克的新庄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 目前时刻是下午四点,而新庄正在等候训练室空出来,想必她四周的大人们也一样吧。由于男子更衣室与女子更衣室面对面,因此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聚集在等候大厅。 「看这样子很难等到训练室空出来呢,我都跟佐山同学说我今天要参加训练了耶」 更衣室前方的墙面设有显示训练室使用状况的电子布告栏,上头显示出全部训练室 都在让2nd-g进行正式的机密训练。 因为2nd-g在准备全龙交涉,所以他们的行动会是第一优先。就算是全龙交涉部队,如果只有新庄一人在排队等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排得到。 2nd-g在做什么训练呢? 但是他们确实开始有动作了。 这样的想法让新庄内心失去了平静。她翘起套上白色牛仔裤的腿,双手拿着小型游戏机。 那是ucat职员送给新庄的双钮式游戏机,游戏内容是躲开在南洋大海中试图前来沟通的大型海洋生物,然后连续掠夺沉在海底的黄金。 然而,新庄只得了十分就结束游戏,显得老旧模糊的液晶画面便也停格不动了。 四周一群无事可做的人们当中,没有新庄熟悉的面孔。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四周包括男女老幼,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其中也有不同种族的人们,而他们的外表果然相当醒目。 这时,新庄想起一件事。以大树为例,如果不是在概念空间里,她就不会让自己的长耳朵显露出来。 新庄心想,low-g跟她的耳朵是无法相容的吗? 如果以我跟佐山同学为例,那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时,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去思考如此郁闷的事情呢? 新庄把游戏机放进夹克内侧的口袋里,站起身子。 再等下去,大概也等不到训练室空出来,而且只会不停想起郁闷的事情。 那就离开这里吧。就在新庄这么想着时 四周的人们忽然动了起来,引起一阵骚动。 「」 在回头的新庄与大家眼前,挂在墙上的电子布告栏有个显示内容即将改变。随着红色显示灯熄灭,天花板上的喇叭传来了声音: 『呃,今天非常感谢各位,呃,前来利用日本ucat训练室。呃,下一间是第七训练室~第七训练室~的2nd-g训练结束,靠近第七训练室的门即将打开,请大家注意安全~另外,该训练室将直接进行德国ucat的机密训练,呃,请各位不要擅自进入喂!就跟你这家伙说不准进去了,死猴子!!好的,门要关了,请小心。』 在大家发出「唉~」的一片失望声音中,新庄垂下了肩膀。 不过,新庄决定先避开人群,走了两、三步。 就在她再次心想「总之先离开这里吧」的时候 四周再度出现一阵骚动。 一群人走出了男子更衣室。 是群仍穿着ucat白色战斗服的男子们。 十几名男子没有卸下备战姿态,身穿战斗服装走着。 他们散发出来的坚毅气氛平息了大家的骚动。 在走来的男子们当中,新庄认出了鹿岛与热田。 两人走在前头,但唯独鹿岛一人穿着工作服,显得特别醒目。 鹿岛一边对着身旁的热田比手画脚,一边不知做着什么有关数字的说明。 跟随在鹿岛背后走着的,有几名腰间垂挂着工具的中年男子,以及使用好几个担架搬运着笔记型电脑或大型测量仪器等机械的人们。 看见他们后,在附近排队等候的男性们不禁发出声音说: 「2nd-g的技师总动员啊」 接着看到刚刚从更衣室推出来的担架后,大家不禁倒 抽了口气。 拥有白色大型台面的担架上,机壳剑残骸堆积如山。 从量看来,至少有三十把以上。 以对抗异世界战斗为前提而制作的武器都已断裂粉碎。 「竟然有办法破坏机壳剑」不知哪个人这么低语。 除此之外,没有再传来任何人的声音。 「」 新庄一脸呆滞地看着摇来晃去的担架以及男子们。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鹿岛抬起了头。 新庄的视线与他正面交会。 「啊。」 新庄退了一步,但她身后就是沙发。 当新庄心想「怎么办?」时,鹿岛已经站到了她眼前。 在不由得表现出防备的新庄面前,鹿岛开口说: 「你是全龙交涉部队的新庄运吧可以打扰一下吗?」 ● 鹿岛看着站在眼前的新庄。 她身穿橘色夹克,搭配白色衬衫和白色牛仔裤。 纤细身形给鹿岛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而鹿岛也相信这并不是错觉。鹿岛看见新庄对着他充满戒心的样子,但是 也在发抖啊。 在鹿岛等人进入训练室之前,月读已经向大城至宣告将展开全龙交涉。 她也在那时从大城至手中拿到了全龙交涉部队所有队员的情报文件。 每份文件都有一些以机密事项为由而涂黑的部分。 不过,关于新庄运的文件上,还加注了一行但书。 因精神方面的问题,有不适任攻击任务的可能性啊。 鹿岛查了一下后,发现新庄没有完全发挥出e-st的动力。 几乎每份回收数据都显示e-st在达到最高出力范围之前,就停止输出。只有在与1st-g战斗时,曾经达到过一次接近极限的威力。 鹿岛回想着,在餐厅碰面时也是一样的情形。 当热田对佐山挑衅时,就在佐山身旁的新庄也没能够采取任何行动。 鹿岛不明白理由。 他也不知道文件上被涂黑的位置是否写着其理由。 不过,他知道一件事情。 他知道新庄是陪伴在佐山身边的人。 鹿岛心想,但是 那名少年是期望战斗的吧。 那么,眼前的新庄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新庄运,我们上次是在餐厅见面的吧。」 「什、什么事?」 听到新庄充满戒心的声音,鹿岛先点了点头试图让对方安心。 然后,他一边想着佐山与新庄的关系,一边说: 「在那之后,我选择了战斗喔。你呢?打算怎么办?」 鹿岛看见新庄因为他的询问而缩起了身子。 新庄吐了一小口气,垂着无力的眉毛抬头看向鹿岛说: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不想知道吗?会在餐厅问我是不是说谎的你,应该会想知道吧。」 听到鹿岛的话后,新庄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 「想知道鹿岛先生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鹿岛心想,她这个问题一定是在对自己发问,于是点了点头。 对着眼前的颤抖身影,以像在教导、训诫似的口吻说: 「这是为了一切的疑问,以及未来。」 鹿岛开始回想。 心头浮现八年前的崩塌事故。 「为什么想要遗忘自己的力量,却遗忘不了呢?」 他想起当时握住奈津的手。 「为什么想要与某人在一起,却会伤害对方呢?」 他想起父母亲。 「为什么一直受到大家的爱护,却会感到孤独呢?」 他想起祖父临终时的情景。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衔接不上呢?」 然后想起这八年来的所有记忆。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办法决定要属于哪一方呢?」 听到鹿岛以平静语调道出一切,新庄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像是为了让新庄放松似地,鹿岛再次开口说话。 他在想起奈津与晴美以及未来后,丢出最后的问题: 「为什么有这么多疑问刺在我心头我仍然会想以自己的力量得到一切呢?」 听到鹿岛的质问,新庄轻轻咬住下唇,全身颤抖。 新庄像在行礼似地低下了头,她垂下肩吐了口气说: 「鹿岛先生你认为战斗后,答案就会出来吗?」 「不是等待答案出来,而是前去找出答案虽然会让人觉得害怕。」 听到鹿岛这么说,新庄抬起头。眼里微微泛着泪光的脸孔看向鹿岛。 鹿岛把手放在新庄的头上,轻轻摸了一下新庄的头,试图让她感到安心地说: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真实,还是因为谎言而害怕发抖。但是,我相信你重视的人一定在真实的旁边等你吧。」 鹿岛吸了口气。 「我因为说谎,花了八年的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恐惧之中做出自己的选择呢?」 第二十一章 『率直的真意』 第二十一章『率直的真意』 如刺穿一块又一块石头般 不断响起的声音是自我发问 那么,答案的开始又会如何响起 ● 田宫家的早餐及晚餐各分成两个时段。 由于经营的是警卫公司,田宫家必须供餐给所有内部人员。因此,用餐时间会设在这些内部人员派遣出去之前,以及回来之后的两个时段。 现在是晚上六点,第一次的晚餐时间。 并排于客厅的多张餐桌上,摆满了孝司与没当班人员所烹调的和风料理。 完成警卫工作回来的人员们坐在靠边餐桌上,其中几张桌上还放了啤酒。属于上座的中间三席座位空着,其左侧两席坐着孝司与辽子。 预定在第二次晚餐时间用餐的孝司此刻喝着热茶配炖豆,稍作休息。 辽子以第一次晚餐时间为主。她一边心情愉快地摇晃身体,一边夹着盘中的炖煮料理。 看着姊姊安然无事地在用餐,孝司发表了感想: 「今天晚上很平静呢」 孝司放低视线,看向围绕餐桌而坐的人们。 以日班人员为主的非当班人员有五十一人,再加上准备值夜班的人员,此刻餐桌上共有七十七人。 孝司先看了看他们,再看了看姊姊后,缓缓开口: 「各位,只要再熬两天。因为爸妈他们两天后就会回来了。」 所有人发出「呼」的一声安心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辽子突然耸耸肩说: 「抱歉,我忘了说爸妈他们刚刚有打电话回来他们说爱上了回程经过的温泉,要我们寄趴板就是去年买的那个板子给他们。你看,旅馆的地址在这里,还有他们要回来的日期。」 说着,辽子从和服袖子里拿出纸张,递给孝司。在辽子眼前,表情逐渐转为黯然的孝司说: 「下礼拜才回来啊」 「怎么?姊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没事,姊一点错都没有。嗯,就像核能本身没有错一样。」 「孝司,你还是不要太常提到核能的话题比较好吧?你看,阿重已经在那边抱着头,开始抖个不停了。」 「抱歉抱歉。喂!谁去帮阿重拿他的马克思共产主义论来!」 立刻有人做出应对。接着众人重新开始用餐,孝司叹了口气说: 「对了,上次你被关在门外的那晚,热田先生有来过啊?」 「嗯,有来过,我还跟他哈拉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见到他,听他提起的。可是」 孝司一边说着,一边皱起眉头。 「你好像跟他说了少主的事啊?」 「是啊。干嘛问这个?少主已经不会那么神经质了,跟人家提到他的事情应该没关系吧?」 听到辽子的询问后,孝司铁青着脸说: 「姊,你知道热田先生为什么会经过我们家门前吗?」 「刚好路过吧?他本人也这么说的啊。」 「姊,你觉得热田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算是个好人吧。」辽子歪着头回答,然后对抽搐着铁青面孔的孝司继续说: 「学生时代去打小钢珠的时候,他都会借我小钢珠,他按吃角子老虎也按得超准的。还有啊,他自己去玩的时候,都会带土产回来给我喔,大部分都是饼干之类的点心。」 「姊,你这样等于是被食物诱拐了总之,关于少主的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要向外人提起。」 「咦?这样很无趣耶。跟邻居们往来的时候,拿出家人的事情自夸是必要的。」 「你说的跟邻居们往来,还有町内会的工作,都是我在负责的。」 「我们家孝司怎么变得这么爱讲道理!」 辽子发出「呜呜呜」的装哭声时,一道声响在她的右手肘附近轻轻响起。 孝司一看,发现是辽子的茶杯倒了,茶水随之在桌面扩散开来。 辽子发出「啊」的一声,孝司冷冷地看着她。 「姊。」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不是姊姊弄倒的喔?喂,孝司你干嘛?不会又要把我关在门外吧?喂,啊,孝司!你拉姊姊耳朵做什么!」 孝司没理会辽子。揪起辽子的耳朵逼她站起来后,孝司看向围绕在餐桌旁的所有人开口说: 「没事了,大家继续吃饭吧。」 「好痛痛痛!喂!孝司!大家快来救我啊!我才是社长耶!」 「是是,我知道了,姊姊很了不起。来,跟我到外面大家请当作没看见,这是家族问题。」 「唉呀,对女社长太粗鲁会酿成杀人事件耶!」 「你说的杀人事件会在星期二晚上九点左右发生,十一点解决。万事大吉,不用担心。」 「叭~你猜错了。事件不是在十一点,而是在十点四十五分解决的,啊痛痛痛痛!!喂!孝司!你有没有搞清楚是谁给你零用钱的?」 「会计阿正。」 「阿正!!你别想利用钱收买人心!」 没人理会辽子的喊叫,客厅纸门打开又关上,姊弟俩随之消失在走廊上。 客厅里,除了几人冷静地擦拭洒出的茶水之外,其他人继续用餐。 ● 新庄来到了奥多摩街上。 此刻四周近乎一片黑,她左腕上的手表指出时刻刚过晚上六点半。 如果搭乘iai的接驳公车,只要十分钟左右,即可抵达奥多摩街上。然而新庄没有搭乘公车,而以徒步的方式绕远路,花了两小时左右来到这里。 因为有可能在接驳公车上与佐山撞个正着。 所以新庄选择来到街上,但是 「其实我没什么地方好去。」 喃喃自语的新庄站在奥多摩车站附近的冰川神社境内。走出车站,顺着南端圆环而下,再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后,随即看见冰川神社。 虽然公车会经过这里,但神社是在道路与下方溪流之间、矮了路面一截的位置。 所以,坐在行驶于上方道路的车上,只看得见神堂屋顶。 新庄就坐在神堂前方的石阶上,迎着凉爽的夜风。 四周景色已披上夜幕,空气转冷的院内已不见玩耍的孩童。 时间差不多了吧。佐山应该已经离开ucat,抵达学校宿舍了。 把晚餐时间定在晚上八点的佐山通常会在这个时间回到宿舍。 如果说有例外,那就是佐山在ucat与新庄运见面,顺便吃晚餐的时候。 今天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佐山会在晚上八点前回到学校。 「」 从奥多摩到秋川,就算搭上接驳公车再转电车,最少也要花上一个半小时。 如果想在晚上八点前回到学校,必须六点多就离开ucat,前往奥多摩车站才行。 新庄方才看见一辆iai的接驳公车车顶,从上方道路呼啸而过。那辆公车是驶向北边的车站方向。以机率来说,佐山最有可能搭乘那辆公车。新庄盘算着再等一辆公车过了后,就回去ucat。 「好久没在ucat睡觉了」 ucat的某间休息室就是新庄的「家」。 但是,这个家现在几乎没有新庄的物品。 「因为都被切带走了。」 新庄抱住自己的身体,思考起有关自己不想与佐山见面的想法,以及方才鹿岛说的话。 「自己的选择啊」 「该怎么办呢~」新庄身体往前倾,让下巴倚在立起的膝盖上,双手拍着石阶上的沙 子。 然后,她认清了自己此刻的想法。 我很想做出决定,但也会觉得害怕。 新庄很想决定是否要继续说谎,还是坦诚谎言。 「但就是会害怕嘛」 她没起身,只把脸从膝盖上抬起,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辆公车驶过上方的道路。 那是iai的接驳公车。佐山是否坐在那辆公车上呢?如果是,公车现在 「正好开到车站前面。」 停车 「走下公车」 新庄想起佐山那干净俐落的动作。想必他下公车后,没几秒钟就会走进车站内吧。想像着那画面的新庄,在露出苦笑的同时喃喃自语: 「这样就真的说再见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再次环顾周遭。四周夜色更浓了。 仅存的光线只剩境内电灯泡发出的白光。 新庄踏出步伐。她迎着轻轻的夜风默默走下石阶,走出境内,爬上旁边的坡道。 这时,电车准备发车的警铃声从神社入口另一端、车站的方向传来。 新庄一看,有一连串光线在街灯后方、山那一端的黑暗中奔驰而去。于高架桥上奔驰的电车驶向东方,名为东京的城市所在方位。 佐山应该就在那辆电车上。 不知道我在这里的他离得越来越远了。 就在新庄这么想着时 「呜」 口中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呢?这么想着的新庄忽然停下脚步,嘴唇下方不禁使力。 「我」 尽管明白为时已晚,新庄还是忍不住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回想起自己今天一直逃避佐山的事实。 他总是对我那么体贴,我却 「我害怕答案现在就跑出来,所以一直在逃避」 这样的想法在新庄脑中冷不防地带来了强烈冲击。她随即感到胃部沉重,视野忽然扭曲。 眼角感受到热度的新庄发出「啊」的一声,跟着用衣袖擦拭了眼睛。 透过自己的衣袖,新庄确认了眼角变得有些湿润的事实。 为什么眼角会变得湿润呢? 领悟到这个疑问的答案后,新庄有了这样的想法 唉,我真是糟糕 心中明明藏着如此沉重的秘密 「我却选择逃避佐山同学」 甚至不愿意与他交谈。 新庄想起鹿岛在训练室前要她做出选择,但此刻佐山已远去。 「因为我说了谎又逃跑」 新庄说到一半时,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感涌上心头,紧紧揪住她的心。 无法承受的新庄在神社入口处的大杉木下 「为什么我会害怕佐山同学,而选择了自己的谎言呢?」 彷佛不想再承受胸口那股窒息感似地,新庄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忍不住发出「咿」的一声后,她急忙用夹克袖子擦拭眼睛。 然而,眼泪却不断涌出,擦也擦不干。 无奈的她只好用夹克袖子按着眼睛,遮住了脸庞。 这个遮挡视野的动作仿佛是暗号,新庄的肩膀随之颤抖,呼吸也变得不规律。 她哭了。哭泣带来了咳嗽,泣不成声的她只能在脑中想着。 佐山同学,我果然还是想见你。 尽管明白为时已晚,但面对佐山已远去的事实,新庄好不容易挤出干涩的声音说: 「好想见你喔」 她明白这才是自己的真心话。 如果见了面,佐山会说什么呢?如果佐山问了什么,要怎么回答好呢? 她不知道这些疑问的答案,只知道自己很想见到佐山。尽管感到害怕也一样。 「咿」 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涌出。所以,新庄索性让自己尽情哭泣。 她一边想着好想见到佐山,一边告诉自己这样不行,并试图让身体往杉木树干上靠。 新庄想要一个依靠,就在这时 「新庄同学。」 传来的声音让她屏住呼吸,身体不禁颤抖。 ● 在新庄因泪水而变得扭曲的视野里,一名少年与一名老人在路灯下逆光而立。 少年手提一升(注:古制,十升为斗,十斗为石;一升约一点八公升)装的清酒瓶,从神社前方的人行道走来,慢慢接近新庄。 新庄举高手到胸前位置做出防备姿势,却发现 「佐山同学?」 新庄没有往后退,只是问: 「为什么?」 「新庄同学,你怎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你不是期望见到这样的结果吗要不要一起来啊?我今天打算去旁边这位显得寒酸的飞场师父拥有的气派道场吃晚餐。」 「御言,你把我跟道场形容反了吧。」 「师父,您听仔细了。我们不能看一个人的外表要看第一印象。」 「意思还不都一样,你这混帐!」 站在新庄眼前的佐山没理会龙彻的意见,朝新庄伸出了左手。 新庄看着佐山的手吸了口气。她动了几下颤抖的嘴唇后,呼出空气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你期望,也是我期望的事情啊。」 佐山迎着夜风把头发拨向后方说: 「当你觉得疼痛的时候,如果我想保护你,就让我保护你。当你觉得一个人太孤单的时候,如果我想跟你说话,就让我跟你说话。当你决定把烦恼往身上揽的时候,如果我觉得你很重要,就让你一个人清静。当你不想待在这里的时候,如果我会为你着想,就让我讨厌你。」 还有 「当你需要我的时候,如果我看见了你,就让我站在你身旁。」 佐山保持伸出左手的姿势问了句:「如何?」 然而新庄只是握住他的手,没有回答。 以为已经失去的事物,再度出现在眼前。 这个事实消除了新庄的恐惧。因此,她不禁出声,跟着划破夜风奔进佐山的怀里。 「啊!」 佐山牢牢抱住她。新庄此刻能做的,恐怕只有任泪水流出,紧偎在佐山胸前扬声哭泣。 「我不要啦」 新庄呼了口气,然后带着混乱的内心说了句真话:「我不要。」 「我不想说谎」 新庄毫不客气地用指甲抓着佐山的西装、衬衫、背心,往他身上靠过去。 「可是、可是,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谎言,一定会讨厌我我好怕被你讨厌」 她呼了口气,然后又吸了口气说: 「对我来说,切也很重要啊。」 「嗯。」 「切也一样啊。」 「嗯。」 「可、可是,切给你带来了麻烦,所以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但还是很想跟你在一起。」 不知所措的新庄接着说: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很害怕!!」 新庄听见了佐山发出「嗯」的一声,也感觉到佐山的手绕到她的背部。 佐山生硬地抱了一下新庄,然后像在确认似地抱紧了她。 感觉到佐山用力抱紧自己的同时,新庄听见脚边传来玻璃瓶破裂的声音。 虽然老人在一旁发出「啊!」的叫声,但新庄根本不在意。 「我想跟你在一起」 新庄紊乱的喘息声在佐山胸前响起,她一边流泪一边说: 「想跟你在一起啊」 新庄感觉得到佐山听到她的话语后,点了点头。 只是,佐山没有用言语回应。他以左手轻轻拍打新庄的背,像是在告诉她冷静下来般,不停地、不停地轻轻拍打。 仿佛回应着佐山似地,新庄身体里的多余力气不知怎地逐渐退去。她稍微放松紧偎在佐山身上的力量,也不再泪流不止。这或许是因为拍打背部的动作让她感到怀念吧。 对自己不记得的过去感到怀念。 透过压在佐山胸前的耳朵,新庄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心跳声有些快,却很冷静。 新庄一边听着,一边让自己的呼吸配合其节奏后,逐渐放松身体。 好累。 这样的感觉从新庄身体下方往上窜起。这时,新庄忽然感到一阵睡意。 「对不起喔,我老是给你添麻烦」 新庄喃喃说着,随即听见了佐山的声音。 100t_with_mark.jpg 佐山显得自信地点点头,同时这么告诉了她: 「没那回事。」 佐山的否定让新庄感到怀念,但不记得自己做出了什么反应。 她不记得自己展露了笑容,还是摇了摇头。 新庄就这样在佐山怀里晕过去,倒在他的身上。 ● 白色的宽敞空间里堆满了好几台大型机械。 这里是第三制作室。制作室中央的大型平面工作台前,有一把烧得火红的剑。 那是一把全长超过两公尺半的厚实长剑,名为布都。 布都分成了两个部分。因为剑柄及刀刃碎裂,使得布都断成了两截。 这是过去进行实验时,因爆炸而造成的结果。 而现在,断成两截的布都前方,站着一名身穿工作服的人。 是鹿岛。 然而鹿岛没有看向布都,而是看向前方,第三制作室的入口处。 他的视野里有五名同样身穿工作服的年轻人。 鹿岛对着这些年轻人说了句「好了」当开场白后,接着说: 「我已经先做好第一阶段的修复工作。修复工程不需要使用斧子锤打延展,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重新刻上这把剑碎裂掉落的名字。」 这时,一名体型稍有福态的短发年轻人发问: 「主任,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架构机壳剑的骨架请问什么时候要制作用来控制力量以及固定方向的机壳?」 「问的好,香取不过,这把布都没有你说的那种累赘。」 鹿岛的话让年轻人们屏住了呼吸。 「我、我们要制作危险完全暴露在外的概念兵器」 「危不危险取决于使用者,难道你们想把夺人生命的行为怪罪于武器吗?」 听到鹿岛的质问后,一名年轻人站到鹿岛前方。 那是在设计室里试图阻止鹿岛前进的青年御上,他对鹿岛投以锐利目光。 「我反对,我反对现在这里的一切事物。」 「嗯。那么,我就先听你说说理由吧。」 鹿岛保持自然态度对着御上点头示意。御上随即皱起眉头,面带凶气说: 「主任的想法有太自以为是的地方。你认为我们够资格拥有破坏兵器,觉得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哇,好惊人的论调喔。」 听见鹿岛一副打从心底感到佩服似的说话口吻,御上瞬间瞪了他一眼。 不过,御上立刻收回视线,看向布都。 「不管由谁使用,强力武器永远是引来杀生的道具。」 「嗯或许你说的确实没错」 「可是啊」鹿岛放松肩膀,接着说: 「要是你们制作出来的武器无法制服敌人,那怎么办?」 「这」 「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要怪罪于武器吗?不是这样子吧?因为制作了无法取胜的武器所以责任在于我们。」 听到鹿岛说到「我们」后,年轻人们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眼前,鹿岛看向自己的左手小指以及无名指。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正义真的存在。」 「在哪里」 「就存在信念里啊它不是存在于武器的力量之中,而是存在于制作者与使用者心中。好说,热田就跟我约定好绝不会杀人。」 「」 「刀是刀,人是人。而武器的存在是为了发挥其身为武器的力量,不是吗?」 他停了一拍。 「不要害怕力量,也不要害怕武器,还有不要因为这两者而自大。我们是制作武器的一方,我们的想法会转移到刀刃,传达给使用者。所以铸剑时要倾注信念,并且只把打造出来的剑交给自己能够信赖的人。这么一来,就能够发挥出我们期望的力量。」 鹿岛往后退了一步,与散发高热的布都拉近了距离。 他站在靠近布都的位置看向御上等人。 鹿岛侧着头发出「嗯」的一声,看向年轻人们背后的大量机械。 那些全是年轻人们从第二制作室搬来的工作机械以及防热装备。 可能是察觉到鹿岛的视线,香取歪着头说: 「我们有什么问题吗?」 发问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这无力的颤抖还同时伴随着他下垂的眉梢。 然而,鹿岛无视香取的颤抖及感情,以若无其事的口吻询问: 「那些机械是要干嘛?该不会是想用来修复布都吧?」 「可是,要加工高热骨架」 香取的话引来一声轻笑。 笑声并非发自鹿岛,那是在他身后响起、近似苦笑的笑声。 鹿岛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垂下肩膀,然后转身面向后方。 在他眼前,用来燃烧金属的白色设备台前方站着一位老主任。 只有一只眼睛的他,将其因热而发红的脸面向鹿岛说: 「就是这么回事,鹿岛。我才不要从头教导一群从只懂得用头脑的工作,改行走刀匠之路的小鬼们。」 「真是拿你没辄那么,你们理解自己的名字吗?」 鹿岛一边看着年轻人们,一边把左手放在布都刀刃上。 放在一块发出高热的火红铁块上。 鹿岛的行为让眼前的五人反射性地倒抽了口气,然而 「毫发无伤?」 听到御上露出铁青表情说道,鹿岛点了点头。 如御上所说,鹿岛碰触到高温刀刃的左手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我们是剑神、是军神、是刀匠神我们不会受到自己赋予生命的武器所伤,更不用说是还没打成刀刃的铁块。加工这些金属只要有铁刷和斧子就够了。不,这样都还嫌多呢。因为越是使用多余的中介物,与金属之间的对话就越有距离。」 鹿岛抓起布都碎裂的剑柄。 他举高并甩动剑柄,让柄直直指向前方的五人说: 「相信自己的名字,并有勇气触碰布都的人,才来参与布都的加工懂了吗?」 第二十二章 『起立的契机』 第二十二章『起立的契机』 自以为是地 做出决定 但因为是第一次才如此 ● 佐山望着夜空。 他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身穿背心的他一边心想衣服都弄脏了,一边坐起身。 佐山转动脖子后,闷痛感随即袭上全身。更惨的是,不是一阵即过,而是多重袭来。 可想而知我被摔到地面多少次。 周围,寒冷夜晚空气的另一端,可看见蓝黑色夜空以及染上一片黑的山影。 这里是飞场龙彻位于奥多摩山间的道场兼住处旁边。是户外道场。 道场位于高地,因此可靠着星光看见地面。 佐山在蕴含夜露的大气中站起身,转头面向后方。 他看见四周围起组合木、约十五公尺见方大的道场。地面被踩平、寸草不生的道场中央站着一位老人。 飞场龙彻。 黑夜里,矮小身影的单只红色眼睛以及白色衬衫特别醒目。 龙彻把双手叉在胸前说: 「怎么了啊?你该不会想说刚吃完东西身体变重了吧?」 「没有,不知道怎么回事。很不可思议地,我不觉得刚刚有吃过晚餐的火锅。」 「喔?怎么会这样?」 「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边出现了一只既卑鄙又心胸狭窄的山猴,把我的那份火锅料大口大口吃掉了。我大骂『你这个没教养的野兽』并出招击中他的太阳穴后,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佐山手摸下巴,从斜下方看向龙彻的脸说: 「怪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只猴子长得跟飞场师父很像。」 「你这家伙一点儿都不懂敬老尊贤的道理」 「很遗憾,我周遭全都是烂透了的范本。我讨厌老人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然后佐山看着龙彻,一副忽然发现什么的模样说: 「这里怎么有个老人啊!惨毙了。」 「我说御言啊,在海扁你之前先跟你说一下。」 「嗯,无妨。说来听听吧,飞场师父。」 「关于你这家伙用错敬语的问题,我看就算了薰那个笨蛋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偶尔也会抱怨你这家伙,知道吗?他说你这家伙国中二年级那年的春天,因为一点小事跟他吵架,结果就不跟他说话了。」 「人家为了准备期末考用功时,他突然要白痴地说什么『布丁大人的怨恨!』扑到我身上来所以我就使出反击拳击垮他罢了。他说什么买来的布丁不见了,后来我们互殴了五个小时,结果发现是看门狗佩斯吃掉了。虽然自己会打开冰箱的狗有问题,但那个秀斗老头应该当场把狗阉了才对啊。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也无法实现。」 「那个笨蛋从以前就是这样。」 听到龙彻的话后,佐山感觉到左胸有些压迫感。他仔细一想后,发现自己对于龙彻与祖父的关系 只知道他们是结识已久的友人。 飞场师父果然也与护国课有关联吗? 想到这里时,佐山在内心苦笑:「现在下定论太草率了。」可是,如果龙彻真与护国课有关联,那么 他应该听过爷爷定下的全龙交涉条件才对。 全龙交涉相关人士不能泄露与自己无关的g的情报。 所以,佐山把左胸的些微压迫感摆在一旁,看向龙彻。 「好了,再一次。」 「我说啊,再一次也没用吧?」 「没用?没那回事。师父您光是听到我的描述,就能突然做出这种步法光知道这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步法,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里没有设下概念空间,只是个普通的道场。明明如此,方才听见佐山描述步法后,龙彻只说了句:「大概是这么回事吧。」就突然当场实践出来。 以知觉上的程度来说,龙彻的步法比黛安娜或热田使出的步法更容易察觉。 不过,那程度已经足以让对手无法做出反应。 龙彻不愿意告诉佐山方法,他要佐山自己找出答案。这是龙彻一向的作风。 「虽然我知道师父您不太愿意,但请您再做一次。」 「真是拿你没辄,我这把年纪实在不太想熬夜耶。」 「我听说您最近偷看深夜播放的色情节目,结果被老婆发现,然后丢进水井里啊。」 「混蛋,那不叫做被丢进去,是我为了逃跑才自己跳进去的。在寒冬夜里跳进去后,没想到那狠心的家伙竟然拿盖子盖住水井,还放了重物压着」 虽然龙彻一副感概的模样说道,但还是慢慢走近佐山。 相对地佐山也开口说: 「总之,现在说或许有些晚了,但很高兴见到您这么有精神,飞场师父。」 龙彻做出动作,先发制人地攻击。 佐山企图使出左踢攻击龙彻袭来的膝盖,然而 「哟?你也会正常地打招呼啊不过太慢了。」 这时,佐山的左脚反而被从后面扫开。 当他就快失去平衡时,龙彻的身体扑了上来。 如果不慎让龙彻扑进怀里,就会被他揪住衣领抛出去。 于是佐山主动压低身子。他护住胸口,以准备坐下的姿势用手撑住地面。 然后,用力踢出方才被扫倒的左脚。 但是 「笨蛋。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确实踢中目标就不要起正脚吗?」 随着声音传来,龙彻抓住了佐山踢出的脚。 他抓住佐山的脚踝,跟着抓住小腿肚。 「!」 仿佛圆木被举起似地,佐山的身体被以脚为轴抬起。 他被迫站起身。 当他察觉时,龙彻已经出现在他胸前。 「了不起吧?」 「这不过是要小聪明的杂技,感觉就像是为了让人家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一样。」 「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小鬼,你多少也尊敬我一下吧。」 随着带有苦笑的话语响起,龙彻消失了。不,龙彻应该就在佐山的视野里。 然而,佐山无法知觉。 「听好啊,破解这种步法的方法只有一个。不管什么都好,就是要找出诀窍。」 佐山接着感受到的,是背心被揪住的感觉,以及一句话: 「还找不出诀窍啊你真的有好好看清楚刚刚那个女孩子吗?」 ● 新庄在黑暗之中睁开眼。 她最先察觉到的,是自己睡在被窝里,以及身上衣服换了这两件事。 她惊讶地起身,身上的棉被随即滑落。 坐起身子的她视野显得黑暗,但微弱的蓝白光照出了右手边的纸门。 印入新庄眼帘的是,面积超过十张榻榻米大的长方形房间,而她躺在靠近入口处的位置。房间里除了摆设写有草书的屏风之外,没有任何家具或摆饰。 而且,四周也不见任何人。 新庄吸了口气看向自己,发现身上穿着白色浴衣。 浴衣的左胸口位置写着「飞场道场」。 那么,这里是 是道场里面吗?新庄不曾去过道场,所以不熟悉环境。但是 「肚子饿了」 腹中感觉一片空,这也是她醒来的原因。新庄难为情地压住一边肚子。 这时,左手边忽然出现了光。这光也伴随着拉开纸门的声音,以及女性的声音。 「肚子饿不饿啊?」 新庄眯起还没适应光线的眼睛看向走廊后,发现是一名老妇人走进房间。 和服打扮的老妇人端着放有小锅子的托盘。 虽然心中生起「她是谁啊?」的疑问,但面对一头整齐短白发的老妇人,新庄没有做出任何警戒动作。 「你就待到明天早上吧,我会帮你烫好衣服的。还有,是我帮你换衣服的,最近的年轻人都发育得很好呢。」 「也没有那么好啦。」 新庄看着老妇人在她身旁坐下,然后帮她整理在膝盖堆成一团的棉被。 随着布料摩擦声传来,略嫌笨重的棉被平铺开来,放有小锅子的托盘随即被放到上头。 新庄在老妇人用枕头帮她固定住腰部后,来回看着眼前的托盘以及老妇人说: 「那、那个」 不知道佐山同学他怎么样了?新庄脑海才浮现这样的想法,随即传来: 「佐山家的少爷现在跟老头子一起在旁边的庭院,不知道在练习什么。有两年没看到他们一起练习了听说是要对付什么非打倒不可的对手啊?」 对喔,新庄心想。 佐山曾说过要来拜访龙彻,询问他2nd-g的步法。想必佐山是因为在离开ucat后顺道来这儿,才会遇见自己。 没想到佐山同学会主动向人请教。 可见这里是个值得信赖的地方吧。 不过,新庄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 我在冰川神社说一堆奇怪的话,还抱住佐山同学哭了起来 新庄陷入思考时,老妇掀开托盘上的小锅子锅盖,大量水蒸气伴随柴鱼香味涌出。 新庄「哇」的一声看向小锅子。里头是 「刚才我们跟佐山家的少爷一起吃火锅,这是用那火锅汤头熬的杂烩粥。」 「杂烩粥?」 新庄眼中,见到的是染了色且显得黏稠的米粒混了蔬菜的食物。 这锅热粥冒出大量的蒸气,米饭上头覆盖的那层黄色东西大概是鸡蛋吧。 「虽然看起来不太吸引人,但吃起来就跟汤汁比较少的咸稀饭差不多。你吃完这个后,马上再睡一觉,就会舒服很多的还有,佐山家的少爷大致上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了。他好像很想跟你说话的样子,可是还不行吧?我有说错吗?」 新庄稍作思考后,点了一下头。 「现在还有点困难,因为我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尽管口中这么说,新庄心里却决定了一件事。 紧紧依偎在佐山怀里的理由。 「我不想再说谎,所以等我」 她吸了口气。 「平静下来后,我打算向佐山同学坦承我的谎言。」 「这样啊。」老妇人把手放在新庄的头顶上。 她摸着新庄的头。 充满力量的温暖透过发丝传来,新庄的泪水如泄洪般夺眶而出。 「呜」 老妇人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把手从新庄头上挪开,抚摸她的背。 新庄的呼吸因呜咽而乱了规律,她一边随着老妇人抚摸背部的手平顺呼吸,一边说: 「他会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我啊」 「这不是我能预测的事情。不过,我能确定你是个认真的劳碌命。还有,对这种人,老天爷都会多给一些帮助喔。」 听到老妇人的话后,新庄露出苦笑。 「好了,别哭了,快吃吧。另外,这件事就当作你跟我这个老太婆两人的秘密好了。总之,你现在就是赶快吃,然后睡一觉。」 「啊,可、可是,我还没跟家里」 「刚才佐山家的少爷不知道联络了谁,对方好像要他让你在这里过夜喔。」 对方应该是大城吧。这么猜测的新庄有些安心地露出苦笑。 她喘口气后,深深感觉到现在的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 既然这样,那就先吃饭吧,问题留到明天再解决。 新庄说了句:「那我不客气了。」然后拿起汤匙舀起表面有些干掉、参杂着蛋花的稀饭。 她有些战战兢兢地把稀饭送进嘴里。 「嗯。」 虽然表面有些凉,但里头的稀饭热得甚至会烫人。 浓稠的米饭中,散发出像是柴鱼汤头的柔和香味,夹杂在米粒当中的口感大概是蒟蒻条。 就像要探索食物真貌似地,新庄再吃了一口稀饭。这时,米粒当中的蔬菜梗在她舌头上溶化开来,随之在口中蔓延开来的甜味是 「鸡蛋熟得恰到好处吧?」 新庄「嗯」地点点头,并露出微笑。 然后再次舀起锅里的稀饭送进口中。 参杂着鸡蛋的部分留到最后再吃好了,对于心中浮现这般想法的自己,新庄再次苦笑。 「有没有觉得精神好一点啊?」 说着,老妇人再次摸了摸新庄的头。 「乖孩子。我会跟少爷他们说你还在睡觉,你就好好休息到明天早上好了。到了明天,你一定会再认真面对一切吧?这样不好好休息怎行呢。」 ● 在就快被抛出去的状况下听到龙彻说出的话后,佐山提出疑问: 「新庄同学跟这步法有什么关系?」 随着台词出口,佐山的身体被拉向前方,龙彻的话语也飞了过来: 「你这家伙,有好好看清楚那女孩吗?」 「我」 「少啰嗦。现在是我在发问,而负责回答的不是你这家伙。负责回答的是你接下来跟那女孩一起做出的结论。」 佐山的身体被顶在龙彻腰上。 「你是正确的,正确地在表现错误。可是,那女孩因你而哭泣时,你真的以恶徒身分好好面对她了吗?明白吧那女孩是真的在哭泣。」 龙彻一边更拉近佐山的身体,一边试图绊倒佐山。 「刚刚你看清楚那女孩的真心了吗?」 随着龙彻的声音,佐山的身体弹向了天空。 「如果你有好好发挥恶徒本性,并且看清楚那女孩的真心,就会明白吧?明白『看见』跟『看不见』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钟,佐山感觉不到抓住他的龙彻。 「很好,我已经完全学会了。你就好好想办法破解这个手下不留情的隐形摔吧否则你就准备从脖子着地,去见阎罗王!」 佐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摔了出去。 「!」 他不晓得是怎么被摔出去,甚至迷失了被摔的时间点。就算他拥有再多减轻伤害的技能和体术,在找不到起点的状况下,也无计可施。 此刻的佐山什么也不了解。 他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姿势在旋转,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坠落。 飞场龙彻真的想收拾佐山。 无庸置疑地,方才他肯定是使出足以置佐山于死地的摔技。 既然如此,佐山必须张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那看不见的感觉。 「」 佐山忽然想起自己曾遇过同样的状况,也就是上次被黛安娜击飞的时候。 他想起自己在那时候似乎说了什么话。 『为何应该看得见的你却不见了呢』 他告诉自己,去面对吧,并且动脑思考何谓「面对」。 方才面对新庄时,佐山以抱紧新庄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当时,佐山感受到她的心跳、呼吸、体温、颤抖、声音、触感,还有眼泪的一切。 然后,面对新庄的话语时,佐山带着自信回答她。 没那回事。 如果没有去面对,没道理会做出这样的否定回应。 所以,佐山有了一个想法我们是正确又错误 地面对着彼此。尽管「谎言」带来了迷惘、害怕、哭泣,但就连这个谎言也是正确的。 那么,对佐山自己来说,什么时候会看不见新庄呢? 「当我跟你有所偏离的时候!」 在如此确信的瞬间,佐山也理解了步法。 佐山在脑中组合起「面对」与「偏离」,并且得出答案。 「该不会」 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佐山启动了所有知觉。 看见了。 佐山看见自己的身体呈现什么样的姿态,也看见四周呈现什么样的状况。 然而,在佐山知觉一切的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撞上了地面。 ● 夜里,高处迎风的场地 屋顶。 这里是尊秋多学院女子宿舍其中一栋、名为第一女子宿舍的屋顶。 屋顶上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双手拿着拖把的少女,另一个是单手举着地板刷的青年。 他们是身穿运动服的风见与出云。 此刻,两人保持静止不动。 出云压低巨大身躯,摆出准备扑进风见怀里的姿势。 相对地,风见双手握住呈水平伸向前方的拖把,摆出阻挡出云动作的姿势。 敏锐动作突然停止所产生的紧张感,让两人的身体变得僵硬,并且弹开四周的风。 然而隔了一会儿后,风见呼了口气,垂下肩膀说: 「看见了吧,防备动作也确实做到了。」 「是喔,看见啦。」 说着,出云站起身。 他的脸颊上有好几道刚刚擦伤的伤口。然而,在月光笼罩下的他对着风见露出笑容说: 「总之,2nd-g步法的伎俩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觉啊,真亏你能学会这个步法。昨天晚上你明明还完全抓不到要领,吃了我的反击后,就痛得晕了过去是不是你今天在睡觉的时候解放了什么怪东西?」 「没啊,昨天晚上你拿治疗伤口当藉口,对我做出淫荡嘎!我、我的梗还没铺完耶!」 风见没理会出云。她收回拖把前端,展露笑容说: 「那,别再聊头痛的事情,来点轻松的话题吧,觉2nd-g的步法到底是怎样的伎俩啊?」 「嗯~这个嘛」 出云在胸前交叉起双手,瞥了风见一眼说: 「说实话,我现在想装傻耶。」 「是吗?那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这屋顶有十六公尺高喔。」 两人同时看向身旁的屋顶栅栏。风见看着陷入思考而发出呻吟的出云,皱起眉头说: 「你那么想装傻啊?好啦,给你装傻一下下。」 「咦?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嗯,那,怎么办哩?啊,对了!用那个梗一定咕喔!」 「时间到~计时结束,请说出答案。」 按着心窝的出云一边半眯眼看着风见,一边说: 「答案啊」 出云先说了句:「其实很简单的。」然后站到风见的正面位置。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风见眼前说: 「这里是你的视线中心,没问题吧那,你注意看喔。」 出云没有移动手指,只让手指后方的身体稍微偏向右方。 然后,出云把手指放了下来。 此刻风见的眼睛没有捕捉到出云的身体中心,而是看着出云的侧腰部位。 风见似乎察觉到了事实,以做自我确认的口吻说: 「在保持不会被对方察觉的程度下,避开对方的视线?」 「还不止这样。重点是,在保持不被察觉的程度下,让自己避开对方的所有知觉以及所有时间点。」 出云像在数数儿似地说出: 「呼吸、踏步、心跳、听觉等等,就算每一项都只是避开些许,只要大量累积起来」 「对方就会无法凭知觉发现?」 「没错,我们越是集中注意力,感觉就会越灵敏这样会让那些家伙更容易避开我们的知觉。这跟速度和力量无关,如果无法知觉,就算对方只是朝我们走过来,我们也没办法跟对方交手。」 出云说完话后,突然站到风见身旁。 他使用了步法。 「我之所以能够对你做出步法,是因为我很熟悉千里你的时间点吧要像黛安娜那样能够突然对陌生人做出步法,必须相当熟练才行。像2nd-g的热田那样同时面对多数人,还能够避开所有人的知觉,算是异常水准。」 「原来如此。」风见点点头,顺着风拨开头发说: 「也就是说,凭你目前的程度,还没办法去偷看女浴池,也进不了更衣室。」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你、你没头没脑地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不用急着表现出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啊,将来我会找时间让你生不如死的,放心吧。不过,觉,你打算怎么破解这个步法?」 「刚刚不是破解了吗?方法很简单,重点只在于有没有察觉到而已。」 「实战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 「很难说吧,总之我们只有这个方法了。找出一个方法后,我们只能赖着不放。」 「不过啊」出云说下去: 「这步法真是个伤感的技巧。换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 他停了一拍。 「这步法是个逃避对方的一切,不肯面对的技巧。」 第二十三章 『力量的承担者』 第二十三章『力量的承担者』 质问来了 它来自过去 来自重要的存在 ● 此刻朝阳尚未升起,天空仍显昏暗。 然而,奥多摩山中已见几处光亮。 其中多处是来自早起农家的灯光,但有一处并非如此。 那道光来自位于高地、且拥有户外道场的宅邸,是飞场家的光。 点亮灯的厨房及玄关当中,有两个人影落在玄关前方。 那是站在清晨凉爽空气中的新庄,以及昨晚的老妇人。 新庄的影子晃动个不停,因为她从方才就一直不停地低头鞠躬。 「不好意思,受到您这么多照顾」 手拿纸袋的新庄一脸困扰表情说道,袋里装有老妇给她的早餐饭团和蔬菜。 身穿传统围裙的老妇人则是展露笑颜,一边用围裙裙摆擦手一边说: 「好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佐山家的少爷要是起床就麻烦了。」 新庄「嗯」的一声点点头,并想起早上起床时的状况。 她从黑暗中醒来后,首先察觉到佐山就睡在她身边的被窝里。 颈部及右肩缠着绷带的佐山睡得很沉,就连新庄在他身旁换衣服,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接着新庄移动到走廊时,遇见了从厨房走出来的老妇人。 「那个,佐山同学身上包着绷带,他要不要紧呢?像是脑袋那个,呃」 要是撞到脑袋让他变得更奇怪,那就头痛了 面对新庄发自内心的担忧,老妇人思考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说: 「听说他在最后关头做出了防备。我在想,他应该不会变得比原本更奇怪吧。」 「果然在这方面,大家都有共通的认知」 听到新庄夹杂着叹息声说道,老妇人露出了苦笑。 「不过,昨晚你睡了后,我又听佐山家的少爷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是新庄运小姐吧?还有你弟弟,是叫做切吧?你们跟佐山家的少爷之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老妇的话让新庄想起了过去。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回忆,但很多事情就看怎么去传达。 「是啊,真的是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对啊对啊,好比说在你只穿一件内裤的情况下,少爷把手伸进你的两腿之间。」 「为、为什么佐山同学要公开这种事情啦!」 「哈哈哈,不用那么在意,少爷很难得会提到跟他同世代的人的话题不过,我知道你也吃了不少苦就是了。」 「与其说是辛苦不如说每天都活在惊讶中还是什么的」 「但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这算是好事。而我也没兴趣打听更多事情。」 「为什么你不问呢?像是我的身分之类的事情。」 「你希望我问吗?」 新庄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她昨晚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想自己亲口说出来。」 听到新庄的话,老妇人点了点头。 这时,她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 心想怎么回事的新庄一看,发现老妇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右手上。 老妇以显得诧异的声音询问: 「对了你手上那戒指是谁给你的啊?」 「咦?这戒指」 随着老妇的询问,新庄看向戴在她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新庄的直觉告诉她,就算把戒指的由来告诉老妇人也没关系。 「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在我身上了包括这只戒指、歌,还有我的名字。」 「少爷对这事了解多少?」 「他知道戒指和歌。不过,佐山同学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他还不知道新庄切和新庄运这两个名字当中藏有什么真相。」 「真相?」对于老妇人的疑问,新庄颔首回应。 她稍作思考后,一边挑选字眼,一边这么告诉老妇人: 「老实说,不管是运,还是切,都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她甚至还没告诉佐山这件事情。 如果不先坦承谎言,是看不清真相的。 「其实我现在的名字算是假名。如果我以真实的模样出现,大家都会用特别的眼光看我,所以我才拥有了现在的名字。因此,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用过真正的名字了。」 「这样好吗?」 「可是,为了让我以我的身分存在,现在的名字比较方便所以我,不,应该说我们吧?我们一直对佐山同学说谎,不曾让他看过半次我的真实模样。」 「所以」新庄准备继续说下去时,看见老妇人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话应该说给佐山家的少爷听吧?没必要对我这个老太婆说。」 老妇人以像在训话的语调说道。隔了一会儿,新庄点了点头后开口说: 「奶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关这戒指的事情?」 「这个嘛」 老妇人一副有些困扰的模样歪着头。 然后,她谨慎地这么说: 「我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所以把话说在前头。这戒指没什么特别,只是一般市面上卖的东西,对吧?所以,我在想,如果你知道是谁给你的,或许还可以跟你说点什么。」 「可、可是,奶奶,你认识戴着同样戒指的人吗?」 虽然新庄的质问充满了焦急和期待,但老妇人摇了摇头说: 「就这点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所以」 她继续告诉新庄: 「任何时间都好,只要你有心、有余力的时候,不妨试着追寻戒指的主人,好好自我思考当你看见你的答案时,如果那个答案跟我的答案一样就好罗。」 新庄沉默不语。不过,她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就在她露出笑容时,老妇人点了一下头说: 「只是呢,有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吧?你也会像佐山家的少爷那样渴望去那样的地方吧?去为了战斗或追寻自我的地方。」 「我」 新庄陷入了思考。 不,根本不用思考,因为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在好久以前、在与1st-g战斗时就有了答案。 「嗯,我已经做了决定,要待在佐山同学身边。所以,虽然很害怕,但我还是会让他做选择。我会坦承谎言让他决定什么样的我比较好。」 「什么样的我啊,也就是少爷期望什么样的你啊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嗯,我知道佐山同学会选择什么样的我佐山同学会选择运,他会选择能够把御言引向命运的运,选择名为新庄运的女孩。」 新庄吸了口气,以平静的口吻说下去: 「为了弥补这一路来的谎言,我愿意依佐山同学所愿去做。因为我最近老是让他感到困惑而且,我想清楚了。」 「想清楚?」 「嗯。我决定了,既然做出对自己方便的事情会感到痛苦,不如去做对自己不方便的事情。」 新庄点点头。 「从这个决定得来的答案,一定不会让我觉得痛苦。」 新庄一边说,一边思考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是正确的。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机车排气管声。 老妇人抬起头说: 「我孙子来了,他跟我约好要来拿酱菜。因为如果没有酱菜,他女朋友就不肯吃早餐。」 「您的孙子?」 看见老妇人点头回应,新庄明白了离别时间已到。 于是,她向老妇人行礼告别。飞场道场接下来的时间不 属于新庄与佐山,而是属于孙子与祖父母。告诉自己该离开的新庄现在才察觉到一件事情。 「那、那个。」 新庄发现自己有件事忘了问老妇人。她一边心想「糟糕」,一边说: 「我忘了问奶奶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登志。」 新庄一问,很快地得到了答案。「奶奶叫登志啊。」新庄在心中这么嘀咕后,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感觉随即得到了缓和。她抱着纸袋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口说: 「谢谢您的照顾,登志奶奶。下次见面时」 她先顿了一顿。 「我想,我一定能够坦承地跟佐山同学一起来。」 ● 清晨阳光照耀不到的某处。 地下,关上灯的ucat第三制作室里有几人陷入睡眠之中。 五名身穿工作服的年轻人,围绕着一把全长超过两公尺半、由巨大铁块构成的刀刃在睡觉。五人当中,有人静坐、有人横躺在地上,各自的姿势都不同。 在距离五人稍远处,有一人保持着清醒。 那是在距离制作室中央不远处的抛光机旁的鹿岛。 这个工作服外头套着白袍的男人脸上满是胡渣,保持面向刀刃的姿势。 在他视线前方,被固定于半空中的刀刃已不见破损,也不再发热。 黑色金属在经过抛光净化后,反射出光滑如镜的光芒。 鹿岛一边看着那东西,一边举起手伸进怀里。隔了几秒钟后,他发现了什么似地说: 「对喔,香烟」 「你老早以前就戒掉了,幸福爸爸。」 有个男人的声音从鹿岛背后传来,他头也不回地收回怀里的手。 这时,鹿岛眼前有只手递出ucat制的戒烟口香糖。他顺着手往上一看 「原来是热田啊。」 「嗯,你连对香烟的记忆都回到八年前了啊?」 身穿白色长衣的青年热田看见鹿岛收下口香糖后,叹了口气。 他向前踏出一步。 这个总是多话的剑神今天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手触摸刀刃。 看着热田的背部、触摸铁块的手,以及支撑他身体的双脚,鹿岛回想起过去。 很久以前好像也看过这样的景象。 由鹿岛制作刀刃,再由这个剑神做出评价。这是八年前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 刚开始时,这人完全不把鹿岛当一回事:但他渐渐开始认同鹿岛,不知不觉中两人已建立了现在这样的关系。 约莫十秒钟。 经过这段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沉默后,鹿岛眼前的背影嘀咕说: 「喂!到底在干嘛啊?」 热田用手抚摸刀刃接着说: 「这样不行吧。」 「不行啊?」 「嗯。」 热田告诉鹿岛: 「就算努力做到这程度,也会马上被新的技术取代,变成旧东西。」 听到热田的话后,鹿岛察觉到一件事。 他发现热田并非看着刀刃,而是看向四周陷入梦乡的五名年轻人。 「这样我们也算是当了一下子的先驱者因为我们做出了2nd-g目前最强的机壳剑。」 热田发出「哎」的一声回过头。 回头的那张脸上浮现扭曲的笑容。那是看似感到伤脑筋、不知道该不该表现出喜悦的笑容。 然后,热田带着这笑容询问: 「这把剑真的可以交给我来用啊?」 鹿岛颔首后开口: 「热田,回答我。」 「什么?」 「我真的有把工作做好吗?」 「那当然。」 热田脸上的迷惘消失了。 「我不想太夸奖你,免得你得意忘形。而且,在这里倒成一片的小鬼们也发挥不小的力量不过呢,正因为如此」 热田吸了口气,准备开口说话的他挑选着宇眼。 「才会觉得不能跟老婆炫耀很可惜吧。」 鹿岛面带笑容说了句:「就是啊。」然后点了点头。 他拆开包装纸,把薄片状口香糖送进嘴里。 咀嚼几下后,鹿岛保持着笑容低语: 「这玩意儿真是有够难吃。」 ● 随着午前的太阳开始往上爬,时刻慢慢接近正午。 位于奥多摩山中的鹿岛老家响起一个声音。 这是来自奈津的声音,她正读着绘本的内容。 在面向稻田的朝南外廊上,身穿运动裤和白色t恤的奈津抱着晴美,坐在木头地板上。 奈津身边放着袋口打开着、从家里带来的蓝色小型背包。 手里拿着标题为《八岐大蛇》的图画书。 她脸上带着笑容朗诵出图画书内容: 「后来,草薙被送到天上,从此名字变成了丛云。」 故事以祈祷幸福的话语结尾,而说出这话的奈津就保持着微笑阖上书本。 「想睡了啊?」 奈津搭腔的对象,也就是她的女儿早已闭上了眼睛。 她背后传来一道走过榻榻米的脚步声。 奈津回头,看见了鹿岛的母亲。身穿和服的中年妇人从后方探出头看向奈津说: 「要不要我拿棉被出来铺?」 「啊,麻烦您了。」 听到奈津的话后,妇人点点头,朝向屋内壁橱走去。 奈津抱着女儿站起身说: 「请问,爸爸今天去哪儿了?早上割草的时候,也没看见他来。」 「喔,那老头子昨天晚上因为奈津你不跟他喝酒在闹脾气,还说什么你都不喝他酿的酒。后来我嫌他太吵,把他修理一顿后关到仓库里去了。」 「原来早上仓库里面传来像猫咪在吵闹的声音是」 「现在安静下来了吧?」 「是啊。只是,那算是安静下来吗?应该说是完全没有动静」 「可是,现在放他出来太早了,就让他继续反省到中午。」 妇人一边拿出垫被,一边接着说: 「不过,这也算是老太婆我在吃点小醋吧。」 妇人说罢,发出了咯咯笑声。她在靠近阳光的阴影处铺上垫被,再套上床单说: 「话说回来,奈津你只跟阿昭喝酒,不是吗?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因为对象是父母亲而改变原则好了,来这边吧。」 奈津顺着婆婆的声音,让晴美躺在垫被上。然后,用背包里拿出来的毛巾轻轻裹住晴美,并将颈部周围抚平。 「动作很熟练喔。」 「这是因为老师教得好。」 奈津与妇人对看,并露出微笑。 隔了一会儿后,妇人看向屋外遥远的东方。从山上这里眺望过去,iai的白色建筑物显得特别小。 像今天这样天气晴朗的日子,只要走出庭院,东京都内的街景一览无遗。 「今天天气这么好,阿昭那笨蛋是在干嘛啊?丢下这么好的老婆不管。」 妇人说罢,看向搁在外廊上的两本图画书。 「奈津,这书」 「是的,是我父亲画的。我瞒着昭绪偷偷带了过来。」 「」 「以前我曾听我母亲说过,这系列的图画书是我父亲知道母亲怀了我的时候,画出来的作品。」 奈津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在睡觉的晴美,眯起眼睛。 「我在想,藉由像现在这样念给晴美听,或许多少能够理解父亲的想法不管是 以鹿岛奈津,还是以高木奈津的身分。」 「结果你理解了吗?」 「没有不过,跟昭绪回家后,我想打电话回娘家看看。」 「不管是你,或是亲家,都真是复杂呢。」 「是啊。」奈津轻笑。 「我方便请问妈妈您以前的姓氏吗?」 「我以前姓春日。要是让你来形容,你会这么说吧我们受到鹿岛大社与春日大社的守护。」 「还有昭绪的朋友是热田神宫,他上班的地方叫出云虽然这都是偶然,但这么多偶然加在一起,感觉特别吉利。只是」 奈津看向图画书。 「我想妈妈应该会明白我的想法我们是公主,也是草薙,不是吗?我们嫁给力量承担者,因此得到了姓氏,也换了姓氏。然后,我们会成为承担者的助力。」 「我这个会把人关进仓库的人不知道有没有那种能耐,不过我相信你已经成为阿昭的助力了。」 「谢谢您上次我们开夫妻会议时,做出昭绪是日本武尊的决议。这样一来,不知道相对于昭绪的英雄须佐之男会是谁呢?还有,这位英雄的公主,也就是草薙不知道又身在何方?」 听到奈津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后,妇人询问: 「你现在属于哪一方呢?你是交给了人类的草薙?还是献给了天上的丛云呢?」 「我是草薙我不是不懂人情世事、摆在家里当成装饰品的丛云,而是在人类世界的地上割草,一直生活下去的草薙。」 奈津点点头接着说: 「这是我使用承担者给我的力量的方法。」 ● 这里是位于东京西侧,多条电车路线交会的转运站。 jr拜岛站。 上午时刻,拥有四座平型月台的拜岛站发车量很少。这时候转乘电车大多需要等上一会儿。 在一号月台乘车、前往秋川市的五日市线也因为是回头车,而必须等上十分钟。 站前拉面店的香味飘进了前头车厢,里头只坐了一名乘客。 这名乘客是佐山。此刻他抱着折叠好的西装外套,倚着扶手看向前方。 从飞场道场准备回学校的他,仍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不过,那是在思考的表情。 方才佐山与宿舍取得联系后,得知新庄切果然没有回到宿舍。 「昨天打电话问舍监时也不在,他是跑哪儿去了?」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运应该知道切的行踪,但佐山在飞场道场醒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就算问登志奶奶,她也只回答:『对啊,跑哪儿去了呢?』这种风凉话。」 佐山心想,住在那道场的真是一对怪夫妻。 不过,他知道自己今天确实能够见到运。 因为今天晚上八点,在昭和纪念公园有一场全龙交涉部队与ucat的模拟战。 「到时候该怎么面对新庄同学呢?」 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看向车厢内时,貘突然从左胸口袋探出头来。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发现左胸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佐山离开座位,走上了月台。 他一边感受着上午的清凉空气,一边拿出手机。 「是我。」 『啊,佐、佐山同学吗?我是新庄切。』 尽管听到久违的声音让佐山不禁露出笑容,他却询问: 「新庄同学会打电话给我,还真是难得你好吗?」 『嗯、嗯,我很好。』 「真的吗?你打电话来不会是因为你昨天踏出学校那一瞬间,被诡异的诈骗集团绑架,然后要我准备赎金吧?如果是这样的剧情安排,我希望优雅地解决事件,让你赞美一番」 『抱、抱歉,我现在是用公共电话打给你,没太多时间讲话。』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传来「嗯」的一声后,接着说: 『我今天下午五点会回学校,你可以在房间等我吗?』 在昭和纪念公园举办的模拟战从晚上八点开始,假设集合时间是七点半,就算晚上六点多离开学校,时间都还绰绰有余。于是他点点头说: 「没问题。五点对吧?我会在宿舍房间等你。」 佐山回答时,手机另一头传来叹息声。 那是感到安心的叹息声。 就在佐山心想「这代表着什么意思」的瞬间 『谢谢,那就这么说定啰。』 说着,新庄挂断了电话。 佐山看着手机,并领悟到新庄的举动显得焦急。 然而,黑色手机不会再传达任何讯息。 只有告知电车发车的铃声在月台上响起。 第二十四章 『口耳相传的呢喃』 第二十四章『口耳相传的呢喃』 我们的前方 以及我们的背后 究竟会留下什么 ● ucat的粉白色建筑物后方,有片沐浴在日光下的宽敞绿地。 这儿是座农园。是一座包含花坛、菜园,培育植物种类繁多的户外农园。 这里有露天种植蔬菜的场地,也有利用温室栽培水果的场地。不过,每处都是职员凭兴趣亲手搭建。因为是由各人亲自照料植物,所以在这里,随时可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 在农园西侧,靠近森林的花坛前方,坐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 是月读。 在她前方的花坛上,可看见几枝菊花伸长茎叶,含苞待放。 她面带满足地看着枝叶点点头。 「哎,老公,今天终于要跟low-g进行全龙交涉了」 自言自语的月读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年轻的她与一名男子并肩而站。 两人背后是iai的建筑物。 「直到你在那场大地震丧命之前,就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月读以感到遗憾的口吻说道,然后看了看照片,再看了看枝叶。 这时,她发现有个人影慢慢接近自己。 那位行走中的女子身穿黑色套装,月读认得她。 「戴安娜索恩伯克。」 被呼唤名字的黛安娜转过头,在月读身旁停下脚步说: 「哟?原来我这么有名哪?你是开发部的」 「是的部长级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呢。」 月读起身,退后一步。 「你是在九六年强势革新德国ucat的魔女耶。我听说在那之后,德国方面能够制造出sf,并开发出各种术式兵器,全都来自于你的功劳。」 「哎呀,既然如此,你并不知道在那之前的我罗?」 「在那之前?你该不会是说ucat空窗期吧?」 戴安娜轻轻吐舌头说了句:「这是秘密喔。」 「除非对象是知道当时状况的人,不然我还不太想讲这个而且,我今天只是抱着怀念的心情来这里散步而已,就让我们安静地待在这里吧。」 魔女面带笑容看向脚边的枝叶。 确认了两人看着相同的东西后,魔女开口说: 「这菊花是你种的吗?月读部长。」 「是我丈夫留下来的你以前在这里种过东西吗?」 「有啊,以前我种过用力拔起来就会发出声音的植物,还有形状像婴儿的植物你为什么要往后退?」 「没,只是我们开发部比较不能接受超自然的东西」 黛安娜露出苦笑点点头说了句:「这样啊。」 她蹲下身子,注视着菊花。隔了几秒钟后,又以像在确认似的口吻这么说: 「今天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喔?我也会以监察官身分到场。」 黛安娜顿了顿,然后用双手罩住枝叶询问: 「你们也要选择无处可退的路走吗为什么呢?」 对于黛安娜毫不掩饰的试探性询问,月读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向农园另一端、ucat建筑物的背面,然后放松肩膀说: 「以我的状况来说,听说我丈夫是在ucat担任刀匠对于2nd-g灭亡这件事,身为前皇族后裔的他应该有其想法吧。」 「身为皇族的他不渴望安宁,而想得到力量,是吗?所以你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是啊,感觉上这样才是对的。所以」 月读低头露出苦笑。 「我应该拔刀相助那些在烦恼相同事情的孩子们,不是吗?」 听到月读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后,黛安娜「呵呵」地回以微笑。 那笑容让月读感到愉悦,认为还不错,那不是虚假的笑容。 接着黛安娜告诉月读: 「那么,请你仔细看一看今天的对手,看一看拥有佐山及新庄这两个姓氏的孩子。」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那两人的事情?」 「知道一点点。」黛安娜顺着缓缓吹来的山风拨起头发。 「过去有一个姓佐山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还有」 在风中,黛安娜审慎地挑选字眼告诉月读: 「发生阪神大地震时,与这个男人抱着相同愿望的一群人,选择走上无法得到回报的路。」 「咦?那场地震」 听到月读的疑问,黛安娜站起身,眯起眼睛看向月读说: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那、那这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月读焦急地问: 「跟你一样曾经与佐山共事过的那些人就算没能得到回报,他们仍是幸福的吗?」 对于月读的问题,黛安娜以反问作答: 「你不是正要去找出这个答案吗?」 黛安娜吸了口气,继续说: 「既然你们跟1st-g一样,选择了无处可退的路,那就去看个仔细吧。去看看身为他们下一代的佐山会是什么样的恶徒但愿那个答案会与你的良人一样。」 黛安娜面带微笑地点点头说了句:「告辞了。」然后转身背对月读。 看着没有发出脚步声、朝向农园更深处走去的身影,月读叹了口气。 「答案啊」 喃喃自语的月读往脚边一看,发现不知不觉中,一朵如月光般皎洁的白菊花绽放了。 ● ucat设计室里几乎没有人。 墙上的时钟刚过正午。每个人都已制作完模拟战专用的武器,此刻大家忙着为自己的装备做最后调整,或在战斗前稍事休息。 然而,还有一名男子留在以隔板隔开的某个空间里。 那就是鹿岛。 他仍然是在工作服外头套上白袍的打扮。不过,此刻拿在他手上的不是斧子,也不是笔记型电脑。 而是成束的和纸。那是从鹿岛双亲在老家亲手交给他的沉重信封里,拿出来的纸堆。 鹿岛已翻阅到后半部,就快看完全部内容了。完成布都的改造修理后,鹿岛就没休息地忙着确认纸上的内容。 尽管不眠不休,鹿岛却觉得视线再清晰不过。 他清楚看见罗列在眼前和纸上的名字。 「一方面也是因为字体很漂亮吧。」 这就是过去与爷爷对立的大城宏昌的字啊。 此刻的鹿岛脑海里浮现两个谜题。 「爷爷临死前,为什么要请求原谅」 还有 「爷爷的遗言提到荒王舰桥前部有个盒子,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鹿岛抱着或许能够找到什么提示来解开这两个谜题的想法,把模拟战前的自由时间花在阅读和纸上。 和纸上的字确实是大城宏昌在六十年前的亲笔。 然而,纸上有时会出现偏了位的文字。 大城宏昌的字迹没有显得迷惑,也没有因颤抖而扭曲,排列下来的文字却稍微偏了位。 「这」 鹿岛做出一个推理。 他摘下眼镜看着和纸。在少了眼镜的模糊视线下,稍微偏了位的文字反而变得容易阅读。 难道大城宏昌的视力变差了? 不明原因的鹿岛猜测着大城宏昌可能是疲劳过度或营养不良,也或许是 「眼睛受到某种光线照射而灼伤」 祖父知道这件事吗? 鹿岛一边叹息,一边让身体轻轻靠在椅子上。 他继续翻阅和纸。 手上的和纸只剩下十几张。 望着一个接一个排列下来的名字,就在读了差不多两行后 「」 读完了手上这张纸。 结果一路下来什么提示也没得到,这让他不禁有种失落感。 鹿岛带着彷佛勉强吞下沙子的感觉接受这个事实,并点了一下头。 不过,他决定还是读完所有和纸,因为就剩下没几张了。 读到倒数第二张和纸时,原本默默翻阅着和纸的鹿岛有了明显反应。 他在植物纤维清晰可见的白色纸张上看见了文字。 那是他熟悉的文字。 「kasima?」 那是以罗马拼音写下的文字,看到这些文字的鹿岛不禁心跳加速。 爷爷他 不是因为与大城宏昌对立,并且不愿意2nd-g完全服从于low-g,所以拒绝以汉字使用「鹿岛」这个姓氏,改为使用「kasima」的吗?那怎么会出现大城宏昌写下「kasima」的字迹呢? 「该不会不是汉字的『kasima』是大城宏昌帮爷爷取的?」 鹿岛不明白。他带着这股疑惑翻过这张和纸,看起最后一张。他心想,或许最后一张纸上会写着什么答案。 然而,上头没有答案。 鹿岛眼前的最后一张和纸上,果然还是写著名字。 不过,纸上的字迹不属于大城。 纸上的笔迹潦草、扭曲,看起来像是没学过字的人所写。而且,纸面上画了一个大「」,由此可知这是一张写坏了的纸张。 鹿岛认得这张和纸上的字迹,这潦草又扭曲的笔迹是 「爷爷的笔迹」 鹿岛看向画上否定记号底下的名字。 那是祖父亲笔写下的某人名字。 ● 午后阳光洒落的时刻。 有一处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这里是位于尊秋多学院二年级普通校舍一楼,有八间教室大的衣笠书库。 因为要举办全联祭,衣笠书库将从下午开始变成休息室,所以这里的书架全被挪开,排满在墙边和窗边。 不过,此刻书库里有几名访客。 佐山、出云与风见占领了阶梯式地板中央最底下那层的桌子。 佐山眼前的好几百张复本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纸张是昨天月读交给佐山的磁片内容。他已经看过了,但是 「我放弃。就算这些成千上万的名字已经依照职务做了区分整理,要人一次看完实在是」 在纸山另一端的风见一副厌烦的表情看向佐山说道,并以感到讶异的口吻接续说: 「不过,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嘛?发生什么好事了?」 「嗯,新庄切同学说他傍晚会回来。老实说,这让我觉得比较安心了。」 「是喔。」风见颔首。她身旁的出云正用双手拿着兔子的图画书,并且保持不会伤及视力的距离在 「虽然张开眼睛睡觉算是种特技,但也差不多看腻了。」 「可是,觉这个开眼睡觉功的版本有慢慢在增强耶」 风见说了句:「不管他了。」然后用手指顶了顶眼前的文件接着说: 「大城先生的父亲是因为看了这些名字,才发现八叉的本名,对吧?」 「嗯。不过,这些列印出来的名字是千千万万个构成2nd-g的神明之名这跟我们猜的草薙或丛云有出入。」 「要是八叉真正的名字不是草薙,也不是丛云,而是这里面的某个名字,那怎么办?」 「顶多我被烧死而已。」 「」 风见沉默不语,只是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耸了耸肩。 这时,佐山身旁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齐格菲。如往常一样身穿黑色背心及衬衫的他,在桌上放下三个装有咖啡的纸杯后,以低沉的声音开口说: 「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你们的样子。」 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 「但是我不会帮忙。」 「你是趁机来调侃我们的吗?」 「不,我是怕你们对我抱有不必要的期待,所以先表态。」 「谢谢你的体贴和咖啡。」 风见拿起纸杯说道,然后看向身旁的出云。 这时,风见对着以标准读书姿势睡觉的出云耳朵 「先把纸杯边边折出角度,然后倒进去~」 「呜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出云按住耳朵站了起来。 「混、混帐东西!你、你刚刚做了什么!」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不会起床啊。」 「我、我说千里啊好歹我也是将来要把数钱数到手软的幸福人生送给你的人,拜托你小心一点好不好?」 「抱歉,出云,我刚刚搭时光机器到未来看了一下,发现你在桥下当流浪汉喔。」 「佐山!你、你这家伙还不快停止愚蠢妄想。」 「觉,你也先照照镜子再说人家吧!」 风见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出云问了句:「你觉得咧?」 「觉得什么啊,喂,千里,你还是不要这样一直让手指关节发出声音比较好,免得手指形状变丑喔。这也算是我反对暴力的婉转表现。」 「呿算了,不跟你计较。我是在问你觉得八叉的名字会是什么?」 「不是草薙或丛云其中之一吗?」 「你对眼前这堆文件到底有什么看法?」 出云看向在书桌上堆高的纸堆说: 「也就是说,这些应该就代表着草薙或丛云啊。」 「啥?什么意思?」 听到风见的疑问后,出云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出云发出「咦?」的一声,重新思考起自己的发言。 「啊?我刚刚好像随便说了很奇怪的话喔?」 「我、我说觉啊,你说话前可不可以多思考一下?」 风见一副感到伤脑筋的表情说道,然后歪头说了句:「不会是有哪条神经被咖啡烫坏了吧?」 然而,看着两人互动的佐山察觉到了一件事。 也就是说,出云想表达的应该是这样的意思。 「你是说这千千万万个名字汇集而得的意思,代表着草薙或丛云?」 「啊,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佐山!反应很敏锐喔,不愧是在我底下的副会长。」 「风见,拜托身为会计的你晚点解决一下这个在我之上的笨蛋。」 「要我现在动手也可以喔?」 然而,一旁的齐格菲摇了摇头,以训话的口吻说: 「听好,下午会有人来这里休息或借阅书籍。到时候这里要是有玻璃碎片或体液四散会很麻烦的,暴力行为请到外面解决。」 听到齐格菲的话后,出云这才露出厌恶的表情。 然而佐山无视出云的脸,一边在胸前交叉起双手一边说: 「不过,回到刚刚出云的发言虽然是个危险的推理,但可能性很高。也就是说,千千万万个名字是受到名为草薙或丛云的力量所支配啊。」 「咦?可是,佐山,草薙或丛云所拥有的力量不是风吗?这种力量有可能支配得了吗?」 听到风见的询问,佐山回以笑容。 「风呢是会不断变化的东西喔,风见。」 「万物流转啊。」 佐山点点头回应齐格菲的话语。 看见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而侧着头的风见与出云,佐山告诉两人 说: 「风象征着没有一定形式,而且会不停变化,来来又去去的存在。它的力量应该足以控制包括掌管天候或技术等千千万万个神明吧?」 还有 「而且,风也是能够增强火势,又能够唤来雨水平息火势的力量只要从这样的角度来思考,就会认为风这个字眼很适合用来形容能够控制不管是草薙、丛云,还是八叉的力量。」 佐山看着眼前的纸堆陷入思考。大城宏昌看见如此大量的名字,是否也有同样的疑问? 那个疑问就是掌管所有名字的2nd-g究竟是何物? 想到这里时,佐山不禁感到安心。 虽然只是猜测,但佐山找到了理由能够证明他们一路下来的推理是正确的。 「不过,到最后问题还是在于哪一个才是2nd-g的真理啊。在地而行的草薙以及在天而行的丛云当中,究竟哪一方才是支配2nd-g千千万万个名字的力量?」 「也就是说,两者的本质究竟是神,还是人啊」 风见没有特别针对谁,只是这么问。这时书库大门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左右环顾书库、像是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是大树。 「怎么了吗?大树老师。你是不是又闯了祸?」 「才、才没有哩!」 大树大步走近佐山,然后递出一只信封说: 「刚刚我看到舍监在找你,就帮你先收下了。舍监说这是有人直接送来给佐山同学的信。」 「直接送来给我?」 佐山感到疑问,并同时收下信封。看见寄件人的他不禁皱起眉头。 注明在信封上的寄件人是 新庄运。 ● ucat总部一楼,宽敞的大厅里有两个人影。 是身穿橘色夹克搭配白色衬衫和裙子的新庄,以及身穿白袍的大城。 在圣母画像底下,大城一边搔了搔头,一边询问: 「2nd-g那些人都开始准备模拟战了,你还留在这里好吗?」 「当然是不太好啊可是,接下来我打算先找出一个很重要的结论。」 「结论?」大城问道,新庄点点头。 她微微低着头,谨慎地选词回答: 「切打了电话给佐山同学,要佐山同学下午五点在学校等他。」 「可是啊」新庄接着说: 「运写了信给佐山同学在信里要佐山同学下午四点到ucat的屋顶上,然后要告诉他一直瞒着他的重要事情。」 这几句话的内容让大城倒抽了口气,而新庄十分了解大城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没错,从学校到ucat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佐山同学只能在运和切两人之中选择一个。」 「你真的希望这么做吗?」 新庄花了一些时间才回了一声:「嗯。」 然而,她展露了笑脸,轻轻揪着身上的裙子说: 「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我知道佐山同学会选择谁。」 「」 「所以,要是佐山同学打电话来找我,你也不要把电话转给我喔。我希望在佐山同学真的做出选择后,再坦承我的谎言。」 新庄说罢,看向大厅深处。 那里的走道侧边可看见铺上红色磁砖的阶梯。顺着阶梯爬上五楼后,再继续往上爬到尽头,就能够通往屋顶。 望着无法直接看见屋顶的阶梯,新庄轻声嘀咕: 「这就是我的答案吧」 她叹了口气。 「对于我舍弃切的决定,不知道捡到我的至先生会怎么想喔。」 「我怎么知道。」 大城的回答夹杂着叹息。 新庄回头一看,发现大城难过地看着她。 「不要这种表情嘛,大城先生。」 「可是」 看见一脸遗憾的大城,新庄点了一下头。为了让大城放心,她开朗地这么说: 「我去寻找我的答案啰。」 ● 下午两点十分。 佐山在学生宿舍的房里确认了新庄运的来信内容,并面临必须做出抉择的状况。 也就是从运与切两人之中,选择一人。 「我想告诉你很重要的事情啊。」 佐山喃喃念出运在信上提到的一句话后,叹了口气。 他看向无人的床铺说: 「新庄运同学,你这样会不会太急了啊?我也想跟切同学谈一谈耶。」 「不过」佐山伸手从窗边的书桌上拿了一样东西。 那是新庄切交给他的东西。 「或许现在正是时候了,我也来做出决定吧。决定怎么去面对你。」 佐山一边看着拿在手上的那样东西,一边调整呼吸。 保持肃静的他像是在面对什么的样子。 接着缓缓发问: 「何谓说故事你应该没忘记这点吧?新庄同学。」 第二十五章 『伪证的名字』 第二十五章『伪证的名字』 一直,一直很想说出口的话语 是一直在寻找的话语 所以才想逃避 ● 夕阳照耀着阶梯。 阶梯的磁砖地板此刻发挥了一个作用。那就是发出高扬的脚步声,引领人往上方移动。 而此刻发出脚步声的奔跑身影,除了新庄别无他人。 新庄不停地、不停地往上方奔跑。 相约的地点就在阶梯尽头另一端,那是做出回答的场所。 因喘气而上下摆动的肩膀,说明了新庄不停加快脚步一路跑来的事实。 裙摆有些弄皱,夹克也从肩膀滑落,但脸上的坚定表情依旧不变。新庄一边用手抚顺弄乱的浏海 「佐山同学」 握住眼前的门把转动。 门的另一边,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并非信中指定的ucat屋顶。 而是学生宿舍的房间。 握住门把的手上戴着的表,显示时间接近下午六点。 在即将进入夜晚的空气中、在远方传来的全联祭喧哗声中,新庄低语: 「为什么?」 新庄在开启的空间另一端,看见一个人影坐在窗边椅子上。 那是佐山。他让貘坐在自己肩上,露出笑脸面向新庄。 看着细长眼睛底下的笑容,新庄调整呼吸后,再次询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佐山反问,这反应使得新庄走进房内,反手关上门说: 「你、你为什么没有来ucat?我等了超过三十分钟,都没看到你来,所以急忙赶来这里。我心想不可能,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等切!」 「嗯新庄同学,那我问一下好了。」 佐山吸了口气,然后以像在确认似的口吻说: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ucat呢?」 听到佐山的询问后,新庄反射性地耸起两边肩膀,并握紧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说: 「那、那当然是!」 为什么不懂呢? 「一直以来,佐山同学选择的不都是运吗所以我才希望你干脆地选择运,帮我做出决定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新庄的双脚变得无力,无法继续支撑身体。 为什么不肯帮我找出答案呢? 这么想着的新庄,背部缓慢地往门上靠,仿佛身体逐渐埋入铁门之中似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啦」 在变得扭曲的视野、逐渐下滑的视线里,新庄看见佐山从椅子上站起身。 走了过来。 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的新庄弓起身子,像是要逃跑似地让身体压在门上。 然而,背后的门紧闭着,不让新庄有逃跑的机会。 新庄只能压低身子,以蹲坐的姿势抱住胸口说: 「不、不要过来!佐山同学!因为我现在的我是」 「我知道。不对,应该说我慢慢知道了。」 佐山的声音就在新庄耳边响起。在那同时,佐山轻轻抱住了新庄。 「不」 佐山没理会抗拒的声音,拉起新庄蹲坐在地上的身体。 新庄已没有机会逃跑了。 「唔~」 发出抗议声的新庄,正面看见了佐山的认真眼神。 然而,无法承受佐山视线太久的新庄立刻开口: 「佐、佐山同学?刚才你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对于新庄的询问,佐山以一个动作回应。 他看向了背后,目光落在窗边的书桌上,新庄也随之看向搁在桌上的东西。 「那是」 新庄切的纸夹。 「新庄同学,我刚刚读了切同学写的小说构想那是描述一个高傲的笨蛋少年为了达成祖父留下的遗言,与十个异世界的余党交涉,一个接一个对抗下去的故事。」 这是 「切同学不可能知道的内容。」 「说、说不定是运说出去的啊?」 「说不定?会有人自己这样说吗?没错,答案很简单。因为必须面对老人家或出云那样的生物,我以为自己早就抛开了常识的束缚,没想到正因为我是个太有常识的人,所以才会失策。让回归原点的我来告诉你好了。」 以远方传来的全联祭音乐作为背景,新庄聆听着佐山的话。 「新庄同学是新庄切,同时也是新庄运吧?」 ● 佐山看着怀里,处在房门与自己之间的新庄。 新庄没有回答佐山的问题,只是动也不动地,用泪水盈眶的眼睛看着佐山。 沉默和不动是某个答案的有力证据。也就是说,佐山方才的质问是个事实。 不过,现在追问下去,也不可能马上得到回答。 于是佐山准备抱紧新庄为了先确认一个事实。 佐山把新庄拉近自己时,新庄缩起身子说: 「不、不行啦!我、我」 「在完全相反的我耳里,这话听起来只像是在允许我去做。」 「咦?呃那,那请吧。」 「那我不客气了。」 尽管新庄发出「哇啊」的抗议声,佐山还是不以为意地抱紧新庄。 新庄的胸部先是碰触,跟着紧贴在佐山的胸部上,这动作让佐山确认了一件事。 也就是,他此刻抱紧的身体属于新庄切。 「看、看吧!你懂了吧?这样是不行的,佐山同学。你不可以跟男生的我做这种事情」 「那么,你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跟你做这样的事情?」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迟疑一会儿才回答: 「当我变成运的时候一直以来,很多人都带着异样眼光在看我,所以拜托你帮我做出决定,在两个里面选一个。」 然后,新庄第一次明确地说出关于自己的秘密: 「因为我一直轮流以运和切的身分过生活,所以我会让另一边配合你选择的那边。」 ● 显得犹豫的新庄说完后,脸上也浮现「我说出来了」的表情。 相对地,佐山对着一脸不安表情的新庄点了一下头,一副要新庄冷静下来的模样再度询问: 「新庄同学,我很乐意决定答案。但在那之前,方便先确认一件事吗?」 「什什么事?」 「刚刚说的轮流是怎么回事?」 佐山的疑问在隔了一会儿后,得到了答案。新庄发出「嗯」的一声回答: 「我没办法依照自己的意愿变换性别而是身体会自动轮流变换。虽然我现在是切,但过一会儿后,我会变成运。所以」 吞下「拜托帮我决定」这句话的新庄,身体微微颤抖着。 那是因为害怕而有的颤抖,这证明了新庄此刻说出的是真话。 所以,佐山像那天晚上一样,温柔地拍着抱紧在怀里的新庄背部说: 「原来如此。因为拥有这样的身体,所以你认为我会选择运同学吗?」 「嗯。因为这样才正常,不是吗?而且要是选了切,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今天早上做了决定。我决定要是你选择了运,今后我就一直以女生的身分生活。」 新庄一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的模样轻笑,然后接着说: 「如果是以运的身分,只要全龙交涉还没结束,就能够一直跟你在一起。」 佐山心想,原来新庄同学是以帮他设想为出发点。 因为佐山是男性,所以新庄打算让自己去配 合。 「原来如此。新庄同学,那在决定答案之前,让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有件事情佐山必须再次告诉新庄: 「你是正确的。」 「咦?」 新庄仰头露出惊讶表情问道。佐山继续说: 「你的选择确实是正确的。你压抑自己,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且,你跟你周围的人也都能够过着与往常不变的生活。」 「不过」佐山低头看着新庄,接着说下去: 「这样哪儿还有我以恶徒身分犯错的空间?你刚刚是这样跟我说的,只要全龙交涉还没结束,就能够一直跟我在一起。可是,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说,只要我选择了运,我跟新庄同学就真的只能在全龙交涉的时候见面。」 佐山想起这几天的误解,以及新庄让他得到的感情。 他暗地自嘲:「真难看。」佐山在内心发誓,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好了,那就让我回答你吧,新庄同学我只选择一个人。」 「那、那是」 面对新庄以眼神投来「是谁?」的疑问,佐山立即做出回答: 「不是运同学,也不是切同学,而是你,新庄同学我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那、那怎么可能,不、不可能做得到的!」 「这算是对我的一种赞美吧。所以,我还是明白说出来好了。今天是你来到了这里,所以接下来换我去属于你的地方。这么做是为了犯错,而且是为了让我们两人一起正确地犯错。」 佐山认为或许不该再诉诸言语,所以采取了行动。 他让自己的脸贴近新庄。 「不、不行啦!就算佐山同学你是个头脑有问题的怪人,也会后悔喔?然后,我又会像以前那样,被当成贵重物品看待。我不想被你那样」 佐山以双唇封住了新庄的话。 新庄「嗯」的一声吞下吐息,并稍微挪动脸部试图闪避。然而,佐山倾着头不让新庄闪避。他用嘴唇从横向咬住新庄柔软圆润的双唇。 然后就这么拉动嘴唇,让新庄面向前方。 「嗯嗯。」 感受到彼此闭上眼睛喘息的佐山,更用力地抱紧新庄。 虽然新庄身体散发出来的紧张感没有因此消除,但也没有变得更强烈。 佐山挪开双唇后,闭着眼睛的新庄呼出一口热气。 长发显得有些蓬乱的他开口: 「为什么?你不怕后悔吗?我现在是男生的身体,你却吻我」 佐山没有理会新庄,再次让两人的双唇相印。 「唔」 虽然新庄一度睁大了眼睛,但立刻垂下眼帘。 然后,两人直到彼此都快喘不过气,才分开双唇。 「新庄同学。只要你还表现出厌恶的样子,我就会不停地亲吻你。」 「那、那,这样我很开心」 「那么我就照你的想法去做。」佐山第三次亲吻新庄。 「佐山同学你、你这个大骗子。」 「我自认目前是照着自己的本意过着严谨的生活。」 听着屋外传来的校庆喧哗声,佐山不禁露出苦笑,两人现在这样子还真不应景。 「好了,新庄同学。之前我也拜托过你一件事可以再做一次吗?」 「咦?」 看见新庄一副感到困扰的表情反问,佐山告诉他: 「为了确认你的谎言,可以的话,现在让我看你的全部好吗?」 「你的意思是要确认我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的事实?」 佐山说: 「是。」 新庄听了,红着脸低下头。 不过,隔了一会儿后,新庄的头轻轻地动了。 他点头同意。 ● ucat的粉白色建筑物屋顶。 披上夜幕的天空底下,有两个人影出现在屋顶上。 一身黑衣站在屋顶上的两人是大城至与sf。 sf看着至,至则从屋顶边缘看向位于东方的东京街景。 「至大人,我判断差不多该前往昭和纪念公园了。」 「别催我。老实说,我现在正难得沉浸在感慨之中。」 「tes,我判断这是罕见的现象,需要拍照留念吗?」 至回头一看,发现sf已在不知不觉中架好大型相机。 「tes,来,一二三四五六至大人,您那表情是怎么了?」 「德国制的东西哪可能会说『一二三四五六』啊!」 「我拥有全球化规格,所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不包含北方地区就是了。」 听到sf说:「不过」至随之叹了口气。他像是预知sf准备说什么似地开口: 「新庄也真是越来越无趣了。」 「她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儿,不过后来马上离开了。」 「嗯。」至点点头,然后抬头一看,发现夜空点缀着星辰。 「说到底,新庄还是去寻找自己的定义,她是因抵抗了命运而与佐山相遇啊。」 就在至这么告诉sf时 随着烟雾形成的声音传来,相机发出闪光。 「tes,我拍完一张照片了因为我判断您脸上露出应该拍照留念的表情。」 ● 在佐山眼前,新庄脱去裙子和袜子坐在床上。 他的眉梢仍然往下垂,但双颊泛红。 「接下来就交给你」 说着,新庄在床上慢慢躺下。他的头下方垫着枕头,然后把双手压在枕头底下。 新庄微微弯起右脚膝盖,双脚并拢着。然而,他压在枕头底下的双手已不会再遮挡身体。对佐山而言,此刻的障碍物只剩下新庄身上穿的衬衫以及白色内裤。 佐山点点头,跟着往前挪动,让自己压在新庄的身体上。 看见佐山这般举动,新庄不禁轻轻倒抽口气。 为了让新庄镇静下来,于是佐山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并亲吻他。这时,新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看见新庄「嗯」的一声点了点头后,佐山伸手触碰视线下方的衬衫。 佐山的左手肘顶着床铺,手掌轻抚新庄的头,右手则慢慢解开钮扣。 「你看到了吧」 钮扣一一解开。慢慢敞开的白色布料间,露出了单薄的肌肉。 纤细瘦弱的白皙身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肌肤表面浮着汗珠。 肌肤表面之所以会浮现产生水气、反射着屋内光线的汗珠,想必不只是一路跑来的缘故吧。 佐山让视线从因呼吸而颤动的肚脐眼往上移动,最后与新庄交会。 他露出认真表情准备对着新庄说「冷静一点」,然而 「实在太煽情了新庄同学。」 「这、这时候不应该这么说吧?」 「抱歉,一个不小心就让精神凌驾于言语。」 佐山一边这么说,一边伸手触碰新庄身上剩下的唯一一件衣物。 看向新庄后,发现他微微垂下眼帘,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佐山也轻轻点头做出回应后,把抓在手中的内裤往下滑落到膝盖位置。 新庄发出「咿」的一声缩起躺在床上的身躯。 然而,内裤已滑落到膝盖以下的位置,就算新庄此刻并拢膝盖也来不及了。 于是,佐山让内裤绕过新庄的脚踝,最后从脚尖脱下。 新庄「啊」的一声,面带惊讶表情看着佐山手上的内裤。 佐山把内裤搁在撂叠好的裙子上说: 「那么,新庄同学,张开大腿吧。我想先看清楚你现在是不是男生。」 「我、我问你喔,佐山同学。如果你确认了我现在是个男生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事先灌输你一个观念。刚刚我自认不是跟切同学,也不是跟运同学,而是跟新庄同学接吻这是个很大的考验喔?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微微垂下眼帘。他放松眉毛,动着嘴唇。 「」 新庄张开稍微挺高的手肘,让佐山看见他的脸。 配合着这个举动,新庄动作僵硬地松开膝盖,张开了大腿。 让身体完全袒露。 虽然衬衫遮住了新庄的肩膀和手臂,但胸部已袒露在外。 他的双腿像是画出一座山似的,朝向左、右方大幅度张开。 「你看到了吧?看到我是」 「嗯,看到了。」 「感、感觉怎样?有没有急速后悔刚刚跟我接吻?」 「完全不会很抱歉没有符合你的期待,新庄同学。」 听到佐山的话后,新庄做出一个反应。 他发出「呼」的一声喘息,跟着放松身体和脸部的力量。 眼角慢慢浮出泪水的新庄以颤抖的声音说: 「现在几点了?」 「根据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外面的校庆也快结束了。」 「啊,那差不多快了吧。」 新庄以感到安心的口吻说道。 接着,佐山忽然察觉到一个异变。 他发现四周的空气微微流动,那是一股仿佛以两人为中心不停回旋似的微风。 「这是」佐山嘀咕着,他的视野里看见了新庄脸上的表情变化。 新庄脸上浮现看似感到满足的笑容说: 「你要看仔细喔,佐山同学。我希望没感到后悔的你,能够亲眼看到我的谎言。」 一阵风随着话语传来。随着风,新庄身体四周升起如白雾般的东西,他也闭上了双眼。 佐山看见的是,汗水淋漓的身躯在白雾底下微微晃动的光景,以及 「身体」 新庄的身体起了变化。而且,那不是慢慢地改变,简直像是身体做了切换一样。 变化一瞬间就结束了。当佐山深呼吸后,四周的微风、薄雾全消失了。 佐山眼前只看见新庄汗水淋漓的身体。 不过,那身体不属于男性,而是胸部隆起的女性身体。 接着,就在屋外传来告知本日校庆已结束的广播声时,新庄亲口说出代表她一切的话语: 「现在是运的身体喔,佐山同学。」 ● 屋外传来的声音慢慢消失,此刻新庄领悟到自己在佐山面前已袒露了一切。 不禁心想「我到底在干嘛啊」的新庄,同时也想到这或许是自己与佐山的最后一次见面。 「你懂了吗?这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父母的理由。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个g的人」 「一天当中,到了一定时间,你的性别就会自动变换吗?」 「嗯时间大约是在上午和下午的五点半到六点之间。就因为如此,傍晚去澡堂的时候,你看到的总是男生的我。」 「所以你总是」 138t_with_mark 「嗯,泡完澡后,我总是在宿舍的梳洗室里等待身体切换。所以,晚餐后的我是女生。上次你爬到我床上的时候,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你知道吗?我平常真的掩饰得很辛苦喔。为了不被你发现,我总要跑去梳洗室,或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大城先生他们甚至还帮我安排过飞机或直升机。」 还有 「在ucat的我就算是男生的时候,也是使用女性装备。因为在ucat,只有登记运的身分。」 「原来如此。可是,那些大人有必要为了掩饰,认真成这样吗?」 「我在想,他们一定是喜欢很热闹的感觉吧不过,我很感谢他们就是了。」 新庄还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佐山。 「对不起喔,我骗了你。这就是我的谎言,所以」 她的声音颤抖着。 「随你高兴怎么做都可以喔。」 「随我高兴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佐山同学,你还记得吧?你救了我两次耶?第一次是我们邂逅时,第二次是对抗法布尼尔改时。」 不仅如此,在意识和态度上,佐山也救了新庄好几次。 「就算佐山同学你想杀了我,我也不会有怨言。所以,你高兴怎么做都行,我也希望你这么做无论是被你否定、被你讨厌,还是因为我欺骗你而被你怨恨一辈子,我都愿意忍耐。不管你选了运,还是选了切,我都会照你所选的身分生活。因为」 就算必须忍耐这么多,新庄还是 「我想跟佐山同学在一起」 说着,新庄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她一直忍耐着,没料到竟然在这时决堤。这让她觉得自己像在博取同情似地,难堪极了。 这时她听见了了佐山的声音: 「新庄同学,我们让事情简化一点吧仔细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咦?」 「我选择的不是运同学,也不是切同学而是你真正的名字,我想跟真正的你在一起。」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不禁颤抖身子。 佐山看着新庄那显得很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说: 「女生的运同学和男生的切同学,这样分开来的名字是为了方便在low-g生活。你原有的名字,也就是你父母亲帮你取的名字应该没分开来才对所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不行啦」 「为什么?」 「对你来说,我真正的名字一定是个不吉利的名字。我们等会儿要去名字拥有力量的2nd-g作战,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让你听到那么不吉利的名字。」 「我怎么可能在意这个,快说吧。你不说我可是不能接受的喔?」 佐山的声音显得再认真不过了。新庄颤抖着吸了口气后,下定了决心。 啊,事到如今,只能坦承一切了。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不肯承认真正的我,但佐山渴望在一起的,一定是这个真正的我。 这么想着的新庄在内心的反对声音响起前,抢先一步说: 「运切。」 她吸了口气说: 「把『命运』当中的『命』切除,就会变成了运切。」 新庄不禁心想自己怎么会拥有这样的名字,怎么会是把「命」从「命运」中切除?依想法不同,这名字可能会 「我会把佐山同学你的命(注:日文中,御言与命的发音同为mikoto。)切掉耶,八成是这样。」 然而,回答的声音传来: 「那是你的主观想法,新庄同学。」 佐山露出了笑容。他用手梳开、抚摸新庄的头发后,以带有力道的口吻说: 「我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既然这样,你就会是帮助我切除束缚我的『运』让我拥有原有自由生命的人。」 随着声音传来,佐山吻了新庄,新庄也回应了他。 过了几秒钟后,佐山缓缓挪开双唇,随即把脸颊和耳朵贴在新庄的胸部之间。 虽然新庄发出「啊」的一声缩起身子,但根本不可能防止佐山听到她的心跳声。 新庄在想自己心跳一定跳得很快,会被佐山知道自己有多紧张。就在这时,传来他的声音: 「运切同学只要 你这心跳声和意志没有改变,我就会一直选择你。」 ● 佐山对自己说出的台词点了点头,然后挺起身子说: 「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就来确认现状吧。」 「现状?」 新庄一边询问,一边看了看佐山,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佐山点头回应新庄的视线说: 「新庄同学,你这实在是个有害身心的姿势,两脚开得真是完美。」 「啊!没、没有,那个,等一下,我、我没有!」 「哈哈哈,这应该就是人家说的那个吧?越认真的人要是太钻牛角尖,就越容易做出古怪行为嗯,我们人还是要保持从容才行喔,新庄同学。」 「佐、佐山同学还不是一直都很古怪!」 新庄大叫后,一边抽出枕头底下的手臂遮脸,一边用两脚膝盖夹住佐山的身体。 「佐、佐山同学,你快把身体挪开啦。不、不然我的脚合不起来」 「冷静一点,新庄同学要是那样做,我就看不到了啊。」 「佐、佐山同学才要冷静一点吧?跟你说喔,我是知道的喔。虽然你总是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但我知道你其实是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发神经。不过,现在还是冷静一点,好吗?」 「原来如此,出云或是老人家这么说我时,我都不觉得怎样,但由新庄同学来说就显得有说服力。」 「对、对吧?所以,乖,先深呼吸,然后下一个动作把身体挪到旁边,」 佐山深呼吸一次,然后下一个动作把新庄的双脚撑到两旁。 「不、不要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你干嘛那么认真在烦恼的样子啊!算我求你,可不可以想些正常的事!」 「嗯」 佐山思考了几秒,新庄发出「吓」的一声面带焦急说: 「不、不行!你八成已经突破正常的领域了!」 「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我只是在思考正常扒开双腿的方法而已啊。」 「你的思考本身就不正常」 「嗯。那么新庄同学,我可以做一件符合常识的事吗?」 「咦?啊,嗯不对!这也不行!我不许可所谓的佐山常识和没有理由的发问!因为你会采取这种模式的时候,大多不是好事!」 「真是个麻烦的人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吗?」 「佐山同学你曾思考过自己的人生吗?」 「我当然随时都在思考我是完美的,以上是来自脑部的报告。还有其他问题吗?」 听到佐山这么说,新庄一副冷淡的表情看向旁边说: 「看样子只靠我的力量要治好你,或许很难吧」 「那我不客气了。」 「就跟你说不行啊!我们的对话根本没有接上嘛。等等,你想干嘛」 「这是你的期望啊,你不是说我高兴怎么做都行?」 新庄「啊」的一声脸僵住了,随后以「呃」当开场白说: 「我、我确实这么说了没错。可是,回过头冷静想一想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的人格不在两腿之间耶?」 「嗯,放心吧,新庄同学。感情投射是很重要的,只要我认定,就可以在两腿之间咕喔!」 腹部被新庄强硬举起的膝盖重击后,佐山不禁弯起身子。 「漂、漂亮的攻击。呵呵,你没半点犹豫嘛,新庄同学。」 「总之,现在我知道在这样的姿势下也能够攻击了你、你想怎么办?」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而已。」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皱起眉头。 「呃」 「有什么好烦恼的呢,你只要问我『确认什么?』不就好了吗?」 「不行,如果这样问你,等于是自己大跳跃去踩核地雷。」 新庄一阵思考。 「如、如果不是什么猥亵的事情,我就答应你。」 「那就没问题了。」 佐山吸了口气,展露笑容说: 「你说没有生理期是真嘎呼!」新庄漂亮的一记命中。 「该不会日本有些单字在我不知道时意思变了吧?」 「以、以我的观点来看,感觉上日本的沟通方式变得相当直接。总之新庄同学,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再眯着眼睛看人。听好喔如果你之前所说属实,那我就还不能收下你。」 「咦?等、等一下喔,收下有很多意思你说的收下是?」 「人类如果缺乏想像力就毁了喔,新庄同学。」 「嗯、嗯。可是佐山同学,原来你愿意把我当成那样的对象啊」 新庄一边用手遮住胸部和两腿之间,一边问: 「不过,你说不能收下我,果然是因为我是这种人吗?」 「不,事情很单纯还没发育完成的身体要是有了性行为,可能会破坏身体的成长均衡。」 「嗯。」 「好比说有个少年在年幼时有了性行为,所以身高一直拉高。」 这是过去的经验。 「虽然身高拉高到某个程度就停了下来,但骨骼成长似乎没能跟上。少年某次参加运动比赛时,与对方互打造成拳骨碎裂。据说在那之后,每当少年握起拳头时,就会陷入疼痛的幻觉。」 「那个少年后悔了吗?」 「没有。不过,他觉得也没必要太着急。」 「这样啊。」新庄点点头。 「可是我说不定是不会有生理期的人种耶?说不定我会一直保持这样不大不小的身体。听说ucat里也找不到跟我一样的种族。」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生理期。不过」 佐山伸手碰触新庄的肚脐。他看着新庄发出「嗯」的一声轻轻倒抽口气后接着说: 「你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肚子闷闷的感觉或许是你忌讳自我特性的意识,使得身体机能停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先问你一个问题。切同学的时候也没有吗?」 听到佐山的询问后,新庄思考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然而,她接着一副感到困扰的表情歪头说: 「男生也会有生理期吗?」 「如果男生每个月大量流出,那当然大有问题了。不过,会有类似的现象。」 新庄发出「嗯」的声音,一副沉思的表情频频点头。 不过,她忽然露出开朗表情说: 「意思是说如果我不讨厌自己的身体,并认同它」 「或许你的身体就会出现生理现象。既然这样,你就先持续做一些能够接受自己身体的行为,在那之后再做出结论,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吧?」 「可是,能够让我认同自己身体的行为是什么啊?」 「事情很简单。只要一步一步确认自己就好了你自己一人也做得到吧?」 「咦?自己一人?要、要做什么?」 听到新庄感到疑惑的询问,佐山内心感到纳闷。 她该不会这么无知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应该问清楚才好? 「新庄同学,你的健康教育成绩怎样?」 「我、我没有上过那种课,而且我一直都是在ucat的设施里生活耶。不过,偶尔看到一些周刊杂志的时候,是会让我忍不住叫出『哇塞!』『好猛喔~』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跳级学习呢?还有我问你,也就是说你不懂啰?」 「嗯、嗯我是知道一些生小孩的方法,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当然有,而且男女双方都有。」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红着脸颊嘀咕了句:「原来还有啊。」然后微微歪着头说: 「那、那这样佐山同学,你可以教我吗?」 「你愿意让我来教吗?」 「除、除了佐山同学之外没有人能教我啦」 「那么正合我意呜嘎!!你、你在做什么!」 「对、对不起,因为看到你那爽朗的笑容,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啊,不过,你愿意教我那些事情吧?」 「嗯,当然。」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高兴到不行的样子。」 在佐山视野里,新庄叹了口气后放松肩膀说: 「总之,我决定相信佐山同学。不过,这样好像都是我受你照顾耶。」 「没什么好在意的,我也算是经验比较少的人。我会勤奋努力的,请多多指教。」 「我怎么觉得不太想赞同你后半段的发言不过,我真的对你感到很抱歉。」 新庄点了点头。 「等我学会很多东西后,就换我帮你服务,你先忍耐一下好吗?」 「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说出这种话,以后一定会后悔莫及。不过我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所以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咦?拜、拜托什么?那个,呃」 「未来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不是啊,那个,呃那个」这么说着的新庄露出害怕的表情看向旁边说: 「那、那个啊,你看,已经快六点半了?我、我们快去昭和纪念公园吧?」 「嗯,是啊,得加快脚步才行。嗯加快脚步努力吧。」 「什么!啊!不要!你干嘛撑开我的大腿!」 「凡事起头难,新庄同学。要是你事后改变主意,我会很困扰的放心吧。」 佐山吸了口气后,露出笑容说: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会紧张的。我希望让你听到我的心跳声,你呢?新庄运切同学。」 「我、我当然也是」 新庄思考后,这么回应: 「嗯。」 新庄说罢,像是已有觉悟似的放松身体。 她红着脸看向佐山,然后轻声这么说: 「那就拜托你了,为了让我能够留在这里请教教我。」 ● 位于昭和纪念公园内部,南侧的大型停车场。 在照亮黑夜的水银灯下,停了好几辆ucat的伪装输送车辆。 其中以货运公司的车辆居多,其余有园艺店、移动摊贩等车辆。 为了遮挡公园外的视线,车辆围成了半圆形。半圆形的另一端、光线照射下的位置上,出现了人影,而且为数不少,共有两组各约一百人的群体围绕成两个大圆圈。 形成两个圆圈的人们,身穿款式相似的白色及黑色衣服。 然而,两者气氛截然不同。 位置比较靠近内侧,也就是靠近公园中央那端的圆阵,净是拥有日本人特征的成员。他们安静地调整枪械和刀剑等自己的装备,散发出随时准备上阵的备战气氛。 相较之下,位置比较靠近外侧的圆阵就缺乏整齐感。构成圆阵的人种不一,当中有人忙着整顿装备、有人在交谈,也有人在吃饭。 而且,还有人在生气。 「啊~!佐山那个混帐在干嘛啊~!?」 风见放大音量喊道。靠近外侧的圆阵中央设了一张会议桌,此刻的她就坐在桌前。已经穿上战斗服的她,身旁坐着同样穿上战斗服的出云。出云一边吃着移动摊贩的棒状大阪烧一边说: 「他又不可能放弃战斗,你就别这么着急了。」 「可、可是,也太夸张了吧?已经七点二十分了耶?模拟战再一下下就要开始了。刚刚担任裁判的阿夫拉姆部长来找我说话时,我还很担心要怎么回答呢。」 「已经叫希比蕾设法连络他了,赵医师和这四位老兄弟也都准备好随时可以去接他,再多等一下吧啊。」 说着,出云看向了旁边。风见发出「咦?」的一声,半张着嘴巴随着出云的视线看去。 这时,出云把整根大阪烧塞进了风见嘴里。 「慌张的时候就要吃东西,让自己冷静下来。最近你因为校园乐团准备了中空装,都没吃东西吧?我看你是脑部缺乏营养,再这样下去,连奶也会缩水咕嘎!!」 使出全力踢了出云一脚后,风见叹了口气。 她先咬下一半大阪烧,然后从嘴里拿出来说: 「真是的,这样我一天的卡路里摄取量已经超过三百了」 「我一天的暴力摄取量也因为刚刚那一脚破表了结果最后你还是要全吃掉啊?」 「你有意见吗?喔,里面还放了蛋耶。不对啊,这样不是又多了一百大卡吗!」 「千里,你最好改掉这种自己铺梗,又自己吐槽的习惯。顺道一提,卡路里不应该以一千为单位的大卡来计算,这样一下子就会破百或破千。」 「还有其他说法吗?」 「你试着以百万为单位换算看看。」 「因为吃了这个大阪烧,我今天的摄取量是一千八百大卡,换算起来就是」 「一点八百万卡。喔喔!感觉上变少了耶!」 「结果只是感觉上变少而已有啥用!!」 风见边说话边使出连环拳时,希比蕾出现了。 不知不觉中,大家已围绕在风见两人四周。在群众围成的圆圈中央,希比蕾甩着金发开口: 「千里小姐,佐山先生他」 「他打电话来了啊」 「没有。我有点担心,所以打电话去学生宿舍,结果」 「他还在宿舍」 「没有,舍监说他刚刚出门了。」 「他是面店外送啊」 「千里小姐,你的血压好像有点高。」 风见发出「呜」的一声,然后像泄了气的汽球似地叹了口气说: 「嗯,对不起喔。就算对希比蕾大吼大叫,也不能让事情好转。」 「千里你的态度怎么跟面对我的时候差这么多?」 风见无视出云。尽管出云开始装哭,还是没有理会他的风见对着希比蕾说: 「总之,你觉得他确实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吗?」 「不仅佐山先生,听说新庄小姐也跟他一起。他们两位肯定会来吧。」 「那真是太好了。」 一名女子的声音响起。 听到人群外围传来的声音,大家纷纷回过了头。 迎着夜风缓缓吹来、站在圆阵外围的,是一名身穿长摆白色战斗服的中年女子。 人墙迅速散开,为背着长型黑色皮革盒子的她让出一条路。 希比蕾说出中年女子的名字: 「月读开发部长」 「嗯。对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风见一边「啊」地搔着头,一边说: 「我们队的佐山和新庄还没抵达现场不过,听说已经出门了。」 「我想他们会来吧?怎么办好呢?要等他们吗?」 月读问道。这时 「没必要,先开始吧。」 男子的声音在群众中响起。在月读与风见之间出现的身影是,身穿黑色西装的白发男子,以及陪伴在他身边的白发女仆。倚着铁拐杖走到圆圈中央的男子眯起墨镜底下的眼睛,露出笑容。 「开始进行全龙交涉吧。就算有两名队员不在场,我这个担任全 龙交涉部队监督的大城至照样可以说开始。」 「你、你别太」 就在风见皱起眉头看向至的瞬间 至的女仆不声不响地站到她眼前,甩动一下白色浏海,抬头看向风见说: 「您如果有事找至大人,就由我代替」 「帮我跟他说『混帐东西』。」 「tes。」sf点头,从裙子暗袋里取出一张纸制卡片。然后她从同一个暗袋里取出小印章,在卡片上盖了一个章说: 「感谢您利用sf。我最近开始分发集章卡,下次请您记得带这张卡让我盖章。集满二十格后,我会免费提供跑腿买罐装咖啡的服务。」 「主人很夸张,女仆也很夸张」 「能被您夸奖是我的荣幸。根据德国ucat开发部基准,风见小姐在我设定里的优先顺位提升了一级,相对地出云先生降低了三级。出云先生要是再降低两级,就将失去资格。」 「喂喂,我的顺位怎么会那么低啊?」 sf与风见都没理出云。sf把卡片交给风见后,走到了至面前。 风见一看,发现卡片上盖了一个sf的sd脸形图案。 心想「该怎么办才好」的风见叹了口气。她环顾四周,发现黛安娜也在群众之中。身穿黑色战斗服的戴安娜一看见风见,随即挥了挥手。然而,风见身旁的出云开口: 「别看那个巨乳老外满脸笑容,她可是监察官耶。」 「你刚刚的短短一句发言包含了两种歧视算了,你说监察官是什么意思?」 「就是对于由日本来主导全龙交涉的事实,国外的ucat不怎么认同的意思。他们试图找个什么理由,看能不能够干涉全龙交涉。」 「那既然如此,德国ucat」 「会同意接受1st-g居留德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拜他们所赐,现在法国ucat为了瓜分权益,拚命拉拢德国。还有美国ucat和英国ucat则是一起在寻找有没有干涉的余地不过,那女的除了来监察之外,好像还有什么隐情就是了。」 出云吸了口气。 「总之,有件事是能够确定的。不管是佐山和新庄迟到的事实,还是接下来的模拟战,所有过程都会透过那女的传达给世界各国的ucat。我们要小心一点才行。」 「真麻烦。」风见答道。当她看向群众时,发现戴安娜已不见了踪影。 风见一边回想黛安娜的温和笑容和出云的话,一边思考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黛安娜。 「想来一定都是真实的吧。」 黛安娜陪伴风见等人训练,给了她们2nd-g步法的提示,这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被人家说是烂好人一个,风见还是决定相信陪伴他们训练的那个黛安娜。 「她担任监察官应该是事实吧。既然这样,我们就要好好表现。」 风见看向了月读。对着双手叉腰、面带笑容的月读,风见尽量回以强势的目光说: 「没问题,开始吧。请决定比赛规则。」 「比赛规则很简单。我们从东南方、你们从西南方各自进入概念空间,然后看谁先抵达位于中央的荒王舰桥,拿到里头的十拳剑就算是赢家。」 「要是我们low-g赢了,对于我们的要求,你们会照单全收?」 「是啊。不过,就算我们2nd-g赢了,也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喔。」 月读点点头说下去: 「这比赛看起来或许没有意义,但这是为了做出一个了断。一个让我们重新省思自己是不是2nd-g人的了断方式。」 「只不过」月读环顾四周,接着说: 「最重要的交涉人没来,实在有点遗憾大城全部长也没来吗?」 听到月读的话后,站在至附近的sf忽然回过头说: 「听说一夫大人刚刚离开ucat了。好像是接到佐山先生打来的电话,所以准备好圣乔治和几样东西前来了。」 「喔,他果然还是决定要来吗?还带了圣乔治啊。」 「月读部长,你知道圣乔治啊?」 「我知道圣乔治还是个未解之谜。」 月读对着风见说了句:「好吧。」然后脸上浮现笑容接着说: 「如果你们赢了,我们开发部就免费试着帮你们调查圣乔治,你觉得这点子怎样说不定会查出什么喔?」 第二十六章 『对峙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对峙的开始』 开始庆祝吧 今夜有美好的夜空和名誉 吹送着坚定的意志 ● 凉爽的夜风轻轻抚过奥多摩。 月光下,夜风行过的山坡面和森林里,散落几处点亮灯光的民家。 其中之一,也就是面向梯田的鹿岛家庭院上,落下一道明亮光芒。 此刻在光芒之中,有个身影从外廊站起,准备离开。 那是身穿白袍的大城一夫。 他的右腋下夹着一样东西,是以茶色包装纸包起的一升装清酒瓶。 大城用右手轻轻敲打酒瓶,然后对着外廊的方向露出笑容说: 「今天拿了这么好的东西,有这个应该能够满足对方的要求吧谢啦。」 坐在外廊上的,是一名穿着汗衫和工作裤的中年男子,鹿岛的父亲。 他嘴里叼着烟说: 「哼。你高兴拿就拿吧,算是你告诉我往事的报酬。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依旧老做一些坏事啊?变态老头。」 「你才是老样子,还是一团和气的傻样子嘛,顽固老头。」 「哼,一个归化第二代跟一个在战争中出生的人聚在一起,只会说一些没营养的话。你这个连我爸葬礼都没来参加的人,还好意思说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决定不跟ucat有所牵扯。」 听到大城像是在闹别扭似的发言后,鹿岛的父亲发出「嘘」的一声要大城保持安静。 看见大城投来「怎么了?」的眼神,鹿岛的父亲看向屋内说: 「阿昭的老婆现在住在这里,她并不知道ucat的存在。所以你快滚吧,不要在这边大声吵闹。可以的话,给我滚到天涯海角去。」 「啊~可是我好想留在这里,看你怎么扯谎介绍我耶~」 「哇哈哈,这样啊,那我就介绍你是新种内衣小偷,然后把你关进仓库里。」 「你小时候就最会把人关进仓库里了吧这不重要,昭绪的太太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抱歉,我可以打电话报警吗?我会跟警察说这里出现一个专门对年轻太太下手的变态。」 「嗯,决定自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喔,鹿岛。拘留所这时期还是很冷,我来想想要带什么东西去看你比较好。」 「是你要被关进拘留所啊,混帐老头!不对,你怎么知道拘留所很冷」 大城发出安静的暗号,要鹿岛的父亲不要大声吵闹。 鹿岛父亲咋舌,另一方的大城用鼻子嗅了一下说: 「好香喔~是佃煮款冬花的味道吗?那就是说,晚餐的主菜应该是鲜鱼或肉类料理啰?也会有豆腐吧。」 「少在那边擅自推理别人家的晚餐!顺便跟你说,晚餐还会有味噌汤和白菜,不过我完全没打算分给你,所以快滚吧!」 「嗯~可以让我说句话吗?」 看见鹿岛的父亲露出「什么?」的表情,大城满面认真,指着他的脸说: 「你这个小气巴拉老头,肯定交不到朋友。」 「我跟你不一样,还得跟町内会的人往来,忙得很呢!阿昭跟我说过他们公司有一个叫大城的全部长,老是关在房间里面玩色情游戏,不知道脑袋还正不正常呢。」 「哇啊,他怎么可以泄漏机密!那,你怎么回答?他不是不知道我们认识吗?」 「是啊,我就假装不认识你的样子这么回答他。」 鹿岛的父亲吸了口气。 「我就说,阿昭你要相信你所想的。」 「你这样回答那我不是等于毁了!」 「吵死了,混帐,总之快滚吧!下次除非是参加我的葬礼,否则不准不准不准再来!」 「我说啊,好歹我们也是儿时玩伴。一般来说,应该是就算摆着臭脸,但其实很懂得照顾对方、像老婆一样的存在吧?」 「喂,老婆啊,这老头强迫我搞男男耶。」 「哇啊,我最怕你老婆了,还是现在快闪好了。」 大城口是心非地在脸上浮现笑容,从明亮的庭院看向黑暗处。 「偶尔来点这样的对话,感觉真好最近工作上感觉有点沉重。」 「你是说你老爸的事啊?我看阿昭也很忙的样子」 「为了保密,我很难跟你说什么。不过,这对你父亲和昭绪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还有,对昭绪的太太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听到大城的话后,鹿岛的父亲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应该是吧。而且,阿昭都已经选择了加入ucat。」 「嗯不过,虽然昭绪遇到了很多事情,却娶到了很不错的太太。现在有两种做菜声音,哪个是你老婆的?」 「年纪比较大的算了,你应该分辨不出来吧。因为阿昭他老婆结婚后,为了学煮饭,来过家里好几次呢。」 鹿岛的父亲露出微笑。 「她跟阿昭说辞掉的工作那边还有一些交接要做,然后每天来这里。她原本其实是个连米怎么洗都不知道的千金小姐阿昭那笨蛋却以为他老婆的厨艺本来就很高超。」 「她是个很懂得说善意谎言的女孩啊。」 「你呢?你不是也有小孩?」 「那小子很难吧。」大城一副感到伤脑筋的模样左右挥动手臂。 「不过」他接着说下去: 「除了那小子之外,确实还有一些有趣的家伙。我等会儿就是要去跟他们见面。」 「有趣的家伙们啊?」 「是啊,他们不懂得说谎,是群就连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的家伙因此若可以,我还真希望他们能够跟懂得说善意谎言的人们变成好朋友。」 大城看向东边。从位于高处的庭院看去,可看见东边山头背后的一片光海。密度逐渐增大的光之累积,是从西边算起包括青梅、福生、立川,以及东京都心的夜景发出的光芒。 在大城之后,鹿岛的父亲也看向东边说: 「荒王就在那片光芒之中啊」 「是啊。」大城点点头。鹿岛的父亲接着说: 「这有当我们还是个小鬼的时候,曾经失去过这片光芒啊。」 「我们才没有失去哩。」 听到大城这么说,鹿岛的父亲抬起了头看向大城,但大城依然望着夜景。 「如果失去了,就回不来了吧。像我们的老爸那样,在那片光芒拥有的过去之中死去或存活下来的人们并没有让我们失去那片光芒。」 「你现在是沉溺在老头子的感伤之中啊?」 听到询问而回过头来的大城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跟着竖起右手大拇指说: 「才不是哩。所以,我等会儿才要去见他们啊。」 ● 概念空间南端的森林里,有群正在进军的人影。 这群数量近百、身穿白色装甲服的身影是2nd-g的人们。 走在前头的热田肩上扛着大型机壳剑布都,鹿岛与他并肩而行。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鹿岛操纵着笔记型电脑说: 「关于全龙交涉部队的动静,斥候队有什么报告?」 听到注视着液晶萤幕的鹿岛询问,后方传来了声音: 「全龙交涉部队先设了放置补给品等物的本营后,分成三支队伍开始前进。中间队伍是本队,左右则是一般队,而每队分别约三十人也就是说,共计四支队伍当中,有三队共九十人正朝向这边前进。」 「原来如此。」鹿岛点点头,然后接着说: 「不愧是模拟战,对方似乎也是来真的。不过,也有可 能以取得胜利为优先,忽然派出具有飞行能力的人前往荒王就是了」 「他们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把他们打下来。咯咯咯,拜托他们飞一下好不好?」 「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思考模式。不过热田还有月读部长。」 「我在这儿,怎样?」 背着长型黑色皮革盒子的月读在鹿岛身旁出现。她露出笑容说: 「我们要怎么行动呢?对方三支队伍一定会若即若离地发动攻击。」 「我认为没必要一直陪他们玩。左右两队只是一般队,我们接下来朝对方的中央队进军,彼此冲突后」 鹿岛看向月读肩上的皮制盒子。 「就请月读部长给予对方全军包括后方本营在内,来个濒临毁灭的打击。」 「唉哟真不得了,我有这么可靠啊?」 「部长您拥有2nd-g皇族姓氏,因此以个体战斗能力来说是最强的。」 「还有」鹿岛接着说下去: 「御上、香取,你们两个人在月读部长发动攻击后,负责驱逐左右两边的一般队。因为一般队持有的正是你们一路制作出来的武器凭你们的力量,一定能够压制他们。」 「知道了。」 两名青年的应答声响起。 鹿岛颔首,接着看向两人身后。这时,站在队伍后方的老主任们纷纷点头回应。 这些老兵们将负责支援月读,以及支援负责对付左右队伍的两名尚嫌生涩青年。 「很好。」鹿岛再次点了点头。 「我跟热田会先在对方面前现身,然后前往荒王,在那边等大家会合。如果全龙交涉部队能抵达,固然很好,但如果月读部长你们取得胜利,那也很好我会期待你们捎来喜讯。」 「你心里真的这么想吗?」 「为了取得2nd-g的概念核以解放概念,必须先解放八叉,平息八叉的怒气,再重新封印。既然这样,我认为当然是在2nd-g得胜的状况下进行比较好。」 鹿岛露出认真表情看向西北方。 他看向前方的森林彼端,位于概念空间中央的人工湖湖面。 那上头像是隐没在黑夜中,而挺立的黑色巨人身影就是荒王。 「问题是,不知道他们思考了多少。对于八叉要求的名字、祖先留下来的概念空间还有平息八叉怒气的意义,他们有多深的理解?」 「如果回答不出名字,就会当场被火烧」 「如果无法理解平息怒气的意义,就会像大城宏昌封印八叉的时候那样,被火烧死不过,万一发生那样的状况,我们会保护他们,不让他们被八叉的火焰烧伤,也有布都在。」 「这样啊。」月读点点头,然后接着说: 「可是他们?不是只会有一个人回答八叉问题吗?」 听到月读的询问,鹿岛摇了摇头。 在ucat与自己对话的少年身旁,有一位在自己面前不禁颤抖的少女。 就像我身旁也有人在支持我一样。 虽然听说他们俩尚未抵达,但是 「想必要等到他们抵达后,全龙交涉部队才会发挥真正的实力吧大家要保持警戒。」 就在鹿岛这么说时,前方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 「斥候队与敌方交战了!」 鹿岛一面向前方,随即听见森林背后传来如拍打布料般的枪声。 「对方使用取了名字的兵器吗如果没有名字,应该不太能够发挥效用才是。」 鹿岛嘀咕着,并停下了脚步。 随着鹿岛的动作,他身旁的热田、月读,紧接着是御上、香取以及各主任们也都跟着停步。 鹿岛感受着身后的厚重气氛,陷入了思考。 此刻就是我做出抉择的时候 或者只是个开始呢? 鹿岛不知道答案是哪一个,但他改变念头,不如现在就出发去找答案吧。 他「嗯」地点点头,跟着吸了口气。 森林里的冰冷空气属于2nd-g概念底下,但是 跟low-g森林里的空气味道一样。 或许自己的父母亲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选择在low-g生活。可是祖父呢? 鹿岛以原本敲打着笔记型电脑的右手,轻轻按住胸口。 他的工作服胸前口袋里,放了一张留有祖父字迹的和纸。 只要到了荒王上头,拿着这张和纸面对过去,就能解开这个疑问吗? 鹿岛举起右手至脸旁说: 「各位!我在此宣布日本ucat开发部与全龙交涉部队,正式展开战斗!」 他看向前方,放下右手后大喊: 「各位,唤醒自己的姓氏吧!!」 ● 出云等人在介于两片森林之间的草原上,与2nd-g斥候队展开战斗。 除了出云与风见各自持有v-sw和g-sp2之外,其他同伴全都配备模拟战规格的武器。枪类兵器是使用模拟弹,刀剑类兵器则以机壳包覆刀刃部位。 这些兵器实际使用起来,理应能够发挥一定程度的杀伤力。然而 「果然以名字力量来说,只有品名似乎很弱啊」 风见对着出云叫道,并用力挥舞手上的g-sp2。 以机壳包覆枪尖的g-sp2只是闪过一道光芒,就撂倒攻击轨道上的好几人。 然而,风见四周的其他队员们却没能够挥出这般力量。从两军交锋起,队员们就不断被压制住。即使无惧于子弹攻击奋勇挺进,也只会遭到对手击退。 风见明白原因何在。 所谓的概念兵器,是利用内部贤石确保自身力场,让身为概念兵器的力量无论在任何概念底下,都不会受到影响而减弱。然而,尽管概念兵器拥有这种能力 「名字这种力量产生的束缚真的很强呢!我跟觉的g-sp2和v-sw名称里面含有g和vv的名字,但其他量产兵器的名字纯粹是个型号而已」 当拥有名字的武器和没有名字的武器发生剧烈冲突时,除非两者的威力相差甚远,否则取胜的永远是拥有名字的那边。 「敌方身上还带了考量到这方面的装备」 而2nd-g方面的所有装备,都是把量产型概念兵器加以客制化的装备。 他们在兵器加上装饰等配备的同时,也确实刻上了名称。 此刻站在风见前方的年轻人手中所持有的「必杀武雷剑」,就能对风见等人落下小规模雷击。但是 「啊~烦死人了!在被击中之前先把你轰出去就是我赢!」 风见从下方闪过落雷,跟着击飞对方。 透过打击的触感,让风见明白g-sp2仍然保有其力量强度。 于是她大喊: 「大家快提高贤石的动力!关掉贤石燃料的限制器!只凭兵器原先设定的力量,是打不赢敌人的!」 风见大喊着向前冲。她心想,此刻只能靠她与出云两人突破敌人前线。 只要设法让敌人停下攻击,哪怕是很短暂的时间,都能够让初交战就感到困惑的同伴们重新调整迎战状态。 于是,风见决定前进。 她以眼神示意后,身旁的出云也点了点头说: 「敌方本队紧追在这些人后面,我们要快一点,千里。」 「是啊不过,我们俩都把对方说成是敌人耶。」 风见边露出苦笑说道,边看向前方。 四名2nd-g斥候部队成员配合着风见的动作,保持一定距离准备迎战。 双方的战场是高度及膝的草丛与泥 土地。风见踏出脚步,让身体往前移动。 「觉,其他的交给你,我先解决这四个。」 ● 风见带着风向前奔去。 前方的敌人位置依前后顺序分别为左、左、中央、右,手上都各自拿着一把剑。 摆出架式的四人朝向风见投来与其相应的眼神。 胆子不小嘛。 不认识眼前四人这点消除了风见心中的踌躇,让她向前进。 「唔!」 急速奔跑的同时,风见首先准备攻击最左侧的敌人。 身穿白色战斗服的青年拔出右腰际的长剑攻击。 青年以企图砍下风见头颅的动作挥剑,然而 「很可惜。」 风见以左臂的盾牌把长剑弹向上方。 一道硬物碰撞的声音响起。当轻度冲击产生的同时,剑柄从青年手中脱落,而刀刃随之在空中飞舞。 风见一边压低身子奔跑,一边架起g-sp2,准备撞倒对方。 就在这时,弹向风见头顶上的刀刃改变了轨道。 不知怎地,理应弹向上方的白色直线,此刻剑尖朝下地直直落下。 对于风见仿佛在说「怎么回事?」似的疑问目光,对方回答: 「我们可是剑神!」 青年把什么也没握住的手从上往下挥。 「刺中目标!」 「想得美。」 风见说道。 下个瞬间,她朝天空高举g-sp2,以其最前端弹开了直落而下的剑。 「你们的实战经验太少了,长枪可以有很多种用法啊!」 接着以左臂的盾牌前端击飞了对手。 回应她手臂的是惨叫声,以及某物体碎裂的触感。 对手身体浮起的同时,风见穿过其身旁继续前进。 这时,下一个对手朝风见逼近,同样是来自左手边的攻击。 出招的是一名体格健壮的青年,他如挥动球棒般地朝风见挥出长剑。 青年挥剑的动作很快,但比起速度,风见更留意的是他的刀刃。 「刀刃上缠绕着水不会是使用了多摩川河水,然后把剑名取为『多摩小子』吧」 「太嫩了,这是使用阿武隈川的河水制作的机壳剑试作品,叫做『阿武先生』!」 「那就让它终结于试作吧!」 然而,缠绕着水的刀刃发挥了效用。 与刀刃相撞的g-sp2被水缠住,停止了动作。 风见无法继续使用她的武器。 「!」 紧接着,第三个对手迎面而来。 看着朝自己刺来的剑,风见瞬间做出判断。 她松开了g-sp2。 并在刹那间完成后续动作。 以盾牌弹开从正面而来的一击后,就这么让身体顺时钟旋转。 对挥舞水剑的对手使出回旋踢。 然后转回身子,朝向正面而来的对手击出右反手拳。 两道打击声响起。 水剑及g-sp2随之在空中飞舞。 风见一边旋转身子,一边伸手取回g-sp2。 『不要抛弃我。』 「抱歉。」 风见一边露出苦笑说道,一边转身面向前方,枪尖一闪。 她以横扫对付从右侧来的最后一个对手。 打击声随之贯穿大气。 她一看,发现出云也击飞其他对手结束了战斗。 风见不禁喘了口气。 然而,那口气立刻倒抽了回去。 因为辽阔的夜晚草原上,不知不觉中已出现无数白色身影。 「那些人是」距离约一百公尺远的草丛上,出现约上百道白色身影。 「2nd-g的本队!?」草丛上的人群正是风见大声喊出的队伍。 由2nd-g主力构成的队伍中央,可看见鹿岛、热田、月读等人。 三人当中的一人向前站了出来。 是热田。 他手上拿着风见不曾看过的巨大机壳剑。 如果只论长度,那把剑超过出云的v-sw。 热田的前进还伴随着歌声:「大~海~里~的~鲔~鱼~是~淡水鱼咿咿咿咿~!!」 风见看见热田四周的大人们都露出了极度厌恶的表情,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他把剑柄当作麦克风继续唱歌:「夕~阳~沉~入~太~平~洋~底~下~!」 他唱完了一段。然后露出满足表情看向风见。嘴角浮现愉悦的笑容。 「呿!今晚夜色如此美好,就来个集客大回馈的特别服务好吧,我再高歌一曲好了。」 「够了热田,你这样在各方面部显得失礼。」 「鹿岛你这家伙想背叛啊?」 「我实在搞不懂你的脑内设定是怎样,不过为了阻止你唱歌,就算要我背上叛徒的一行名,我也甘愿。」 「我懂了、我懂了。」热田叹息,以单手轻轻挥动机壳剑。 「没办法,那本日第一号,这把我跟愉快的同伴们制作出来的终极兵器。机壳剑布都虽然只有一下,不过好好尝尝吧!」 机壳剑缓缓划过风,砍进了大地。 下一瞬间 范围约莫两百公尺见方的大地炸裂开来。 ● 风见看见了地壳破坏。 眼前的大地瞬间粉碎掀起,而且持续不停。 斩击的力量在大地上形成山谷,朝向风见这方袭来。 「!?」 覆盖风见四周的,是破坏来临之前的暴风及声音。 切断力形成的巨大攻击乘势袭来。 就在风见心想「逃不过了」的前一刻,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影伴随了声音。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展现气魄的声音以及打击声立刻带来了结果。 前方逼来的切断力从中央部位裂开 「唔!」 穿过风见左右两方而去。 巨响及大地破裂声在身后响起,风也随后追去。 不过,仅此而已。 在风消失后的沉默中,风见看向站在前方的身影。 「觉。」 出云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他的背影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埋进地面的v-sw机壳剑柄上的操作盘显示着: 『好痛喔。』 看见操作盘上的文字后,风见不禁露出苦笑。她重新确认后,发现两人四周及身后的地面碎裂状态和前方不同。以v-sw为起点朝向后方延伸的大地,只是被削去浅浅一层地面,出现一片呈扇形的凹洞。 一定是v-sw的破坏力干扰了粉碎力量。 然而出云仍然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风见随着出云的视线看去,发现站在碎裂地面彼端的白衣队伍没有采取行动。 出云向对方开口: 「那机壳剑是以斩切为着眼点制作的?」 听到出云的询问,肩上扛着机壳剑的热田抬起头说: 「你还猜得到,不错嘛。在我们的世界,机壳剑布都叫做布都御魂既然布都代表斩断的意思,完整的意思就是斩断之魂。」 也就是说 「在受到名字力量支配的这个空间里,布都能够斩断一切事物,包括黑暗和光芒」 说着,热田捡起掉落在地面的石头,抛向正上方。 石头被抛到好几公尺高之后,理所当然地受到重力拉扯,直直往下落。 它即将打中热田。 在那瞬间,热田举高布都,划过头顶上的空气。 刀刃没有碰触到小石子。 然而,落下的小石子一穿过布都的挥动轨道,随即闪过热田,往右方掉落。 「石头自己避开了?」 热田为出云的话语做了解释: 「懂了吗?我斩断了厄运,剑本来就是斩断厄运的驱邪物,搞懂没?任何攻击都无法击中布都。还有,任何防御都对布都无效。只要是刀刃所及之处,布都都能斩断。好好记住这点啊,小鬼们。」 说着,热田往后退去。 在那同时,2nd-g采取了行动。他们的前卫走向前,几名后卫 飞了起来。 身穿白色战斗服的几名后卫以仿佛爬上阶梯似的动作,一步步登上天空。 风见以双眼确认了几名后卫身上带着枪及弓箭。 她只能做出一个判断,那就是不能让对方飞起来。 「」 于是,风见吸了口气,跟着让身体向前弯曲。 如果风见没能利用扛在背上的-wi与几名后卫对抗,制空权将落入对方手中。 风见试着集中肩胛骨的力量。 随着肩胛骨传出的意识以及肌肉动作,-wi有了反应。 光芒。 位于-wi上部、构成羽翼根部的两颗球体射出了白光。 「!」 这时,看向前方的风见不禁缩起身子。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她看到了闪光。 从正面飞来的巨大亮光。 过去与1st-g战斗时,风见曾见识过机龙主炮。此刻从正面而来的攻击,有着会让人错以为是机龙主炮的威力。 「这」 风见原本想说「这是什么」,但 「笨蛋,快趴下!」 出云的声音盖过她,并用手将她压倒在地。 下一秒,正面而来的威逼力量穿过风见头顶上方,跟着吞噬她背部发出的光芒而去。 那是一道白光。 直径超出三公尺、拥有明确质量的大光柱。 光柱的疾驰伴随着大气的巨响,如果要以颜色来形容光柱的风味,仍然是白色最恰当。而其打击 「!」 风见身后传来大量土砂掀起的声音,证明了光柱的威力之大。 她转身一看,只看见被挖起一道痕迹的大地,以及飞了出去的同伴们。 或许是晕了过去,倒在地上的同伴们动也不动。 「还真有两把刷子嘛」 风见看向前方。 在2nd-g的队伍中央,风见清楚看见了某人的身影。 是月读。 月读身穿黑白两色的装甲服,站在一百公尺远的位置。 这位中年女性任凭肩上的白色披肩随风飘扬,伫立不动。 她朝向这方伸出的双手握着一样东西。 那是机壳化的巨大黑弓。 长度超过两公尺的大弓上此刻没有箭矢,只勾勒出强力的弧线。 ● 月读架着巨大的弓。 她必须让全龙交涉部队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是为了让往后退的热田与鹿岛能够顺利地朝向荒王前进,要是全龙交涉部队发现了两人的行动 至少会变得慌张吧。 月读并不在意全龙交涉部队慌张,但在那之前 「你们必须好好应付我们这几个对手。」 月读眼前,一对站在荒野上的男女因为听到她的话而摆出架式。 那两人是出云家的继承人以及其搭档,两人手上拿的武器是机壳剑v-sw以及机壳枪g-sp2。 两者都是由月读这方所制作的武器。 单就每次战斗后的回收数据看来,两人仍无法完全发挥各自武器的力量。 两者都只在第二型态时有过几次、第三型态时甚至只在第一次变换时完全发挥过力量。 尤其是g-sp在改造成g-sp2之后,甚至不曾变换到第三型态过。 虽然这代表着他们并没有碰过那么强大的敌人。 但也可能是连通常型态都无法完全掌握。 两人的武器拥有自我意识。 她记得这两把的机壳上都刻有名字,也设计成让它们能够确立自身的意志。 这两种武器是在封印布都后,开发出来的武器。月读等人因布都得到的反省,而着手开发能够自我控制力量的机壳。花了几年时间后,得出这两件产物。 对于具有自我意识的武器,出云两人究竟运用到了什么程度,又获得了武器多少信赖? 「就让我来验收一下好了。」 月读脸上自然地浮现了微笑。然后,她保持着笑容拉紧弓弦。 她一边心想好久没有拉这弓了,一边说: 「这是2nd-g皇族月读家传承下来的反概念战争兵器月天弓,也是我丈夫留下来的遗物。」 「那弓的威力就像刚刚看到那样啊?确实就连机龙都有办法射穿吧」 「唉哟,夸赞它是我的工作,不要随便抢话好吗?」 说着,月读露出了笑容,那是像是忍不住发笑的轻笑声。 「出云家的大少爷,刚刚那只是稍稍做一下调整而已喔。你仔细想想我刚刚说出的名字。」 听到月读的话后,出云身旁的少女开口说: 「月」 「没错,就让我来告诉你,你背上羽翼会发出光芒的技术打哪儿来好了。」 月读抬头仰望起天空。 她头顶正上方的天上,挂着一轮蓝白色圆光。 美丽的光芒让月读感到很舒服。 平时老是窝在地下室,偶尔出来做个月光浴感觉真不错。 接着,她让视线往前方移动,看向站在敌军前头的两人说: 「我从刚刚不是就一直在拉紧这弓弦吗?」 「意思是说,你一直在瞄准我们啊?」 月读露出笑容说了句: 「才不是呢。」 然后举弓朝向天空。 让大弓对准浮在正上方天空的月亮后,月读笑着这么说: 「蓄力射击。」 她放开弓弦后,随即响起如琴声般的高亢声音。 「叽」的一声伴着风穿过天际。 「尽情演奏吧,月光之弓琴!在此为你没能在概念战争派上用场的不幸雪耻吧!」 强风吹向天际,一切声音随之消失在空中。 下个瞬间,整片夜空开始落下无数小光点。 在概念空间的天顶、高度约两公里的位置,形成了如星辰般的闪烁光群。 那是超过数百颗的光点。 所有光点一鼓作气地往下坠落。 形成光点的不是流星,也不是彗星,而是垂直落下的巨大光柱。 数百根直径不小于五公尺的光柱,形成高压。 落击。 「射下吧!月光之打击!」 随着月读的叫声,数百道光击在大地上炸裂。 161t_with_mark 同时,为了进行各自的战斗,2nd-g全军向前挺进。 ● 四周风沙卷起,高音与地鸣晃动着脚下。 无止尽的月光柱从天空接二连三地落下。 风见与出云在这般光景中奔跑着。 两人朝后方,远离敌人的方位移动。 「撤退!」 风见 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传达到了同伴们耳里。 在她的视野里,光之铁鎚也击中了左右两边的一般队。 与风见并肩而跑的出云不时朝向头上举高v-sw,他的动作无疑是为了架开从上方落下的月光柱。 快跑。 总之快跑到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可是,在月光笼罩之下,有什么地方 「森林!」 风见想起他们一路从靠近概念空间边缘的南侧森林走来。 同时也发现光柱会避开森林位置落下。风见心想,这或许是月光会因为阴影而衰减吧。 不知道就设在森林另一端的本营要不要紧啊? 继续跑着的风见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此刻他们陷入危险的漩涡中,自身难保。 月光柱会避开森林落下,就表示敌人想把他们锁在森林里。 虽然心有不甘,但在重新调整好状态前,也只能乖乖照着做。 风见继续跑着。 看着距离约莫一百公尺远的森林,她担心起同伴们是否能够撑到抵达森林。 风见以眼角的余光看见好几道与她同样在奔跑的身影。然而,好几人在被光柱直击后,身体呈大字形地飞了出去。 「我怎么觉得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啊」 「不要跟我说你也想试试看,当心我踹死你!」 风见大叫着回应出云后,继续向前奔跑。 她看见先躲进森林里的同伴们朝向这方大叫着。 风见心想,他们应该是在大叫「快过来」吧? 不,指着风见背后的同伴们是在大叫: 「风见!后面!后面!」 风见回头一看,看见了月读的第二发水平射击,除此之外还有追在水平射击后方的2nd-g年轻人们持剑朝她逼近。十几名年轻人并排而跑,口中喊着: 「去死吧!!」 「这是模拟战耶!!」 大叫之间,光已追上风见。出云虽然回头,但来不及解危。 不过,这时有身影跳进了风见的视野。 身影共有两道,属于两个人。 风见认识这两人。其中一人是 「佐山」 佐山点头回应风见,并说出另一人的名字: 「新庄同学也来了。」 说罢,佐山立刻拔出插在腰部后方的武器。 那是一把日本刀,短而厚实的刀刃是 「刚才老人家交给了我这把刀。就来看看这把在low-g拥有名字的刀,会如何应付月光吧!」 佐山反手持刀,跟着用力挥出。 他的铁之轨道与袭来的月光柱在空中交会 「!」 如铜管乐器散开般的声音响起。 ● 佐山看见光芒在眼前弹开。 月之白光如瀑布扬起飞沫般四散。 佐山收回砍断月光的刀,并确认刀刃。 刀刃上没有出现损伤缺角,但佐山手中确实感受到冲击。他知道如果反覆做出相同动作,刀刃将因为弯曲过度而无法使用。 看来不能频繁使用啊。 这时,奔跑中的风见来了询问: 「你怎么这么晚到?做什么去了!」 「等会儿再说明。不过,我先告诉你本营目前是全毁状态。」 听到佐山的话后,风见皱起眉头,出云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了口气。 然后,陷入沉默的两人身旁的新庄,顶了一下佐山的侧腰说: 「你说等会儿再说明的意思是?还是应该说出我的真实身分比较好吗?」 「嗯,说出来后,就能够消除你心中的芥蒂了而为了加强说服力,我也应该跟大家说个清楚吧。」 「咦?」 「风见,你边跑边听我说。刚刚我在宿舍房间里,扒开新庄同学的腿确」 「哇啊,!!」新庄大叫,盖过了佐山的声音。 这音量大于四周月光落下声的叫声,使得风见不禁露出讶异表情。新庄慌张地挥挥手说: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喔,只是佐山同学的脑袋有点问题而已。」 「是、是吗?不过也是啦,因为是佐山所以没办法新庄,你不要被传染喔?」 「我怎么觉得最近周遭的人对我的认知有所扭曲」 风见与出云没理会佐山的发言,先行跳进了森林里。 然而,敌人仍紧追在后。 这时,新庄看向身旁的佐山点了点头,并皱起细眉说: 「总之,我先为迟到做一些弥补。」 佐山背对森林往后跳,在他眼前2nd-g的年轻人们手持刀刃逐渐逼近。 相对地新庄一边往后垫步,一边竖起右手拿着的机壳杖。那是长度达两公尺的白色机壳杖e-st。 新庄把位于e-st本体中央的弯曲部位架在右肩上,像架起大炮似地扣住。 配合着新庄的动作,e-st开始变形。 首先,e-st右外侧形成了六个按键式扳机。接着,左前方伸出了握把。 新庄撑住握把固定e-st后,看向其炮塔部位。 炮塔的白色机壳侧面写着装备称号,也就是e-st拥有的第二个名字。 「虎星。」 月光在嘀咕着的新庄身旁落下,然而她并不在意。她架起机壳杖,直视着从前方而来的敌人。 这时,敌人当中的一人对着同伴大喊: 「不要怕!e-st一直以来都没有发挥过应有的力量!」 新庄嘀咕了句:「是啊。」她知道即使到了现在,自己的决心也还显得有些薄弱。 「不过,我也不是没思考过能够配合现状的战斗方法!」 新庄当然思考过该如何强化威力薄弱的打击。 答案只有一个。 新庄以五指触碰e-st外侧的六个按键式扳机。 「连射!!」她不停左右摆动手腕,以五指反覆按下扳机按键进行连射。 随着新庄反覆敲打,白色子弹不停地飞出。连续射击。 按键声不断响起,就彷佛键盘在弹跳似的。 连射的速度超过了一秒钟十六下,佐山夹杂着感叹说: 「新庄同学,你在哪里学到这种邪门功夫!」 「ucat的电玩咖啡厅!不过,因为我不希望指甲裂开,所以不能持续太久就是了」 子弹交叠,形成连锁的每一发吞噬了敌人。 紧接着引发了爆炸。 连锁引爆形成一面巨大光壁,从大地朝向天上立起。 ● 从地面朝向天际、长度达一百公尺、高度不低于四十公尺的光壁立起。 光壁如水柱般朝上喷出,跟着从上端部位开始碎裂。 此刻,光壁吸引了森林里的目光。 目光共有四道。 位置在远离战场的东侧森林之中。 一块小空地上。 看着光芒在空中散落的视线还伴随了女子的声音: 「放烟火啰~」 「龙美,你说错了。」 说话的人是命刻,身穿黑色衬衫的她拿起纸杯凑近嘴边说: 「要喊的话应该在夏天喊。」 「命刻姊姊,你说的好像也不对耶」 说这句话的人是在命刻身旁、身穿白色衬衫的诗乃。 她手拿筷子说: 「应该说今天在这里办这活动的整个决定好像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诗乃前方有木桌、有瓦斯炉、有铁板、有肉、有蔬菜,她对面还坐着身穿黑色衬衫的赫吉,以及身穿橘色t恤与白色背心的龙美。 赫吉一边喝着自己倒满的啤酒,一边说: 「反正呢,这次我们也没什么好做的。为了举行什么模拟战有的没的,这里的警备人员反而变少。难得遇到这样的状况,我们溜进概念空间,在这里观望事态发展不是很好吗?嗯?你觉得怎样?诗乃,你那边的肉烤熟了喔。」 「啊,好。」诗乃夹起肉,并放进盛有沾酱的纸盘上,然后歪头思考。 这样算是侦查行动吗? 虽然她心中浮现这般疑问,但放进口中的烤肉美味并没有因此改变。 诗乃身旁的命刻依旧看着森林的方向,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题是: 「刚刚那月光落下的攻击真是厉害。义父,如果从这样的角度来想,比起开发能力,或许也可以纯粹就战斗力来邀约2nd-g加入我们那块肉是我的!!」 「嗯,命刻,你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因为我对猪肉以外的肉类是博爱主义者。嗯?」 诗乃暗自心想,原来如此,大家还是老样子。 于是她夹起红萝卜说: 「这沾酱是龙美小姐亲手调的吗?」 「嗯,这是亚力士老家的沾酱调法,他之前教我的。不过我蒜头放得比较少就是了。」 「是这样啊。」诗乃喃喃说道。她前方的赫吉一边望着天空,一边嘀咕: 「应该带亚力士一起来吧?这里这么暗又宽敞」 「他不可能来的啦。在调整的期间,光是接触到外头的空气,他的身体就会像快散开来一样,所以他说不想出门我想,未来两个月他也会保持现在这样吧。再说,他又不能吃东西。」 「」 「啊,好了,不要这样郁闷嘛,命刻你也快吃啊。话说回来,我们就算在这边罗罗嗦嗦一堆有关亚力士的事情,也没意义啊。他那么努力接受身为『军队』最强战力的改造,如果我们还这样,就太对不起他了吧?」 龙美夹起烤熟的肉,丢到命刻的盘上。 命刻皱起眉头说: 「如果没有配白饭,我会觉得很寂寞」 命刻的鼻尖前方出现一样泛着光的物体。 诗乃一看,发现那是刀器的刀尖。 而顶出刀刃的人是龙美。 不知不觉中,龙美右手上已不是握着筷子,而是刀。 龙美露出笑脸,以白色刀尖指着命刻说: 「对不起喔,我忘了准备白饭。你要不要改吃这个看看啊?」 命刻垂下肩膀说了句:「不用了。」然后开始夹起肉和蔬菜。 看着这般模样的命刻,诗乃不禁露出苦笑。 「碰上龙美小姐,就是命刻姊姊也没辄。」 「谁能打赢她这个拿木刀对付机壳剑的女兵器啊。再说,亚力士也被她踩在脚底下。实质上,她等于掌控了『军队』的全部攻击力。」 「我比较想听到你说『总有一天我会打赢』耶话说回来,你太依赖力量了,命刻。」 一头侧梳长发的龙美,脸上浮现带有守护意味的笑容看着徒弟。 而且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又握回了筷子。 发现这个事实的诗乃很自然地说出心中感想: 「龙美小姐真是个自然地散发出厉害氛围的人。」 「谢谢因为我师父训练得好啊。虽然只在我来到low-g后的几年时间接受了训练,但这段期间我并非学习单纯的道场剑术,而是在山中四处跑动,也在河川里游泳,所以在广大空间里培养了我的直觉。」 「难怪没人打得赢你一个现代人竟然被唤醒了野性。」 「我是不知道这算不算野性啦,不过,命刻你刚刚说谁都打不赢我这点,就很难说了。」 龙美挪动筷子夹起就快烤焦的洋葱,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我自认到现在还打不赢师父,也有人在后面想要追上我。好比说,命刻你就是其中一人,还有我师父的孙子也是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他还曾经把我当姊姊看待呢。」 龙美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然后咬了一口洋葱 「哎呀,好甜呢。命刻,你不要老是吃肉,喏,也吃点其他蔬菜。这些蔬菜都是有名字的昂贵品种,我瞒着大家偷偷买来的。」 「瞒着大家」 「嗯,我跟整备和总务人员说我们要跟2nd-g秘密会面,拿来了交际费。」 「事后我再告诉他们『跟2nd-g的交涉还是失败了』,就万事ok啦,对吧?嗯?」 「赫、赫吉义父!这样不行!不可以说谎!命刻姊姊你也不要再吃那个肉了!」 趁着诗乃大叫时,命刻用筷子夹起肉塞进了她的嘴里。 诗乃不由得咬下肉并吞进肚子里后,传来了声音: 「这下你也跟我们同罪了吧,嗯?」 「命刻,你如果想学我说话,应该要更怎么说呢?就那个吧?嗯?」 命刻无视赫吉的发言提出询问: 「不过,赫吉义父,荒王就在那片森林后面的湖中央而封印了2nd-g概念核八叉的十拳剑,就在荒王的头部舰桥废墟里吧?」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去拿十拳剑吗?是吗?是吧?」 看着半眯眼沉默不语的命刻,赫吉告诉她: 「因为八叉会发问。」 「发问是吗?」 「嗯,八叉只会对自己认同的对象敞开心房。所以,回答八叉问题算是一种赌注。赌输了,就是死路一条。就算说出正确答案,也可能像过去的解答者那样,被八叉的火焰特性烧成灰烬除了说出正确答案之外,还要能够存活下来。如果全龙交涉部队真能做到这两件事,我们何不趁机看看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呢?」 赫吉说罢,忽然看向了诗乃。 「我是不是说太多话了啊?你觉得怎样?嗯?」 「偶尔这样也不错。」 「可是」诗乃说着,然后看向森林彼端说: 「全龙交涉部队也真辛苦呢他们不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采取的行动,还拼命地在回收概念核。」 「不过,差不多可以在他们面前现身了吧。目前跟我们交涉中的其他g,还有我们无法交涉的一些g的动向他们不知道彼此,却在我掌握到的地方慢慢朝同一个方向走。」 赫吉保持用手遮住嘴边的动作说下去: 「说不定进行下一个全龙交涉的时候,大家就会串在一起呢嗯?」 第二十七章 『自身的名字』 第二十七章『自身的名字』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答案恐怕只存在自己心中 就把这份恐惧取名为期待吧 ● 森林里的小空地上,聚集着平安躲过攻击的人们。 包含全龙交涉部队,人数共约五十名。 在森林彼端那片因月光攻击而破碎的原野上,可看见2nd-g的成员。 然而,他们还没有要采取行动的意思。 无论是进攻或是迎击,双方都需要时间重新调整状态。 此刻在空地上,新庄面对就地而坐的同伴们说明。 让佐山陪伴在身旁的她垂下眉梢,以手按住胸口说: 「就是这么回事,我是拥有这种体质的种族。」 所以 「很抱歉一直瞒着大家。」 站在新庄身旁的佐山看着她低下头。 新庄同学做人太认真了,佐山心想。因为太认真,难免会有吃亏的时候,不过 现在的状况又会如何呢? 新庄缓缓抬起头。 她像是在偷看众人表情似地挺起纤细的身躯。看着这般模样的新庄,大家几乎都露出困惑的眼神。 这也是没办法的,佐山心想。 毕竟在战场上听到新庄突如其来的告白,任谁都会如此。 相信必须等到以后,大家才会慢慢了解新庄这番告白的意思。 在大家一片讶异的视线中央,就地而坐的一名同伴站了起来。 「虽然还搞不太懂,可是我打个岔行吗?」 说话的人是风见。 她把gsp2和附属的盾牌塞给出云后,朝新庄这边走来。 风见的表情平静,并且沉默不语。走了正好十步路后,她站到新庄面前。 这时,风见叹了口气,轻轻垂下肩膀说: 「佐山,撑住她。」 话语传来的同时,新庄脸颊发出清脆声音。 佐山撑住了新庄像在颤抖似地摇晃的身体。 这时,已经完全挥下右巴掌的风见这么说: 「嗯,差不多这样就行了吧。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喔以后你要是还为了这种事情跟我们道歉,我照样会赏你巴掌。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就行了吗?」 听到新庄像在观察反应似的询问后,风见叹了口气,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 「我说啊,我们的工作不是为了坦承自己的一切吧?说也好,不说也好,都是你的自由。还有,坦承与否的责任也在于你自己,新庄。」 新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陷入思考之中。 撑住新庄背部的佐山发现风见瞥了他一眼,于是开口说: 「当然了,对于新庄同学瞒着我没说这点,我也不觉得困扰。」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都没印象这件事情带给我什么困扰过基本上,总是陪在你身边的那个笨蛋都说他的受害率是零了,我们这些跟你有那么点距离的人,当然没理由啰嗦什么。」 「可是啊」风见看向新庄接着说: 「这种事情不是道歉就好了喔?因为人们是在做了坏事的时候,才需要道歉。如果没这样却跟人道歉那会使得你的存在本身变成是一件坏事,你知道吗?你就是因为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才表明身分的吧?不是吗?」 「嗯,对。」 「那就好。很抱歉打了你一巴掌,不过我有手下留情,所以别追究了吧。」 就在新庄发出「嗯」的一声用力点头时 她的鼻孔突然流出红色液体。 「哇、哇啊!佐、佐山同学!你有没有手帕什么的?」 「呵呵呵,新庄同学,你流鼻血的样子也很有魅力喔」 「佐山!你在亢奋个什么劲啊!还不快找什么可以擦的东西」 「稍等一下风见,我比较在意你手下留情的程度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佐山的话后,大家朝风见投以责怪的眼神。 受到多人白眼的风见一边露出困扰的表情发出「咦?咦?」的声音,一边说: 「我、我只用了平常赏觉巴掌时的十分之一力量而已啊」 「原来我每次都挨了那十倍力道的巴掌啊」 「哎呀呀?两位怎么在这里毫无顾忌地打情骂俏了起来?」 「明明是暴力话题,哪里像在打情骂俏了!!」 在场没有人理会出云。 佐山从胸前口袋拿出貘和手帕。 他先让貘坐在头顶上,然后用手帕擦拭新庄的鼻子下方和嘴唇周围,发现流鼻血的状况已缓和许多。 看见新庄以眼神投来「没事吧?」的疑问,佐山点了点头。风见也安心地叹了口气说: 「不过,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晚才来?」 「嗯,因为我在努力让新庄同学认同她身体的价值,所以在床上进行了某些」 「哇啊!!」 新庄揪起佐山胸口大叫。 或许是没听清楚佐山的话,也或许是被新庄的奇异叫声吓到,包括风见的每个人都停下动作,露出讶异的眼神看向佐山。 风见代表大家,倾着头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说认同价值然后怎样?」 佐山越过新庄头部看向风见、看向大家点点头说: 「所以我就扒开」 「我就说不能说啊!!」 新庄开口说话的瞬间,抓起佐山的领口不停摇晃他的身体。 佐山一边感受视野不停晃动,一边心想: 喔,这就是人家说的打情骂俏啊。 呵呵,打情骂俏的初体验。原来像一般人那样打闹拌嘴的感觉 「真是赞」 打情骂俏万岁!尽管摇吧!就在佐山这么想着时,新庄勒紧了他的领带。 「等、等一下,新庄同学。再这样下去,就快超出我的涅盘(注:梵语nirvana的音译,意指佛陀圆满诸德,寂灭诸恶的解脱境地)极限,进入红色警戒区了!」 「我就是要找出源头,消灭吵死人的言语!」 尽管佐山出声制止,今晚的新庄却毫不留情。 当新庄面带愤怒与佐山两人互扯着手臂和衣领时,一旁的风见点点头说: 「原来如此原来你们两个都是啊~」 「风、风见同学,拜托你不要也用奇怪的色情角度看事实好不好!」 「佐山,我看她还很不习惯的样子,你要好好对待人家喔。」 「放心吧。别看我这样,我对新庄同学是很温柔的。不过,对其他人是采取平等态度就是了。」 「拜、拜托,你们不要在越过我的头进行会让人误解的交谈好不好!再说风见同学!你干嘛自己做出色情结论就跑回去坐啊」 「就是啊。」有个人起身说道。佐山一看,发现是大树。 「总之老师绝对不允许不纯洁的异性交往!」 「冷静点,大树老师。新庄同学是双性人,两性分别和不纯相乘后加总刚好得零。」 「啊呃是这样计算的吗?」 或许是没听到大家偷偷说着「谁快来教教她吧」的声音,大树露出笑脸试图为自己打圆场: 「不、不过,这样老师就放心了。而且,切同学第一次来到学校时,老师早就发现她是运同学了。」 听到大树的话后,所有人停顿了一秒钟,跟着大喊: 「少骗人了!!」 「什、什么骗人?一般人都会发现吧。」 「就算一般 人会发现,你也很难」 听到大家这么嘀咕,大树发出「哼哼」的一声挺起胸膛说: 「可是我真的发现了啊。即便如此,老师不曾觉得新庄同学你带来过困扰,也不曾同情过你喔?在学校或其他地方,老师也都会藏起这对耳朵,但如果有机会坦承,老师一定也会说出来的。决定要不要坦承时,会考虑到时代或世界等很多很多因素,个人的心情也会有所影响。重点是要怎么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佐山感觉到被他拙在怀里的新庄放松了身体。 「不过」大树一边为自己方才的发言感到满足,一边说下去: 「决定表明身分让自己不再感到痛苦是件好事。好比说,风见同学就是藉由在众人面前表现暴力行为哇啊啊啊啊!反应好快!」 大树身后的下方伸出好几只手,把她拉进了就地而坐的影子之中。 佐山没有理会「咿」的惨叫声,松开怀里的新庄。 两人之间隔开一些距离后,新庄露出困扰的表情说: 「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等到所有结果都出来后,再重新思考一遍就好了现在仪式只进行到一半而已啊。」 「说的也是。」新庄点点头,然后收起困扰的神情。 下一秒钟,南边设有本营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一看,发现四吉率领着几人朝向这方跑来。身穿飞行夹克的四吉一边朝向这方挥手,一边说: 「大、大事不妙啦哔!本营果然也受到月光直击,全毁啦哔呃啊!!」 不知怎地,四吉横向飞了出去。身穿白袍的老人三明从他身后跑了过来说: 「请原谅我小弟太愚蠢不懂得看状况,还猛在语尾搞笑!我、我跟兄长们事后会把那个笨蛋关起来好好教训一番」 「你就省掉让人深感兴趣的开场白,说重点吧。」 听到佐山的话后,三明一边放慢脚步跑近他,一边说: 「跟您报告本营的受害状况,一切补给物资等物品全消失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只靠目前在这里的人员和装备继续战斗,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到三明的话后,大家纷纷站起身,看向自己的装备。 每个人回想着方才落下的月光、在那之前的战斗状况,以及自己在战斗中采取了什么行动。风见嘀咕说: 「我们解除了概念兵器的限制器贤石燃料几乎都用光了耶?」 「就是这么回事,千里我们被敌人将了一军。」 出云以烦躁的口吻说道。在他前方、三明的身后,本营的存活者们来到了空地上。 那是一群蓝黑色身影的人们。 他们是倚着铁拐杖的大城至、sf、黛安娜,以及 「布莲西儿。希尔特也将以1st-g的特别监察官身分与各位同行。」 声音来自黛安娜身旁。 一身黑衣、头戴三角帽的少女肩上站着小鸟,脚边带着黑猫这么告诉了大家。 「你们这些与1st-g的龙交谈过的人们,能够让我见识到什么样的战斗呢?你们要是没有获胜,我们会很伤脑筋的我怎么也没料到,连在本营喝茶都会遭受攻击,还害我把茶洒了出来。」 「因为一杯茶而要战争啊,真是适合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佳话哪。」 说罢,佐山看向布莲西儿等人的后方。 「老人家。」 「压轴上场了啊。」 身穿白袍、抱着细长包裹和铁盒子的大城,站在后方竖起右手大拇指。 「好了,我也把圣乔治带来了,还有御言你拜托我的东西也带来了不过,照现状看来,我们好像一路被逼退,情况很紧急的样子耶」 大城露出苦笑。 「该怎么办才好呢?」 ● 热田的声音在平静的湖面上响起: 「意思就是说,全龙交涉部队现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这里是概念空间中央,也就是佐山与月读进行事前交涉的人工湖南岸。 开辟森林而建的三十公尺见方泥土地广场上,杂草丛生。 与热田一同站在广场上的鹿岛开口说: 「全龙交涉部队似乎停下了动作这表示如我们所愿,月光轰炸也击中了本营。」 「监察官什么的不是也在本营吗?这样会留下坏印象耶?」 「你不是最喜欢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吗?热田。」 热田笑答:「没错。」鹿岛回以苦笑后,看向了人工湖。 木材已腐蚀的浮动栈桥从杂草广场延伸到湖面上。 栈桥一路延伸到湖面中央,那站在湖上的巨大铁块脚下。 「好高大啊」 一尊全高五百公尺的铁巨人逆着月光伫立。 荒王。 它为了保持步行平衡而设计得较长的两只手臂,此刻像抱着什么东西似地高举在半空中。 荒王头部,仿佛向内凹陷似地存在着的舰桥废墟附近,萦绕着因空气对流而产生的薄云。 鹿岛仰望着荒王思考了起来。 我又来到了这里啊。 他们也能够来到这里吗? 对于鹿岛心中的疑问,一旁轻轻挥动布都的热田做出了回应: 「嘿嘿他们会来吗?反正我也找到理由可以小小修理他们一下了。一个小鬼怎么可以得到成熟女人的认同呢?这样不行喔。」 「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你把私人恩怨整个扯进来了。」 「对啊,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吧?要跟人战斗,本来就应该找一些理由啊。现在我可以安心地扁他们了好!等赢了再高歌一曲吧。」 「抱歉,我不介意输掉。」 「你在说什么莫名奇妙的话啊!」 说着,热田把布都高举到头上,然后挥向侧边。 这时,布都的轨道忽然形成一道黑影往下落。 蓝黑色的黑影。 黑影之所以形成,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布都斩断了月光。 随着热田挥动布都的动作结束,黑影逐渐淡去消失。 然后,热田用手拎着布都,抬头仰望天空嘟囔: 「不知道那个佐山有多少能耐?」 ● 「那么,听好喔?接下来我会示范为了打赢2nd-g的基本手法。」 说着,佐山用手勾着两把手枪,举高到眼前的位置。挂在佐山右手上、仿佛果实般晃动着的手枪另一端,所有人围成半圆形看着佐山示范。 佐山将两把手枪秀给大家看。 「这两把手枪是我刚刚以某条件请队友提供的它们都是由美国ucat制造,只拥有型号而已。」 听到佐山问了句:「对吧?」所有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现在身上带着一把有名字的刀。当然了,这把刀是以人的姓氏所命名」 人群中有人举手。 是与出云和希比蕾等人坐在一起的风见,她看向佐山说: 「可是,你那把刀刚刚斩断了月光,对吧?那是怎么回事?就算你那把刀是名刀村正或正宗,也纯粹是low-g世界的名字而已,不是吗?」 「问得好,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吧。」 说罢,佐山将两把手枪朝上丢向了天空。接着 「!」 他反手拔出插在腰部后方的刀。 顺势挥出刀光一闪。 下一瞬间,两道弹跳声响起。随着声音传来,三样东西掉落在地面。 佐山看向脚边说: 「刀子碰触到第一把手枪时被弹了开来,但是另一把」 佐山捡起断裂的手枪。此刻,这把手枪不过是断成两截的铁块而已。手枪的断裂剖面相当平整,简直像用刀子切过的蔬菜一样。 然而,佐山接着捡起的另一把枪却完好如初。 「那么,大家知道这两把手枪有什么差别吗?」 众人沉默了好几秒钟。 大家彼此互看,左手边的小队伍有人举高了手。 是波德曼,他指着佐山和佐山手上的枪说: 「佐山不对,应该叫你队长吧,让我看一看没事的那把手枪侧面。」 佐山举高了左边的手枪。 树枝之间流泻下来的月光照亮了手枪侧面,也照亮了一样东西。 或许是看见了侧面上的那样东西,波德曼轻轻笑了出来。 「那把手枪的主人是谁?」 距离波德曼很近的人回应了他的询问。 举手回应的,是位一头白色短发的一般课老兵。波德曼立刻看向他说: 「那把手枪的侧面刻了」 「克莉丝,是我女儿的名字,她一直在天上保护着我。」 所有人都不禁轻轻吸了口气,这时佐山点头说: 「很抱歉这么粗鲁地对待你女儿不过各位,这样你们懂了吗?你们明白名字所拥有的力量是怎么回事了吧?」 人群中,风见歪着头说: 「名字能够带来的力量并非只根据出生时的名字像是昵称也能够带来力量?」 「没错重要的是,对于名字有着什么样的认知。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够明白。好比说,2nd-g剑神的名字是热田,热田这个名字哪里有剑的意思了?热田之所以是剑神,是因为2nd-g人对于热田这个名字的认知就是剑神。」 「这么一来,所谓的名字」 「嗯,所谓的名字包括字面上的表层含意,以及包含在名字当中的认知,拥有双重含意。还有,在这个概念空间里,这双重含意都能够成为力量。」 佐山指着腰上的刀子和手上的手枪说: 「为了驱魔而打造的刀子视其名为驱魔之刀的象征。而这把手枪承接了思念父亲的女儿名字,拥有庇护父亲的力量。名字会反映出每个人的思绪。多数人思慕的名字,会带给多数人力量;一个人思慕的名字,就会带给那个人力量。」 佐山看向老兵,这么告诉他: 「你的女儿确实守护着你。」 看见老兵用力点头,佐山也颔首回应。然后他把手枪还给老兵说: 「对自己武装有投注感情的人,就好好相信自己的感情。还有,我拜托老人家带来了五把跟我那把一样的刀,擅长肉搏战的人就去跟他拿吧。」 「啊,可是,佐山同学,像老师这样没有技巧也没有武器的人要」 「接下来我就告诉你们这些人要用什么方法。」 说着,佐山朝波德曼招了招手。 看见波德曼的巨大身躯拨开人群走来,佐山以手势指示波德曼在他眼前坐下。 「敌人想必会利用他们的名字得到力量,然后向我们进军。位于敌军中央、掌控月亮的月读是个重点。因为有月读扮演着获得月亮之力的巫女角色,所以她的同伴们都能够获得其助力。」 确认波德曼坐下来后,佐山接着说: 「我们也跟他们采用一样的方法。女神我记得希腊神话里有一位女神。」 「西芭莉(注:cybele,古代希腊与罗马有许多人信仰的大地母神)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发音,就是希比蕾。」 风见身旁的希比蕾面带笑容说道: 「佐山先生,您的意思是要我扮演对抗月读部长的女神,对吧?」 「没错。还有,希比蕾你也是负责整备的人员。请以巫女身分,帮那些你投注感情的武器刻上你取的昵称,至于没有昵称的武器,就刻上你自己的名字,给予来自女神的庇佑力量。」 听到佐山的话语后,年轻男性课员们之间引起一阵骚动。 「希比蕾小姐的亲笔签名耶」 「这点子好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话,我想在背上写『希比蕾我爱你』」 「签了名的武器我想留下来好好珍藏,不想使用耶」 男性队员们急急忙忙走到希比蕾面前,排队等待签名。 大城排在队伍最后面说: 「大家注意,今天就排到这里,每个人只能要一次签名喔,那边注意一下,不要乱插队!不然要你们到最后面来排队喔~」 佐山看着人们排队的光景时,脚边的波德曼抬头仰望他说: 「那么,要我坐在这里的用意是?」 「啊,抱歉,我还没做说明啊。总之,我先说明一下重要事项。」 他停了一拍。 「敌人现在已经慢慢包围我们。」 随着佐山的话响起,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向四周。 敌人就在四周。 不知不觉中,森林里以及森林外已经站着几个人影,从远处注视着这方。 他们是与草原上的月读等人不同队伍的分队成员。 方才攻击了这方左右队伍的这些分队成员,就这么慢慢围起圆圈,逐渐缩小着包围网。 「敌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也应该赶快做出应对。」 佐山看着森林里大胆逼近的敌人身影。 好勇猛啊。 「不过,2nd-g的人们因为他们世界的历史,而没有察觉到2nd-g概念持有的可能性。」 听到佐山的发言,四周的同伴们纷纷发出「咦?」的声音侧头。看见同伴们的反应,佐山发出质问: 「名字究竟是什么?」 新庄回答了佐山的问题: 「名字不是专有名词吗?就是因为认知而被定为专属的名词,不是吗?是人们或物品为了与其他存在有所区分,而持有的一个记号。」 「没错,可是这当中有陷阱。简单来说,有两个陷阱。」 佐山接着说下去: 「第一个陷阱真的很简单,我们马上实行一下好了。」 佐山抓住眼前的波德曼头部。 然后看向西侧。 他的视线确认到森林里有三个人影逐渐接近这里。 隔了一会儿后,对方站起身。 从佐山的角度看过去,对方在约莫十五公尺远的位置。三人在黑暗中举起剑。 他以手势制止身后准备采取行动的同伴们。 「好了,国语课开始啰。只有物体才有名字吗?」 佐山询问的同时,敌人压低身子准备展开快跑。 就在敌人踏出第一步的瞬间 新庄的声音像是配合着敌人动作似地响起: 「不、不是!物理现象或是一些架空理论也有名字!」 下一瞬间 森林里外响起「杀!」的声音,同时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2nd-g采取了行动。 尽管陷入必须迎击的状况,佐山嘴边却浮现了笑容。 他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敌人刀刃说: 「一点也没错,新庄同学。2nd-g太拘泥于自己的名字,而迷失了其他东西。所以,他们没办法想出像这样的点子」 佐山眼前的敌人穿过森林,冲进了空地。 在这同时,佐山为了迎击,于是抓住波德曼头部,顶向敌人的方向。 「必杀技的名字能够把该技巧具体化!」 佐山以宏亮的声音大喊: 「秃头男秃头闪光!!」 随着巨响,波德曼放出了光芒。 ● 从森林中心朝向西侧发出的光芒瞬间发挥了力量。 与其说光芒以球体形状,不如说它以波德曼的脸形扩散而出。 龇牙咧嘴的巨大光脸吞食了树林、吞食了泥土、吞食了大气,继续向外扩张。 转眼间,形成了半径达二百公尺的光爆。 光爆伴随了飞沫声。 这股打击力炸开了一切。 「!」 森林西侧一转眼被炸得粉碎,飞向了远处。 逐渐逼近的2nd-g人们连趴在地面闪避都办不到,随着光球扩大而被捞起,跟着在空中飞舞。 破坏。 然而,形成这般力量的光芒刹那间消失。 不过,光芒在短暂时间内留下了打击的咬痕。 在卷起的风沙以及唰唰作响的残存树木之下,光芒扫过的大地裸露出地壳。 遭受打击而飞起的树木和人们,在远方大地上或森林里,勾勒出抛物线往下落,跟着在地面翻滚,最后动也不动。 目睹这般破坏力量的人们,尤其是正企图从四面八方包围森林的2nd-g人们,全部停止了动作。 在他们眼前、在破坏力量的根源、那形成暴风的位置上,站着一名少年。 那抓住壮硕黑人头部的少年,名为佐山御言。 ● 除了风声和树林枝叶摆动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佐山转身面向同伴们说: 「虽然对我来说,能不能成功也是个赌注,但似乎很成功呢受到大家认同、怎样都无法否定的素材,果然很有用的样子。」 「混、混帐东西!」 佐山看向在他眼前站起身子的波德曼。 从下方仰望波德曼后,佐山发现 「怪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你帮了很大的忙耶?」 「虽、虽然你是队长,但做事还是要有分寸咦?」 说着,波德曼彷佛身体失去力量似地屈膝跪地。 他一副像是在说「怎么回事?」似地甩着头,而佐山十分明白这原因。 「毕竟你使用了力量,体力当然会耗损。刚刚那样或许让你的寿命缩短了一百天左右。」 「我、我说啊你!」 打算起身的波德曼做出这般不知所云的发言后,倒向了佐山。 佐山没有接住波德曼,任凭他随着重力倒下。这时,在波德曼背后摆出手刀姿势的风见表情认真地说: 「觉,把他绑起来,然后让没有武器的队员使用他。」 「嗯,这是我看过最强的生体兵器」 「不过,记得要禁止队员胡乱扫射。倘若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了?有事吗?」 「哪怕是开玩笑也好,你们至少表现一下关心吧。」 来到佐山身旁的队员们这么回应了佐山,并带来绳索捆起波德曼,逐渐加以兵器化。 「好了各位,类似这样的举动也可以放在你们的妄想上。以肉搏战为主的人多少都妄想过自己拥有最高超的技巧吧?要是你们想到了什么点子,也觉得这个点子值得信赖时,试着大声喊出来无妨。只要你们是抱持认真的心情,一定能够得到技巧的回应。」 完全绑住波德曼后,出云点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 他缓慢地从背后抓住风见的双胸,跟着托高胸部说: 「风见式咪咪光咕喔!!」 「少在那边妄想!!」 往后方顶出手肘撞了出云后,风见皱起眉头说: 「我们有自己的武器就够了啊?什么?你那表情是有意见不成?」 在大家纷纷点头说着「就是啊、就是啊」中,围绕在四周、秃头闪光带来的风飘向天际。 目送风儿远去后,佐山看向同伴们。 当他与大城的视线交会时,大城举高手中装有圣乔治的盒子让佐山看见。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举高了手。那人是新庄。 「那、那个,佐山同学我被秃头闪光的震撼力吓傻,忘了要问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 「你刚刚说2nd-g的名字陷阱有两个,你还没跟我们说另一个陷阱是什么耶?」 「嗯,另一个很简单,所以我打算在最后做说明。」 佐山点点头,然后看向四周。 2nd-g的军队方才因为受到佐山的攻击而停步,但现在又开始动了起来。 不过,他们这次并不着急,而是缓慢且谨慎地移动着脚步。 佐山一边看着对方的举动,一边说: 「以low-g的角度来看,须佐之男、建御雷神、月读这些名字都有所不足。只要是low-g的人,都拥有这个不足的部分这个不足的部分是什么呢?」 「咦?」 新庄皱着眉头问道,佐山回答她: 「好好想一想吧,新庄运切同学。」 第二十八章 『战斗的歌曲』 第二十八章『战斗的歌曲』 唱吧!唱出剧烈冲突必随的无数战歌 因为在这必然发生的现场 人们期待见到答案 ● 战斗重新开始。 布阵于草原北侧、森林前方的月读,看见敌人从对面森林冲了出来。他们的人数只有先前冲进森林的一半左右,而当中不见佐山等人的身影。 尽管没有佐山等人带领,敌人仍表现得来势汹汹。 他们想到什么对策了吧。 呐喊声、脚步声,以及掀起的风声。 随着这些声音响起,白色战斗服再度互撞。 在力量上,月读这方因为受到概念庇护而占有优势。 然而,有两个人让月读感到在意。 也就是方才加入战斗的少年与少女佐山与新庄。 尤其是新庄刚刚使用e-st的方式。 根据记录,新庄应该不曾完全发挥过机壳杖的性能。e-st会依照使用者的意识不断解除限制,为了发挥最大力量,e-st甚至不惜自毁。 虽然方才形成光壁时,e-st还不算火力全开,但是 「好像跟平常的感觉不一样」 新庄做了什么吗? 其实月读知道答案,新庄慢慢认同起自己的意志了。她就像刚出生的动物,开始对自己的身体产生自觉,并为了更清楚看见父母亲的面容,试图站起身子。 「稍微改变一下对她的看法好了。」 心想「现在才做出这个判断,希望不会太迟才好」的月读,对着围绕在身边的主任们说: 「全体前进!」 紧接着,便传来男子们「杀!」的叫声。 前进。 踏过草原,在月光洒落的大地上前进。 在前进的方向、草原的彼端,月读这方的前卫与对方展开了剧烈冲突。 视野里捕捉到这般光景的月读,看见了奇妙的景象。 「光?」光芒来自于敌人。 敌人的武器理应已耗尽燃料,也失去补给,此刻却发出光芒、黑影、火焰或寒气奋勇交战。月读正纳闷着开发部是否制作过这般兵器时,身旁的老主任们开口: 「是我老花眼了吗?那些家伙的手脚还是眼睛好像射出诡异的光线耶。」 仔细一看,射出最多东西的是身穿白袍的老人大城一夫。 他以诡异的姿势伴随着叫声,一边笑一边从手脚发出光芒,最后甚至从笔记型电脑的萤幕叫出怪异黑影,把对手轰了出去。 「哇哈哈哈哈哈!尝尝美代子的愤怒吧!」 月读毫不迟疑地以月光攻击。 月光引发了爆炸,然而 「美代子防护罩!」 原野上出现了深黑色圆顶,底下传来平安无事的声音: 「月读部长你想干嘛啊!这是我的青春耶!!」 月读判断无法以语言与对方沟通后,便毫不在意地朝向展开的防护罩进行月光攻击。 「你这个日本之耻!!」 连续五发月光。第三发打破了防护罩,第五发直接击中目标。 不知怎地,飞出去的老人看起来一脸幸福的样子。 月读乘势追加一发。当光爆与声音响起后,四周的人们发出「耶!」的欢呼声。 然而,大城立刻起身并高举双手说: 「没、没礼貌!你们那么喜欢看我飞出去啊!」 「大城全部长!你这个老头子少在那边不服输!小心又被你儿子痛打一顿喔!」 听到月读的忠告后,老主任们拍起手发出「耶」的声音,跟着起哄: 「再一次!再一次!我们好想看月读部长英勇的表现喔!」 「真是拿你们没辄耶,那这次就来个大规模射击啰~」 月读面带笑容地拉紧弓弦。 「不过,蓄得力还不太够就是了!」 在四散的光芒之中,大弓的弦朝向天空发出声音。 随着颤动的高音,天空开始落下光柱。 「来吧!月光!」 垂直落下的光柱数量虽少,但目标集中锁定在草原上。 十几根光柱从天空朝向大地直落。 这次就能搞定了吧。 脑中浮现这般想法的下一秒钟,月读停下了动作。 在她的视野中央,一群新的身影从远方森林里出现。 月读认识那些人。 佐山、新庄、出云、风见等四人,以及跟随在后的战斗服集团。 前头的风见与出云一边奔跑,一边看向月读这方。 然后,跟在两人后头的佐山与新庄也看向 「不对。」 佐山与新庄没有看任何人。 两人的注视目标是月读背后的荒王,不过 「跑到荒王那里之前,你们要怎么解决落下的月光」 月读的大喊得到了回应。 是歌声,流传于low-g的圣歌。 森林之中传来的女子声音乎稳地唱出平安夜。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broughttheworldpeaight/今夜带来和平降世 fromtheheavens"golde/从天堂的崇高位置 showsthegraceofhisholymight/展现伟大的主圣意 jesus,asmanonthisearth/耶稣化为人降世 jesus,asmanonthisearth/耶稣化为人降世 仿佛呼应着响起的歌声及歌词含意似地,月光铁鎚的力量随之衰减。 声音渐微、光芒渐弱,月光恢复原来的柔和继续照耀着草原。 「!」 月读倒抽了口气。就像呼应她似地,唱歌的女子声音从森林里传了出来。 唱歌的女子拥有一头轻飘飘的金色长发,月读身旁的老主任说出了她的名字: 「希比蕾对武神和自动人偶特别了解的整备人员。拥有女神之名,还拥有一头金发的女性,对吧?要不要找她加入开发部?」 「开发部只有我一个女性不够啊?」 看见周围的老主任们一致点头表示:「不够、不够。」月读不禁露出苦笑。 不过,她没有放松拉紧弓弦的手。 「总之,战斗还没有结束,目前是我们比较占优势喔?」 面对方才冲出森林的另一批敌人,月读的同伴们改变了攻击方法。 他们从空中进行攻击,那是名字拥有飞翔之意的同伴们所采取的行动。 如果月读的记忆无误,全龙交涉部队里应该只有风见一人拥有飞行能力。 从姓氏来看,全龙交涉部队的其他队员里,应该没有与2nd-g拥有同等姓氏的人才对。然而 「敌人来了」 老主任显得有些惊讶的声音传来。 接着,月读目睹了一个事实。冲出森林的全龙交涉部队当中,有几人 「会飞?」 虽然显得小心翼翼,但那几人确实像在爬楼梯似地登上天空,并开始挥动各自的武器。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的月读用力拉紧弓弦,并瞄准从前方朝她而来的风见与出云。 「该不会」 ● 留在森林里的人影当中,带着黑猫和小鸟的娇小身影低语: 「刚刚佐山说的有关名字的简单道理,就是所谓的姓名系统吧。」 这个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开口的人是布莲西儿。 在她身边,陪伴在至身旁的sf点了一下头说: 「在2nd-g的世界里,名字代表着职务,也是low-g世界里所指的姓氏。2nd-g是个技术者集团,姓氏才是他们的主体,接在姓后面的名只是用来表示家族地位,就像所属编号一样的存在。」 站在sf身旁的堡一安娜接着说下去: 「可是,在low-g世界里,姓氏被记号化了,反而是名字比较受到重视。」 也就是说,那几人之所以能够在天空飞翔,是 「因为他们的名字里包含了有关空气、风、大气现象或动物的字眼。在这个国家,比方说翔、霞、光或是龙之类的字眼大多用在名字上,而不是姓氏。」 布莲西儿点头回应了黛安娜的话语后,看向森林另一端。 在树影的彼端,天地之间已出现无数光芒与叫声。 看见这般模样的布莲西儿,戴安娜询问: 「你会替他们担心啊?」 「谁知道呢反正,我只是因为受人之托而接下监察官的工作,所以才会留意他们的状况。」 「哎呀呀。」黛安娜耸耸肩,然后看向至。 「至,你父亲好像请这孩子担任1st-g的监察官耶」 「你应该知道吧?他是为了监视你啊。」 布莲西儿发出「呵」的一声露出苦笑。 她往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与黛安娜之间的距离。 然后抬头瞪着黛安娜说: 「我才不管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对我来说,只要能够监视这个讨厌女人会不会找全龙交涉部队的碴,就够了。我们就听齐格菲的话,尽量和平相处吧。」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坏心眼吗?我才不会做出找碴那么狡猾的事情呢。」 戴安娜眯起眼睛,露出犀利目光说道。她的脸上缓缓浮现笑容说下去: 「我只会在发现问题时,当场消灭对方而已。」 「是为了德国ucat?」 「才不是呢这不是为了德国ucat,也不是为了我个人。硬要说的话,算是为了让一切走到今天而失去的东西吧?」 「失去的东西?那是什么?已经灭亡的g吗?」 「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喔?」 「」 「以真正的含意来说,其实没有人知道我们过去遇到了什么。」 布莲西儿沉默地接受了黛安娜说的内容。 隔了一会儿后,她抱起脚边的黑猫说: 「算了,今晚就放你一马。而且,在2nd-g的概念底下,我也没办法顺利施展法术。」 「哎哟?其实你不需要放我一马耶?因为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的法术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很强。」 「嘿」布莲西儿眯起眼看向黛安娜。 「不愧是在两边乳房灌入燃料的女人会说的话。听到你刚刚的幼稚发言,我可以不用再同情你了吧?我先告诉你好了,上次在学校我只发挥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实力而已。」 「哎哟?我只发挥了百分之十五左右而已耶。」 「啊,说错了,应该只有百分之五左右而已吧。」 看着面带笑容不断变换数字的两人,sf转头看向至说: 「谁在谎报呢?」 「两个都不是真的是来真的。」 就在至这么说时 黛安娜与布莲西儿忽然拉开了距离。 布莲西儿怀里的黑猫抬起头说: 「咦?等一下!你不先放我下来,是想怎样?」 「你那个当不了盾牌耶?我轻轻松松就能够射穿了啊。」 「哼!他才不是普通的猫咪呢,至少还能够挡你一招听到没?拿出你的志气来。」 「不要无视我的意见从事危险行为!!」 黑猫的抗议,被力道强劲的拥抱给中止了。 接着,两人面带笑容互相说出「那么」当开场白,就在这时 右手边的森林里冲出了五个人影。 「你是全龙交涉部队的监督大城至吧!开发部的御上、香取小队来了!」 伴随著名号,五名持剑的年轻人现身。 站在前头的青年御上看着在场的四人开口: 「那么就一决」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御上的视线停留在彼此面对面互瞪的两名女子身上。 「」 然后陷入了沉默。 接着,布莲西儿缓缓转头看向静止不动的御上与四名青年说: 「唷,不错的试招用靶来了呢,要不要比看看谁比较强啊?」 「哎呀,难得我们意见一致耶。谁先动手好呢?」 另一方的五人不由得「咦?」的一声后退了一步,御上张开双手说: 「等、等一下!为什么德国ucat和1st-g的人」 「靶子给我安静点!先说好喔,一定要让他们一边哀叫一边飞出去喔?」 「一定喔?」 听到两名女子的对话,五名青年抽搐着脸,身体变得僵硬。 就在这时 「请住手。」 sf发出响亮声音凛然说道,跟着跑到了黛安娜与布莲西儿前方。 「监察官是不被允许参战的。」 两位魔女「呜」地把声音吞了回去,并停下动作。 隔了一会儿后,另一方的御上慌张地点点头说: 「没、没错,你们要找对象,就请找全龙交涉部队。」 sf点了一下头,接着看向五名青年与两名女子。 等到确认七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后,sf立正敬了个礼说: 「tes,感谢各位的谅解,我判断这是安装在我身上的交涉程式的功劳。如果有人因此铭感于心,请以电子邮件向德国ucat内部的sf开发单位表达您的感言。最近就算是写上『bravo(注:法语,喝采声)』,sf开发单位也会觉得很开心,但依旧严禁使用『khorosho(注:俄语,意指很棒)』。」 「那、那个,sf,我们先把感言放在一边现在这状况要怎么处理呢?」 听到黛安娜的话后,瞬间露出困惑表情的2nd-g男子们也在隔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表示赞同。 站在御上身后、体态略显丰腴的香取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看向sf说: 「该不会是你要跟我们打斗吧?可是,low-g的武装几乎派不上用场耶。」 「tes,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我算是全龙交涉部队的预备品,所以在装备方面,请您尽管安心。」 听到sf的话后,至露出讶异表情。 「我怎么从来没有感到安心过啊?」 「至大人,最高境界的安心是可以不用意识到自己感到安心。」 「哟?那么,你每天带给我的微妙紧张感是怎么回事啊?」 「tes,那是为了让无趣的日常生活增添刺激。」 听到sf的话,至沉默不语地看向黛安娜。黛安娜急忙摇头。 「这、这样的思考模式是照你那边的规格要求吧?」 「想逃避责任啊」 「啊,看吧看吧sf,至说很想看你接下来会怎么战斗耶?」 听到戴安娜显得慌张的声音后,sf看向至。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点头说: 「这里采取一些可以让对手开心的方式,听到没?」 「te s,那么各位,请看我这个装备。」 说着,sf敬了个礼。她撩起右侧裙摆,把手伸进裙子底下说: 「这是以瞬间击倒一百人为目的所开发的装备。发现这个装备确实发挥了达到其目的的效果后,大家开始以制作者的名字来称呼这个装备。实际上,这个装备也因此拥有了万夫莫敌的意思。」 sf抽出手的同时,拔出了近两公尺长的巨大黑色长铁块。 如大炮般粗大的枪身呈现将六把来福枪固定在一起的姿态,其名为 「加特林机枪。我判断今天准备的这样东西,能够提供给大家满意的服务。」 sf压低身子,跟着架起重火器。 「另外,我的名字是『必须存在之女』我会为了我的存在、为了主人的要求而战斗。所以,有请各位也为了自己尽全力战斗。」 sf语气笃定地说道。 她正面的2nd-g男子们抽搐着嘴角说: 「有、有请什么东西啊你是怎么把那么大把枪收进裙子里的」 sf面向男子们说: 「能够以挖掘不尽的未知功能,为每日生活增添乐趣的sf,是德国ucat的未公开代表作。请期待我未来的表现」 sf露出机械式的笑容。 至从前指示过sf应该要做出这般举止。sf也知道讲完方才的台词后,应该说出哪句话。 因为至告诉过她只要说出这句台词,就能讨得对方欢心。 于是,sf在嘴边浮现机械式笑容,然后告诉御上等人: 「『受死吧』,或者『去死吧』。」 ● 进攻开始。 指示希比蕾在队伍中央唱歌后,佐山等人开始奔跑前进。 加入了前锋队伍的他们,任务是突破敌阵。 佐山高举左手上的圣乔治大喊: 「进攻!」 同伴们发出「喔!」的回应声音,渴望着与敌人交锋。 草原上、月光下,佐山与新庄并肩奔跑,两人前方的出云与风见也不停向前奔去。 一行人蹬着泥地朝向敌阵后方奔跑,目标是耸立在森林彼端的铁巨人。 敌军本队布阵于眼前的森林前方,队伍中央可见月读的身影。 率先跑在前头的风见朝他们直直奔去。仿佛形成一股推力帮助风见向前冲似的,后方传来希比蕾的歌声: broughttheworldpeaight/今夜带来和平降世 佐山思考着歌词的含意,觉得唱得真是对极了。 仔细一看,身边的新庄也跟着唱了起来。 showsthegraceofhisholymight/展现伟大的主圣意 今宵正是应该如此的夜晚。 这么想着的同时,奔跑的佐山也拉近了与敌军本队的距离。 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三十公尺。 奔跑中,月读等人与佐山等人视线交会。 佐山这方为进攻者,而月读那方则是等待者。 188t_with_mark 这时,敌方采取了行动。 月读。 带着黑色大弓的她突然离开了本队。 「她应该是打算远离希比蕾的歌声。」 听到佐山的话后,跑在前头的风见咋舌。 「明明是模拟战,对方会不会太认真了点?他们一定是知道只要打倒我们就赢了!」 风见加快了速度,前往与月读相同的方向。 「那个老太婆就交给我们解决!然后佐山你知道怎么回答八叉的问题了吗?还有,你也想好解放八叉时,要怎么处理火焰了吧?虽然说如果你在这里被烧死,我会心情大好就是了!」 「那么风见很遗憾地,短时间内你的心情都不会变好吧。」 看见新庄露出担忧的眼神,佐山接着说: 「这两者我都思考过,也想出了对策。你们俩快去吧,去结束属于你们的战斗!你们刚刚遭到月光射击,都还没报仇吧?」 听到佐山的质问,回头的风见与出云同时展露了笑颜。浮现在两人脸上的是双眉带有力道的笑容。 「那我们等会儿先凯旋而归啰!」 风见大踏步朝向月读奔去。 出云也跟在后头,只剩下佐山与新庄两人继续朝向通往荒王之路前进。 发现风见与出云在追到森林里来,月读脸上浮现苦笑。 很好,这样就对了。 这是一场模拟战。模拟战就像同伴们彼此在吵架一样,不会出现死者。然而 对身为2nd-g人的我们来说,这是与low-g的最后一场战斗。 如果六十年前,2nd-g没有因为八叉而灭亡,或许会与low-g进行一场像现在这样的实战也说不定。既然如此 「大城宏昌没能解救2nd-g,或许是件好事。」 如果2nd-g没有归化于low-g,紧盯在后的风见与出云或许就不会露出那般有力的眼神。而朝目的地勇往直前的佐山与新庄,以及 鹿岛、热田和那些年轻人们,也不会表现出这般行动力。 如果丈夫仍活在世上,不知道会对这场战斗抱有什么样的想法? 虽然她只被告知丈夫是在九五年底发生的阪神大地震二次灾害中丧命,但她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她认为丈夫的死不是意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该不会已经知道世界会变成这样吧? 究竟如何呢? 如果他不是因为意外而死,而是为了让世界变成这样而死的呢? 「让他的死有意义,就是留下来的我们的工作啊。」 在森林里奔跑着的月读抬头仰望。 月亮藏在树叶背后,而月光因为阴影而衰减。 两名追兵在月读身后约莫十五公尺远的地方。 出云与风见。尽管林中昏暗,月读还是看得见两人形影不离。 真是对好搭档。 那么,我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脑中浮现这想法的同时,月读看向左手上的月天弓。 「只好瞄准那一发啰。」 ● 佐山与新庄穿越了森林里的小径。 月光使得两人已习惯黑暗的眼睛感到些许刺眼。 然而,两人并未受到任何攻击。 佐山与新庄平安无事地来到湖泊前方的广场。 眼睛已适应月光的佐山看向杂草丛生的广场、看向湖面,再看向栈桥说: 「荒王」 巨大的黑影耸立于湖面上。 佐山还发现通往荒王的栈桥前方,有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是手拿笔记型电脑的鹿岛。 另一人是肩上扛着巨大铁剑的热田。 与两人视线交会后,佐山点点头。 「我来了。」 「你来了啊。」 鹿岛以感到安心的口吻点点头说道,接着举高笔记型电脑。 「接下来的战斗,我会即时调整布都的动力,让布都的力矩曲线随时保持在巅峰的状态所以实质上,我们这边算是两个人。」 「意思是说,那个刀狂要当我们两人的对手?」 「哈!你这个佐山的死小孩是不是白痴啊?就算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听到热田的话,佐山忽然感到左胸一阵疼痛。 「佐山的?」 热田的意思是说,自己是佐山的孩子。 他该不会 认识父亲吧? 看见佐山的眼神,热田露出犬齿笑着说: 「辽子跟我是同学,她常常逼我听她说你爸有多好又多完美搞不好我比你还清楚你老爸的事哩。还有,我也知道你身体的事,也就是藏在你左胸口的炸弹你在餐厅跟鹿岛说话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喔。」 听到热田的话后,佐山轻轻倒抽了口气。 好一阵子没有感受到的压迫袭上佐山的左胸。 这时,热田看着佐山按住胸口的右手说: 「没关系,长夜漫漫嘛。我就陪你玩个够,最后再把你解决掉。辽子交代过我,说如果看到你打算做什么危险行为,要我阻止你我就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再犯险好了。」 「不用麻烦了辽子也真是爱说蠢话。」 「什么?」 「她明明知道,我只会在危险中前进的。」 佐山笃定地说道。 这时有人握住了他的左手,是新庄。 新庄的纤细右手指握住了佐山的左手、握住了圣乔治。 她稍微扬起眉梢,在脸上浮现笑容点点头说: 「一起打倒他们吧。」 听到新庄的话后,有人露出了苦笑。是鹿岛。 佐山听着鹿岛的笑声,也点了点头。 他看向前方,直视着两名2nd-g男子,以及其身后的巨人身影说: 「一定要赢。」 开口的同时向前迈步。 ● 风见与出云在森林里奔跑。 月读在距离两人十五公尺远的正前方跑着。两人不停地追赶,但是 「怎么都没办法拉近距离!」 光芒从两人前方射来。那是单发的月光射击。无力细弱的月光攻击沉入森林的阴影之中。 然而尽管衰减,月光在仅仅十五公尺的距离之下,还是保有一定程度的攻击力。 如果在奔跑之中迎上月光,肯定会被击飞出去。 「麻烦死了!」 出云挥出v-sw斩断从前方飞来的光柱,v-sw的操作盘随之显示出: 『很无趣吗?』 「因为战术不合啊,要是能够使用第二型态」 模拟战规定不得使用第二型态。对于出云的发言,风见只能点头。 而且,在这片森林里,风见也不能展开背部的-wi羽翼飞行。因为有撞上树枝的危险。 因此,风见一边奔跑一边思考。 对方在考验我们吗? 前方再次射来月光,出云随即将之击碎。月读的射击方向与时间都算得很精准。她每次都瞄准目标,并在我方试图喘口气时发出攻击。只不过 威力不足。 或许是在森林里的缘故吧。自从跑进森林后,月读就不再射出像一开始那般的粗大光柱。 而且,她会如此不停地连续射击,也就表示 「不会落下蓄力射击的月光啊。」 于是,风见开始思考月读的目的为何。 森林里的月光力量明明很薄弱,为何月读还要跑进森林里呢? 「森林里哪儿有看得见月亮的有利场所」 有的。 风见一边奔跑一边抬起了头。她看向前方,自己与出云前进的方向。 当然了,风见的视野里只看得见连绵不断的树林,这使得她无法轻易分辨自己的所在位置。 然而,风见知道。 因为前几天风见在森林里做过调查,所以认得这里的地形。 「这片森林包围了中央的人造湖即使是在森林里,还是有河川的!」 虽说是在森林里,但枝叶并没有遮挡住河川。 只要站在河面上,想必月之弓与月之名就能够在月光下发挥全力。 这时,风见看见了如她所想的景象。 远方森林出现中断。 这让她不禁心头一惊。 像在逼她变得焦急似地,传来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与风见并肩而行的出云咋了一下舌说: 「千里,你打算怎么做?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往下跳吗」 风见开始思考起敌我的战力。 我方不足的是机动力。 相对地,敌方不足的是攻击力。敌方采取的是连续射击,就算走出森林到了河川,也只能从正面以直线射击来迎击我方。 既然如此,答案只有一个。风见朝着自己的装备喊出了答案: 「在抵达河川之前,先打下对方!-wi,上啰!」 「笨蛋,你要飞啊!?」 「才不是哩!」风见一边大喊,一边让身体前倾。在那同时,她左腕上的手表闪过一行文字。 光即是力量。 彷佛在证明这句话似地,风见背上的背包跳出了光之羽翼。 风见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过去与1st-g战斗时,风见见识到一些示范动作。名为法夫那的半龙不是利用自己的翅膀飞翔,而是 「用来加速和控制方向!」 羽翼出现的同时,风见看向前方。 此刻,月读的身影就快冲出森林。 想要追上月读的话 「只有现在!」 大喊的瞬间,风见随着背部产生的暴风,朝向前方冲去。 她没有飞起,而是开始疾走。 第二十九章 『揭穿的虚伪』 第二十九章『揭穿的虚伪』 没必要拆穿谎言 然而也没必要接受虚伪 拆穿虚伪,解救必须解救的对象吧 ● 在月光洒落的广场上,佐山采取了行动。 他过去握拳的左手此刻戴着圣乔治,并拿着一把刀。 虽然拳头受过的伤使得佐山产生些微疼痛的幻觉,但不至于超出他的忍耐范围。 佐山向前踏出步伐。 朝热田挥剑。 另一方的热田弯曲身体朝右方闪躲。 接着横向挥出布都。 这时,掩护射击从佐山背后到来。 新庄以机壳杖射出三发光弹,从不同的位置射向热田。 热田即将遭受光弹直击,然而 佐山看见热田改变了布都的挥动轨道。 理应横砍佐山的大剑忽然垂直弹向上方。 刀刃的挥动轨道勾勒出扇形曲线,朝向热田右侧挥下。 大剑勾勒出曲线后,带来了一个事实。 新庄射出的所有光弹都飞向了热田后方。 「」 新庄倒抽了口气。 不过,这还在佐山意料之中,而他也已经做出了下一个动作。 眼前的热田让大剑垂落在右侧,左侧毫无防备。 于是佐山左手的银弧出击。 这时,热田露出苦笑说: 「很有天分嘛你在什么地方学过功夫吧?」 这是佐山在飞场道场接受过的训练之一。对于刀刃的挥动方向,他习得了良好技术。因此佐山挥出的刀刃斩断风,瞬间逼近热田。 热田后退。 虽然他只向后跳了一步,但那一步又快又远。 热田在瞬间拉开了约五公尺间隔,佐山的刀刃只划过空气。 两人之间产生了距离。 「呼。」 两人同时重整架式。 佐山摆出了冲刺姿势。 试图直线前进。瞬间看着佐山的热田忽然丢出一句话 「暖身运动做得差不多了吧。」 话语传来的下一秒钟,热田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佐山变得无法知觉他的存在。 「!」 热田使出了步法。 ● 风见手持g-sp2奔跑。 她和对手距离十五公尺,必须一鼓作气地让距离缩短为零。 以背部羽翼产生的暴风为助力的奔跑动作,是名副其实的疾走。 快! 风见高速穿梭于林间,树群随之从前方逼近。 因紧张而变得狭窄的视野,捕捉着彷佛朝她挥拳而来的树影。 正面、右侧,再一次右侧。 然后,她硬是移动身子到左侧,修正前进的方向。 「!」 轻微的羽翼摆动,加上踩踏地面的脚步。 这一连串动作支撑着风见移动的身体。 她移动的速度之快,能够让汗水在瞬间消失。 风见只要摆动羽翼,身体就会往前扑去。 极速移动中,风见只能依赖自己的感觉以及 名字。 风见千里。 将希望寄托于己名,她以眼读风,以奔跑的双脚缩短千里之遥。 距离剩下不到五公尺。 前方射来一道光束。 然而,风见并不在意。她只需要稍微侧过脸,就能够避开。 「保持奔跑!」 风见没有减速,也没有松懈,她告诉自己就这么加速到最后就好。 「冲啊!」 风见让踩踏地面的双脚发出大气爆炸的白色蒸气,身体随之冲向前方。 大飞翔。 这不是为了飞上天,而是为了前进。 风见以高速穿过最后的树林和阴影,拉近了最后的距离。 同时 光逼近风见眼前。 那是对方镇定目标的月光射击,几乎零距离的反击。 「!」 然而,风见毫不迟疑。 她将手中的g-sp2举到头上,然后朝前方刺出。 机壳枪划破大气,带着白色水蒸气与光剧烈撞击。 风见清楚感受到冲击。 白色水蒸气弹开的声音响起后,光芒随之四散。 风见看向光芒另一端。 只要继续前进击倒月读,就能够获得胜利。然而 「不见了」 在她的视野里,四散的光芒后方不见月读的身影。 不,正确地说,应该是风见无法知觉到月读的存在。 「千里!」 听到出云的声音,风见全身颤抖。 在领悟到对手使出「步法」之前,风见已经早一步停止呼吸,并紧绷身体。 想要破解2nd-g与对手保持同调的步法,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刻意打乱自己的心跳,错开同调频率! 昨晚在屋顶上,风见成功地破解了出云的步法。 有过破解经验的风见让自己停止呼吸,然后全身用力以促进血流,并拉大视野范围。当她这么做后 「看见了!」 在她眼前,脸上浮现疲惫神情的月读架起大弓。 然而,风见方才停顿的那一瞬间成了致命伤。 月读已经扭转身体,闪躲过攻击。 并且冲出了森林。 相对地,风见在与月读擦身而过后,同样冲出了森林。 河川就在眼前。 虽然河流仅有约莫五公尺宽,但洒落在这范围的月光已足够对方发挥。 心生警戒的风见确认了月读的架式后,倒抽了口气。 风见往河川看去,发现月读一边跳进河中,一边朝天拉弓。 「刚刚连续射出那么多发,怎么还能蓄力射击」 风见的抗议声因眼前的事实而停了下来。 她看见月读拉紧弓弦的右手手肘缠在弓弦中央。 月读的手肘紧拉着弓弦。 尽管弓弦已陷入肌肤,还淌着血,月读仍然没有松手。 「该不会你刚刚一直像这样用手肘拉着弓弦吧!」 「没错,刚刚我只是一直用指尖弹动弓弦上端攻击你们而已在森林里,我一直用手肘保持蓄力姿势。」 风见与月读同时在河中着地。 两人之间约有五公尺的距离。 月读站立在河床上,但风见的姿势不稳。 风见以仿佛向前倾倒似的姿势在河床上滑动,并用手撑着河床稳固身体。 她急忙起身,抬头看向月读。 「我只能说,你很努力。」 月读点头的同时,朝天空松开了弓弦。 沿着手臂滑落的鲜血随着振动飞散,微微染红了天空。 霎时,天空落下了光,而且是风见不曾看过的巨大光芒。 光芒瞬间朝着风见的头顶落下。 ● 热田向前踏出了步伐。 站在热田前方的两人因为看不见他的身影,变得无法贸然采取行动。 虽然两人的视线微微移动,但眼神毫无目标地游移只会让他们显得彷徨。 这证明了热田的步法成立。 热田忽然看向右手边。 鹿岛就在他右后方的栈桥前操作着笔记型电脑。因为鹿岛即时进行着重量调配,所以热田觉得仿佛有水倒入手中的布都,并且在内部流动。 「鹿岛,你不要 太执着,是该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我差不多可以让布都模式化了。而且,我也想收集一些不是在战斗时,而是像现在这样缓慢动作时的数据。」 「我要的是能够飞快冲锋的跑车,而不是低速行驶时才能发挥价值的丰田royalsaloon。」 「可是技术人员总是希望机械不管在什么状态下都能够维持稳定啊。」 热田一边垂下肩膀说了句:「这样喔。」一边走到佐山面前。 两人之间距离约三公尺。在这距离下,佐山必须前进两步,才能够挥刀攻击热田。不过以布都的攻击范围来说,热田只需踏出一步即可出手。 然而热田向前踏出一步后,便停下了。 他没有攻击。 在隔了一小段吊人胃口的时间后,热田说出「好了」当开场白。 「现在用力砍下去,然后要你脱光衣服跪在地上求饶也是不错啦。不过,有件事情让聪明绝顶的热田大人很在意。」 他以充满自信的口吻这么说: 「佐山御言,你这个代表全龙交涉的人,不可能没解析过我们的步法吧。」 ● 佐山聆听着热田的话。 他早已识破对方的步法。 过去在餐厅里,佐山曾见识过热田的步法与其一小部分的实力。而在被龙彻丢出去时,他察觉到了步法的原理。 步法是一种难以施展,但只要知道原理,就很容易破解的技法。 只要一直佯装成没破解步法的样子,等到热田接近后,再加以反击就好。 佐山如此盘算着。 然而,此刻热田在他眼前夸张地摇头说: 「好比说,对,你可以用像这样的方法来破解如何?也就是在无法凭知觉看见我的瞬间停止呼吸,试着自己打乱同调频率。」 「不过」热田接着说: 「就算你真的这么做了我也没打算确认。」 热田举起了布都。 他脸上的表情已不像在开玩笑,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带有嘲讽意味。 「听着,佐山别再演戏了,好好跟我一决胜负。」 佐山保持沉默。 他无法判断热田的真意。 他甚至不知道热田的话语是否是在试探他破解步法与否。 不过,热田说出了帮助佐山判断的一句话: 「辽子很信任你,得到她信任的人怎么可能破解不了我的步法。」 听到热田的话语后,佐山吸了口气。 「」 他挺起身子。这时,身后传来新庄倒抽口气的声音。 然而佐山并不在意地看向热田说: 「最近的剑神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啊」 「多谢你的关心。」 热田举起布都说: 「一决胜负吧,帅哥接下来跟刚刚不一样,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你专属的步法,看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并打败我。」 「我专属的步法?」 听到佐山的询问,热田握紧布都回答: 「方法很简单,就是硬让你跟我同调也就是说,由我来控制你的身体。」 「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我的身体」 「对你这个混帐,我就是有办法。」 「对我?」 佐山心想,热田究竟打算做什么? 像是在回应他心中疑问似的,热田告诉他: 「怎样?很想知道我打算用什么话语来控制你的身体吧?还有,你心里也多少有些疑问吧?」 热田歪着头说下去: 「关于辽子如何信任你的疑问。」 「的确,你说的没错。辽子会怎么评价我确实是很深奥的谜题。」 听到佐山的话后,热田用力踏出步伐,高举布都至头顶上方呈大上段。 「听着。」 热田面无表情地说: 「过去辽子跟我说了好几次,你父亲是个非常温柔,头脑又好的混蛋,任何问题都难不倒他。她说的就是你的父亲佐山浅牺!」 父亲的名字突然传进佐山耳里。 佐山本以为热田会说出有关他的评语,却听见刺进心坎里的父亲名字。 「!」 不过是听见了一个名字而已,佐山的左胸却反射性地发出哀嚎。 看见佐山因为疼痛而不禁弯起身子,热田喊出乘胜追击的话语: 「辽子上次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跟我说啊她说儿子跟爸爸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热田的话唤起了佐山对过去的记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佐山想起了父亲。 不行! 记忆凌驾了佐山的否定意识。 父亲是佐山封印在心底深处、比母亲还不熟悉的存在。听人提起父亲,让佐山感觉左胸一阵绞痛。绞痛的感觉化成了剧烈疼痛。 「呜」 彷佛肺部被压碎似的声音从佐山喉咙溜出。 「很痛吧?就是这个,我就是要利用这个疼痛感来控制你这家伙!」 说话的同时,热田从佐山的知觉之中慢慢消失。 他企图闯进佐山的疼痛之中。 记忆中的真实父亲,是否就像辽子所形容的那样呢?佐山脑中忽然浮现这个疑问,然后陷入了思考。 他心想,热田确实说出了能够控制他身体的话语。 他慢慢向前弓起身子时,听见了热田的声音: 「真是遗憾啊,佐山的死小孩。虽然辽子是个问题很多的家伙,但是她不会说谎!如她所说,你这家伙表现得很不错不过,没戏唱了!」 随着声音传来,热田的身影从佐山眼前消失了。 ● 森林里、河面上,月光从空中落下。 月读站在流经森林、水高及膝的河川上,看着眼前的猎物。 风见。 她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双前锋之一。在两年前的那次事件,她意外地被阻碍概念核运送作业的6th-g余党们连累,最后成为g-sp及-wi的主人。 负责把风见专用的g-sp改造成g-sp2,并加以调整-wi的,正是月读等人。 月读思考了起来。 你就像我们的女儿一样呢。 「如果是这样,面对从天空落下的月光威逼,你应该要有能力反击。」 然而,风见此刻膝盖着地、用手撑着河床不动,现在的她想必无法读风吧。就连她背部伸出的光之羽翼也显得微弱,逐渐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 有人回应了月读的话语。 是出云。他冲出森林,跳到了风见背后。 趁着身体浮在半空中,出云的机壳剑摆出下段架式,并张开了嘴。 「啊!」 跳进河川里的同时,出云发出了勇猛的叫声。 没用的,月读心想。 关于v-sw的能力,月读了若指掌。 在保持第一型态的状况下,就算挥出v-sw,也不可能赢得过现在落下的月光。 他们会怎么做呢?他们会只把武器当成力量道具来使用吗? 下一刻 出云发出了怒吼,并同时打散了月读的思绪。 「啊啊啊啊!!」 随着巨响传来,出云从下段朝上挥起v-sw。 v-sw的刀刃并非划过月光,而是 「水!?」 在月读视野里,风见背后的水花如怒涛般飞起。 在第一型态之下,v-sw火力全开的一击 掀起整条河流,使河水朝向天空飞起。 河川成了逆流的瀑布。 出云以不输给巨大水声的音量大吼: 「千里!不要一直拿屁股对着我!快张开羽翼!」 听到出云的话后,风见抬起了头。 在看向天空的她视线前方,月光柱来袭。 月读也看见了直逼两人头顶的月光。 「水花」 出云弹起的怒涛、四散的水珠剧烈撞上月光。 月光与水流的撞击在瞬间结束。 然而,撞击没有带来破碎。没有碎裂、冲击发生,也没有造成崩坏。 产生的是融合。 水与光。月光完全映入大量的水花之中,并在内部产生散射,跟着扩散开来。 月光在空中飞舞。 接着,月读看见风见在水与光之下缩起了身子。 她此刻的表情只能用「锐利」两字来形容,而从口中流出的话语是: 「觉谢谢。」 说话的同时,风见脸上浮现了笑容,背部也伸出垂直朝上的一对羽翼。那是一种光芒放射。 概念启动了。 光即是力量。 风见背部伸出的光之羽翼长度瞬间超过两公尺,并且继续延伸。 这光芒将月光 「既然是力量应该都一样吧!」 羽翼回应了风见的叫声。伸往半空中的一对羽翼刺进光与水花之中,一鼓作气地吸收因水殃而四散的月光。 飞翔的声音。 羽翼彷佛痛苦扭曲着似地不停颤动,并且一边吸收四周的月光,一边伸长展开。 光芒全被吸入羽翼之中,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地,出现了一对全长十几公尺的巨大羽翼。 ● 热田朝向对手踏出步伐。 因同调而产生的些微误差,也一如往常地分毫不差掌握到了。 剧痛是最容易捕捉到的感觉。 如果是全身都会吱嘎作响的剧烈疼痛,那么只要捕捉到一部分的痛楚,就能够掌握对手的所有感觉。 接下来只需要给予关键的一击。 虽然这是模拟战,刀刃外头也罩有机壳,鹿岛与月读也说过不能开杀戒,但只要用铁块击中对手,他势必将一蹶不振。 「别恨我啊,辽子!」 热田大喊,并挥下布都。 在他眼前的佐山向前弓身,那姿势就像朝他敬礼一样。 这让热田感觉痛快极了。 布都将击碎佐山的身体。 热田如此盘算着。 「」 然而,佐山忽然动了起来。 在热田眼中,佐山忽然张开右手五指,重新抓住左胸。 在热田心想「他想做什么?」之前,佐山早一步出声: 「有关我父亲的记忆啊!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想起来了!」 佐山咬紧牙根发出嘎吱声响 「而且比你知道得还多!!」 佐山起身了。 他全身的动作,就仿佛要挣脱束缚似地使尽全力。 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似地,凭着蛮力动作。 虽然他紧皱眉头露出扭曲的表情,但眼神已完全捕捉住热田。 佐山专属的步法已被破解了。 就在热田疑惑怎么会这样时,佐山大喊: 「我能够让自己得到比你给我的更加剧烈的疼痛!靠着你根本不知道的过去!」 佐山抬头仰望天空高喊: 「各位!」 他吸了口气。 「是我们做出了断的时候了!」 ● 在草原上唱着歌的希比蕾听见了从荒王那头传来的声音。 「为了胜利,我们甚至要利用过去,在这里进行一场真正的交涉。」 专心发射着光束的大城透过通讯器聆听着佐山的叫声: 『各位,听好了!把你们的意志投入姓氏之中,然后带着名字产生的意义前进!带着自己的起源去发问,正是今晚的交涉手段各位,听好了!』 与同伴们一起抱着波德曼在射击的大树,眺望荒王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理解、和平和融等这一切都先抛到脑后!去踹飞那些渴望维持现状的家伙们屁股,让他们知道如何吼出打破现状的反抗!」 ● 月读一边看着光之羽翼展开,一边听着某个声音: 「全龙交涉部队代表,佐山御言依权利在此宣言,我们将一一面对所有的灭亡,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过去,都不妥协。我们将唤起一切记忆,并见证一切未来。然后,我们会一起存活到最后!」 他顿了一顿。 「这是命令!全员进攻!就算得揍倒对方,也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把他们带到不只有名字的世界上让那些名声主义者得知过去,把他们从安宁的床铺拖下来!」 在月读眼前 风见的巨大羽翼贯穿森林与黑夜伸出夜空,完成展开动作。 另一方面,失去光芒的水花被重力牵扯,开始落下。 「!」 月光羽翼轻轻一摆,所有的水花随之碎裂,化为雾气。 这时,荒王那头传来了询问: 「回答呢?」 让羽翼朝向天空、弯曲身子的风见准备开口。 她的答案只有一个。 风见与身后的出云一同大喊: 「tes!」 ● 佐山听见了回答「tes」的声音。 声音从森林彼端、从森林里、从天上传来。 tes。tes。tes。 无数声音不只发自于全龙交涉部队,也包含了2nd-g人们的声音。 佐山心想原来如此,真是痛快。 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有哪些人渴望得到些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渴望做出的了断,唯有胜利一途!」说罢,佐山采取了行动。 他的全身仍吱嘎作响。 不过,在抛开疼痛时,他还动得了身体。 面对眼前挥来的布都,佐山首先往后一跳。 他全凭蛮力以跳跃闪避攻击。 然后在双脚着地的同时 「!」 让身体用力向前倾。 他在跳跃的同时,也挥出了左手的刀。 银色直线朝向热田奔去。 「!」 热田举起朝地面挥下的布都。 准备迎击从正下方袭来的攻击。 然而他来不及动作。别说挥砍,光是举高刀刃挡住攻击,就已是他的极限。 拥有low-g之名的刀刃剧烈撞上拥有2nd-g之名的刀刃,一道金属声随之响起。 四散的火花照亮了两者。 接着热田往后退了一大步。 两人之间拉开了五公尺的距离。 取得熟悉的距离后,热田重新摆出架式。 另一方的佐山则是摆出着地姿势。 看向热田后,他咋了一下舌。 没能成功打倒热田。 刚刚的攻击没能成功,这下子左胸的疼痛重新袭上停下动作的身体。 破解步法束缚的疼痛,这次将化为绑住佐山的枷锁。 对面的热田恐怕不会再多说什么,也不会再试图靠近佐山。 热田以两手举高布都至头顶上方,忽然 「!」 朝向佐山挥下布都。 热田只有一个目的。 他打算利用布都的力量,斩断剑压范围内的所有一切。 「虽然身为剑神用这种方法很没出息,但是想要获得绝对的胜利,只能靠这个方法!」 刀刃划破空气,刺进了地面。 配合着打击泥地的巨响,四周产生了异变。 从布都的位置,到佐山身后数百公尺远的范围内出现了热气。 那是布都即将爆发威力的预告,是为了斩断一切的最初动作。 「去吧,布都!斩断之刀刃!去斩断御言也就是命!!」 下一秒钟佐山看见剑神的威力爆发。 碎裂声传来。 然而在这之中,佐山听见了一道声音。 「佐山同学!」 那声音来自新庄。 ● 新庄在热气中采取了行动。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佐山的时候。 过去面对人狼时,自己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佐山遭遇危险。 我到底要挂念这件事情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同时也想着自己一定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因为如果忘了 就救不了佐山同学。 那么,此刻应该怎么做才好?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于是,为了让自己听个明白,新庄以自己能够理解的语言大喊: 「2nd-g的概念啊!给予名字力量的天空、大气、大地啊!」 她架起扛在肩上的机壳杖,看向前方的佐山背影。 不动的背影。新庄凝视着彷佛等着她开口说话似的背影宣告: 「对于企图斩断佐山御言的力量,我将以我的名字否定它!」 认同吧,新庄心想。已不是运,也不是切,重新认同自己的真名吧。 「我的名字运切之名并非代表切除『命』的意思」 新庄大喊: 「我的名字是切除束缚住『命』的『运』,让人自由的名字!」 随着话语响起,新庄用力按下扳机。 接着,光芒形成了。 那是呈一直线的光柱,并且散发出彷佛无止尽的气势。 发射出光柱的是新庄肩上的es-st,是拥有「虎星」之名的大炮。 「!」 铁的咆哮声响起的同时,因反作用力而往后倒的新庄肩上响起一道清脆声音。 206t_with_mark 那是e-st前端的炮塔部位碎裂的声音。 机械为了回应主人,甚至不惜自毁。 随着金属声的炸裂,新庄也弹向了后方。 不过,光芒飞向了前方。 画着弧线往前飞去的白光从正面击落布都的力量。 白光在瞬间击溃连续逼近的斩断力,并发出有如在半空中爆炸的巨响。 清脆声与重低音殴打着大气。 光芒继续向前飞去。 它射穿了准备展开大范围攻击但仍处于压缩状态的斩断力,而且没有停下。 接着光芒继续前进,直击布都。 高亢声音响起。 布都随之在空中飞舞。 象征着现今2nd-g的刀刃一边缓慢地、缓慢地旋转,一边飞向了月台高挂的天边。 ● 流经森林的河面上。 风见瞬间从月读眼前消失了踪影。 不,她没有消失,而是飞了起来。 刹那间已经飞到了天上。 月读看向空中。 此刻,有着与她同名星体点缀的夜空里,浮现一对羽翼。 月光之翼。它在夜空振翅,跟着像弹回来似地扑向月读。 看着直直飞来的羽翼以及羽翼主人手上拿着的枪尖,月读开口说: 「tes,对吧?」 她脸上浮现了笑容。 自己的表情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犯错。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朝天架起大弓。月读瞄准头顶上方,朝她逼来的羽翼以及长枪彼端。 她朝向与自己同名的圆,以沾染鲜血的手指拨动了弓弦。 高亢声音仿佛炸裂开来似地划过夜空,负责做出了断的使者随之飘然而落。 ● 鹿岛看着空中的某样东西。 伴随月光的夜空里浮现一边旋转,一边落下的一把剑。 看着剑的外观,鹿岛察觉到了一个事实。原本覆盖着刀刃的机壳 脱落了。 或许是名为新庄的少女射下的吧。机壳脱落后,露出了钢色的刀刃。 弯起的铁弧反射出月光时,鹿岛忽然心想。 这状态可能会有危险。碰到地面时,万一弹了起来,可能会扫到什么人。 我来自军神家族,很习惯操作危险兵器。 这么想着的鹿岛不禁举高手至头顶上方,剑跟着落在他张开的右手上。 铁的冰冷、重量以及实在感,透过他的右手一口气传递而来。 「啊。」 发出声音的同时,鹿岛左手上的笔记型电脑不小心掉了。 掉落在杂草上的电脑弹了一下后,液晶萤幕朝上静止不动。 一时之间,鹿岛不知道应该优先处理右手边的剑,还是左手边的电脑。就在这时 笔记型电脑的萤幕跳出了一个视窗。 或许是电脑掉落时撞到滑鼠键,才开启了视窗吧。 画面上开始播放起 「影片」 晴朗的某日,一名女子抱着婴儿出现在鹿岛自家庭院的雏人形坛前方。 摄影机以特写镜头拍摄婴儿,但婴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东西是何物。 不过,婴儿看向了镜头。 婴儿对着镜头这方、对着一切露出笑容,然后开口发声。 因为电脑的喇叭设定为静音,所以听不见婴儿的声音。 不过,鹿岛从嘴形看得出婴儿发出什么声音,而且这是他看了好几遍的影像。 鹿岛非常清楚婴儿说了什么。 他知道婴儿先是说:『啊。』 然后再次开口:『啊。』 婴儿接连发了两声「啊」。 「啊、啊」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鹿岛当时不禁往后拉的镜头照出抱着婴儿的女子。 甩动着一头短发的女子脸上,浮现有些惊讶的表情。 然而,她的表情立刻化为笑脸,并且开口说话。 鹿岛果然也记得女子说了什么。 『刚刚是说爸爸吗?』鹿岛不大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 搞不好是说妈妈喔。 我是这么回答的吗?到底答了什么啊?我会不会是在刻意美化这重要时刻啊? 这么想着的鹿岛不禁露出苦笑,看向右手上的布都。 感觉不到布都的重量怎么会这样呢? 鹿岛才这么想着,又立刻改变念头,心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我想起自己身为2nd-g人的力量事情就这么简单啊。」 鹿岛点点头接着说: 「鹿岛这个姓氏代表军神。」 他加重右手的力量,并看向脚下。 这时,视窗里的女子抱着婴儿面向鹿岛这方,挥了挥少了两根手指的左手。 影片播放结束,视窗也自动关闭了。 鹿岛看向前方,结果看见热田百无聊赖地站在杂草丛生的原野上。 「家庭温馨电影结束啦?那就快去陪陪他们吧。」 说着,热田顶出下巴指指右方。 鹿岛的右手边有两个人影。 佐山与新庄。两人依偎着彼此,但佐山已拔出腰上的刀。 于是,鹿岛以像在邀约对方似的轻松口吻询问: 「走吧,去做出了断。」 他举起布都,剑尖指向佐山。 看见他的举动后,新庄看向了佐山,眉梢下垂。 鹿岛读出新庄的情感,得知了两人的关系。 于是鹿岛开口: 「须佐之男要打倒大蛇,迎娶公主啊。」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接下来还有八条龙,想迎娶还得等上好一阵子吧。」 佐山的话使得新庄不禁红了脸。 然后,她像是发现什么似地看向佐山手中的刀说: 「佐山同学,你的刀可不可以先借我一下?」 「要做什么?」 「嗯做护身符。」 新庄拿刀小心地割下一撮头发。 她握住割下的头发,夹杂着叹息声说: 「希望我这样做,你不会觉得心里毛毛的。不过,不是有这种风俗信仰吗?」 说着,新庄用头发轻轻绑住佐山的左手和刀。 鹿岛点点头心想,这算是注连绳(注:用于分隔神域与外界的绳结。日本新年时,家家户户会在大门、玄关张挂注连绳作为驱凶避祸之用)的一种吧。他开口说: 「这样足以当成护身符了。想必他的刀,会藉由名字主人的头发得到运切的庇护吧。」 那庇护力量之强,就连布都也难以攻破。 这时,佐山像在测试似地挥了挥左手的刀,然后看向鹿岛说: 「我希望新庄同学陪我参与这场胜负可以吗?」 「无所谓。」 鹿岛这么答道,因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也一直有妻子与小孩的陪伴。只是 「如果她被战斗连累,你会负起责任吧?」 「我是这么打算没错。只要是新庄同学,就算是尸体我也无所谓。」 佐山接着询问鹿岛: 「你呢?」 「我可不是那么愿意耶」 「呵呵呵,那这样我算是先赢了一局。高兴吧,新庄同学怎么了?你那什么表情?」 「不、不要随便把人家杀死,然后说什么赢了好不好!」 新庄的声音让鹿岛露出了苦笑,心想还真是一对奇怪的须佐之男与公主。 相较之下,我跟妻子又是一对多么奇怪的日本武尊与公主呢? 这么想着的鹿岛忽然收起笑容,并举起布都。 自己来自军神家族。军神家族的人只要握住剑,剑自然会告诉他应该如何使用。 对来自这家族的鹿岛来说,几乎已调整完成的布都将成为强力武器。 「那么我们走吧,全龙交涉的领导人啊!一起走上前往战斗与了断之路。」 「嗯,我会拿到十拳剑,然后回答八叉的质问。」 「你做得到吗?」鹿岛这么回应佐山。 「可以的话,我希望做到,然后看看打破现状后会出现什么。我想看看会是low-g,还是2nd-g?看看会是谎言,还是真实?或者是还有其他什么存在!」 第三十章 『寻求的场所』 第三十章『寻求的场所』 听得到,看得到的是过去 感觉得到的是现在 那么,什么也做不了的是未来吗 ● 在率先成为战场的草原上头。 场上已经演变成一对一战斗的全龙交涉部队与2nd-g成员们,因为某个契机停止了战斗行为。 众人中央的希比蕾停止歌唱,抬起了头。 她一边擦拭浮出额头的汗珠一边说: 「有声音?」 她皱眉并微微侧头,看向位于北方的森林彼端。 全高五百公尺的巨人荒王。 此刻,荒王传出了巨大声响。 那是金属声。 让人肚皮随之震动的厚重巨响反覆不停地响起。 一直没有停下。 ● 这里是金属声响起的湖泊前方。 方才佐山等人展开战斗的广场上,多出了两个人影。 是出云与风见。 风见两手拿着v-sw及g-sp2,肩上扛着月读的月天弓。 g-sp2的操作盘上显示出文字: 『大力士。』 「这个词不能用来形容女生的。」 风见用着难以置信的语调说道,跟着看向右手边。出云背着某人。 那人是月读。对着让下巴倚在出云头顶上的月读,风见开口说: 「月读部长,这时候闪到腰,太逊了吧」 「我这是柳腰耶,跟最近一些走体育路线的年轻女孩不一样。」 「不说这个了。」月读看向架在湖面上的栈桥旁。 一名男子面朝他们盘腿坐在杂草上,盯着笔记型电脑萤幕。 是热田。他歪着头说: 「这个扑克牌游戏有问题,是不是作弊啊我都赢不了。」 「喂,热田,不要在那边耍白痴了。鹿岛跟另外两人呢?还有这是什么声音啊?」 「你自己看那边啊,轮不到我出头。」 说着,热田举起手用拇指指向后方。 荒王。 看着耸立在月夜之中的巨大身影,月读皱起眉头说: 「从刚刚就一直传来的金属声该不会是」 「没有什么是不是你听到的就是颠峰决战的声音。」 热田转头看向后方。 在那同时,荒王的腹部位置喷出了白色烟雾。 风见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物体高速移动所产生的水蒸气爆发」 白色烟雾喷出后,金属声紧接着响起。某物碎裂的声音从荒王的腹部位置传出。 在这声音之中,战斗依然持续着。 ● 鹿岛一边让金属互相撞击,一边不停往巨大铁块的上方移动。 荒王。 全高五百公尺的大型组件侧面,设有不断反折的阶梯。 那是宽度约一公尺的铁梯。虽然经过这么久,铁梯已经腐蚀,让人无法安心踩踏,但是 「对于军神以及与其战斗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无意义的障碍啊。」 鹿岛的话语以及看向阶梯下方的视线,确认了紧追在后的少年身影。 少年在阶梯上跳跃、踩踏,就连扶手也灵巧地大步跨过。紧追不舍的他打算以手上那把刀与鹿岛较劲。 真是个好对手,鹿岛心想。 自己几乎没学过剑术等武艺。 不过,此刻手上的剑教导了他一切。 对军神而言,剑的存在就像随从。剑自然会教导持有者如何使用它的力量,包括了知识、经验以及体术。 鹿岛知道自己能够面对战斗。 他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铁地板触感。 在围绕四周的风中,自己将与敌人较劲。 一切如舞蹈般响起,飞舞般地动作。 随着鹿岛不停往上奔跑,视野也变得越来越高。 此刻,三人已经来到了荒王的胸口。 只要再爬一百公尺,就能够抵达头部舰桥。 就快到了。 越接近那个地方,心跳就越快。 过去曾经让鹿岛不禁颤抖的感觉,现在带来了痛快。 我是渴望到那个地方的! 鹿岛挥动布都。 对着从下方挥来的刀刃,鹿岛从空中使出上段攻击。 金属交鸣之声随着刀刃互撞响起。 飞散的火花,以及传来的硬实手感让鹿岛感到畅快。 声音在瞬间化为巨响,白色烟雾在刀刃的挥动轨道上爆发。 自己与对手究竟以多快的速度在移动呢?鹿岛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往上奔跑。 当他察觉时,视野已经变得很高。 从高度约四百公尺的视野看下去,鹿岛看见月亮、蓝黑色天空,以及在脚下延伸开来的 「东京夜景啊」 东边的一片光海,是东京都心的夜晚容貌。 那是过去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曾经失去过的光芒。 不过,鹿岛不知道当时的故事。 他所知道的净是祖父告诉他那些有关概念战争的故事。 鹿岛脸上浮现了苦笑。 他带着笑容让原本望着夜景的视线移向西边。 那儿有着夜晚的光芒。 213t_with_mark 沿着中野、三鹰、国分寺,一路延伸到此处立川的电车轨道所勾勒出的东京灯火。 虽然数量逐渐递减,但光芒一路往更西边的位置延伸。 呈现出城镇形状的光从拜岛到青梅,一路延续到奥多摩山中。 奈津与晴美,此刻应该就在山影背后的奥多摩。 不知道她们现在好不好? 她们一定想不到我会在这种地方战斗吧。 于是,我就这样一直说谎下去。 一定不会说出事实吧。 无论是对于今天的战斗、一路发生过的事,还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永远保持沉默,也就意味着一直说谎。然而,还是能够从当中得到收获。 「对吧?」 鹿岛忽然对着敌人搭腔,跟着挥下了布都。 敌人接住了金属撞击,冲击力也回传到鹿岛手上。 他一边感受脑中响起的震动,一边陷入思考。 我渴望做出什么样的了断呢? 这个了断针对不属于2nd-g,也不属于low-g、立场暧昧不明的自身。 对于以说谎的方式试图得到两者的自己,有办法找出答案吗? 要是找不到答案,怎么办? 鹿岛不禁如此自问。 然而,他心里明白此刻不应该如此自问。 但他还是在心中丢出这个问题,并喃喃说出自己拥有的最新答案: 「那也无所谓吧。」 此刻,鹿岛心里浮现了一名女子与一名婴儿。 尽管知道战斗中不应该分心,鹿岛还是不禁觉得 好想见她们啊。 他想着。 奈津、晴美,我好想你们啊。 我的家人们啊。 「嗯。」 他看向西边的光芒、看向奈津与晴美所在的位置,点了点头。 回去吧。 这场战斗结束后,就回去吧。 我要回去的,是没有2nd-g或low-g之分的地方。 而是她们所在的地方。 看来要等到明天早上才回得去,到时候肚子 也饿了吧。 奈津会在老家做早餐给我吗? 有刚煮熟的米饭、味噌汤,不过老家没有鱼,那应该是配上鸡蛋和蔬菜吧。如果有奈津上次做的生火腿竹笋卷也不错。 嗯,这种感觉真好。 回到家就会有这些东西在等着我。 鹿岛一边与敌人挥剑过招发出连串金属交鸣声,一边思考。 奈津。 晴美。 我一定会回去的。 回到你们身边。 然后,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不过在那之前,为了证明我回到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我应该先说一句话才对。 这句话不是什么名字,只是很单纯的一句话。必须说出这句话。 那就是「我回来了」。 「嗯。」 为了说这句话,我一定会回去。 所以,等待骗子老公的骗子老婆,还有孩子啊,耐心等我回去吧。 我不会服从于什么存在之下,也不会属于哪个g,我只会回到你们所在的地方。 「一定!」 ● 奈津认为,关上外廊的遮雨窗是她身为客人的责任。 不容易拉上的遮雨窗共有八扇。全关上时,奈津已流了点汗。 关上最后一扇窗后,正要锁上木制插梢的奈津忽然看向左手。 奈津的左手缺了小指和无名指。每次要关上遮雨窗时,她总是使不上力。 她不禁叹了口气。此时身后传来了声音,是鹿岛的母亲。 「谢谢你啦,奈津。如果你能够一直待在这里,那就好了。」 「我是很想这么做,但是昭绪一定不肯的。」 「那孩子明明是笨蛋一个,自尊却比人家高一倍。」 母亲露出苦笑。 「不过,阿昭要是被炒了鱿鱼,记得帮我跟他说我们可以雇用他喔。没办法,农家平时就人力不足,外加继承家业者不足。」 说着,鹿岛的母亲在面向外廊的客厅放上三块坐垫,还立刻端来三杯茶。 奈津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坐上坐垫后,鹿岛的母亲也在她正面的两块坐垫当中,挑了一块坐下。 这时,随着通过走廊的脚步声传来,鹿岛的父亲出现在客厅里。 奈津对着身穿浴衣的他说: 「小晴睡着了吗?」 「嗯,那还用说吗?我一下子就搞定了。别看我这样,我从以前就很会哄小孩子睡觉。该怎么说呢?像以前哄阿昭睡觉的时候,我每次都像这样用力勒住他脖子」 「老头子你闭嘴,还不快给我坐下。」 听到妻子的话后,鹿岛的父亲乖乖地坐了下来。 看着边垂下肩膀发抖边端坐的他,身旁的妻子开口说: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到这里来吗?」 「因、因为你突然觉得很寂寞?」 「不对,不是这样。」 这时,奈津发现鹿岛的母亲看向了她。 像是配合着奈津的反应似地,坐在奈津对面的老夫妇停顿了一下。 在那之后,老夫妇两人坐正身子说: 「我们在这里再次诚心拜托你多多照顾鹿岛昭绪」 跟着,两人一起把双手并拢在前方,向奈津行礼。 另一方的奈津急忙伸出手说: 「那、那个,请爸妈不要这样。我才是应该那个」 说着,奈津像是要与对方较劲谁把头压得比较低似的,也让双手并拢在前方低下了头。 十秒钟。 隔了这段时间后,三人都挺起了身子。 奈津垂着眉梢说: 「您们是怎么了?」 「这种话要我们多说几遍,也没关系的啊。只是,阿昭既然决定要认真面对工作,我想多多少少会疏忽了奈津你。」 「而且」鹿岛的母亲接着说下去: 「阿昭他一定会对你说很多很多的谎,你可不可以」 「这根本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喔。」 奈津说道。她让自己恢复平静表情,用手按住胸口说: 「因为我也对昭绪说了很多很多的谎。」 「你是说煮饭的事情啊?」 「爸爸,我说的谎不只这个因为女生都会说一大堆男生不会知道的谎。」 「真恐怖。」 奈津露出笑容点点头说: 「而且,其实我对昭绪说了一个很大的谎。」 「咦?」 「爸妈还记得那天下雨的晚上,我搭公车在这下面的马路遇上了崩塌意外吧?」 听到奈津的话,鹿岛的双亲互看了一眼。 父亲一副感到困扰的表情说: 「好、好像有这么回事喔,我记得小奈你是为了调查山上挖掘到的遗迹还是什么的。」 「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件事然后,回到我刚刚说的大谎话。我想时效也过了,应该可以向爸妈坦承。八年前发生那场崩塌意外时,其实我」 奈津稍微低下头,从两人身上别开视线接续说: 「并没打算去调查山上的遗迹。」 「」 发现两人沉默不语的奈津抬起了头,眼神与两人交会继续说: 「那时候我跟父母亲说要去调查遗迹,但其实我是打算来这里。虽然毕业后我跟昭绪一直有书信联络,但我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所以我耍了点心机,决定晚上来找他,看他会不会送我回家」 说着话时,奈津自觉脸颊逐渐泛红。 「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很卑鄙。」 「不会啦。可是后来」 「嗯,后来遇上了意外,我真的吓了一跳。因为救了我的人,就是我最想见到的人。」 奈津点点头,以平静的表情和声音接着说: 「后来大家都以为我是在前去调查遗迹的途中遇到意外,昭绪也陪我做复健,最后还向我求婚。」 奈津微微低下头。 「所以我一直很害怕。」 「」 「我明明是抱着那么卑鄙的想法打算来这里,结果就像遭到报复似地遇上意外,昭绪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问地陪在我身边」 她叹了口气。 「我不是像昭绪想像中那样的女人耶?我是个不懂世事、老是做表面功夫的恶心女人。明明这样,昭绪还愿意跟我结婚是」 奈津以右手包住了左手手指。 「为什么呢」 不过 「我不敢问他原因」 奈津说道,并喘了口气。 她看向前方后,发现鹿岛的双亲注视着她。 奈津慌张地张开双手,跟着挥挥手说: 「那、那个,我现在不会这么想了。我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表示我已经想通了。」 「真的是这样吗?可是,这种事情」 「是真的,现在已经没事了。当我怀了小晴后,就已经想通了。我这样说或许显得卑鄙,但有了小孩后就表示我跟昭绪之间,确实有了同情或责任感以外的存在。」 奈津露出苦笑。 「一般来说,如果是跟自己不在意的对象生了小孩,应该不会特地去买摄影机拍摄,也不会每天乖乖回家吧?而且,我发现了一件事。昭绪回到家的时候,都不会忘记跟我说『我回来了』,吃饭前也一定会说『我要开动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察觉到。」 「阿昭还有点用处嘛」 「啊,不过他冲动买下摄影机的时候,我气得三天都没说话。」 奈津脸上的苦笑化为微笑,并挺直背脊接续说: 「我们的关系或许是从谎言之中开始,但也可能是从真实之中开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谎言,还是真实,但是我跟昭绪和小晴现在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样啊。」鹿岛的母亲点点头,面带微笑。 「你做了很多努力呢」 「没有。」奈津摇了摇头。 「努力的人应该是昭绪。所以,接下来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让昭绪把对我们付出的努力,用回他自己身上。虽然这样让我觉得有点失落,不过以后小晴会支持着我们。」 「所以,会没事的。」奈津说着,然后以右手按住左手的三根手指。 接着,她慢慢把双手并拢在前方,深深垂下了头。 以坚定的口吻说: 「未来的日子也请爸妈多多照顾从高木奈津变成鹿岛奈津的我,还有昭绪与晴美。」 ● 战斗进展到了荒王顶端。 头部舰桥废墟,这里有一片因高热熔化而生成的铁广场。 反射出蒙胧月光的铁广场拥有十五公尺见方的空间。 广场中央有一个曲线如墓碑般的物体。 那是一把捆起多片薄铁板而形成的大剑。 超过两公尺的刀刃和剑柄刺进铁地板之中,剑尖垂直向着天空。 两个身影跳进舰桥废墟,另一个则迟了一步跟上。 先出现的是佐山与鹿岛,跟上来的是新庄。 鹿岛跳向位于舰桥中央部位的十拳前方。 然而他没有伸手拿取成为胜利条件的铁剑。 此刻胜负关键已不在于十拳,所以鹿岛手持布都摆出架式。 「出招吧!制服龙的人啊!」 「喔!」佐山回应。 他一边加速奔跑,一边跳向右侧试图牵制对方。 疾走加上跳跃。从束缚中获得解放的佐山,卷起风朝鹿岛奔去。 速度很快。 不过,鹿岛捕捉得到佐山的身影。 为了以全力挥出布都,鹿岛朝向后方扭转上半身。 下一个瞬间,鹿岛预测了佐山即将前来的位置,挥下布都。 「喝!」 鹿岛彷佛在说「斩断吧!」似地发出身为军神后裔的意志。 就在这时,佐山先是直视鹿岛的眼睛,跟着展现了一种技巧。 步法。 「!?」 鹿岛眼中,佐山的身影突然消失。 他学会了啊! 佐山与鹿岛两人挥剑互击了无数次,也反覆展开动作让彼此保持相同的呼吸节奏。如此一来,只要从正面视线交会,就能够找出几个同调的机会。 鹿岛的敌人在最后一刻使出了狠招。 「low-g人为了险中求胜,选择使出2nd-g的招式啊!」 鹿岛觉得很有趣,而这样的情感势必伴随着喜悦。 啊,太痛快了。鹿岛心想。 佐山的求胜意志清楚地传达给鹿岛。他明确地感受到佐山就算使用对手的技巧,也要取得胜利的意志。 没错,为了胜利,哪还有low-g或是2nd-g之分。 于是,鹿岛没有停下挥剑的动作。 鹿岛知道佐山不在那儿。佐山已经在鹿岛的知觉范围外紧急煞车,并且会在下一瞬间朝鹿负砍来。 他必须破解佐山的步法。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打乱自己的频率。 方才佐山选择了深入回想自己的过去。 那么,鹿岛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方法呢? 「我」 鹿岛的视觉告诉了他这个疑问的答案。 从此处可看见夜空彼端西侧的奥多摩山脉。 啊,对了。 有人在等待着我回去。 鹿岛想起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 有了这般自觉的鹿岛,不再抱着渴望回去那个地方的想法,而是选择完全接受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不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杀死敌人,也不是为了失去而存在。 「我是为了回去那个地方而战斗!」 下一秒,鹿岛突然感觉到手中的重量。 那是铁的重量、刀刃的重量,以及斩断动作所产生的风的重量。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思念重要事物的意念使得鹿岛暂时脱离军神的身分。 那真的仅是短短的一瞬间,不过已经足够了。 从身为军神的束缚中解脱后,鹿岛也错开了与佐山的同调频率。 因此,鹿岛破解了佐山的步法。 佐山就在只偏离鹿岛一步的左手边。 他把刀架在腰间,准备闪过鹿岛的攻击,并进行最后一击。 鹿岛猜测佐山会趁着布都刺进地板的瞬间出手。 战斗即将结束本应是如此的。 他在瞬间做出了判断。 鹿岛的右手离开了挥下的布都剑柄。 霎时 「喝!」 鹿岛把全身力量集中在右拳上,跟着用力槌打往下移动的布都右侧面。 拳头在瞬间骨折,沉重的冲击力随之透过颈椎传至脑部。 然而,鹿岛并不在意。 其正面的巨大刀刃确实改变了挥动轨道。 布都的轨道此刻已捕捉到佐山的身躯。 挥动轨道将从佐山的头顶位置划向左腰。 「!」 另一方的佐山采取了行动。 他拔出腰间的刀,用力劈向从上方挥来的高重量物体。 这样的回击是没用的。 因为鹿岛双脚站稳在踏实的立足点上,这次的斩击带着军神的初速,不是佐山能够以一只左手挡下的攻击。 威力在瞬间得到证实。 在刀刃被击碎之前,绑着刀和佐山手臂的头发先断裂了。一直守护着佐山的公主庇护瞬间扭曲变形,跟着在下一秒钟寸断飞起。 头发飞散的同时,两把刀刃剧烈互撞。 「佐山同学!」 虽然少女的声音传来,但结果还是没有改变。 佐山的刀突然断成两截。 ● 金属声随之响起。 面对没有放慢速度的布都,佐山已没有防御的手段。 而另一方的鹿岛也没有停下来的方法。 「这!」 鹿岛继续大喊: 「这就是你的答案啊!」 听着自己的声音,鹿岛看见了一样东西。 那是答案。 才听见一道金属声传来,鹿岛接着就发现 「布都」 碎了。 「!」 这把使用超重量铁块制作、拥有惊人斩断力,并且是鹿岛在八年前投下一切质问的刀刃,此刻简直就像用沙做的那样轻易地破碎了。 破碎的刀刃产生了龟裂,甚至无法承受挥下的动作。 拥有斩断力的剑身仿佛张开手拥抱大气似地散开,慢慢扩大破坏范围。 「怎么回事」 鹿岛产生疑问的下一瞬间,看见了一个事实。 佐山的右手高举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黑色磁片。 「这是集合2nd-g千千万万个神明之名,可说是代表2nd-g的存在。以象征2nd-g为目的而制作的布都不可能斩得断它!」 鹿岛一边握紧仅存的布都剑柄,一边聆听佐山的声音。 「这证明你制作出了以2nd-g来说最完 美的武器!」 佐山采取了行动。 他做出跳跃动作转身背对鹿岛的同时,使出回旋踢。 这一下直接击中鹿岛。 「!」 随着闷响在胸口响起,鹿岛弹向了后方。然而 「还没结束!」 「那当然!」 佐山也大声喊道。 两人同时笑了。 鹿岛张开双手拨开在空中散开的布都碎片,跟着在铁地板上站稳。 他发出「呼喔」的声音呼出空气,并且无视于胸口传来的疼痛,只顾着前进。 「龙的交涉者!我要发问了!就让我这个没能完全制服龙的人们后裔来发问吧!」 十拳就在眼前。 那是祖父亲手制作的2nd-g之剑,但鹿岛还没看过这把剑应该带来的答案。 于是,鹿岛伸出骨折的右手用力抓住十拳。 就在这时 鹿岛看见一只动物从佐山的装甲服胸前口袋采出头来。 是貘。 ● 佐山看见了过去。 他看见一间设有矮天花板、就跟船上的舰桥没两样的铁房间。 房间中央摆有一张挖有人型凹槽的床铺。 然而此刻凹槽里空无一物,舰桥位置上也只见两个人影。 从窗户流泻进来的朱红色光芒照亮了他们。 在距离窗外很近的位置可看见巨大火焰流过。 火焰向上猛烈喷起,跟着摇晃弹落,又再次沸腾窜起。不过,这般不停起伏的火焰并非没有形状。 火焰呈现巨龙的形状,那是有八个头的巨龙。 佐山仔细一看,发现从舰桥两侧延伸出去的巨大手臂抱住了火焰。 而此刻,留在舰桥内的两人正在交谈。身穿工作服、身高较高的人右手握着一把大剑。 另一个身穿白色作务衣、身形矮小的人则是不停喊叫着。 两人是大城宏昌与kasima。 kasima不停喊叫着催促对方撤退的话语。 在他喊叫时,舰桥外的朱红色光芒变得越来越强烈。像是彼此呼应似地,两人脖子上挂着的蓝色小石头也开始发出光芒。小石头发出的光芒颜色变得越来越蓝,光度也越来越强,分别照亮着两人。 然而,在蓝色光芒之中,宏昌对着kasima露出笑容说: 「不行的。现在美影也不在了,必须留下一人以手动方式来控制荒王剩余的力量。而且,用十拳封印八叉时,必须有人能够说出答案。」 「可是!」 宏昌摇了摇头。 他摘下眼镜往地上丢去。 这时,眼镜突然在空中的某个位置熔化了。 「好了,你快走吧!在这热度下,谁知道贤石的保护力量还能够支撑多久?这状况就连你都不见得能够安全撤退啊kasima。」 宏昌转身面向矮小的中年男子kasima。 看见宏昌的脸及眼睛后,kasima不禁倒抽了口气。 宏昌的双眼没有对焦,眼神黯淡无光。 「知道了吧?你们的g灭亡,还有发生那场空袭的时候,我的眼睛受损了。」 「」 「接下来就由你来率领大家。为了让low-g和2nd-g结合你这个代表2nd-g的人先做出过度排斥我们的反应,但是在封印八叉之后,你再集合所有反对派的人服从于low-g,代替我率领大家走下去。这是我们的约定吧?」 「你这个混帐」 「我是啊。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在我没能够解救你们的g、在你踏上low-g的大地对着我提出抗议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宏昌笑了。 「你那次真的是骂醒了我,你说我根本不是真心想去面对2nd-g的灭亡。」 「我、我只是说出自己该说的话而已」 「我们两人都一样,kasima。我们都是技术人员。」 宏昌点点头,然后用他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看向窗外。 外头传来了咆哮。 炎龙的连续八道吠声贯穿夜空,撼动着舰桥。 那是炎龙表示抗议的吼叫。那是炎龙想要一解所有怨恨,却被压制住而挣扎的吼叫。 然而,宏昌的眼睛没有看向炎龙。他无法对焦的眼睛看向炎龙背后、看向越过概念空间的墙壁,在远方延伸开来的缩小夜景。 「kasima,你看得见吗?东京到现在都还没开始重建。不过,正因为这样,才看得见存活下来的光芒吧?」 这么问的宏昌又立刻开口准备说话。 「」 却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接着他吸了口气,才以平静的口吻说: 「好了,我看只靠荒王的力量,果然还是抑制不了八叉。就直接用你做的十拳,来回答八叉的问题吧。」 「笨、笨蛋,你知道答案吗你知道要回答八叉什么吗!」 「嗯。」宏昌点点头,然后高举右手上的大剑。 「现在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 听到宏昌的话后,kasima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他扭曲着脸,开口想要从腹部深处挤出话语。 「其实我对你并没!」 然而,宏昌的声音制止了他。 「快走吧,kasima。这是我对身为军神、同时也是刀匠的你,第一次发出的命令。」 仿佛呼应着宏昌的话语似的,荒王晃动了起来。 炎龙开始发狂,并试图从枷锁中挣脱。 随着舰桥大幅度地倾斜,铁房间发出嘎吱声响,kasima也跟着跌倒。 kasima因倾斜而浮在半空中的身躯直接撞上舰桥的房门。 「」 突然打开的舰桥房门把kasima吸了出去后,就这么慢慢关上。 操作房门开关的,是紧贴在舰桥前部的宏昌。 不过,宏昌听见了。他听见逐渐消失在门外的kasima流着泪,对他喊出的声音。 发问的叫声传进了宏昌耳中。那是代为传达龙意的声音,是只有kasima能够做出的发问。 离别之际,kasima把一切托付给了宏昌。 舰桥拉回了原本高度,而听见kasima叫声的八叉开始大声狂吠。 然而在这状况之中,宏昌忽然停下操纵操作盘的手。 他的手确实压着设在舰桥前方、设在操作盘正面位置的盒子边缘。 隔了一会儿后,宏昌微微低头,打开盒子。 他从里头取出一张和纸。 经过耐热处理的和纸上,用墨汁写着斗大的文字。 宏昌在看不见东西的状况下,让八叉在窗外发出的朱红色光芒照亮和纸,以手指触摸。或许是透过手指感觉到墨汁的触感,摸着和纸的宏昌脸上浮现了笑容。 宏昌读出了用手指触摸到的潦草笔迹写下的罗马拼音: 「oosiro(注:大城的日语发音)啊」 宏昌在脸上浮现笑容后,折起和纸,收进了工作服胸前的口袋里。 接着面向前方,让看不见东西的视线投向了八叉。 「你的字写得还真丑」 宏昌这么说出口的瞬间,朱红色光芒逐渐填满舰桥内。 然后,在宏昌开口准备说出答案的瞬间,过去的景象消失了。 ● 来到地上湖畔的ucat成员们看着上方扩散开来的光芒。 那是无数 名字如天球仪般急速延伸开来。 构成名字的微小文字罗列发出白光或青光,从舰桥流向夜空。 呈一直线串起的名字勾勒出乐谱般的弧线,在空中围起好几个圆圈。 从舰桥流向外侧的弧线流动速度很快,延伸范围又远又广。随着流动速度不同,白色或青色的文字罗列描绘出多层弧线,各自画出椭圆形轨道或圆形轨道围起整片天空,展开巨大天球形成的围栏。 这就是构成十拳的主体,用来封印八叉的名字所排列出的阵形。 所有人都在聆听着,听那名字不停高速展开的同时,传来的小小清脆金属声。 听着传来的声音,一名2nd-g的老人喃喃地说: 「构成十拳形体的金属片展开了刻在上头的名字」 像是呼应着老人的话语似地,光芒开始奔驰。 就在天球仪的展开范围延伸到概念空间边界时 那个出现了。 首先看到的是,浮现在月下的朱红色光芒。 接着,朱红色光芒就像从半空中洒落似地扩散开来,最后形成火焰。 火焰在空中流窜,如水、如蛇、如龙。 最后,火焰终于变成了龙的形状。 「出现了!」 某人如此大喊的同时,火焰已完全呈现龙形。 带着咆哮声出现的是拥有八个头、八条尾巴的大炎龙。 炎龙的长度瞬间超过了一公里,并且在概念空间顶部继续伸长。 巨大的红花在空中绽放。 展现傲人姿态的红龙发出了吼叫声,那是撼动大气与大地的抗议怒吼。 「!」 当吼声响起、燃烧声响遍天际时,以名字形成的天球仪发出 「叽嘎!?」 随着八叉发出呻吟,掌控封印的千千万万个名字发出了哀嚎。 听着像是船只扭曲变形时会有的挤压声,不知哪个人嘀咕了句:「快啊!」 「快一点啊!要是解放了八叉,就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八叉关在这个概念空间里了!」 与月读在一起的开发部主任们如此喊道,他们是听过八叉封印过程的一群人。 然而,夜空里的炎龙无视于主任们的声音动了起来。 炎龙挺直八条颈部,抬高紧密排列的八个龙头。 「!」 对着高挂夜空的月亮发出八重兽吼。 接着,八叉动了。 八叉朝向位于距离约一千五百公尺下方、仿佛张开双手抱着它似的铁巨人直扑而去。 八叉炎龙张开大嘴朝过去封印它的刀刃咬下。 第三十一章 『水穗的龙意』 第三十一章『水穗的龙意』 龙的叫声在询问天地 既然要回答,就没必要仰望 因为做出的回应是一个打击 ● 鹿岛瞬间从过去中清醒。 他领悟到方才看见的过去,正是自己一直渴望知道的事实。 此刻,鹿岛右手中的十拳已经变形。构成剑身、刻上名字的铁片仿佛绽放的花朵般向外展开,整体呈现出螺旋形状。 接着,鹿岛的左手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张和纸。 祖父留下字迹的那张纸。 摊开的纸面上画有一个大,底下写着罗马拼音的文字。 oosiro。 爷爷,人家说你的字很丑呢。 鹿岛陷入了思考,祖父临死前曾请求原谅。 爷爷,没事的,因为他看着你写的名字笑了! 在脸上浮现与过去相同的笑容后,鹿岛把祖父写的和纸绑在十拳上。 下一秒钟,他毫不迟疑地从地板拔出十拳。 螺旋状刀刃完全暴露在外。 鹿岛看向正面,发现佐山与新庄一同站在前方。 像是配合着两人的目光似地,背后的天空随之传来咆哮。 八叉。 鹿岛知道,八叉品尝着暌违六十年的新鲜空气,在欢喜的同时也表达出愤怒。 从天上逼近的热风,证明了八叉伸长八个下巴并露出无数利牙朝向这方落下。 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此地即将起火燃烧,八叉也将重获自由。而且 「少了布都,就无法斩断热气。不过,只要回答八叉问题,平息八叉的怒气,就能够用这把十拳再次封印八叉吧?」 鹿岛递出铁剑,等待着答覆。佐山以一种态度回应。 走近鹿岛的同时,佐山用戴着圣乔治的左手握住了十拳。 这样啊,鹿岛心想。 他根本不用多问,因为佐山就是为了说出答案而来。 一名少女跟着走近,依偎在佐山身旁。 这时,佐山握住十拳跑了出去。 「说出问题吧传达龙意者啊。」 佐山准备跑向舰桥前部的边缘,站上铁块因熔化崩塌而垂直竖起的断崖。 因为迎风的断崖边缘是讨伐八叉最有利的位置。 听着向前跑去的佐山与新庄发出的脚步声,鹿岛开口准备说话。 他张开双手、仰望天空,代替从天而降的咆哮声说出其意: 「我」 鹿岛说着: 「有一个想遗忘,却记不起来的名字。」 声音回荡地响起,并响遍天际。 「质问时间到了!八叉的两个名字草薙和丛云之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名字」 他吸了口气。 「回答我吧!告诉我2nd-g的真理是什么?而我们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民」 ● 直视着从上方降下的炎龙,佐山开始奔跑。 天上有八叉以及由千千万万个名字组成的封印。 在ucat餐厅里,鹿岛曾告诉过佐山这个封印方法是佐山祖父的点子。 这个事实让他感觉到左胸疼痛。 佐山不禁屏住呼吸,身体也变得僵硬。 不过,这是不可逃避的现实! 佐山鼓起气势继续奔跑,跑向讨伐八叉的位置。 对于他疾走的身躯,八个龙头从空中发问。 咆哮响起。 那是佐山过去在梦境里听见的声音。含着悲愤及怒气,但又受到胜过这些情绪的浓厚情感束缚的质问声。那是一种不需言语,以声音就能够传达意念的情感表现。 佐山对着八叉点了点头。 他自觉听懂了八叉的咆哮声。虽然他知道这或许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如果不相信自己与同伴们 「就不能表现诚意!」 佐山大喊,并停下脚步。 他来到风势最强的铁断崖上,站定位置。 此刻,佐山的视野已完全被朝他头顶逼近的龙头占据。他对着约有五十公尺宽的龙头大喊: 「让我来回答吧!能够通用于那个世界一切的名字」 八叉没有放慢落下的速度,但它仿佛做出回应似地张开了嘴巴。 龙的咆哮乃是质问。 自己的名字是什么?过去自己支配的世界,以及那个世界的居民们的真实模样是什么? 于是,佐山准备说出八叉原有的名字。 从草薙和丛云这两个名字之中,佐山选择了 「草薙」 他说出了名字,但回答还没结束。佐山毫不犹豫地直视八叉,继续说下去: 「以及丛云!」 佐山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出他选择的答案: 「同时拥有这两个名字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 听到佐山的话后,鹿岛笃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一边在嘴角浮现满意的笑容,一边询问: 「你确定要这么回答吗?要是答错了」 「别瞧不起人,军神!从拥有佐山这个姓氏的人口中说出的话都是绝对的!」 「听好!」佐山的声音在鹿岛背后响起: 「草薙即是与地上人们共舞的地之风!相对地,丛云即是人们仰望天空、表达敬意的天之风!因为两者皆是风,能够在任何地方飞舞,因为无形所以是万物。这是化为炎穗的八叉所厌恶,形成水穗的天龙之名!八叉!同时拥有两个名字的你,真实身分就是风之雨龙!」 还有 「2nd-g的大龙啊,就是这样没错。过去那个世界是你以天上与大地之风所统治的吧?既然这样,八叉啊!你不妨重新拥有这两个不同的名字,在人类世界的地上时,就以草薙自称,在天上守护人们时,就以丛云自称吧!」 听到佐山的话后,鹿岛面带笑容大喊: 「过关!」 八叉也跟着发出叫声。 听到自己的真实模样后,八叉表达了赞同及理解,但龙的怒气仍带有余热,没能完全平息。 就像过去大城宏昌所遭受的对待那般,龙企图烧死握有十拳的人,以做出最后的考验。 不过,鹿岛听见了佐山带有笑意的声音: 「老人家!该你上场了!!」 ● 佐山指出的人物带着出云一同站于湖畔。 大城毫不在意其上方的炎龙动静及咆哮声,从原本夹在腋下的纸包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玻璃材质的一升装清酒瓶,上头写着: 「神酒,我看顺便给它取个『kasima』的名字好了。」 他拔出了瓶塞。 不过,他没有喝起瓶里的酒,也没有把酒倒进湖中,而是把瓶子抛向空中。 大城的视线追着挥出的手臂、追着浮在半空中的酒瓶而去,随之看见了夜空。 那里浮着发出朱红色光芒、扩散范围占据了整个概念空间的八头龙。 「封印八叉后,2nd-g人们顺从kasima的意见在荒王四周设下湖水。据说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low-g的日本神话有提到人们在讨伐大蛇时用了酒。」 飞向半空中的酒瓶达到了最高点。 这时,一股力量从上方击碎了瓶子。 那是跳跃的出云挥下的v-sw。 v-sw现在已经解除刀刃前端的机壳,并展开后方的推进器,呈现出第二形态。 出云击碎酒瓶后,随着酒瓶里的酒洒落,挥 下光之刀刃。 刀刃朝向湖面挥下。 「大城爷爷难得有这种时候,你可以趁现在耍帅一下。」 「什么话,我一直都很帅啊。」 出云没有理会大城,便按下v-sw握把上的扳机。 『我会加油的。』 随着操作盘显示出文字,刀刃先是射出了光芒。 接着,设在刀刃反面的火箭推进器喷出如彗星般的光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加速及叫声,打进了使湖面爆发的一击。 出云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他站上暴露在外的湖底后,立刻从下段开始打击四面八方的湖水。 四连击。 四声瀑布的巨响后,荒王四周的湖水含着酒飞向了天空。 含着得到军神之名的神酒所形成的水柱,化为反击上空八叉的炮击。 出云站在四道巨大瀑布中心,朝向夜空里的炎龙大喊: 「出云!这是呼唤云的风之名,现在同时是渴望全龙的名字!你好好记住吧!」 出云的话语发挥了作用。 急加速上升的水柱勾勒出螺旋曲线,化身成了含有神酒的水龙。 四条水龙伸长达数百公尺。 它们同时发出一声咆哮后,扑上八叉。 接者双方展开攻击。八叉让水龙蒸发,水势贯穿八叉的身体,然而 「!」 八叉试图以展开身体的方式闪躲水龙直击。 八叉朝向左右两方挪开八个头后,随即往下方闪躲,只让水柱形成的龙稍微划过它。 不过,有个存在阻止了八叉的动作。 是光芒。 月亮的光。 六根粗大光柱从概念空间的天花板落下,如栅栏般阻碍八叉往左右展开的动作。 左右各三根的光柱,带着月色限制住了八叉的身躯。 在天球围栏中,被光柱夹住身躯的八叉发出吼叫。 身体含有神酒的水龙同时在空中翻转身子,直击八叉。 打击音及炎龙发出的火焰声在夜空响起。 观看这光景并聆听声音的身影,以及操纵月光的身影都出现在湖畔。 月读让热田撑住腰部,朝向天空举着自己的弓。 「八叉,对不起喔可是,我们差不多可以得到原谅了吧。」 「呿!还给我在那边装模作样没想到我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要抱住老太婆的屁股。」 「你这家伙真啰嗦耶,不要随便乱摸喔?」 「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乱摸了吧,全身都松掉好痛!干嘛啦,老太婆!」 月读无视生气的热田,看向了天空,一脸紧绷的表情说: 「八叉还在」 八叉还在动。尽管被光柱夹住,又受到水龙打击,八叉还是抬高龙头,挤出全身力量朝向下方加速。 四只水龙瞬间蒸发。 或许是多心,但月读不禁觉得身躯被夹住的八叉火力反而变得更强。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但心里都认为已经接近尾声了。 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一个位置,就是站在荒王头部舰桥废墟前端的两个人影。 那是以下段提着十拳,准备攻击从上方逼近的炎龙的佐山,以及依偎在他背后的少女身影。 他们的身影,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了。 人群当中,有个人大喊了一声: 「上!」 接着,两人做出了回应。 ● 站在舰桥废墟边缘的佐山看见了八叉。 他看见在光之栅栏里一边痛苦地扭动身躯,一边落下的八重炎龙。 尽管失去了力量,炎龙仍然散发出热气。 「!」 听到如雷般的咆哮后,高举十拳的佐山不禁全身颤抖。 不过,他感受到了更加真实的存在。 那就是依偎在他背后的新庄话语: 「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我会斩断厄运!」 「嗯。」佐山点点头。 「新庄同学,陪在我身边吧!」 佐山尽全力看向上方。此刻,炎龙的脸部已逼近眼前。 然而,迎来的热气及光芒都因为运切之名的力量而减弱。 既然如此,剩下的只有动手了。 拥有八个头的炎龙咧嘴露出利牙的同时,佐山也用力挥下了十拳。 一刀劈去。 刀刃剧烈撞上火焰的瞬间,产生了异变。 像是呼应着新庄紧贴在身后的力量似地,佐山感觉到左手传来震动。 「!」 佐山戴在左手上的护手甲圣乔治上的金属面牌发出蓝白色光芒,在十拳四周围绕,慢慢包住十拳。 「这」 佐山没有回应新庄感到惊讶的声音。 如果说八叉是2nd-g传承下来的存在,圣乔治就是佐山母亲传承给他的存在。 这光芒是圣乔治在发问吗?佐山心想。 就像八叉询问了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一样,圣乔治是否也在询问佐山什么呢? 「好感伤啊!」 佐山大喊道。他一边感受袭上胸口的轻微压迫感,一边想起一件事。 与热田战斗时,他为了错开同调频率而从记忆深处挖出的一段过去。 双亲仍在世时,父亲是否真是如辽子所描述的人物呢? 而母亲在父亲身旁时,是否露出了残留在他记忆中的表情呢? 这答案 他把答案藏在心里,为了封印八叉而用力挥出十拳,并开口叫道: 「各位!」 ● 概念空间里的众人眼前,空中发生了一场火焰爆发。 火焰在高达五百公尺的位置连续炸裂八次后,随着暴风吹向四面八方。 接着,在巨响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佐山御言。 如其名所示,佐山的话语带有力量,能够传遍天空、渗透大地。 「各位!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们将相信冠上『理解』之名的误解,接受2nd-g!」 炎龙在空中不停炸裂,佐山的声音在其中心点继续响起: 「各位,去聆听邻人的声音,并正视邻人的眼睛,仔细看清楚2nd-g的真理,以及未来将与我们共存的人们。我以佐山之姓在此大胆宣言!2nd-g与我们的地位平等!」 彷佛在回答佐山的最后一句话似地,八叉全身炸裂开来。 「因八叉的力量,神剑十拳在此于人间形成草薙、于天上形成丛云!同伴们,让我们在此接受对方吧!还有,拥有变化之风及天地之意的神剑之民啊,你们已不需再害怕自己的力量,因为我们就在你们身旁!」 他停顿了一拍。 「回答呢今晚可是快乐的庆典之夜啊!」 佐山的发问得到了响逼天际的多重声音以及一个叫声的回应。 「tes。」 人们的声音与天空落下的最后一声兽吼重叠在一起。 龙鸣声响起。 在夜空随着火焰爆发而落下的兽之声响遍整个概念空间,凛然地划过天际。 然而,那与先前的吼叫声不同。 那是表达喜悦的高亢声音。 龙之歌化为风贯穿天空,在高高天际响起,证明八叉已找回自己的真实模样。 十拳成功封印了概念核。 像是呼应封印动作似地,概念空间里的一切开始动了起 来。 首先,覆盖夜空的火焰飞沫消失了。 接着,夜空里由名字构成的天球在瞬间消失,爆炸中心点吹起的风开始在概念空间里流窜。 强风。 它摇晃着森林、刮过干枯湖面,然后顺着概念空间的壁面上窜。 风最后聚集在概念空间的顶端,彼此剧烈撞击。 大气的冲击声唤来了雷鸣。 随后引来了雨水。 月夜下,吸收大地之风、草薙气息而形成的丛云之雨不停落下。 雨水淋湿了树木、大地、人们,甚至淋湿了站在概念空间中央的铁巨人。 无论是谁,都直直盯着荒王。 仿佛在哭泣似的荒王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淋湿。 ● 这里是荒王的舰桥废墟,佐山等人站在雨水拍打着的地板上。 左手握着恢复原状的十拳、右手边站着新庄的佐山看向前方。 他看见鹿岛独自伫立于舰桥后方还保有墙壁的位置。 鹿岛任凭雨水不停打在身上。 看见鹿岛抬头看向这方,同样被雨水淋湿的佐山询问说: 「要下去吗?」 「不了我想在这里想点事情再下去。」 「这样啊。」佐山准备把十拳递给鹿岛。 然而,鹿岛举起左手,露出被雨水淋湿的笑脸说: 「你带走吧因为那是这一切的证明。」 听到鹿岛的话后,佐山只点了点头代替回答。 他伸出右手推着新庄的背部,走了出去。 新庄拨起被雨水淋湿的浏海,跟着佐山走去。 战斗结束的此刻,佐山不禁觉得舰桥实在狭窄。两人一下子就来到通往下方的阶梯。 准备踏上阶梯之际,佐山看见鹿岛在地板坐了下来。 他手上仍握着方才佐山击碎的布都剑柄。 然而,佐山没有多说什么。 身旁的新庄瞥了鹿岛一眼说: 「他没事吧」 「他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自己没事啊。」 新庄歪头说了句:「是这样吗?」 然后,或许是察觉到自己以疑问句回答,新庄露出苦笑说: 「我们还是老样子,拥有相反的想法。」 「我们一定要这样啊,新庄同学。」 佐山脱下外套让新庄披上。 他看了看新庄后,发现新庄虽然露出感到困扰的表情,但没有表示拒绝。 新庄只是抱住了佐山的右手臂。 此刻是女性的新庄露出像在窥探似的表情说: 「这样会让你很困扰吗?」 「无妨,就算是男生的时候也一样因为那也是真实的你啊。」 「我还算正常,所以这方面还放不大开。不过,你听我说喔,这几天啊,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那个,呃」 新庄只动着嘴唇没出声地说出「对不起」。不过,她立刻露出笑容改口说: 「谢谢。」 「」 「或许我应该道歉才对,但是我还是要说谢谢。最近我老是在道歉,都没跟你道谢过。」 「这样的话,新庄同学,接下来」 「嗯,只要还跟你在一起,我希望能够一直这么对你说因为我如果道歉,那会变成你好像是不得已,才跟我在一起一样。所以」 说着,新庄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佐山的手臂。 她站在阶梯平台上,伸出戴着戒指的右手。 佐山思考了一会儿后,忽然走下一阶,站到新庄下方。 「我习惯用这边的手。」 佐山把十拳换到右手上,伸出空出来的左手接续说: 「应该要这样握住公主的手吧?」 他从下方握住了新庄的右手。 佐山左手上的戒指与新庄右手上的戒指轻轻互碰,发出了声音。 新庄红着脸颊点了点头,然后走下一阶,站到佐山身旁。 佐山与新庄发出一连串的脚步声,并肩走下阶梯。 两人准备回到在横跨湖面的栈桥另一端、回到等待着两人回去的人们身边。 逐渐往下移动的两人头上,雨慢慢地停了下来。 唯独月光依然留着。 终章 『风所传达的事物』 终章『风所传达的事物』 该说什么 该问什么 就说「一切都很重要」吧 ● 鹿岛比头班电车更早抵达了奥多摩。 清晨离开位于西立川的概念空间时,他与负责事后调整工作的同事们会合,然后请同事送他到了奥多摩车站。 所以,鹿岛现在觉得脚步轻快。虽然接受过治疗的右手还感到些许疼痛,但这反而让他神智更为清醒。 鹿岛走在旭日尚未升起的奥多摩,朝向老家的方向前进。 老家的双亲想必已经起床了。 今天应该是开始插秧的日子,这让他犹豫起该不该帮忙插秧。 「不论如何,奈津一定会想帮忙插秧吧」 说罢,鹿岛脸上不禁浮现苦笑。他想起自己从前也经常帮忙插秧,当时 爷爷也跟大家一起插秧了吗? 也回想起整个脚踝都踩进泥巴里的感觉。 还是帮忙一下好了。 反正开发部今天一定是呈休息状态,而且现在是五月初,只要打通电话就能请几天年假。 等假放完后,周遭的人们 会变成怎么呢? 想必全龙交涉部队未来会与其他g进行交涉吧。 鹿岛想起昨晚手牵手一同走下荒王的少年与少女。 须佐之男与公主选择了风儿吹拂的出云之地。未来两人势必会再奉上好几个概念核,而负责帮两人制作装备及武器的人是 「我们啊」 鹿岛发出「嗯」地点了一下头。 他把这件事情藏在心底后,变换了思绪。 快点回老家去吧。 既然爸妈已经起床,就表示奈津与晴美也起床了吧。 特别是晴美,听说我不在家时很爱哭。希望没给他们带来困扰才好。 鹿岛加快脚步,在横越森林的坡道上前进。 过了急转弯后往前方一看,就是过去发生崩塌的现场。 不过,这里已不是鹿岛所渴望的场所。他的目的地是爬完上坡路就可抵达的老家。 鹿岛催促着自己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就在鹿岛前几天殴打的坡面前方。 一名身穿衬衫与牛仔裤的女子坐在坡面前方的护栏边。 是奈津。 她保持抱着晴美的姿势解开衬衫钮扣,让右边乳房袒露在外。 「」 奈津眯起的眼睛忽然察觉到了鹿岛的存在。 「昭绪?」 她抖了一下身子站起来,使脖子上用链子串起的戒指晃了几下。 「昭绪。」 奈津准备走近鹿岛时,忽然红着脸颊发出「啊」的一声。 在往下看的视线前方,奈津看见袒露在外的乳房,以及睡着了的晴美。 她的脚步犹豫不前,表情显得困扰。她犹豫着该以鹿岛、自己,还是晴美为优先。 看见这般模样的奈津,鹿岛露出苦笑走近她说: 「不要动。」 鹿岛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影后,把手伸向奈津胸前。 他触碰奈津的胸部,把稍微松开的胸罩连同喂乳垫拉回原本的位置。 奈津像是觉得有点痒的样子发出「嗯」的一声,鹿岛也露出感到困扰的眼神与奈津互看。 然后,鹿岛扣起奈津的衬衫钮扣说: 「我问你喔,奈津。」 「啊,好,什么事呢?」 「你应该是散步到一半吧要是其他人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咦?要、要是那样,我会干脆豁出去,反正这里也没有人认识我。」 「那,为什么你看到我会那么慌张?」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不知羞耻」 看着奈津红着脸、眯起眼睛垂下头的样子,鹿岛叹了口气。 心想「伤脑筋」的他看见眼前的奈津朝他点点头。 两人一起迈步。 「爸妈已经起来了。他们说等我散步回去,就一起吃早餐。」 「我比较想吃你做的料理耶。」 「那就由我来做多出来那一人份的早餐好了。」 奈津眯起眼睛,从喉咙发出咯咯笑声,然后侧着头说: 「你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我问的话,你愿意说谎吗?」 「愿意因为即便如此,你还是会懂的。」 鹿岛不禁觉得自己的老婆真爱绕圈子说话,但她的笑容又是那么天真无邪。 与奈津并肩而行的鹿岛思考了起来。 自己右手伤成这样,奈津也没有过问他这几天做了什么。 之所以没有过问,一定跟她所说的理由相同吧。 「我们是日本武尊和他的公主啊」鹿岛低语的同时,眯起眼睛看向奈津。 好多事情想告诉她。 有关在背后远处延伸开来的街景,过去曾经灭亡过的事情。 有关祖父与同伴们努力于不让他们承受过的灭亡再度发生的事情。 有关祖父的意念,以及回应祖父意念的一名技术人员的事情。 有关自己为了追随祖父而追求力量,最后导致意外发生的事情。 还有昨晚发生那场战斗的事情。 我想告诉她我所看到的一切。 无论是感受还是得到的答案,或是从答案中延伸出来的疑问,他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奈津。 然而又觉得不用说也无妨。这道理就跟荒王的存在一样。 没人知道在背后的街景里、在概念空间里高高耸立的铁巨人存在,但就算其存在被遗忘 也不会失去它曾经保护这个世界的事实。 就算一切事物都被遗忘,也不会失去。 「」 鹿岛伸出包扎了绷带的右手抱住身旁同行者的肩膀。 随着「嗯」的吐气声传来,奈津抱着晴美贴近了鹿岛。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忽然吹来一阵风。 那是东风。 告知清晨到来的强风吹来,就表示 「朝阳」 随着奈津的声音,阳光从鹿岛身后射来。 东风吹拂之中,奈津忽然倾着头看向背后。 背后的林间,应该看得到东京的街景,然而 「哎呀?」她眯起眼睛。「我怎么好像看到街上站着一个很大的人影」 鹿岛瞬间倒抽了口气,闭上眼睛心想,应该是错觉吧。 不过,他选择这么告诉奈津:「那你就好好看个仔细吧。」 奈津点点头,但朝阳的光芒使得她眯起了眼睛。 「真是不可思议呢,东京街景蒙着一层朝雾但是在朝阳的照射下,雾气看起来金光闪闪的好耀眼。就好像我父亲画的图画书里的一张图片。」 「这样啊。」鹿岛吸了口气。 「一定是须佐之男在保护那片土地。」 「嗯。」奈津露出微笑看向鹿岛。 这时,风从两人之间吹拂而过。 这时期的东风仍显得冰冷。插秧季节过后,再一阵子就会进入梅雨季,然后进入夏季。 不久后,晴朗的天空会化为充满湿气的深灰色天空。 此刻拂过这片土地、轻抚草木的草薙之风,将变成带来梅雨或西北雨的丛云之风。 如何呢? 爷爷,你觉得如何呢?这个世界的风也像爷爷居住过的世界的风一样吗? 鹿岛不知道答案,不过又 觉得自己应该懂。 是这样啊。 目送着风离去的鹿岛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应该对身旁同行者说的话语。 打算说出战斗时不停想着的话语。 于是点了点头。 转头一看,奈津正看着他,并歪着头在等待那句话。 所以鹿岛对着奈津与在她怀里睡觉的晴美说: 「我回来了。」 东风啊,不久后将化为丛云的草薙之风啊,我的话语传达到了吗? 我已不再否定你们留下来的2nd-g力量,可是 「我回来了,回来你们身边了。」 听到鹿岛的话,奈津点了点头,晴美则是张开了眼睛。 「啊啊。」 像是呼应着晴美的小小声音似地,奈津脸上浮现了笑容。 她对着鹿岛露出表示重要存在的笑容。 「昭绪」 她以微微湿润的眼睛看向鹿岛,说出接在名字之后的一句话。 正因为风会不停流转,所以更渴望听到这一句重要的话。 奈津以笃定的声音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风是否也听见了呢? 后记 后记 大家好,《aheadseries终焉的年代记2下》做出了断了。 这次的作品好像比以前厚了许多,但我想差不多该喊停,不会再厚下去了。实在是因为有很多内容想写,才会这样越写越多,非常感谢大家愿意花时间读完它。 在这里分享一些着作资讯。 东京大轰炸是一个根据各种文献,会有不同见解的事件。不过,我对于这个事件的见解,就如作品里提及的内容一样。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正好遇上战后五十周年,比较容易找到相关文献,现在就不知道好不好找了。其实日本各地都发生过一些空袭之类的事件,大家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或许就能够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曾经历过战争的感觉。 顺道一提,听说我父亲以前在河里游泳的时候,曾遇上战斗机空袭呢。他跟我说: 「慌得乱七八糟。」 那是一定的嘛 另外关于封底的标示,因为《终焉的年代记》是ahead的第一篇故事,所以就算第二集之后,也还是1st。这方面的处理和都市系列的作品是一样的,请大家谅解。 那么,跟以前一样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早安,奇言之源,你今天想跟我分享什么?且说无妨。」 『你还是老样子嘛。我什么时候说过奇言怪语了?请更正发言。』 「明白了。我会往上进行更正,你好好记住喔。」 『啊,抱歉,我最近都没有吃鱼,脑部缺乏dha』 「你只顾着让猫咪吃鱼,自己咧?」 『你干嘛?还想管人家的饮食生活,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妈啊?总之现在话题完全偏离了,要拉回来吗?』 「嗯,拉回来也好。我开门见山地问好了,你看了没?」 『嗯,看了。这次黑猫还是很少出现这个故事烂透了,还好意思分成上下两集!!』 「我可以不理你吗?」 『可以啊。不过,如果能够从手中射出光束,那该多好。』 「你试过啊?」 『没有,要射出光束毕竟是难了点。』 「你射过其他东西啊」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一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在房间中央打出「升~龙~拳!」虽然我成功了,但后来打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弄得满身是血。』 「喔,意思是说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没有无敌了」 『我因为着地失败,不小心摔跤的时候,发现地上竟然都是玻璃碎片。后来我在地板痛得打滚,反而被刺伤更多地方,真是惨到爆。』 「也就是说用追打来提升分数倍率啊不过你干嘛那么做啊?」 「这个嘛,应该是考试考到累了吧。我觉得日本的教育方式太烂了。』 「能够培养出像你这样的人的教育方式确实很烂。等等,我周遭好像都是一些学生时期没什么好回忆的家伙耶。」 『别说这些了,我怎么觉得都没有聊到作品的话题啊。』 「那你说说看猫以外的话题啊。」 『哇啊,这样有点难耶。』 难你个头啦!话说回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啊,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罗。我这次写作时聆听的bgm是佐田雅志唱的「关白宣言」(歌词很棒)。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能够坚持说谎说到底呢?」 好了,因为写作工作也上了轨道,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出个远门+加速写作。 平成十五年九月前一晚看见美丽月亮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大家好,《aheadseries终焉的年代记2下》做出了断了。 这次的作品好像比以前厚了许多,但我想差不多该喊停,不会再厚下去了。实在是因为有很多内容想写,才会这样越写越多,非常感谢大家愿意花时间读完它。 在这里分享一些着作资讯。 东京大轰炸是一个根据各种文献,会有不同见解的事件。不过,我对于这个事件的见解,就如作品里提及的内容一样。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正好遇上战后五十周年,比较容易找到相关文献,现在就不知道好不好找了。其实日本各地都发生过一些空袭之类的事件,大家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或许就能够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曾经历过战争的感觉。 顺道一提,听说我父亲以前在河里游泳的时候,曾遇上战斗机空袭呢。他跟我说: 「慌得乱七八糟。」 那是一定的嘛 另外关于封底的标示,因为《终焉的年代记》是ahead的第一篇故事,所以就算第二集之后,也还是1st。这方面的处理和都市系列的作品是一样的,请大家谅解。 那么,跟以前一样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早安,奇言之源,你今天想跟我分享什么?且说无妨。」 『你还是老样子嘛。我什么时候说过奇言怪语了?请更正发言。』 「明白了。我会往上进行更正,你好好记住喔。」 『啊,抱歉,我最近都没有吃鱼,脑部缺乏dha』 「你只顾着让猫咪吃鱼,自己咧?」 『你干嘛?还想管人家的饮食生活,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妈啊?总之现在话题完全偏离了,要拉回来吗?』 「嗯,拉回来也好。我开门见山地问好了,你看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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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跟以前一样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早安,奇言之源,你今天想跟我分享什么?且说无妨。」 『你还是老样子嘛。我什么时候说过奇言怪语了?请更正发言。』 「明白了。我会往上进行更正,你好好记住喔。」 『啊,抱歉,我最近都没有吃鱼,脑部缺乏dha』 「你只顾着让猫咪吃鱼,自己咧?」 『你干嘛?还想管人家的饮食生活,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妈啊?总之现在话题完全偏离了,要拉回来吗?』 「嗯,拉回来也好。我开门见山地问好了,你看了没?」 『嗯,看了。这次黑猫还是很少出现这个故事烂透了,还好意思分成上下两集!!』 「我可以不理你吗?」 『可以啊。不过,如果能够从手中射出光束,那该多好。』 「你试过啊?」 『没有,要射出光束毕竟是难了点。』 「你射过其他东西啊」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一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在房间中央打出「升~龙~拳!」虽然我成功了,但后来打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弄得满身是血。』 「喔,意思是说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没有无敌了」 『我因为着地失败,不小心摔跤的时候,发现地上竟然都是玻璃碎片。后来我在地板痛得打滚,反而被刺伤更多地方,真是惨到爆。』 「也就是说用追打来提升分数倍率啊不过你干嘛那么做啊?」 「这个嘛,应该是考试考到累了吧。我觉得日本的教育方式太烂了。』 「能够培养出像你这样的人的教育方式确实很烂。等等,我周遭好像都是一些学生时期没什么好回忆的家伙耶。」 『别说这些了,我怎么觉得都没有聊到作品的话题啊。』 「那你说说看猫以外的话题啊。」 『哇啊,这样有点难耶。』 难你个头啦!话说回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啊,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罗。我这次写作时聆听的bgm是佐田雅志唱的「关白宣言」(歌词很棒)。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能够坚持说谎说到底呢?」 好了,因为写作工作也上了轨道,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出个远门+加速写作。 平成十五年九月前一晚看见美丽月亮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大家好,《aheadseries终焉的年代记2下》做出了断了。 这次的作品好像比以前厚了许多,但我想差不多该喊停,不会再厚下去了。实在是因为有很多内容想写,才会这样越写越多,非常感谢大家愿意花时间读完它。 在这里分享一些着作资讯。 东京大轰炸是一个根据各种文献,会有不同见解的事件。不过,我对于这个事件的见解,就如作品里提及的内容一样。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正好遇上战后五十周年,比较容易找到相关文献,现在就不知道好不好找了。其实日本各地都发生过一些空袭之类的事件,大家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或许就能够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曾经历过战争的感觉。 顺道一提,听说我父亲以前在河里游泳的时候,曾遇上战斗机空袭呢。他跟我说: 「慌得乱七八糟。」 那是一定的嘛 另外关于封底的标示,因为《终焉的年代记》是ahead的第一篇故事,所以就算第二集之后,也还是1st。这方面的处理和都市系列的作品是一样的,请大家谅解。 那么,跟以前一样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早安,奇言之源,你今天想跟我分享什么?且说无妨。」 『你还是老样子嘛。我什么时候说过奇言怪语了?请更正发言。』 「明白了。我会往上进行更正,你好好记住喔。」 『啊,抱歉,我最近都没有吃鱼,脑部缺乏dha』 「你只顾着让猫咪吃鱼,自己咧?」 『你干嘛?还想管人家的饮食生活,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妈啊?总之现在话题完全偏离了,要拉回来吗?』 「嗯,拉回来也好。我开门见山地问好了,你看了没?」 『嗯,看了。这次黑猫还是很少出现这个故事烂透了,还好意思分成上下两集!!』 「我可以不理你吗?」 『可以啊。不过,如果能够从手中射出光束,那该多好。』 「你试过啊?」 『没有,要射出光束毕竟是难了点。』 「你射过其他东西啊」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一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在房间中央打出「升~龙~拳!」虽然我成功了,但后来打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弄得满身是血。』 「喔,意思是说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没有无敌了」 『我因为着地失败,不小心摔跤的时候,发现地上竟然都是玻璃碎片。后来我在地板痛得打滚,反而被刺伤更多地方,真是惨到爆。』 「也就是说用追打来提升分数倍率啊不过你干嘛那么做啊?」 「这个嘛,应该是考试考到累了吧。我觉得日本的教育方式太烂了。』 「能够培养出像你这样的人的教育方式确实很烂。等等,我周遭好像都是一些学生时期没什么好回忆的家伙耶。」 『别说这些了,我怎么觉得都没有聊到作品的话题啊。』 「那你说说看猫以外的话题啊。」 『哇啊,这样有点难耶。』 难你个头啦!话说回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啊,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罗。我这次写作时聆听的bgm是佐田雅志唱的「关白宣言」(歌词很棒)。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能够坚持说谎说到底呢?」 好了,因为写作工作也上了轨道,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出个远门+加速写作。 平成十五年九月前一晚看见美丽月亮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大家好,《aheadseries终焉的年代记2下》做出了断了。 这次的作品好像比以前厚了许多,但我想差不多该喊停,不会再厚下去了。实在是因为有很多内容想写,才会这样越写越多,非常感谢大家愿意花时间读完它。 在这里分享一些着作资讯。 东京大轰炸是一个根据各种文献,会有不同见解的事件。不过,我对于这个事件的见解,就如作品里提及的内容一样。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正好遇上战后五十周年,比较容易找到相关文献,现在就不知道好不好找了。其实日本各地都发生过一些空袭之类的事件,大家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或许就能够感受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曾经历过战争的感觉。 顺道一提,听说我父亲以前在河里游泳的时候,曾遇上战斗机空袭呢。他跟我说: 「慌得乱七八糟。」 那是一定的嘛 另外关于封底的标示,因为《终焉的年代记》是ahead的第一篇故事,所以就算第二集之后,也还是1st。这方面的处理和都市系列的作品是一样的,请大家谅解。 那么,跟以前一样来点我跟朋友之间的对话吧。 「早安,奇言之源,你今天想跟我分享什么?且说无妨。」 『你还是老样子嘛。我什么时候说过奇言怪语了?请更正发言。』 「明白了。我会往上进行更正,你好好记住喔。」 『啊,抱歉,我最近都没有吃鱼,脑部缺乏dha』 「你只顾着让猫咪吃鱼,自己咧?」 『你干嘛?还想管人家的饮食生活,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妈啊?总之现在话题完全偏离了,要拉回来吗?』 「嗯,拉回来也好。我开门见山地问好了,你看了没?」 『嗯,看了。这次黑猫还是很少出现这个故事烂透了,还好意思分成上下两集!!』 「我可以不理你吗?」 『可以啊。不过,如果能够从手中射出光束,那该多好。』 「你试过啊?」 『没有,要射出光束毕竟是难了点。』 「你射过其他东西啊」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一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在房间中央打出「升~龙~拳!」虽然我成功了,但后来打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弄得满身是血。』 「喔,意思是说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就没有无敌了」 『我因为着地失败,不小心摔跤的时候,发现地上竟然都是玻璃碎片。后来我在地板痛得打滚,反而被刺伤更多地方,真是惨到爆。』 「也就是说用追打来提升分数倍率啊不过你干嘛那么做啊?」 「这个嘛,应该是考试考到累了吧。我觉得日本的教育方式太烂了。』 「能够培养出像你这样的人的教育方式确实很烂。等等,我周遭好像都是一些学生时期没什么好回忆的家伙耶。」 『别说这些了,我怎么觉得都没有聊到作品的话题啊。』 「那你说说看猫以外的话题啊。」 『哇啊,这样有点难耶。』 难你个头啦!话说回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啊,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罗。我这次写作时聆听的bgm是佐田雅志唱的「关白宣言」(歌词很棒)。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能够坚持说谎说到底呢?」 好了,因为写作工作也上了轨道,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出个远门+加速写作。 平成十五年九月前一晚看见美丽月亮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6/25.jpg" /f 序章 『自问的旅程』 序章『自问的旅程』 询问的结果为何? 是勇往直前? 抑或是重拾旧路? ● 白色的宽广空间。 穿过入口的两扇自动门,就是一处密闭的空间。在五十公尺见方的白色天花板、地板、墙壁等处,分别嵌入了发光板。 入口处打光照亮的牌子上,印上了这个地点的名称。 第九训练室。 现在,训练室中央有四个人影,他们刚训练完毕正在休息。这四人分别身穿黑与白的装甲服坐在那里,看着手中手工装订好的小册子。 第一个开口的是中央那个体格健壮的青年,他扬起手中的小册说: 「总之三天后就是全龙交涉部队暑期训练合宿『距离世界倾向负面还有五个月因此到海边去也会脱衣喔的合宿』笨蛋佐山你举手干嘛?」 不用他多说,举手的少年佐山已经开口: 「出云,先把我难得可以同意的这个合宿名称放到一边。」 「知道啦。你是想问接下来的全龙交涉要怎么办,是吧?」 佐山对他的话点点头,看着坐在左边的长发少女。 「差不多该有所行动了。我想会变得忙碌起来,新庄同学暑假有什么预定吗?」 「嗯~虽然我很想先把新出的游戏破关再说,不过全龙交涉这边还是比较重要吧。」 新庄苦笑,看着对面的两人。 「风见学姊,你们呢?」 「嗯,基本上算是没有吧。」 回答的是坐在新庄正对面的少女风见,她拢着自己的短发说: 「可是佐山,现在知道3rdg位于什么地方了吗?虽然基本上是听说过,有些3rdg的自动人偶在3rdg灭亡时流落到这边来,目前正受到保护但是至于其他3rdg的残党主力在哪里,可就压根儿没听说过了唷?」 「前些天我已经从老人家那里得到他们可能所在的地点了。说是大概在五年前,仓敷一带曾经有过大规模的异常自弦振动。」 「佐山同学,你说的仓敷是指」 新庄一仰望着天花板思考起来,风见的话随即跃了过来: 「冈山,就是儿岛半岛啦以神州世界对应论来说,记得是对应到希腊吧。不过,是在那里吗?」 「不在那之后,冈山分部马上出面调查,不过到处都检测不到3rdg的存在但过去看看的话,多少会有些线索残留下来吧。还有,在那之前,我也想先去和由ucat保护的那些自动人偶见个面。」 「原来如此。」新庄咕哝了一声。 3rdg吗? 它被视为希腊神话的原型,是自动人偶与名为武神的巨大机器人的g。 「它的概念核被一分为二,其中一方落在叫做堤丰的家伙手上对吧?」 「是啊,那个叫堤丰的多半还是武神哩。」 「不过呢」出云抓抓头继续说下去: 「不过,还有一半的概念核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那可是3rdg,一个弄不好会跟武神对上,所以很不好搞,全龙交涉难度会挺高的吧。」 新庄对他的话颔首表示同意。 ucat靠着十年前的概念活性化,得以便自动人偶与武神稳定启动。在那之前,ucat只能帮机器人们建构出不稳定的概念空间。因此在自动人偶与武神的开发方面,都还有许多待摸索的地方。 「3rdg的残党主力持有堤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对吧?佐山同学。」 「如果没有被3rd崩坏牵连到,应该在吧。为数八成不多就是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为数不多?」 「单纯的推测。既然他们几乎没什么活动,代表很可能没什么可动员的人力。只是依据这点做出的判断而已。」 佐山的话让新庄忽然歪头思考,她想到一个可能性。 「那么」她拉长了尾音作为开场白。 「为什么3rdg要躲起来呢如果事情就像佐山同学讲的一样,他们没有多少可动员的人力,那应该也能选择投降吧?若非如此,就会有所行动吧?」 「答案很简单他们做了亏心事。像是一旦现身,找到他们的人会采取什么报复行动之类的。这也是一种会让人不想公然现身的理由吧。」 说着,佐山看着新庄。然后看看出云、看看风见。 「大家最好小心一点。与3rdg的交涉,恐怕没那么单纯。」 「我说啊,到目前为止,有哪一次的交涉正经过了不知道是因为哪个笨蛋喔?」 佐山对出云的话深感同意。他环抱起双臂,一脸认真。 「嗯。确实如此但是出云,不可以说自己是笨蛋之类的话喔。这话该由我来帮你说,笨得掉渣。怎么样?有帮到你的自卑吗?」 出云没理他,而是半闭着眼一脸不屑地转向身旁的风见。 「我想转回正题,帮我来硬的。」 「嗯,来硬的好耶那么,总之现在合宿的事比全龙交涉重要吧?新庄看过我们要去合宿的地方吗?」 「咦?没有。因为每年去合宿的地方都是乱数决定的,去年突然决定去恐山(注:日本青森县的一座火山,日本三大灵场之二做降乩训练之旅,教人提不起劲,所以在合宿当天以前就不让人先看地点了。让人在看到的瞬间才自暴自弃。」 「那刚刚好耶,佐山不用说也是一样的吧?」 风见把传单拿在手上展现出笑容,她「嘿嘿」笑着眯起眼睛。 「我们要去的地方呢,是濑户内海唷。iai所有的无人岛。虽然名义上是实验场,不过实际上是ucat的训练场喔。然后是可能与3rd有关系的土地,对吧,佐山?」 佐山没有马上反应。 但不一会以后他就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怅然地宣告: 「那是个好地方啊。」 看着以若无其事语气这样说的佐山,新庄在心中苦笑。 其实他应该是感到开心的吧? 「说不定可以事先调查出关于3rdg的什么事呢,佐山同学。」 「嗯,既然新庄同学这样说了,就那么办吧。只是风见,帐篷是怎么分配的?」 「很遗憾,新庄与佐山是分配到不同帐篷的唷?因为男生帐篷和女生帐篷是分开的。」 「没、没有,我才不会为了那种事遗憾」 「我倒是感到遗憾,不过这样的分配方式,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存在。」 佐山平静地点点头说: 「把我们分开的话,我平时检查新庄同学身体的作业就」 「呜哇!!」 新庄连忙用力一扯佐山的领带,柳眉倒竖,把佐山扯得前后摇晃。 「不要在别人面前说那种事啦!虽然我知道佐山同学的伦理道德观念跟外国人差不多,不,跟动物差不多,但、但是我还想洁身自爱呃,佐山同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新庄,我来代替笨蛋回答你吧缺氧。」 定睛一看,被领带勃住的佐山没有反抗动作,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新庄「呜哇」惊叫一声,扶住无力倒过来的佐山。 糟糕,做得太过火了。不过算了。 佐山头上的貘模仿他倒下的动作。看着这个情景的出云说: 「真拿你们没办法。好吧,今天就丢下笨蛋先回去好了。我最近迷上了楼上的挥棒练习场喔。那边的奖品多半都不错,千里也开心。」 「但是觉,拿过一次的奖品就不要呆呆地再拿一次了话说就这样丢下佐山走掉毕竟 还是会有危险的吧,接下来使用这里的人会有所警戒的。对吧,新庄?」 「嗯,哎对那些人来说,算是那种处境吧。」 说着她歇口气。定睛一看,佐山还是处于类似睡眠中的状态,什么也没办法做。新庄虽然有些犹疑,但还是把他的头安放在自己穿着长统袜的膝头上。 然后新庄从佐山头上拎起貘放到自己肩上,面向前方。 「风见学姊,你为什么好像一脸感佩的表情呢?」 「没有,只是在感动原来新庄也会主动这样做呢。」 以正座坐在出云左边的风见一拍自己的膝头。 「膝枕。」 「嗯」 新庄点点头,看着放在旁边的长炮,也就是有着est印记的白色机壳杖,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几个月,不,仅仅三个月以前,头一次这样做时的事。 「因为佐山同学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就希望我这样做而且前些天晚上他也要求了一下。其实佐山同学有时候也会想要这样撒娇的吧。」 「前些天晚上?」 「嗯,我跟佐山同学玩扑克牌输得很惨,所以就、那个」 除了膝枕以外还提出了各种要求的事,毕竟不方便说出来。 新庄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像是要转开话题: 「佐、佐山同学说,他的扑克牌是祖父亲自教他的喔,超强的。我就只有打电玩才赢得了。像是有个新推出的格斗游戏『vr指导者2』中,使用美国代表的空中连段之类的哪?」 「千里刚刚那些话有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味道耶」 「嗯是有很浓的那种味道」 「我、我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啦!没有!」 新庄摇着手否认,而风见顿了一会之后苦笑了起来。 她以无可奈何的模样耸耸肩,与新庄对上视线。 「算啦。不过确实是佐山会有的作风呢,不赢牌就不撒娇。」 新庄也「嗯」一声回以苦笑,轻轻梳拢着在她膝上闭着眼睛的佐山浏海。 「我随时都愿意为他这样做但是佐山同学好像对这种事很没辄。」 「是吗?真是个好故事那么千里,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有想要撒娇的时候,怎么办?」 「你是要我用拳头吧?嗯,好啊。是左边好呢?还是右边好呢?或者是两边都要?」 新庄无视于倒在一旁装哭的出云,打量整间训练室。在确认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人之后,她问: 「希比蕾小姐他们呢?」 「好像和大城先生一起出去了听说是有事要见某个人。」 新庄「哦」一声点点头,视线转向手边的合宿传单。接着又转向在她膝上浅浅呼吸着的佐山脸上。 「那个,可是佐山同学最近对于全龙交涉进度迟缓的事表现得有些焦躁耶。」 「自从与2rdg交涉后的这两个月以来,上头下来的命令净是叫我们训练,完全没有要让我们和其他g接触的迹象,甚至还叫我们去合宿对吧?对于性急的佐山来说是挺痛苦的呢。」 「不过呢,既然是去与3rd有关的土地附近合宿,那就是大城爷爷的主意了吧。」 这样说的人是出云。直起身子的他环抱双臂,看了看佐山之后开口: 「记得大概是从解决掉八叉那阵子开始,就收到各国ucat针对我们的活动发出的申诉。说这等于是把没有经过训练的童子军派去危险地带尤其是美国ucat最啰嗦。」 「以神州世界对应论来说,美国与5thg有关,过去一定有某些渊源吧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被我们抢走交涉主导权,甚至进展到与5th交涉呢?多半还会在我们与5th的全龙交涉中做出某些干预吧。」 「世界这玩意还真是麻烦啊。」 「哎呀呀,你懂了喔。但是麻烦的也许不是世界,而是居住在那里的人的自尊心吧我也是有那种东西的呢,新庄应该也有吧?」 新庄对这个问题想了想。感觉确实是有,但是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些什么。 她的视线像是想要确认那个想法般往下落去。视线所及处,有个少年正躺在她的膝上。她以套着戒指的右手由下而上梳着他的头发,接着风见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嗯,我多半也有吧。」 她的头向下摆动,对面的风见露出浅笑。 「佐山一定也有的喔就是知道那点,所以才会焦躁吧。他祖父的事也是原因之一,所以他一定很想马上跟下一个g进行全龙交涉。」 新庄对风见的话表示同意,然后想起一件事。 「可是,合宿也好、全龙交涉也好,我们还有暑假作业吧而且很多。」 「世界说不定要灭亡了,还有空说这个啊」 「我也是那样想的,可是听说大树老师上学期所上的课其实弄错课本了耶?前天发现这件事的佐山同学设立了质询委员会,不过判决是『呜哇对不起啦』难道所谓的学校,其实是种相当随便的组织?」 「呵呵,放心吧,新庄。因为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种相当刺激的组织不过新庄是头一次有这种经历吧?既然如此就只剩今年了。因为三年级没有作业,要准备考试。」 她最后那句话让新庄怱地拾起脸来,对面的风见与出云态度极为自然。 「怎么了,新庄?看你好像一脸好奇。」 「嗯,我只是好奇一下而已喔你们俩在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当然是跟千里嗷呜我、我开场白才说到一半而已耶!」 风见嘀咕了声「真吵」,无视于又躺在一边开始装哭的出云,回答新庄的问题: 「基本上是打算继续升大学吧?不过也有全龙交涉的事要做对吧?所以等高中毕业后,嗯,可能会试着去各地的大学留学看看。虽然不晓得到时候世界会变成怎样,不过各国的ucat想必会很忙吧?希望到时能够帮上忙就好了。」 跟着风见笑着加上一句「觉也一起喔」,新庄无言以对。 「有在思考啊真意外耶」 「喂,你搞错佩服的方向了」 「抱、抱歉。不,可是,要怎么说呢?」 「附和了反而会自掘坟墓,所以别那样。总之要自然、自然,到明年你一定也会想了。升上三年级以后,自己上面就没有其他年级了,看着日历上的月日一一翻过,就会边隔窗望着教室外面边想了。」 说着风见露出猛然回过神来的表情,连忙在嘴角留住一个笑容,柳眉微挑。 「怎么搞的,我从刚刚起就老是在说些像是在说教的话耶。不过就让我稍微摆摆学姐的架子吧,这种话我在佐山面前可是说不出口的呢。」 「说的也是因为佐山同学意外地爱操心,我猜他会替你们设想吧。」 代他开口的新庄低头看去。 躺在她大腿上的佐山文风不动,而新庄也只是凝视着他而已。但只是这样,她脸上便出现了笑意。 看着这副情景的风见像是在说「真是的」般叹了一口气。 倒在她旁边的出云也没动。 好安静啊,新庄这样想着。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回荡在训练室中。 「警报?」 贯穿空气的连续高音让风见站了起来。 接着响起的是广播声: 『呃~这是命令。现在呢,呃,有两个非常巨大的贤石反应正以惊人的来势,从日本左侧往这边飞过来。所以说,呃~特课?还有普通课?不管是哪个课的人、是在训练还是在待命,总之请第一时间赶往正面入口处集合 喔~』 大树的话音让新庄连忙望向佐山。在她的视线所及处,佐山并没有睁眼。 所以新庄扬声喊了起来: 「佐山同学!佐山同学!起来起来!大树老师说了奇怪的事!」 但佐山还是没有张开眼睛。新庄「啊啊啊」地慌了起来,不过在略想了想之后,她凑近佐山耳边: 「我要先去洗澡啰。」 「给我等一下!」 佐山以腋下抱着洗脸盆的姿势跳了起来。 ● 有月亮露脸的夜空,带着蓝意。 天空、大气、甚至连月光所照出的影子都显得苍蓝,一切都融为一体。 在这样一片交融的蓝中,有着山溪从森林问向下划出的阴影。 从那儿响起的,是山涧往下落去的潺潺细语声,以及从林中传出的虫鸣。 流水声不绝地响着。 但是虫鸣声不同,山中时而会有着虫鸣声中断的地方。 虫安静下来的状况并没有停驻在某处。那一小块沉默的范围,沿着通往山中的无灯道路向上爬去,逐渐深入山中。 走在山道上的那片沉默中,有着两个人影。 踏着落叶残枝而行的其中一位,是个老人。 「怎么说呢?我说啊,希比蕾稍微休息一下好吗?」 他喘着气说出来的话,让身穿白色薄大衣的金发女性转向他。 她希比蕾的蓝眼眯若弯弓。 「非常抱歉,大城先生。因为已许久未曾如此,不知不觉就走快了。」 「那要不要休息?」 testament 「tes.不了。」 被回以笑容的大城边走边抬头仰望天空,眺望着头上枝叶的另一头。 「总觉得最近我的优先度在众人中变低了」 「tes.,请放心,大城先生。只要大家都降低,相对的高低就不会改变。」 「呜哇!这是诡辩性的最新虐待老人方式!」 他一叫,头顶上那片枝叶间就响起鸟叫声。在惊慌的叫声过后,又接二连三响起振翅声,然后希比蕾停下脚步。 当大城也停步时,希比蕾敛去笑容看着他。 大城等到头上的鸟鸣声与振翅声都消匿无踪以后,才这样说了一句: 「是我不好。」 他低下头,过一会再拾起头时,希比蕾已经不在那里了。 「啊啊!无视才是最残酷的对待!」 大城跑了起来。 他所在的地方已经离山道的尽头很近了。奔出森林,跃往前方那片辽阔的夜空 「旧飞场道场吗?」 大城在这句话声中抵达月光的正下方。 那里是二十公尺见方的空地,脚下的地面经过无数踩踏而变得坚实。 但现在那片坚实的地面就那样被弃置,在几道裂痕中长着杂草。 旧飞场道场。 「飞场家一直使用到战后为止的室外道场吗」 扫视着荒废道场的大城,看到道场北边有人影。而且有两个。 一个是身穿白色薄大衣的希比蕾身影,另一个是穿着白色t恤与五分裤的 「飞场老师」 「唷,怎么啦?连大城家的小鬼头都来啦?」 飞场龙彻在月光下举起手看着大城这边。 他红色的左眼在笑容中反射着月光。 「在夏天就要开始的夜晚,把我叫到有这种渊源的地方做什么?」 「是。龙彻先生,又要开始了喔。」 「你说的开始是指那个已经结束之事的善后工作?」 龙彻的声音让沐浴在月光中的希比蕾转向他。 在远方响着电车声音的夜晚,她脸上的微笑于月光映照下浮现出来。 「是的,龙彻先生。净化追求人形之战的渣滓。」 她这样说道: 「身负毁灭3rdg之力者,前护国课准尉,飞场龙彻先生。」 ● 月光下,身穿白衣的大城从怀中拿出一叠文件。 他把用夹子夹起来的一部分文件交给龙彻,露出认真的表情。 「这气氛好严肃啊,我说个笑话也没关系吧?」 「嗯,这主意不错啊?但是不好笑的话要拿你一只手来赔罪,就这么说定了。」 龙彻的宣言让大城停下动作。接着希比蕾笑嘻嘻地对大城说: 「大城先生,别勉强喔?」 「呜哇气死我了!我说的笑话绝对好笑的啦!」 「小子,劝你别说,就算你有五只手也不够用。」 「小子」这个字眼让大城苦笑起来,挤出「这该怎么办啊」的表情抓抓头。 「真教人怀念哪。」 「那是因为会这样称呼你的人已经变少了,我还知道你出生时的事,也知道宏昌大喜过望的事。那是我二十四岁,宏昌三十七岁时的事吧。」 龙彻翻起接下的文件。月下的他看起来只是个矮小的老人,但是 「健壮到看不出来今年已经八十五岁了」 「我既不像趟与齐格菲经过延寿,也不像阿夫拉姆那样在战斗中接近过各种概念。果然是受到当时的影响吧值得庆幸的是,内人登志也跟我一样就是了。」 龙彻继续说着: 「不过,在那些人之中,我或山德森应该会是最早死的吧。」 他的话让站在旁边的希比蕾垂下眼。 但是,龙彻没有对光闭上眼就像消失了表情的她说任何话。他一面看着文件一面问: 「明天要去ucat神田研究所回收那个是吗?」 「是的,明天要去神田研究所回收请他们修复之物。您要同行吗?」 「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是基于不拿白不拿的心态带回来,又是交给薰管理的不过啊。」 龙彻抬起脸。 「还记得吗?把那个给你们的交换条件是」 「是,关于令孙的行动,我们ucat一概不予以干涉。」 「嘿,这么听话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十岁时和我一起偷窥女澡堂的色狼派头去哪儿啦?」 本来抓着头嘴里连说「不敢当」的大城,忽然看向希比蕾。 「希、希比蕾?你默不吭声的写笔记是在做什么呢?」 「tes.因为千里小姐会需要这份资料。」 「需、需要什、什么资料!」 希比蕾无视大城。在他缩成一团抱膝坐在地上以后,更加视若无睹,反倒看着龙彻。 「总之,龙彻先生,日本ucat追求的是实利与交易,所以ucat会以明天的回收物来换取」 「3rdg的全龙交涉暂时保留表面上的,嗯。」 龙彻的话声迎来沉默。 寂静的风吹拂着。在山中随风摇曳的林木中,龙彻的声音更显了亮: 「3rdg有污点存在因此不应与他们展开全龙交涉。其他国家的ucat当时的幸存者也都说过吧?如果把3rd视为同伴,将会发生我们应当极力避忌的事态。」 「那个污点是指什么?」 「有两个。一个是公开的,一个是私人的后者理应只有我和3rdg的幸存者知道各国ucat会说的则是前者吧不过不管是哪个,都差不多到可以洗刷掉的时候了。因为3rdg将会在近期迎向第二次灭亡。」 「那是指」 「那就是我现在起要说给你们听的事了。像是3rdg现在恐怕变成什么样了,还有我们现在在做什么。听了这些以后 ,你也非得做些考量不可了以大人的身分,考量与3rdg的全龙交涉。」 龙彻嘴角露出笑意: 「但到时候又会如何呢?在知道污点的意思之后,大人一定会出面阻止与3rdg的全龙交涉不过御言他们又如何呢?」 testament 「tes。」 希比蕾露出有些遗憾但带着微笑的表情。 「基本上全龙交涉一事,在佐山先生他们能力所及范围内,全权委托他们处理。若是佐山先生他们能够靠自己找出过去的真相,并在克服障碍同时与龙彻先生之孙接触」 「你是说那些不成熟家伙们的未来会改变?」 testament 希比蕾回以「tes.」,又点了点头。但是脸上依然面带笑容。 「我认为他们甚至连龙彻先生的未来都会改变喔?他们几位也许还不成熟可是,千里小姐之前跟我谈过,她在思考全龙交涉结束后要怎么办。」 微笑。 「御言先生等人已经准备与世界一起向前走了即使那并非龙彻先生的本意也一样。」 「嘿,你在这种地方这么敏锐啊,真糟我也真是老了吧。居然对小鬼们前往危险地方的事感到不放心。」 在他这话说出来的一瞬间。 龙彻怱地把手按到脸上。 「」 他按住的地方是左眼,有着红色眼睛的位置。 他的动作让希比蕾表情绷紧,转向大城。 「难道?」 「你还问那个笨蛋当真要连我们也拖进战斗之中了。」 「笨蛋是」 「清醒点吧!」龙彻说道。他眉毛竖起,但嘴上有个令人玩味的笑容。 「我所承认的净化者!」 ● 列车之光在月下向东飘流而去。 那是从奥多摩开出的青梅线上行列车。自靠近青梅的军畑站驶出的列车,正沿着多摩川向东奔驰而去。 能目送那道光远去的,只有南方那片沿着河岸伸展的田园。 那里是没有人工灯火,仅由月光照拂着绿色稻穗的地方。也是草丛中与田地里响着虫唧蛙的地方。 因为令稻穗摇曳的风来自山上又途经河川,所以那里很凉爽。 月下的轻风吹过稻田,如同追逐着列车般飞往下游。 但风势突然紊乱。 因为在通往田地中央的沙土路上有个黑影。 那是个以远方车站灯光为背景的年轻女性身影。 月光下,她披在左肩上的米黄色套装外套绉巴巴的,薄底浅口鞋踩在沙土路上的声音有几凌乱。她轻甩着右手上的包包 「啊~」 发出倦怠的声音,用左手把头发拢到脑后。 从略长的浏海下出现的,是一张红着双颊的脸。同时她的呼吸中带着酒味,眉毛也像是有什么困扰而挤在一起。 把头发拨到脑后的动作,使得挂在她左肩上的外套掉落到沙土路上。 她身子顿了顿,看向掉到地上的外套。 跟着她突然往外套上一屁股坐下,盘起腿来 「」 但紧身裙的下摆太窄,所以她改成屈起右腿而坐的姿势。跟着啧了一声,打开右侧的包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张纸是履历表。 在姓名栏内写着月读京。 她京用双手抓住履历表两端,往前一伸摆出标准读书姿势,先打了个酒嗝,然后瞪直了眼看着上面的内容。 「怎么办啊会被妈妈唠叨的吧,在面试时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怱地她的视线往右边、也就是西方看去。在映照成蓝黑色调的奥多摩山中,虽然不大,但确实有几个光的集合体存在。 「虽然妈妈是说可以介绍我去iai什么的但谁要走后门啊。」 京维持坐姿,右手把头发向脑后拨去,视线射向履历表。 在她视线所及处、也就是履历表上,一清二楚地写着她至今为止取得的成果。像是国中、高中、大学、参加的社团、有哪些证照等等。 「可是」 京松开右手,伸向包包中摸索着,然后从里面拿出香烟点火。 她把有特殊风味的香烟放入口中,咬住,喷出一团烟。 「希望别人注意到的却不是这些呀」 她的目光往兴趣、专长那栏栘去,上面有着以原子笔写下的料理、工程学。 她看着那几个字,心里想着。 事与愿达。 「因为不想靠别人就自己拚拚看,结果七月都过了一半还没找到工作啊。」 说着她用左手把履历表对折,接着像是要压出折痕般地再对折。 她把折过的履历表放进包包中,叹了口气。就那样叼着香烟往身后的地面一躺。 真是没出息啊,她这样想,不过却拿起口中的香烟,朝头上的月亮一举。 「曾经当过不良少女的京小姐,终究也想要逃避这个无情的世间啦。」 她苦笑着手指一弹抖落烟灰,随风而散。 「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呢像是陨石掉下来砸烂我今天去过的公司、有钱的白马王子向我求婚然后在结婚过后马上死掉、回家后发现有好多女仆可以让我过着爽翻天的生活」 无聊的妄想。她露齿而笑,但是笑容慢慢转变成认真的表情。 「好想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啊。」 她这样咕哝着。就在这个时候,京耳内听到一句话。 这句话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在脑中响起。那个与自己相似的声音是这样说的: 矿物拥有生命。 「啥?」 刚刚那句话是怎么回事?京直起身子。 有谁在啊?她的疑问并未出口。 因为对方已经落在自己右侧的大地上。 「!?』 那是风的巨大质量。差点被轰声大作的气浪弹飞的京,往上抬头一看。 「不是陨石」 沐浴在月光下的,是个白色巨人。 ● 白色的巨大人影,伫立在月光下的田园中。 那是身高超过十公尺的巨大白色盔甲武士。 跌坐在巨人脚旁的京,在省悟到眼前的白色不明掉落物不会消失后,缓缓打量起周遭。 在巨人带来的气浪散逸后,周围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虫唧、蛙鸣,什么声音都不见了。 相对于太过强烈的万籁俱寂感,京心中却只有诧异两字,周围像是所有生命都消失了。而她对于站立在自己旁边的巨人,则有着超越诧异的不解。 京总动员起自己曾经沉醉于工程学技术的脑袋,人也站了起来。 「因为这不是动画,所以它是要靠怎样的强度才站得起来啊」 不动如山的白色巨人就位于伸手可及的地方。为了要亲手接触它,京前进一步。 跟着巨人的头部发出光来。 以脸部构造来说,发光处是相当于眼睛的位置。颜色是黄色,让京有种温暖的感觉。 这是某种启动的讯号吧?不过 总觉得好像看过这眼睛耶。 是在哪里看过呢?不,她根本就没看过会发光的眼睛,看过的是那种气氛。 带着光亮的柔和、虚弱气氛。京胸中有着这样的感觉。 会是什么呢? 「插图019」 想着想着,带着醉意的脑袋让她以兴趣为先。京像是受到诱惑般把手伸向白色巨人。 就在将触未触的那一刹那。 「!」 巨人眼中的光量骤然增强,行动起来。 那动作就像是要避开京突如其来的动作般,身子一歪向旁边错开半步。 躲掉了。 虽然是像小动物畏怯般的反应,但随之而来的巨响与狂风声势果然惊人。被巨人踏足的田地,传来稻浪被扯碎摆荡的草叶摩挲声;巨人陷入泥中的脚,让相等体积的泥水溢上沙土路。 距离大约三公尺,周围还是听不到虫唧蛙鸣。 在无声的自觉中,京看着自己伸出的手臂与手指,还有在那前方的巨人。 她的视线所及处,白色巨人正俯视着她这边。就像是低着头一样。 突然从巨人头部发出了某种声音。京虽然判断那是男人的声音,但听不出那是哪种语言。 而巨人只说了那句话就转过身去。 「喂。」 京在叫了这一声后,才猛然想起。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因为面试没被录取,在回家的路上喝酒发牢骚,叫降落下来的白色巨人站住。 到哪个阶段为止还算是正常的呢?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巨人已经有了下一个动作。 就是把背上的六只翅膀张开。 「呜哇」 从巨人背上张开两对三组的主翼与辅助翼。长度不下于五公尺的主翼伸展着,襟翼上下摆动。其内可以看到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翼内式喷射推进器。 那些翅膀就像是有生命般的伸展开来,绽放于月下。 这是什么啊?京这样想。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 但现实感在现实本身面前一下子消失无踪。 月光在张开的翅膀上湛出光华,一股骤风猛然在京眼前爆开。 白色巨人飞到空中。 「!」 京交叉起双手挡在身前,但已经晚了。她的身体略微上浮,在感觉到「糟糕了」的那一瞬间,她已经一屁股跌落在沙土路上。 比起撞击力,她最先感受到的反倒是小石子扎进臀部的痛。 不过京马上迎风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京看得很清楚。当白色巨人飞起来的时候,曾经转向她这边。 发出黄光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似的。 「」 她对着那眼睛张开嘴巴,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股焦躁感是怎么回事呢?但是能够看出对方的畏怯,就代表自己心中也有相同的感情。自己心中有着近似于巨人的畏怯般的感情。 那会是什么呢? 代替答案到来的,是传至耳内的声音,像是要穿透风般的模糊声音。 天上,原本无声的天空中响起风声。 京怱地抬头仰望天空,然后她看到了。夜空中,沿着白色巨人飞行的轨迹留下了一道白云。 可是 「!」 那是从背后的天空突然过来的。 在破风而来的隆隆声响中,一道新的影子从她头上迅速掠过。 有句话说,大风是狂暴的意志证明,就像这句话所说的一样,那个影子在通过京上方的时候也持续加速,使得类似振翅声的隆隆声响一波接一波飞翔在夜空中。 京在第二道大风中撑着。她看到挟着暴风与巨响飞在空中的那道新风,是与先前的白色巨人很相似的另一个巨人。 颜色为漆黑的暗色。 黑色巨人追着白色巨人,攀上夜空。 ● 夜晚的天空冰凉澄澈。 在大气中行进的黑色巨人,伸展着自己背上的四片钢铁羽翼。 两对两组约四公尺长的翅膀,上方两片伸向空中,下方两片指着地面。 这动作应该会引起空气阻力,却并未如此。翅膀前面发出的薄光劈开大气,只把必要份量的空气从前方的开缝部分蓄积到翅膀内部。 接着翅膀往下摆动,确实地击中大气。 翅膀后面的推进器释放出的爆炸大气能量,让钢铁的巨大身躯朝向上方加速。 天上成为一瞬间就可以使那个距离感化为无的地方。 上升中的黑色巨人脸面部分,发出形似眼睛的刺眼红光。 在风中、在夜中、在空中,黑色巨人找到它的对手了。 就是白色巨人。 在堪称可与天比高的高度上,它看到白色巨人的背。 对方在上升,所以它也继续上升。 在摆动背上翅膀的同时,黑色巨人响起声音。 从脸面上的嘴巴部分发出的声音,是人声。 『它是想要就这样离开自己展开的概念空间吧?』 这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问句,来自一个既不能称作少年也不能称作青年的声音。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声音跟着出现了,那是同样发自黑色机体口中的女声: 『不知道不过这样可以结束的话,就拿出来用吧?用我们的破坏兵器』 有一对男女在一架机体中交谈,而女性的声音还在继续说下去: 『神碎雷!』 就像是在回应着这个名字一样,机体上有了动静。 黑色的右臂装甲突然展开概念空间,叫做神碎雷的武器以分解成零件的状态现身。 第一个射出的是枪的外框部分。框架下的勾爪固定在手臂上,与发射弹枪的轨道合而为一;第二个射出的是侧面的导轨与上侧的枪盖,覆盖住左右与上方,做出炮塔。 接着与出现在后侧的避震器连结,在已成型的内部置入弹枪。 弹枪由三把长枪构成,各自闪着银白色的光辉,也就是雷之色彩。 最后被射出空间的是相连的十二钢铁闪电箭。分别在左右展开的六枝箭两两成对迅速穿过、封入、固定于神碎雷中,以钢铁六重奏组成稳若磐石的武器。 这些动作一瞬间便完成。 『架好了可行!』 在女性声音响起的瞬间,黑色巨人头上发生了意外变化。 白色巨人于背对着月亮的位置上翻了个身,面向眼下的黑色巨人这边。 这向后翻倒的动作,在头向下对着这边时停住。 跟着白色巨人马上拍动它的翅膀。 白色的巨大身躯朝向这边、也就是大地的方向冲撞过来。 定睛一看,白色的巨大身躯已经把设置在双肩上右边的那柄剑拔出,握在左侧腰际。 『来了!』 但是黑色巨人也飞翔着。翅膀用力拍动,悠然飞舞。 跟着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从黑色巨人口中流泻而出的音乐。 少年的声音正歌唱着。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就像是在配合着圣歌那徐缓缭绕的音律一样,黑色巨人不慌不忙地加速。 god"ssoughs,ohht\神子笑何灿烂 既然速度为高速,接触就只在一瞬间。 lovefromvourholylipsshinesclears,\圣洁的嘴唇满是慈爱 超越重力加速度的下降,与抵抗阻力的上升擦身而过。 asthedawnofsslvationdrawsnear,\救赎的黎明已然接近 左边的剑与右边的长枪猛然交击。 jesus-lord,withyourbirth\耶稣我主降生 『去吧!』 当歌唱的尾音变作呐喊时,枪也势如破竹地打断剑,但 是 『!!』 发生了奇妙的事。 白色巨人先是消失无踪,然后突然出现在旁边。它在没有时间差的状态下,瞬间转到黑色巨人右边。 『又中招了吗』 少年的声音在空中硬转向对方。 『美影姊,刚才那是』 『不行!对方已经出手了!』 确实就跟她说的一样,白色巨人已经一剑直劈而下。 『不是瞬间移动,是瞬间攻击吗!』 就算是瞬间移动,移动后也会持续先前的动作。但是当白色巨人自空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发动攻击了。 这不是高速化、隐形或瞬间移动,简直就像是把他们的攻击抢过去一样。 『这是怎么办到的!?』 回避与攻击在这样的疑问中交错。 交击声。 白色巨体的剑,把算是枪底座的射出机砍飞。 然后白色巨人与黑色巨人就那样猛然撞上。 金属的破碎声响彻天空。 双方都发出既可以说是苦闷也可以说是讶异的声音,冲撞的结果出来了。 靠着巨大体型与加速度获胜的白色巨体,像是想要卸去冲击余力般转着身子,之后呈一直线向下落去。而黑色巨人在胸部装甲与背翼部遭受破坏的状态下被弹飞。 高度一口气下降,迫近地面。 『咕!』 黑色的翅膀张开,在眼见就要撞上地面的刹那拍动翅膀,企图打横飞开,但还是晚了。 『!!』 黑色巨人用脚猛力往地面一踏,再硬是奋力一拍翅膀,让自己置身于高速的滑翔状态,追着约百公尺前同样贴着地面前进的白色巨人。 『可恶』 『对不起,因为我还未完成。』 少年没有回应她的话。在略顿了顿之后,女性的声音又响起: 『方才的堤丰』 『我有看到,怎么了?』 又是在略顿了顿之后,女性以像是对自己确认般的语气告知少年: 『它的眼睛是黄色的和先前不同,和以前与它战斗时也不同。』 少年嘀咕了声「确实」,黑色巨人像是在问着「为何?」般微歪起头。 但是女性像是要快刀斩乱麻一样又开了口: 『堤丰的速度慢下来了。』 『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 黑色巨人对她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它身子前探,往地面一跺之后,身子弹上半空中拍动翅膀。以角度很小但高速的俯冲之姿直冲过去。 冲过去了。黑色巨人对着那片近在眼前的白色背部,高高举起右臂的神碎雷。 『震耳欲聋的雷击啊!』 在少年与女性的声音叠合在一起的同时,带着光的枪桩射出。 就在这个时候,滑翔中的白色巨人以慌张的动作扭过身子,朝他们这边掷剑。 『什么!?』 神碎雷吞噬了那把剑。金属剑刀在瞬间进裂,四散空中。 但是黑色巨人看到了,就在白色武神的去处。 『有人!?』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米黄色裙子的女性,正边走边往空中张望。像是因为追丢巨人们,所以正在寻找它们的样子。她缓缓转头,看向这边。 「」 在察觉到正往她接近的两个巨人之后,她一脸错愕、满面发青。 看到这个情况,白色巨人动了。它翅膀大张,速度突然慢下来,同时屈起身子,张开双臂。 为了保护那个正在找它们的女性,白色巨人帮她挡下自身后逼近的攻击。 身为追逐者的黑色巨人右臂一斜,不是指向白色巨人,而是指向旁边。 『可恶!』 攻击没有打穿白色巨人。 但是已经放出的枪射出雷击。 光罩住了两架武神,轰声大作。 ● 京站立在满目疮夷、热气缭绕的沙土路上。 从天空落下的强烈光芒洒满她全身,但她没有闭上眼睛。 所以京从头看到尾。在又热又亮又有温度的风中,眼中涌出一点泪水、全身颤抖不已,但她还是看着。 一开始是原本飞翔在空中的白色巨人与黑色巨人往她这边降来。 当白翼在她眼前伸展开来时,光来了。 像瀑布般的声音于她周围翻滚着穿梭而去,眼里除了光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可以知道,有股带着热度的风从她脚下往上吹起。 接下来的事她就记不太清楚了。等到回过神来时,白色巨人已经站立在她眼前。 它是在保护什么都没多想,就在这边乱晃的我吗?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但这样想,也准备把这话问出口,却出不了声。 她的嘴唇颤抖着。还有脸、脖子、身体、膝盖也都颤抖着。 但她的眼睛始终目不转睛地向上看着巨人,看着位于头上的白色巨人的脸。 那里应该有着发出黄色光辉的眼睛。 就像是在呼应着京的想法,巨人微微垂下头来。可以在那张脸上看到的是 不对。 蓝白色。 可以在白色巨人脸上看到的并不是黄光,而是蓝光。 京心里想着,这是和月光相同颜色的光。 下一个瞬间,白色巨人动了。它仿佛抗拒方才的垂首行为,突然双臂微微向下一伸,身子往后仰。 「!!』 咆哮了。听来像「啊」又像「嘎」的咆哮,很明显是女性的声音,不是之前听到的男性所说的未知外国话。就只是纯粹的、如野兽般的、如痛嚎般的叫声。 嚎叫声驱走热气,使得浮在空中的月亮露脸。 整个天空看起来多了凉意,那副光景令京浑身发寒,然后她听到一个声音。有个令大气为之震动的东西,正再次从白色巨人的背后接近。 「黑色的」 合色的巨人过来了。从贴近满目疮痍的田园高度,一下子就自堪称遥远的距离外逼近过来。 而且黑色巨人还已高高举起它右臂上的长枪。 京听到黑色巨人发出「喔」的长啸声。 白色巨人的嚎叫声与之呼应般地停了下来。右手向前一伸,往她这边挥来。 「什」 京在疑问声中被白色巨人握住。 她连「么」都来不及说完,绷得紧紧的身体已经被钢铁手指箍住。 被抓住了。 她一瞬间就被巨人提起,接下来有一半的时间是被用力握住的。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样想的时候,她的视野已经随白色巨人一起转向它的背后。 然后抓着她的那只铁臂,朝着从后面接近过来的黑色巨人一伸。 「拿我当人质!?」 京差点痛昏过去,但还是观察着。本来正往这边直冲过来的黑色巨人,在看到自己后就停下了动作。 京重新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曾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畏怯的白色巨人护住了自己,但是在眼睛颜色改变的同时,却拿自己当人质。 相对的,黑色巨人虽然在追击畏怯的白色巨人,但看到自己时还是停下了动作。 哪一边是好人?哪一边是坏人呢? 京的身体被钢铁五指抓住,空气不断从肺部呼出,却吸不到多少空气。她的气息紊乱、视野模糊起来。 然后白色巨人振翅。 觉得身体变重的京,不知道何时已置身天空。 视野所在的高度已在高空之中了。 头上有着大大的月亮。 蓝白的月色。 那就是京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确认到的东西。 ● 黑色巨人伫立在田园的沙土路上。 它把右臂上的三连枪分解收回概念空间,垂下右臂。 之后黑色巨人的双肩很明显地垂下。 在黑色面孔的眼睛部分所注视的方向上,地面有两样东西。 掉落在远方沙土地上的,是纠成一团的女用外套,以及黑色包包。 在片刻沉默后,黑色的巨大身躯发出声音,是少年的音色: 『概念空间差不多要消失了,要追出去吗有人被波及了。』 回答的声音略小些,是女性的声音: 『不行没办法顺利把力量送到翅膀那里。』 少年的声音应了声「这样啊」。 同时忽然来了一道光,不是从头上来的,而是正面。 『!?』 白光直攫住黑色巨人的脸面。 同一时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照亮它全身。 然后黑色巨人观察着。隔着举起来遮住光的手,它看到对面排列着几个相当大的暗影,还有在那上面伫立着几道人影。 『那是』 拖车。大型的拖车形成路障围住黑色巨人。 照过来的灯光大概有十五公尺的距离。对方都靠得这么近了,却没能发现他们,就代表 『代表他们使用了某种概念吧』 有人回应了少年的这句咕哝。 那个人就是站在拖车上、位于众人中央的少年。在掺杂着白发、全向后梳去的发型下,一张精明的面容正看着黑色巨人。 「让我说句老套的,你们被包围了。想抵抗的话尽管试试,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虽然蠢但坚韧的盾牌、还有可以贯穿一切的美丽毅力炮击!」 「那个盾牌是指我吗?臭小子!」 位于少年左边的体格健壮青年拿着巨剑嘀咕。 与他相对位置上、也就是位于少年右边的少女,则怀抱着巨杖发出抗议: 「我、我说啊,我的est并不是靠毅力强化输出功率的喔?是靠全神贯注的喔?」 「那还不是一样!」 被大家吐嘈的少女身子一缩。拍她肩膀的,果然还是位于中央那个一脸精明相的少年。 他看着黑色巨人。 「好了,你们要怎么做?」 回应这句话的并不是少年的声音,而是黑色巨人中传出的女性声音: 『怎么办呢?』 这一句疑问让与黑色巨人对立的诸人纷纷做出准备动手的架势,只有一个人除外。 就是方才那个一脸精明的少年。 他没有摆出架势,只做了一个动作。 就是右手托着左手手肘,左手托着下巴,像是在给黑色武神估价一样。 「要打吗?」 『你有此意吗?』 「看你了。」 他点点头,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动手的话,也许会让你后悔。」 这句话并没让黑色巨人有任何动作,只是少年的声音这样嘀咕着: 『真是服了』 『龙司?』 『请解除,美影姊这些人不是敌人,但也不是同伴就是了。』 片刻空白。 『他们是ucat的人吧?』 在对方说了声「对」并点头时,黑色巨人震动起来。 位于腹部下方的开关闸门朝外侧打开。 从里面跳到地上的,是个个头不高、身穿黑色牛仔裤与白色无袖背心的少年。在短发下的额头上,绑着白色的头巾。 「红眼」 从周围的人墙中发出的声音,让他有些困扰般的以笑容回应: 「这红色的眼睛是遗传自祖父的啦还有我要求保障我们的安全,这样说没错吧?本校学生会的各位。」 「?」 对于人墙中有些人表现出疑问与讶异的反应,红眼少年面露笑容地如此宣称: 「我是尊秋多学院一年f班的飞场龙司。就要从这个武神中出来的人是无党无派的飞场美影如果那边那位是佐山学长,应该会记得我吧?我就是那个问题老人飞场龙彻的孙子。」 ● 说着少年飞场举起双手,在黑色巨体双足间站定。 他把举起的手向前伸去,就像是要接住什么似的。 「美影姊。」 在他这样低语的瞬间,黑色的巨体变形了。 不,那不该说是变形。巨人全身从四肢开始向内折叠、扭曲,逐渐消失在半空中。 在像是堆积木的声音中,黑色机体不知到了何处。 它即将完全消失以前,机体的背部开启,一个人从中诞生。 那是属于女性的身影,穿着黑色t恤与白色连身裙的金发女性。 落下来的她美影的身子落到下方的飞场臂弯中。 她动也不动,也没有去梳理乱掉的头发,只是不断反覆深呼吸。 她没事吧? 飞场感到右手有股湿意,有种温热的东西正逐渐沾湿他的右手。 就在他因为这股热气而倒抽一口气的同时,上头传来了声音: 「她受伤了吧?治疗」 这种事平常我们都是自己解决的,不过看来今天是行不通了吧?」 他注意到了。注意到周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美影的身上。 他也知道原因是什么。因为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脖子与手和人类不同。那是近似人类皮肤的材质,但关节部位是黑色,呈现几何学的形状。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起: 「自动人偶。」 对于伴随着那个声音到来的深深沉默,飞场没有反应。 佐山会意,代替他出声指示救护队展开工作。 周围开始慌乱动起来的畓杂人影与脚步声,让飞场吁了一口气。 身穿白衣的救护队很快就到来,铺开白色的帆布。所以他慢慢放下美影,让她躺在帆布上,轻轻地将她的双手交叠在腹部上。「不会有事的」,赶过来的救护队人员这样说并对他投以笑容。 「就算不会有事」 浮现在这句话声中的微笑是无力的。但是听着治疗器具发出的声音,飞场抬起脸。 他转向背后,红色的眼睛也望向那个方向。 「真是感激不尽希望能够尽量找好一点的医生。」 然后他抬头打量周围。 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正在看着他的佐山。 「你们是全龙交涉部队吧?」 「该不会是飞场老师告诉你的吧?」 「嗯,不过只有一点点。前言就说到这吧,听说你们是在要求各g臣服?」 「是啊,就是那样话说你是在跟3rdg进行战斗吧?」 在飞场还不知该不该回答的时候,佐山的话已经来了: 「如果可以,不,这不是拜托想必你是有理由的吧,不过你可以别再与他们战斗了吗?因为会对我们与3rdg的全龙交涉造成不便。」 「不行。」 飞场反射性地竖眉答道。 「3rdg是我们的对手,还有反正不能让给学长你们。如果你们想要3rdg的概念核,请先等我们与3rdg有个了结之后再说。」 「那是为什么?」 「因为有一污点。」 总之先把能告知的事说出来以后,飞场 思索着该怎么说: 「3rdg抱有污点。你们一旦接触到也会弄脏自己所以要先由我们去净化。之后我们会再把概念核交给你们,所以」 「希望我们在这段时间中不要打扰你们,是吗?」 飞场点头。 在沉吟片刻后,佐山盘起双臂「唔」了一声。就在不知何时爬到他头上的小动物,和他摆出相同姿势的同时,他开口了: 「很有意思的事。不过根据占星术,最近我会有些缺少耐性,而且幸运词是『激愤』」 请、请等一下佐山同学~!不可以因为天文社的冒牌占星术就操之过急!」 有个声音从拖车的另一边响起。 以皱眉的佐山为首,其他人的脖子也都纷纷转向拖车另一边的下方。 飞场也觉得刚刚那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歪头思索着。 「那、那个啊~刚刚大城先生从外面来了联络飞场同学在那边吗~!?在的话请举手~!」 飞场举起手来。过了一会儿以后,佐山看看他,然后视线又落回拖车彼端。 「你从那里看得到吗?」 「看、看得到的啦~!」 「那我问你,现在飞场同学举起的是哪只手?」 「呃,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中间那只!」 「你给我去把生物进化课程从头再学一遍。话说他要干什么?」 可以听到对方松一口气的「嗯」了一声。 「他说对于那位和飞场同学在一起的女性,他无可奉告,不过总之要确保住!怎么说,事情太复杂,我不是很懂他在说些什么耶。」 「哈哈哈哈哈,谢谢你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说明,大树老师。」 「嘿嘿嘿,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那是到哪个地步呢?飞场这样想着,他已经从佐山出口的那个名字,想到校内有名的那个老师。心中不禁感慨着,啊啊,原来那位老师也是全龙交涉部队的人啊。 世界真危险啊。 当他转着这念头时,佐山已经转向他这边,面无表情地开口: 「虽然有不少事情想请教,不过眼前还是以组织为重好了。」 「说的也是」 跟着飞场忽然抬头环顾围住他的人墙。 虽然其中有ucat的人,不过整体说来都是年轻人。与自己同世代的女孩子也不少。 佐山身旁的少女也是如此,虽然她看起来并非学生会的成员 「咦?」 好像在哪里见过她。飞场歪起头。 记得是常常待在佐山学长身边那个叫新庄的 「男生」 自己发出的嘀咕声让飞场寒毛竖起,身子发颤。 一瞬间飞场整个背后汗出如浆,这时候新庄的话声还传了过来: 「怎么了吗?你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耶。」 「咦?啊,没没没没怎么说呢?那个」 飞场为了搪塞过去,环顾周遭。他抬头看向在场的女性成员们。 「我是在想,虽然各位女士小姐都穿着装甲服」 飞场一脸认真地咕哝着: 「不过这样从下往上看,还是会有种像在偷窥裙底风光的感觉会在意这种事的我,会不会是变态啊?」 在无言中,无数的攻击射下。 「插图031」 认为自己特殊的想法已经落伍。 认为自己平凡的想法更加落伍。 第一章 『清晨的变化』 第一章『清晨的变化』 有许多事正在改变 对此做出宣告的第一个清晨 是天空仍可见到残月的初夏清晨 ● 夏日清晨的空气在城市中流动。 朝日初升,在漾着晨雾的街道上,往来的车辆还很少。 不过在路上有两个影子,横向沐浴着初升朝阳跑步的人影。他们分别是身穿黑色体育服的少年,以及身穿白色体育服的少女。 也就是佐山和新庄。 两人步履轻快地跑着,进入位于街道旁边的巨大学校之中。 他们行经的路线首先是正面那条两旁有着樱花树的路,当前方中庭在望时,往左边来个九十度转弯。然后在左手边有着体育馆的情况下,经过右手边的第一普通校舍、与衣笠书库所在的第二普通科校舍。 脚步就那样向右转,前往位于第二普通校舍与第三普通校舍之间的后庭。 跟着佐山身子突然前倾与碎石路形成一个锐角,开始最后冲刺。 「呜哇,好快!」 佐山对在他身后这样说的新庄轻轻挥了挥手,把怀里的貘放到头上,往前奔去。 他的脚步很快踩上第二普通校舍东侧的逃生梯。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上爬,目标是二楼的楼梯间。那是他们平时用来聊天、开会、密议之处。 「」 他抵达目的地了。 隔着扶手眺望着眼前那片无人的校园与朝日初升的天空,在辽阔校园的远处,可以看到一些历代毕业生制作的怪异纪念物剪影。 庄严的景致。 佐山吐了口气拉拉衣领,确认过头上的貘没有掉下来以后,从怀中拿出码表。 液晶萤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上午五点五十分,显示在下方的秒数则是 「半圈十四分钟啊,还有待加强呢。」 他这样咕哝着,转向位于他背后的楼梯方向。 跟着新庄到了,她在楼梯转角处抬起头仰望着他。 「啊!」 在视线交会一瞬间,新庄的脚步像是力气抽离了似的虚浮起来。 在一个小小的惊呼声中,新庄往佐山旁边一扑。为了避免头发弄脏而抱住头的新庄,马上就把身体转过来面向上方。 「哈哈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下来就这样了。」 在一面喘气一面笑着这样说的新庄旁边,有个半蹲马步双手向前伸的佐山。 本来以为新庄会飞扑到自己怀中的。 「佐山同学,你对着空气摆那个姿势做什么?」 「没有,只是世上有不少无法尽如人意的事呢。」 佐山对歪起头的新庄点点头,然后打量起楼梯间。在楼梯间的墙壁上,有两个东西靠着朝日的光源浮现出来。 那是佐山用手指写在墙上蒙尘处的两行字。 1stg法布尼尔改。 2ndg八叉。 佐山对纵书的两行文字眯起眼睛,随即从他眼下传来声音: 「出什么状况了吗?」 视线往下落去,看到新庄维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伸手拨开因为薄汗而贴在额头上的浏海。 她歪起脸看向墙上,但是因为光源角度的关系,从她那个位置无法看清楚文字。 「?」 新庄歪着头,视线又栘往佐山这边。佐山对她露出笑容: 「什么状况都没有,新庄同学。让你担心了?」 新庄「嗯」一声点点头,直起身子,眉梢略为下垂。, 「因为你的表情和左胸在痛时有些相似。」 「那就教人担心了要不要去找个好医生看看呢?」 他曾经用武神与什么样的对手战斗呢? 根据现场监识人员的说法,地面上有白色装甲板的破片。 飞场的武神是黑色的。 「这样一来他就是在与白色武神战斗恐怕是3rdg的。」 「会是那个叫堤丰的家伙吗?」 「无法断定,但可能性很高。昨夜飞场少年的武神背后有着翅膀,原本在进行战斗。与在地下挑战三倍速的ucat武神等级不同还有,你还记得昨晚大树老师让我们出动的那个广播内容吗?」 他吸了口气: 「有两个非常巨大的反应,那颗巨大的大树是这样说的对吧怎么样?是枪毙级的冷笑话吧?」 「后半无视喔?可以吧那么,负责管理概念相关设备的大树老师会说『非常巨大』,就代表可以当成是概念核级数的反应啰」 「如果是这样,那白色那个就是拥有3rdg概念核一半输出功率的堤丰。黑色那个虽然来历不明,但果然还是在某处藏着另一半的概念核。不过他是如何得到那样的武神,则仍是个谜就是了。」 为了得知这方面的相关情报,昨夜他们在人口大厅那里等着与飞场等人会面,但来的人是阿夫拉姆,并命令他们解散。 在与3rdg尚未展开全龙交涉的状态下,应该极力避免与相关人士接触。 这就代表那个叫做飞场的少年与3rdg有着某种关联。 「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不允许我们与他交谈这件事了吧。」 「也就是说上面的人判断,在他身上有着不方便让我们见他的原因。他基于某种理由,拒绝与全龙交涉扯上关系,而ucat也认为我们不该接近他。」 「他有提到过『污点』对吧?说是要由他们自己去净化。」 「对但是甚至连问都不准我们问。」 昨夜,在出云、风见、新庄还有他四个人走出ucat后,分别搭乘电车与机车离开,然后在青梅会合。下车后去车站附近的速食店讨论今后的方针。 佐山再一次把昨夜的结论宣诸于口,靠在扶手上环抱双臂。 「ucat不同意他与我们接触。但是以我们的立场来说,我们想要确认他口中所说的污点所代表的意义,以及他在战斗的对象。而他跟我们同一间学校,我们有着可以与他接触的机会ucat应该对这件事心里有底吧。」 既然如此 「这是不是就代表我们不能以全龙交涉部队的身分活动,但是能够以学生的身分活动呢?像是最近发现了有趣的学弟,以学生会的身分稍微关心他一下之类的也包含他比较私人性的事情在内。」 对佐山这番含笑说出来的话,一旁的新庄微微苦笑起来。 她以眉头略为舒展的表情横眼望向佐山。 「那叫做违反命令喔。」 「只是单纯的学生会活动风见现在应该正在用手机联络吧。经由级任老师把学生会的话转达给飞场少年『到校舍后面来一下』。呼呼呼,被风见这样说,学校内会有多少人敢违抗呢?挺教人期待的吧?新庄同学。」 「嗯风见学姊在新生之间也是很有名的喔。因为她在五月全联祭学生乐团的演奏会上,从屋顶特设舞台上把出云学长踢下去。」 「听说是喊着喊着还是什么就顺势把他踢下去了。一年级是被吓得不知所措,不过对二、三年级的人来说,这算是惯例活动了,所以大家鬼叫着风见的名字欢呼着,整个场面high到不行。从风见表演完所有歌曲以后,去把掉到池子里的出云捞回来来看,她也已经习惯了。」 「学校这种地方啊,是好的回忆与坏的回忆共存的地方呢。我这可是选过用字遣词了喔?」 新庄耸耸肩叹了口气,手握住扶手,身子微微向前探。 「不过呢,以佐山同学的方针来说下一个全龙交涉的对象,果然是3rdg吧?」 佐 山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视线再一次看往写着两行文字的墙壁上,然后才点点头。 「要是照顺序来说,就是那样没错了吧。还有就是看看今天找人过来的成果如何。」 「这样啊。事情会如何发展呢不过对手是3rd,就真的要与武神为敌了吧」 就在新庄嘀咕着这几句话的时候,突然环着她起了一道微风。 「啊!」 在新庄发丝摇曳、身子微扭的同时,飘起白色水蒸气形成的薄雾。 但是薄雾在下一个瞬间随即消散,只剩下轻轻抱住自己身体的新庄。他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嫣红,缩起身子。 「变、变成切了」 「不过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脸红的事。」 新庄左右摆动着头。 「很、很丢脸耶在选择要穿什么的时候,果然还是得要选择其中一个自己来下决定才行。当我和佐山同学在宿舍的时候,可以轻松的当运切。可是到外面的时候,果然还是得要当运或切其中一个对吧?在真面目被发现以前,也会有白天时需要运在场的场合,所以要有扮成女孩子的心理准备,不过」 「现在不一样了,对吧?」 新庄「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我想最近大多待在宿舍中,很少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也是原因之一。是因为太过于在乎那点的关系吗?在出现意料之外的切换时,需要的服装和心理准备不同所以有种好像变得赤裸裸的感觉,没办法向前走了。」 「在ucat时总是使用运同学的装备,也常常会从傍晚训练到晚上」 「那个与其说是运专用装备,在我心目中不如说是我专用的装备。同样的,也有不分性别都可以穿的衣服对吧?比方说,对了,睡衣之类的,诸如此类。还有像是在切换以后,就算是同一件衣服,也还是重新穿过一次会比较安心。我在田宫先生家的时候,是使用盥洗室之类的地方换衣服的。」 说着仿佛大梦初醒般的话,新庄苦笑起来,一只手按在唇边。 「谢谢你。虽然你说我在你面前当运切就好,可是我却直到现在还在分运跟切,谢谢你愿意跟这样的我在一起。」 「如果光是在一起就能得到你的感谢,那我们就多多在一起吧,新庄同学不过现在,以心情来说,切同学是感到自己正赤裸裸的吧?」 「嗯,像是胸部和臀部附近的感觉在回到宿舍以前不想见人」 说着新庄用手隔着体育服遮住那部分,佐山对他点点头。 「我有解决的方法。」 「咦?什么样的?」 「嗯就是在这里把衣服重穿一次就可以安心了,新庄同学。」 「啊?」 新庄愣了一下才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一时嘴快才说出来的!忘了它!忘了它佐山同学!我、我我我没事!」 「不用担心,我还没有冷酷无情到会把精神上光着身子的你丢在外面的地步。」 佐山背对新庄,望着青空,双手微张。 「好了,趁着我背对你的时候,快换衣服吧。」 他等了五秒都没听到衣料摩擦声,所以转身往后一看,发现新庄正一小步一小步蹑手蹑脚地往楼梯下走去。. 「新庄同学!你不用勉强!」 不,不对,佐山察觉到新庄的意图。他轻手轻脚地赶往已经走到楼梯转角处的新庄那里,同时说道: 「原来如此,就是说你要在楼梯阴影处换衣服啰?确实是很合理的思考呢,新庄同学!」 「合什么理啊!」 竖起眉毛的新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正好与从楼梯上街下来的佐山撞个正着。 「咦?啊、哇!」 摔倒,滚下楼梯。 这时候佐山要做出一个判断,也就是在不让新庄受伤与帮忙新庄换衣服之间取舍。 要选择哪个! 他的身体从楼梯一路向下,倒在校舍后庭的土地上。 撞到背了,在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天空伸展在眼前,还有新庄的脸也是。 皱着眉头闭起眼睛的新庄,趴在仰天倒在地面的他胸膛上。 新庄没事,所以佐山咕哝着: 「太好了。」 「才、才不好呢!要是受伤该怎么办?」 新庄连忙直起身子看着他,眼中有着担忧之情。佐山点点头,举起双手给他看,以叫他不用多担心的口气开口: 「我没有受伤,新庄同学也是所以太好了,我做出的判断没有错误。」 「什么判断?」 「嗯,就是要不让新庄同学受伤、还是要帮忙换衣服的判断。」 「这个判断的落差也太大了吧哎,不过呢。」 吁了一口气以后,紧张感已经从新庄身上抽离,他温暖而柔软的身子再次依到佐山身上。 「嗯,谢谢你。」 「你的感谢是最好的回报,我做出的判断确实没有错误两者兼顾的判断。」 「咦?」 佐山一只手摸上发出疑问词的新庄臀部,那里有着内裤的触感。 新庄在他胸膛上的那张脸一瞬间骇得发青,跟着马上由青转红。 「等、等一下!佐山同学!我的体育裤呢!?」 「要换穿衣服,首先要把它脱掉才行吧,新庄同学。」 佐山说了声「而且」,把位于他头下折好的体育裤指给新庄看。 「要是没有这个,我就会撞到头了。我要向你道谢喔,新庄同学。」 「不,多少能帮上一点忙,我很开心的喔快还给我!」 「那么得要先把上衣也脱掉才行。」 「咦?啊,不、不用了!不要想脱我的体育上衣啦!」 新庄连忙用带着几分慌乱的手,拉下掀到肚脐上方的汗湿体育上衣。 「佐山同学,你、你你你你你冷冷冷静点冷静点。」 「我看你比较需要先冷静下来。不过在你冷静下来以前的这段时间,就交给我来搞定吧。」 咦?一只手摸上发出疑问词的臀部,拉下在那里的内裤。!!不、不行!下面更不行!在这种地方不可以的啦!」 新庄连忙直起身子。 他跨坐在佐山的身上,以抗拒内裤被扯下。 但是虽然他嘴巴上说不行,不过建议他换衣服的佐山还是认为自己的行动应该没有问题。反过来说 「倒是新庄同学你为何那么慌乱?你是在推翻自己所期望的事吗?」 「那是因为你脑子有问题的关系啦」、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好几个脚步声从旁边经过。 是来晨练的学生。女子排球社的蓝色体育服装排成一排,在吆喝声中从一旁路过。 她们面露微笑看着这边行了一礼,佐山也轻轻挥手致意。 过了一会儿以后,脚步声远去,新庄身子缓缓倒向他,额头抵在他的胸前。 「完了,又有奇怪的传闻要传出去了」 「呼呼呼,普通学生是不会知道真相的吧这真是让我充满了优越感啊。」 「不是那种问题吧,佐山同学!怎么办啦?我穿着女生内裤推倒佐山同学的传闻会传出去的啦!」 「这不是传闻,是事实喔,新庄同学。为了历史,我也很乐意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佐山捏造历史的事实吧」 在新庄的话声响起的同时,也响起一个电子音。 是手机的声音。从怀中拿出来一看,是ucat打来的。佐山在猛然拾起头来的新 庄眼前接起这通电话。 「是我。」 然后 「有什么事吗,希比蕾?我现在正忙着脱新庄同学的衣服。」 才说完他就突然被掐住脖子。 ● 在昏暗的房间中,一个影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那是一个少年的人影。个头不高,充当睡衣的是黑色t恤与五分裤。短发下的额头有一道呈斜线状的伤痕,其下的双眼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颜色。 红色的眼珠。 喘着气把毛毯抓到身边的他,一脸堪称茫然又着急的表情,把手按在脸上。 「」 他盘起腿,在床上的身子向前倾去。在挤成一团的眉头下,眼珠的焦距凝聚在房间中。 窗子上的窗帘是拉起来的,夏日晨光几乎完全被隔绝在外。 窗子旁边有张用来给金属加工的作业桌,侧边加装了个钳架。 桌旁的书架上有一些刀剑类与格斗术的专书,以及地图等物品。 除了这些以外的部分,墙上触目可及的地方挂着背心与作业裤之类的衣服。都是些有长年使用脏污痕迹的衣物。 只有挂在桌子上方那片墙壁上的两块裱框,是属于这个房间的日常用品。 裱框内放的是毕业证书。是国小与国中的毕业证书,上面的名字是飞场龙司。 少年飞场看着自己的名字。 「」 他在无言中动着按在脸上的指头。触碰着额头,缓缓吐气。光是这个动作就用掉好几分钟。 在他吐着气的时候,从额头上滴出的汗水沿着手指流下。 飞场没有拭去那种触感,他忽然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好讨厌的梦啊」 在他梦中重现的是与3rdg武神的战斗。 那是去年的战斗了吧? 那一晚,他和美影操纵的黑色武神,为了寻找3rdg的根据地,飞翔在西方的天空中,也就是大阪一带上空。 他们、还有敌方武神都是依靠贤石,才能够不展开概念空间也能在这个g行动。 但是3rdg通常会把他们拉进概念空间中进行战斗。 飞场没有与3rdg那些人交谈过。根据祖父的说法,3rdg的幸存者几乎都是自动人偶,他们多半都不能够在lowg活动。 出现在眼前的绿色武神恐怕就是由自动人偶遥控操纵,战斗是在被纳入概念空间的大阪平野进行。 .金属是活物。 在这个概念之中,金属躯体本身就拥有生命。就算是飞场他们那架经过贤石加工、可以在lowg活动的武神也一样。以机械而言,性能会有飞跃性的提升。 原本所谓的武神就是一种生命机械。 在金属拥有生命的概念之下,本身就是一个生命的飞场身体经由武神的分解机构分解开来,注入武神的各部构造之中,与武神同化。与其说是操纵,其实更接近把自己的身体变成武神的感觉。虽然不清楚它的机制是如何运作 融化。 在飞场的感觉中,就是这样。 身高约八公尺的巨人真面目,就是把自己的骨骼做为框架,肌肉替换成汽缸与人工肌肉,感觉做为元件,然后心依旧是心,去运用那份力量的兵器。 这就是飞场理解中的武神。 飞场的武神参与的那场战斗,在那晚就立时分出胜负了。 面对在地上挥剑攻来的武神,飞场退开闪躲。 从他的口中流泄出歌声。那是圣歌,平安夜。 是充满回忆的歌。 是美影以自动人偶的身分,被这个家收留那晚所唱的歌。 把美影留在家里,然后出去工作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在那之后已经十年了。 飞场一面唱着自己已经跟着唱惯了的歌,一面战斗。 敌人的剑以最短距离画出轨道飞跃而至。 先是右斩,跟着折回向左方横劈而去,在飞场拉开距离之后,趁着他着地时一剑刺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 飞场在看的不是敌人的剑,而是月光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虽然本来是必须正面相对才能看清楚来势的一剑,不过用影子来判断就是属于二次元的领域。只计算好高度的飞场身形一矮,从敌人剑下穿过。 轰声扬起,他采取的行动成功了。 飞场挥下的右拳硬是把绿色武神打破。装甲裂开、折弯扯断内部的人工肌肉与框架,在身体上挖穿了一条斜线。 重金属的碎裂声响起。 对方不动了以后,飞场一脚踢倒绿色武神为这场战斗做结。 在类似沙土崩塌般的声音中,绿色武神滚倒在月下。 这样就可以喘口气了吧。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那个突然来了。 从上空降落到右手边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 他以前曾经从祖父那里听说过,有另一架与他们的黑色武神成对的武神存在。 就是使用半个概念核做为动力炉的武神,堤丰。 他在一瞬间就知道对方正是那个堤丰。 因为动作不一样。 里面有人在操纵。 打倒堤丰,有杀死其操纵者的可能性。 但是飞场反射性的选择了攻击。 因为敌人已经正往他这边直冲过来。 要动手吗!?不是只得动手了! 他捡起绿色武神的剑,准备给从右边直逼过来的白色武神迎头痛击。 从左下方斜往上挑的银锋,勾勒出几近直线般的银弧递了过去。 就算这招被躲开,也可以直接转成守住右侧中盘的架式。 步步进逼的堤丰像是相互呼应般,从右肩拔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白色的大剑,造形笔直单纯,剑身很厚,剑锋上湛着滑腻的流光。 看它的动作,似乎没有遥控操作型的控制系统,完全靠蛮力发出攻击。 在攻击的同时,堤丰咆哮起来。 『?』 它应该是由人在操纵的,可是那个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人的声音。 音质听起来像是女性的声音,既像是悲鸣、也像是怒号的声音贯穿了他整个身子。 飞场挤尽全身力气弹回叫声,逼自己无视那个声音,奋力出手。 在下一个瞬间,他手中的剑与对方的大剑猛然交击。 飞场顺着反弹之势手上用力,第二剑砍了下去。 他之所以能够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是因为在那张有棱有角的颜面构造体中,有着发出青光的眼睛。 像月光一样耶。 他这样想,双方的剑再次交击。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发生了奇妙的状况。 白色武神突然不见了。 「!?」 紧接着美影的声音响起: 『龙司!攻击从右边过来了!』 美影从声音元件中流泄而来的叫声,让飞场动了起来。 『!!』 一切都重新开始运作。 脑中的一切都消失,身体全凭反射神经行动。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前面一无所有的地方跃去再说。 这个判断让他捡回一条命。 躲开了。 大剑从后方掠过钢铁的右颊,然后砍了个空。 飞场可以经由武神的肌肤感受到剑压形成的风,那是足以把他的脖子一分为二的一记猛招。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在后方迅速地移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发动攻击的明明是我们这边! 攻击顺序被对方抢走了。 所以飞场转身摆定架式,为了提防先前那种堪称神秘消失身法的防御架式。 对方发动攻击了。出手又快又重,接连出招,但都是普通的攻击。 当他把对方从上劈下的剑弹往右侧之后,对方左翼喷出一道气流,身子迅速向左转了一圈,跟着顺势发出第二击。他后退避开这记猛烈的横扫,白色武神也不收招,反而故意使力挥空这剑,以转势未歇的身子使出回旋踢。 这几招连着使出来的大动作攻击,整体看来像是在转陀螺一样。 所以飞场选择采取一种回避行动。 「!」 他飞了起来。 黑色武神腾空躲开敌人,飞往后方的天空。在接近破晓的夜晚,飞向浮现月亮的天空中。 虽然拉开了距离,但对方并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既然对方想要旋转着把剑掷出 『要定住旋转的陀螺!』 飞场把手中的剑,对着眼下把大剑高举过头的白色武神掷去。 在堪称极近距离下被当成标枪一样丢下去的剑刀,直朝白色武神脸面射去。 但是出现的金属音,却是掷出的剑在半空中碎裂的声音。 这样就足够了。 飞场握紧右拳,对着白色武神疾冲而下。 这是用俯冲把全身重量集中到右拳发出的一击。一旦打个正着,他的一只手臂固然会报废,但也可以打碎对方的颜面构造体。 『!!』 飞场加速。 去吧! 他在骤降中向下挥出一拳。 那一瞬间,飞场看到了。 这次看得一清二楚。 白色武神从眼前消失无踪。 『啥!?』 和之前一样。和双剑未曾交击的那次一样,出现他的攻击化为无的现象。 飞场刹那问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状况。 在自己攻击后,不见的对方从自己的死角处发出攻击! 『那这次又是从死角攻击过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攻击这个事实就已经到来。 但是,那几乎是不能称作攻击的攻击。 飞场即将着地的背心挨了一拳。 『!?』 那还比较像是要把他推开,叫他趴到地上去的一推。 但是攻击的时机却十分异常。堤丰才从眼前消失,照道理来说,根本没有足以让它挥拳的时间。他几乎是在堤丰消失后的一瞬间就挨了那拳。 照道理来说,没有任何攻击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出。 不管是什么样的攻击,都会有用来发动攻击的准备动作,和让攻击命中的动作。这些动作绝对都需要花费时间。 但是,当他做好准备动作,在发动攻击的那一瞬间,堤丰就出现在他的死角,甚至不需要准备的时间就直接发出攻击。 他不知道这是基于什么原理办到的,只知道这代表他的攻击时机被抢走了。 以跪姿落于大地的黑色武神,连忙站起来,迅速向前踏出脚步。 然后转过身子面向后方的飞场,看到浮在空中的白色影子。 那是堤丰。先前他自己所存身的天空,有个背对他而立的白色武神。 刚才的攻击是怎么回事? 刚才背心挨上的那一下,如果是用剑使出的,那他现在已经死了。 『是想要警告我还是什么的吗?』 在飞场的大惑不解中,堤丰转过头来。 飞场的视觉见到的是堤丰的眼睛。原本蓝白色、蕴涵着与月光相同色泽的眼睛 『黄色』 像是对黑色武神口中流泄出的飞场声音表示同意般的,堤丰的头又转向前方。 跟着爆出一道猛烈的气流。 堤丰飞翔起来。 飞扬手伸向前,却鞭长莫及,无法追上前去。 『!』 堤丰一个大加速把他远远甩开。 明明就有力量,却追不得、也无法战斗。 「呜」 他的梦作到这里就醒了。 做了个深呼吸以后,飞场睁开眼睛。 在眼前的并不是头顶着月亮的夜晚空间,而是晨光入室的狭小房间。是他自己的房间,以战斗为目标布置出来的房间。 「真是个挺小的房间耶。」 擦去额头上的汗、触碰到伤痕的飞场脚落到地板,从床上站了起来。 从脚底板传来的木制地板触感,与在梦中用武神脚底板感觉到的大小不同。规模小多了,但是能让人有种安心感。 飞场就那样直接走出房间,开门以后来到的是二楼的走廊。右手边有通往楼下的楼梯,对面则是美影的房间,这就是个二楼的构造了。 从楼梯间没有挂上窗帘的窗口那里射入晨光,可以听得到小鸟的叫声。 飞场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头直到这个时候才放松。他看着对面的门自言自语: 「得叫美影姊起床了」 ● 月读京的清晨开始得不早也不晚。 升上大四以后,要上的课变少了,上必修课时也可以选择快到中午时才开的课。虽然最近为了就业活动也会有要一大早起来的状况,不过总之没有开闹钟的话,她就不会一大早起来。 而现在她并没有听到闹钟的声音。 京在蒙胧的睡意中,透过眼皮感受到外界的光。 早上了啊。 虽然她如此判断出时间,不过今天应该整天都休息。学校没有课要上,就业辅导课那边没有消息,也没有预定的面试。母亲去iai上班了。 吃个早餐休息一下之后,去借dvd好了。 最近开始租片子看的她,迷上了爱情剧「再、再求婚一次」。主角是个重度变态跟踪狂,每次都说「只有这次、只有这次」,结果还是执拗地死缠烂打的部分很有魄力。虽然在上一集中从被砍断的吊桥上掉入谷底,是光这样应该还不至于让那个主角死掉。 「虽然说不去借也没差啦」 仔细一听,带着困意从口中说出的声音,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清晰。这是因为身体已经清醒过来了吧,京这样想。凝聚意识后,可以感受到身体现在正被柔软的棉被裹着,头枕在大大的枕头上。 京这回想到一件事。她家里的寝具,应该是摊放在地上从来不收起来的榻榻米床,以及荞麦壳枕才对。 「?」 虽然心中起了疑问,然而不知道疑问的具体内容应该是怎样的。现在自己正安心地睡着,但是寝具不对头。这该产生什么样的疑问呢? 就像要再追加问题般,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这样说: 「公主殿下?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喔。」 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听到的这句话还夹杂着近似回音般的怪异语言。虽然她听不太清楚那个怪异的语言是在说什么,不过听得懂的那个倒是一清二楚。 「什么公主啊」 京在疑问中睁开眼睛。在焦距尚未凝聚的视野中,第一个捕捉到的是颜色。 白色。 有片纯白色的宽广天花板。枯燥无味的平面大概十坪左右,四面是用相同素材构成的墙壁。 「插图045」 左手边离床有段距离的墙壁上,有扇深深嵌入墙内的窗子,外界的光从那里射入。自己则是躺在床上,上头铺着采用有光泽的白色材质制作的棉被。然后在右手边 「你是 谁啊」 在话声中,京枕在枕头上的眼睛可以仰望着看到的是 外国女人? 金发碧眼,长发。年纪大概比自己大一轮,身穿的衣服是 「女仆?」 而且在场的不只一人。垂下视线一看,有不下于数十人的人影环绕着她,像是要避免躺在床上的她受到窗外射入的外光干扰睡眠一样。而且全都穿着同样的服装。 「啥啊?」 突然的状况让京打量起周遭。 女仆们全都对她睁开眼睛的事,面露惊喜的表情。 大家「呼」一声像满怀某种期待般的吁了口气,准备朝着京踏前一步。不过 「好,各位,请先等一下喔。」 先前听见过的声音温和的制止了众人。 京看着位于自己的床铺右侧,也就是先前那位比较年长的女仆。 她以放松的表情看着京这边。 不是垂眼,而是整张脸低下来的姿势。察觉到这点的京坐起来。她的动作让其他人也跟着有反应,但一旁的女仆用一只手向后面轻轻摇了摇,制止了众人的行动。 这家伙就是带头的啰? 京一面这样想一面直起身子,棉被从她身上滑下,这才发现到自己光着身体。 「呜噢!全裸吗!?衣服呢!?」 「是。由于脏污严重,所以除了内衣以外都处理掉了。公主殿下在检疫中经过清洗,因此公主殿下并无脏污。」 啥?听不太懂对方在说什么的京歪起头。跟着女仆面露笑容。 「公主殿下没有脏污,敬请安心。」 「我、我说啊,对别人说什么脏不脏的,很没礼貌耶!还有,你叫啥名字?」 「是,我是茉伊拉1st(注:希腊神话中命运女神的别名,但原本的「moira」在希腊文中是分配者的意思)。」 「啊?再说一次。」 京拨着头发,屈起单膝看着对方。虽然她的眉头已经揪成一团,然而对方的笑容不动如山。 「我是叫做茉伊拉的系列第一号,茉伊拉1st。」 她所说的话果然还是像掺杂了其他言语般带着回音,可是人类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 是有收音机还是电视机的声音从其他地方传过来吗? 京一面这样想,一面在脑中琢磨着方才听到的话。 虽然不太懂系列什么一号什么的,不过对方是外国人。她说话的语气很客气,不过京判断她很可能对日语本身的解读有所误会。虽然说来值得同情,不过日本语言的深度万岁。既然事情是这样子 「我说啊,这里是不是某个外国的设施?」 「是的,以公主殿下的观点来看,是异世界的设施。」 「果然如此呢。」京点了点头。 这是来真的,自己正置身在某个有怪癖的外国人屋子中。 但是一思考到自己为什么会置身在这样的地方时,京注意到一个事实。 昨晚的事 完全没记忆。 这是怎么回事呢? 「您怎么了吗?是否脑内的线路有接错之处?」 「所以说不是啦。我说啊,听好啰?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是这样的,昨晚您喝得烂醉如泥,为了保护您,就将您带过来了。」 她在说出「昨晚」这个字眼时略顿了顿。京在内心吹了声口哨,这代表了什么呢? 「烂醉如泥?基本上我是在新宿喝酒的,这部分我倒是还记得啦。」 「您记得吗?」 京点点头应了声「是啊」,看了看对方,发现对方依然是那副面露微笑的表情。但是京认为这样反而更显得有古怪。 因为一般人在受到对方质疑时,表情是会有所变化的。 「而且是我可不是会容许自己喝到烂醉的人。后来我在开往青梅的电车内用一记低踢加膝顶再接电气按摩对付摸我屁股色老头的事我也记得很清楚。还有我在青梅把那家伙拖下车,转搭开往奥多摩的电车,在军畑站下车的事也是。」 说着说着,京的记忆也逐渐苏醒了过来,只是她没把记忆中喝酒的起因说出来。她喝酒的理由,是昨天她去企业面试时,面试人员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能够证明自己吗? 做不到,不可能做得到,她当时无言以对,所以才跑去喝酒。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她先这样说服自己,接着试图继续唤回记忆,但是 『』 京的话说不下去了。 在军畑站下车以后的事,她就没有记忆了。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自觉 「这是怎么搞的」 「所以您喝得烂醉如泥」 「你瞧不起我啊?绝不可能有那种事。」 她这样一口咬定以后,茉伊拉1st就略微敛去脸上的微笑问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做过承诺在很久以前。」 京简短的说道,跟着就默然不语。而茉伊拉1st也没有追问下去,微行了一礼表示明白。 她像是故意要让周围诸人听到一样扬声说道: 「我想公主殿下是累了,就在这里伺候公主殿下用餐吧。」 「随便你了。对了,衣服也给我拿来。还有」 京一面说一面思索,但是唤不回记忆。脑中有种无法释怀的感觉。 「来两根草这里有吧?要高级的,可以给我两根浓得能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的吗?」 「草?」 「啊所以说外国人就是这样香烟啦,cige,不对,应该是cigarette吧?」 虽然她做了解释,但是茉伊拉1st却歪起头。这些人是来自语言相当不通的国家吧,京在内心苦笑。无可奈何,京只好比了个口中叼着什么东西的动作。 「看,就是这样,用纸卷起来、细细长长的东西。有吧?像这样『呼』地吐出来。」 「有喔!」 声音是从众人后方、入口处的方向响起。 这个有精神的声音让京拾起脸,看到一个少女像摩西分红海一样排开众女仆跑出来。 少女的头发也一样是金色的,长度半长不短。有着一对碧眼的她朝京走过来。 「在父格伊奥(注:aigaion,希腊神话中一位百臂巨人之名。乌啰诺斯与盖妞之子,与宙斯交情很好)那里拿来的奖品中有,这个!就是这个吧!?」 在她伸过来的手中,有个小小的纸盒,一支白色的东西从里面凸出来。 京一面抽出它一面看着少女,对方是个有着特别明亮蓝眼的矮小女孩,差不多比自己小五岁吧。京想起高中时有个类似这样的学妹缠她缠到反常,同时问道: 「你是谁啊?」 「茉伊拉3rd!把公主殿下的记忆呜!」 茉伊拉1st温柔而用力地从后面抱住少女的脸固定住。 「她是我们最小的妹妹,还没有学好规炬就让她出厂了,真是抱歉。」 「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些什么,不过呢,小朋友还是活泼些好。」 「看吧,大姊姊!公主夸奖我说活泼好耶!?有什么关系嘛!?」 「呵,3rd?我要说你不是活泼而是浮躁,把你脑袋里的思考等级降到活泼的等级吧。还是你又想被打屁股、关节脱臼呢?」 看着噘着嘴「啧」了一声的3rd与抱住她的1st,京吐了口气。 这一大家子人还不少嘛。 不过既然有1st和3rd,那应该也有2nd吧。还有这个设施的主人 。 他们在哪里呢? 看不到那样的人存在,让京有着无法释怀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放松了肩头。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是,此事还请容后再议好吗?我们先帮您拿食物与衣服过来。」 虽然嘴上说「麻烦你们了」,不过京心中的戒备仍未放下。 总觉得事有蹊跷。 不过不管怎样,也算是拿到她用来当成燃料的香烟了。已经完全做好思考的准备,接下来只要再有火,就可以打开脑袋的开关。 当她把香烟叼在嘴上时,应该会有人奉上点着火的打火机吧? 在众人的眼光注视下,京把手上的东西叼在口中。 注意着周围的视线,干吸一口。 「去!王八蛋!这是烟糖巧克力,而且还是醋昆布口味的!是iai制作的吗!」 ● 那里有间明亮的房间。 白色蕾丝窗帘拉起,窗子开着。 窗边的床上没有人影,对面的桌椅前也没有人。 一个少年,飞场正探头往房间内张望。 他伸手往打开的门上敲了敲。 「美影姊?」 她不在,绿色的薄毯上也没有人影。所以 「美影姊~再不出来我就要搜查房间啰~」 他一面低声叫唤着,一面蹑手蹑脚进入房间。 他第一个探头看去的地方是床下,但是那里没有人。 真是怪了。飞场无意义地左右扫视,然后手撑在美影的床上。遗留有余温,是体温。好温暖啊,他有些出神地想着,跟着连忙左右甩头。 「这、这简直就是超级变态了嘛!不可以啦!」 可是好温暖啊,飞场自顾自地平静下来。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方才所作的梦,让他感觉上很疲惫。飞场以正座坐在美影床边,上半身像行礼般的像前倒去,贴在床上。 好温暖。淡淡的柑橘系香气,让他回想起她的发香。 维持这个姿势大概十秒以后,飞场才恋恋不舍地缓缓直起身子。 他探头往身后的桌子下面看去,不过还是没人。然后视线顺势扫向桌上 「」 在桌上看到三样东西。 一本厚厚的日记、一根颇粗的红色自动铅笔,以及国语课本。课本是国一所用的课本。被翻过来放着的书背上,写着飞场龙司的名字。 看着这几样东西,飞场站了起来。没有放松表情,而是摆出一个微笑,看向窗子的方向。 窗边安装了窗台,人可以从那里爬出去。可是 「双脚不方便的美影姊不会从那里出去吧。」 所以飞场走近窗边蹲下,那里的窗帘被拨到窗子东边的窗框旁。然后在挤成波状的窗帘中,有个埋在其中的人影。 是美影。 金色的头发未经梳理,只是任由发丝自然流泄的她,穿着白色连身睡衣,裹在蕾丝窗帘中。 飞场看着她的颈际。 虽然她被蕾丝窗帘与睡衣裹着,不过在间隙处还是可以窥见她外露的肌肤带有颜色。 那是接近白色的肤色与接近黑色的组合。黑色的部分勾勒出她脖子上的肌腱纹理,皮肤下的肌肉也是由相同的构造组成。 然后在颈胸交会处,相当于胸骨上方的部分,还有另一个颜色存在。 蓝色。 蓝色的小石,嵌在那部分的肌肤上。 飞场注视着在晨光下绽着柔光的蓝石。 「已经这个样子五年了啊。身体、腿、声音都是。」 他略微垂首。 「都是因为我没能保护美影姊没办法把概念核凑齐的关系。」 话声轻轻掉落到地板上。 他心想,必须战胜:为了这个人战胜。 到时候又如何呢? 待战斗结束后,又如何呢? 天知道?这个事实让飞场表情一变,直皱眉头抿着嘴角。 同时美影有了些微动静。 那是很小的动作。睁开眼帘,凝聚眼光焦点的动作。 飞场的表情又是突然一变,变回平时的表情。 然后一对黑色的眼珠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以后,他才像察觉到般,把自己的红色眼珠与她的视线对上。 美影对他歪起头,像是在问飞场为何会在这里? 不过她的表情马上就有了变化。露出笑容,动着小巧的双唇。 「」 但没有发出声音。 飞场知道原因,是因为她的声带尚未发展成熟。所以 只有在和我与武神合而为一的时候才能说话 美影发出无声的声音。一直以来都在与她一起练习是否能发声的飞场,可以用读唇语的方式知道她的意思。 『哦咿。』 龙司。 『呃噢呃啊?』 怎么了吗? 像是在破解暧昧难言的神谕般看懂了她的意思,飞场点点头。 「因为昨夜我们很晚才回来嘛,所以我猜你会不会还在睡觉。」 说着飞场缓缓解开裹住她的窗帘,其内的白色睡衣像是破壳而出一样露了出来。飞场一把抱起她那身高比自己还高的肢体。 美影没有感到意外,这是家常便饭了。 非赢不可。 至少,为了保护这个家常便饭的事,他需要赢。 可是,飞场蓦地想到昨夜和先前对战过的白色武神堤丰。 根据从祖父那边听来的说法,那是3rdg最强的武神。 拥有瞬间替换攻守招数的武神 要是对方连续使用那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 该怎么办才好呢?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美影在他的视界中张开嘴巴。 『呃噢呃啊?』 「咦?啊,没事,在想点事情而已。」 他对垂下层梢的美影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候,从门那边可以听到一个楼下传来的女性声音: 「龙司?学校打电话给你喔。」 「啊?妈?你说什么?」 「哎呀,你又擅自进入美影的房间了。听好了,你也已经是大人了,所以」 「啊好好好,等会再说、等会再说。」 被他抱着的美影轻笑,肩头微颤。 在他看着这样的她时,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 「说是学生会的人要你的级任老师转告,他们有事要找你。还说什么只要说昨夜的事,你就会知道了。你有没有听见?」 母亲接下来的声音不含感情地回荡着: 「看来ucat那帮人果然机伶呢。」 「插图052」 第二章 『钢铁的集合』 第二章『钢铁的集合』 瞪啊瞪啊瞪 首先是面对着面 然后彼此对上或交错而过 在白色走廊无窗的墙壁上,代之以写着文字。 bfc2。 这里是日本ucat地下二楼,开发部前面的走廊。在走廊的中央,有摆放着沙发与几台自动贩卖机的休息区。 在那排贩卖杯装咖啡的自动贩卖机前面,有个微微垂首的女性站在那里。 白色的长发披至穿着白衣的胸前,别在那里的名牌上面有着月读史弦的字样。 她从手上的纸杯中啜饮着已经冷掉的咖啡。 「该怎么办好呢。」 「怎么了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月读连忙转过头去一看,正在走廊上走过来的人是 「黛安娜索恩伯克」 「发生什么状况了吗?」 身穿黑色套装以及抱着褐色纸袋的黛安娜,在问完之后又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听说下午要去神田那边拿圣乔治的检测机?」 「咦?啊,事情果然已经在上面传开了啊。对,虽然大城全部长本来不愿意这样做,不过我们部门的年轻人用帮忙做色色的游戏当交换条件。」 「来历不明的概念兵器与十八禁游戏等价啊」 「以大城币制来算的话啦对了,那你呢?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月读一口气把咖啡喝光,黛安娜抱紧纸袋。 「嗯,我去上面的员工福利社买泳装,所以回程时就在ucat内逛逛了。」 「泳装啊挺优雅的嘛。」 「不,这是为了监察的工作喔。因为全龙交涉部队从后天起要去濑户内海合宿,所以我要跟着去这是为了工作喔?是工作。说得慎重点,是工作所需。」 「挺优雅的工作所需嘛」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在问我相不相信以前,你的游泳圈从纸袋中露出来啰?」 「不、不是的!这是为了方便躺着喝果汁的海滩垫啦!」 「要优雅也该有个极限吧!」 月读喊着叹了口气,看着在整理纸袋内容物的黛安娜。 「如果我再年轻个五岁,其实也会跟着去就是了。」 「那、那个,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我好像听到了位数有误的数字?」 「这种话由你说才好笑。看到你和赵医师,我会有种想法,就是延寿或不老化也不坏。不过我在进入ucat时就已经是老太婆预备军了。」 「呵呵,但是你早就决定好了吧?要和这个lowg置身在相同的时间中。」 过了一会儿以后,月读才对黛安娜的话点点头。她眯起眼睛: 「是啊,我还有女儿要我不老化什么的,我实在是做不到啊。」 月读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听说了吧?我女儿被抓走了。据说抓走她的是3rd的白色武神堤丰,还有人说其实不是被抓走而是那些人没有长眼睛吗?我的女儿被抓走了耶?」 黛安娜没有回答月读的问题,不过她的表情梢梢柔和下来。 她垂下眉梢,略微躬身行了一礼。 「我没有小孩,所以无法理解你的心情」 「算了。既然都是女人,就也会有共通之处吧。」 月读回以苦笑。 「在昨晚那个飞行物降落的现场,找到我女儿的包包和上衣。猜测可能是被当成闯入概念空间的外人」 「」 「别那种表情嘛。没事的,她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死的孩子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个老爱忤逆老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莽撞丫头,所以就算是一个人也会有法子解决的吧。」 「让你担了不少心吧。」 「拜托,别跟我来这套。」 月读的苦笑加深,黛安娜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样响起: 「两位,我判断尽量别把与3rdg有关的事挂在嘴边比较妥当。」 这次出声的人是 「sf?」 黛安娜歪着头环顾周遭,跟着她就发现sf确实在场。 而且是挤在两台自动贩卖机之间的空问。 「那、那个,你在被格式化成日语系统的时候,是不是学到了什么奇怪的习惯?你挤在那种地方做什么?」 「tes.,我有着监视至大人所有状况的职责。不久前至大人从我的感测范围内移动,我判断他在屋顶上的一个角落眺望天空。」 「那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正好是感测范围的极限啰?」 「tes.,我判断状况危险。本来是去地下焚化场丢完垃圾正要回去的,要是进入这里的时间再晚一点,我就差点第一次跟丢至大人了。」 月读看看被夹在自动贩卖机之问的sf,又看看在她旁边的黛安娜。 「德国制品真是优秀啊」 「她、她是因为格式化的关系吧?」 黛安娜为了否定而摇着手如此发言,然后眼睛转向sf。 「要不要我去叫他一声,让他离开屋顶呢?」 「tes.,但是我判断不用花费那种工夫。依据统计,至大人不会一直持续相同的行动,因此 过一阵子以后就会到他的房间去了。在那之前我要保持待命状态至大人这个不规则的移动, 恐怕是在思考要如何为接下来的全龙交涉预做准备,而导致的结果。」 「想事情的时候就到外面去和以前一样呢。」 黛安娜的话让挤在自动贩卖机之间的sf微歪起头。 「这个情报有记录下来的价值。」 「你不知道吗?人们在遇上各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状况时,常常会跑到外面去喘口气的喔」 「至和我的熟人都是这样。」 月读问那个人是谁,而黛安娜则回以脱力的笑容: 「若是不断做出不退让的选择,迟早会抵达那里。sf也要记好这件事喔,然后不要再让至一个人待着了。」 「tes.,今后我会用心斟酌,避免在至大人思考的时期离开他。」 sf在自动贩卖机之间行了一礼。 「虽然我对等待一事有着无限的忍耐度,但离开一事则不为我自己容许。」 ●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 在阳光的照射下,有几个巨大的建筑物并列着。 那些建筑物是紧密相连的学校校舍。在承接着阳光的广大校地上、校舍之间,有着身穿夏季 制服的学生们走动。 其中大多数人要去的地方是宿舍或社团活动的场地,也有人手上拿着发还的考卷。 在这些人之中,也有坐在校地中央校舍前的一群人。 从校舍中突出一大块的图书室前面的草坪上正坐着四个人,那是身穿制服的三个男生和一个 女生。 他们就是佐山、新庄、出云与风见四人组。 四人中央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多层餐盒。 在四人之中,先把黑色活页纸夹放到一边的新庄,拿起一个小餐盒,用筷子夹起其中的可乐饼,举到在他右边的佐山面前。 「来,佐山同学。今天我试着从里到外都自己做喔?」 佐山咬下凑到嘴前的可乐饼,细细咀嚼以后吞下去。 面对着对方有些担心的表情,他略做沉吟,不过之后却是这样说的: 「嗯。新庄同学,味道好极了。」 「哇,真让 人开心呢。那早上被某人陷害的不快传闻,我就不计较啰。」 新庄露出笑容,又夹起一块可乐饼。 「这个啊,是我在借用学生餐厅一角做菜时,阿婆帮我加了说是秘密调味料的奇怪叶片,所做出来的成品喔。听说是只能在阳台种出来的。」 「原来如此,我想那个学生餐厅会有固定常客的理由有个明确的解释了。不过我可不想深究。」 在阳光下有着谈笑风生的佐山,以及面颊有些发红的新庄 坐在他们对面的风见与出云,以半垂下眼帘的表情看着眼前两人。 「虽然说知道内情不过看着身穿男生制服的两个人在调情,总觉得自己进入了奇怪的空间耶。」 「早上才传出奇怪的传闻,结果到中午就这样啊。」 尽管两人歪起头,不过眼前的新庄毫不在意地继续喂佐山吃东西。 这时候从旁边经过的学生中,有几个女孩子对风见躬身行礼。 「风见学姊,午安~」 风见拾起脸微点头做个回应,对方又行了一礼后就离去了。 在风见旁边嗯嗯有声,连连点头的出云佩服地说: 「这就是人望啊。」 「呵呵,因为能制止觉和佐山的人只有我嘛」 这时候又有人来对风见打招呼。是几个途经此地,没把制服穿好的男学生。 「啊!风、风见学姊,您早!」 说着他们纷纷拿起扁塌塌的书包遮住脸,迅速跑掉。 在他们跑掉后,剩下的只有风而已。 过了一会儿后,坐在风见旁边的出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千里,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所以你坦白的把理由说出来看看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可没凌虐他们喔?」 新庄「咦」地叫了一声。他按住自己的鼻子,像是有什么要从他鼻子里跑出来一样,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 「哒吧哒吧?」 「新庄同学,就算用装可爱的拟音说话,也不会让气氛缓和下来,所以请不要那样做对了,风见,关于昨晚的事」 「昨晚」这个字让风见停下动作。 她在略顿了顿以后,才环视着周围点点头。 「你是指飞场龙司对吧?没问题,我已经透过他的级任老师叫他过来了,他马上就会到这里来了啦。倒是希比蕾早上有来过联络的,对吧?」 她吸了口气。 「说是月读部长的女儿被抓走了。」 ● 听到风见的话,新庄拾起脸来。 「是在昨晚,那个叫飞场的人战斗时被抓走的吧?」 「对。从昨晚遗留在概念空间内的物品,确定月读部长的女儿曾经在那里逗留。然后会知道那个事实的人,恐怕就是飞场龙司了。我想他是在被ucat看管以后说出这个情报的。」 风见脸上现出苦笑。 「根据遗留在现场的白色装甲片以及大树老师的判断,飞场龙司的机体与他的对手应该拥有概念核级的力量。所以,虽然不知道飞场那边怎样,不过对方应该是堤丰。总而言之这件事可以证明3rd的残党确实存在还有希比蕾说她另外有事要找你们。」 「嗯,有的。佐山同学有接到追加联络。」 听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的佐山与他头上的貘一起点头。 「说是叫我和新庄同学以见证人的身分,陪同月读部长一起前往ucat神田研究所,领回用来实地检测圣乔治的检测机,以及某种重要物品。」 「可以实地检测圣乔治了吗?但是只不过是去把机械领回来而已,为什么连新庄都要去?」 「恐怕是想要分散一点我对3rd的兴趣吧。就算我会找理由拒绝过去,但是新庄同学不会拒绝所以我也就会去了。」 「呜我、我确实是不会拒绝分派下来的工作,可是」 「也就是说,新庄是用来钓佐山的肥羊啰」 「觉,别用那种口气说话普通要说也会说是诱饵吧?」 「普、普通也是多余的啦!」 在他旁边的佐山,对这句话极为不能认同的摇着头。 「新庄同学,人类要平凡普通才是最好的喔?看看我这个范本吧。」 「嗯。看到佐山同学,就会觉得也许普通点确实才是最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迎合了他的发言意图之故,佐山用力颔首环抱起双臂。 「不管怎样,在我们跟3rdg的全龙交涉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就遇上了以个人身分与3rdg敌对的少年,甚至还发生3rd方面干下的掳人案以日本ucat的立场来说,为了避免让各国ucat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与千预的藉口,也需要」 「尽量别动用全龙交涉部队、别把问题扯进来,是这个意思吧?包含昨晚飞场所说的那个污点在内,叫我们先等上一阵子。」 「对。但说是这样说,会不会其实他们还是对我们有所期待的呢?比方说我们今天像这样准备把飞场少年找过来,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横加干预。也只叫我跟新庄同学去神田这就是说,出云就和风见,你们俩可以自由行动的意思。」 佐山发言的语气明显有着罕见的焦躁感,表情也有些悻悻然。 看着这样的他,新庄在心中发笑。 他果然比较想要由自己一马当先收集情报 所以新庄用自己戴着戒指的右手勾住他的左肘。 「来吃饭吧?」 「嗯。」 点了点头的佐山垂下眼,然后又变回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在新庄怀疑着自己要求他配合的态度会不会太强硬了些的时候,他的视线与自己对上。 「对了,风见,你是不是要拿什么东西给新庄同学呢?」 「咦?有吗?风见学姊要拿什么东西给我吗?」 新庄针对这个问题思索着。发生过什么吗? 过了一会儿以后,他「啊」一声抬起肩膀,对风见摇手,摆出否定的手势。 「啊,没有没有,别放在心上!为了感谢风见学姊陪我去买东西,所以去ucat的餐厅请客吃鲜奶牛丼,不过那种程度的事不至于让我有损失的啦!」 「千里,最近你会很注意腰围是因为」 「才、才没有呢!那晚我回去以后,可是有乖乖绕校舍跑步过的!」 风见一面向出云解释,同时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战战兢兢接下那封信的新庄问: 「我可以打开吗?」 「如果她说不行,你准备怎么做呢?新庄同学那是为了你而存在的东西。」 佐山的话让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新庄打开信封。 新庄阅读着信封内纸张上的文字。内容是 「任命我为学生会的书记?」 他满脸讶色,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热。 呜哇,这是 「未经选举的走后门?好耶!」 「新庄同学,要猜疑还是要高兴,你选择一个就好风见,解释给他听。」 「好的。确实这是没有经过选举的任命,不过是学生会的权限之一。本学年度自书记以下有许多职位空缺,因为有不少人在选举时就辞退了。」 「叹,是这样啊。」 「嗯。因为去年有个女学生在演讲到一半时,狠狠给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候选人来了一记飞踢嘛。之后其他候选人就像海水退潮般的纷纷弃权」 「欸是、是这样啊。」 「你现在那个点头叹气的动作是代表什么样的意思呢?」 满脸堆笑的风见这样 问。新庄轻轻惊呼一声缩起身子,而风见没理会他的反应。 「书记一职你接受吗?如果不满意,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职位唷?像是总务啦管理啦照顾动物啦斗败狗啦。要是真的不行,也有都不接受的选项唷?」 风见问话的语气就像是在点醒他一样。 听完她这些话的新庄感到一点迷惘,他眼睛看着的是放在一边的黑色活页纸夹。 这事会有从这上面分出一些时间去做的价值吗? 「呃,我问一下喔?所谓的书记是要做什么的?」 「这个嘛只要在开会时做笔记就行了。觉说的话有我负责翻译,所以请放心。」 「我有种我的人类身分被人用满不在乎的态度予以污蠛的感觉耶?我想我绝对没搞错吧。」 「哈哈哈完全没有人样可言的家伙这么轻松惬意真好啊笨蛋原始人。」 「还有像这类人模鬼样的家伙也会由我负责调教,所以你不必费心唷?」 承接着两个男生冰冷视线的风见,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下去: 「还有喔,新庄,在你加入以后,我们就可以用学生会会议的名目来讨论全龙交涉的事了。包下整个图书室,也把大树老师叫来,这样感觉挺不错的吧?」 苦笑。 「这间学校就成为我们的基地了呢。」 「插图059」 「啊」 在这一声乍响的轻呼声中,答案已经出来了。 这样做既可以对小说题材有帮助,同时也对全龙交涉有帮助的吧? 这算不算只会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呢?虽然想是这样想,不过新庄还是把头往前点下。 「那、那我就来当书记吧。」 「新庄同学,这样好吗?和脑袋有病的会长以及暴力会计在一起,会流出不好的传闻哪。」 「佐山同学,我觉得你好像少说了一个人」 「哈哈,那是当然啰,新庄同学做人不可以自称自赞的嘛。」 在他对面半垂下眼帘的风见不理会佐山,看了看手上的手表。 「嗯,差不多该是动身的时候了吧?两位。佐山,你可以滚了。为了准备后天起的合宿,我们在向飞场打听过消息以后会先去采购东西回来。」 佐山应了声「的确」站起身来。新庄也站了起来,与他并肩而立。 就在这个时候,新庄怱地看到一个奇妙的颜色。属于花的颜色,像鲜血般的颜色,红色。 那是室外草坪上理应不可能存在的颜色。 「眼睛?」 转身一看,在一旁邻近草坪的道路上停着一辆机车。跨坐在加装了侧边车的机车上的背影,是属于一个少年的。 那个短发上绑着头巾的背影,本来确实是看着他们这边,而且是用他那对红色的眼珠看着。 是飞场龙司。他露出像是伤脑筋的表情转向这边。 「就是这样,所以我来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新庄看到佐山头上的貘转动身子。 过去来了。 ● 「」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新庄已经站立在两侧被绿荫环绕的道路上。 自己现在正化为只剩视觉与听觉的存在。 我现在位在过去吧。 这里是山中,自眼前向下伸去的道路是泥土路面。褐色的土上有轮胎压过后留下的痕迹,杂草零星散布在其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环顾周遭,在视野左右两侧看到人工物。 那是柱子。有两根用松香涂抹固定住的柱子,竖立在道路的左右两端。 柱子前面被削平,在平滑的表面上有着雕刻过再灌漆形成的文字。 「出云航空技术研究所,东京分公司。」 那么这里是 「护国课的入口!」 当他在意识中像是做确认般的大叫出来后,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如果这前面就是护国课,那么新庄有兴趣的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 那里应该有着与我同姓的人。 在护国课时代当过衣笠教授的助手,但是到了ucat时期以后,却没有留下记录的人物。和自己同姓,同时也是跟佐山的祖父佐山薰有关联的人物。还有 说不定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人 想着想着,新庄的意识准备往前进。这里是过去的重现,可是不知道能够重现多久。也许前往在这前面的护国课,就可以找到那个人。 「好想见见那个人。」 咕哝出这句话以后,新庄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衷心所愿。 我在追寻着。 追寻什么呢?他对自己发出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只能想到些稚气的字句,但是怎么也没有抛弃那些想法的意思。 所以新庄向前踏出一步,可是 「!?」 耳中听见的声音,让新庄停下了动作。 有什么东西正从背后的山下过来。不,其实他很清楚那个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是车子,而且是多达十几辆车子的车轮与汽车底盘摇晃碰撞发出的金属音。 是什么车? 在转过身去的视野中,看清了车队的模样。 一堆绿色。那是一列由吉普车与卡车组成的车队。 位于最前面的吉普车,在乎坦的白色引擎盖上有着星形标记。 是美军。 可是怪怪的,新庄这样想。几个男人坐在吉普车上,但是他们的军服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虽然新庄无法明确描述出是哪里不对劲,但是随着车队的接近,他们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后,答案就出来了。 「啊!」 是他们的衣服。穿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夹克肩部的徽章。 那是蓝色的盾章,还有在白色的两只翅膀之间,拉出的许多条线。 是ucat。 仔细一看,搭乘在吉普车上的他们,以及其后卡车上的人们,是由多样化的人种组成的。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是 「由美国ucat率领的ucat联军部队」 以占领军姿态前来的车队正逐渐往这边接近中。 接下来会怎样呢? 新庄知道护国课与ucat的由来,可是他所知道的就只有护国课变成日本ucat而已。 新庄并不知道当时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在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的状况下,车队到了。准备驶过由两根住子形成的入口。 排气声传来。 然后就在逼近中的车队正要辗过新庄的视觉时。 突然一个东西从空中落到眼前。 那是散发着银光,状如长刀的东西。 日本刀。 倒挥过来的一刀,发出刺入土中的声音饱含感势地耸立在新庄眼前。 「!」 坐在吉普车前座上的老兵举起一只手。 车队回应他的动作,纷纷发出停车的声音。所有车辆的煞车同时被踩下发出叽嘎声,车体震动,刨着泥土地面煞住车。 十几辆车子的停车声震得林叶晃动,发出细碎的叶语。 跟着新庄耳边掠过风声。从身后的道路上,突然吹起一阵风。 猛然回神转过去的眼睛,看到一个在动的影子。 那是台绿色的机车,军用的巨大机车 「哈哈!」 在笑声中以九十度转过车身,横着往这边滑过来。 骑车的人是个个头不高的黑眼青年,短短的头发飘在疾风中。 「你们舍 得露面啦,美军!不是来夺取我们的地方。你们跟我们是同行吧!?」 说着他把脚往机车前猛然一踏,还在滑行中的机车一颠之下以他的脚跟为轴心 「嘿哟」 机车在新庄眼前转了一圈。 旋转速度极快,但就是那么刚刚好,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就停下。 青年位于方才插在地面上的那把日本刀前面。那是可以隔着日本刀,与车队众人视线交会的位置。 他坐在机车上放下双脚,以黑色的眼珠看着车队,然后 「怎么?不动手啊?」 他眯起眼睛嘀咕着,从机车上下来。 踏在土地上的军靴声响起。 同一时间,一切都动起来了。 带头的吉普车和后方卡车上原本坐着的人,都站起了身子。新庄观察到在他们之中也有不少女性。 还有武器 他们手中拿的武器当然有枪械,也有不少人拿的是剑、长枪,以及盾。不过它们都与常见的同类型武器不一样,尽是些有着裸露管线、零件、燃料槽,经过改造的武器。 虽然技术还不成熟,但都是利用机壳做出来的改造兵器。 然后坐在吉普车前座的老兵走下车,他手中也有一把长枪。 「麻烦你们把地方让出来。」 他说起话来有明显的英语腔调。虽然用词遣字客气,却是不容对方有意见的态度。 然而与他对峙的青年,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洋鬼子老头。」 老兵的手中的长枪微微一动。 跟着出现一个声音,是从青年骑来的机车龙头附近传来的。原本装在右侧的那一个后照镜飞上半空中。 「我是美国ucat代表,赛尔诺思温。我的北风连钢铁都能贯穿。」 「嘿,挺不可思议的招数嘛。」 青年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这下我倒是大概懂得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呢,你现在是这样说的。」 他指着老兵的脸。 「很好很好要来动手吗帅气的小伙子!」 在他说完话的一瞬间,原本站在车队上的人一齐跳了下来。多达数十、甚至不下百位手持武器的人跳下车,在道路上与森林中摆出作战架式。 响起了一片重叠的脚踏地声,以及用武器摆出作战架式发出的金属音。 这时从道路的另一头,出现不输给他们那份沉重压力的力量。 一个巨大的影子突然落在机车青年的背后。 「!?』 极为沉重的东西落下来的声音随着影子到来,新庄的视觉看到了那个踩碎地面而立的东西。 武神。 在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中,一个白银的人形机械就站立在青年与机车的背后。总高度约八公尺,外型近似女性盔甲武士,背后有两对两组四片翅膀。 武神的双手中已经握着一把细长的剑。 在运转的声音中,它背后的翅膀动了。为了便于在地面上行动,把翅膀折叠起来。 与它对峙的士兵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动弹,只是以咬紧牙关的表情,遥望着机车青年与他身后的武神。 但是,只有手拿长枪的老兵表情不一样。他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就那样看着青年。然后与他相对的,青年也以同样的表情看着他。 煎熬般的时间就这样持续着,却突然告终。 白银武神身子微微向前一弯。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一个纤细的人影从武神背后爬上它的右肩。 那是个女人,一头金发流泄在身后的年轻女人。看着那张有着浓眉、坚定意志的脸,新庄注意到一个颜色。 她眼珠的颜色是 红色。堪称深红色的颜色掩盖在浓眉之下,正看着青年。 身上的白色衬衫与圆裙迎风招展的她,轻启樱唇: 「别太贪玩了飞场。」 虽是牙牙学语般不清晰的日语,但是她说出的那个姓已经令新庄的意识为之一震。 飞场?是飞场老师? 但是有个不太对劲的地方。飞场龙彻的左眼应该是染着深红色的,就像现在正站立在武神肩上的她眼睛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新庄思索着。 在新庄对自己问的问题还没有答案时,那个女人又开口了: 「他们有与我同等的战力吗?如果有,我就奉陪;没有,就由飞场去对付。」 「你是?」 问话的是先前那位老人诺思温,他字正腔圆的日语让青年嘴角一撇。搞什么?明明就很懂日语的嘛。而老人的话让那个女人苦笑起来。 「我是瑞雅(注:rhea,希腊神话中的大地女神之名),来自3rdg的流亡者,然后决定流亡到日本的护国课。如果你们要夺走我的栖身之地,那么即使你们没有与我相等的战力,我也会奉陪到底。」 「!」 那个叫做瑞雅的女性所说的话,让老兵加深了笑容。 同时在飞场旁边站着一个黑影,新庄认识那个身穿黑色长大衣的高个子。 齐格菲先生 年轻的齐格菲就像是从树木的影子中长出来的一样,以缓慢的动作与飞场并肩而立。仔细一看,戴着黑色手套的齐格菲手上已经拿着几张纸。 看到他的模样与他手中的纸张,老兵面带笑容向他发问: 「你是齐格菲索恩伯克吗!?」 「久仰大名,诺思温阁下。你大概已经看过我送回本国的调查书了吧所以才会一早就算到这个状况。」 「确实是那样没错,不过这样一来我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就是世界想要得到的所在。」 诺思温说的话让飞场环抱起双臂点点头。 「应该是那样吧,不过北风爷爷,你用脑袋好好想想吧出云航空技研护国课呢,现在追随的对象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要是那个人不管我们了,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下一个要追随的对象了。」 「那是什么?」 回答的人不是飞场,而是自称瑞雅的女性。她以毅然了亮的声音这样说: 「不用多说,就是这个世界。一无所有、最下层的,所以才什么都有的世界!」 新庄也抬头顺着众人视线仰望过去,有着红色眼珠的女性面露笑容。她并不是以睥睨之姿垂眼看着众人,而是垂下脸环视众人,如此发言: 「我把自己的概念抛入冥府,以个人的身分逃来这个世界但是他们并未将我视为俘虏,而当做客人;虽然也发生过误会与冲突,然而现在我是为了这个世界,以自己的意志做为一名士兵立足此地!还有」 瑞雅环视周遭。在蓝天下,有树木、有大地、有微风。迎风而笑的她,缓缓把右手按到自己腹部上,再次把视线送往眼下的他们身上。 「为了与我腹中的孩子在一起我们已经开始为战争做准备了。如果你们与我们立场一致,那就一起来共商大事吧。但若是碍到我们,就算只是小小的妨碍,你们也将会知道与我们为敌的下场!」 「瑞雅,你这家伙口气怎么比我们还大了啊让薰帮你准备日语教材做错了吗」 「哈哈,男人做起事来就是拖泥带水,准备当母亲的女人遇到事情时则当机立断。要是不甘心就拿很酸的食物来给我听到了没有?那边的军队,回答我。」 话声伴着笑声回荡着。 「在你们之中,有人想要与我的孩子站在同一阵线吗!?」 隆隆的话声,是过去结束的讯号。 视觉与听觉都正在 坠向黑暗的新庄,思索着瑞雅的话。 我的孩子? 那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了。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怎么样了呢? 一直以来都待在ucat的新庄,并没有听说过有3rdg人的子孙存在。倒是有听过3rdg是个属于武神和自动人偶的g 「仔细想想,这还是头一次面对到那里有人存在的事实吧」 是和佐山同学所说的一样,因为那里是个人很少的g吗?但还是很难解释,这个谜是要留待今后破解的吧。只要从现在起和佐山他们一起行动,应该就可以连同灭亡的原因一并搞清楚。 可是,新庄想着。 如果,那个人的子孙现在还活着 会不会和不知道属于哪个种族的自己一样,会不会和不知道父母是谁的自己一样 「有着某些迷惘呢」 ● 从过去醒来的新庄 「」 吸了一口气,把意识集中在眼前的景色上。 这里是中庭的草坪上,周围有着出云、风见、佐山,还有飞场。 周围有许多准备回家的学生们走动,时间只经过不到几秒。 「呼」一声吐了一口气的新庄环顾周遭。风景依旧是原来的风景,只是风见与出云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不过已经多次看到过去的佐山则 「刚才那是飞场老师与3rdg的接点之一吗?」 手按在左胸上的他,吁了一口气看着飞场。 「原来曾经有来自3rdg的流亡者存在啊。」 「是的,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像刚刚那样看到。但是」 回答的人是在机车上一脸苍白的飞场。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从机车上下来走向佐山他们,不过在只差一步的距离外停下脚步。 「刚才那是什么?」 佐山拎起肩头上的貘给他看,做为叫答。 貘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它身上以后,忽然垂下头开始睡觉。 饲主佐山用力点了点头。 「这样你就懂了吧。」 「谁会懂啊!」 「那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好了,听完之后大吃一惊吧。做好准备了吗是这只貘让我们看到过去。」 「啊,原来如此呃,呜、呜哇啊!真是教人大吃一惊耶!吓我一大跳喔!?」 这也装得太假了吧?新庄半垂下眼帘,却看到眼前的佐山状似满足地大点其头。 「飞场老师那时候还挺年轻的。不过飞场少年,总觉得他和现在的你挺像的耶?」 「你这是在暗示我老了以后也会变成他那样吗?」 飞场的话让新庄「嗯」一声点点头,拍拍佐山的肩膀。 「你还是死心吧?根据我所听到的,这位佐山同学也越来越像你爷爷了呢。」 「新庄同学!这个判断太没礼貌了。你是在说谁会变成那种靠三寸不烂之舌对别人冷嘲热讽只会为反而反又自我中心的老人啊?」 他这个问题让大家都低下头,一片安静。 这片安静让佐山点了点头,对着新庄面露笑容,缓缓张开双臂。 「看到没?大家都默认了我的话。」 「我直接说结论好了,你去医院看个医生会比较好喔?」 在佐山还想说什么话以前,新庄已经看向飞场。跟着飞场似乎也马上会意 「呃,那个,所以说呢。」 飞场慌张地环视大家。 新庄看着他的表情。在慌乱中带些愁眉苦脸的那张脸上,是困惑于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表情。 面对着直到不久以前,自己也一直都是那种表情的一张脸,新庄歪起头,垂下眉梢。 「你有什么话想说对吧?」 「咦啊,是,我听说你们几位在进行全龙交涉。」 「是啊,怎么想叫我们不要与3rdg进行全龙交涉?」 「就是那样。消灭3rdg的人是我祖父,我是以他孙子的身分做出这样的请求。」 飞场对自己冲口而出的回答,有种总算说出来了的释放感。 他所说的话让包含新庄在内的人,都在估量着他的意图而沉默了一下。随即 「哎、哎呀,先等一下啦。一下子就说到祖父消灭3rdg什么的,也跳太快了吧。」 风见会连忙制止他是很容易理解的。首先想要弄清楚的,就是他昨晚说那些话的理由。 所以就慢慢道来吧。 新庄挺直腰开口说: 「龙司嗯,为了与飞场老师做个区别,我就这样称呼你好吗?那,龙司,你是这个g的人吧?那为什么要我们停止与3rdg交涉呢?」 佐山对新庄提出的疑问表示同意,边点头边做补充: 「关于飞场老师的诸多恶行我们以后再谈,先来谈谈那个污点。既然会用到污点这个说法,应该有很深刻的理由存在吧?看昨晚的状况也可以知道。带着自动人偶的你,祖父以前是护国课的人可是你却不靠ucat独自战斗着,而且战斗的对象是堤丰。」 佐山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飞场表情为之一变。 那是一张眉头略微皱起的脸。相对于他,面无表情的佐山继续说下去: 「然后ucat在表面上告诉我们『不要与他扯上关系』。也就是说,与你的战斗扯上关系,对我们来说会有不利影响。而你就是来把那个主因告诉我们的吧?飞场少年。」 「是、是的这件事说来话长,各位会如何判断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飞场继续说下去: 「只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如果你们跟3rdg进行全龙交涉,得到他们的顺从到时候会弄脏全龙交涉之名。」 ● 「弄脏!?」 飞场对风见的问话点点头。 「我们要清除的污点有两个我今天就是来交代其中一个。」 「架子还挺大的嘛。」 「我自己也这样认为,可是就算有弄脏自己的准备,但是真的事到临头与污点对上时,到时候会怎样就没人知道了。」 「也就是说要测试我们啰?看看在对上真正的污点时,我们是否真能先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今天就先挑程度比较轻微的污点来说说看。」 风见苦笑说了声「被小看了呢」。 但是在她如此发言的时候,眼中所看到的飞场却只是苦笑着而已。 看着他的笑,风见想着: 好苦涩的笑容啊。 那应该是只有曾经多次困扰于同一个问题的人,才能够挤出来的笑法吧。只有在「无可奈何」的心态下活过来的人,才会有的笑法。 虽然很想尽可能听听他的说法,彼此多加讨论,但是现在有人还另有要事。 风见「喏」一声把手表亮到佐山面前,跟着佐山缓缓点头。 「飞场少年,抱歉,你今天的试题就拿去考那边的风见和出云吧因为我和新庄同学等会要去办事了。」 「两位要去办的事,比我要说的事更加重要吗?」 「那你的意思是,把事情说给我听,比说给那边的出云与风见听更加重要啰?那边那对过激型的暴力夫妻,可是比我更早与全龙交涉扯上关系的人。」 「啊,是、是这样啊,抱歉。」 飞场连忙向他们这边低头行了一礼。 风见苦笑,在她旁边的出云则一本正经的环抱起双臂点点头。 「看吧,佐山,最近的学弟真有礼貌。」 「飞场少年,礼仪是消耗品,所以使用的时 候要挑对象比方说全用在我身上。」 飞场「啊」的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解读这句话。新庄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面对他。 「不、不要太认真地放在心上比较好喔?因为他们都是些怪人。」 「啊,是、是这样的啊」 说着飞场的视线停留在新庄的手腕上。 风见这才注意到新庄和佐山的手勾在一起。 「哎呀呀,好亲热。」 「咦?啊!呜哇!呃、这、这是那个」 「哈哈哈,新庄同学,你在害什么羞呢?不用在乎对我们之间的真相一无所知的人。」 「不要说会让场面混乱的话啦」 仔细一看,飞场半垂下眼帘翻着白眼往后缩,正准备离佐山他们远点。 搞什么啊? 风见一面站起来一面拍着飞场的肩膀。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双臂微张。 「现在你知道了吧?谁才是最健全最正经的人。」 「是使用消去法筛选出来的吧。」 「你说什么?」 飞场「没有没有」地摇着头,就在这个时候。 「等一下,飞场。」 出云突然站起来,风见看到出云与飞场的视线对上。 「总之接下来的事去衣笠书库讨论吧你说要测试我们是吧?」 「是的,虽然很抱歉。」 「没必要道歉,因为我也准备要测试你测试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咦?飞场歪起头,不过摆出有些防备的架式。 相对于他,出云则以双臂环胸姿势踏步向前。出云身高约有一百九十公分,飞场则差不多一百六十左右。出云是想用这个视线差问什么呢?风见还在猜测,眼前的出云已经问出口了: 「测试很简单。飞场,在刚才的过去中你有看到吧?」 出云以有些斜眼打量的姿态问出的这个问题,让飞场眼神一亮。 但是他在沉吟了一会儿以后,连忙左右摇头,开口说出这样的话: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喔这种测试法也太突然了,你是在指什么事呢?」 看着飞场张开双手好像在确认有没有下雨般的姿势,风见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家伙有看到什么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出云继续问下去。他拍着飞场的肩头、两人视线对上。 「你果然有看到吧?在过去和我看到相同的东西。」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喔。」 「不,从下面应该是看得到的虽然我只有瞄到一点,是蓝色的吧!?」 「不对,是白色的!因为我不由得一直看着!」 飞场反射性冲口而出的回答,让大家停下动作。 一片沉默、一阵风吹过,在过了几秒钟以后 「啊!」 飞场叫了一声「完了」,而出云连连点头。 像是在表示「我懂、我懂」一样。 然后他环抱双臂,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话: 「你有前途,今后也要努力不懈」 风见右脚一踢,出云的人影就消失了。 片刻空白。 然后从左边传出疑似人体撞壁时发出的碰撞声,不过事到如今没人会对这种事大惊小怪了。已经司空见惯。 「好啦。」 风见看向大家,原本看着左边的几张脸也转向她。 仔细一看,在佐山肩头上的貘也僵直着身体看她。 这还是头一次和这个小东西对上视线呢。 她有点开心,所以决定先把话说出来: 「喏?下次你在给我们看有女性露面的过去时,要挑觉不在场的时候喔?」 看着风见浮现在脸上的笑容,貘赶紧连连点头。 风见伸出手「好乖好乖」地摸着貘,貘全身寒毛竖起地任由她摸着。 在佐山旁边的新庄看得笑了起来。 「仔、仔细想想,这应该是风见学姊头一次摸貘吧真好。」 「呵呵,果然动物可以读取对方的心呢。我现在正超级沉着冷静的因为若非如此,我就没动手的劲了。」 不知道佐山是不是贯彻不予置评的方针,只见他把趴在肩头上的貘扒下来,收进怀中。 然后新庄以慌乱的动作抓住佐山的手,看看飞场又看看他。 「呃要怎么做呢?龙、龙司的对象是风见学姊吧。」 「咦?咦咦?她的对象?我、我会坏掉的啦!」 一呵呵呵,一年级的,不用害羞别怕,不会太痛的啦。」 风见的脸上还是那副从刚才起就没有改变过的笑容,把右手的五指拗得劈啪作响,视线射向佐山。 「你们俩想干什么都请便,我要拷问抱歉,说错了,是逼问口供也不对。呃,这样吧,简单说来」 她「嗯」了一声对飞场点点头如此宣布: 「请你把所有一切给我从实招来,不管是测试也好、污点也好,什么都好。没问题吧?」 被询问的飞场全身汗毛直竖、牙关打颤,脑袋朝下点了点头。 ● 一条射入白日之光的白色走廊。 走在那里的人是一位高姚的女仆,就是招待过月读京的茉伊拉1st。 她推着一台经过装饰的金属制餐车。上方桌状的板子上,放着盖上半球形盖子的银盘。 在她行经的走廊窗外,有森林、斜坡、城市,是由紧密相邻的小小楼房与民宅组成的街景。茉伊拉1st眼睛瞟向那边,眯了起来。 「当公主殿下回到那边的时候,就会不记得我们的事了吧。」 在她说完话的一瞬间。 「那可不见得喔。」 响起了这样一个有些低沉的女性声音。茉伊拉1st缓缓转过身去,在她身后的墙壁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站着两个影子。他们分别是穿着红色套装的高姚女性,以及身穿t恤、牛仔裤加蓝色围裙的巨汉。茉伊拉1st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是盖吉司大人(注:gyges,三位百臂巨人之一的名字)和艾格伊奥大人啊。艾格伊奥大人在工作中?」 名为艾格伊奥的巨汉向后抓着他理得短短的金发,看看自己的服装。以厚布料制成的蓝色围裙上,有着用白字写出的「八百龙」字样。 「没办法啊我在工作中,送货送到一半,听到公主殿下醒来的消息就过来了。」 「我有叫他别来。他个头这么大,会碍事的,可是他不听。」 「一旁有着一头黑色直短发的女性,也就是盖吉司微歪着头,向艾格伊奥说道。 「可是我想向寇托嗯(注:kettos,希腊神话中三名百臂巨人之一)炫耀嘛这回我可先看到公主殿下了。因为在公主殿下被带回来的时候,最先见到的是下面的那家伙。」 「倒是茉伊拉1st,堤丰为何会带回那样的女性?」 这个问题让茉伊拉1st微歪起头。 「依照整备的女仆所说,堤丰背部似乎有强烈的烧灼痕迹是神碎雷造成的。」 「和那个黑色武神正面对上了啊所以是因为被首次的打击吓到,就采取抓人质手段的状况啰?」 「应该是吧。」茉伊拉1st话才刚说完,这次突然又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你们是以百臂巨人三人组的身分,对这件事有兴趣的是吗?」 这话是从走廊另一头的墙边飞过来的,那里有个佣懒倚墙而立的青年。 他身穿白衣,一头金色长发。面向他的茉伊拉1st挑起眉毛。 「亚玻伦殿下(注:本书中这个角色对应到希腊神话中的阿波啰,然而只有这个角色作者未采用惯用称呼apollo,而是使用apollyon为他命名。亚玻伦也另有典故,他是圣经启示录中掌管无底深渊的天使abaddon在希腊语中的称呼,意为破坏者。阿波啰原意则为闪耀者),您方便起身了吗?」 「因为挺热闹的,看起来会比一直被绑在床上与庭院中有趣。」 他的身体离开墙壁,转动着黄色的眼珠。 对茉伊拉1st推着的餐车露出有气无力的笑容。 「她醒了是吗?」 「公主殿下是位充满活力的人,亚玻伦殿下。」 「插图073」 盖吉司对茉伊拉1st告知事实般的语调歪起头。 「说不定是虚张声势,一直以来迷途闯入此处的人全都是那样。」 她这样说,不过随即换了个表情。 凶态从她脸上敛去,像是在表示反省般吐了一口气: 「抱歉,我不该那样说对于你们来说,这是极为难得的娱乐呢。」 「请不用顾及我们的想法,毕竟那是事实。可是」 茉伊拉1st歪着头,「嗯」地选择着该如何表达。 「直接了当的说,茉伊拉3rd以好玩心态施加的记忆操作被破解了。」 「以机率而言不可能有那种事吧由你封印、茉伊拉3rd编造加入的部分,如果对改造对象来说是很重要的记忆,会理所当然地被排斥,封印与编造记忆也会消失。不是吗?」 「是的,但是因为封印依旧生效,所以在新的公主殿下的认知中,她是『没有了』那部分的记忆。如果茉伊拉3rd一开始能编造得更加细密,也许就没事了。」 「茉伊拉3rd编造了什么样的记忆?公主是从这个国家的东边被带来此地,一般的变造记忆 很难把这中间的差距接起来。」 茉伊拉1st以认真的表情「嗯」了一声点头。 「内容很简单。公主殿下从新宿车站搭上的电车突然被飞碟掳走,车内的人全都被外星人抓去做身体检查。然后测量坐着身高的数字出现错误,公主殿下震怒之下挥拳痛殴灰色小外星人,攻 下舰桥大叫:『飞去夏感夷!』但是飞碟发生自由翻滚(注:dutchroll飞行时机翼会自行左右摇摆,造成不断上下俯仰动作的失控状态)飞向冈山!标题是『裸体公主宇宙篇奔向地球』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虽有事件,但没有女主角耶」 「不,在这种状况下,主角公主殿下身兼感力型女主角,也需要有无意义地半遮半掩一直洗肩膀的入浴场景。我们已经研读过为数不多的资料了。」 艾格伊奥与亚玻伦环抱双臂点头说「原来如此」,不过一旁的盖吉司则面带讶色地皱起眉头。 「可是既然研读过了,那为何会被防住有再编造一次吗?」 盖吉司的问题让茉伊拉1st的头垂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以后她才继续说下去: 「我想那有困难。茉伊拉3rd的编造记忆是施加在我的记忆封印上,而要把目前处于不完整状态下的那部分洗白,应该会留下空白。要是勉强重新编造」 「受压迫的记忆会损坏,人格也许会崩溃,是吗人类真是种难搞的东西啊。」 说着盖吉司连忙转向亚玻伦。 「非常抱歉,我不该说亚玻伦殿下难搞。」 「不,实际上是很难搞啊。一无是处又派不上用场。」 本来一直沉默的艾格伊奥以他的粗肘顶了盖吉司侧腹一下。 茉伊拉1st苦笑,视线从他们身上转向亚玻伦。 「那应该用『纤细』来形容喔。」 「嗯,就是那样没错,不愧是茉伊拉1st那么,亚玻伦殿下,根据茉伊拉2nd的说法,您最近身体状况有好转迹象,所以今天能够外出吗?」 「主人被人偶担心啊还可以,就去外头适度逛逛吧。」 亚玻伦苦笑。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女仆从走廊的另一头跑过来,茉伊拉1st从她小跑步的动作中看出她的焦虑。 「不要在走廊上奔跑,躬th。怎么了?」 女仆43th点点头应了声「是」,在茉伊拉1st身前单膝跪地,低下头。 「非常抱歉,公主殿下脱逃了!」 「脱逃?」失声叫道的人并非茉伊拉1st,而是盖吉司。 点头的女仆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是枕头套。上面用咖啡色的东西写下粗大的字体。 「这是用茉伊拉3rd奉上的巧克力写下来的,写的是」 茉伊拉1st抿着嘴轻轻闷笑一声,然后看向盖吉司。 「上面写着气多谢照顾』。」 「你看起来挺愉快的嘛,茉伊拉1st。你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茉伊拉1st歪起头说了声:这个嘛」,对着面露讶色的盖吉司,以及有些意外神色的两个男子,用像是自己也不知道的语气这样说: 「可是,我早说过了吧公主殿下是位充满活力的人。」 第三章 『光的气味』 第三章『光的气味』 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太阳 但是可以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如同它们正高挂于天空中一样 ● 京在宽广的走廊上奔跑。 她身上的衣服只是披着床单,在肩膀与腰际打结绑住而已。也可以说是一种轻便的服装。 不过跑起来倒很方便呢。 但是跑在由白色墙壁与红色地毯组成的走廊上,她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不哈草了!」 在她以前还是个知名的不良少女时期,就算跟人追逐一整晚应该也能获胜。京感到自己衰退不少。 总之先顺着走廊跑再说。从刚刚那问房间的窗外看来,外面是某个城市。 这里似乎是矗立在山上,而且还是森林中的设施。以房间所在的高度来看,大约是在八层楼高的地方,不能确定是否还有更高的楼层存在。 不过这里是什么设施啊? 是地区性的大企业吗? 一尘不染,宽约四公尺的白色无窗走廊向前延伸,看起来有段不短的长度。 跑着跑着,京思索起外面的街景为何。那是小规模高楼与古色古香的街景共存的地方。 应该是有历史的地方吧。 可以在远方看到几栋大型建筑物,应该是车站大楼或饭店没错。不过看不出有奈良或京都那种程度的城市规划痕迹,同时又不像金泽附近那样充满绿意。 「可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 是哪里呢?她脚步未停、歪起头来,这时候从她的前方传来脚步声。 为了隐藏行迹,京在转弯处找了个转角躲起来,跟着有几名女仆从前方的t字路那里跑过去。她靠在墙壁上吁了一口气。 现在过去那边会有危险吧。 她这样想,软弱的想像力一发不可收拾。想像着自己要是被建造这种女仆设施的变态企业逮住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一转眼间,京就已经想像出被逮去改造成女仆模样的自己。浮现在她脑海的,是自己屈起一腿坐着,拿着香烟吞云吐雾的画面。 京啐了一声,往墙上一看,那里有几幅画框。 「?」 数了数有三幅。里面摆的都不是照片,而是油画风格的绘画,画的是肖像画。 最左边的是白发的老人,中央是留着金发与胡须的健壮中年男性,右边是一头金色长发的长脸年轻女性。 他们应该就是这个建筑物的主人了吧。 如果是,那果然是外国人? 在画中笑着的女性有淡青色的眼睛,京与她的眼睛对上,歪起头。然后在同一时刻 「嗯?」 京感觉到有个东西从下方轻轻点着她的左脚。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这件事与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京的心跳瞬间加快一拍。 她以戒备的姿势把视线栘向左方,看到的东西是 「饮水机?」 正式的名称是什么呢?总之很像是通常会放在学生餐厅角落等地的按钮式饮水机。 就是那种出水不顺畅时,用力乱按水就会用喷的那种。 那样的东西就在眼前。 由白色与褐色组合成的机械,正从相当于腰际的高度仰望着她。 而且动也不动、安静的。 仰望着? 京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歪起头,站在墙上的画前看着机械。 而饮水机像是在配合她的行动似的,也微微弯起长长的金属身体。 「?」 怪怪的。是什么呢?不。 只是因为古怪的地方太明显,所以反而没注意到而已。 京这样想,为了确认自己一直无视的事实,伸出她的手。 接着机械自己把身子凑到她的手中磨磨蹭蹭。那个金属的躯体,的确像是一只狗般扭曲着身体磨蹭着。 「撒娇?」 京把感想化为疑问咕哝出声,弯下腰,这次是慢慢的用双手去摸那个机械。 跟着机械仿佛很开心的微微左右摆动着。如果它有尾巴,这就是正在摇尾巴的动作了吧。京摸遍它全身,确认它是由钢铁般的材质组成。 是机械。 弯着腰的京后退一步。 接着机械扭动身体,以伸缩运动靠近过来。 再次蹭到她身边的饮水机,仿佛开心的歪起身子。 「是新技术的试作品吗?」 京手托着下巴嘀咕。 她试探性的摸摸饮水机的头,饮水机被摸的部分就贴到她的手上。看起来挺亲人的嘛,京这样想,同时试着按下饮水机的按钮。 从上面的边缘部分冒出水。伸手去碰,只是单纯的水。 饮水机像是伯水会乱洒般的动也不动,等着她去喝水。 所以京试着喝了点。 「」 是普通的水。除了特别清凉以外,就只有很顺喉的感觉。 「谢啦。」 她这样说,轻轻摸着机械的头。机械也对她行了一礼。 饮水机仿佛很开心似的扭着身体转过身去,然后用伸缩着底部的方式离去。 京直起身子歪着头。 那台机械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金属,可是却像活物一样;就在她这样想的一瞬间。 「!」 京感觉到有什么在她脑中动了起来。 咦? 有某种受到遗忘、想不起来的东西,在她脑中动着。 是记忆。有个就算她试图回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法从脑中冒出来的记忆。 十分深刻的遗忘。 「金属是活物」,她不知道该对自己方才想到的这句话回想出什么。 但是京明白那个记忆位于昨晚的记忆之中。去求职面试失败以后,先去喝酒再回家,从军畑站下车,走在回家路上的自己 「」 她背靠在墙壁上,手按着头思考着。 那是 好像有什么要从记忆深处冒出来了。 「啊!」 下一个瞬间浮现在她脑海里的,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挥拳殴打灰色外星人的画面。 奋力挥出的拳头打中小灰人。 一拳、两拳、三拳,拳拳到肉,小灰人东倒西歪地求饶。 「不对,这什么b级电影般的记忆啊。」 京决定无视这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她感到有个盖子存在。 那是封住记忆的盖子,她觉得到有个真正的自己正在那个盖子下面叫唤着。在那里的会不会并不是现在这个记忆不完整的自己,而是什么都知道的自己呢? 希望能有什么契机 是以成为掀开盖子关键的契机。 京「嗯」了一声点点头。 「啊!找到了!在宙斯陛下他们的肖像画前!」 这时候,从另一边的t字路那里出现三个女仆的人影。 京啐了一声改变方向。从通道上过来的对方位置是右、左、右吧,她一瞬间就做出判断。 在喝过水以后已经喘过气来,再加上她也想搞清楚记忆的真相。 完全不存在会输的条件。 所以京摆出动手的架式,站在路中央的位置上。从那里依照顺序对付她们。 右边第一个女仆手上没东西,左边的第二个人拿着扫帚,第三个人手上也没东西。 对方的战法是由第一个人用身体挡下她,再由第二个人用棍棒牵制攻击,第三个人则趁隙擒拿住她吗? 面向她们的京,首先往后跳出一大步。 「请等等!」 对方的速度与声音一起加快。 但是京维持着面向她们的姿势,继续往后方跳去。 略为配合第一个金发少女的速度后退。 与她相对的女仆张开嘴,眉头纠结地叫唤: 「为何您要从我们身边逃开!」 京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的意思,她所说的话简直就像是 不希望我离开一样耶。 蓦地,京想起过去的事。很久以前的事。 曾经在一个晚上,京从旁搂着一个身穿作业服准备远离的男人不放。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一如外表所展现出来的孩子,就算被摸头也不能服气。 所谓的不想分开,就是这么回事了。 虽然想起将近十年前的感情,但京还是一面后退一面回答: 「因为对自己的现状不能服气!」 对方没回应,露出要把京抓起来的神情踏步向前。 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女仆的右手伸向京的胸前。 在对方的手来到可以触碰到的距离时,京采取了出其不意的行动。 她后退的速度变慢。 因为相对速度改变,双方距离一下子拉近,对方露出讶异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京一把挥开少女伸出的那只手。 「啊!」 跟着钻入对方胁下。 京以肩头顶着对方腋下的姿势抱住对方,搂住那具纤细的躯体。然后利用对方过来的冲势,把对方往肩上一放,靠腰力往后一仰。 「!」 又是往后奋力一跳。 趴在她肩上的少女一口气还转不过来时,京已经身子往右一转。 踮着一只脚尖转动身子。 「左边的!」 朝向从左边过来的持帚女仆丢出被自己抱住的女仆。 看着像传球般从上面飞过来的人,持帚女仆一时问呆住了。 所以京大叫: 「接住她!」 「啊,是!」 在持帚女仆丢下手中的扫帚后,京的旋转也完全停了下来。 旋转后的身体现在正面对着她们的方向,也就是京本来要前进的方向。 所以京不再后退,这次是朝向前方开始起步。 京把朝后发出的物理动力全部注入脚底往前。身子像与地面平行般的如箭射出,从起步开始就用上全力疾奔。 像弹跳般的奔跑。 她看到左手边本来持帚的女仆接下被她抛出的金发女仆。紧接着马上掠过两人身边,而金发女仆和持帚女仆一时之间都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 解决掉两个了。 京向着最后一个人奔去。 但对方也注视着她的行动,第三个黑发的女仆停下脚步摆出应战架式。 判断力挺不错的嘛! 要是她乱动,只会被自己四两拨千斤而已。但要是站着不动,就能减少自己可用的战术。 不过还是太天真了。 京没有停下脚步,向前奔去,然后手伸向位于空中的一个东西。 那是第二个女仆抛出的扫帚。 她指尖一勾让扫帚转个方向,把它高举过顶。扫帚的刷毛部分刮过白色的墙壁 「让路让路让路!」 声势汹汹的呐喊声与刮搔音,让对方缩起身子。 但是做为最后一道防线的女仆并没有后退。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判断,她看到京高举过头的扫帚,把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往前一伸。 她是想先挡住京,再采取接下来的行动。 京心想,这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挡下的架势哪。 真是群乖孩子呢。 笑意从她嘴角泄出。当时要是自己的同伴里多些这种人,说不定还可以称霸关东呢。京一面这样想,一面往对方的头上挥下扫帚。 黑发女仆也与之呼应般的压低下盘,摆出防御架式。 紧接着。 「这个给你吧,因为我不擅长打扫。」 京向前轻轻丢出扫帚。 女仆看着眼前落在半空中的扫帚柄。 「欵?」 并反射性的接住朝向自己落下的扫帚柄。 所以游戏结束了。随即京用比之前更快的加速度,迅速奔过她身边,比女仆回过神来转头的速度更快。 一口气冲过去。 就连视线都来不及追上,京已经跑出t字路右转,那边比较靠近建筑物的边缘。 她转向那边与身子一矮发生在同一时刻,脚下用力与身体往右边弹出也发生在同一时刻。 右边的走廊上没有人,那里的空气宣告着可以往这边走。 因为有风。并不是停滞在室内的空气流动,而是来自外界的冷风。 跑着、手臂摆动着,京又重新思索起来。 但是先前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昨晚无法回想起来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模模糊糊的,有什么逐渐成型。 浮现在心中的东西是什么呢? 「颜色?」 一瞬间从夜晚这个关键字闪出月亮,蓝白色的月亮。昨晚应该确实曾经看到过接近满月的月亮。可是 不对。 不是蓝白色,自己偶然思及的颜色是 是什么呢?就在她这样想的一瞬问,已经看到那个颜色。 正前方有个紧急出口,可能是为了换气而开启着。从那个出口可以看到外界的光,那是内含黄色的太阳光颜色。 那就是正确答案。 她想看的颜色,零零碎碎存在于记忆中的颜色。那颜色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昨晚明明就是夜晚,那自己是在哪里见着阳光的呢? 心中存疑的京跑着。已经不再是往楼梯跑,而是跑向紧急出口。 同时一个矮小的人影,从位于紧急出口右前方的室内楼梯下面跑上来。 是茉伊拉3rd,她也是来阻止自己的吗?她那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向前平举,正顺着楼梯往上奔。 不过京并没有把茉伊拉3rd放在心上。因为在矮小的年幼女仆能碰到自己以前,自己已经先抵达紧急出口了。理应如此。 「轰!!」 在茉伊拉3rd这样一声彷佛很开心的声音中,一股来自右下方的力道弹飞京。 啥? 右下半身有种像是被一大团水打中的感觉,然而京心中的讶异远胜于其他感觉。 因为茉伊拉3rd这时候人还在楼梯上,手也不到足以触碰到的距离。 这是怎么回事?京还来不及思索,一切的物理动力已经制造出结果。 她从紧急出口向外跌出,跌往高达八层楼的空中。 ● 翻过位于紧急出口处升降机的栏杆,投身于空中的京,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天空。 她的脸朝上,眼前可见的是一片的蓝,还有白云。 好辽阔啊,她的视线在这样的思绪中翻了个身,城市景观进入眼中。 那是一个平坦的城市。在视野范围中,突出的高地大概就只有自己所在的这座建筑物落坐的山而已,剩下的就是密密麻麻挤在一块平坦土地上的大楼与民宅。定睛一看,在山的另一边那里还有神社。 好像在哪里见过耶?这样的想法凝聚在街景的一点上。 以位置来说是在这边的南侧,那里的街景一角有个古色古香的l型,而且京总觉得那份古色古香带着一种人工的味道。在白墙叠瓦的建筑物之中, 还有着类似在课本上看过的西洋式建筑。那是 仓敷? 是高中校外旅行时来过的地方,那个古色古香的街景是美观地区。既然如此,那另一头的巨大建筑物就是美术馆了吧。明明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可是剩下的印象却只有曾经在这里买过鲎的标本送人当礼物而已。 「不过应该是没错」 这时候她原本转动的视野突然定住。 在被弹出来以后,现在已经到达抛物线的最高点,接着就要往下掉了。 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一股力道扯着背部向下拉的感觉来了。 我会死吗? 京不在乎地想着,全身放松。 脑中想起了各式各样的事。过去的事、秘密收藏起来的记忆。 首先想起的是国小时的事,那时候曾经用放在布袋中的笛子与纸球打棒球。在一记用力挥空后,袋内的笛子散掉,吹口部分直飞出去,正中投手额头,砸出新月形的伤口。当然,对方被送到医院去了。 国中时也有过类似少女情怀的往事,那是在跑去看自己心仪的棒球社学长练习时发生的事。那时候自己做出娇羞状把滚到脚边的球扔回去,因为球正好逆光,学长才低下头就被从天而降的硬球砸中球帽突起的部分、也就是脑门。之后就那样从帽子下流出血来,膝盖一弯倒在大地之上,真的是教人吓到了。 「搞什么,都不是像样的回忆嘛!」 回过神来的京挣扎起来,但是她能够抓到的只有空气。 她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 在已经翻过来面向下方的视野范围中,有着城市景观,还有倒过来看的建筑物。 白色的建筑物,那是巨大的石块。 表面打磨得像玻璃般反射阳光的石造建筑耸立在地面上,大约在六层楼高的地方有扇类似仓库般的巨大铁门,其上顶着四层居住楼层。居住楼层顶端是个角度很大的钝角三角屋顶,整体形状看来 「好像神殿一样」 就在京思索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一股冲击遍布全身。 目前距离地面应该还很远才对。出现在半空中的意外状态,是有个东西正托着她向下落去,以便吸收掉从她屁股、背上、还有脚上传来的冲击力造成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京直起了阵阵发麻的身体。在已经停止不动的眼下,托住自己屁股的东西是 「手?」 形状是手,但是大小不对。人类的手不会有一公尺那么长,也不是蓝色的,更不会有合成树脂那么硬。 「这是」 在心中一种奇妙的似曾相识感中,京看向那只手的手腕方向。 在视线所及处,神殿般的建筑物门已打开。从那里伸出的蓝色手臂,以高度来说,大概是位于三层楼高的地方。 手臂的主人从门内现身。 那是一个身披蓝色钟甲的巨大武士。 身高约十公尺。巨大的手腕关节等处,全都涂上一层像是合成树脂搬的涂料,从它身上感受不到生物所具有的脉动感。 所以京对托着自己的巨人下了这样的定义: 「居然还有机器人,现在这是在演动画吗」 京嘴里发牢骚,不过同时也看着对方的脸。在由金属组成的脸面构造之中,相当于眼睛的地方发出的光是绿色的,光量略有变化地乍明乍暗。 看着这样一个武士的眼光,京有个想法。 不对。 就在她思索着是什么不对的时候。 「」 京出其不意看到一个在蓝色盔甲武士后方的东西。 在类似机库的所在之中,有一个巨大的白色盔甲武士。 比蓝色巨人还大上一圈的巨大身体,嵌在用来维持站姿的机架上。位于机架侧面的长条形黑色空洞中,浮现着蓝白色的文字。 typhon。 虽然不了解这个字眼的意义,不过京知道那就是白色巨人的名字,也就是机体名称。 然后她回想起来了。 「昨晚」。 记忆在一瞬间苏醒。过去的事、秘密收藏起来的记忆。 首先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自己的事。 面试失败 记得昨晚从军畑站下车的自己,确实是在田地问的碎石路上发酒疯,然后 「牵扯上这个好像动画机器人的战斗中」 一一复苏而来的记忆,让她做出一个动作。 那就是抬头往上看的动作。 「!」 虽然披头散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所仰望的青空中央,有一个光源。 太阳光。 像是带着黄色色泽的温暖光源,让京想起过去。想起昨晚降落在自己面前的巨大白色盔甲武士,以及那个武士眼中的光。还有那时候感觉到的 感情 那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但是一波又一波急遽叠压而来的记忆,让她整个人都呆掉了。 也有部分原因是出于坠落时得救,让她绷紧的身子一下子放松、动弹不得,瘫坐在蓝色的手掌上。 像是与她呼应般,蓝色手臂开始下降。缓缓地、轻柔地,像是在避免伤到她。 「啊。」 京的视线向下射去。 她看到眼下有许多女仆们的身影。 其中也有茉伊拉1st、茉伊拉3rd的身影,其中还有与她们有着相同发色、直短发,却是唯一一个把脸别过去的人,那应该就是茉伊拉2nd了吧。 连同其他众多的女仆,全都仰望着她,露出放心的表情。 同时也掺杂着期待的表情。 那种表情就好像是在述说着,自己得救可以让她们把什么有趣的事继续做下去一样。 看着她们的表情,京吐了一口气。 为何她们会对自己这样的人,展现出那种表情呢? 「插图083」 第四章 『相迎的入口』 第四章『相迎的入口』 那里充斥着世界的疑问 那里是在他人期望下前去之处? 抑或是自己期望前去之处? ● 午后的山风在初夏之际依然凉爽如故。 能够让人沐浴到既不紊乱、也无阻碍的无垢之风处并不在山中,也不是河面。 是高处。建立在奥多摩山中,日本ucat输送管理大楼的屋顶,就是那样的地方。 现在,屋顶的边缘处有个人影。 完全没把初夏阳光放在眼里的黑衣身影,任由白发在风中摇曳。 太阳眼镜所见的眼下,唯有又长又宽的飞行跑道以及从ucat伸出的道路。 视线转动,望向遥远的东方。飞行跑道旁边的道路、以及分开iai用地与此处的山谷道路,现在都空无一人。 「已经走掉了啊。」 就在他面无表情地低语时,从下方传来女性的声音: 「哎呀呀,至,你是在为公主与王子送行吗?」 「滚回去,德国魔女。」 相对于他冲口而出的这句话,却有个人影是以站在外墙上的姿势,从屋顶边缘爬上来。 走在墙上,一个箭步踏在屋顶边缘的人,是位身穿黑色套装的女性。一头灰色的柔软长发在风中摇曳。 「黛安娜吗?你来做啥?话说你就不能乖乖从紧急出口过来吗?」 「不,因为我看你好像沉浸在什么思绪中我怕你会一时伤感脱口说出什么丢脸的话,所以才隐匿行迹如果从紧急出口过来,就会因为开门的声音被你发现了吧?」 「哦?那么我做出什么怪异的发言了吗?壁虎女。」 「用守宫的兆头会比较好喔。」 黛安娜露出笑容,在屋顶边缘轻轻翻了个身。 「至,你可说了不少呢那些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事。」 「哦不过我是做好什么也不透露的打算。」 「沉默是意志的宣言喔?」 黛安娜马上回他。然后笑意加深,眼睛眯得快要看不见。 「真令人怀念呢,好久没有像这样欺负你了。」 「不用怀念,然后给我消失。这也是为了你好,黛安娜索恩伯克。」 至吐了一口气。 「那些无聊得无可救药、昏醉得无可救药、失魂落魄得无可救药、还有浓密得无可救药的一切,全都由我一个人包了你只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然后事情就可以在无人得知的状况下结束。」 「真卑鄙的独占呢。那是因为你不是五大顶,而是完全以旁观者身分在一旁看着一切的缘故吗?还有因为在那时候哭喊过的缘故?」 在她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 至的右臂猝不及防地横挥而出。 拿着铁杖的手,往黛安娜的脚扫去。 但是黛安娜躲开了至的攻击,她轻盈地往屋顶外面一翻。 退开一步。 就只是这样的动作,黛安娜已经从屋顶边缘移动到外面,脚踏在建筑物的外墙上。 她的身子在一瞬间呈水平状态,跟着马上弹起,又回到屋顶边缘。 然后看着倒在屋顶水泥地上的至。 双臂略微环抱起来的黛安娜「哎呀呀」的出声,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 「拿手杖乱挥当然会摔倒啰。我可不会扶你起来唷?因为这样你可以从下面看到我的裙底风光,我会害羞的。」 「看来德国ucat是把羞耻心也拿去加工贤石而得以不老化的吧总之你给我滚,今天我全身上下的耐心都已经缺货,因为无聊的事和无聊的家伙太多了。」 「如果那么无聊,为何要在这里目送他们出发呢?」 黛安娜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 她打开褐色花纹的薄布,用手指往下按去。虽然有风,但布却没有飘起,就那样往下落去,摊在屋顶边缘上。 黛安娜以轻盈的动作坐在手帕上,交叠起双腿。 「反正呢,你应该不至于讨厌他们。」 「哼,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以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会跟你有相同的想法啊。」 「哎呀,要打比方的话,我就会觉得现在的风很凉爽、过去令人怀念啊。」 「哦?要打比方的话,我就会觉得现在的风很烦人、过去令人作呕呢。」 「不都是一样的吗?」 「哪里一样了!」 「都有推动感情啊。」 至沉默下来,黛安娜叹了口气,笑容转成苦笑。 「你真的是个欺负起来很好玩的人耶。」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通往屋顶的紧急出口之门打开了,一个矮小的人影到来。 是sf。 ● sf在风中小跑步往至那边跑去,同时向黛安娜行了一礼。 「感谢您对于至大人移动一事,所花费的不必要多余心思。」 「不,你弄错了喔?我只是想玩玩他而已。」 「tes,那么我取消方才的发言与感谢之意。」 「」 黛安娜半垂下眼帘看向至,而至一面起身一面说: 「这是你们那边搞出来的规格吧?德国人。」 「都这时候还找藉口?」 至没理会sf的协助,一个人站了起来。以铁杖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而sf托着他的右胁帮忙稳住后,再次看向黛安娜。 「我不在的时候,是您照料至大人?」 「不,完全没那回事。」 「tes.,我判断那是正确的判断。因为只有德国ucat制的sf可以照料至大人,如果有其他人从事这个行为,基于公平交易理论,我也必须为那个人做出某些服务才行。」 「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是有种刚刚帮忙照料了他挺久的感觉。」 sf点点头。 「tes。那么为了回报黛安娜小姐,就由我为您准备晚餐。今天的菜单有没味道的味噌拉面、以及不酥脆的苏打饼干,敬请期待。」 「我才不要那种晚餐呢至,你也是,干嘛用那种好像满怀同情的眼睛看着我啊!」 sf微歪起头看看黛安娜、看看圣,然后开口: 「不久前,佐山先生与新庄小姐跟月读开发部长一起前往神田研究所了。」 「你想去吗?那里有着与3rdg有关联的制品,也可以算是你亲感的东西。」 「不,我专属于日本ucat的至大人,我没有对于亲人的认知。而且3rdg应该不只是自动人偶的世界,同时也是武神的世界。」 sf所说的知识,让黛安娜面露喜色鼓掌致意。 「记得真清楚呢,了不起!」 「tes.,谢谢您。德国ucat自傲的sf不会忘怀别人对她的称赞,敬请安心。不平不满之声则会自动无视但是。」 「完全前言不对后语嘛。但是什么?」 sf再次微歪起头。 「tes.,在我的记忆中,每当提起3rdg时,通常不离武神或自动人偶。但是,人类如何了呢?我是自动人偶,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东西;武神也一样,是被人类制造出来的东西那么3rdg的人呢?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让黛安娜眯起眼睛。原本交叠起来的双腿屈起,手臂架在膝头上托着脸,看向至。 「这份洞察力是属于我们那边的规格喔?」 「是日本ucat的日语格式化的功劳吧。」 「tes.,那么为公平起见,请用猜拳 决定胜负。一开始先出石头为何两位都从一开始就出布呢?」 在sf视线所及处,一男一女各叹了一口气。 在那个动作结束后,至向sf做出这样的宣告: 「这就是说有各式各样的世界存在,sf。就某种意义而言,3rdg也许算是现代世界进化后的型态吧。」 「进化后的型态?」 「那事很快就会见分晓了。不,是在神田的那些人会说出来,一切都是多么的无力。」 至拿着铁杖重重往水泥地上一戳。 「应该还会在那里得知,3rdg为何会急遽灭亡的事吧。」 ● 东京中央有条东西向的高架道。 那是中央高速公路,由上下合计四线道柏油路绵延开来的宽长高架道。 在战后建造的大型道路上,车辆与机车无休无止地移动着。 在进入午后的阳光下,向东疾驰的车队一进入属于市中心的部分,就马上驶入一条叫做高速四号怪名字的高架桥,在新宿穿过几个有绿意及地下道的地方,于干代田区汇入都心环状线。 上了环状线以后向北开去,很快就会进入地下道的部分。等到再回到地面上时,已经位于皇居(注:天皇住所)北侧。接着从与皇居并立的武道馆之间向东走,就是叫做神田的土地了。 在穿过高速公路出口,开往神田的车队中,有一个特别巨大的形状。 那是一辆黄色的拖车。车厢是以托盘为底的密闭型,与其说是拖车,整体说来其实更像攀岩车。侧面有着iai的纹章。 拖车前面的牵引车是四人座,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人是月读。 她的视线送往后照镜,观察坐在后座的佐山与新庄。佐山已经换上放在ucat的灰色西装,透过后照镜与她对上视线。 「好啦,我的驾驶技术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虽然有一点问题,不过也已经足以应付过去了。刚才那辆想要硬超到我们前面的进口黑头车怎么样了?」 「天知道。因为挺危险的,所以我轻轻撞了它一下就是了。」 月读泰然自若地说罢打档,却因为一连打错三次苦笑起来。 「哎,我想还不算太糟糕吧。因为坐在旁边的乘客还挺安静的。」 「是这样吗?」佐山看向左边的新庄。 因为绑着安全带的新庄并没有在ucat换衣服,所以身上穿的还是学校的夏季制服。 新庄现在正把黑色活页纸夹放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他默不作声,身体有气无力地随着车厢晃动而不规则地左摇右晃。尤其是脖子,晃得几乎都要断掉了。 这 他昏过去了。 「新、新庄同学,你醒醒!」 佐山抓住他肩膀晃着,但没有反应。佐山猛然惊觉。 「这样不行需要帮他做心脏按摩!」 「你是不是一下子跳针跳太大了?」 佐山无视于这个问题,迳自解开新庄衣扣,结果新庄已经醒过来了,一脸睡眼蒙胧的表情。 「啊,佐山同学,早你干什么突然脱我衣服啊!我现在是切耶!?」 「你这是什么话。做心脏按摩这种事与你是运是切无关,反正我都要一视同仁地揉但是胸垫倒是真的挺碍事的喔?」 「啊啊啊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才好了啦!」 「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新庄大叫「等等!」的同时,车子猛然向右一转。 驾驶座上的月读奋力把方向盘转到底,位于牵引车下面的六个轮胎纷纷出力转动,画出逼近原地旋转的曲线轨道。 从外部扩音器传出类似女性声音的合成音做出警告: 『右转,角度相当大。』 接着生出的是巨大的旋转运动。 从「啊」一声惊叫出声的新庄那头,可以看到厚厚的后车窗外有个影子掠过。 那是连结在后面的密闭车厢,因为急转弯而一下子头尾相望造成的。 那个庞然大物里面装着什么呢? 「密闭」两字让佐山得出一个推理,他就那样直接枕到新庄的膝头上。 「是武神吧?除了领取检测机以外,我们过去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武神了。」 「你答对了,变态小白脸。」 在旋转完的同时,窗外的天空也停住,月读又补充了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我女儿被抓住的事吧?听说你们昨晚在现场。」 「当时留下来的武神,驾驶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和自动人偶那他们的对手呢?根据我们的猜想,对方足3rdg的堤丰。」 「开发部漫无头绪做出的猜测也一样。话说昨晚在你们出动前,有个东西被送到开发部做检测。说是有两个从西方飞过来的巨大贤石反应,问我们能不能解析出这两个反应的自弦振动模式。」 她吸了口气。 「控制金属与惯性的概念与ucat内部自动人偶们的所有物一样喔。你们知道吗?来自3rdg的流亡者们就在我们现在要前去的神田研究所中。」 「流亡者?自动人偶吗?」 月读对新庄的问题点点头。 「对。虽然她们很少提及自己的事,不过我们还是搞清楚了几个事实。在3rdg灭亡时,大多数开启的门都处于不稳定状态,有许多自动人偶被抛到这个世界。然后掉到这个世界的自动人偶们,虽然在各地被『发现』,但是因为她们是被制造出来供3rdg内部使用的,所以即使被ucat回收,也一直要等到十年前的概念活性化以后才能运作。」 月读继续说着,透过后照镜望着佐山与新庄。 「还有,3rdg的自动人偶至少也拥有两种能力。分别是用来辅助行动的强大重力控制,以及同型号之间可以用无线电波沟通。基于后者,被看管的自动人偶们知道除了自己以外,3rdg的主力也存在于这个日本的某个地方。虽然因为被概念空间隔开,以至于无法通讯会话,但似乎还是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那她们为什么要流亡?难道没想过同伴会来救她们吗?」 回答新庄这个问题的人是佐山。 「是害怕对于3rdg主力来说,她们变成人质了吧。要是被认知成敌方的一分子,3rdg主力行动时就可以不必顾虑她们。我没说错吧?月读部长。」 「是的。根据传闻,似乎就是那样了很有战斗系g自动人偶风范的思考方式吧?」 「可是,如果是那样,就代表3rdg做好了不经交涉就战斗的前提?」 「我想自动人偶们也不知道实际上的状况吧。不过听说自动人偶们所知道的3rdg主力,并不是会因为自己的世界已灭亡,就投降的一群人是自动人偶把那个原则刻在记忆之中吧?」 佐山躺在新庄膝头上这样问,后照镜中的月读点了点头。 斜眼看到月读点头表示同意的佐山,继续发言: 「l。wg制作概念空间的道行还太浅,一直到十年前为止,都还无法让自动人偶们随心所欲自由行动。但是3rdg主力那边又如何呢?如果他们可以利用堤丰制造出概念空间就代表他们从六十年前就有动作,但是一直潜伏着。」 佐山的视线从后照镜往下,隔着大大的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另一头有座白色的建筑物。在紧闭起来的铁制正门后方,是栋如同医院的立体构造。 「那就是神田的研究所,最近我们也曾经警护过此地不过佐山御言,对于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的事,你难道没有不服 的感觉吗?」 「当然有,因为今天本来打算和昨晚那个武神驾驶员面谈。」 「哎,因为这边要先调查圣乔治要是今天从自动人偶那里多打听出一些事来,不也挺好的吗?就像你曾经对我们做过的一样。」 「原来如此与不算人的对象交涉,正逐渐成为我的拿手好戏了啊。」 「我也不算人?」 「能够怀胎生下人子的女性,不能够说是超出人类范畴的吧?」 佐山的反问得到数秒的沉默。 跟着有个小小力量戳了戳佐山肩头。 是新庄。在佐山的视界中,看到新庄正双颊微红地看着他。 「那个,佐山同学,你这个问题让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小小声地、眉梢垂下。 「像我这样的身体,也能够办到那种事吗?」 在新庄膝头上的佐山,直接了当地回答新庄语带迷惘问出的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 他做出的宣言让新庄眯起眼睛。 「希望真的可以就好了。」 「当然没问题。绝对。」 「是吗?」 「当然,因为有我协助你。」 「呃,嗯不过还是希望你稍微选一下用字」 新庄像是想要遮掩脸红般的缩起脖子。 然后用更加小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下次我会试着在那方面再多用点功然后再找你讨论。」 「嗯,要加油喔。」 「加油?那个,我们在谈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佐山先以「怎么可能」当开场白,然后如此宣告: 「只要我们努力,别说人类范畴,就连神都可以超越。」 「咦?啊,等、等等!刚刚果然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上方掠过耶!」 虽然新庄叫得慌张,但佐山只皱起眉头。 「怎么了,新庄同学?我刚刚是在演练确实的计画喔。」 「别再说计画了啦」 在新庄这样大叫的同时。 金属不会死。 突然听到的这段文字,让佐山直起身子。 「是概念吗!」 「能马上切换过来最好不过了先不说那个,看来是迎接我们的人出来了。」 拖车速度缓缓慢下来。 佐山和在惯性晃动中安心地舒了口气的新庄,一起转头望向驾驶座那边的窗外。 依旧可以在那里看到伫立在前院草地上的白色建筑物。 但是有三个跟先前不同的地方。 「有种怪怪的感觉耶那个。」 第一个是正面的铁门已经大开。 第二个是正门前有数十名身穿具有工作服机能女仆服的女仆,挺直身子井然有序地站着。 最后一个是她们身后站着巨大的绿色盔甲武士,也就是武神。 有一个人从女仆队列中走了出来。 是一名红发女仆。 拖车正对着她,在大约十五公尺的距离外停下。 而红发女仆突然举起手,搭在自己襟前。 「」 她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脖子。 在那里的,并不是属于脖子部分的骨肉。 是属于机械的连结部分。 形似由插槽相互接在一起的连接部分,用钢丝把锁骨与头部连接在一起。看到这样的她,新庄屏住呼吸。 「自动人偶。」 「插图091」 对面的红发少女,视线射向他们这边。 明澈的橙色眼珠仰望着车内的他们。 「辛苦几位了。但是,请回。」 她并非用大叫的方式说话,但车内听得很清楚。 带着一种沉静味道的声音,继续交织成语言: 「虽然事关公事,但是有佐山一族的人在场则又另当别论。身为3rdg的自动人偶,我们对佐山一族的人有事相求这里有着不能够让您见到的人,因此请您就此回去。否则就」 采取行动。 在她们身后的巨大盔甲武士踏步向前。 在概念之下,金属身躯像拥有柔软肉体般,徐缓而沉重的驱动着。 它在沉重的金属音中向前踏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走到第四步时,武神已经来到自动人偶们前面,到达方才排众而出的红发人偶旁边。 巨大的脚与肩同宽地站着,双臂向左右微张。 那是随时都可以开战的姿势。 然而红发的自动人偶望都没望向它,已经如此宣布: 「请回,然后恳请您再也不要对3rdg有兴趣。因为与3rdg共存以后,会弄脏了全龙交涉本身。」 ● 京正要被带回原本的房间。在茉伊拉1st拉着她的手,从常用出口搭上像电梯般的东西数秒后,她人已经在先前被轰到外面去的紧急出口附近了。 现在是怎样啊?京心里思索着。默不吭声的茉伊拉1st没有对她发出半句责难,也不管其他女仆,就她们两个一起走。这种既无防备、又不处罚的态度,是表示没有敌意的意思。 这是在说她们不会伤害我,所以不希望我逃走吗? 走到原本的房间前时,茉伊拉1st转过头来。 她面露浅笑,先穿过没有白色把手的门,走进房间里。 「公主殿下,请到这里来。」 她说的话让京手搭在门上问了个问题: 「你先进房间,要是我突然关上门逃跑怎么办?」 「既然您都说出来了,那么我想您实际上并不会那样做。」 「哦?那要是我真的做了,你要怎么办?」 「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京猛然关上门。 门出其不意发出的高亢撞击声在京听来是悦耳的,让她感到满足。 要怎么做? 京心里这样想,但关上门后就动也不动。既然对方是在试探她,那她也只好试探对方了。她一并没有逃走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把先前看到的那些女仆们全部动员起来呢?还是由茉伊拉1st一个人追来呢?不管是哪种,都代表对方有想要控制她人身自由的意思。先前的无防备与对处罚的态度,在剥夺人身自由这个前提下部是无意义的,只是用来松懈她反抗心的手段。但是 没有任何动静。在房间里面的茉伊拉ls亡既没有大叫的迹象,也没有女仆们因为听到先前巨响而动员起来的声音。 京试着离开门前。故意在脚下的红地毯上制造脚步声,但无论是房问内或外面部没有反应。 所以这次京试着走了起来。在绕过几个转角之后,就抵达了之前那个紧急出口。因为之前在感觉上跑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没想到现在一看,才发现距离很短。 紧急出口依然开着。 她走过去,从那里进入室内的是阳光与风和夏日的气息,但是风却给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是什么不对劲呢?京思索着。 没有城」巾的气味。 风中没有理应存在于城市中的闷热,也没有汽车废气之类造成的迷蒙感。 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定下心来仔细想想,方才把自己放到地面上以后,又回到机库中的巨人也是这样。会有那种东西从建筑物中现身于外,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京拾起视线。从紧急出口向外看去,可以看到仓敷的街景。 这里理应是现实才对。 京走出紧急出口看看。外面没有楼梯,只有用栏杆围起的升降机。 升降机的轨道,像是在绕开下方机库之门般的绕向左右。 机库的门现在关着,看不到蓝色巨人。当然,白色巨人也是。 「」 蓦地,身子采到栏杆外看着远方街景的京,注意到一件事。 眼下,位于机库前方二十公尺见方的黄土广场另一头,主要由阔叶树构成的森林中,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那是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在背对着她的背部上,披着一头比她的头发还长的金发。他没有要转身过来的迹象,只是伫立在森林中,望着另一头。 「是在看城市吗?」 那个青年是这里的人吗? 在她先前逃窜的时候,走廊上的画框中并没有那样的剪影。如果裱在画框中的人是用来纪念的故人,那么现在在眼下的他,应该就是现今的主人了吧? 如果是那样,说不定他可以帮忙解开缭绕在自己心头挥之不去的各种疑问。 京本来已经准备操作升降机到下面去了,但是她停下动作。 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无论是来追她的动静、还是斥责的声音。 「可恶,那些人到底是想怎样!」 虽然对眼下那个背影感到不舍,但京还是回到走廊上。大步走回之前那扇门前,一把推开。 「现在到底是怎样!?还有这个地方跟你们是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她已经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把茶几安放到床前的茉伊拉1st,正从她推来的餐车上拿出餐具排列着。茉伊拉1st面露笑容转过头来。 「因为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准备好,所以您再去外面多逛一会也不要紧的喔?」 京逼近茉伊拉1st,她也知道自己的表情很难看。 逼近到额头几乎相触的距离,把心里准备好的话撂出来: 「你们这些家伙,被我这样子对待,难道都不觉得生气吗?」 「公主殿下对我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茉伊拉1st接着说道: 「比方,想要破坏我等的行为之类的。」 京听了支唔了一声,回想自己的行为。 至少殴打对自己没恶意的对象,是有违仁义的。 京歪了歪头。 「可是破坏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吧,为什么你的日语会那么扯啊?下面那个好大一台机器人也是这样,这里是怎样?太奇怪了吧?」 「并不奇怪啊,因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准备好餐具食物的茉伊拉1st停下手。 然后把手按在脖子的领巾与衣襟上,抽下领巾。 「这里是与公主殿下原本所在的世界,有着不同面貌的虚拟异世界。是被称作概念空间的地方。详情请容我以后再做说明,我等皆为仅能存在于其中的居民」 茉伊拉1st一把拉开衣襟,然而京在那个胸前看不到本应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那里没有脖子、锁骨、乳房之类由血肉骨骼组成的构造。 只有像是傀儡人偶一样,用球形关节连接起来的白色部位而已。 「模仿人类外型,以金属与陶磁框架做为血肉,以钢丝及合成树脂打造身体。这就是我等自动人偶。」 茉伊拉1st的笑意加深。钢丝在形似电灯泡接头的脖子上扯动,让她歪起脖子。 「这样一来您能够信任我等了吗?公主殿下。」 「插图095」 第五章 『机械的脚步声』 第五章『机械的脚步声』 即使闭上双眼仍分辨得出穿透声的不同 也知道相同之处 所以才麻烦 ● 风吹过位于神田大楼街道之间的宽广空间。 风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风,而是不带什么气味的异世界之风。 自动人偶们站立在可以感受到些许金属气味的风中。 站在其他人前面,与武神并立的红发自动人偶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少年立于停在十五公尺外的拖车前。 「您就是佐山御言先生吧?」 她问道。 「您下车是有何打算呢?我等应该已经请求您回去了。」 「与那种事无关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名字。」 「问了又如何?」 「只是做个交涉而已我想知道你所说的『污点』是什么意思。这个交涉就是为了了解、找出净化它的方法而做的」 「原来如此。」红发女仆点点头。 为了使话题能够进展顺利,她判断应该回答这个问题。 「八号,这是我的辨识号码。」 八号颔首道: 「所以您想要知道关于污点的事?」 「你们给我好好记住,好话不说第二次,也不说第三次。」 「了解,但我方不能提及污点内容一旦泄漏出去,只会引来廉价的兴趣,造成无法挽回的事而已。希望您能够明白3rdg不可侵犯,并就此回去。」 「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吗?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人能够知道事情会不会变成那样的吧?」 八号点头同意佐山的判断确实极有道理,同时给予答覆。 她选择着表现方法。 「一旦踏人泥水,有人的脚会不脏吗?我等的一番好意,就是阻止那种事发生。」 这个回答令佐山展露出笑容。 「基于好意赶人回去吗?现在已经背叛ucat,回归3rdg的自动人偶。」 他的话让八号身后的人们出现一点动静,像是想要牵制他一样的动静。 但是八号制止了她们,她微抬起右手稳住众人。 「为何您说我等现在背叛了ucat?」 「因为我们都说了好几句话,却连一个tes.的回应都没有虽然我所知道的自动人偶比较特别,不过根据我的认识,基本上自动人偶对自我定义十分坚定。那么不说tes.,的你们,现在就不属于ucat。」 「原来如此如今在我等的心目中,tes.这个回答的重要性确实在下降中。而您知道那代表什么样的意义吗?」 「代表不是ucat的你们却在这里出面,所以应该可以设想成,如今神田研究所正被你们研制着吧?还有」 佐山说道: 「在某种条件下,你们的流亡定义已经切换成3rdg定义。至于那个条件是什么呢?」 「是。是身为自动人偶的连带防卫本能切换定义的条件就是佐山先生到来一事。我等判断这件事确实会形成有害的状况。」 「有什么害?」 「那是我等神田研究所内自动人偶群自身的问题我不能回答您。」 「因此就用污点这个字眼赶我回去?」 八号应了声「是的」后宣告: 「交涉已经开始佐山先生愿意回去吗?」 说着八号挥动双手。 这个动作让黑色的金属零件群从她袖口滑出。 是手枪。 枪身、握把、牵引机关、弹匣洒落空中。 「或是在此遭受破坏?您想要哪个交涉结果?二选一。」 金属的枪械靠着重力控制就在空中组合起来。 那些交叠组合的零件在一瞬间发出金属的飞沬声,结果就是两把枪分别跃入她双手中。 她握住双枪。 「过去我们也曾经以相同的排场迎接过一位客人。六十年前流落到这边的我等被集中到此地,然而十年前在概念活性化中得以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控制住这里。」 八号以脚跟往地面重重一踏。 就像是以她脚下响起的金属音做为信号一样,站在她旁边的武神动了。以双手拔出挂在它腰际的双刀。 听着传至耳中的金属音,八号说: 「然后交涉的结果是,我等以此地做为栖身之处但是这次我等不能够再接受相同的结果。请回吧,负责交涉的人。为了不触及3rdg的污点、为了我们控制下的神田研究所内人员平安、还有为了避免危害我们的同伴」 「原来如此。」 交涉对手的声音响起: 「对污点的善意劝告、人质、对同伴的危害,这三者就是你们用来叫我回去的谈判筹码了吧。」 「我判断有这三者已经足够。」 「是足够要用来打通支离破碎的道路是无可挑剔了。」 在这样宣告的同时,佐山动了。 他用双手从西装下摆拔出来的,是一把散弹枪以及短机关枪。 左手拿着散弹枪、右手拿着短机关枪的佐山,双手略为摊开,让众人看个仔细。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用一句话把那些谈判筹码作废。」 「那是」 佐山说了声「很简单」,继续说下去: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这是理所当然至极的事,自动人偶。」 ● 真麻烦啊。佐山心里想着。 真的是件麻烦事。 已经有人在跟3rdg战斗了。而且对方年纪比自己小,还毫无疑问是个不成熟的人,看起来觉悟也不够坚定。 但是他基于某种理由拚命战斗着,像是死抓着什么不放一样。甚至似乎因担心佐山等人,而有与他们撇清关系的觉悟。 所以佐山这样想,身为全龙交涉的交涉代表 在面对3rdg时,必须比他更拚才行。 「要在这种地方妨凝我吗?自动人偶我可是准备来理解你们原本所在的世界呢。」 「正因为是我等的世界」 「会使用不可侵犯这个字眼的人,别说什么『我等的』!」 佐山垂下枪,踏步向前。 「绝对不能触及之物,没有分什么你的、我的、他的。在那里的,是连自己的立足点都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封闭世界i话说,世界本来就是靠人打开的。」 所以 「没有什么不可侵犯的世界存在。」 佐山把握在左手中的散弹枪往空中一挥,仰望青空。 「从不可侵犯的藩篱内看来,天空是安全的、风是安全的、大地是安全的、夜晚与白天也是安全的,但是无法接触到位于被那道墙隔开之外的人有多卖力。而你却把那种行为当成对我们的善意吗?伪善的自动人偶只有小孩子才会对来自玻璃温室内的善意感到高兴。」 佐山脸露苦笑,但没有停下脚步,这时候八号的问题来了: 「但是我判断,会玩泥巴玩得兴高采烈的也是小孩子大人们应该都会对那种行为敬而远之吧?」 拿第一个谈判筹码出来了啊,佐山心想。 交涉涉开始了。 点头不意的佐山开口: 「大人会对污泥敬而远之,是吗?」 「不对吗?请您千万不要斩钉截铁的只说不对,请说出理由。」 「原来如此,那我就说啰不对。」 苦笑。 「很遗憾,不过自动人偶啊,大人也是有两种类型的。有身染污泥会感到不 舒服的人,还有一种是会拿自己来说笑的人。然后会说笑的人又分成两种被别人斥责后才不舒服的人,以及被骂也一笑置之的人听清楚了吧?」 提问着的佐山向前走去,距离拉近到十公尺。 「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污点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确实也有些人不把污点视作脏东西,而是把它定位成其他东西。」 「您的意思是,您就是那种人?」 佐山应了声「这个嘛」,歪起头。 「也许我并不是那种人。」 「那么!」 「但是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至少在我的世界中,正反两种人都有。像是笨蛋sm夫妻、变态老人、超迷糊教师、我们的同伴与敌人,但是也有很多以上皆非的人存在。」 还有 「之前死去的人、以及今后会诞生的人也全都在我这一边。」 他做出的发言让八号表情有了变化。 眉毛呈一直线,脸上表情完全消失。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代表一个意思。 她要改变谈判筹码了。 第一个谈判筹码的议论已经结束,他不知道对方做何判断。在交涉全都结束,与对方携手合作以前,没有松懈的必要。 果然,在佐山步步前行、更加拉近距离的情况下,八号再次发出她的问题。她举起拿着手枪的左手。 「那么,神田研究所的职员又如何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比第一个谈判筹码更简单。 佐山一面走一面耸耸肩。 「不怎么样。而且他们说不定早已遭到杀害,我有必要说些什么吗?」 「那么,如果能够让您确认他们平安无事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八号扣下枪口向上的左手手枪扳机。 枪声穿空而去。 在这个讯号下,研究所的门打开了 从玻璃门另一头定出来的,是一群身穿作业服,举起双手的男人。仔细一看,除了走到外面来的人以外,门内昏暗的空问中也有着许多人影。 以后方面色凝重的他们为背景,八号放下左手告知佐山: 「我等的射击功能精准无比,您意下如何呢?」 「原来如此,那我只能对他们说一句话。」 「什么话?」 「加油。就这样。」 佐山想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我是为了结束全龙交涉才会在这里。那么,神田研究所职员的工作是被抓住吗?不对吧?既然如此,他们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我只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 「您的意思是,他们死了也无所谓?」 「死掉是叫人头疼,但会不会死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不管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他们都不该把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人。如果他们不想死在你们手中,也不该因为我的判断而死,就是这么回事。」 「我判断这是诡辩。」 「但是我正在向前走。你最好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靠诡辩,而是靠事实在运转的。」 距离拉近到五公尺了。 八号的眉毛动着,在决定是否要开火。但她没有马上做出判断。 她迷惑着,所以 是在考虑要不要对他们开火吧? 佐山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向对方喊话,先以一声「那么」做为开场白: 「来报废最后一个谈判筹码吧。」 这句话让八号的眉毛又变回一直线。 她的视线与佐山对上,视线略垂,瞥了身后的职员们一眼。 「感谢您对他们的关心。」 「哎呀呀,我只是嫌这个交涉麻烦,想快点结束它而已。你不用感谢我。」 「了解那么现在就来讨论最后一个谈判筹码」 「好。你刚刚说,让我过去的话,你们之中有人会受害是吗?」 他与八号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三公尺。 这时候佐山突然把左手上的散弹枪指向前方。 瞄准八号。 「我的回答是这个。」 他面无表情地发言: 「只要现在在这里破坏掉你,就足以证明我是不惜那样做的人了吧。」 在他发言完毕的一瞬间。 八号动了,她双眼大张 「!!」 猛然再次举起左手。 而有个东西的反应比佐山更快。 是风。来自头上,武神卷着风的一刀直劈而下。 同时 响起金属交击声,武神飞往空中。 「」 在清脆的声音中,把武神胸部装甲板打碎的,是来自佐山身后的一道白光。 佐山连头都没回,嘴笑已经浮现一个笑容。 「干得漂亮,新庄同学。」 ● 新庄在拖车车顶上扛着他的est。 因为是在离开ucat时紧急准备的,所以若是没有月读,恐怕就连佐山现在手上的武器都带不出来吧。 因为方才集中精神而感到脑袋有些沉重的新庄,放下了肩上的est。 可以听到武神倒地的声音。 重金属倒下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胡乱敲打乐器所发出的声音。 对自己的这个成果感到满意的新庄,垂下视线。 眼底右下方的月读正上半身探出车窗外坐在窗框上,看着佐山的方向。 「好啦,接下来会怎么样呢虽然说在那个笨蛋少年说什么既然有3rdg的自动人偶,就会有战斗的可能性时,我就有种事情不知道会怎么收场的感觉了。」 新庄点点头应了声「是啊」。 「也许全龙交涉就是那样的东西因为既然要重新审视战后的关系,那当然也可以整个从零开始。」 新庄抱住est,准备拆解它、放回堆在货物上的收纳箱中。 「那种事交给我就好你快到他那里去。」 「咦?」 「能够阻止他的,就只有他那所剩不多的自制心,或者是你了吧?」 新庄把这话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以后露出苦笑。 「是那样就好了」 就在他这样低语时,从拖车正前方、也就是佐山所在的方向响起声音。 是枪声。而且不是一、两声,是许多声。 新庄回过头去大叫出声: 「佐山同学!」 ● 在武神的倒地声中,佐山听到八号大叫的声音: 「护住!」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要护住什么。 只是她的叫声就像是某种讯号般,从她左右各有四个自动人偶朝佐山飞跳着扑了过来。 女仆服飘起,手上拿着武器的自动人偶们以半圆形的队列包围住佐山。 不过佐山早已经动了。 向前冲去。 从对方摆出的弧状队列,可以想到一件事。 她们是为了避免打到自己人才隔开距离的吧。 对方与他的武器是同类,都是枪械。 那么决定胜败的,是攻击力以外的要素。 要素有三个。 一是速度。 再来是位置。 最后一个是心理。 能够实现那些的,叫做战术或战法。 而佐山直到两年前都待在田宫家。那一家原本就是自称任侠之家的地方,也持有枪械。 还有祖父的训练! 所以佐山毫无犹豫的向前冲去,在极近距离下与训练有素的集团 进行枪战。距离几乎完全不重要,现在重要的并不是距离 首先是位置。 对我方有利、对敌方不利的位置是哪里呢? 是一个敌人的眼前。在那个位置上,其他敌人为了避免打中自己人,将无法开火。 位于他前方,从右边算起第三个的黑发女仆,正对着这边扬起她左手的手枪。 根据眼前所见,拿手枪的人只有她而已。 而不具长度的武器最容易第一个进入射击姿势。 所以佐山优先对付她,一口气冲到黑发女仆的眼前。 剩下要看的就是速度了。 冲势不歇的佐山,用左手的散弹枪,朝她持枪的那只手向左一挥。 「!?」 在一股不算大的冲击力中,她的手向左荡开。 那只手让从右边数来的第四个人受到阻碍,慢了半拍。 然后佐山身子向左边跃去,一脚蹬空飞扑到右边算过来第四人的旁边。 他一面把第三个人持枪的手向上拨去,同时左手一记肘击打向第四个人空门大开的侧腹。 「!」 第四个人身子折成「」字形倒下。 解决一个了。 这时候从右边数来第二个以及第五个人扬起她们的短机关枪。 看她们的行动,是要夹击位于手被打开的第三个人、以及倒下的第四个人之间的佐山。 但是晚了。由于使出肘击而屈起的左臂前端,散弹枪的枪口正朝向右边,右手中的短机关枪则穿过左臂下方,枪口朝左。 以双臂交叉的形式,射出双枪中的子弹。 命中两个目标。 第二个人与第五个人向左右弹开。包含第四个人在内,他已经解决掉三个人。 不过右边数来第一个,以及第六、七、八个人,也就是左边的三个人已经动了。 右边一个、左边三个枪口已然扬起。 「嗯!」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起发出的枪声果然有四声,一声来自右方、三声来自左方。 子弹过来了,正面还有个收回荡开之手的第三个女仆。 佐山迅速向前冲去,同时解开双臂的交叉动作。 他一边将双手向上甩,一边打算解开交叉的双手时,正好再次往上弹开第三个女仆的手臂。 金铁交鸣声响起,第三人手中的枪脱手飞出。 她的身体空门大开。 张开双臂完成冲刺动作的佐山,靠声音确认四发子弹已经从他身后掠过。 跟着他直接举起踏步上前的右脚,屈膝往第三个人的右侧腹顶去。 踢击。 第三个人凌空飞出,解决掉四个人了。 那一脚的反作用力让佐山向右后方一转。 这时候佐山视线扫到在她们身后的八号。 「给我等着吧!」 一定会去料理你的。 在这样想之余,心中又有着些许烦躁。身为全龙交涉代表的自己,真有必要跟并非3rdg代表的自动人偶们交手吗? 佐山对有一半是出于自己期望一事有所自觉,同时也有种想法。 她们也是在拚命啊。 他想要知道那个理由、应该去理解那个理由。在内心连点两次头的佐山,顺着转向右方的势头往前一跳,一口气冲到右边去。 右边剩下的,只有从右边数来第一个女仆。 褐发的她盯着佐山,同时扬起右手中的长枪。 在她做出瞄准动作的同时,佐山已经把自己的短机关枪往右边挥去。 紧接着她抑下板机。 互撞的枪身让她的手臂往右边甩开,长枪也在同一时刻喷火。 枪声从脸部右侧掠过,擦过头发,不过并没有命中。 佐山踏步向前。一面用右手的短机关枪压住对方的长枪,同时扬起左手的散弹枪。 而这次她采取了防御动作。 她一面往后退,一面用空着的那只手把佐山的散弹枪往上拨。 不只是这样而已。 她在伸手拨开佐山的散弹枪时,还顺势抓住枪身。 为了避免枪被抢走,佐山拉回散弹枪。 但是在这时候,他感到一股痛楚。是左拳的幻痛,过去的痛楚让佐山皱起眉头。 「!」 竭尽全力抓住的散弹枪从手中抽离。 眼前,拿住他散弹枪的女仆露出笑容。 她把抢过去的枪往后一丢,对着佐山后方喊叫: 「开火!」 佐山没有回头。 他知道眼前这名女仆的目的为何。她是想让他停下脚步,以便后方的三人连同自己一起开火射击。 佐山心想。 不要闹了! 「牺牲自己就是人偶的判断吗!」 所以他动了。她的同伴们会射击这个人偶吗?让她壮烈牺牲 绝对! 他绝对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现在武器只剩右手中的短机关枪而已,佐山正用这把枪压住她的长枪。 此时,他放开右手中的短机关枪。 这样一来他就身无长物了,不过 「能用的不是只有枪而已。」 佐山贴近不知道他是何用意而睁大眼睛的女仆身前,屈肘往她的小腹一顶。 在殴打声中,对方飞了出去。 看着长枪与自己放手的短机关枪掉落地面,佐山转过身去。 回头一看,剩下的三人正对着他举起步枪。 对方已经瞄准好,准备扣下板机。 在那一瞬间,佐山向前伸出左手打开。 左手空无一物,但是有个物品往那里掉落下去。 是手枪。 先前他用交叉的手臂,从右边第三个人手中弹出的手枪落了下来。 在握住它的同时开枪。 枪声响起。 对面三人中,中央的那个人弹飞出去。剩下的左右两人开枪射击,但是子弹从他身边掠过。 同时他身后的地面响起金铁交鸣声。 是他放开的短机关枪,以及被他用肘击打倒的女仆长枪弹地声。 佐山甩腕把手中的手枪掷向头顶。 他扎稳马步放低身子,双臂向后面一伸,在地面弹跳的短机关枪与长枪来到他双手中。 举向前方射击。 剩下的两人被打个正着,向后倒去。 八个人都解决掉了。 但是佐山没有梢作喘息。他马上抛下双手的枪,又用左手接下本来被他掷上半空的手枪。 看着位于右侧的那一个人。 八号。 ● 「!」 佐山奔跑着。 与他相对的八号也迅速展开行动。 她扬起双手的手枪,瞄准佐山的脸。 「我是认真的!」 她发出彷如贯穿空气的叫声,但佐山置若罔闻,直向前冲。 不过来不及,八号已经以些微之差举定手枪。由于瞄准的是佐山的脸面,两把手枪像左右叠合般靠在一起。 「这就是您的判断吗吁」 像在回应她的叫声一样,佐山做了一个动作。 踏到她身前的最后一步是左脚。佐山提膝往上,小腿直贯向天。 「?」 举定手枪的八号双手,一左一右挟住佐山膝头。 她的双手定住。 「!?」 同时佐山的身体向前倾,额头贴到举起的膝盖上。 脸埋在挟着他膝盖的双枪之间。 然后八号才拙下扳机。 枪声从他脸面左右穿梭而去。 但是理所当然的没有打中他。佐山以下压的方式把顶起的左脚向下砸去,与八号连忙向后退的动作发生在同一时机。 然后他就那样冲上前去追八号。 他身体前倾的动作余势未绝,以脚跟直落而下的左脚猛然跨出一大步,身子已经吃进方才与八号交手的位置上,可以看到她一脸惊讶的表情。 同一时间,他的左脚踏在水泥地上,一脚踩在对方面前。 佐山踩了个震脚,把重点放在极近距离下的八号左手手枪前端。 在那一瞬间。 「佐山同学!」 听到新庄的声音。 所以佐山动了,放开手中的枪。 「我就说出我的结论吧。」 随着话语,佐山从下方用肩头顶抱住八号的腰。 「啊!」 一下子就被他扛起来的身躯是轻盈的。 在苦笑中,佐山放松脚下的力道,又向前踏出几步降低速度以后,才站定身子。 他用双手拙住在他肩膀上挣扎不休的八号双腿,然后发言: 「差点就忘掉了,人偶是给人抱着疼惜的呢。」 然后 「我可是尊重那种想法的喔?」 ● 他的发言让八号略顿了顿。 但是她马上又回过神挣扎起来。 「您、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给我安静点,你想在同伴眼前进行败北仪式吗?」 「败北仪式是指」 「家家酒游戏。」 佐山点点头,对周围严阵以待的自动人偶们放话: 「先剥光你,再用极尽想像之能事的华丽服装捆住。接着用台座之类的东西让你动弹不得以后,用泥巴、树叶制作的伪造食物快乐地喂你吃着玩,顺便唱唱歌好了。嗨呵嗨呵~这样对于以朴素、服务为座右铭的自动人偶来说,想必会是种难以言喻的苦痛吧?」 佐山的问句让八号倒抽一口凉气,周围的自动人偶们也纷纷发出惊恐的声音后退一步。 他对她们点点头。 「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再追加放人玻璃箱中,用音乐盒播放音乐到睡着为止的服务,如何?」 「您、您是认真的吗?要是那样做,将会有全龙交涉部队虐待败者的传闻」 「别这样说,这全是看你们自己决定,我是认同个人意见的民主主义者嘛,也打定主意要对反抗者依循民主主义给予个人性的私刑如何?」 这次的问题让八号停住动作,周围的自动人偶们也停住动作。 沉默。 在足以让人回想起风之存在的静谧中,佐山的意识确认起自己的身体状况。 从右边额头流下的热意应该是血吧。身上冒汗,有种令人满足的疲惫感。 然后耳中听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他深呼吸一口气,回过头去,看到面露安心表情的新庄正往这边跑过来。 新庄点点头,眉眼弯弯展露笑容,告诉佐山自己没事,快转回去应付对手。 佐山又面朝前方,与严阵以待的自动人偶们一二父换过视线,缓缓把扛在肩上的八号放下。 定睛一看,一头红发已经乱糟糟的她,垂下双肩面无表情。她低下头。 「我判断这太不讲理了。」 八号说道。 「为何我们非得听从佐山先生的话不可呢?」 「答案很简单如果你们想得到新的答案,就要听我的话。」 佐山说道: 「你们有自己的答案,可是那应该是因为你们没有其他可以接受的答案吧?所以我会这样说给你们听希望你们也跟我一起来找出新的答案。」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法做出判断,八号重复着相同的字眼。 「可是!」 她重复了相同的话语。就在这个时候 「我判断,已经足够了。」 一个新的声音响起。 自动人偶们、连八号都转过头去的方向,是正门那边。在神田研究所的白色建筑物前面那里,有着无数的人影。 在那里的本来是神田研究所的职员与作业员们,但是有一个明显不同于他们的人站在前头。站在佐山旁边的新庄,说出身穿女仆服装的金发少女俗称。 「自动人偶?」 对方点点头应了声「tes。」 「我是任此地自动人偶领队一职的四号。」 她面无表情地发言: 「我的同伴们丢人现眼了,希望这件事不至于令佐山先生对她们的战斗能力感到失望。」 「不,以久违的实战来说,是很带劲的对手。」 说着佐山环顾周遭。 被他打倒的自动人偶,正一一直起身子。 「幸好你们穿着ucat的女仆服,我就在猜应该有经过防弹处理。」 「精彩,我方也了解了。新出现的交涉代表,又是能够迫使我等转向的人那么请栘驾到这边来。」 四号说: 「我就在能够透露的范围内让您知道、让您看看吧,关于3rdg的污点与其灭亡的故事。我等一直都在等待着!!自从佐山先生的祖父将此地分配给我等起,已经等了十年。」 祖父这个字眼让佐山领略到自己的纠结。 右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左胸前,貘连忙从口袋中爬到他的肩上。然后从按住的左胸传出的痛苦与脉动,让佐山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气。 「祖父给你们?」 「tes.,当十年前我等因为概念活性化而醒来时,我等就已经控制住这里;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怀抱着两个问题一个是写入我等的基础记忆是以协助人类为准,让原本应为保护对象的人类照顾我等,我等会因为抗拒自我矛盾而停止活动。另一个是在这个世界中服侍某人,就等于背叛3rdg。』 点点头的四号,脸上有着不变的笑容。 「因此十年前作为交涉代表到来,要求我等解除控制此地的佐山翁,对我等下了这样的命令。我等并非背叛3rdg,而是为了在有事时不至于成为他们的负担,因此流亡到lowg,把这里的居民视为主人。」 「所以你们才在这里工作?十年来一直都是?」 「tes.,然后也在等待着佐山翁常提起的他有位不受教的孙子,因此请您再奉陪一下人偶的遗恨。」 她行了一礼。 「接下来请容我开启过去,并且测试您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真的不受教由过去曾经与佐山翁交涉过的我来进行此事。」 「插图109」 第六章 『驱动的质问』 第六章『驱动的质问』 最先的疑问到哪里去了呢? 问题去而复返 回头测试自己 ● 结业式前一天,午后进入衣笠书库的学生数量也变少了。 可以从校园的方向听到运动社团发出的喊叫声与打球声。 以那些声音为背景,三个人影在书库中央的桌子处动也不动。 挨在铺着布制日本地图桌子旁的人,是出云、风见以及飞场。 三人之中的飞场首先以认真的表情这样向风见确认: 「你不会打我吧?」 「我说啊,你是以什么为前提突然说这种话啊?只要没做坏事,我不会打人的唷?」 「咦?是、是这样的吗?那就怪了,和大家说的不一样耶」 看到飞场连连歪头的模样,风见真的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手在桌下握起拳头。飞场似乎察觉到什么,连忙露出笑容。 「啊,对、对不起,所以说呢。」 「嗯,什么事?」 「呃,这个首先,在解释3rdg的污点以前总之先从大概聊聊它的历史开始会比较好吧?」 在一声「说的也是」催他快说的回应下,飞场拿起放在桌上的笔记。他一面瞄着风见,一面以上面的原子笔在笔记后面的白纸部分描绘图案。 那是几个如同浮空岛般的东西。 「呃,这是刦面图根据我听来的说法,3rdg是由巨大的浮游大陆群构成的。」 飞场拿原子笔尾往图案中央一戳。 「听说以前也曾经有海洋,不过因为原本就是这样的地形,所以人的数量不多。然后3rdg的人很长命,分别以特殊能力的方式,各自拥有一个支撑世界的概念。也就是说他们拥有好几千岁的寿命,每一个人都被分配、持有着支撑世界的力量。」 「你说分配?」 「是的。听说是在人出生时,把概念核细分、分化出来的部分予以写入。所以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化为人形的概念。」 「那,那边的人死掉以后,就会抽出那个概念还回去啰。」 「似乎不只是那样。根据我听来的说法,有一个设备存在的样子。把本为概念持有者的意志,纳入概念核的设备两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回答的人是出云。他用一副兴致缺缺的口气回答: 「就是概念核被当成冥府对吧?拥有概念的家伙死掉以后,残留意志与概念就会被纳入概念核。然后一旦有新生命诞生,概念会循环再利用,再次写进那个新生命中,意志则依旧积蓄在概念核里,算是种人工冥府吧。」 「是的,所以3rdg中把概念核称作冥府,送至那里的设备叫做冥府机关。」 风见思考起飞场以笑容告知的事。既然有那样的技术,就代表 「这就是说,3rdg本来是个相当先进的世界啰。」 「是的因此文明集中于一点高度进化按照自己心意来改造世界,为了增加不足的人手做出自动人偶,为了增加人力制造出模拟自己外型的机械。你们知道武神的操作方法吗?」 风见想起在ucat地下那个会动的大型人型机械。ucat基于实验用途而制造的,主要是遥控型,不过原本的型态则是 「与人类一体化的类型吧。」 「嗯,因为可让金属生物化武神拥有与人类相同的构造,把搭乘者分解后纳入其中。」 飞场举起右手轻轻转着,搅动图书馆内凝滞的空气。 「与其说是搭乘,不如说是各种装甲和强化零件贴到巨大化的自己身上般的感觉。机身一旦有所破损,会在重新构筑以后,以受伤的方式回韵到自己身上。」 一直以认真表情说到这里的飞场突然露出苦笑,说了声「是不被理解的呢」点点头。 看着这样的他,风见有种想法:这家伙恐怕已经身经百战了吧。也因为如此,他才会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被理解。 如果能理解就好了。 风见在内心叹了口气。 「好,继续。说起3rdg的灭亡,大概是怎么灭亡的?」 「嗯,这个浮游大陆的文明呢,是在一个契机下开始进化的。」 「概念战争吗?」 「没错当他们理解到自己世界的概念与崩坏时刻时,3rdg当然就想到了。他们所拥有的文明与概念强而有力,但是」 飞场抓抓头,在迷惑了一会儿以后才又开口: 「我刚刚说过的那件事,反而成为3rdg的文明走入死路的原因。」 「死路?」 风见的话让飞场抬起脸来看看她,又看看一边的出云 「你们觉得,人口是如何增加的?」 这个问题让风见与出云都默不作声。 大概在一呼一吸达五次以后,出云维持面朝前方的姿势缓缓举起他的右手。 「千里老师,我可以明白地回答是性爱吗?」 「既然知道,就不用明知故问吧?」 出云口中嗯嗯有声的放下手,飞场缓缓握紧拳头对他表示同意。 「不错喔,出云学长。学长是位跟传闻中一样的人耶。」 「是吗?那就尊敬我,加油最近有挺多人不同意我的价值,真教人困扰啊。话说千里,你为什么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没事,那不重要。好了,飞场同学,不我想直接叫你飞场也没差了啦。」 「为、为何要用那种呼来唤去的口气?我是可爱的学弟吧?」 风见无视他。 「所以说,飞场,增加人口的事,和3rdg的灭亡有什么关系呢?」 「嗯,有种说法是这样的,动物想要增加族群数量,必须保有一定数量以上的只数才行。那 么,如果他们的数量在概念战争以前,就已经逼近下限了呢?」 他吸口气。 「当人类的数量,原本就只跟维持世界用的概念数量相同而已时一旦开战的话呢?」 飞场的问题让风见停下动作。她说了声「等等」,已经在脑中发出警告声。 「等一下,一般在战争前,多少会鼓励增加人口吧。」 「概念战争这场仗,是自己没有先察觉,对方也会突然打过来的。3rdg的状况就是那样 侵略3rd的9th军队虽然被武神与自动人偶挡下了,不过3rdg焦急起来。不知道该做好彻底的防御,还是主动开战。」 「那么」 风见思索着。她在叹气声中说出看着天花板做出的结论: 「3rdg是选择主动开战吧企图在人口减少前做个了结。」 「嗯,当时国王的名字是克啰诺斯(注:khmms宙斯之父的名字)听说他擅长制作自动人偶和武神,为了避免人口减少,还开发出更进一步的延寿技术。他把冥府机关改造成侵略用,就是可以把概念从没死的人身上抽离。若非如此,只要有一半居民去进攻其他g,3rdg就要崩溃了。」 说到这里时,飞场说了声「可是」耸耸肩。 「可是克啰诺斯却无法压制众人的不安:被他的儿子篡位。」 「他儿子的名字是宙斯吗根据希腊神话来看,克啰诺斯确实是被宙斯赶下王位,之后在宙斯统治下,诞生出战争与享乐的文化。」 出云嘴角露出笑意,手伸向眼前的地图。 他指到的是濑户内地区,冈山的儿岛半岛。 「那个应该在这里的污点,就是指这个吗?所谓的战斗与享乐?」 「很接近了只是,在为了 战争而生的状况下,那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 飞场说道: 「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 我实在是不擅长用功啊,京这样想。 屈起一膝坐在床上的京,抓着头看向前方。 前方隔着已经用餐完毕的餐车,茉伊拉1st在那里。 她弯下腰,用双手在餐车上竖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叠b4大小的薄板,朝向京的这面上有图画。画上的内容听说是她们的世界灭亡的情形,背面写着用来朗读的解说。 就是看图说故事。 根据茉伊拉1st的说法,当她们的同伴要外出时,就是在学习设施使用这类东西学习社会知识。 我是混进哪间幼稚园了吗? 也许那是很久以前,昭和年代都还只过了一半时候的事。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上溯到六十年前应该也没问题。 在蓦地想起旧时代知识的京眼前,茉伊拉1st揭过一块板子。 一个男人,听说是叫什么宙斯的国王,在对人们下指示。 虽然那是如同用蜡笔画出的粗糙绘画,但还是可以看出那个叫宙斯的国王,就是她在走廊画框中见过的人之一。是那个蓄着金色胡须的男人。 茉伊拉1st在那张画的后面微笑开口: 「就这样,国王陛下干劲十足。『哇哈哈,增产报国吧气所以亲人也可以制造小孩了。」 「喂喂,这不是可以突然用等着看好戏的语气说的事吧!」 「因为这是事实啊,零嘴吃完了?」 「还有有这个香烟口香糖啦。」 笑着说「这样啊」的茉伊拉1st又揭起一块板子,这次出现的是牢狱的画。 牢狱内部似乎是某种研究设施,背景中有个白发的老人,长相和走廊上画框的某个人相同。他在画中像只猴子似的抓在栏杆上。 「但是人的数量还是在减少。虽然其中一个原因是过于轻视其他世界文明的进化速度,但是照被幽禁起来的克啰诺斯王的说法是『亲人果然没用}!』事实上是因为在开战以后,也有很多人死去的关系。」 在京的内心还在犹豫着该从哪里吐槽的时候,已经又揭过了一块板子。 「决定性的事件是第九个世界把我们的一个大陆破坏。『接招!愤怒的特攻炸弹!』轰轰轰~」 「喂喂,为什么这画跟语气完全不搭,会画得这么精细呀!人都被轰飞出去了耶!」 「不,这是我们大家分头画的,而茉伊拉2nd画得特别好。」 又揭过一块板子,这次画的是先前出现过的宙斯与几个人。 「战争拖长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制造不出小孩了。不知道是因为物种极限还是人类太没用,能够生小孩的男人和女人都逐渐变少。然后失去大陆的世界均衡遭受破坏,开始破裂。」 再揭过一块板子,上面画着坐在椅子上的宙斯。 「国王陛下非常苦恼。他也尝试了复制人技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技术还不够的关系,无法得到复制小孩子的能力。然后人类的数量一一减少,当只剩下自己一家人的时候,国王陛下做出结论。」 「什么结论?」 京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过了一会儿以后,她才猛然惊觉这个问题代表的意义。那就是她逐渐对3rdg有了兴趣。 定睛一看,在板子后面的茉伊拉1st正对她投以笑容。她揭过一块板子,上面有着京之前才见过的那类巨大机器人排在一起。 荣伊拉1st解释: 「生不出小孩的人类,意志会连同概念一起被栘到冥府,肉体则与机械合为一体用来战斗。生得出小孩的人类,无论如何都要设法生下这个世界的人,协助把这个世界延续下去。」 又揭过一块板子,上面画着四个人,有男有女。一个是宙斯、一个是克啰诺斯,剩下两人是年轻的一男一女。两人部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不过青年的眼睛是黄色的,女性的眼睛是红色的。 那个女性与男性都不在走廊上的画框中,不过男性 咦? 很像是当她从升降台向下看时,在森林中的那个背影。 不过那个女性就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了。 走廊上画框中的女性,眼睛应该是蓝白色的。 「插图114」 在他们的背后,除了克啰诺斯以外,也各有机器人存在。宙斯身后的机器人是灰色,年轻人身后的机器人是蓝白色,女性身后的机器人是白银色。 「剩下来的几个人类也成为了机械,只有四个人以人类身分留下来。这四个是国王陛下、他的儿子亚玻伦王子、国王的手下瑞雅大人,以及遭受幽禁的克啰诺斯王。瑞雅大人得到国王陛下的孩子。」 茉伊拉1st说了声「然后」,继续说下去。 只有这时候用的是试探般的平静声音: 「后来我们知道瑞雅大人的孩子是女孩子。如果瑞雅大人的孩子有着能够制造小孩的身体,国王陛下打算用研究中的新型复制人技术复制那个孩子,大量制造这个世界的人们。」 听她说到这里,一个东西从京手中落到地板上。 那是她拿来代替香烟放在指问把玩的香烟口香糖。 京没有理会掉在地上的那根东西。 「喂。」 反倒用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声音嘀咕着。 不妙。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是京还是用沉静而颤抖的声音发问: 「也就是说,是那、那个吗?你们那个国王陛下」 「您是问哪个呢?」 京对反问过来的茉伊拉1st打开嘴巴。令口香糖猝然掉落的根本原因,在她胸中翻腾的感情,让京问出她的问题: 「就那个啰?如果那个生下来的小孩,可以达成他的目的,你们的国王陛下打算把那个小孩拿来当成复制人的样本是吗?」 京得到的,是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是的。」 茉伊拉1st微笑说道: 「在那个状况下,孩子会放在保存槽中,施以保持幼体状态的停龄处理。在还充满成长可能性的阶段停止成长,萃取细胞,然后另行解除停龄使之成长」 「住口!」 京大叫,她在脑中回想起的是昨天找工作面试的事。那时候对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就像其他为数众多的零件一样。 京认为这是被害妄想,接着像是为了抹去这个想法般从床上站起来。 「那个叫瑞雅的女人生的是国王那家伙的小孩对吧!是那混蛋自己的小孩耶?为什么可以这样完全无视于小孩的意愿叫那家伙别闹了!」 「国王陛下并不是在闹着玩。」 荣伊拉1st斩钉截铁的说。她所说的内容让京的感情几乎爆炸,但是她也靠着收敛笑容,以及凛然的声音,压下了京的情绪。 「一个世界就要灭亡了,这时候可做的判断有两个:不择手段也要想办法活下去,或是干脆死心等待灭亡。」 茉伊拉1st沉静而明晰地发问: 「陛下选择了前者。或者可以这样说,在大事临头的时候,还有其他选择吗?公主殿下。」 ● 一个位于地面下的地方。 但是既不昏暗也不封闭。那是个充分利用挖掘出来的自由空间,当成地下整备场的地方。 在数百公尺见方的广大水泥地空间中,有人、有光、有声音。 墙上的黑色文字是ucat的标志,以及用哥德体书写的 神田研究所字样。 和奥多摩的ucat不同,这里在四壁徒然没有梁柱的宽广地下空间中,只用隔问板隔出研究区域。各个大型隔问中有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与声音。 「目前地下一楼主要是以研究武神为主,地下二楼在研究的是概念空间产生原理。」 在磨轮声与焊接的气味中,佐山与新庄走在隔问中央的通道上。在前头带路的是身穿作业用女仆服的自动人偶,四号。 四号让其他女仆负责招待来领收圣乔治检测机的月读,自己则帮佐山与新庄带路。同时一路上解说了3rdg灭亡的来龙去脉。 「宙斯陛下选择的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的路。」 说着四号回过头来,在不长的金发下面无表情的开口: 「两位明白什么是3rdg的污点了吗?」 佐山看到身边的新庄对这个问题点点头。 像是在找支撑一样抱住纸夹的新庄,脸色有些发青。 果然对新庄同学来说,把人类当成道具是难以接受的话题啊。 所以佐山主动先开口: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吧?3rdg为了在概念战争中存留下来,做了些近亲结婚和改造人体之类,不把亲人当人看的处理方式,是吗?」 「不管外人如何想像,总之事实如下那方面的技术,在当时所有的g中,3rdg是首屈一指的。」 她垂下视线。 「佐山先生方才所说的,属于初期阶段采用的方法之一,贵族以外的人大多都被命令那样做。大多数反抗者被送到冥府机关,从徒剩空壳的肉体摘出内脏,剩下的部分被固定到武神身上,添加虚拟意志,送去战斗。」 「你说的内容应该有个需要订正的地方不是『大多数反抗者』吧?」 佐山这样说: 「一个g之所以会灭亡,必要条件是失去一半以上的概念核但是3rdg的概念是细分到每一个居民身上分别持有的对吧?既然如此,会失去一半以上的概念核,就代表需要有一半以上的居民被送到冥府成为一大块概念核。」 他听到新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不过佐山还是心一狠,把新庄察觉到的事实肯定地宣之于口: 「3rdg的国王,是几乎剥夺了所有居民的生命,把他们送到冥府吧?」 「tes,答得漂亮。」 然后 「不过佐山先生,在3rdg所行之事方面,您能否说出更甚于方才所列举出的事呢?」 「那还用说。」 佐山在失笑中回应。 很简单。 「为了存留下来不择手段的人,不可能只对自己的g下手就算了3rdg应该也有对其他g伸出魔手。掳人、分解、改造,用来当成使自己人活下去的零件。我没说错吧?」 「tes那么您明白3rdg的污点是指什么了吧?」 「也就是不把人当成人,触犯虐杀禁忌的g吧?」 四号对佐山的话颔首表示同意。 她的视线略微下垂。 「比3rdg更上面的g,尤其曾敌对过的9th都知道这个事实,他们当时是这样称呼3rdg的:『战争与享乐的g』用来讽刺做来战斗的武神,以及强迫生子的现象」 她垂下眼。 「全龙交涉部队把3rdg纳为同伴,就等于把过去的禁忌一并纳入。把自己g的居民当成零件来使用,甚至还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其他g的人。当时与3rdg战斗过的人,在知道自己亲人的一部分被当成武神与自动人偶的零件使用以后,就以优先击溃3rdg为目标。」 「但是那个目标最后由lowg实现了。」 「tes.,因此对于此事,也有人对lowg发出赞赏之声。不过要是现在全龙交涉部队认同了3rdg呢?』 「那就会遭受到其他g的怨恨了吧?」 「tes.,屠尽自己g居民这种做法带来的阴森感,以及把其他g居民当成零件的惨无人道行为,会化为不信任的阴影留存在3rdg在未净化掉那个污点以前,是不能够进行全龙交涉的吧?」 「净化污点吗?」 佐山心里琢磨着飞场所说的污点意义,以及他希望由自己去做个了结的意义。 为何他会说要由自己去净化污点呢? 那堪称是已灭亡之g留下的临别赠礼,要怎么做才能完全净化掉那个禁忌呢? 佐山先以一声「既然如此」做为开场白,把他导出的结果说出来: 「这就代表有3rdg的幸存者存在啰?还有战争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对吧?想要活下去的3rdg,以及在净化污点的飞场之战。」 「tes。这场战争的起头,佐山先生应该已经看到过了吧?」 四号的话声回荡着。 「就是厌恶污点,流亡到lowg的瑞雅大人身姿。」 ● 茉伊拉1st又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为了存留下来而拚命努力,然后深陷泥沼,自己也脏掉。」 她的话让与她面对面的京绷着肩头叹了口气: 「所以你的国王就不择手段不把人当成人对待。」 并不是同意他的做法。但如果自己是领导人,又该怎么办呢?还有,如果自己是3rdg的普通人,被高层的掌权者告知自己是无力的存在时 该怎么办? 京又想起昨天的记忆,面试后的事。 虽然平时总是意气风发的大声喊叫,但是在昨天面对面试人员依据履历表做出的判断时,自己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们公司应该没有你能做的事吧。 根据茉伊拉1st的说法,在3rdg制造不出小孩的人,会被强制与叫做武神的机械融合为一体。 相对于没有用处的人会被送到冥府的世界,京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愉快多了。 但是就不被当成一个人这点来说,是一样的。 虽然认为对方是错误的,但是她没有自信自己拥有足以证明那点的力量。 在那样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是要教人怎么办啊?」 「咦?」 茉伊拉1st发出这样的一声,京这才发现她把心里问自己的问题说出来了。 她「啊」一声抬起脸来,看到茉伊拉1st正面露笑容看着她。 京坦率地对自己下了个「真不像样」的评价,心慌意乱地想着,啊啊这可不行呀。 「我、我说啊,在那种脑袋不灵光的家伙底下,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可以想想办法了吗?」 「是所以有位大人不择手段。」 茉伊拉又变回微笑的表情,揭过一块板子,上头画着一台穿越巨大黑暗的白银色机器人。以纤细的躯体构造看来,是女性。 「就是瑞雅大人叛逃了。」 「咦?」 京的疑问词让茉伊拉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眼睛看向板子后面。 「在确定自己的孩子会被抢走以后,瑞雅大人逃到其他世界去逃去最弱小、最不被其他世界当成一回事的世界,她认为那里会安全。」 最下层。 就是这个世界,京已经从最先讲解过的预备知识中得知此事。 「」 京突然落坐在床上。 眼前的画与茉伊拉1st所说的话,让她身上的力气抽离。 为什么?她对画中的白银机器人发问,但没有答案。 即使没有答案,问题也不会消失。 为什么是选择 这里 不,不对。如果要从正面发问,要这样问 为何要采取行动? 为什么能够信任抗拒现在的自我意志到那个地步? 京提出自己的疑问。当然,没有答案。 不过倒是听到茉伊拉1st的声音。白银机器人离去的声音 「咻~」 「不我拜托你别再制造效果音了。」 说着京叹了口气,屈起单膝,看向茉伊拉1st揭起的下一块板子。 她的眼神无比认真。 ● 打扮成女仆模样的人,走在地下空间中的整备及开发现场。 她的声音像是要融合在金属焊接声与打磨声中: 「厌恶污点的瑞雅大人来lowg。然后3rdg之王宙斯陛下等人,在瑞雅大人流亡后,与9thg缔结同盟。」 她的话是说给跟在她身后的佐山与新庄听的。 然后佐山对她宣之于口的事实提出问题: 「和要破坏自己世界的9thg联手?」 「那是战时才可能有的判断,所以我就继续解说下去了。宙斯陛下决定一旦抢回瑞雅大人之子后,自己也进入冥府,把王位让给亚玻伦殿下,自己的思想则复制到武神身上做为国策顾问。」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心中有股不祥预感的新庄还是问出来了。 四号平静地点点头,措辞解说: 「陛下打算让亚玻伦殿下对所有g展开侵略。最强武神堤丰的原型机体,已经由受命制造它的克啰诺斯王完成,搭配的破坏兵器神碎雷也已经开发好了这两者都有装上概念核。」 新庄「咦」的一声,思考起四号的话。 在方才那番若无其事的语气中,有两个情报。一是知道了本来下落不明的另一半概念核,在叫做神碎雷的武器中。另一个则是 如果堤丰本来是为了侵略而造的 「如果拥有一半概念核的堤丰,再带着封入另一半概念核的神碎雷离开3rdg,3rdg就会完全灭亡了耶。」 「那不重要了因为3rdg本来就打算抛弃自己的g了。」 说着四号停下脚步,手一摆微指向地面。意思是指这个世界本身。 她面露笑容。 「宙斯陛下准备把这个不具有概念,因此被其他所有g弃若敝履,不当成一回事的lowg当作新的基地。」 四号在倒抽一口气的新庄眼前继续说下去: 「相对的,l。wg的人虽然与瑞雅大人有过一些误会,但是在一个事件的转折下,他们携手合作就是瑞雅大人的孩子诞生了。」 「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发问的人是新庄,不过四号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向两人,又开始走了起来,走向位于这个楼层边缘墙上的一扇大铁门。 这是不想告诉我们的情报吗? 自从在过去看到瑞雅的身影以后,新庄心中就一直挂念着一件事。 所以新庄以试探般的口气,再次向那个带领他们走向大门的背影发问: 「3rdg的人很长命对吧?如果3rdg的小孩现在还活着,那大概多大了呢?」 「顶多六十年。以3rdg的人来说,还是幼年期吧。」 「这样啊」 对方简洁的回答让新庄边走边点着头。 然后蓦地想起美影的事。 美影。 那是昨晚被黑色武神吐出,由飞场接下抱住的女性自动人偶。也是待在位于事件中心的飞场身边的女性。 本来他们以为她是负责辅助操纵武神的人。 不过有点教人在意的地方耶。 新庄在脑海中思索着至今为止尚未研讨过的事实。 他在想,会不会 会不会她并不是配角,反而是真正的事件中心呢? 然后 如果龙司是为了保护她,才让她待在自己身边的呢? 就像自己与佐山共同置身于战场上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被这样珍而重之对待的她,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瑞雅之子。 在做出这个飞跃性的思考一会儿以后。 「」 新庄用左右甩头的动作重新组织自己的思考 她是自动人偶,不是人。 还有昨晚她经由黑色武神之口对飞场所说的话,表现出的是沉着冷静的反应。这点和四号所说的幼儿不同,那是经过思考之后的回答。 所以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幼儿,新庄在她身上找到两个否定点。 但是新庄蓦地捕捉到一个事实。 咦? 美影这个名字。 在昨晚以前,他就已经在某个地方听过这个名字。而且是在最近。 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时候四号的发问打断他内心的自问: 「请问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 四号边走边看着新庄。可以在眼角余光中看到,从左右隔问用重力术搬运工具与资材的同伴们,在偷偷打量着他们。 安静。 四号以共通脑波这样发言,等待着新庄的回应。 在姓佐山的少年旁,新庄抱着黑色活页纸夹。 「那、那个啊。」 调整了下呼吸,新庄这样说: 「那个啊,我们昨晚见过的那个叫做飞场的人,曾经说过要净化3rdg的污点。可是现在,从你刚刚所说的3rdg历史听来,我是这样想的净化污点要有权利比方说,在护国课时代,因为有厌恶3rdg污点而流亡过来的瑞雅小姐在,所以l。wg才算有名正言顺的名义干涉3rdg的事吧。」 「确实如此。」四号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四号判断会提出与权利相关的问题,是件值得琢磨的事。 接下来他会接续什么样的话题,来套出自己的情报呢? 「请继续。」 在她的催促下,新庄点点头,手隔着纸夹按在自己胸前。 「那么现在飞场龙司所拥有的名正言顺名义是什么呢?当然他祖父是消灭3rdg的人这点是不用说但是如果他还有其他更加深刻的理由,又怎么样呢?」 说着新庄放下按在胸前的手,像是要撑住自己般环抱住身体。 这个动作让四号计算起他的骨架。虽然看起来是男性,不过是女性的机率也很高。 在她重新建构着新庄的各种资料时,新庄一面想着措辞一面开口: 「在这个状况下就是和龙司在一起的那个人与瑞雅小姐有着相同的立场,不然至少也是站在厌恶3rdg污点的一方。虽然那个人外表看起来是自动人偶,不过其实会不会是因为某些理由才变成那种身体的人类?如果是」 有道理。 「那是推测吧。」 四号打断新庄的话。 新庄想知道的,是昨晚跟飞场一族的人在一起的那个自动人偶的事吧。 虽然告诉他也无妨,不过还是试探一下好了,看看他是否能够注意到自己抛出的线索。 四号摆出面无表情的模样,歪起头试探: 「我可以问一下吗?为何您会以为那位女性是人类?」 四号看到自己心中怀疑之事的答案了。新庄的表情一变。 他发现到了啊。 在自己做出面无表情模样的眼前,新庄微微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 「四号小姐的问题,是在试探我吧?」 「您是指什么呢?」 「太明显啦。因为四号小姐刚刚说:『为何您会以为那位女性是人类?』对吧?可是我」 答案来了。 「可完全没说过那个人是女的喔?」 ● 紧张感消失的新庄吁了口气,对着四号歪起头。 「你是知道的吧?有注意到的吧?我所说的自动人偶就是美影小姐。」 他的问题直朝四号飞去。 「」 但是四号只微拨着浏海。她靠这个动作争取到一点沉默的时间,吐了口气。 当那口气落到地板上并消散的时候,四号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新庄。 「龙司是男性的名字,既然与他在一起,所以我猜另一个人是女性。我会这样猜并非不合理,就像两位也是一男一女的组合一样。」 马上回答的人是佐山: 「很遗憾,四号,现在你眼前的新庄同学是男孩子。」 佐山一说,四号就连忙以慌张的动作看向新庄。 也许关于自己的真相,只有奥多摩的ucat知道而已。不,仔细想想 除了与自己共同活动的奥多摩ucat外,就算通知其他地方的人,也没有意义吧。 确实如此。新庄在内心点点头,打量起自己的外貌。 现在穿的是学校的夏季制服,制服内是一个叫做切的男孩子。可是 「看起来像女孩子吗要、要不要我证明一下?」 「新庄同学,不用勉强自己豁出去。」 「不,可是连四号小姐都有那样的误会」 「唔,那么四号,你就看仔细吧。我要帮新庄同学的勇气加油。」 跟着新庄的皮带突然从后方被抽走,他连忙向后发出一记肘击。 「呜!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新庄同学!真是太教人意想不到了!」 「你干嘛摆出一副真的被吓到的表情啊啊,四号小姐,抱歉惊扰到你了。」 「不,这没什么,因为这并非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唔,我没能预测到这种可能性就等于新庄同学,你先拿下一胜了。」 「我应该高兴吗」 四号与双肩颓然垂下的新庄对上视线。 「不管怎样,新庄先生,关于您先前所提到的美影这个名字,我有个问题如果想要证明美影殿下就是瑞雅大人之子,就必须对她的出生经过有更多了解。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六十年前就有叫做美影殿下的人存在?」 「有喔。」 新庄马上点着头回答。 六十年前这个字眼,让他想起来一件事。 他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美影这个名字。 是在最近,大概两个月前知道的。是为了战斗而得到的过去,把答案告诉他。 「以一肘」 他说: 「以前为了封住2ndg的八叉时,所制造出的荒王控制机械中,有个造形怪异、类似睡床的东西。开发者把那个控制方式取名为美影式我想那个叫做美影的自动人偶,本来一定是睡在那里的吧。」 「可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就是瑞雅大人之子」 「没有耶。」 新庄说。 没有,确实是没有。但是 「但那是接下来可以去确认的事为何流亡到lowg的瑞雅小姐之子,会被改造成自动人偶?为何身为3rdg人的她,在六十年后的现在并非幼儿,而是处于充分成长的状态我想要去确认,这样不妥吗?」 他说的话让四号的表情起了变化。 她的表情从面无表情变成另一种类型的面无表情。 咦? 不懂,四号琢磨不透以自己的判断做出的表情具有什么意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变化,要用言语来形容的话 算是多了一丝温柔的味道吧? 新庄心想,这并非绷紧的气氛,而是种极自然的表情。他也察觉了那表情怎么形成。 是脸的角度。 面无表情这点本身并没有改变。但是抬起眼看着自己的那张脸,看起来仿佛微微带着笑意。 新庄觉得,这是只有人偶能够做出的表情。 她正眼看着我们了耶。 就像在回应新庄这个想法般,四号开口: 「两位无论如何都无意抛弃对3rdg的兴趣吗?」 「我们看起来像是会抛弃的样子吗?」 这样问的人是佐山。他的手伸过来握住新庄戴着戒指的那只手。 他踏前半步,接着说下去: 「新庄同学,接下来是我的工作了,所以这次由来我发问吧。四号我们看起来像是会因为你方才告知的污点,而让步的模样吗?如果并非如此,可以让我们试试吗?试试看我们是否能够净化污点。」 「如何试?」 「我们经历过多场战斗但是我们这次的对手足以武神做为躯体的诸神与人偶,我们还没有得到足以与他们战斗的力量。我们今天来这里接收的东西,应该会成为足以与他们战斗的力量之一吧?也就是说这是那些老人家给我们增加力量的计画。」 他吸了口气。 「我已接受过八号她们的测试,不过你的测试还没开始吧?而我除了接收力量,还有其他想请教的事。那个叫美影的自动人偶我当然有兴趣,不过我更想问的是3rdg幸存者的事。」 新庄感到以半个背部向着他的佐山,那握住他右手的左手,传来一股力道。 所以他也回握佐山的手。用力地,像是在通知佐山他知道佐山的答案。 手与手纠结在一起,然后四号的话语到来: 「确实如此,那么请容我对两位做个测试。不过请由我先说一句话。」 「什么话?」 「更进一步的答案,是我等也想知道的事。3rdg如何灭亡?还有其他的主力们现在怎么样了?因为当我等惊觉到的时候,世界的毁灭已经开始,我等只能投向制造在各地的门中。」 四号垂下眉梢,面有憾色。 「到决战当日为止,我等知道的事有已抢回瑞雅大人之子,然后宙斯陛下把自我意志复制到武神身上,自己堕入冥府时,也把克啰诺斯王送往冥府。以及在最后那场战斗时,待在3rdg中央神殿的人就只有亚玻伦殿下与美影殿下而已。」 「那么其他的主力现在应该是奉那个亚玻伦为主吧,关于这点有什么疑问吗?」 「tes.亚玻伦殿下和宙斯陛下不同,是和平派的人。」 ● 新庄需要用上一些时间才能理解从四号口中说出的事。 和平派?3rdg的下任国王是和平派? 新庄心想,如果那个人活着,就可以进行全龙交涉了吧。 然后在隔了数秒以后,四号这样说: 「殿下他厌恶3rdg。在知道殿下的妹妹阿尔忒弥斯殿下无法制造小孩时,反对把她送入冥府,甚至不惜与宙斯陛下发生冲突若是有全龙交涉存在,殿下应该会乐于接受,不会拿武神出来战斗才对。」 四号的话与她的脸都越来越低。 新庄忽然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亚玻伦有种感想。 他那时候是深受自动人偶们信赖的吧 所以新庄以一句「也就是说」当开场白发问: 「四号小姐的疑问是这样的吧?为何理应由和平派的亚玻伦率领的主力,会躲藏起来、期望一战呢?」 「tes.,此外还有一件事。我听说昨晚堤丰曾经飞来抓走人,是什么理 由让亚玻伦殿下搭乘堤丰做出那种事呢?堤丰确实是亚玻伦殿下的专用机体」 她摇摇头。 「更重要的是,堤丰的机体,是使用拒绝堕入冥府的阿尔忒弥斯殿下身体当原料制造出来的。宙斯陛下为了对亚玻伦殿下与克啰诺斯王杀鸡儆猴,把阿尔忒弥斯殿下的意志打落冥府机关,留下的身体则当成零件处理。」 四号在作声不得的新庄眼前微微摇头。 「因此爱护妹妹的殿下曾经说过,妹妹会变成这样是自己的责任,绝不会抛下她。」 「会不会是那个机体在最后的战斗中被破坏掉了?」 「武神遭受破坏,搭乘者也会死亡只要亚玻伦殿下活着,那架蓝白色、阿尔忒弥斯殿下的机体应该也没事。」 她吸了口气 「请找出答案。一定有某种理由存在,那就是超越我们所知污点的第二污点在克啰诺斯王完成的四种自动人偶中的三种,分别是用来守护堤丰与进行警戒的战斗型自动人偶,百臂巨人三名;用来操纵与管理人们记忆的三名茉伊拉;还有我等量产型我等是否是在为了我等所不知道的污点而战?」 四号看向前方,在前进方向那儿有面墙。 墙上有扇巨大的铁门。 她三步并作两步向前疾行,悄然无声地脚跟一转面向佐山与新庄。 「在这里面有着要交付给你们,用来得到一切答案的力量。但是虽然再重复一次是多余的,不过我还是要说,请两位来参加是否有能力接收它的测试吧。」 「原来如此。那么,是什么的测试?」 四号「嗯」了一声。 「是意志的确认。」 第七章 龃龉出守门人 第七章龃龉出守门人 花为何枯萎? 为何不能继续在那儿盛开? ● 一扇巨大的铁门。 神田研究所的地下,是个飘散着焊接、切割金属声与火花气味的地方。在这个楼层的边缘,位于搬运通道前端的,是扇起码高四公尺、宽八公尺的铁制拉门。 有三个人站在双开式的门前。 他们是自动人偶四号,以及由她带过来的佐山与新庄。 在佐山与新庄身后的研究所作业空间中,有许多人与自动人偶工作着。 位于他们俩正前方的四号往隔离门前一站,双脚微张,像是在阻止两人往前进。 但是面带笑容地说话: 「好,那就来考试吧。」 然后她张开双手向后伸去,抓住隔离门的锁。 她的眼睛直视着佐山与新庄。 「若是两位给的答案不正确,那就请回在这里面的东西,对我们而言是深切恨意具体化之后的模样。我身受重托,负责判断是否要把它交出去。」 「判、判断?你要问什么呢?」 一旁的新庄以焦虑的声音问道,但四号只回以笑容。 所以佐山向前走出一步。 「她是希望有恶徒来陪她演对手戏啦,新庄同学。能够一脚踩进污点中的出色恶徒就算你问她,她也不会回答。」 四号对他的话点点头,平静地用一声「tes.」当开场白: 「我要问的是一件事。3rdg的居民寿命很长,在这个世界中与神话重叠。事实上那个文明也会操纵天气与天体,以巨大的武神做为武器。」 「你想说的是,虽然他们说起来像是神,然而实际上却像是恶魔吧。」 「tes.!」 四号没有否定,缓缓道来: 「如果要进行全龙交涉,你们将会跟那个恶魔战斗,进而将恶魔收为同伴但是违逆几近全能、拥有万能之力的恶魔,再收为同伴,是种会使其他g居民怀抱着敬而远之感的行为。做为人类世界的代表,你们对此事有何感想?」 佐山「唔」一声点点头。他只有一个结论: 「无聊的问题。」 ● 佐山的左腕扬起,轻轻地、但是令衣肘发出声音。 打在布上的声音响亮地回荡着。 那个声音像是一种暗号,使得在他身后的那些作业声逐渐消失。 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于是他停下动作,营造出一种让大家竖起耳朵听他说话的气氛。 在他与新庄面前的四号,像是守着门一样张开双手,动也不动。 一切都受到无声的支配。不过在诞下静谧的紧绷空气中,佐山缓缓放下他的手。 然后他发出声音: 「你问我对违逆恶魔、并将之收为同伴的事有何感想吗?那我再说一次,无聊的问题。」 「是吗?那就等于把杀人凶手接到家里当成亲人来对待一样就算佐山先生不在乎,但是其他亲人呢?」 四号的眼睛看着佐山左边,在那里的人是新庄。 新庄先回望了四号一眼,才又转向佐山的方向。因为眉梢垂下,所以虽然想要在嘴角挤出笑意,却力有未逮。 「那、那个啊,佐山同学。以政治性的观点来看又如何呢?也许这不是该由我说的话,可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众多g的人,也有人的亲人是被3rdg杀害的吧?并不是在战争中被杀害,而是被捉走,为了实验而遭受杀害的人。」 「若是要让他们服从,我想将会需要对那些遗族做出补偿之类的吧。」 有道理,佐山这样想。 在这个问题的背后,果然是把今后与其他g的交涉纳入考量之中了啊。 但是,佐山同时也这样想。 「难道你以为我会没考量到那些事吗?新庄同学。」 他一问,新庄的表情就改变了。他扬眉抬头说: 「佐山同学,你、你果然已经用心想过了?」 「哈哈哈,当然是想都没想。」 新庄「咦」一声,表情僵住。 从身后传来的气氛全都变得凝重,位于正前方的四号敛去表情。 但是佐山对着所有感情都不存在的空气做出这样的发言: 「那种事,是现在该要重新想过的事吗?」 他再次举起左腕。衣袖发出声音,以弹起的手腕把头发向后一拨。 「全龙交涉。在这个原则下要与3rdg交涉,让他们服从的人是我们并不是其他g。既然如此,我们有什么必要去听其他g的人怎么说?世界是在我们之下变得平等的耶?」 「这」 在新庄的话还噎着时,四号已经发问: 「这是指lowg要位于其他g之上,成为支配者吗?在佐山先生心目中,是如何为全龙交涉定位的?」 「让你误会就伤脑筋了。」 佐山说: 「让所有g服从,是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g做到的事。完成这件事情,就表示除了lowg以外的所有g都处于平等的地位也就是说,不管全龙交涉如何进行,lowg都 会自动位于其他所有g之上所以我想要在那个状态下把所有g集合起来,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四号这样问。佐山毫无犹疑地马上作答: 二让原本位于其他g之上的lowg,服从于其他所有g。」 「」 「目前我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也许随时都可以,也许要等全龙交涉本身结束以后才行。但是只要能够实现这件事,一切必然都会平等。过去让所有g服从的代价,就是lowg必须抱着所有g的负面责任放低身段|然后那样就好。」 ● 四号听着眼前少年所说的话。 从周围各隔问那里偷偷瞧着这边的众人,也都跟她一样呆若木鸡。 让lowg服从? 佐山像是在回答这个疑问般继续说下去: 「四号,你说过吧?问我对违逆恶魔或神,使之服从的事有何感想。但是你搞错了,恶魔与神不过是种族上的分类。就算有能力的差距,也和诸位自动人偶一样。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吗?」 「即使他们与你们的能力差距,犹如蚂蚁与人类也是吗?」 「如果在酒吧相邻而坐,应该会拍拍肩请对方喝个一杯吧」 佐山放下扬起的左腕,对四号发问: 「恶魔与神又是什么呢?是诱惑人、使人堕落的存在吗?是全知全能的支配者吗?那样的恶魔与神,只是强而有力的佣人。」 佐山流露出苦笑,那个苦笑恐怕是对自己所说的话发出的。 四号蓦地对他的笑容有种怀念的感觉,过去曾经有个有着相同笑容的人。 所以她发问: 「那佐山先生打算如何处理那个佣人呢?」 「这个嘛,如果有人畏惧、崇拜着那种形式的恶魔与神,我就只好把他们打到清醒为止。我会告诉他们,世界上还有许多更好玩的事是的,抛弃堕落与全知全能之类的想法,把那些寄托到你们身上,才更数人期待。」 「我等?」 「你们是伺候人的对吧?」 佐山说道: 「恶魔与神把他们的全知全能寄放在你们那里之后成为人,这不是件非常美好的事吗?你们在伺候人的时候,已经可以不再感觉到自己的能力有极限。话说回来,恶魔与神是靠信仰塑造出来的,也就是人造物。那么身为人造物的你们,被如 此定义也没什么不妥。」 他说的对白让四号表情突然一变。 是她体内的某种功能在发挥作用。因为思考的结果,让她的感情功能选择做出一个反应。 她的脸上生出笑容,甚至不由自主的发出嘻嘻轻笑声。 「tes.,抱歉发出声音来因为这是我很少使用的功能。」 「用在自我检测上算是不错。」 说着佐山把放下的左手向前、向四号的方向伸去。 他直视着她发言: 「来,握住我的手,然后用空着的另一手去打开你身后的门。那才是你的工作,有尊严的自动人偶。我们要取得在门内的东西,前去战斗,调查你们所不知道的过去为了与会错意的恶随或诸神共享酒宴。」 「共同吗?」 「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存在的啊,酒宴一定会很热闹吧。把所有g的误会集中起来,由你们在酒宴上当招待。如果你们也可以在那场酒宴上得到欢笑,就更理想了。」 「这样啊。」 四号点头。 「那一定会是件快乐的事,我是如此判断的。」 她「笑」的功能在运作。她判断能使她用到这个极少运作功能的现在,是个宝贵的状况;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有一种这不像机械的判断运作着。 这个笑算是感情功能中的哪一种反应呢?她感到自己脸颊发热,眉眼微弯地笑着。 不懂。但这是不想让佐山以外的人看到的笑容,所以她略低下头。 在头脑中浮现的,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相同事情的纪录。 十年前,让自己用到同一个功能的那个人,常常聊起一个少年的事。虽然那个人说少年是个还不够格的家伙,但每当那个时候,他都是笑着说的。 最近,他过世了:相对的,自己心中有件在意的事。 那个少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四号想着。自己现在浮现的笑容,是属于哪一种笑容呢? 然后她垂下眼,做出宣告: 「欢迎来到3rdg的寻问入口佐山御言先生。」 ● 在四号宣告完毕以后,产生了一点空白。 但是佐山并不心急。既没有把手再往前伸去,也没有做出任何发言。 而与他面对面的四号也没有动。维持着双手向后张开、面露笑容的模样。 依旧略低着头垂下视线。 「」 在几度呼吸的沉默之后,才有人动起来。 动起来的人并非四号,也不是佐山与新庄。 是后面,有一些不高的身影来到伸出手的佐山身后。 是自动人偶们。 总计几十人的自动人偶们,缓缓走过来围住他们,其中几个人继续往前,定近隔门那里。 发生什么事了?佐山皱起眉头,而在他右边的新庄身子微颤。 新庄在看的,是位于他们正前方,被几个自动人偶围起来的四号。 「那个人」 新庄一说,佐山也察觉到了。在眼前的四号 「不动了?」 四号没有动静。 仔细一看,发现连先前那种属于人偶的动作都不见了,全身像是遭受固定般的,在绷紧的状态下凝固住。 碰着门的手、踩前一步的脚、曾经好几次垂下的脖子、表情,都没有任何动作了。 自动人偶自己停住所有功能,再也不会动了。 「这、这是为什么啊?」 新庄几近于自问的叫声回荡着,让人能够感受到周围是何等安静无声。眼前挨着四号的自动人偶转过头来。 是八号。她的红发飘摇,左右摇头,表示四号已经不会动了。 佐山问她: 「八号,你曾经对我这样说过吧我来到这里会危害到你们的同伴。」 testament 「tes」 「为何呢?为何四号要自裁?」 这样问的同时,佐山把右手按在左胸前。 在些微纠结的前奏中,位于视野中央的八号,正面无表情但平静地看着他。 「十年前,在我等控制住此地时,是四号负责交涉。然后以背叛3rdg形式做好流亡安排的她,本来就准备以自我破坏的方式负起那个背叛的责任,但是当时被阻止了。」 「是谁、以什么方式阻止了人偶的自我破坏?」 「tes.是给予她新的职责。有人叫四号为他办事然后那个职责在刚刚结束了,就是同意让佐山先生一行通过的事。」 「给予她那个职责的人该不会就是」 回答新庄问句的人是佐山: 「我的祖父。」 「tes先前四号有问过的吧?以前佐山翁也回答过相同的问题。之后佐山翁把位于这里面,在概念战争结束后就马上被封起来的东西,重新交给四号守护。把他们五十年来封住的东西重新交给四号保管,所以除了四号认同的人以外,不得让其他人通过。」 佐山绞痛。 他闷哼一声,新庄马上从右边抱住他的身体。 在隔着衣服传来的温暖与柔软中,他的呼吸总算规律下来。 「」 没事了。虽然额头浮着一层汗水,但是佐山身体的紧张已经解除。 「我没事了,新庄同学。」 他还没办法顺利使力的右手离开胸口,把新庄搂向自己。 新庄「嗯」一声贴过来撑住他。 佐山重新站定,看向前方。 在那里有扇门,门前有个已经不会再动的自动人偶。 「」 每个人都不发一语。 在静谧的空气中,佐山离开新庄,定向四号。跟着有人开口: 说话的人是站在四号旁边的红发自动人偶。 「佐山先生。佐山翁时时来这里劝她在职责结束后再找其他主人,但是她遵从自己的判断。」 她歪了歪头。 「人类这种有心的种族,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吗?」 「从这个状况可以知道的,只有一件愚蠢的事实她没有看人的眼光。」 「tes佐山翁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是吗?」佐山忍着胸口的疼痛发问: 「以前交涉时,祖父是如何回答她送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请问四号,听了两位佐山先生回答的四号。」 仔细一看,她的肌肤硬如人偶,已经不会动了。 但是她的嘴角挂着一样事物。 是笑容,不动的笑容留在那里。 把那个笑容收入视野中央的佐山,手再次按上左胸。 「感谢你。」 他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 「但是遗憾的是,没能让你握住我的手,亲自打开门」 说着佐山察觉到了四号没有握住他的手的理由。 向身后张开的四号双指,靠在门锁上。 但是她的手已经不再抓住门锁。 仔细一看,门已经开了。 记得她确实是这样说的「欢迎」。 「确实忠于职责。」 所以佐山举起左手,对位于他左右与身后的自动人偶们叫了起来: 「开门。」 testament 「tes!』 在自动人偶们的颔首中,佐山踏步向前。 他把双手举到四号头上,手指插入隔门的空隙中。 打得开吗?脑中的这个疑问在一瞬间就 消失无踪。 自动人偶的手没有碰门,干练的自动人偶会这样做就代表 门已经可以打开了。 佐山双臂向两边一拨,门一下子就开了。 「!」 铁门在轨道上滑动的声音几近轰隆,撞在两边的止滑铁框上,响起碰撞声。 来自正面的解放之风吹送,还有一盏一盏亮起的照明。 退开一步的佐山看着。 张开双手的四号,衣服随风飘荡,逆光站立在那里。 依然面带笑容,身形不动。然后那个就在她身后。 沭浴在照明下,全长十公尺,安放在架子上的是 「黑色武神!」 与昨晚所见之物相似的机体。 一旁传来先前挨近四号身边的八号声音: 「这是以概念战争时代回收的3rdg武神为基础制造的机体,lowg制品中唯一 一个在贤石展开的概念空间外也可以活动的武神,荒人改。经历两次严重破损与一次中度毁损, 仍留存到现在。对3rdg来说,是相当于过往死神的武神!」 就在佐山确认着那个被称作死神的钢铁外型时。 忽然有个东西搔动左胸。 是貘。 ● 在开敔了铁门的佐山身后,新庄看到貘正往佐山的肩上爬。 过去来了。 已经不只一次体验过的事,让新庄十分清楚这是前兆。然后因过去在眼前展开,身上的所有感觉都证明了他的洞察力。 在眼前展开的过去时刻,是天光未亮的清晨。一片昏暗,而且还下着雨。 地点是某个山中。周围仅有滴滴答答的雨声与群山之影,唯一看得清楚的只有脚下。 堪称大地的,只是块被开拓出来的二十公尺见方空地。 那块地面被压得密实,但是大部分地表上都有巨大的碎裂痕迹。 曾经是个小规模的战场。 这是 在几近于黑暗的视野中,第一个看到的是两个巨大的影子。 一个是在地面上的破裂黑色武神。以白字写着荒人的翅膀与右臂折断,躯体部分的装甲也往内侧凹折,压进胸口。 另一个是白银色的武神,原本应该是站立在黑色武神身前的身子被一分为二。被分成上下两半的躯体又受到来自上方的打击压力而压扁,从断面与身体各部分流出像是油或润滑液的东西。 新庄知道,武神受到的伤害会回韵到搭乘者身上。 「那架白银武神的驾驶员应该是瑞雅小姐」 在他这个念头还没结束以前,已经出现一个动静。 一个男人从黑色武神的影子中直起身子。 那个个头不高的青年是飞场龙彻。衣衫不整的他穿着陆军军服,右手无力地垂下,任由雨水拍打,拖着脚往前走。他的右眼有道像是被利刃直划下的伤口,剩下的左眼也因为从头部流下的血而没有固定的焦距。 但是龙彻的单眼看着站立在他前方的两个巨大影子,那是 「灰色与蓝白色的武神!」 比起黑色武神与白银武神又大了一圈的两架巨大武神伫立在黑暗中。 灰色与蓝白色的巨大身躯都张开了它们的四片翅膀,而灰色那架右手垂握着一把上面沾有黑油的剑,左手则拿着一个声音。 婴儿的哭声。 回荡在落雨大气中的哭声,从灰色巨人平举的左手中响起。 新庄在他的视野中看到,用几片碎布缝起来的襁褓中,有个红眼的婴儿正哭得泪流满面。 龙彻朝着断断续续啼哭不已的声音走去。 以左手扶着不能动的右臂,抬头看向灰色与蓝白色的武神。 「这就是这就是王者们的选择吗!?」 灰色武神没有以言语回答,不过蓝白武神则微仰向灰色武神。 像是在打探什么似的。 跟着灰色武神像是回答般的动了,它扬起右手的剑指着龙彻。 「!」 剑刀以劈开风的速度落下。 同时,原本倒在龙彻眼前的白银武神动了。被一分为二的上半身部分,就像活物般的竭尽全力举起右手。 清脆的声音伴着破坏,白银武神的右前臂在这剑的冲击下裂开。不过反弹似动起来的白银武神用它的上半身直撞向灰色武神。 当然,没有接下去的动作了。 在撞地声响与喷溅的泥水飞沫中,白银武神再次颓然委地,龙彻对它发出喊叫声。吞咽着雨水,如哭喊般的叫声: 「瑞雅!」 没有回答。不过相对的灰色武神,则确实地看着倒在脚下的白银武神。 在一瞥之后,看着沾染在灰色手指上的白银武神之油。 『』 流泄出既像是机械运作声、也像是叹息的声音。 就在这些动作发生的时候,从灰色与蓝白武神身后生出一片黑色的暗沉。与周围的昏暗不同,是宛若实质般的暗沉。那片暗沉在一瞬问,像是要裹住灰色武神般扩大。 一道门。 灰色武神举起位于它左手中的哭声,把身子埋入门中。 它要前去的地方是3rdg,就像在说该完成的事已经完成般,已经没把龙彻放在眼里。 接着蓝白武神背转过身去,但是略顿了顿。 『』 它说了些什么。 在一道风过去后,巨大的身躯已经消失无踪。 剩下的只有在破碎地面上的两架武神残骸,以及龙彻。 在天色未明的天空下,他膝盖一软跪下。低着头,身子前屈,发出压抑的声音。 他流泄出的痛苦呻吟,让新庄的意识想要堵上自己的耳朵,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能原谅」 叫声逐渐转变成哭声。然而过去正急速迎向终结,本来关不掉的视觉,像是在说能给你看的已经看完了,逐渐转暗。 然后过去切换。 咦? 并不是结束,而是转移。就像是在说还有要让你看的东西一样。 视界变换。并不是变暗,而是像在移动般,世界变换着。 ● 伸展在佐山眼前的第二个过去,是雾中的昏暗仓库。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老旧」的大型仓库。而且并不只是因为年代久远,也有着因为长年使用而耗损的意义在内。 那间仓库没有玻璃窗也没有门,地板只有铺上水泥。地板的水泥上有重物拖拉后的凹凸不平痕迹,没几个乎坦的地方。 在仓库的地板中央,有堆像是山的东西。 山掩没在天色未明的昏暗与雾中。 但是天色末明的昏暗还是隐隐约约照出了仓库内某物的形状。 那是白银与黑色的武神残骸。白银残骸身体被一分为二,四肢也碎裂。不过一旁的黑色武神除了躯体部分与右臂碎裂以外,其他地方几乎都没有受伤。 然后从两架武神的影子中,冒出三个人影。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边定边确认着武神的状况。 佐山认识他。 「大城宏昌」 接着是没看着武神走过来的飞场龙彻。 他的左眼缠着绷带,右手果然也是用绷带吊着。 龙彻默默的看向身后,走在最后的一位老人。他身穿白色长衣,背驼得很严重,等长的白发与白须垂在身前。 虽然他走路很慢,但在佐山眼中看来,老人的眼神是有力的。 老人凝视着两架武神,突然停下脚 步。 「很有趣的做法。」 这个声音中同时还掺杂了其他语言。 说话的人是谁呢?佐山这样想。这时候停下脚步的宏吕回过头来。 「谢谢,能得到武神起源地第一人的您如此评价,是我们的荣幸。克啰诺斯王。」 「说是王,也只是前王罢了。」 老人克啰诺斯感到无趣般的嘀咕着。 「现在是只能像这样,趁着儿子不注意时来lowg的男人。」 「用这样的地方作为初次会面的地点实在不成礼数。您马上就要回去了吧?不知今日有何贵干?应该不会只是来探望瑞雅小姐的吧?」 「是啊,瑞雅是在概念已经分解出来送往冥府的状态下来到这边。意志应该不会留存在遗体上,所以来探望瑞雅也没有意义把她当成这个世界的人去处理吧。」 然后克啰诺斯转入正题,他整了整长衣的衣襟。 「我要说的有两件事。一件是3rdg已经与9thg缔结同盟,决定以这里;你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做为出兵对象。」 他的话让宏昌与龙彻的身子定住。 龙彻以绷带下的一只眼睛看着克啰诺斯,但老人一语不发。 而宏昌则往上推推眼镜。 「那我们所下的工夫能赢吗?」 「不可能吧。虽然你们拥有机龙与概念兵器的样子,不过要有同样的等级才能势均力敌。但若是较低的话就会输然后他们八成会在这个世界的春天过来。你们最好把重要的东西分散,女人小孩都去避难。然后,要自找死路也成,让只有想在那个战场上捡拾遗骸的人留下来就好。」 就在宏昌说了声「确实如此」并点点头的时候。 龙彻「喂」的一声飞了过来。他缓缓吸了口气,与克啰诺斯面对面。 表情从龙彻脸上消失。他依旧是一副无力的样子,像是在挤着声音般问克啰诺斯: 「宙斯和亚玻伦那两个家伙会来吗?」 「你赢不了的。」 「我是在问你他们会不会来啦。」 「会,不过亚玻伦要在神殿待命。因为他没能杀死瑞雅,劳驾宙斯动手。」 龙彻说了声「这样啊」,脸上现出表情。咧开嘴角露出牙齿。 「亚玻伦不过来虽然是很可惜啦,不过还能再打开的吧?不是像你过来时只容一人通行就关上的门而是足以让武神往来于两个世界大小的门。」 「为何你要做到那个地步?」 克啰诺斯甚至已经不用问他想要做什么了。 但是对他的问题有反应的人并不是龙彻。 是宏昌,他从旁边一把按住龙彻不能动的右肩。 「飞场,别那样比较好。你也该多关心一下在你身边的人。」 「我知道啦!」 龙彻说: 「就算是那样,还是有要区分的东西吧?宏昌,你有孩子吧?虽然看起来一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子。你是怎么给那个小鬼头起名字的?」 「希望他什么都能拿第一就好。是的,不管是在头脑简单方面还是四肢发达方面。」 「哈,果然出生在lowg就是有那种追求实利的倾向,我八成也是那样。如果我生下小孩,也会在给孩子取名时,取个对孩子有所寄望的有意义名字吧。」 他说了声「可是啊」,用左手挥开宏昌的手,露出笑容。 「瑞雅给女儿取名为美影。她说因为在孩子出生时,在黎明中,从我家露天道场的小屋望出去的外界景色,在她眼中就是那样。明明就只是单纯太阳升起的景色但是她说在3rdg甚至连那样的景色都没有所以那孩子是lowg的孩子,希望有一天她能够想起这件事,才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 因此 「美影是我们世界的人,我绝对要把她带回来。」 「怎么做呢?」 就在克啰诺斯的声音在仓库中响起的下一个瞬间。 龙彻动了,他以左手抓住克啰诺斯衣襟。 「我才不管你要说什么!敌人要来就来,这次换成这边主动出击。就只是这样」 「关于美影方面,并不只是这样的事而已。」 「什么!?」 「美影是无法制造小孩的身体。」 克啰诺斯像发牢骚般的说出这句话。 龙彻与宏昌惊噫一声,登时哑口无言。瞪大眼睛的龙彻失去力量,放开克啰诺斯衣襟。 「宙斯让我给她做过身体检查了。根据以遗传基因等级所做的成长评估,知道了她果然还是会成长为生不出小孩的人。」 被告知的话语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融人空气,得到理解。 接着有了反应的人是龙彻。 龙彻扬声发出「哈」的一声,肩头颤抖起来。 在沉默地抖了几下以后,他很快就又挤出声音,身子像前倾去。 「哈哈!那、那个叫宙斯的家伙太可笑了吧?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跨足这边的世界,杀了自己的女人,得到的女儿却生不出小孩吗;这么一来3rdg不就要灭亡了?就算有个叫亚玻伦的家伙在,也没办法配对嘛!」 「所以就要由我来制造给他配对的对象利用美影。」 「什么」 摆出架式的龙彻身体突然向一边倒去。 在一记殴打声中,龙彻跪倒地上。站在龙彻身后的人果然还是宏昌,他把手中的铁棒往肩上一扛,对克啰诺斯露出笑容。 「失礼,最近这猴子的血压挺高的,由我代替他来向您请教吧。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是在说改造不孕母体的技术已经完成了?」 「不,不对。我近来着手的技术是自动人偶。」 「那是什么?」 「以性能而言,只是把重力术除外的自动人偶不过,会进化成人类。」 他话中的意思让宏昌作声不得。相对的,克啰诺斯脸上则挂着微微自嘲的笑容。 「金属拥有生命,因此金属应该也能够做为一种生命形式进化为人。为了那个目的而设计的自动人偶已经完成了。就在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把美影当成管理体移植到那个自动人偶上,而且手术成功了现在美影已经抛弃不孕的身体,待在也许能够孕育下一代的自动人偶体内。一 宏昌沉默下来,一口气已经顺过来的龙彻缓缓站了起来。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动了,一面直起身子一面抢过宏昌手中的铁棒。 「你们要玩弄生命到什么地步!」 他鼓足全力把铁棒往克啰诺斯挥下。 挟着一股狠劲直朝目标脑门砸去。 但是龙彻没有真的打下去,铁棒以毫厘之差停在克啰诺斯额头前。 而老人也没把差点打中自己的武器放在眼里,他注视的是拿着铁棒的那个人。 「不打吗?」 「要是打下去,宙斯那家伙应该会察觉到什么吧。那样一来,美影就会有性命之忧。」 「是不会打吧因为不想和我们成为同类。」 龙彻「喝」一声,一记肘击把克啰诺斯撞开。 克啰诺斯脚步虚浮的退开两步,不过撑住了。然后老人在刹那问看向龙彻,看着眉头纠结在一起,肩膀依然使着力的龙彻,接着开口: 「有趣。」 他点点头,一副佩服的神色。 「人类这种东西真是有趣啊哈哈,尤其这个g的人更加有趣!」 他以爬满了皱纹的手按在颊上,在「哈哈」笑着的同时,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这是该笑的时候吗?抱歉,已经好久没这 样,全都忘光了。哈哈,但是真有趣,真是好久没看到这么有趣的人类了。」 「说这种话的你自己也是人类吧,眼巴巴看着我的攻击也不躲开你该不会是打着死了也无所谓的主意吧?真是想的美。」 龙彻把视线从克啰诺斯身上转开看向一边,看向自己的武神。 「老头,你可以先等着吗?我一定会到你们那边去。如果要杀你,到时候我会杀的。」 「我可不认为你能够活生生地来我们这里。」 龙彻对他撂下一句「吵死了,快滚回去」,然后 「宏吕,我知道你也正忙着跟2ndg调情,不过还是过来帮忙改造我的荒人啦。要是能够 把美影带回来,你的工作会获得正面评价,我也会感恩图报。」 「真是自私的说法哪,你的感恩图报一定会演变成最糟糕的状况吧我这方面要对付的八叉也不轻松,正焦头烂额着呢。」 宏昌苦笑,看着克啰诺斯。 「但是克啰诺斯先王,我会让这只猴子前去3rdg的。」 他吸了口气。 「美影确实是l哦wg之子。因为她的出生,瑞雅小姐才会与我们合作,给予我们概念战争的情报,让机龙休尔特3打开通往5thg的路我们绝不能对她与她的亲人视若无睹。」 「愚蠢的g,与最下层很相称。」 「所以才会惹人发笑啊。」 听了龙彻这句话以后,克啰诺斯点点头迈开脚步,走向外面依然昏暗未明的天色中。 「过些时候我会派人过来。因为你们的程度不怎么样,要改造那架机体还不够格。」 「我可不会感谢你喔。」 老人留下声「无妨」,穿过仓库人口。 他的身影在雾里融入天色未明的蓝黑色世界之中。 「很遗憾,未能参观一下瑞雅所见的这个世界就回去。我就多嘴告诉你们一件事好了。」 在一拍的空档之后。 「关于美影的进化,我让她尽量往这个lowg人类的方向进化:i她一旦开始进化,将不再像我们一样长命,也不会拥有自然使用的概念,会是个无力的母体。不过为了保护她,将会把目前制作中的堤丰后备机给她。」 「你从一开始就把美影当成这个g的人」 「好玩而已,我就送你们一场游戏当作证据。在那架后备机完成后,3rdg的概念核会分成两半,一半放在堤丰身上,一半放在堤丰的武装神碎雷中,我和宙斯则下去冥府。」 「什么!?那家伙想赢了就跑吗!?」 「所以会把他的意志复制起来。把宙斯的意志复制到灰色武神上,做为3rdg的国策顾问。还有,神碎雷不是封入堤丰,而是封人要给美影用的后备机上。」 「什」 「想破坏3rdg,就来把美影抢走吧。但美影是婴儿要如何击溃亚玻伦率领的武神军,让哭号的婴儿安静下来带她走呢?这就是游戏了。是一直以来玩弄过诸多生命的我最后的游戏。」 克啰诺斯说的话融人仓库的空气之中。 然后过去缓缓消融。融入黑暗、融入虚无。 看着过去结束的佐山,蓦然低语: 「美影就是一切的中心啊。」 ● 那儿有道木制楼梯。 是在红色灯光映照下的细长楼梯。为了使之看起来不至于拥挤,它的两边无墙,只有楼梯本身如螺旋转了个弯,以及两侧加上颇粗的扶手而已。 一个影子在木制楼梯的中段位置,于灯光映照下拉长落下。 是个金发女性的影子。 她身穿黑色的高领线衫与白色连身裙,侧身坐在楼梯上。手肘架在阶梯上,一本日记本摆在更高一级的位置。她正在上面写些什么。 写在日记本白色纸面上的是一行行文字。 「今天发生的事飞场美影」 虽然字迹有些过于用力,不过很工整。 美影看看包住自己手指的白色手套,再看看文字,点了点头接着翻到前面的页数,比较自己名字的写法。 昨天的字与前天的字,都跟今天的字很像。 美影直接翻过好几页,厚厚的日记往过去回溯。有些地方夹着照片,有些则有她画的图。 画很精细,像是用灰阶处理过的照片般的铅笔画。 看着那些,美影表情有些黯淡下来。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但是仍然翻着日记本回溯过去。 最初记下的是今年一月的事。 看了一看,写在上面的是打破镜子的话题。她把当时写下的文字,和现在的文字比较看看。 果不其然,可以明显看出过去文字中的汉字比现在少。这是用功的成果,过去的日记中没有困难的汉字存在。还有 『嗯呵噗噜。』 字很漂亮。 仔细一看,在过去中有好些字都比现在更加精细。就像从印刷品上复制过来的一样。 美影看着包在手套中,用来写字的那只右手。 她缓缓的把左手放在手套上,然后脱掉手套。 从白布下出现的,是以肌肤色来说略显白皙的手指。在关节与手掌边缘留有黑色树脂般材质的手指 『呵嗯。』 会动。精密地,而且完全照她的心意。 敛着眉梢的美影垂下双肩。 不过她又用一只手把日记翻回去。 页数回到今天,美影本已垂下的双肩更加无力。她叹了口气,捏着自动铅笔在日记本上点了几下。 『啊噢』 加油。 她点点头,又挺起肩,重新握好自动铅笔,做今天的纪录。 今天有过哪些事呢? 要写的事有好多。代替她的声、代替她的音。 与其让飞场每天花时间读她的唇语,不如写日记给他看,比较不会浪费到他的时间,美影是这样想的。 那养成习惯,由飞场把日记念出来,再由她模仿他动口。就是目前在做的最新发音训练。 一大早醒来时,龙司在旁边。 当她把这种事写在日记上时,不知道为什么,飞场看起来很慌乱。之前把一如往常在浴室请他帮忙洗净身体的事写下来时,他更是超慌乱的。因为她还没办法把自己的手腕、手指运用自如,身体也很僵硬,所以做那种事时必须有人帮忙才行,而让飞场来帮忙她就很安心。那明明就是件极其自然的事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根据龙司母亲的说法,那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与精神都还没有成长为一个女性的关系。但如果问题是出在这里,她也是不懂,飞场对这个不成熟的自己着急些什么。 美影写着今天的事。早上的事、上午的事、中午的事、下午的事、傍晚的事、晚上的事、接下来的事。然后绝对不能忘记的是 『咯呵。』 感想。对于什么事,有什么样的感想。 是怎么样的呢? 有时候她也不太清楚。今天想了好多事,以至于睡不着,在包着窗帘等待朝阳到来时,不知不觉睡着,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在这种状况下应该有什么样的感想呢?飞场跑来叫醒她 「好开心。」 如实写下事情经过的美影,对那件事也加上一句好开心。 她所写的文章时问轴跳来跳去,还有许多注释。 但是想要写的事有好多,就像是要倾注什么般把页面埋满。 傍晚时飞场打了个电话给她。说他在叫做学校的地方,把自己等人的事,告诉叫做学长学姊身分的人。把3rdg的两个污点之一说 出去了。 在那些学长学姊之中,飞场还没有跟叫做佐山与新庄的人好好谈过。根据飞场的说法,那两个人是恐怖的动手动脚重度同性恋二人组。虽然美影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事,不过飞场的声音会因为恐怖而颤抖是件极其罕见的事。真是可怕呢,美影这样想。 他还说明天早上要见他们,打算再跟他们谈谈。 到时候美影姊要不要也去见见他们呢?飞场沉吟着这样问她。 美影知道,那是他在深思时的语气。 老实说,美影还难以决定要如何对待与3rdg问的战斗。 自己的身体会进化成人类。但是因为五年前的某件事,那个进化停止了。 那是第一次与3rdg战斗,第一次唤出黑色武神时的事。 进化在那里停住,经过各种尝试之后 因为概念核只有一半。 飞场这样假设。除了自己的神碎雷所有的3rdg一半概念核以外,还有3rdg最强机体拥有的另外一半。只要没有把那一半也纳入自己手中,接下来的进化可能就无法到来。 相对的,对方想要她的身体。就3rdg的人类而言、就最后的母体而言。 美影不太懂「母」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猜那是指生小孩、做饭、照顾别人吧?但是看着飞场的母亲,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那样能干的人。 她发不出声音,双腿又不良于行,对这个世界也所知无多。 『噢咯呵呵噢嗯』 我该怎么做呢? 美影有种预感,那个答案可能是这样的。 也许自己办不到。 这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飞场也没说过的想法。 她觉得只要有飞场在她身边就好。与什么进化、母亲无关,只要有他在身边,只要能跟他一起看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就好。 可是他却在为了让她进化、保护她而战。 为什么?她不懂。反正她不要他受伤,所以把唤出的武神所受的伤害只反韵回自己身上。 不久前武神翅膀受到的伤害,在她右背上的肩胛骨附近留下痕迹。如果是自动人偶,这样的痕迹应该称作破损,不过在她靠进化得到的血肉上留下的是伤痕,会自然痊愈恢复旧观。 她只能以这种形式帮助飞场。 「」 美影思索着,该不该把现在的想法写下去呢? 飞场会担心的吧。不成熟、未完成的自己应该把一切全盘托出,仰仗他的判断吗? 这时候响起一个声音。 「!?」 是楼梯下方的门打开的声音。进入门内的是今年四月起才换的新鞋子发出的脚步声,也就是飞场去上学时会发出的声音。 走吧。 美影手按楼梯的实心围栏,抓住扶手撑起身体,扭着腰弯着背,把肩膀撑到扶手上拾高。 走吧。他一看到自己坐着,就会抱着她走。虽然不讨厌那份关怀,却讨厌任人摆布的自己。 啊啊。 美影想到了。会对他为自己所做的事感到开心,是因为那份被疼爱的感觉吧。 她站了起来。 用颤抖不稳的腿、挤不出力气的膝盖站起来,抓着扶手提高视界。 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曾经因为高度吓倒,美影一面想着这件事,一面走下楼梯。慢慢的、慢慢的,走向正在楼梯下脱鞋子的他那里。 一如平时。 第八章 『夜晚的访客』 第八章『夜晚的访客』 正因为是问也没有答案的问题 所以才要行动 不能回答的问题也是 ● 地点是广大的餐厅。在一百公尺见方的白色空间中,有张几乎与室内空间等长的桌子,来自天花板的照明在其上照着。 在照明下,有个身穿白衣的女性。 沐浴在光中的黑发女性身影是京。她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前方,腿以不大的幅度上下抖着。坐在她脚边地板上的茉伊拉3rd问: 「公主殿下在紧张吗?」 「是犯烟瘾的症状啦啊啊受不了,给我来根牙签也好啦!」 「牙签?」 说着歪起头来的茉伊拉3rd好像灵光一闪般站起来,往里面跑去。 那边是厨房的方向。站在入口的两个自动人偶让开路,目送茉伊拉3rd跑进去。看到这个光景的京,莫名所以地抓抓头。 在她眼前有着刀子、叉子与汤匙,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筷子以及陶瓷小调羹。 而且仔细一看,小调羹上还印刷着最近流行的儿童动画「漫化最初的装甲步兵」主角隼人少尉,以及吉祥物装甲服柏多姆坦的图样。 最近偏重于机械啊,京这样想。恐怕就连这张桌子,也都是看了书还是什么以后在这边仿造出来的吧。京甚至还出现这样的想法。 她们为自己花了不少心思。不过另一方面,京本身这时却只有一个感想。 饭还没好吗? 已经等很久了耶。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茉伊拉3rd从厨房那边跑了过来。捧在她双手中的是泪滴形的半透明容器。 「公主殿下!我拿过来了!牙签!」 「那是美乃滋啦,笨蛋!哪能抽啊!」 京对那个跑过来的金发脑袋赏了记手刀。 「呜哇!只、只是有一点不一样而已嘛!?都是放在嘴巴里的不是吗5:」 「有一点才怪!又不是放在嘴巴里就代表是吃的东西!」 是这个问题吗?京自己也在怀疑这件事,不过还是先把美乃滋抢过来放在餐桌上。茉伊拉3rd歪起头来 「我不用把它拿回去吗?」 「如果等下端出来的东西很难吃,只要有这个我也将就着吃了。」 「欵,lowg的文化真了不起呢!」 「那还用说。怎样,很了不起吧!」 不过饭好慢。京屈肘架在桌上托着脸,把心中忽然想到的疑问说出口: 「对了,茉伊拉3rd那个叫2nd的不过来吗?」 「嗯二姊有点怕人,不过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啊?」 京一歪起头,茉伊拉3rd也「嗯嗯」有声地歪起头。 难道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吗?是吗?京点点头,感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漫不经心地伸手往茉伊拉3rd头上摸了摸。 「哇哈哈,克啰诺斯王也会这样做喔。」 「是那种问题吗我还有一件事想问。这里的主人会过来吃饭吗?」 先前茉伊拉的说明,只解说到瑞雅之子回到3rdg,宙斯与克啰诺斯皆落入冥府之后,就结束了。 京觉得,瑞雅没有回来,就代表发生了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吧。 结果听到最后,她还是不知道瑞雅之子的名字。因为是被视为污点的名字,所以宙斯秘而不宣,就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讨人厌的大人总是喜欢故作高深。 但是以最终决战的结果而言,就算那个叫做亚玻伦的男人与瑞雅之子仍然以3rdg人的身分活下来也不奇怪。她在白天时看到的金色长发背影,是属于他竹之中的哪一个呢? 她又问了声「会来吗?」茉伊拉3rd点点头。 「应该会来吧而且今天堤丰也好安静。」 「堤丰?是那个吗?昨晚一把抓起我,把我弄得晕头转向的白色机器人?」 「咦?啊啊,嗯,就是那个。我们超讨厌它的。」 「它是由这里的主人驾驶的吗?」 「没有没有,因为亚玻伦殿下很不中用的。」 她说的名字让京挑起眉毛。 「他在这里吗?亚玻伦。」 这问题让茉伊拉3rd「欵?」了一声歪起头,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当然在这里,他还活着啊?不过因为人不中用,现在好像不太能够自发性的战斗什么的,所以在操作堤丰的是别人。差不多就是那样的感觉吧?」 确实是有那样的感觉,京在内心点点头。 在茉伊拉1st后续的看图说故事中,有提过这样的事。 他有个抗拒进入冥府,被做成武神的妹妹。 亚玻伦的机体,应该就是图画故事中的那架蓝白色武神。如果是这样 「那个其他的驾驶员,是指瑞雅的小孩吗?或者还有其他人?」 茉伊拉3rd「啊」地发出头疼般的声音。 「也不是那样耶瑞雅大人的孩子现在不在这里。也许大姊没有解说到,总之中间发生过很多事。然后现在在操作堤丰的人是一 「完成啦!」 这个清脆的声音是茉伊拉1st的声音。茉伊拉3rd身子一震肩膀一抖,看到这个动作,可以猜得出来,这一声也含有打断她说下去的用意。 另有内情吗? 身为客人,还是不要追根究底比较好吧。京这样想。然后对躲在自己身边的茉伊拉3rd露出苦笑,同时看向推着餐车走过来的茉伊拉1st。 正朝着她快速走过来的餐车上,放着一个半径将近一公尺的大型铁圆盖。把它放在自己面前的茉伊拉1st面露笑容。 「非常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因为今天是专程做给公主殿下的,所以用艾格伊奥大人紧急调来的器材奋战一番才完成。」 「里面是什么?」 「您要不要猜猜呢?」 京想了想,反正八成是属于她们文化的料理吧,既然如此就不可能猜中。不过应该也有共通的食物。就从比较通俗、比较大、价格比较贵的东西开始猜啰。 「250g牛排。』 「嗯~有点不太一样。」 「什锦油炸拼盘?」 「啊,那也差了一点。」 「天妇啰b套餐?」 「公主殿下,怎么都是些含油量高的?还有,b套餐又是什么呢?」 是学生套餐,本来这句话要冲口而出的京忍了下来。不然会用到大盖子的食物还有什么呢?如果是烤全猪什么的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嗯猜不出来了啦。」 京这样一说,茉伊拉1st的笑容就有所变化。她在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手抓住铁盖一把掀起。伴随着大量蒸气出现的是i 「锵锵~!是霸王蟹锅!」 「混、混帐,这谁猜得到啊!还有现在可是夏天耶!」 「您讨厌螃蟹吗?艾格伊奥大人的书上写着这是日本出名的料理」 「不,我喜欢螃蟹。这个、怎么说呢说起希腊神话那个」 相对于开始发起牢骚的京,茉伊拉1st则把上头有洞的汤杓递给她。 京接下竖立起来的红色汤杓柄,汤杓就行了一礼,然后挺直背。 这只汤杓教养不错耶。就在京这样想的时候 除了打在京身上的照明以外,其他光亮突然全都熄灭。不知哪里传来连续的鼓声 「好~接下来这个蟹锅的第一次就献给公主殿下了,请把汤杓插入 锅中~!」 「喂,搞什么!你们在哪里的结婚会场偷学到这种知识!还有别对女生说什么插不插的!」 照明恢复,留下的是看起来颇遗憾的茉伊拉1st与打鼓的自动人偶。 京有些受不了的叹了口气。 跟着忽然从餐厅入口走入一个穿白衣的金发男性。 是亚玻伦。 ● 对伫立在餐厅中的自动人偶们笑着举起一只手的他,往京这边走过来。 他披着一头飘逸的金色长发,有着优雅温和的面容。 京心想,把白天见过的背影,转成从正面来看,确实就是这样的造型吧。 长得跟在走廊画框中看过的女生好像啊。 那个画框中的女性,就是他妹妹阿尔忒弥斯了吧。 感觉再想下去会变成郁闷的发展,所以京让自己不要再探讨下去了。 所以为了改变心情,她偷偷打量着正往这边定过来的亚玻伦。甚至还凑过去与一旁的茉伊拉1st咬耳朵: 「他听得懂我的语言吗?」 「既然我们都能沟通,那就没问题了。因为有语言共通化的概念运作着。」 不过感觉好像沟通得并不顺利。京在内心这样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她这个样子想要让她宽心,茉伊拉1st略收起笑容为她解释: 「没问题的。而且亚玻伦殿下也曾经用心研读过艾格伊奥大人拿来的相关书籍,去了解公主殿下那边的世界像是殿下就很喜欢泥好、多少欠、切负之类日本自豪的万国通用语。」 「到这时候还要提国耻吗!」 茉伊拉]st以笑容无视掉她这句话。 「不管怎样,殿下是王族。他会配合公主殿下的世界,以最高级的礼仪致意。」 王族这个字眼让京的身子僵了一下。 但是随即啐了一声,又恢复成平时的调调。 然后呼吸三次。在螃蟹香味经由鼻子落到口中时,亚玻伦已经站在她身前。 他很高。比起平时在班上依身高排队,总是排在最后的自己还高上两个头。虽然金色长发这种品味也太老古董了,不过看着他瘦长的面容,又觉得他还挺帅的。在她想着这些事情时 咦? 她感到一个疑问。这是怎么搞的啊? 仿佛是种怀念的感觉。 这个感觉是怎么搞的?京维持着右手拿住汤杓的姿势歪起头。 「啊!」 她察觉到了。是站在眼前,露出堪称无力、病弱笑容的青年的眼睛。 他眼睛的颜色和昨晚见到的白色武神一样,都是黄色的眼睛。 紧接着她的背部突然颤抖起来。 一股带着热气的颤意由下而上在京背后划过。 「!」 当京有所领悟时,会有一股颤意爬过她身上。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股颤意。 不过在昨晚的记忆变得更加鲜明的同时,她想起来了。 当她看到那个武神眼睛的颜色时,心中怀抱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那是什么呢? 现在站在眼前的亚玻伦眼睛有着同样的颜色。所以 他会给我那种感情吗? 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他对着僵直着身体的自己,露出几近苦笑的笑容,垂下眼睛。 亚玻伦以笑脸张开双手。 过来的是打招呼声。他以优雅的动作低下头同时开口: 「你要不要嫁给我!?」 京反射性地拿右手的汤杓往他垂下的脑门一敲。 清脆的金属声高亢地回荡着。 ● 3rdg的根据地已经没入夜晚的黑暗中。 承受着月光,浮现在黑暗中的蓝白色白垩建筑物下方,有个小小的影子站立在墙边。 那是叫做盖吉司的自动人偶。 在月夜下,她的套装与其上的红色也都没入黑暗中。 「」 盖吉司忽然在夜风中拾起她的脸。仰首望去,上方有光。 位于身后的巨大机库之门上方,共计四层的居住楼层最上层亮着灯光。 「真稀奇。」 盖吉司咕哝着,那个地方是餐厅的位置吧。 想必是茉伊拉她们正环绕着昨晚被带回来的那位公主,在伺候着她吧。 好像也有听到什么奇怪的金属声,不过以两地之间的距离来看,应该不可能听得到那种声音,所以盖吉司反倒怀疑起是自己的听觉元件退化了。 先前是在中庭把自己连同艾格伊奥、寇托思介绍给她的。 看女仆们的表现,这次的公主很合茉伊拉她们的胃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2nd还是不太愿意接近人,所以介绍时不在场,不过其他人看起来几乎都对她很有好感。像是今天她脱逃时的事、她的态度等等都是。 「对我们不客气啊。」 她苦笑,判断这是件好事。如果这样的状况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照往常的话,大概三天后就会让她忘记这里,放回去外面的世界这次的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视情况而定,也许会需要我们在茉伊拉她们看不见的地方解决掉她呢。」 根据她的判断,荣伊拉她们绝对会提出谴责,但是让保有记忆的人离开此地的危险性更加要紧。若是判断结果为有必要,则会以后者为优先。因为他们是负责警备这里的人。 这时候响起一个声音。前方左侧约十度,靠着斜坡的地面附近树丛中有动态反应。盖吉司以具有夜视能力的眼睛确认对方的身影后,开口说出的话是 「是『军队』的赫吉吗?」 「唔。是我,是我没错啊,盖吉司。好久了,实在是好久了。」 以大动作拨开树丛现出身影的,是个有着褐色肌肤的高大中年人。他头上缠着白布,身形修长,肩膀宽大到足以把他脱下来的麻质外套披在上面。他穿着以吊带吊着的麻质长裤,踩过草丛』刚进。 「好,今天我也带来了情报之类的各式各样东西在吗?不,绝对在吧?」 「皆田」 盖吉司环抱双臂嘀咕着。她看着老人的左眼,以黑色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睛。 「该说的话说完后就快点离开,9thg的前大将军。在9thg灭亡以后,本来还以为你在干什么,结果突然在五年前冒出来,说组成了叫什么『军队』的组织」 「行动原理是复杂的。不,那就是所谓人类的微妙之处啊,盖吉司因为你们都待在这三而不动,所以不知道吧?这个国家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过去在消灭了十个g以后,有过什么样的发展?对吧?嗯?」 「我们没有必要对那些事感兴趣。在3rdg灭亡的五十几年来,我们只是赌上一个希望才没有自我停机那就是有3rdg的人类活着。」 盖吉司的话让赫吉停下脚步。他离盖吉司三公尺,像曝露在月光下般站着。 不过他的单眼送出视线的方向并不是盖吉司,而是位于她旁边的机库大门。 「生存吗?」 赫吉的手掩着嘴,眼中浮现笑意。 「插图152」 「那个希望之所以得到实现,是因为五年前我找到这里的关系吧?对吧?收集你们拿不到的物资与贤石」 「你是想挟恩自重?用来支付让我们的主人醒过来的代价,应该在五年前就已经承诺过了。我们并不是会破坏承诺的机械。」 盖吉司吸了口气,同时瞪住赫吉。 『 「如果我们不再需 要3rdg的概念核时,就把用它当动力炉的堤丰残骸交给『军队』一这很像几乎没有武神势力的『军队』会提出的交易呢。」 「那件事有机会实现吗?比方说堤丰败北?」 他一说完,盖吉司猛然扬起手。 是右手。手上带着光,五根手指的匠部嵌着戒指。 在她把食指指向赫吉的同时。 「!」 赫吉身子往右后方一翻。 一道银色弧线就像在追逐他一样划破黑暗。 撕裂风的声音在赫吉脸前止住。 声音的真面目是一把长剑,长度不下于一公尺的剑停在半空中。 赫吉顺着指向自己的剑锋望过去。 「又在吓唬人」 说着他的表情一变。罩住他左眼的眼罩绳,已经被切断了。 黑色眼罩从默不吭声的赫吉脸上掉下来,他的表情从惊愕转变成似怒似笑。 「!」 赫吉发出短促的叫声。 园 在盖吉司眼前发生的动作,只是一瞬问的事。 当赫吉左手抓住掉落的眼罩同时,他的右手往上一弹。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盖吉司的剑就片片碎裂。不,不只是那样。剑原本所在的位置,就连空气都发出声音碎开,射往盖吉司 「什!?」 什么?盖吉司在说完这两个字以前,已经选择防护。 她分别张开双手的五指,同时配合这个动作,从套装的长下摆射出六把剑。以软质金属制成的剑刀,本来是配合套装曲线贴身收藏的,不过这时候靠应用重力控制的方式凝缩固定,一一变化成硬材质的长剑。 「喝啊」 挥下的双手与六把长剑,在飞行轨道中央与直射而来的空气碎片碰撞。 响起金属声。 片片碎裂的六把剑瞬间归于尘土。那也不要紧,再怎么说对方可是统率着一个g攻击力的角色。所以优先事项并非克敌制胜,而是争取回避的时间。 「这是什么力量!」 盖吉司的双眼试图看穿力量的真面目。 分解?不,和破碎的概念不同。能够消去到这个地步的是 思考到此为止。若是躲不开的话自己将会全毁,盖吉司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所以盖吉司把重力放在背部,硬把身子往右后方一转。 红色的高跟鞋踩出飞溅的土沫,盖吉司退开。移动距离四公尺,身体就要贴上白色墙壁,但危险的警报声在她脑中大作。 她往旁边一跳。 紧接着,那个已经来到自己先前所在的空间。 以声音来形容,那是一种连击的声音。 破碎击。 粉碎空气的不可见力量,在高层建筑的白垩墙上打穿一个大洞。就像打桩般的打击痕与声音连打了十八下。墙壁碎片全数化为尘土消失,什么都没留下。 「这是!」 在停下动作的盖吉司左边,墙上只留下像是被巨兽的利牙啃咬过的洞而已。洞看起来就像址被歪斜、不锋利的大枪砸过的痕迹。 「抱歉。」 这个声音让盖吉司转过头去。 赫吉人在与先前相同的位置。不过他的左眼现在不是套着眼罩,而是用之前包头发的白布缠绕起来遮住,手掩着嘴。 「我是来谈生意的,结果却差点、差点就失去了你。至少在你们战败以前,怎么说,对了,我们最好还是当生意上的夥伴。对吧?」 盖吉司没有回答,她先确认过在套装下摆还有三把剑能拔以后,才反问: 「刚才那是什么力量?该不会是9thg的概念核吧?」 「这个问题算是生意的一部分吗?」 这样回问的赫吉眼中却挤出笑意。 「不过呢,这点事不算什么,就当做是赠品好了。是我一番好意送给你的喔,知道吧?那并不是概念核,是我的概念兵器,但本体不在这里。」 他把手拿离嘴边,用手指轻点了点遮在白布下的那只眼睛。 「要换句话说的话,是怨恨。」 赫吉苦笑,然后又隐藏起那个笑容。可是换来更大的苦笑,从他口中泄出「哼哼」的声音。跟着赫吉的身子已经向前弯去,响起「哈哈」声。 「失礼,真的是失礼了。盖吉司,我感谢你,是超越对生意上夥伴的感谢哪。刚刚的事让我想起了忘怀已久的事。想起我在9thg败北以后做了些什么,为何要创建『军队』。你说你不懂我的行动原理对吧?对吧?可是再也没有比它更好懂的事了。」 赫吉直起身子,维持着手掩着嘴的姿势。 「就是消灭恶党啊消灭那些假装是恶徒,准备把自己的罪恶打马虎眼交代过去的恶党。过去曾经试图消灭好几个g,却以未遂收场的恶党。」 「听起来挺像是醉鬼会说的话。那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私怨吗?」 赫吉斩钉截铁地说了声「不对」。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为了让真正的继承者们,真正地继承这个g。」 「那是什么意思?」 赫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摇头。 「如果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希望你能先做个决定,与『军队』联合。」 「哈,结果又是这样?不可能,而且没有意义。我们期望的纯粹只是和平的生活。只要自动人偶们服侍的亚玻伦殿下没事,一切就足够了。」 赫吉「哦?」了一声。 「那么期望和平的你们,三不五时出击是为了什么呢?」 「那是」 果然被察觉到了吗?赫吉就像是看穿了她的这个想法般继续说下去: 「位于那个机库内部的堤丰,把半个概念核用于动力炉。可是就只有一半,它被设计成只要有一半的概念核就能行动。不过你们是这样想的吧?如果把剩下的另一半也拿到手,使分离的两半合而为一,就可以让亚玻伦」 盖吉司判断赫吉的发言是危险的。这里位于概念空间之中,他的发言还不至于会泄漏到外面去,但是 不能让他泄漏出去,就算是以感胁的意义来说! 衣服内还剩下三把长剑,不知道对不对付得了他。判断力则毫不留情地做出十成败北的结论。但若是加入舍弃自保的判断,就可以采取舍身行动。所以 「等等!」 赫吉大叫,右手向前一伸。盖吉司双手弯到腰后的动作就那样定格。 在她瞪视的视线中,赫吉连左手都伸了出来,对她轻轻摇着手。 「这是机密事项吧?嗯,抱歉。不小心、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哪。」 「再有下次,小心你的脑袋。」 说着她把手抽回来。趁着舍弃自保的判断还没有回到内心中做出声明: 「而且虽说是战斗,最近也只是派遥控操纵的诱饵,去探查那个黑色武神出动的位置而已。苌至就连这件事,也是我们百臂巨人没有请示过亚玻伦殿下、自作主张采取的行动。还有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堤丰都会自己行动。它是在寻求着自己所欠缺的东西、剩下的那一半概念核吧。」 赫吉点点头说了声「这样啊」,然后吸了口气。 「那么也该进入正题了吧。」 「前言太长了,你这样居然也能够当一个组织的领导人啊。」 「因为我看人准啊。重要的是最初三十秒,三十秒。高超的话术就是领导者的资格啊,不是吗?嗯?还有在组织『军队』的十年以来,我们已经培育出一些人材。预定将会在不久以后对ucat开战。』 赫吉单 方面说完这些以后,露出一个苦笑,然后继续发言: 「来说正题吧。昨天堤丰曾经飞去东边对吧?终于忍不住想要剩下的另一半概念核,连你们都甩开,自己飞走。然后迎击的对象是」 「这我们知道,回来的堤丰身上有神碎雷命中的痕迹。应该是与那架黑色武神发生过激烈冲突吧。」 「对,而黑色武神已经与ucat联手了。」 「什么?」 她的疑问让赫吉眯起眼睛。 「你们还没有得到这个情报吧?过去曾经消灭3rdg的武神驾驶员隶属的组织,现在已经跟正在与3rdg战斗的武神驾驶员接触了。还有ucat位于濑户内海的某个训练场,最近似乎亮起灯了哪。处于就算有人过去也万事具备的状态。」 赫吉告知的事情,让盖吉司咬住下唇。 希望昨晚堤丰的移动轨迹没有让人盯住就好了。 不管怎样,黑色武神不时就对他们这边展开侵略。虽然先展开攻击动作的是3rd这边,不过对方也是有着战斗理由吧。 尤其黑色武神更有自己的理由。 她内心思绪形诸于外的,只是一个点头的动作。 「谢谢你的情报。」 当她这样说,抬起眼时。 赫吉的身影已经不在那里了。和来时不同,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发出。 跟着从附近树丛的另一头传来男性的声音: 「被他逃了啊。亏我还特地忍着不看晚场球赛,跑来监视耶。」 拨开树丛现身的是一个巨大的身躯。身穿登山背心与工作裤的外型,再加上一条上有蔬果行标志的布巾从腰际垂下。他啐声环顾着周遭: 「结果是阪神赢了啊」 「你也近墨者黑了啊。话说你怎么看?赫吉的那招。」 「啊啊,在他和你搏斗的时候,他也没有踏足这边。本来在想,如果他过来,要用武神等级的重力术把他四肢压扁」 「别愤慨,艾格伊奥。别看他那样,他可是9thg的大将军。一切都被赋与圣战之名,由无惧于死亡的英雄神护佑的人们居住的纯战斗系g,9thg。当时就是他若无其事下令,采用把身负神力的人们,当做炸弹击沉我们土地的攻击方式。」 盖吉司用重力术拔出藏在腰问的三把剑,让它们浮到眼前。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用这些剑」 盖吉司的话说到这就中断了。艾格伊奥问了声「怎么了」,盖吉司用指尖把三把剑挑到他眼前给他看。 停在半空中的三把剑,只有剑柄存在着。软质金属做成的剑刀已然碎裂,连碎屑都不留的消失了。 「原来刚才那一击,其实已经在他的控制下打中了吗」 这是警告。对方是在警告如果他认真起来,随时都可以让她消失。 盖吉司低语了声「原来如此」。 「我判断,『军队』并非我们的伙伴。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们已经有些太依赖他们了我们的道路该由我们自己来开拓吗?」 「要怎么做?」 「待上面用餐完毕,去找茉伊拉她们帮忙对寇托思与我进行整备。昨天检查堤丰时,在它手部的装甲中找到了黑色武神的碎片对方并非毫发无伤。把对方与ucat接触的事也考虑在内,要进攻还是尽早动手。」 她肯定地做出结论。 「明天一早去讨伐黑色武神,要尽可能活捉为了3rdg的人类。」 「插图155」 第九章 『神所期望的束西』 第九章『神所期望的束西』 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事 结果彼此所想的事都相同 只是居住的天空不同而已 ● 在夜色中有条河。 那是位于东京之西、秋川市南边,东西流向的秋川。这条也成为城市名称的河川,北边有许多田地与空地,南侧群山下则有几个住宅区盘踞。 在连绵的住宅区中央附近,神社旁的山脚下有栋红色屋顶的房子。 门牌上的黑字写着风见这个姓。 在夜晚的阴影下,厨房窗子亮着灯光。 从那里可以听到的声音与会话,是独属于晚餐时间的动静。 窗内是厨房。大约三坪左右的空间中央有张木桌,风见家的三人坐在椅子上。 风见的双亲正在用餐,但风见本人则没有。她正往桌旁另一张客用椅上的大背包里塞东西。 把海苔香松撒到碗中白饭上的父亲问她: 「既然后天才出发,那明天再回去也可以吧?爸爸好难过喔。」 「集合地点是学校嘛。考虑到万一的状况,明天待在宿舍比较妥当。反正爸爸明天也有企画的工作吧?」 「明天要去谈『爸爸公主2』的游戏企画。在一代中有十二个爸爸,其中有十一个人是帅气老爹,也都是某方面的专家;只有一个是阪神球迷恍惚大舌头爱喝酒沉迷于柏青哥醉茫茫的家伙,不过这家伙也有一群支持者喔。」 「又是奇妙的企画辛苦了」 「千里的合宿也很辛苦吧?小孩和大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被称作小孩的风见会心一笑。 大概也只有自己家里会这样看待自己了吧 「总之呢,加油吧。明天我就不能回来啰,抱歉。」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父母心吧,不过她又觉得会这样想,是不是就代表其实是懂得父母的想法呢?但这也许只是自我辩护罢了。 总而言之,她明天要一大早动身是有理由的。 明天一早,她要和佐山等人一起拜访飞场家。 在衣笠书库被询问的,对于第一个污点所做的觉悟,风见他们已经有了答案。 也只好设法解决了不是吗? 然后风见说想要徵询一下佐山他们的意见。 不过由于他们预定要在后天进行合宿训练,所以决定在明早碰面。也跟当时正从神田回来路上的佐山联络过,他的答覆是0k。 明天一早啊。风见一面想着这种事一面塞东西,但还是有在背包中预留出空间。预留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要放到那里的东西是: 「想要我带什么土产回来呢?」 她的发问让母亲竖起手指搭在下巴上。 「嗯/只要千里能够平安回来,妈妈就满足了喔?而且说起土产,就会想到你爸爸以前出差时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像是吊在二楼天花板上的巨大人型鲎什么的,要是再增加就更叫人头疼啰?我会扁倒你喔?」 「那、那个,妈?我不会买那么没有常识的东西喔?」 「对啊,老婆。而且那也不是土产,是我在关西限定特摄节目『超人肃正总辖』中第一次穿着,具有纪念意义的布偶装。」 「那个主题曲真是太有魄力了『雷霆~一闪~的~电椅~记得是这样吧?虽然说现在才追究父母的谜也怪怪的,不过为什么那样的东西会在我们家啊?」 父亲「嗯啊」一声环抱起双臂。 「当时摄影结束后,我才在喷水池旁边坐下就出现脱水症状,然后就那样往喷水池中倒下。大家虽然都看到了,却尽是说些什么『哈哈哈鲎在游泳了』,我差点死掉后来把它弄干打算拿去回收再利用的时候,就发现节目被腰斩,想还也还不回去了。」 「又被腰斩了啊那个节目是什么样的内容呢?」 「嗯,好问题。难得我们配合现代小孩胃口,让总辖在节目开始七秒后就射出必杀检拳光线拷问出口供,接下来的二十五分钟则用来针对对方所做的坏事进行事后调查采证。『去找出物证!』这样。但是现实严苛,偶尔也会搞错肃正对象。」 「那当然不行的吧!」 「不,在那种状况下,会由总辖在节目最后出来公开谢罪说『大家好,我是总辖!看来今天是误杀了!我由衷感到遗憾!』这样,所以不要紧的。不过对小孩来说,这样显得背景世界太复杂,所以反应才不好的吧。」 「我想反应不好的不是小孩,而是各个团体吧」 风见打算不想听的事就当没听到算了。嗯,洗脸用具放了,因为会下海游泳,要不要带两套内衣呢?还有 「千里?虽然爸爸脑袋有点怪,可是你不专心听是不行的喔?让人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只会使情况变得更危险吧?」 「那、那个,应该还有讲给妈妈听的选项?」 「千里,爸爸可是在跟你说话耶!虽然其实是怎样都好的事!」 「哗~老公你在该凶的时候还是会凶的嘛!虽然其实怎样都好!」 看着相视哈哈大笑的父母,千里叹了口气。果然她这辈子都赢不了这对夫妻。 不过接下来由母亲发问了: 「可是学生会居然在濑户内海的孤岛办合宿,会不会有事啊?我是说除了千里以外的其他人。」 「我是希望也能多少担心我一下」 「千里不会有事的啦。之前有个『活牲』流派的宗教来传教时,我就已经拜托过他们了,请他们别为我祈祷,帮我女儿祈祷就好。」 「别这样啦,妈!」 「千里,知道这样一句话吗?我为人人,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风见无力地垂下头。把头埋进在眼前张开开口的背包之中看看,但那里看来并没有可供她逃避的空间存在。这时候凑巧来个概念空间也好啦! 「千里?你一个人闷在那里做什么?妈妈可不记得敦过你那种玩法喔?」 「这不是教出来的,是环境自然养成的。」 母亲点点头应了声「这样啊」。 「不过,是从无人岛养成的吗?」 「不不,完全不是那一头有些什么吗?」 「你妈妈人好,所以对关西有些不好说出口的事。」 母亲说了声「讨厌」,横了父亲一眼,吸了口气,罕见的垂下层梢。 「曾经发生过关西大地震的吧?」 「那是千里还是小孩时的事了,一年后做了慈善演唱会的企画。」 「老公,如果你想帮忙就闭嘴,我自己会说。」 又吸了口气后,母亲看着风见眼睛的表情柔和下来,然后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呢,妈妈还因为拘泥在自己身上而没有唱说来傻气吧?也有跟妈妈自己的拘泥无关,只是想来听歌的人吧。」 突然入耳的字句,让风见停下动作。 因为感觉自己正在塞东西的动作并不是用来听人说话的姿势,所以她连忙挺直背坐好。 但是该说些什么呢?做为一个子女,倒是有个想问的问题。 「你后悔吗?」 是个像是在挖掘过去一样的问法呢,风见这样想,但是母亲对她摇摇头: 「虽然是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也有着不能够让虚伪的自己去唱歌的想法。重点就是妈妈被自己的坚持搞到作茧自缚。在那样的心境中,不管唱不唱歌都会后悔老公抱歉,我太任性了。」 「可是你妈妈愿意参加年末活动了喔,千里。」 风见一看向母亲,母亲就耸耸肩。 「好,那么妈妈的虚伪怎么样了呢呃 ,不过我们还是把话题拉回来吧?千里也需要早点整理好行李。」 风见「嗯」一声拾起脸思考着。有没有什么方法不但可以改变气氛,还能够从父母口中挖出什么正经的故事呢? 濑户内海方面的事恐怕是禁忌,会扯出他们不欲回想的过去。既然如此 「话说回来了」 思及过去,想到地中海方面,神州日本对应论浮现脑海。 「你们去过希腊吗?」 这个问题让父母面面相觑起来。 「你想去吗?下次有个企画,叫做『奥林帕斯三十六宫』呜啊!」 「啊,抱歉,手一滑就把闹钟丢到前面了。」 「你这样不行喔,千里。可以尽情殴打爸爸的人只有妈妈而已喔。」 「嗯、嗯。不过既然你这样说,就代表走去过啰那你们对神话之类的清不清楚?」 「又是神话吗?最近的世界史课程甚至深入到那种程度啦。」 风见点头应了声「是啊」,父亲就环抱双臂佩服般的念念有词起来。在旁边的母亲则歪起头,不过没有跟她做确认。 然后父亲问她: 「你想听哪部分的神话?」 ● 父亲的问题让风见内心感到安心,双肩也放松下来。 「这个嘛,像龙啦、神剑之类的啊,你看嘛,之前我也问过日本神话对吧?可以稍微跟我说说那方面的事吗?」 父亲「唔」一声,双臂抱得更紧了。在旁边的母亲看着时钟。 「二十秒」 「呜哇这太狠了吧老婆!我急得心脏都要爆开了耶!」 父亲在一阵兴奋以后,才又对风见开口: 「那就来聊聊龙的事吧不过因为星座之类的故事,希腊神话已经很普及化就是了。」 「嗯。」 「老实说在希腊神话中没什么接近现今人们印象中的龙存在。几乎都是些多头蛇、大蛇型的怪物,其他也都是些拥有蛇类构造的人型神,像是拥有蛇发的女妖梅杜莎就是。在希腊神话中,怪物们多半是些诸如巨人之类、以人类为基本型态的怪物也许这代表了在那个烽火连天的地区,人就是怪物吧。」 「那在希腊神话中,就没有明确的龙或神剑存在啰?」 「不,基本上还是有的喔。龙是人无力对抗的形象具体化出来的东西。也就是说,连巨人们都敌不过的对象,在希腊神话中就被视为大龙那就是堤丰。」 「巨人也敌不过的堤丰?」 「拼法是typhon喔。』 风见「啊」地一声叫了起来。之前都没发现到,不过一说到拼法她就想到了,就是台风嘛。 「台风没有明确外型,本身由看不到的风形成,希腊神话中认为台风眼中心处有龙存在。这个堤丰是希腊神话中最大级的怪物,有着无数龙头与人身龙尾的异形之龙。它一度打倒主神宙斯之后,因为中计被压在火山底下。那时候使用的,就是被视为宙斯必杀神枪的天雷。然而」 苦笑。 「让堤丰中计的是掌管命运的茉伊拉三姊妹。不过仔细想想,即使以命运为同伴,又拥有火山与雷电的力量,也还是仅能封住它而已呢。」 「是打不倒吗?」 「对。就某种意义而言,这可以算是希腊神话中最大的问题吧。问题很简单要如何才能打倒连天神之父宙斯都打不倒的堤丰呢?」 父亲以轻松语气说出的话,让风见发不出声音。 听说在3rdg有着叫做堤丰的武神,还有飞场曾经与那架机体交手过两次。 但是飞场无法打倒堤丰。 据他所说,白色的巨大武神在一瞬间把双方的攻守交换过去。 和步法不同。 出云猜测会不会是2ndg的步法,并且演练给飞场看。在占地不大的书库中,他演练给还不太清楚底细的对方看。 但飞场说不是,还说步法会有移动时间。而堤丰在消失的瞬间已经采取攻击动作,则证明了那也不是瞬间移动。 那是甚至超越了风的某种力量。 「如果要打倒那样的东西」 她忍不住咕哝出的话得到父亲「这个啊」的回应,他维持环抱双臂的姿势抬头看向天花板。 「这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喔。」 「咦?」 「你好好想想吧。宙斯封住堤丰,然后使世界繁荣。为什么呢?为何他敢背对自己打不倒的怪 物,转而放眼视界呢?」 风见捉摸不出这个问题的涵义。 连最强的神都已经无法打倒的龙,难道还有方法可以打倒吗? 相对于皱着眉歪起头的她,父亲却笑着点了点头。 「你好好想想吧。这次的合宿地点是濑户内海对吧?就把那里当成同样面对内海的希腊,尽情 发挥你的想像力吧。」 风见在内心对如此低语的父亲发出佩服的叹息。她一面叠着毛巾放入背包一面说: 「我的父母果然了不起呢。」 这句话让她的父母欢声大作亘击一掌。 虽然总是如此,不过风见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一辈子都赢不了这对夫妻。 ● 月夜之下。 京与茉伊拉1st一起走出紧急出口。 那是高高在上的位置。把茉伊拉1st说是酒的东西从餐厅带到那里,完全就是个饮酒赏月的好地方。京拿没吃完的一些火锅料当成下酒菜配酒,茉伊拉1st在她右边。 月光呈现蓝白色。 虽然有几丝光线从眼下的机库之门隙缝间射出,但是还不至于会妨碍到赏月。 先前她问过能不能让她进去那里,不过遭到婉拒 「那边还需要稍微做些清理。」 是有什么内情吧?就像是要安抚她这个想法般的,酒被送到她眼前。所以她就喝了。 杯子似乎是铝类的金属所制,在沾唇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羞,会微妙地变得柔软。 怪里(的世界。 她转动着眼珠,可以看到远方仓敷的夜景。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根据她以前校外旅行时的记忆,这是个很早就熄灯打烊的城市。一直到不久前都还可以看到的市街北侧主题公园灯光,现在也几乎都熄了。 京「唔」一声点点头。 「刚刚被我打趴的那个公子哥没事吧?」 「您是指亚玻伦殿下吧?是的,根据茉伊拉2nd的诊断,殿下没事的样子。」 从茉伊拉1st口中说出的名字让京回想起来。进入餐厅,托住亚玻伦后颈,和其他女仆一起把他抬出去的那个女仆有着金色短发、蓝色眼睛,但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被她讨厌了吗? 她才这样想着,荣伊拉1st就像在回答她般的摇摇头。京挑起眉。 「可别告诉我你会读心术喔。」 「当然。不过因为公主殿下是个直肠子,看表情就可以大致上判断出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鬼,我可是个别扭的人耶。」 京这样说,但是茉伊拉1st只投以笑容。 看到对方这样,京也只能叹口气,手托着面颊。抬头望去,明月当空。 「喂,这也就是说呢,我离不开这里了是吧?」 「是的,非常抱歉。」 在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之后,茉伊拉1st才把话接下去: 「还有我要再次向公主殿下致上无比的歉意,在我们的内部问题告一段落以前,我们是不能让您回去的因为您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已经 不能再编造我的记忆了吗?」 「若是勉强执行两次在某些情况下会使人变成废人,因此在问题告一段落以前,希望您能够与我们在一起。」 把今天听来的话综合起来,3rdg似乎还没有向这个世界中一个叫ucat的组织投降。还有除了ucat以外,他们也在跟自己见过的那个黑色武神处于交战状态。 双方应该都在求个了结吧,京这样想。 「真是不得了啊。」 「您是指什么呢?」 「你们啊,赌上了世界云云的。这可了不起喔,我这种人就算不了什么了。」 她叹着气看着月亮。月光,蓝白色的光,与自己的姓相通之物。 京看着那道光,想着透过那架白色武神眼睛颜色传达出来的意思。不是蓝白色的光,而是黄色的光令她起的感情波动。 那会是什么呢? 足只有自己能了解的东西吗?如果是,应该开心吗?或者是该感到难过呢?一切都很难说呢,京这样思考着。因为就连初会的昨夜都是 那架白色武神突然就抓住我当人质跑了 眼睛变成蓝白色的白色武神,展现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行动模式。 为什么会这样呢?京蓦地想到一件事。 「我听茉伊拉3rd提起过那架白色武神的名字,说是叫堤丰?」 「是的,怎么了吗?如果是说那架武神因为首次与人面对面交手心生惧意,所以才会拿公主殿下当人质的事,那我想代替它的驾驶员向您道歉。」 京说了声「不」歪起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半勉强的挤出话来: 「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跟那架白色武神沟通啊啊,虽然说让我跟那个驾驶员见面就好,不过你们是不会让我见那个人的吧?」 「是的,因为堤丰是拥有许多机密的机体如果我们可以令公王殿下失去记忆,就可以答应这个要求了。」 说到最后时,她几乎是笑着说出来的。京把杯子往前一伸添酒。 「非常抱歉对您的行动诸多限制。不过公主殿下在这里的期间,可以随意使唤我等做为补偿。」 「喂喂你还真敢说啊,那我要你脱你就会脱吗?」 「您对关节有兴趣吗?」 京连忙伸手制止已经把手按在领巾上的茉伊拉1st。 这家伙是认真的。与其说是个性老实,不如说更接近笨蛋吧。 「我说啊,你刚刚说『我等』,那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我们以有茉伊拉这个称呼的1st到rd三个为主,共有六十三个。分别有着不同的编号,不过因为原本数量多达一百二十个,所以现在的编号并不连贯。」 「用编号称呼你们?你们三个有茉伊拉的称号倒还好」 「但是我等无法做出享有自己名字的傲慢之事。」 茉伊拉1st的话让京歪起头。 「我妈说过,不管是机械还是什么,除了编号以外,也需要用来称呼的名称这里是机械活着的世界对吧?明明就活着,为什么要用计算死物的方式来计数?」 「可是那该怎么做才好呢?」 被明显比自己年长的茉伊拉1st垂眉这样一问,京头疼了起来。 「这个,自己给自己取个名字如何?你是女仆长对吧?既然如此,就由你取如何?」 「嗯有六十三个呢。用这个国家的五十音来组合,只要两列就够用了那就用好懂的蔗或古克之类的?」 「住手,没有可爱一点的吗?」 「嗯公主殿下有没有主意?」 被问的京想了想。当她偶尔玩游戏时,会选择的是女性主角。 不过京总是用自己的本名下去玩。提升有着自己名字的角色等级,连最后迷宫小的敌人山寸以像捏蚂蚁一样捏死,那种感觉是很爽的。 「要能让人觉得很爽才行。」 「有『很爽』的名字吗?」 「你用本名下去玩就会知道了。」 就在京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出其不意从她身后射来光亮。她回头一看,站立在光中的,是个身高超过两公尺、围着蓝色围裙的巨汉。 「父格伊奥大人,怎么了吗?」 艾格伊奥「啊啊」一声点点头,然后看向京。 「新的公主殿下也跟你在一起啊。这还真是挺唔,挺大摇大摆的。」 「你也挑一下形容词啦,大叔话说你那件围裙,这个世界也有蔬果行吗?」 她这样一问,艾格伊奥就笑了起来。「哈哈哈」的笑声回荡在天空中。 「因为我和盖吉司也得负责从外面补充物资进来嘛。而我特别喜欢外面的世界,所以就住在站前了。」 「所以?你在蔬果行帮忙?」 话才出口,京蓦地察觉到一个事实。她看向茉伊拉1st身上的女仆服。 「这些家伙们的服装,该不会就是大叔选好从外面带进来的吧?」 「嗯?有哪里出错了吗?那时候我在找用在料理等工作上的服装,所以就三更半夜时去市内的大餐厅仓库借来了。」 「结果你是半夜跑去阿宅的餐厅当小偷吗!」 「公主殿下请不要那么激动,因为我等相当喜爱这个服装我这样很可爱吧?」 「基本上我还是问一下好了,你几岁?」 「嗯~因为每天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格式化,所以算零岁岁吧。」 「好卑鄙的女人」 「因为机械使用年限久,所以只要更换零件就可以永远活下去唷。」 这样说的茉伊拉1st转头望向艾格伊奥。 「父格伊奥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啊啊,我们明早要出门有空的人麻烦去帮忙寇托思或盖吉司做准备。」 「寇托思又是哪个」 「就是白天时接住跳水的公主殿下的那一位虽然大成那样,不过也是自动人偶唷。」 京「欵」了一声,同时思索着艾格伊奥的发言。 出门这个字眼只代表一个可能,他要去某个地方。 「你们要去作战吗?」 「公主殿下应该看到了吧?那架黑色武神。那是消灭了3rdg的武神,我们不可能放过它。」 「可是驾驶它的是我们世界的人吧?」 艾格伊奥与茉伊拉1st面面相觑。茉伊拉1st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模样,思考着措辞。 「插图165」 「公主殿下,我们并没有想要杀害那架黑色武神的意思事实上基于各种理由,我们反而比较希望尽可能将它纳于我们的保护之下。」 「言下之意就是另有内情,但是叫我别多问是吧。」 京苦笑。 「听了各式各样的事情经过与可能性以后,我确实会很想问哪些可以办到、哪些不行。可是我对六十年前的事一无所知,也不是当事人的子孙嘛是来自外面世界的客人,我本身对这事也做了要有自觉的准备。」 前夜见到的黑色武神在京的记忆中冒了出来。企图拦下堤丰的那架黑色巨大身躯,连同它的雷击在内都是强而有力的。 但是被堤丰彻底防御住了。 这并不代表黑色武神处于优势。把体格之差这个前提考虑进去,事实上处于劣势的应该是黑色武神才对吧。 拚上一条命的攻击吗? 所以黑色武神的驾驶员,果然也跟眼前这些人一样,有着某些内情的吧。而只能针对此事发挥无限想像力的自己,在这时候能说的话 「你们握手言和吧。」 「咦 ?」 「我以前跟其他人都合不来,那时候有人对我这样说过既然无论如何都合不来,那才更要握手言和。因为就是知道会合不来,所以要反抗时更应该倒过来做,与对方衷心握手言和于是我就变成这样啰。」 苦笑。 「不过啊,对于恐怕几千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们,我可能没资格说些什么。只是如果、如果你们没有用这种角度去思考过,那么试着用这种角度去想想也不坏吧?顺带一提,这是在说教。」 然后京看向前方。 艾格伊奥与茉伊拉1st目不转睛地以略带讶异的表情看着她。 「干什么一脸古怪的表情啊?倒酒。」 「啊,是,请用。」 「对对,给我倒满。然后,呃,大叔,你干什么看着别人笑啊。」 「没事,很有趣。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很有趣啊,公主。」 「别叫我公主了我是客人,叫我京就好。还有公主这个称呼代表是你们主人的新娘耶。」 说起他们的主人,就是先前被京一杓打趴的青年。京心想他真是个靠不住的男人,不过他和那架眼放黄光的武神有着相同颜色的眼睛,也同时浮现在她脑海中。 「哎,以客人的身分来说,我也有很多想法我会多少给你们一些刺激。大叔,既然你在蔬果行工作,那明天一早可以去做其他事吗?」 吖 「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门,不过如果有其他事,我会留纸条通知老板应该中午就能回来了吧,大概。」 「0k,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而好女人就要当贤内助喔,茉伊拉1st。听好了?帮我准备两样东西。给这个大叔留言用的纸条,还有介绍你们所有人的文件。」 「是我马上准备。」 说着茉伊拉1st站了起来。京也站起来,走向眼前的围栏。 金属制的围栏承接着她的身体,变形成和缓的曲线。 这个世界意外的柔和有弹性呢,京这样想,同时看着夜空。 她对着留伫在天上的月亮说: 「从明天起会微妙地忙碌起来了吧。」吧,大概。」 「0k,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而好女人就要当贤内助喔,茉伊拉lst。听好了?帮我准备两样东西。给这个大叔留言用的纸条,还有介绍你们所有人的文件。」 「是我马上准备。」 说着茉伊拉1st站了起来。京也站起来,走向眼前的围栏。 金属制的围栏承接着她的身体,变形成和缓的曲线。 这个世界意外的柔和有弹性呢,京这样想,同时看着夜空。 她对着留伫在天上的月亮说: 「从明天起会微妙地忙碌起来了吧。」 「插图167」 第十章 『疑问的邂逅』 第十章『疑问的邂逅』 来,问吧,问出你心中所有疑问 问完以后就只有两个答案 无论是终有结论还是成为无解之谜,都不需要言语了 ● 一个狭小的房间。 那是一间三坪大小附加两坪厨房的房间。室内没有一扇窗子,不过墙壁本身微微透光,把外界破晓前的些许光亮送了过来。 在室内形成淡淡阴影的,是散落于一地,在地板上堆高的书、cd与矿泉水空瓶。 那堆东西中央,有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直径不下于两公尺的甜甜圈状物体。材质为乙烯树脂,位于甜甜圈中央部分的圆形空间,装着约三十公分深的水。 那是儿童用的塑胶游泳池。 一个人影睡在装着水的泳池中。 蜷起身子面向左侧躺着睡觉的人是个女性。比常人更长的横生耳朵,耳根接在一张埋在水中的睡脸上。用来当睡衣的衬衫以及茶色的头发都湿漉漉,不过她外露于水面上肩腹之处的线条,却以非常徐缓的节奏上下动着。 「」 忽然,水动了,在水中的脚牵引着水波。本来蜷起来的脚底板轻轻往泳池内壁一踢。 在侧面以麦克笔写着「大树」的游泳池漾出圈圈波纹。 不大的涟漪撞上外露于水面的耳朵,水中的她、大树的睡脸就露出一副像是被搔痒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 房间中突然响起电子音,劈开微明光亮与冷冽空气的声音来自厨房。在堆放着未使用锅子的炉子上,手机上的红灯正一闪一闪。 这个声音让大树动了起来。 她依然睡着,长长的耳朵合起来,就像抗拒着传入耳中的声音一样。 「嗯」 但是电子音还是一成不变的从厨房响起。 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又昏昏沉沉一阵子以后,她原本合上的耳朵缓缓竖了起来。 一只耳朵完全外露于水面之上,在确认过声音还响着以后 「」 她皱着眉,在水中的一张脸现出明显的不悦神色。 不过大树还是起来了。 「呼咿?」 在略微飞溅出来的水花声响中,她直起身子,甚至不打理一下,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睡眼惺忪的头上,衬衫贴着肌肤。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在眼前水面上载浮载沉的玩具鸭。 但是电子音还是一成不变的从厨房响起。 真吵耶,大树睁着惺忪的睡眼缓缓站了起来,同时在滴落的水花中 「好想睡」 她先不稳地晃了一下之后,才把头发拨开,向前踏出一步。大树所踏是的木制地板,一瞬间就把从她肌肤滑落的水滴吸收。她就这样走了七步,抵达厨房拿起手机。 『是大树小姐吗?我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希比蕾。』 啊脑袋还转不过来,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啊? 「啊呜啊~」 从她口中泄出的声音让对方点了点头,她有这样的感觉。 『tes,您今天起得挺早呢。比昨天早七分钟。』 被夸奖了,大树在内心欢呼一声,不过身体的反应却跟不上。像佐山同学他们一大早就都兴致高昂的,如果自己也能那样就好了可是也许还是不要那样比较好~ 想着想着,她的脑袋好像有点恢复灵活了。大树一面露出有气无力的「嘿嘿嘿嘿嘿」笑容一面向对方问话: 「呃~怎么了吗!?」 『tes.,您现在方便吗?』 「嗯~还算方便吧~」 『tes.,那我就长话短说您迟到了,请尽快赶到ucat。』 啥?大树往旁边看去。挂在厨房墙壁上的时钟 『大树小姐,您厨房的时钟从三个月前起就一直停在两点半了。不换电池不行了耶~这话是您自己说的,那么请问现在时间是几点呢?』 「是两点半耶」 『tes.,请再加上大约两小时的时间才是现实时间。大城先生已经大驾光临了。』 「咦?四点半?上学时间是七点吧。还有为什么大城先生会在学校?」 她这样一问,对方就沉默数秒,跟着听到一个清嗓的声音: 『从上周起,我们日本ucat本部便与关西方面的ucat,一起进入监视贤石反应的备战状态也就是以全龙交涉部队的身分进行协助。而听说负责概念相关操作的人就是大树小姐,还有听说大树小姐负责的时段是凌晨四点到七点喔。』 「有这回事?」 『tes。在第一天的会议上,以及每天的这个时段都会各解说过一次。今天在关西方面探测到微弱的反应说是可能又有什么飞行物过来了。』 「啊?是这样喔?可是,我有接过那样的工作吗?」 『tes,您每天都是大概在五分钟以后,才想起最近追加了每天早上要去做的那个工作。而且接着也总是会大叫对不起。』 「欵~这样啊呃,对不起!!」 『这次梢早了些呢,您已经清醒过来了吗?』 醒了。大树连忙把手机夹在肩头上。 「没、没问题的啦/!我这就过去了!」 『大树小姐,是去乔麦面店吗?』 「不不不不不。」 说着大树穿上通勤用的高跟鞋。迟到这么久,想必ucat的工作会做到七点以后了吧。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做好会晚点到学校的心理准备。 可是这样做不要紧吗?今天是上学期的最后一天。要是自己迟到、甚至不到场,光靠那些孩子们能够让导师时间活动圆滑地进行吗?她看报纸上说现在的小孩不习惯团体生活,马上就会产生误会。虽然心想自己的学生应该不至于那样,但是: 「还是好担心啊~尤其是其中某部分的人。」 她十分认真地这样嘀咕,同时已经穿好高跟鞋,推开门走到外面。 外面是森林,一出门就是山路。清晨的空气与阳光,透过周围森林的群树沁人身体。 视线转向后方,在那里的是一面由木材构成的巨大墙壁。 仰首向上,森林中竖立着一株巨树。树干直径不下于二十公尺的这株巨树,正是大树的家。 「我长大了呢~」 在位于树根处的门内,有着模仿报纸广告上所见公寓布置成的起居室。在她拥有意识,可外出之后,就在树里头弄了这问起居室,所以这里等于就是她自己与子体自弦振动的空间。虽然她跟学生们说自己居住在公寓,不过其他人看不到这里的门,当然也不可能进得去门内。尽管如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蟑螂出没。 不管怎样,得要关好门才行,装设在树干上的电波转接机也要阔掉。 然后大树一如平时把手伸向腰际的口袋。 「咦?」 没有。别说摸不到钥匙了,连口袋都没有。正当她思索着口袋会掉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在她肩头上的手机响起了声音。 『大树小姐您又照旧忘记换衣服了。』 ● 有两个人影与一辆机车在清晨的街头上移动着。 天空万里无云。他们的身侧承接着来自东方的阳光,向南方移动。 骑在机车上但没踩离合器,只定沿着人行道旁边用脚推着机车前进的人是出云。坐在身穿t恤与连帽运动衣的他身后的,是抱着大背包的风见。 与他们成对,走在一旁人行道上的人是身穿制服的新庄与佐山。 佐山看着手表,从他胸前探出头的貘所 看的表面,指着的时间还不到七点。 「不过飞场少年居然会一大早就把我们找出来难道是风见还不够可怕吗?」 「喂,千里,不要马上就踢人。机车会因为反作用力倒在马路上。」 「我说啊,觉,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唷?」 新庄说了声「还没有?」而风见眼睛看向这样说的新庄,新庄连忙摇起双手。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喔?我并没有什么『那接下来就会踢啰?』的疑问喔?话、话说回来了,那个,呃龙司真的叫我们早上过来吗?」 「应该只是挑个还没什么人的时间点吧?他说有东西想让我们看看。」 新庄「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微歪起头。 「那,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如何?」 这个问题让风见一下子抬头看起天空,眼睛的焦距落在远方。 「看起来像个乖宝宝,不过实际上需要好好扁一扁」 「千里,你别老是以打人来表现啦,你要是没这个毛病,就是个很好的女人耶?」 「讨、讨厌,别用奇怪的方式夸我啦!」 为了掩饰害臊而扬起的左手,一肘顶上出云的侧脑。 没有惨叫声,在一声微妙的呼气声中,出云连同机车一起倒向马路的方向。 「啊」一声脱口而出的风见跳离机车,出云就呈大字形瘫在马路上。 跟着一辆十二吨重的大型自动倾卸车轮胎马上掠过他的发际,而且是以超过速限的高速。 排气声加上地鸣声与风,让出云连忙站了起来。 「呜嗅!混、混帐!我差点就跟那辆车子亲热地死在一起了耶!」 「那也是种挺了不起的死因呢。」 佐山叹了口气,双手向左右举到肩头的高度。 「看到你们这对寡廉鲜耻夫妻的现状,我都要为将来担心起来了呢。」 「钦佐山同学还有担心别人的余力啊」 在新庄挤出笑容这样说的时候,出云扶起机车。他确认过制动装置等地方是否歪掉以后,重新跨上机车吸了口气,看着口中说声「抱歉」的风见坐回后座以后才又开口: 「总之说到飞场,佐山应该更了解他吧?你们在那个叫飞场道场的地方算同门吧?」 「我是从中学起就在那间奇怪道场出入不过一年大概跟他擦身而过一、两次而已。根据其他在道场待比较久的门徒的说法,飞场老师好像有特别拨出时间指点他。」 佐山回想起前夜的黑色武神。 「不过你们跟他谈过后有什么感想?我单刀直入地问了他危险吗?」 「这个嘛,根据我跟他谈过的感想,与其说是坏蛋不如说人好得过头了?他那种人啊,肯定是拜托他去买咖啡就会去买回来的类型。不过吃软不吃硬,逼他是没用的。」 风见的最后一句话让佐山苦笑起来。 「那种类型是最难对付的,性格黑白分明的人最难对付。」 「还有其他的喔。」 出云点着头说道,耸耸肩。 「那个小鬼在我们昨天谈完以后打了个电话,他称呼对方为美影。」 「那就是说」 「对啊,人虽然有点好色,不过最重要的还定自己心爱的女人。和我一样,我喜欢!」 「你哪是有点好色,根本是色魔了吧!」 佐山已经对风见的叫声与行动视而不见,揽住新庄的肩头往前走。虽然从身后传来拳拳到肉的打击声、金属压扁声、倾卸车接连通过的声音,但佐山完全没放在心上。 「佐、佐山同学?后面有十分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咚锵、霹嘎之类的。」 「新庄同学,不要依赖状声字。还有顺便提醒一下,过度残酷的描写对练习是没有帮助的喔。好了,看着前方走我想飞场家应该就要到了吧,怎么样?」 在佐山臂弯中的新庄吐了口气。像是感到困扰般的缩起肩,怱地打量起周围。 然后从抱在手里的纸夹中拿出一张都市地图。 「呃,是叫做飞场的人住的地方吧?嗯,在这附近距离学校相当近。」 新庄话才刚说完,就从前方传来机车的声音。 佐山与新庄一起看向前方,那里有个少年坐在挂着侧边车的机车上。 「咦?原川同学。」 骑在机车的少年,也就是同班的原川「唷」一声停下机车转过头来。他那一头波浪卷的黑发向后梳去,褐色皮肤上随意不羁穿着制服。 「怎么一大早就两个人走在一起?」 「为了拯救世界的学生会工作。」 「那还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啊。不过就你们俩吗?变态会长跟暴力会计呢?」 被这样一问,佐山扭头看向后方出云、风见与机车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从马路上消失,现在可以听到的,是从人行道旁公园草丛中传出有人被压在地上痛殴的沉重打击声。仔细一看,还可以看到出云从草丛底下伸出的脚配合着打击声不规则地晃动着。 佐山的视线回到原川身上。 「看来他们很忙。」 「佐山御言,话从你口中说出就不像是开玩笑,所以听起来感觉很差。」 回以苦笑的原川望向新庄,然后看看佐山又看看他。 「你们感情看起来不错耶?」 「哈哈哈,那是当然,我可是每晚都让新庄同学对自己的身体有新一层的自」 「呜哇所以说别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啦!」 佐山的领带被拉扯到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好在笑的关系,他的视界突然晃荡起来。佐山连忙拉开新庄的手,开始与试图让他不能说话的新庄抢夺起领带。 新庄一面拨开他的手一面说: 「原、原川同学为什么会从这里过来?你家不是在另一个方向吗?」 「新庄同学,犯罪者会绕路避过自己为非作歹的地方喔。」 「佐山御言,不要自己在那胡说八道因为我要拿东西给叫飞场的学弟。」 原川说的话让新庄抢领带的手停下来。 不过新庄只递个眼色给佐山,然后点了一下头而已。跟着马上又看向原川。 「那、那么,原川同学接下来就是要去学校?今天是结业式耶,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是太早了点。我要去机车研究社那边,收拾我的东西,结业式结束后就马上去打工。」 「哦可是之前你翘掉放学后的导师时间,没有听到说明,所以并没有拿到打工许可证贴纸吧?原川同学那份被大树老师拿走了,所以你先去找她要比较好喔?不然大树老师很可能会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个贴纸,而拿去贴教桌了。」 「那个老师是小孩子吗?不过新庄切啊,就算没有许可证也是可以打工的。」 原川苦笑着回答,不太愉快似的轻甩了甩戴着手镯的那只手。 「话说回来,有些话你们比较方便说,所以去跟大树老师说,叫她不要再去医院了。我在学校没用功读书的事被母亲知道了还有顺便也告诉她,就算不知道回家路怎么走,也不要用手机把打工中的我叫过去。」 「那种话你自己去说。原川,那就是学生的职责。」 原川在苦笑中说了声「是喔?」起动机车往前,同时说道: 「还有我可以再说一件事吗?走在路上勾肩搭背的时候也注意一下别人的眼光啦,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而已。」 他的话让在旁边的新庄缩起肩膀红了脸,而佐山的反应则是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没有害臊这种感情 。」 「那叫无耻吧!」 佐山「好了好了」的安抚新庄,同时搂着新庄的肩头向前迈步。把渐远的排气声抛在身后走着,紧接着就是一个光景跃入眼中。 在一列两层楼的建筑物之间,有一栋蓝色屋顶的房子,一个少年正在那前面擦着机车。 然后在他身旁,有个坐在轮椅上、一头金发飘逸的女生。 佐山逐渐接近飞场。没多久飞场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啊」一声抬起脸。 他连忙站起来,对佐山他们行了一礼。 在佐山臂弯中的新庄小小声地跟他说: 「你可别说太奇怪的话喔?因为几乎等于是第一次交谈的对象,所以要从共通的话题开始聊起才行对了,佐山同学应该懂机车之类的吧?」 「啊啊,关于这点没问题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共通的话题。」 佐山对安心地吐了口气的新庄颔首示意。 然后对飞场微举起一只手,尽力露出爽朗的表情,从共通话题开始打招呼: 「早!有点好色的飞场龙司!我知道你这个人有点好色,不过放心吧,我也是男人!所以让我们毫无保留的喂,飞场少年!你逃什么逃啊!」 他突然被人从旁勒住后颈。 ● 奥多摩地下的ucat,地下二楼的开发部与武装部从早上起就充满行动力。 原因出在大树只对开发部做的广播: 『呃,那个啊,不知道为什么在秋川市附近出现贤石效果了耶~而且有三个。感觉有点不太对劲,能稍微准备一下装备之类的会比较好喔~』 对她的声音有反应的,是熬夜整治pc的月读。 她站了起来,像是在鼓动着已经在隔问中做好准备的众人,这样说道: 「好啦虽然大树女士给人的感觉是那样,不过事实上也可能相当不妙喔?以准待命状态整备对概念战斗用的地上装备!因为很有可能会进入概念空间,所以准备强攻型!」 月读对接连响起的回答声「嚏」地一弹指,移动脚步,走向通往走廊的大门。 跟着扬声对跟着她走出隔问的众人下指示: 「开发部内进入第三级待命状态!因为不知道一旦有事时会动用哪只部队,所以用搬运训练的基准优先搬运必要的物资!还有,手头没事的人去打扫武装库!趁着眼前还不会出现全面搬运物资的状态时,准备好可以对付集装架等器材空隙的吸尘器!」 在话声中,月读猛然推开通往走廊那扇大门,同时原本聚集在她身后的众人拔腿就跑。他们前去的地方,是武器库与整备班所在的楼层、或升降货梯室。留在房间里的人,则与搬运相关的所有部门取得联络,完成他们身为组织润滑液的职责。 走廊上的墙壁依序展开,架起伸向升降货梯室的辅助用运货轨道,同时以走到走廊上的月读为中心,组成留在内部与前往外部的小队。 在这段时问中没人闲着。众人打开各武装库的门,从里面的架子上拿出武器用集装架放在运货轨道上送出去。大型的集装架被安装在仓库中央的直达地面运货轨道上以后,就迅速朝向需要它的人那里奔去。在摩擦着轨道的声音中,迅速奔向地面上的备用地点。 「大家动作快!那边的!马上把需要解冻的东西塞进大烤箱里去!」 月读一说,周围的人就纷纷往不同的方向跑开。 当她口中嘀咕着「感觉不错」时,怱地鹿岛从她身边走过。身为刀剑类主任的鹿岛果然熬夜了,这时候正一面抓着头一面走向负责刀剑武器的人员那里。 「啊,鹿岛!」 「啊,是,有什么事吗?」 他话才说完,马上就又用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从怀中拿出笔记型电脑。 「啊,我知道了,月读部长!你想看看我家晴美的成长状况来纡解这份紧张感吧?看、看,这是会教人大吃一惊,晴美对玩具产生兴趣的宝贵影片!」 月读僵住的笑容挂在脸上,只用右手食指与大拇指就擒住笔记型电脑,然后手腕一甩把它摔到地上。 「啊!我刚刚才好不容易剪接好的『今天的小晴』!」 「吵死了,你在这种紧急状态下搞什么东西啊!现在重点是呃,啊那个」 「热田吗?」 「啊,对对。那个笨蛋呢?」 「那个生物从三天前就在新泻那边了。」 「啊?冒出什么了吗?」 「嗯,灵感说是日本海在呼唤他什么的。」 「要去的话就冬天去!我才在想好不容易有机会叫他把武神打成血人耶。」 她这样一说,鹿岛就推高鼻子上的眼镜,表情认真起来。 「武神吗?」 testament 「tes。』 一个清澈的声音像是无视周围纷扰般的响起。 那个声音让以月读为首的人转头望向通道入口处,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女性。 「整备部的希比蕾」 「tes.,不过现在是做为全龙交涉部队的一分子来到此地。」 希比蕾走了过来。白色装甲服已经包在她身上,下摆在步行中迎风翻飞着。 「我可以说几句话吗?先前全龙交涉部队的大树在随意操作机械时,于秋川市三市发现贤石反应。数量有三个,似乎都是武神级已经可以肯定那是3rdg的战斗用自动人偶,百臂巨人。」 「可以肯定?怎么肯定的?是对照子体自弦振动后确定的吗?」 「tes.基于我的判断。」 希比蕾在笑容中通过月读旁边。 她缓缓挥起右手,同时说道: 「请从地下五楼十八区拿出我的集装架,剩下的用搬运人员用的就足够了。」 「等、等一下,你说地下五楼」 「无须意外。随着全龙交涉的推进,那里迟早会成为常用之处。毕竟它是全龙交涉部队用的武装库。不过它也已经比位于大城先生管理下,不知在哪一层的圣乔治、或是其他概念核兵器保管库更加透明公开了。」 希比蕾笑着转向月读的方向,略微躬身行了一礼。对停下动作的所有人宣告: 「以全龙交涉部队的权限,我在此宣布本战应该会确实演变成概念空间内的战斗。为了克敌制胜,所以我来到这里出一份力量,烦请协助。」 ● 新庄与佐山人在飞场家旁边。 说是旁边,其实是更接近后巷的地方在由树木与围栏环绕起来的飞场家与邻宅的砖块围墙之间,有一块约两公尺宽的泥土地面。 与新庄二刚一后站着,位于前面的佐山,打量着昏暗的路面。 「会挑在这种地方谈话,难道是有什么亏心事吗?有点好色的飞场少年。」 在正前方慌张地推着轮椅上的她走进来的飞场,双肩一上一下地喘着气。他以半垂下眼帘的表情看着新庄他们这边。 「你、你是在哪里听到那种情报的?我昨天会在过去中偷看裙底风光,是出自于微妙的好奇心喔。」 「不过呢仔细想想,那是在偷看那边那位美影小姐母亲的裙底风光耶」 「新庄同学,那是不能说的事。据说那个年纪的少年啊,一旦意识到异性时就会心跳加快,说得好听点是纯真,不过要说得实在点嘛跟条狗差不多吧?」 「喂,别在那边嘀嘀咕咕的!」 新庄定睛一看,看到轮椅上的美影正以讶异的表情看着飞场。 美影拿她抱在手上的拐杖往飞场戳了戳,飞场连忙堆出笑容望向她。 「那、那些 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有不少误解。真的啦,哪?美影姊。」 新庄半垂下眼帘,嘴里咕哝着「这是诈欺」,歪起头走到佐山左侧,与他并肩而立。 「呃,那么这位就是美影小姐啰?」 飞场「嗯」了一声,同时调整位置,把轮椅上的她转向新庄他们这边。 「啊,是的你们应该知道关于她的来龙去脉吧?」 「嗯。她是出生于六十年前的吧?因为在那个世界被克啰诺斯先生」 那件事是真的吗?正当新庄灌注了求知的意志要把这话问出口的时候。 轮椅上的女性,美影以有气无力的表情歪起头看着飞场。 她开口的对象是飞场而不是新庄他们。嘴巴的动作有些大,但是没有声音。这部分他们也已经从风见昨天的电话中得知原委,说是美影的进化还不完整。 在美影说完什么以后,这次换飞场歪起了头。 「要给他们看吗?」 这个问题换来美影点了个头的动作。 美影的身子重新面向这边。她身穿白色高领线衫与米黄色连身裙。衣服尺寸都比身形略大,甚至看起来有小孩穿大人衣服的味道。 她举起右手,自己脱掉套在那只手上的手套。 新庄轻轻说出在这个动作下,从手套中现身之物的名字。 「人偶」 美影的右手是由几近于白色的米黄色材质构成的。关节伸缩部分是梢带黑色色泽的材质,质感近似于用在ucat装甲服上的软护甲。手部肌肉配合手指的动作形成黑色曲线。 跟着美影依旧一声不吭地拉下高领线衫的衣领。 她的脖子也一样。由于有许多需要伸缩的部分,所以连结脖子与锁骨的部分几乎都是黑色。 美影面无表情地开口说了些什么,把她的嘴形看在眼里的飞场从一旁代她发言: 「还需要继续吗为了确认过去的事实。」 飞场静静响起的话声内容让新庄反射性摇摇头,他很清楚被别人盯着身体看的恐怖。 「会进化成人类的自动人偶躯体啊」 新庄的话声断掉,心中思索着。 昨晚看到的过去。如果在那里听闻的台词确有其事,那克啰诺斯应该是把做为堤丰后备机体的那架武神给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新庄没有说出来的话,飞场点点头。 「美影姊保管着以爷爷的荒人改为原型的武神,也就是堤丰的后备机体荒帝。收藏在克啰诺斯用美影姊的身体展开的概念空间中。」 他吸了口气。 「不过为了避免干扰到进化,荒帝内部没有概念核的破片。半个概念核是封在荒帝的特殊武装神碎雷之中,就是希腊神话中宙斯封住堤丰时所用的天雷。」 站在新庄右边的佐山对飞场这番话有反应,他像是在表示就等你这样说般微举起左手。 「荒帝吗?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它的名字既然如此,正好。」 像是做为改变话题之讯号般,佐山弹指发出「嚏」一声。 「虽然唐突,不过可以趁现在跟我们讲解一下3rdg最终决战时的事吗?」 新庄猛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那个叫做四号的自动人偶留下来的话。 在3rdg灭亡这件事上,她们也有不明白之处 佐山是在追查那件事。 新庄转头望着佐山,看到佐山面无表情地这样说: 「我们昨天虽然得到了许多情报,但是在这部分却不够明确所以想先搞清楚再说。」 ● 佐山望着对自己的问题皱起眉头、歪了歪头的飞场。 「为何突然问那种事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精心致密的回答。 「有人托我问的,还有我自己也想知道3rdg为何至今依旧战斗着。根据我听来的说法3rdg活下来的亚玻伦本来是和平派」 「别傻了。」 飞场像是刻意打断佐山发言般的,做出失笑的模样这样回答: 「那又怎么样?你该不会没想到这种状况吧?3rdg之所以战斗,是因为想要取得概念核、让美影姊进化的我们对他们发动攻击的关系。」 「那也是一种可能的状况。」 「这是栽赃,五年前是他们先过来挑衅的。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武神打飞,美影姊头一次唤出荒一市」 飞场微微低下头去,手按在额头的白头巾上。 「呃,对不起,我不能再说下去了只是在那之后,他们还是一直来找我们碴。最近我们会故意飞到关西那边去诱敌,但是除了3rdg的根据地在冈山附近以外,其他就都不知道了。 佐山说了声「原来如此」点点头。 有古怪,佐山再次体认到四号心中的疑问有多沉重。 他的战斗从五年前开始,这件事本身代表了在那段期间中,连一次交涉的机会都不曾有过。既然亚玻伦是和平派,那为何会先出手攻击,还允许对状况没有改善的战斗持续下去呢?如果这是他周围的人无视于他意向的独断行为 就表示对于加入亚玻伦麾下的那些人来说,比起主人的意向,还另外存在着让他们更加需要采取攻击手段的理由了吧? 不知道会是什么理由,但佐山停止思考下去。因为他判断再推测下去是危险的。 当他转回视线时,飞场微微低头说了声「对不起」。 「还有,关于刚刚的问题,爷爷那代的事我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当时潜入3rdg的爷爷驾驶荒帝,抱着机体接近全毁的荒人改回来还有后来把美影姊的反射机构当中介,去调节叫做荒王的巨大机械控制器。」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在十年前以前,我连美影姊睡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么3rdg最后一战的结果呢?」 「知道结果,但不知道过程。」 「那可以告诉我结果吗?」 「比方说什么样的?」 挺谨慎的嘛,佐山心想。不过却有抓到什么的感觉,所以他一口气问出来: 「我想问的是,亚玻伦怎么样了?当时他应该是驾驶蓝白色的机体。而现在他专用的堤丰在行动,那他为什么会换机体?」 这个问题让飞场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不过一会儿以后:: 「我哪知道是为什么啊。」 飞场用力耸肩做出的回答,让佐山在内心点点头。 新庄从左边屈肘往他侧腹轻轻一顶,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 「话题被他转开了耶不过一口气进攻太多了啦。」 「不,他刚刚的反应已经帮我证实了我的不少想法。足够了。」 飞场少年完全把饵吞下去了。等会再把那个内容说出来,讨个赞美吧。 能够得到新庄同学的赞美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总之佐山先对以讶异眼神看着他们这边的飞场说了声「好」当开场白: 「那我们来换个话题吧。」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唔话说美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吧?」 美影对这个问题点点头。 佐山看到美影的点头让新庄眉梢垂下。 因为新庄同学也不记得往事的关系吧。 两人都不知道父母的事,但是新庄昨天见过美影的母亲。这就是新庄垂眉的原因吧。 所以佐山向飞场发问: 「你把昨天看到的过去跟美影说了吗?」 「有,关于那件事还要感谢学长因为那是关于美影姊母 亲的贵重纪录嘛。」 飞场的话让新庄垂下的眉梢略微归位。 真是爱多管闲事啊,佐山这样想。明明新庄同学就不用担心,也自然会有适合他的角色。 所以佐山对飞场这样说: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我们拥有观看过去的能力。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把观看过去之事当成与你们进行交涉的筹码呢?」 这个询问让站在他左边的新庄身子颤抖起来。 「佐、佐山同学!」 新庄以绝不能那样做,完全展现出焦虑与赤裸裸感情的声音叫道: 「不可以啦!那是他人的过去耶!?是想要知道的事喔?像这样趁虚而入」 「哎呀哎呀,我希望你别把交涉这档事想得太天真啊,新庄同学这不是趁虚而入。」 佐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新庄的脸。 「我们也有想知道的事。当他们使用那点当谈判筹码时,你会认为被趁虚而人了吗?新庄同学在交易价值相等的状况下,它就是完美的谈判筹码。」 「可、可是」 新庄抿着嘴,用力抓住佐山的左腕。 「我讨厌这种交易方式啦」 新庄说话的声音颤抖着,眼角浮现了某种东西。 会被眼泪改变方针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要依自己信念行事。 但是佐山却对泪水盈眶的新庄露出笑容。在内心感到释怀的同时这样说道: 「那就是你的正确之处,新庄同学。」 新庄发出「咦?」一声,同时抓住佐山的手放松了。 佐山以像是做了个深呼吸的感觉,伸出右手把头发向后拨去。等到新庄的呼吸平静下来以后才继续说下去: 「那么我试着换个说法好了,新庄同学。」 说着佐山又看向飞场,对有些紧张的他说: 「那这样的说法如何呢?只要你们与我们齐心合力,就一定可以看到过去如何,飞场少年?你是要在没有任何收获的状况下一面应付我们的干扰、一面与3rdg交战呢?还是在回顾过去之余干预我们的行动,同时与3rdg交战呢?你要选哪个?」 佐山点点头。 「对,我现在在邀你入伙。」 ● 入伙? 新庄把佐山的话含在口中细细咀嚼,吸收其中的含意。 拉龙司加入我们? 那代表了什么?首先来想想有哪些正面因素。 第一、ucat会多出武神的战力。 第二、全龙交涉部队人员增加,与护国课有关的人脉也增加。 第三、以后就多了同世代的夥伴,而且还是学弟,教人挺开心的。 不过相对的,此举会有哪些负面要素呢? 第一、让外人加入的不安。 第二、像自己的真面目之类的事被他知道不要紧吗? 第三、他承受得了风见的打击吗?会不会受到出云与佐山的不良影响呢? 新庄比较着正面与负面影响。正面影响没问题,至于负面影响方面,第一点应该要看今后的发展;第二点的关键在自己怎么想:第三点就要请他忍耐了。那么 「佐山同学我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了。啊,不,那个,真的只是有点喔?」 「哈哈哈你可以更用力夸奖我也无妨的喔?最近你对我有不少误解,距离我的满意表上限还有段距离喔。好,这事就先这样了,喂,飞场少年。」 「什、什么事?」 站到美影身前微绷起身子的飞场,让新庄在心中吃了一惊。那是相当自然就保护起重要对象的动作呢,新庄这样想,看向旁边的佐山,不过他现在全神贯注在飞场那边。 「听好了,飞场少年。现在加入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加入学生会喔。职衔就会计助理之类的如何?」 「这、这个不敢当,会计助理不就是最接近校内最大战力的位置了吗!」 「就某种意义来说,是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位置不过无法靠自己左右权力中心的意志就是了。哎,我想你是不会有问题的,飞场同学你应该能够躲开攻击。」 「我说的话完全没有遭受到任何否定耶」 「别放在心上。那么飞场少年,你就为了我,从以下选项中选一个吧a来当我的奴仆。b对我说请让我当佐山大人的奴仆。c从现在起一辈子都听我的话。」 「如果我选择d去你的我都不要又怎么样呢?」 飞场抓着头。 「先不说那个,不过说起加入你们,实际上该怎么做呢」 ● 飞场话说出口后就看着美影。转过头去的他所看到的,是美影微垂下眉,头低了些的动作。 看来美影姊对这个提议有点戒心啊,飞场这样想。 这几天一直在把本来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展现在他人面前或述说给别人听。 虽然美影总是落落大方的把自己的身体展示给其他人看,不过心底的想法应该还是很复杂的吧。飞场觉得,这件事情得要放在心上才行。 前夜在看管他们的ucat内,也对白衣的老人、黑衣白发的青年还有女仆说了不少事。还有在美影亮出手给他们看的时候,女仆也亮出自己的手。 好古怪的组织啊。 飞场这样想,是自动人偶与人共存的组织吗? 如果是在那里,美影姊也可以自在点吧 但是这样想的飞场却微甩了甩头,要下决定还太早。 「目前我期望的事只有一件希望你们能了解,我们和3rdg已经有约在先。」 飞场以一句「毕竟」开头: 「美影姊醒来之后过了五年,那些人就开始攻打过来。以前光要迎击就无暇他顾,不过也打倒了好几架遥控操纵的武神到现在,总算有大人物现身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你的猎物?」 飞场点点头。他直起身子,绕到轮椅后方,手放在手推把上。 他看着美影坐在眼前轮椅上不良于行的双腿。 「我们手上有半个3rdg的概念核,另外半个在对方的手上。只要能够拿到另一半,美影姊」 「说不定就可以成为人。」 新庄说着轻轻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虽是不经意的动作,但是让飞场感觉到对方可能也对自己这番话有所共鸣。在飞场的视界中,看到新庄望向佐山这样说: 「怎么办?既然半个概念核在他们手中,那就算我们拿到3rdg持有的那半个概念核,全龙交涉也不会结束喔?」 新庄提出的疑问让佐山「唔」一声环抱起双臂。 「该怎么做呢?看来这是要用什么方法折服哪一边的问题了。」 佐山这话带来沉默。 压力好大的沉默啊,飞场这样思索着。他猜应该没人会让步吧。 情势不妙 就在他深切地感受到这点时,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动静。 原本待在佐山肩头上的小动物,环抱双臂做出与佐山相同的动作。 看到那个模样的美影肩头抖动起来,以气音发出感到好笑的笑声。 「」 虽然是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笑,不过美影会笑这件事是少见的。所以隔着轮椅稳住她的飞场也不禁面露笑容。 不过位于笑点附近的佐山与新庄则没有注意到那件事,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后 「啊!」 新庄才注意到他们在笑什么,而佐山也发现了。貘交替看着两人,短短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貘一定也想加入我们之间的谈话 吧。」 佐山苦笑。然后他不经意地伸伸脚,却不知道踢中了什么。 「嗯?」 向下看去的佐山视线所及处,有着围绕住宅栽种的树墙之根。一个约有三十公分长、形似铁桩的东西掉落在那里。 「这是什么?」 「呃,那是放入贤石的防护用岩钉,效果是压抑机械类的输出功率因为有效范围不大,所以我们能够避开,不过应该可以对武神等级的机械造成干扰吧。」 「是土地空间用的护符吗?」 「是的,不过常被附近的猫狗挖出来就是了。」 飞场嘴上念着「得把它放回去才行」,然而在看到捡起来的岩钉时,表情一变。 因为岩钉的顶端碎裂了。 就在新庄发出「咦?」一声的同时,佐山也开口了: 「最近的猫猫狗狗真有活力,还会试着打碎它啊。」 「是啊,真教人意外不对,哪会有那种事啊!」 说着他猛然回过神来,环顾周遭,发现种在住宅四周的树墙底下散落着岩钉。以旁观者角度可能不会注意到,不过它们全都被拔出地面。 「碎了」 从背部传来带着凉意的颤意,佐山打量着周遭。 「那个概念只会对武神生效吗?」 「因为顾虑到美影姊,所以做成主要对大型物件生效的规格。」 「那就是说不用武神,只要有自动人偶就行了能够在l。wg行动的自动人偶。一旦拔掉这些铁桩以后」 「武神就会过来」 然后飞场看到,在树墙另一边的自己家,因为母亲出门而没有人在的门前,有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身穿红色套装的黑发女子,另一个则是围着蔬果行围裙的巨汉。 本来站在前面的女子向旁边退出一步,用下巴向巨汉不意。 就在飞场心想糟了,摆出应战架式的时候。 巨汉弯下腰按住对讲机,以低沉的声音说: 「太太,我是3rdg的人把战斗员送到府上了。」 跟着红色套装的女子马上扬起双臂。 飞场看到从她身后出现巨刀。 像柴刀般的四方形刀刃全长不下于五公尺,于左右半空中的数量一共是六把。 「!!」 像是回应那个女子的呼唤声般的,在刀与她之间出现红影。 新庄失声惊叫出来的声音彷佛化为某种讯号,六把刀直射向飞场的家。 在刹那问发动的攻击击碎房子、炸了开来。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飞场进入备战状态。 心想着「开打了」的飞场选择保护自己的搭档。他伸出手想抓住美影的手,但是那只手抓了个空。 在房屋爆炸的木材焦味与四下飞溅的残骸烟尘中,飞场看向美影。 但是美影已经不在原本的位子上了,只留下空荡荡的轮椅与拐杖在那里。 「咦?」 这是怎么了?会让他出现这样呆滞的反应,是因为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理应长年以来都在一起的存在,是为何、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呢?那个理由是 「飞场少年,你在做什么?3rdg有绑架人的兴趣吗?这次是美影被抓走了喔。在那些大刀捅进屋子的同时,他们张开概念空间,只把美影一个人弄进去了!」 只靠挥动着一双手拂去气浪与烟尘的佐山叫道,他指着上头已经空无一人的轮椅说: 「她正在那里等着你,准备进入概念空间战斗!」 「插图184」 后记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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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后记 虽然隔了一小段时间,不过在此献上《终焉的年代记3上》。 这是个极长的故事,感谢您的陪伴。近来我总是在想,希望自己能够确实把它完成。 总之以1、2集为底,剧情已经逐渐在第3集开始有了发展。像是角色们各自的背景与过去之类的,今后要把那些也与主线扯上关系,故事会变得更长会吧? 不过最近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进行写作了耶。虽然还很困难,不过包含这事在内,今后还有堆积如山的课题。总之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 就是这样,接下来一如往常的来闲聊吧。 「看过了吗?」 『老实说在看过其他学长的后记后我就有种想法,其实不看也没差吧。』 「记好了,不乖乖照习俗做会遭到诅咒的。」 『是什么诅咒?』 「像是在夜里辗转反侧醒来时,会依稀看到我喝着番茄汁玩任天堂红白机的幻影。那时我的台词是『就说刚才那下有打中了!』所以你要乖乖点头啊。」 『我完全不想想像那种光景啊,饶了我吧。话说学长喜欢的那个角色总算冒出来了耶。』 「你在说啥啊?」 『茉伊拉一号。』 「要说自动人偶的话,那早就有出场了吧?」 『不,我是说金发巨乳。你喜欢对吧?』 「啊啊,连你都会使用巨乳这类的词汇了吗感觉好古怪」 『呜哇和预料中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说你啊,再怎样那也是人偶吧?那部分的感觉是有差异的你以为我会这样说是吧混帐。重点是浪漫啦,给我用力转!!」 『啊啊就是那个、那个,我就是在期待那种舍身态度喔。』 「有反应最好,但是最近这类的梗用太多了,今后要想想其他梗哩。不过对于像你这种会说不是十岁以下就不行的人,应该会造成冲击吧。」 『学长!我女朋友也会看这个,所以请不要说谎因为我也差不多在考虑结婚的事了,所以说小孩还没关系,可是指定小女孩就糟糕了啦!』 「不管哪边都一样糟糕所以放心吧,而且宣传给全国知道算好事啊。去后悔吧。」 『在某学长跟我说「下一次我推荐你了,觉悟吧」的时候起,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是不会辜负他人的人啊。』 「怎样都好,反正那家伙是趁我感冒时用猫咪与游戏话题填满版面就回去的穷凶极恶之辈啦。」 『是啊,他也有来我家喔。说是要开始从事同人活动当作年过三十的仪式。』 「那家伙干嘛搞个年过三十的处女作啊。我周围根本没什么像样的人连你都是!」 『学长,请不要突发性的抓狂。倒是有件事,怎么根据下集资料来看,打上去的字是个(中)字啊?』 「瞅咪~」 『就算你装可爱,别人也只看得到文字资讯,谁知道你在干什么啊。下一集不是(下)吗叩』 哎,请别放在心上。 对了,这次我在听着电玩龙虎之拳的「artoffight」(认为可以把它翻译成「战斗美学」的人,是不是只有我呢?我想纯粹当成把它没有背景的音乐会有赞否两论,不过以热血度来说感觉不错)进行校稿之余 「到底是谁在期望着战斗呢?」 也在思考着这类的事。 总之呢,下一集会在六月出版,请再梢待一下。 平成十六年二月花粉季近了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192」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7/25.jpg" /f 第十二章 『心意的一边』 第十二章『心意的一边』 失去的是一方 得到的的是另一方 可有兼容双方之处 ● 战场动了起来。 时间是清晨,地点是尊秋多学院从正门伸向内部的二线道马路。 从学校正门入内,一旦进入因为属於概念空间而空无一人的校地内,首当其冲的就是一条长五十公尺的直线道路直伸向前庭,在那里形成一个向左弯去的九十度转角。 在那里向前疾奔的人,是扛著金发美影的艾格伊奥,以及身穿红色套装的盖吉司。 在他们十几公尺後面,有两台机车驶到校园正门前面。两台都是大排气量的车种,有加装整流罩的那台由个头不高的飞场驾驶,没有整流罩的那台则由出云与风见搭乘。 跑在前头的盖吉司,对在校门前一个急转弯追过来的出云他们开口。 她扬起手中的贤石铁板叫道: 「施加追加概念!」 在下一个瞬间,她手中的小钢铁板进裂,世界也与之相呼应般的起了变化。 人心相通。 她「哈哈」笑著。 「这本来是半开玩笑地用人与机械同化机制的相关概念改编出来,不过对人类应该有效吧。」 然後她继续说下去: 「为了彼此理解而喜悦吧,血肉之躯的人子!」 ● 与出云共乘的风见听到了话声。 是什么概念!? 她的意识在一瞬间运转起来,不过五戚并没有感觉到异常。重力、声音、风、光、物质的外型与质感都找不到有所改变之处。 那会是什么?她这样想的心察觉到一个异常之处。 眼中所见的影像,不知道为什么跟先前有著微妙的差异。一直到刚刚为止,眼前所见的明明就是出云穿著衬衫的背影,但是现在所看到的却是 「机车龙头与迎面而来的风景」 在视界的左右两侧,可以看到平时见惯的出云双手向前伸去,握著龙头两侧的把手。 风见转动著脖子看看自己,然後把自己理解到的一切化为言语冲口而出: 「我跟觉该不会是」 「就是说我们交换身体了。」 从身後传来的略高声音让风见全身都毛起来了。 她连忙扭头往後面一看,发现自己就在那理。为了确认在她身体里的人是不是出云,风见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那个在我身体里的人是觉吗?」 「不是,你在说什么呢?人家是千里啦呜呃!连自己都毫不留情地打下去吗!」 「我才不会用那种讨好人的笑容说话呢!你别闹了不对,惨了!不知不觉就像平时那样殴打到我自己了!我没事吧!」 「啊、啊啊,可能是因为骨架纤细的关系吧,头昏昏的。」 「啊没想到会用这种形式伤害到自己!」 「喂,看前面啊千里!」 被自己命令的感觉也好奇怪,风见在头转回前方之余这样想著。 向左弯去的九十度转角。正面是前庭,位於右边的飞场做出要左转的动作压低车身。 「你们也请快点转弯!不然我弯不过去!」 再这样下去不但会挡住飞场的路,还会直接冲进运动场。 在前庭与道路的交界之处围著低矮的白色石墩,再过去有数十公分的落差。要是往那边飞出去,不但会往下掉,最後还会挂在棒球场後方的网子上。 风见「呜哇」地惨叫出声,她根本就没有机车驾照。 「觉!这要怎么弄啊!?」 「不要放开油门!」 风见照著从身後传来的自己声音去做。在手脚直接固定在机车上的同时,身後的自己也紧紧抱过来。贴上背部的体温与柔软,让风见有些惊吓到。 其实我可以对自己再多些自信的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从身後紧紧搂住她的自己身子一下子往左边歪去。 「!」 风见完全没有抵抗,像是要把自己打横抛出去般的向左一歪。 在疾驰的速度中,扑面而来的大气流向改变了。 车身压低,做出要转进左转弯道的姿势。但是来不及了,右侧即将狠狠撞上从右边外圈绕过来的飞场。 糟了! 必须在电光石火问做出判断。风见回想出云平时是怎么转弯的。 她深吸了口气,压低身子的重心,向後用力。 栘向後方的重心,施力在後轮上。超越轮胎摩擦系数极限的施力让後轮空转。後轮打横滑行,撇出一个呈锐角的贴地过弯。 另一方面,从他们右边过来的飞场催动油门,硬是以一个贴地过弯绕到他们前面。 以极贴近地面的姿势甩尾切进他们与石墩之问的飞场,硬生生插入两者问仅仅一公尺左右的空间。 「我先走了!」 穿梭而去。 然後他们的後轮也得回控制。 机车的前端正朝向转角的出路。所以 「我们也过去吧!」 一催动油门,排气声便中止机车的震动,把自身弹向前方。 机车在与前庭交界处的石墩上一鼓作气地跑起来。 疾驰著。 车体划出一道宛若剜痕的弧线,从石墩上回到水泥路面。 身後传来一个声音: 「你没事吧,千里!」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这样叫道的风见用出云的身体看著前方。 他们与跑在前头的机车,也就是飞场之间已经拉出几公尺的距离,不过调整好姿势了。 然後前方约二十公尺处有两个奔跑中的自动人偶。照他们的跑法看来,将会通过普通科校舍旁边,经由碎石路跑到好几栋相连学生宿舍中。在前头的飞场回过头来说: 「出云学长。」 风见听到身後的自己叫了声「做什么」,飞场随之露出讶异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刚刚起风见学姊就在用男性的口气说话,而出云学长变成人妖了耶?」 「呜哇你没发现到吗!?我跟他交换身体了啦,因为刚刚的概念和心意相通的人互相交换了精神啦!」 听到这话的飞场表情一变。 一开始是惊讶,不过脸上随即多出几丝阴霾。 咦? 风见歪起头,但很快就为自己的疑问找到了答案。 出云与她交换过来,相对的,飞场与美影却没有交换过来。 交换过来的条件是心意相通,以及 是否为人 惨了,风见这样想。就在她考虑著要不要先道歉再说的时候。 「飞场!」 当机车驶上碎石路的同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後面响起。 「总之去追他们就对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能让外人大摇大摆的来去自如!」 「我、我吗!?」 「当然。你是学弟、负责暖场的角色、前锋、咿咿呜呜鬼叫的战斗员。放心吧,就算你被干掉,也还有我们可以出场。有道是:飞场龙司在我们之中也只是小卒子等级的角色。」 飞场无视於他,看著前方催动油门。不过出云也不在乎。 「去吧!等我们重新准备好以後也会马上赶过去!」 跟著风见发现自己穿著篮球鞋的脚被放在现在这个身体的右脚上,然後就那样踩下後轮煞车。机车弹开碎石停了下来。 「喔,觉,再来怎么办呢?」 在回过头去的 视界中,她看到自己点点头啐了一声,环抱起双臂。 「总之太麻烦了,我来骑吧。只是我们体格差距太大,所以能掌控到什么地步也是个问题就是了。」 「说的也是不过话说回来,觉果然挺高的呢。视界高得叫我意外。」 「啊啊,相反地千里的身体就轻轻柔柔得好诡异,让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不要悠哉地打开衬衫胸前的扣子揉胸部!」 她的声音让自己身体里面的出云说「好好好」伸手制止,同时走下机车。风见绕到後座,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前面坐下。纤细的身体和庞大的机车真是不搭调呢,风见这样想。 (插图008) 她看到穿著裙子跨坐在驾驶座上的自己歪起头。 「坐起来的感觉好不舒服耶。大腿附近有种,这个、怎么说好咧你说呢?」 「再追问下去的话,我把这边喀喳喔。」 她这样一说,出云就默默握住离合器打档。 风见说著「很好很乖」,一如平时从後抱住位於前方的人。不过这次 「呜啊!千、千里,熊抱!」 「咦?太用力了?」 她一放开手,就看到喘著气的自己像是在投降般的摇著一只手。真难拿捏。 不管怎样,风见用手臂圈住自己身体的腰际。那种战战兢兢的动作,让喘过气来的出云用自己的嘴笑了出来。 这次由在自己体内的他催动油门。机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准备追上从远方传来的飞场机车排气声。然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嘀咕著: 「虽然有点不习惯,不过也只能相信彼此了!」 ● 把风见他们抛在身後的飞场追著艾格伊奥。 地点是穿出栋栋相连的校舍之处,位於尊秋多学院西北侧的几栋男生宿舍一角。对方目前正朝著西方,穿梭在男生宿舍之间。 跑在眼前的是扛著美影的自动人偶,百臂巨人三人组之一。飞场曾多次与拥有武神辅助的盖吉司,以及大型巨人寇托思在空中地面激战,不过还是头一次见到体格近似人类的他,之前只有从祖父那里听过他的名字而已。 与盖吉司分头行动的艾格伊奥,扛著美影奔跑著。 飞场知道艾格伊奥要把他引到某个地方去,但还是死追不放。 在体格、力量、运动性方面,他确实比不上艾格伊奥。不说别的,现在冲入前方学生宿舍西侧入口的艾格伊奥,正以与机车媲美的速度,身轻如燕地没入走廊的昏暗之中。 那就是自动人偶的实力吗 非人但近似於人的存在,而且确实超越了人。 然後飞场思索著,美影是否也是一样。 会是一样的吗? 飞场接著想到的是过去的事。美影的往事。 十年前的那个圣诞夜,被父亲带回来的她,在次日突然醒来。 那时候她关节等部位构造的外观,比现在更像人偶,心智则与幼儿没两样。 虽然原本对非人者有著几分恐惧,不过在听过祖父的话以後,他的心态就改变了。 她有一天会变成人。 就跟那句话所说的一样,她最初的五年是与进化这个词汇一起度过的。一开始时是母亲在照料美影,不过在目睹了美影的进化之後,通常就变成他在推轮椅了。 只要自己希望,就会逐渐接近人类的自动人偶。 美影希望成为人。 往来於祖父的道场与住家之间,也有去其他地方,体验各式各样的事物,得到各式各样的事物。得到属於人类的五感,以及非人工物的肌肉、皮肤、指甲、头发等许许多多的东西。 那时候在祖父的道场中,还有个被祖父收留的少女。跟著比自己年长的她接受锻链之余,飞场也与美影在一起,同时相信著美影有一天会变成人。 虽然还无法自行走路也不会说话,但是有一天一定可以,那时候他是这样想的。 然而当成姊姊仰慕的少女有一天突然消失了踪影,美影哭了,然後那个在五年前来了。 走出祖父道场的时候,眼前站著一架绿色的、像是巨大盔甲武士的东西。 飞场在刹那问被轰飞,感觉到额头裂开与肋骨断掉的痛楚。 然後他个头不高的身体由位於身後轮椅上的美影承接住,失去意识。 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先前的盔甲武士已经倒在地上。 自己的视点高高在上地俯视著手足残破的对方,身体化为巨大的黑色盔甲武士。 飞场回想著。 想著他被那架盔甲武士往地面射出,抬头一看,美影掉了下来的事。 想著自己额头上留下一道不深的伤痕,但肋骨的伤不见的事。 想著美影的肋骨却像是代替他断掉的事。 想著在那之後美影的进化就中止的事。 飞场想著。 那时候是她保护了我! 被她保护了。美影唤出武神的事是其一,然後在同化时,他们所受的伤几乎都由美影承受的事也算。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没能力保护她的关系,飞场这样想。为了战斗而追求力量的美影,现在中止进化成人,追求属於自动人偶的力量。 所以她的进化才会停止,飞场如此相信。 他催动油门。 用机车带著自己一起冲向艾格伊奥冲入的昏暗走廊之中。 「我」 接下来的话没有化为声音。 虽然一直以来始终奋战不懈、多次战胜,但还是无法动摇他受到保护的起点。 用来结束战斗的力量,也是属於她的。 该怎么做才好? 「我!」 在这样的声音中,飞场已经冲入学生宿舍。 ● 上午七点二十七分。 在ucat的长距离跑道旁的直升机场中,发生两个异常状况。 从地底升起的输送用升降机上,两个白色的集装架震动起来。 那是希比蕾在最後阶段没有放上直升机的三公尺长集装架。 在场的人除了大城以外,还有原本就待在机场的整备员与开发部的人,他们远远地围观起邢两个集装架。在这段时问中,集装架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开关锁」 在开发部青年的话声中,超过三公尺的薄型集装架上的锁弹开。而且是两个一起,就像是存表明它们是一对一样。 在破碎的金属音中脱出集装架跃往半空的,分别是一把大剑与一把长枪。 由白与黑组合出的流线型外表迫不及待飞往天空,想要置身在清晨的大气中。周围接连响耙铁片撞击般的声音,剑与枪垂直地顶天而立。 剑与枪抖了一下身子。 那个动作让本来依附在它们身上的锁头碎片四下飞溅开来。 然後过了一会儿,它们刀部侧面与上方的装甲板伸展开来。 在把火箭推进器展露於外的动作中,操作盘亮起绿光,各部分的启动讯号如血脉般亮起。 操作盘上跑著启动的字样,报上它们自己的名号。 『vswtact0k。』 『gsp2tact0k。』 看到这里,紧张戚从大城肩头卸下,嘴里嘀咕著: 「龙会追随驾驭自己的主人吗?」 『早安。』 vsw说,缓缓转了转身子。旁边的gsp2也同样转著身子显示字样。 『有人在叫我们?』 「有人在叫你们?」 大城回问。 不过一会儿以後就自己一击掌说: 「是有人叫你们该起床尿尿了吗!?」 『很难笑。』 「呜哇,好狠!!」 在周围众人纷纷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表示同意时,大城突然收回视线,看到操作盘上又出现同一个问题的文字。 「应该是吧。」 他点点头。 「是你们的主人在龙的游乐场叫你们。」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双刀像是在点头般的轻轻互撞一下。 响起一道金属声,双方的操作盘上亮起相同的文字。 『那我们过去玩啰!』 下一个瞬间,寄宿著龙的两把武器已经跳跃起来。 在像是要下降般的把身子略微一沉以後,反弹似的跃往上空。 大城他们知道的只有突然发生了气浪,以及响起了类似割破纸袋般的声音,还有不少人被气浪震倒。 「看天空」 龙的武器已经不在众人面前,代之以空中留下两道白线。 在空中画出弧线,悠然消失在南方天空的两道水蒸气,留下出发时的隆隆余音。 大城也不整理被风吹得乱飘的白衣衣襟,反倒在众人面前竖起右手的大拇指。 「虽然搞得声势浩大了些,不过倒是省了搬运的麻烦呢」 第十三章 『期待的圆舞』 第十三章『期待的圆舞』 怀着心事跳舞的的人与围成的圈啊 幸好人偶柯贝莉亚的重现率上升了 ● 骑著机车长驱直入的飞场,从清晨下的中庭冲入昏暗的五层楼男生宿舍中。 快! 在无人的概念空间中,从朝阳下的室外进入昏暗的室内。因为明暗差而瞬间发黑的视野,反而让犹豫不决从飞场的思考中消失。 他毫无犹疑地催动油门。 「!」 支撑起大排气量的轮胎咬住塑料材质的地板。 轮胎抓地力直接影响到速度,飞场的机车奔驰在男生宿舍的走廊上。 高速的动作与排气声回荡在室内的呐喊,捕捉到跑在前头的人影。 找到了! 在已经习惯黑暗的视野中央,前方二十公尺可以看到艾格伊奥的背影。 把美影扛在肩上的雄躯边跑边翻个身,在半空中望著这边。 面露笑容。 「来重新打声招呼吧,飞场一族的小伙子。」 他从容自在地跳跃著,脚一点地,就又高高跃起。 「我是百臂巨人之;父格伊奥。身高两公尺三十一公分,体重一百五十公斤,职业是蔬果行店员,兴趣是打小钢珠小子你呢!?」 「我没兴趣跟男人说这种事!」 飞场的回答让艾格伊奥做出一个反应。 笑了出来。 在他发出「哈哈」的声音以後,落地的同一时间 「无趣的家伙!」 艾格伊奥笑著,以迅速的身法倒著跑,同时扬起左臂,往旁边的水泥墙一掌拍去。 那只巨掌用五指便打碎人工石墙。带著类似水花四溅的声音,艾格伊奥的整只手掌都打人墙中,停也不停。 配合著他奔跑的速度,硬生生在墙上剜出有他手腕粗的裂痕。 裂墙而奔的艾格伊奥跑在破坏的声音与四散的水泥碎片中。 「人偶虽然不是人,不过却也因此是必要之物做为人工物的卖点。就像量产形自动人偶们负责操作重力,茉伊拉她们负责管理人类一样,我们也有我们的卖点。」 「那是」 艾格伊奥双眉倒竖,但笑意加深。 「以我来说就是以超精密而华丽的手法操作那个重力。」 他把插入墙中的手腕朝上一拧,那是抓住位於墙内某物的动作。 然後边跑边从墙内抽出的巨大五指中,抓著一样东西。 是一根粗大的钢筋,用来建造钢筋水泥校舍的主要材料之一。 「无视於崩塌大地,傲然挺立的钢铁身躯啊!」 就在这个话声响起的一瞬间。 飞场听到一个声音,如同巨物正在倒下般的声音。 当他领悟到那是地鸣声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震动把车身甩上半空中。 浮在半空中一秒以上。 「!」 机车轮胎弹跳著地到塑料地板上。在片刻空转後,轮胎又咬住地面。 同时。 整个天花板与墙壁像是阖上书页般自己垮掉。 艾格伊奥的重力控制散布到钢筋架上,轻而易举就使它扭曲。 男生宿舍往内部崩塌。 「什么!?」 表现出来的崩坏形式,是水泥与木材的破碎。 破碎的连锁掠过飞场头顶,一口气席卷到天花板、梁柱、墙壁与一间又一间的房间那里。 然後墙壁裂开、天花板坍塌,连同其上的四层建筑物一起压下。 飞场做出两个判断。他要从这片崩塌中逃出去,以及抢回美影。 想要一并达成这两个愿望的话 「不管怎样都只有追你了!!」 他用力催动油门,让机车向前投射而出。 排气声射穿水泥碎裂的声音、强化玻璃扭曲破裂的声音等相辗的声音,向前直射而出。但是艾格伊奥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加油加油但是飞场一族的小伙子,结束了!」 「是谁」 飞场压低身子,更加用力扣住已经催到底的油门。 「是谁决定结束的!?」 「就是有能力结束的人罗!」 然後艾格伊奥继续说下去: 「让无趣的家伙更加无趣吧!」 说著艾格伊奥有了新动作。他把扛在右肩上的美影往上一举。 居然不顾她的安危! 就在飞场的叫声已经就要冲口而出的一瞬间。 美影的身子突然散掉。 「!?」 飞场定睛一看,发现他先前以为是美影的那个东西,其实足一些碎铁瓦砾。甚至连衣服都是由类似白沙的零件组成的。 「哈哈哈!这是用控制重力的技巧,把瓦砾与垃圾废物利用组合起来的人偶!自动人偶的人偶是个效果不错的玩笑吧。真货已经由盖吉司先带走了!」 「啥」 飞场倒抽一口凉气。 在情急之下追的是盗版! 愤慨直接化为怒气。 「你这个骗子」 「闭嘴是被骗的人自己蠢」 他说的话是正确的,承认这点的飞场咬牙切齿。 油门已经被催动到极限状态。他无视於倾盆如注的瓦砾,全副精神都集中到打档上。 他想到这里是概念空间。既然在这里的金属是活物 「拜托你!」 飞场呼唤机车。 「请让我追上他!」 而铁块真的回应了飞场的声音。车身在一震之後,发出如同咆哮声的排气声,整台车都发挥了油门催到底的效果,奔出没有一丝能量被浪费掉的速度。 「!」 机车本身的重心变低了。机车自己把悬吊装置压低到极限,死死咬住震动中的地板,轮胎没有任何空转现象。 向前。 机车带起疾风,疾驰在塌下的天花板与倒下的墙壁之间。 但是 「来不及吗?」 艾格伊奥已经从前方二十公尺的西侧出口冲到外面。 但是头上的塌陷已经是事实。在他出去以前,这栋男生宿舍就会整个垮掉。 可恶!飞场这样想,却没有放松油门。 同时飞场听到一个声音。那是与由外面接近中的排气声一起响起的 「飞场!」 女性的声音,风见的声音,也就是出云说的话。 叫我做什么?飞场心想。接著那个女性的声音像是要驱散这个疑问般的响起: 「压低身子!我们送你出来!」 下一个瞬间,男生宿舍垮了。 ● 风见与出云驾驶的机车正直往崩塌中的男生宿舍正面,也就是南侧冲了过来。 在锁定後轮、打横车身做出一个甩尾以後,机车上的两人举起右手。 叫出相同的一句话。 「过来!」 在话声腾空而去之後,随即从北方天空飞来的两道白线便直直撞上了男生宿舍後方三楼附近的位置。 撞击的震动让崩塌之势略阻了一阻。 空白。 崩塌中产生的烟尘与震动全都喷上空中,拉出一点空档。 「!」 从那两个撞击处猛然发生无音无光的爆炸。 也可以说是大质量的炮弹以高速命中目标时,会产生的那种气浪。 超越音速的冲击沿著男生宿舍北侧奔驰,一瞬间就把垮下来的碎片、玻璃、表面建材等 物刨开,从两个撞击处爆出蒸气。 两声巨响爆开,发生两下重击。 原本被艾格伊奥破坏、向下垮去的男生宿舍,靠著那两下撞击转变成向四面八方炸开。五层楼高的男生宿舍像挨了两记上钩拳一样弯下、扭曲,然後破裂。 轰声大作,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在如同野兽咆哮般的支离破碎声中,男生宿舍的北侧那面亮了起来。 那是龙的光。描绘出两道又粗又长螺旋的龙身之光。 龙光吞没飘散在空中的崩解碎片,画出圆形吸收掉它们。 男生宿舍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毁掉一楼後出现的男生宿舍地基,以及 「多谢相救!」 从男生宿舍西侧冲出的飞场机车。 他的话声飞向的地方,位於男生宿舍正前方的两人,手中已经分别拿著各自的武装。 而他们俩的机车也已经开动了。 拿在少女手中的大剑,维持著火箭推进器全开的状态,在操作盘上表达自己的意见。 『要来玩了吧。』 「是啊。」 少女嘴边浮现强烈的笑意叫道: 「那就来开始第二回合看看吧!」 ● 距离尊秋多学院不远的西边,有一栋房子。 被绿色篱笆环绕起来的房子。 现在在篱笆旁、正门边,有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影。 他们是新庄与佐山。身穿夏季制服的他们疾步而行,左边的新庄晃动著长发转向佐山。 「龙司同学他家那边没问题吧?」 「因为会有ucat假扮的警察和消防队到场,所以要说没事也算是没事之後可能还会有假扮的土木工程师、建筑师、木工师傅自己跑来重建吧。」 「听起来不像没问题耶」 「不过可以期待一下到时候会盖成什么样子。先不说那个了,我们去完成我们该做的事吧。」 新庄「嗯」一声点点头,想著该由他们去完成的事。 那是看来简单,实际上却相当困难的事。 「帮忙准备食物吗是很有大树老师风格的要求呢。」 「但是到这边来的那些冒牌货,还有正与希比蕾他们一起往这边过来的那些人,似乎全都还没吃早餐而我们在前往与希比蕾会合地点的路上,会经过田宫家。老实说,虽然就某些观点来看,这是跑腿的工作,但同时也是必须要有人去做的事。」 然後 「只要是必需去做的事,不管工作内容是什么,我都不会嫌弃,而且现在又有筹措的地方只要跟孝司说认识的人家里失火就足够了吧。」 不是朋友,而是认识的人,佐山这话让新庄略低下头。 这就是说事态还有待商榷吧。 与他们念同一所学校的人,一直独立於ucat之外,自己去打概念战斗。 在那样战斗的一环中,现在,他们能够做的事是 「总之先打声招呼,等假扮成志工的人过来拿时,就交给他们吧。」 「对,那些假扮成志工,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人就是希比蕾他们的部队了。与他们会合後,我们也要马上跟在希比蕾後面进入概念空间。」 新庄「嗯」一声点点头,目的进人脑袋中,~心情舒坦了一些。 所以新庄的脚步快了起来。 木造房屋的正门就在前方,停在门前的是一辆黑色迷你汽车与身穿红色和服的女性。新庄认识她,所以主动开口对她打招呼: 「辽子小姐。」 新庄一出声,辽子就转过头来。她本来在引擎盖上确认著手提包的内容,不过手马上停下来,因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展颜一笑。 「这不是少主和小切吗,怎么啦?你们被退学了吗?辽子姊姊好开心~」 就像是要上前来迎接正往她那边走过去的他们一样,她踩著木屐踢踢躂躂地走过来。 在「哇」的一声惊呼声中,新庄突然被辽子一把抱住。 「嗯~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了~小切过得好不好呢?」 「咦?啊,是不过我们三天前才见过面的吧。」 辽子听而不闻,以满足的表情用下巴蹭著新庄的头,在「嗯~」地吐了口气以後,重新抱紧新庄的身体,过了一会儿以後才又放开。 「这是怎么搞的呢?果然不是女孩子耶。」 「咦?不,我想这应该没什么好怀疑的」 知道自己真面目的,只有ucat的人。什么都不知道的辽子双手还搭在他肩上,就那样歪起了头,猜疑的视线与他对上。 「可是小切,你身上充满了女孩子的味道耶。是不是有打过什么奇怪的针?」 「很遗憾,辽子,但是我完全没跟新庄同学介绍过与那方面有关的事。」 「这样啊,那就是天生的罗小切,你要不要去趟摩洛哥?辽子姊姊觉得那样你会变得更好。现在只要在文件上签名就可以了喔?」 「不用了不用了我喜欢低调的人生。」 新庄连忙左右摆动著头。现在这里有两个从脑袋开始就居住在不同世界的人。一个弄不好被他们牵著走,说不定三小时後他就已经全身麻醉躺在手术床上了。 要转开话题的话 「啊,辽、辽子小姐,你正要出门吗?」 「嗯,有个与我们有往来的公司来了客人。」 说著辽子看向一边的车子。乍看之下只是辆随处可见的迷你车,不过车窗上涂了闪著黑色光泽的薰染保护涂料,从窗外完全看不到车内模样,侧面漆著金色的田宫警卫公司字样。仔细一看,车身上到处都有似乎会冒出什么东西来的开关口。 「佐山同学,我可以对这辆迷你车发表评论吗?」 「它有哪里不对劲吗?啊啊,是贴在前面的『危险!快逃!』贴纸很少见吧?因为这是辽子要开的车,所以才会贴上那个。」 「都是孝司啦,说什么我开的车就是凶器。明明就只不过是偶尔会撞到东西而已。」 说著辽子受不了的叹了口气,走向引擎盖那边,又开始翻起手提包。 新庄见状问了声「怎么了吗?」辽子回答: 「嗯,护身用的手枪不见了。因为之前的也不见了,这是第二把,要是让孝司知道,他应该会唠叨个没完吧?所以我就先自己找找看。」 「我化繁为简,只从结论问一句好了为什么会不见?」 「嗯,昨晚我要开车进停车场停车的时候,有只狗跟我闹著玩喔?虽然很可爱,但是身为警卫犬,那种行为是不对的吧?所以我就朝地面开了几枪让它识相点。」 「你说的手枪是这把吗?」 佐山扬声说道。定睛往他所指的地方一看,在迷你车车顶上有把黑色的左轮手枪。 「啊,这这这是辽子姊姊的普通失误。因为有保护色嘛,所以算不了什么吧?」 「在各种意义上都算不了什么吗」 「既然没有任何人发现,那是就辽子姊姊的胜利罗!」 说著辽子拿起手枪,开心地轻轻挥著双手。 在那一瞬间,新庄突然被一股力道往後方一拉。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是属於佐山的。 「咦?什么?」 他的话才出口,已经响起枪声。 然後有什么东西掠过他的脸部方才所在的空问。 在眼前的辽子露出「啊咧?」表情的同时,从身後的屋子那边传来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接著从正门旁的侧门内冲出一个人影。 是身穿西装的孝司,手中还抱著放了煎饼 的纸袋。 「少主,新庄同学,两位早接下来我要去稍加道歉。」 「辛、辛苦你了,孝司先生。」 「哈哈反正我也习惯了。」 最後一句话是他转过头去背对著他们嘀咕出来的,只见孝司踩著响亮的脚步声冲入对面的屋子中。 目送著弟弟走掉的辽子吁了口气,歪起头看著手中的枪。 「孝司也真是辛苦了不过,第二道板机本来有这么松吗?」 「不可以看枪口!」 「别怕别怕,辽子姊姊还没笨到会打中自己的地步。」 说著辽子把手枪收进怀中。虽然新庄很怀疑她把手枪收进那种地方是否真的不要紧,不过看她收得驾轻就熟的模样,就没有再追究下去了。 追究到出现二次灾难就惨了 也差不多是该转入正题的时候了。 所以新庄半垂下眼帘往旁边的佐山一瞥,佐山会意,微微躬身。 「辽子,我先前跟孝司联络过的那件事」 「啊,嗯,等孝司在厨房做好以後,那些志工一到就交给他们带走对吧。在饭团中包了梅乾柴鱼和昆布还有布丁。布丁是辽子姊姊背著孝司准备的特别口味,所以希望一定要由小切挑中喔。」 「啊、啊哈哈,辽子小姐,如果你能告诉我如何分辨它们,我会很开心的」 「嗯~可是只对小切放水,有违辽子姊姊的道义耶。」 「算、算我求你!」 新庄面露笑容死缠不放,辽子手按著唇思索著。 她又先「嗯~」了一声才说: 「少主应该分得出来吧?」 「咦?是吗?」 新庄望向佐山,而佐山面无表情地说: 「新庄同学,我吃过没问题的,你再拿去吃。」 「啊!所以少主和小切会透过辽子姊姊的饭团间接接吻?辽子姊姊也好想加入喔~」 辽子装模作样的开心话声让新庄晕红了双颊。她说的确实也没错啦,不过 生命宝贵啊 而且他也不能把一脸认真点头一不意的佐山好意踩在脚底。 「不过少主和小切都要小心点喔?因为失火的地方很危险。尤其是小切,可得要保护好你的手之类的地方喔?不然商品价值会下降的。」 什么样的商品啊?虽然想是这样想,不过追究下去果然还是很危险。 总之先不管其他的,新庄面露笑容看著辽子,然後辽子拿起手提包,打开迷你车的车门。迷你车内部装著笼型护框(注:rollcage,由铁管组成的支架,在颠簸时防止车内的人滚动),操作盘上有上面用平假名写著「涡轮加速」与「油」等大字的按钮,顺著车顶往前看,还可以看到那里吊著有扳机的铁筒。 以佐山世界的车子来说,算是挺规矩了吧。 在新庄的视野中,看到辽子用手摸著一只吊在车顶铁筒上的小型猫布偶说: 「那少主和小切都要加油喔。我想等会嗑头谢罪完的孝司也会帮忙把东西搬到志工的车上,孝司不管做什么出来都很好吃,没意思!都不会有让人惊喜的意外。」 不过辽子做的该算是意外还是一击必杀呢?在新庄思索著这个问题时,辽子坐到驾驶座上。想到她先前的笑容,看著她现在背对这边的背影,新庄忽然有个想法。 其实我们都欺骗了辽子小姐和孝司先生吧。 不只是他们两姊弟而已,这句话也可以用在许多其他人身上。 辽子的言行举止已经接近奇人的领域,不过如果原因也是出在佐山空间上头,就有一定程度的莫可奈何了。自觉到自己正堆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目送她离去,新庄连忙喊了起来: 「啊,辽子小姐!」 「嗯?怎么啦?」 转过来的脸与笑容,让新庄释然地松了一口气。 这算伪善吗?虽然心里这样想,不过新庄不再提他们这边的事,改向她致意。 「一大早起就辛苦两位了,还有路上小心。」 辽子「嗯」一声满足地点点头,伸出手摸摸新庄的头。 「小切真是了不起少主呢?」 「关我啥」 「少主呢~?」 「自己路上小心。」 佐山叹著气如此咕哝之後,辽子就眉眼弯弯地点点头,手离开新庄的头。 「对、对,看到你们俩有志一同,辽子姊姊也好开心的喔那我走罗。」 坐在驾驶座上的她,又重新望向新庄,然後露出苦笑。 「小切,不可以露出那种表情喔?没事的,这是我的工作,我怎么说也是个社长嘛~」 辽子一面面露笑容关上车门,一面这样说: 「反正只不过是以物理手段说服个三十人左右你们那边也要加油喔。」 ● 在概念空间内,男生宿舍区的路上,风见他们让飞场的机车先走,不过自己本身却被艾格伊奥拖住了。 既然艾格伊奥已经把美影交给盖吉司,风见他们就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 但是对付分秒必争的他们,艾格伊奥采取的手段极简单也极有效。 「慢慢来啊」 一面後退,一面好整以暇地发出攻击。 而风见他们的攻击,被他用重力术拉起的地面或瓦砾弹开。 (图21) 他们在先前破坏掉的男生宿舍前下车,反覆著攻防战。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无法从男生宿舍区脱身。 没完没了。 与出云交换了身体的风见,挥动gsp2看著对手。 艾格伊奥正在前方的路上以小跑步程度的步伐後撤退,双手向左右张开,使用他得意的重力术。 「这个世界中埋藏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从地面跃入他张开的右手中的是水管。中庭的碎石地面掀起,直径三十公分的铁管如同一条昂首吐信的大蛇一样在他手中直起身子。 「接招!」 在大约三十公尺长的水管裂地而出的同时,铁管让自己的身子像鞭子一样弯起。 而且是横向弯曲,像要卷住风见他们般从右边打横扫来。 扫过来的铁管前端响起高速的裂空之声。 「呜哇!」 风见倒退著拉开与艾格伊奥之间的距离。背後没有wi这点十分要命。要用出云身体往前扑或往後退的初速都不够。 只有一个方向可以躲开高速横扫过来的这记攻击。 下方。 「!」 高速的铁鞭从风见抱著gsp2仰天向後倒下的鼻尖上掠向左方。 在入耳的风声中,风见把gsp2往地面一插,靠著反作用力撑住身子不倒,可是看到铁管已经荡回来送出第二击。 好快的回扫。 「死缠不放!」 总之风见往後退去,唯一的突击机会就只有铁管扫过後出现的刹那间空档了。 风见向後倒退。属於出云肢体的手脚攻击范围虽然较大,但也较沉重。 力气大小与加速度快慢并没有直接关联。 用这个身体行动时,一开始时会在肩膀附近传来被一股力道压住般的感觉,之後会像要挣脱那股力道般的弹跳起来。 和平时不同。 步伐距离、重心,一切都不同,就像是穿上其他人的衣服鞋子在战斗的感觉。 和用多少力气就能跳多远的自己不同。他身体的最终速度也许比自己快,但是在拐小弯和初速方面都太弱了。 他平时都是用这样的身体和我在一起的啊 和老是跑跑跳跳的自己在一起,对他的膝盖与背部没有造成负担吗? 虽然担起这样的心,但是那份心思却对眼前的躲避运动没有帮助。 铁管近了。 在视界中,可以看到铁管轻而易举把位於它轨迹中的草木扫平。在纤维质断裂的声音中,中庭的几株树木拦腰折断飞了出去。 但是铁管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 会被打中!? 风见的担心成真了,她倒退的速度不够快。 铁管像是要死咬住她一样地迅速直扑而来。 来了。 她感到背部一阵哆嗦,不过脑袋倒是意料之外的冷静。 觉的身体也会有这样颤抖的反应啊。 她这样想。 就在那一瞬间,突然从她身後响起声音。是属於她原本身体的声音: 「喂,千里!看这边!」 她向後转头一看,看到自己原本的身体站在大约三公尺後方、铁管所不及的距离之外。 双手抓住裙子两边掀到腹部上方,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 「看!千里快看这个!」 「你在给我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啊!!」 愤怒让她现在的身体动了。一下子就跳到三公尺外的距离,一记回旋踢命中目标。 殴打声响起,自己的身体往男生宿舍的方向飞去,不过马上就爬了起来。 「混、混帐!你搞什么飞机啊!」 「那是我要说的话!你在这种时候突然掀我裙子做什么啊!呃,不对,啊啊我又伤害到自己身体」 「反正也躲开攻击了,有什么关系嘛。」 「才没有躲开攻击,只是扑向新的攻击对象而已吧!」 说著拉近距离的铁管从两人同时蹲下的头上扫过去。 发丝飘摇在铁管带起的破风声中,第一眼看到的是眼前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没啦,因为我看到这种情况就会涌出干劲嘛因为我看千里好像束手无策了似的。」 「所以呢?」 「不,那个」 她看到自己的头歪起来,不过一会儿以後就露出肯定的表情挺起胸膛。 「结果好就代表一切都好!!」 虽然差点忍不住一拳过去,不过还是决定等回到原本身体以後再跟他算这笔帐。 不过也因为这个状态,风见重新确认到一个事实。 等回到原本身体以後这就代表他们现在只是彼此交换了意识而已。 那也就是说风见踏前一步,指著自己身体的胸口。 虽然身後的铁管已经打中地面又弹回来,但是有件要先正本清源的事。 「我们现在的身体,会遵从体内意志的想法行动。而不是意志以身体为准是这样吧?」 「是啊,那又怎么样?」 在眼前回问的自己身体,嘴角含笑。 看来对方也和自己想到同样的事了。 所以风见露出与眼前的自己相同的笑容说: 「也就是说有个只能用一次的方法可以解决这个状况要全力行动喔。」 风见先述说结论,点个头,与出云的视线对上。 「要把那个身体运用自如,需要习惯微妙的调整。但是要驱动身体发挥出极限的力量,却不是由意志操纵,而是完全交给肉体自己发挥。不去思考步伐大小与攻击范围,只要让自己维持在气喘不已、肌肉酸痛,还有整个身体都处於冲刺般的全力状态即可就像把油门催到底无关乎调整与习惯怎样的。」 「就是不要用脑袋反而比较好的状况只有一次机会,不後悔吧?」 「当然的吧。你呢?一个弄不好会死的唷?」 「我这方面已经没问题。」 「是吗?」风见有些担心地打从心底这样问,然後看到自己的头向下点去。只见她的身体把巨剑揽在臂弯中,故意般的把手按在唇边,嫣红了双颊。 「我后悔了。」 「你、你给我等一下!你在别人忙著战斗的时候做了些什么!?」 「这个嘛如果我说是重要的研究怎么样?」 风见「哦」一声点点头。 她在摆定架式的自己面前,突然握住右拳,往现在这个身体的两腿之间猛槌不止。 「都是这个不好!这种东西!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这么邪恶的东西存在啊痛痛痛好痛好痛!」 「你正在体验女性史上前所未有的宝贵经验喔,不过别打了,千里。不然换回来後很麻烦的!」 出云叫道,两人有默契的同时退後一步拉开距离。 呈一直线的铁管由上而下砸在两人之间。如鞭般弹出的一击让碎石砂砾四下飞溅,但是这回并没有抽回去。 怎么了吗?风见往铁管的另一头望去。艾格伊奥跟先前一样站在那里,看著这边歪起头。 「你们在闹内哄吗?」 「哼哼哼,外行人是不会懂的看,千里,他对我们的感情又羡慕又嫉妒呢。」 「觉,要我再揍你的身体一次吗?」 笑著这样说的风见举起枪。 但是在视线所及处,艾格伊奥左右摇著头,眉尾略垂。 「很遗憾,不过胜败之数已定。」 「怎么说?」 被质疑的艾格伊奥举起双手。先前他只有右手握著水管,不过这时候已经是双手各抓著一条水管了。 「出来吧!」 与艾格伊奥含笑的语气一起裂地而出的,是左右铁管的躯体。 土块掀开、砂砾弹飞,水管从裂开的水泥地中暴露在空气之下。而且这次的范围并不是几十公尺而已。 「!」 风见看到不仅是他们周围的地面,还有与校舍、学生宿舍相邻的体育馆、温水游泳池等处,都从表面喷出形似血管的阴影。 建筑物与大地龟裂的声音响著,极大范围中的钢铁血管腾空而起。 水管接连从周围十几栋建筑与地表蹦出。 交缠在一起的铁管只希望一件事,那就是昂然仰首向天,同时把它们的根部高高带起。至於水管的根部则是 「各个储水槽」 「对,其中有些储水量达数十吨。」 在上方约百公尺处的高度出现影子。那是由交织在一起的铁管,以及装著水的众多金属立方体组成的影子。立方体的大小各有不同,数量算来有十八个。 抬头看著空中的风见,看到可以称之为攻击前奏的动静。 交织在半空中的部分水管,组成巨大的螺旋落在他们周围。 落下。 「!?」 有多少圈螺旋就响起多少金属声。 之後他们就置身半径二十公尺,由水管交织出的环形铁壁之中。 被囚禁在男生宿舍与男生宿舍之间,以他们为中心,环绕在中庭的水管牢狱中。 壁高约三公尺。水管之间虽然有空隙,但还没有大到足以让人通行的程度。 这是 「牢狱!?」 「是啊,巨大的破碎场。你们就等著在那里被超过百吨的水与铁块压死吧。」 艾格伊奥的话声飞了过来。 「下来吧!」 紧接著储水槽一一直往地面砸下。 ● 在蔓延著钢铁血管的天空下,一个影子奔跑在路上。 那是身穿红色套装的女性盖吉司。她把美影扛在肩上,朝向西方疾奔。 目前她正位於叫什么学校的设施边缘附近。路面从碎石路转变成柏油路,而她更继续奔 向西侧,准备跑到大马路上。 在天空中可以看到钢铁的身影。 艾格伊奥真是大手笔呢。 他在拖住敌人,那么她要做的事是 尽快离开这个设施,与寇托思会合。 在道路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架在这个设施出入口上的门。处於开启状态的门,是由高约两公尺、宽约四公尺,向左右拉开式的两扇铁壁组成的。 距离约三百公尺左右,但现在在开启的铁门中间 「什么人!?」 伫立在皱起眉头大喊出声的盖吉司前方的,是一面墙与一个女性。 墙是巨大的白色运输集装架。一旁有著无人的拖车,所以可以判断出来,正是进人概念空间的她,把那个集装架弄到这里来的。 那个新出现的对手,身子密密地裹在黑白色的装甲服之中。金色的柔软长发随著轻风微微飘荡,蓝色的眼睛直望著这边。 她以堪称为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对著奔跑中的盖吉司开口: 「由於我们的代表还在准备,所以请容我先行接待。希望您能自制,不要再做出更加逾越的行为3rdg的自动人偶小姐。」 「在说那种话以前先报上名来!」 对方轻轻说了声「tes」。 「我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希比蕾。」 盖吉司知道对方所说的部队名,她曾经多次从那个赫吉口中听闻过。 就是让lstg与2ndg服从的ucat部队吗! 听说那些人与他们正在对付的黑色武神并非同夥,而是想要得到堤丰概念核的另一股势力。既然如此 「我没必要照你说的去做!」 对方是敌人,就当她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从疾奔的她身後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使地表与大气为之震荡的巨大金属声。 「匡」的巨响穿透空气贯体而去。 站在前方的女子、希比蕾看著天空微皱起眉头。 「刚刚的声音是」 「你不知道?那是水加铁块的超重质量落到地上的声音!」 不用判断也知道结果,盖吉司边跑边笑。 她先「哈哈」一声。 「就在你挡著我跟我要嘴皮子的时候,你的同伴已经变得无法修理罗!女人,你也想有相同的下场吗?」 在逐渐拉近的距离中,盖吉司看到了 对方嘴角浮现笑容,而且神态自如。 「3rdg也真是变得天真了呢你们会因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死去吗?」 「什么!?」 她在视界中看到希比蕾双臂向下微张,掌心对著这边。 「如果那样就能令他们两位死去,那么千里小姐与出云先生的死亡次数都已经超过三位数了喔。」 「既然这样,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盖吉司判断希比蕾的言行是虚张声势,此外在对方身後的集装架也教人在意。 所以奔跑著的盖吉司把肩头上的美影往空中一抛,控制重力的意念凝聚在左手中指上,让美影浮在希比蕾伸手所不及之处。 然後盖吉司追加了新的动作。她边跑边往左右举起双手。 「过来吧,我的力量!」 背後的天空回应了她的呼唤。 来的是红色武神。分给盖吉司之後剩下的其他子体自弦振动都收纳在那里,可谓是她身体一部分的机体裂空而出。 全长超过八公尺的巨大身躯。 不过在它那纤细的脸面、身体与腿上,缺少了相当重要的部分。 肩膀。 只有由肘至掌的手臂浮在半空中。而且左右共三只,合计六只手。 在卷起的风声下,盖吉司挥动双手。以控制重力的方式遥控操作,在她身後的六支手臂,与她双手五指的动作同步。 武神的六臂虚抓著空气,向前移动。 在那样的动作中,六臂从一无所有的空间中拉出了什么东西来。 是刀刃。 像阔刀柴刀般的刀刃,从概念空间被拔到这个世界。 「粉身碎骨吧,人类!」 把美影留在身後空中的盖吉司,边跑边双手猛然向外一挥。然後双臂像抱著自己身体般环在腰际,看著头上。 红色巨人在她的视野中向前迈步,越过了她。 发出连续六连斩。 六把刀几乎是在同一时问砍向伫立在门问的巨大集装架。 刀刃就那样把集装架连同希比蕾乱刀分尸。 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 在刮起的骤风呼啸声中,盖吉司看到 正前方的希比蕾扬起双手。 同时位於希比蕾身後的集装架裂开。 清脆的声音响起,集装架的开关锁自己进裂四散。 弹跳起来的集装架外壳迎面撞上盖吉司的六连击。 在集装架四下飞溅的碎片中,盖吉司又是猛然把刀刃向外一挥,同时凝视著前方。 是什么!? 在她的视线所及处,看到在集装架喷飞的碎片中,有个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她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那是架巨大的盔甲武士。 「武神吗!?」 色为白银的修长武神。 从集装架中猛然起身的白银武神,与希比蕾扬起双手的动作同步。 扬起的手向後握住正往後方倒下的集装架背面突起之物。 那是挂在集装架背面的两把剑。 只要抓好剑柄,倒下的内壁自然会带著剑鞘滑落。 亮出剑刀。 双剑由下而上挑起,迎击盖吉司的六把刀。 八把刀刃的轨道猛然互撞,纷纷弹开。 盖吉司与红色武神一起後退。 希比蕾也与白银武神一起後退。 但是盖吉司虽然摆好架式,却没有马上踏步向前。 她摆出双手交叉在身前的架式看著对手,看著希比蕾与其身後的白银武神。 「那架武神是!」 「是你认识的吧?」 连点头部不必。 「瑞雅大人的武神!」 「是的,在六十年前被宙斯陛下破坏的那架武神。把它修理改造成遥控用的」 「lowg,你们实在太没品了!不但消灭了我们的g,甚至还把我们主人的遗物当成傀儡使唤吗!」 「那么,您要如何处理此事呢?」 盖吉司的答覆与行动一致。 「我判断,粉碎它是部下的职责!」 在如此呐喊的同时,盖吉司再次踏步上前。 红色武神的六把刀,与白银手中扬起的两道白光重重交击。 在连珠爆开的金属声中,两架武神的攻击交错。 第十四章 『哭叫的选择』 第十四章『哭叫的选择』 是苦涩的叫? 或是因痛苦而叫? 愤怒与弱者的不同何在? ● 铁与水坠於大地的动作,在一瞬问即已完成。 发生的事实十分简单。 要说的话,就只是十八个钢铁制的储水槽,在水管交织出的巨大圆形牢狱中轰隆隆地连续坠地而已。 在最後一个储水槽撞上地面,本来布於空中的铁网也掉下来的同时,制造出牢狱的水管缝隙间喷出水。那是夹杂著砂砾与铁片的高压水流。 水柱切割著邻近建筑物的墙壁,穿透窗户玻璃,水雾漫生。 在沙尘水雾的冲刷声与流动的蒙胧中,只有一个人影存在。 张开的双手中抓著铁管的,是个身穿蔬果行围裙的巨大身躯。 艾格伊奥。 在他周围响著的,是高压水流从牢狱喷出时随之散落的飞沫之音。 然後他在雾中看著前方。 前方,距离他约五公尺的位置上,有一道白色的直线。 垂直插入地面的直线,是超过两公尺的长枪。 「是先前破坏了建筑物的枪吧恐怕还是内藏了什么概念核的武器吧。」 艾格伊奥低语著,迈步向前。 他想收下那把武器当做战利品。 不过他的眼睛看著武器後方的铁壁,敌人陷身於其中的铁水之底。 真是不够看的死法啊。 根据留存在他视觉内的纪录来看,在铁块群触地前的刹那,位於牢狱中央的那两人紧紧相偎在一起。 本来是男的从後方抱住女的的姿势,不过现在还要再加上盖吉司施放的追加概念,所以其实是女的抱住男的才对。 想到这个事实,艾格伊奥把无法理解的疑问化为低语声: 「在lowg,一般应该都是由男性保护女性的吧。」 他在lowg的生活中,从电视剧等创作故事看到的几乎都是那样。像最近蔬果行老板小女儿在看的儿童特摄节目「超人解放威力棒」也是,虽然表面上是反向整治,不过根本上还是那样的故事。 在每周一吃完店里供应的伙食,就被老板小女儿抓去演怪人的艾格伊奥思索著。 为什么刚刚那两个人的行为会不符合人类惯性呢? 他马上就有了结论。想到那两个人先前的种种言行举止,他当下就想通了。 「是脑子故障了吧。」 人类是种难解的存在,他还需要更多资料才行。转著这个念头的艾格伊奥停下脚步。 一把枪插在眼前水流一地的砂砾大地上。 他没有关於这个兵器的资料。还有先前那个女生所拿的大剑也是,看来都有必要弄到手调查一番。 他的右手伸向前去,准备以重力控制拔出那把枪。 同一时间,艾格伊奥听到一个声音。 在钢铁牢狱高速喷出的飞沫、脚下不歇的流水中,响著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那是脚步声。 跨出一大步,落足在高处的脚步声。 「」 艾格伊奥的听觉,可以靠一个脚步声就推算出对方的特徵,以及两人间的相对位置关系。 对方位於他的前方,距离约十五公尺,高低差约八公尺,对方体重约五十公斤前後,略有疲态。艾格伊奥以视觉确认了他用以上条件导出的答案。 有什么人跳到破裂的储水槽上面? 找到了。 在缭绕的雾气对面,钢铁残骸之顶有个人影。 是女的。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与灰色裙子,衣裙随风飘动的少女。纤细的手中拿著一把极不搭调的巨大白剑。 少女双肩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同时看著艾格伊奥这边。 身上没有一道伤痕。 脸上的双眉竖起,表达出攻击的意思。 所以艾格伊奥提出他的问题。收回伸向枪的那只手,摆出应战架式。 「刚刚没有在那个牢狱中被压扁吗?」 他的问题所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言语。 对方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动作。在视线所及处,少女默默地 「」 把握在手中的大剑往他这边一伸。 定睛一看,白色大剑已经变形。 包住剑刀的机壳依然紧闭,背部的火箭推进器整个打开,喷出蒸腾的气流。 少女微举起剑开口说: 「就是这么回事。」 她向後转过头去,视线所及处是学生宿舍。 学生宿舍三楼,面向这边的走廊墙壁上,有扇窗子的一块强化玻璃不见了。 看到那个景象的艾格伊奥全都明白了,他张口说道: 「利用剑的火箭推进器,从牢狱中冲进那扇窗子里吗?」 那么在他们被攻击到以前,男的之所以会从後面抱住女的 「是啊。换句话说,我把自己的身体用来当成撞破窗子时的缓冲垫了。」 他的身体并没有露面。 「当时的冲击力大到足以让我的身体昏迷过去,千里的意识应该震荡很厉害吧。所以罗」 少女轻笑。 「就得由我来替她讨这笔帐了用于里的身体。」 在话声中,少女把大剑高举过顶,往艾格伊奥的方向一跳。 不同的跳跃会发出不同的声音,而艾格伊奥分辨得出它们的不同。这一跳是突击的跳跃。 「要打吗!?」 「废话这算第三回合啦!」 ● 在落地的同时,出云脚尖一点,已经跑了起来 脚下是饱含水分的砂砾大地。敌人只有一名,双方之间隔著风见的gsp2。 战场的要素虽多,但构图简单。只要直捣黄龙就好。 出云跑著。 身体好轻,这是出云对风见身体的感想。 还有也是会随著自己心意马上动起来的身体。 从以前初次相见时起,他就这样想了。 但是当时他不懂日语,只能呆呆待在她身边而已。 那时候她常常以他听不懂的语言,对某些事发牢骚。 听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不过倒是从她的话中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在某件事中半是被赶出来般地自己退出。然後在她为了乱发牢骚的事道歉时,她自己本身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我是早就决定好事後要道歉才对你发牢骚的,很卑鄙吧。」 他记住她当时的话音,在这边住下来之後,他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也知道了当时她露出的笑容有著什么样的意义。 在那件事之後,他才知道她原本是某运动社团的人。她在那里发生过意外,害别人受伤,然後退出社团。 当他知道那些之後,她已经不再对他发牢骚了。 因为我听得懂日语了,所以就不对我发牢骚了吗? 还是说有他在之後,她就连发牢骚的空闲都没有了呢? 他不懂,也无意去弄懂。就算进入她的身体里面,还是不懂她的心。 只是那时候她发牢骚的神态与语气 我可忘不掉! 在那之後已经两年了。 经过ucat的训练之後,风见动起来已经比当时灵活多了。但是动起来轻快灵巧,也就表示会在步伐幅度与最终速度方面造成负担。 而她居然能够配合以耐力见长的我。 出云跑著。 以总是自然而然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身体, 挥舞著自己的武器。只不过夹在双臂间的胸部有点碍事就是了。 但这个大小给人的感觉倒很不错,其他部分总的来说也全都符合自己的期望。 好女人。下回找个时问邀她一起去看电影吧。 出云跑著,感觉不到武器的重量,这就是vsw承认现在这个身体是它主人的证明。都换了身体还认得出来,就代表它追随的是他的精神吧。 这么一搞让他弄清楚了不少事。这个概念也还不错嘛。出云这样想著,同时往前冲去。 逼近艾格伊奥。 攻击。 他选择的行动是把vsw从右肩一剑横劈出去。 他出的这招让艾格伊奥表情一变,嘴角现出笑意。 「在比对过我记忆中的资料之後,我判断你的那个表情很危险!」 他像是要只把话声留在原地般往後退开。出云踏步向前追去。 「卖菜的,休想逃!」 只靠操作剑柄上的一个按键,vsw的火箭推进器已经点燃。 爆出一道轰声。 像是推动整个身子前进般的加速度,直扑向前发动雷霆一击。 艾格伊奥倒退著跑的速度及不上出云的冲势。 会命中。 但艾格伊奥态若自如地把手伸向背後。 「火箭推进器没有第二次的加速了!只要躲过一次就结束!」 他的身体突然向後方弹飞而去。 是重力控制。 不是把东西吸到自己身边,而是把自己身体吸往後方的一点上。 艾格伊奥用这个方法躲过了出云的一击。 挥空的离心力让出云现在的身体旋转起来。 「!」 相对的,艾格伊奥笑了。 他边退边扬起右拳。 距离约七公尺。照理说他的拳头打不到出云这边,但是在他的拳头前方,可以看到一团直径约五十公分的蒸腾气流。 那是重力凝聚而成的团块。 如果被那团连光都能扭曲的弹丸打中,会整个被吸进凝聚的那一点中化为绞肉。 艾格伊奥屈起身子做出投掷动作,这样叫道: 「好啦,现在要怎么做!」 ● 艾格伊奥发问了。 要怎么做!? 只要把手中的重力团块丢出去,正被剑拖著转圈子的对手是躲不掉的,只能等死。 虽然为他人送终是战斗系自动人偶的工作之一,不过 那样就不好玩了。 能够让他战斗的机会并不多。 为了充分享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不能让足以令他使出全力的对手说死就死。 但他还是无意手下留情。 这很难拿捏,艾格伊奥想著。为了自己的享受,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留下对方一条小命,但是实际上他不能那样做,所以只好把希望放在对手身上了。 加油吧!艾格伊奥在心中为对手打气。加油吧,我的敌人! 在这样的思绪中,艾格伊奥奋起全身之力掷出重力团块。 「!」 巨大身躯的右臂高举过肩,以高压投球的手法掷出弹丸。 是一记快速球。 然後在它离手的一瞬间,艾格伊奥看到了。 看到原本被剑拖著转圈的少女,突然转为攻势。 「」 少女的转圈的方向突然颠倒过来。 是怎么让那么重的剑反转 他马上就看到这个疑问的答案。 答案在少女手中的剑上头。後方的火箭推进器合上,前方的剑刀展开。 从剑刀前方亮起不逊於火箭推进器的光辉。 少女就是利用那个光的加速力反转自己的动向。 「那个光!果然是概念核的兵器吗!」 「吵死了,接招啦!!」 但是这记无中生有的第二波加速,并没有逮到艾格伊奥。 剑锋与重力团块在两者之间猛然相撞。 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响起,剑後方的机壳破损。而代价就是重力的扭曲气团进裂四散。 冲击力使得剑柄从少女手中脱离。 大剑在金铁交击声中飞舞到半空中。 听著那个声音,艾格伊奥笑了。不管是飞场也好,还是这次交手的两人组也罢 都是有拚劲的敌人!! 所以艾格伊奥选择了毫不留手的行动。 他们双方都失去了武器,但彼此不约而同地向前冲去。 ● 出云跑了过去。 虽然两手空空,但还是有武器存在。他边跑边向左侧张开手。 「gsp2!」 就是竖立在自己与艾格伊奥之间的长枪。 艾格伊奥也注意到了。他边往这边冲过来边举起手,企图夺取gsp2。本来还以为他会用重力术把枪抢过去的 因为刚刚用过的重力团块,所以没办法马上再使用重力术了吧! 相信这个判断的出云毫无犹疑地往前。 来得及! 「是千里的身体就可以来得及!」 在话声中,距离确实拉近。 赶上了。 「!」 但出云是奔跑中的姿势。而艾格伊奥的手已经伸了出去,准备抓住gsp2,因此他慢了一步。所以出云做出一个动作。 「别怪我啊!」 他发狠朝枪刀刺在地面上的gsp2接地部分一踢,把它踢飞出去。 gsp2被他踢上半空中。 『我会忍耐的。』 向上转了一圈的gsp2直往下落,出云疾奔向它。 他以肩头接下旋转的枪柄,握住转而向上的枪头。稳住扛在肩头上的枪柄,接下来只要把枪柄往前送去就好。 枪柄往下敲去般的一收,发出攻击。 靠著以肩膀为支点的原理,gsp2的枪尖由上而下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圆弧。 这一划点到正从前方奔来的艾格伊奥头顶。 但是艾格伊奥放下双手,脸上笑意未褪。 「保护我!」 在这个叫声中,出云的视野内捕捉到两个攻击。有东西从眼下凝漾著水雾的地面弹跳起来。 是水管。 两对铁蛇自下而上伸起,迎击gsp2。 gsp2虽然认识出云,但是不接受并非主人的他进行操作。一旦不能使用概念核的力量,长枪也仅只是柄普通的巨大利器罢了。 水管管身在剧震中被打飞出去,而gsp2也弹向空中。 出云现在的身体,本属於千里的纤细双臂也因为反作用力向上一弹。 又失去武器了。 相对的,对艾格伊奥却在这时候猛地煞车停下脚步,「哈哈哈」地扬声大笑。 但出云对大笑的他这样说: 「你笑得太早了,自动人偶。」 出云举起的双手摆出交握之姿伸出,一个东西就这样落到他手中。 是剑,也就是刚刚弹上半空中的vsw的剑柄。 『我回来了。』 正前的艾格伊奥身子定住,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 「难道」 「千里的手指这么细,我哪能硬来啊。刚刚那是我自己放开武器而已!」 出云握紧vsw,毫不留手地奋力一剑向左斜劈砍而下。 艾格伊奥则抛下水管,倒退著往後跳去。 「!」 飞出好长一段距离。 他以 重力控制身子飞跃,一瞬间逃出vsw攻击距离之外。 距离约十公尺。但出云没有回剑收招,反而任由vsw顺势向左转去,身子像陀螺般转了一圈。 在转动的视界中,出云看到艾格伊奥握拳举起。拳头上迅即罩上一团蒸腾的气流。 他是想在十公尺的距离外用射击型的攻击来接招吧。 攻击模式一成不变的家伙。 出云苦笑,然後开口: 「你刚刚对飞场做过像自我介绍一样的事对吧!」 他也要自我介绍。 「我啊,是出云家的嫡子出云觉!现在的身高是我喜欢的体重是我喜欢的三围也是我喜欢的!本人的职业是留级生,最近的兴趣是」 他的身子已经整整转了一圈。当身体面朝前方的那一瞬间,出云已经按下旋转过来的vsw开关。 「去挥棒练习场打奖品!」 目标是在他正前方掉落下来的东西。 gsp2。 瞄准弹上半空中以後,旋转著掉下来的长枪枪柄末端。 以推打方式挥出的这剑,外侧的机壳依然紧闭,背後的火箭推进器全开。 当gsp2与地面呈水平的一瞬间,打中它的枪柄末端。 「卡锵!」 与出云嘴中发出的效果音相似的金属声响起,让gsp2一直线射了出去。 艾格伊奥作势收回拳上重力用以防御。 但是晚了。 封著龙的长枪直撞上艾格伊奥胸口。 「去吧,界外!」 他缓缓转著身体,回头隔肩望去。视界中见到的,是巨大的身躯向後飞出,本来凝聚在掌中的重力块失去控制四散的光景。 夹杂著水雾与烟尘的爆炸发生,爆出巨响。 然後白色长枪再次翩然跃上半空。 举起右手,把落下的枪纳於手中的出云双膝一软,大口大口喘著气。 一脸仿佛伤脑筋般的笑容。 「千里每次都是用这个身体在拚的啊,算她行。」 ● 校外,正前方那条无人的大道上,有好几重交叠在一起的声音自南往北移动著。 声音是武器交击声,制造出那些声音的,是巨大的红色与白银武神。 然後操纵两架武神的,是在它们脚下动若翩舞的两名女子。 操纵红色武神的女子一身红衣,操纵白银武神的女子一身白衣。 红色主事者盖吉司以双手手指控制六把刀,步步进击。 盖吉司周围气流撩乱,金铁交击声在杂乱缠绕的风中连珠进出,她的身影也随之逐渐逼向前去,但是盖吉司脑中却要求自己动作要快。 快 理由有三个。 其中一个是她自己的武神活动时间。 相当於她的一部分的武神。 原本存在於概念空间之中才是它的存身方式。一旦自己疲惫衰弱下来、虚拟意识混乱不稳定的时候,展开概念空间的均衡就会崩溃,武神会消失。 要在短时问内分出胜负。根据她过往的经验,再过几分钟时限就要到了。 还有一个要赶时间的理由,就是浮在她身後半空中的美影。盖吉司感觉到美影正逐渐恢复意识,要是美影醒来就麻烦了。可是 她是我们一定要弄到手的人。 瑞雅之女。在3rdg仅存的两个人类中,其中一个就是美影。姑且不论另一个人类亚玻伦怎么想,但是如果要留下3rdg的血脉,就绝对需要美影。 然後最後一个要让她赶时间的理由,就在她的眼前。 白银武神,过去瑞雅搭乘的机体。自从瑞雅六十年前逃亡到iowg以後,就不曾目睹过的机体,现在正在眼前挥著剑。 眼前的白银武神各部分都有著与她记忆中机体不同之处。尤其是躯体部分,整个改装过了。 宙斯陛下曾经说过,已经把它一分为二了。 那里面没有瑞雅。但是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获得谅解了吗!」 盖吉司右手一掌向前拍去。 红色武神三只右手同时动起来攻击白银武神。三只手分别上劈、中刺、下撩。 与她对战的希比蕾往後跳去。转动身子,右手举向前方向下一挥。 白银武神动了。它侧身避过上劈,以剑尖荡开中刺,剑锷转而向下击退斜斜自下而上撩起的攻击。 金铁交击声与火花连进三道,全都消散在空气中。 希比蕾正准备落地。 盖吉司瞬间抢上前去。 在希比蕾著地前,她已经利用重力控制把自己的身子射到对方眼前。 「!」 虽然无法消去高压的惯性,但可以切断各机能予以无视。 所以她也那样做了。 把一切都与脚部、腰部、腕部的动力连结,盖吉司把落在身後的双手奋力挥出。 本来藏於套装下摆的六把剑,在重力控制下射入希比蕾落地的地方。 刺向脚踝、腿、腰、胸、腹,以及横扫砍向颈子。 那是一瞬问的攻击。 但被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挡下。 牆。 「!?」 盖吉司刹那问就明白过来,在她与希比蕾之间长出来的白墙,其实就是白色武神的武器。 但是盖吉司没有变招,所有攻击都直朝插入地面的巨大剑身打去。 金铁交击声响起,她的剑接连碎裂。 一把、两把、三把,但是第四把在墙上打出龟裂的痕迹。第五把与第六把的速度瞬间变换,让原本要直取首级的横扫一剑抢先猛击而去。 武神的剑终究折断了。 在金属破裂的高亢声音中,盖吉司的最後一击射了过去。 刺向希比蕾胸口的一击,理应能够击中碎墙後方的对手。 「去吧!」 剑刀前端更抢在风前,弹开巨剑碎片直贯而去。 确实有击中的手感,但是隔著四散飞舞的金属片,盖吉司却看到另一头的希比蕾凌空跃起。 什么? 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希比蕾是踩著插在自己眼前的剑身跳起来的。 「武神的剑是用来当成跳跃逃跑的踏脚石吗!」 而盖吉司的剑还是命中了。剑刀划过希比蕾的胸前,把装甲服的胸部装甲刺裂,因为希比蕾本身的动作,布料也划开了。 (图039) 希比蕾颈子到前胸的部分裸露於外,可以看到她的肌肤是 「人类吗!」 对方知道有关他们3rdg的事,何况又与他们为敌,本来还以为可能是自动人偶或其他之类的。 那就更该死了! 盖吉司收回剑踏步向前。现在对方武神的剑只有一把了。要解决就趁现在。 在她上前的一瞬间。 她看到位於前方的目标物做出一个动作。 屈起半身的希比蕾以右手指著这边。 她要做什么?这样想的盖吉司紧接著看到白银武神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做出要把右手中的剑用力往这边掷过来的姿势。 在当机立断之下,盖吉司的武神瞬间弹开飞过来的武器。 空门大开。 这时候白银武神已经过来了,而且不是用剑使出攻击。 是冲撞。 「!」 对方这记出乎意料之外的攻击让盖吉司不知所措了一下,连忙先让红色武神後退再说。 「真没格调的战斗方式!会破损啊!」 答案伴随著一个彷佛伤脑筋般的笑容送来。 「tes,我是负责整备工作的人只能想出具有整备价值的战斗方式。」 就像是在表示同意般的,白银武神毫无犹豫地选择直撞过来。 要被撞上了。 在那一瞬间,白银武神突然往空中一弹。 飞身扑向前来的白银身姿,突然垂直剧震。 「」 被砸向地面。 重金属的破碎音坠落下来,原因是从武神的背贯穿到地面的大洞。 从白银武神身上打通的洞中向四方扬起风。有热度的风,带著类似烧焦气味的风。 这是! 狙击!盖吉司会意过来的瞬间,仰望天空叫了起来: 「你来啦,寇托思!」 ● 希比蕾的视线射向天空。 青空的中心有个巨大的影子。 那是个近似武神的身姿。整体颜色是蓝色系的,造型为模仿壮汉的体型。背部与腰部加装下几个形似炮塔的长方形物体。 白银武神就是被那架蓝色武神打穿。 双肩无力垂下的希比蕾,落下视线望著敌人。 在风的另一边,盖吉司与红色武神正在後撤。 蓝色武神往他们後撤的方向落下,名为寇托思的那架巨大机械是百臂巨人之一。 「巨大的自动人偶」 「对,是用上武神框架的自动人偶。和人不同,战斗时可以不受到时间或生理时钟束缚的武油克罗诺斯王完成的就只有寇托思而已了。」 『用不著自我介绍。』 从空中骤降而落的影子这样发言: 『尽速回收,希望即刻脱离。』 盖吉司点点头「啊啊」轻轻挥手应了一声。跟著红色武神如同摺叠起来般,手臂没入一无所有的空气中消失。接著是脚、身体、脸,逐一消失。 希比蕾咬了咬下唇,看著飘浮在盖吉司身後的美影。 「等」 「弄脏瑞雅大人遗物的女人,是你输了。」 盖吉司把先前用来对付过她的剑收回套装下摆,反手举起。 配合著盖吉司手部的动作,原本位於後方的美影飘了过来。 「这时候该说的话是『再会』吧。」 盖吉司说道。就在这个时候 正要降落到地面上的寇托思拾起脸,位於脸面构造上应该属於眼睛部分的元件蓄著绿光。 气有危险』 「危险?这时候还会有什么」 盖吉司这句话在下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是飞场。 他骑乘的机车在盖吉司身边掠过。 当希比蕾「啊」地叫了一声时,他的行动已经结束了。 机车上的飞场举起他的左手,用那只手捞住在空中的美影。 「寇托思!」 盖吉司一句话还来不及喊完,已经从西方射来一道光。 一道横射来的白光,正中打算挥拳攻击飞场的寇托思。他的脸部装甲微微进裂,身躯晃动。 在射出光的西方,一条支路的尽头处,有著两个人影。 是新庄与肩上扛著一支长型巨炮的佐山。 身穿夏季制服的新庄声音响起: 「能赶上真是太好了去吧!飞场少年!」 同一时间,抱住美影的飞场在已经停下来的机车上点了点头。 他抱紧美影,扬声喊了起来: 「美影姊!」 希比蕾看到他的声音让美影睁开眼睛,还有睁开眼睛的她看著飞场的红眼点了点头。 然後希比蕾听到飞场代替不能出声的美影做出的发言: 「芒坐节!」 在屏住气息的希比蕾视界中,出现在离开机车的飞场与美影身後的,是金属的躯体框架。动力部分与内脏机关被召唤到那里,同样受召唤而来的还有手部、头部、脚部、四片翅膀,都用螺栓二连结起来。 在螺栓连续拴紧的金属音里,美影的身体被包裹在黑色躯体之中,飞场的身体则随著连结起来的腹部装甲板隐没。 有著四片翅膀的黑色武神成型。 这就是 「荒帝完成!」 ● 飞场觉得,得到武神的身体,是种在舒畅中又带著痛苦的感觉。 视界已经位於高处,连平时看不到的侧面与後方状况都知道。 他直起身子,首先奔往对方的大型战力寇托思方向。 高高在上的视界动著,以高速开始移动。一步的距离略小於四公尺,在碾碎柏油路面的脚步中,荒帝跑了起来。 从第一步就使出全力。 『!』 行动著,而且感觉心旷神恰。尤其是这个辽阔的视野与罩住全身的温暖特别教人感到舒畅。 自己的身体已经与武神本身合而为一。虽然飞场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被分解成为金属中的组织,不过他却知道 美影姊也处於相同的状态。 虽然自己的身体本身不存在了,却可以感受到裹住自己身子的温暖。 就像是被美影从後面抱住一样,飞场这样想。 在那样的感受中,飞场驱策著自己的全身全灵。 双脚刨起柏油路面,正前方的视界中捕捉到寇托思。 紧接著寇托思朝这边发动炮击。 弹丸来了。 是光的弹丸。高热与高压的聚合体直径约三十公分,拖著像彗星般的尾巴来了四发。 那并不是光靠反射神经就能躲开的攻击。 但是飞场听到声音。从自己的身体、武神的发音元件发出的美影声音: 『龙司。』 平静的声音,是只有美影与荒帝合而为一时才会发出的声音。那是言语机能尚未进化的她,为了战斗而得到的声音,飞场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对飞场而言,却也是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属於她的声音。 声音继续说下去: 『躲得开唷。』 以声音为准的感觉来了。 机械的戚知速度与自己的神经速度一致化。 这个变化产生的结果,就是在机械的预测速度下确保的超速度感知能力。 『』 来了。 莫大的资讯量在一瞬间如同音乐般撞上自己身体。 天空的阳光是温暖而了亮的声音,辽阔的大地承接住它并弹了回去,风在演奏著如同长长吐息般的乐曲,花草树木各自以它们的生命唱出有如细语与脉动般的歌声。 有人,操纵白银武神的女性就在附近。远处有佐山与新庄、出云与风见。他们分别演奏著有些急促、注入淡淡热意的音色。那是期待的音色。 至於自动人偶则演奏著相反的平静漠然之音。自称盖吉司的女性型、正往这边赶来,因为负伤而音色紊乱的艾格伊奥、还有位於正前方的寇托思。 炮击是 就连它也在飞场的感知中化为音乐。 近似警笛声的强烈声音从前面直传过来,整体来说是有一点走音的破坏声音。 讨人厌的;曰色! 可以看清弹道了。 在下一个瞬间,他会失去超知觉。飞场的资讯处理能力过载,在意识模糊前已经加上的限制就是证据。 可是他已经街上前去了。 『!』 以荒帝的脚踩碎柏油路面,像是在追逐著可见的音色般义无反顾地投身向前。 目的地是炮击的中央。 他已经投身於其中,伴随著 那个动作从他口中流泄出来的,是一首歌。 『jesus,lord,withyourbirth/耶稣我主降生』 荒帝就像追逐著歌声般穿梭在飞来的光中。 压低身子向前。 踏著脚步、转著身子,身体前倾摆动,刨开柏油路面滑行奔跑著。 虽然有一发擦过肩头,但在计算之内。如果不躲开这一发,就会被接著那发打中腹部。 除此以外的都不会中! 就像是要证明这句话一样,他踏著脚步,打直膝盖倾身前行。 穿过去了。 『showsthegraceofhisholymight/展现伟大的主圣意』 眼前有著蓝色的巨大身躯。 飞场架好右拳。 寇托思挺起腰际的炮,在极近距离下发炮。不过飞场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问压低身子,跟著在直起身子的同时,以右拳挥出一记上钩拳。 重重打中寇托思的腹部装甲。 『!!』 沉重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寇托思的厚重身躯微微向上一浮。 但是飞场没有就此放过对方。 跟著他一拳槌向对方的左侧腹,打得寇托思胸口的装甲板翘起来。 『!』 再抬高右腿旋身往寇托思胸前一踢。 三连击。 这串攻击让寇托思的胸部装甲扭曲裂开,向後飞去。 飞场本来也准备追上去,他有著一种类似良机梢纵即逝的焦躁戚。如果能够打倒百臂巨人,还有若是能够多少遏阻掉一些这种令人感到难过的战斗 就是现在! 但有种东西让荒帝的动作停了下来。 让荒帝停下来的也是声音,而且是属於人声的声音。 『呜。』 美影近似於闷哼的声音,从自己的口中流泄出来。 ● 听到美影的苦闷声音,飞场马上有了反应。 理应不存在的心脏,确实是惊跳了一下,阻止飞场前进。踏出的脚步踩碎地面,以防御的姿势发问: 『美影姊!?』 『痛』 要理解被告知的言语代表了什么意思,花了飞场一次呼吸的时间。 飞场想了起来。在前夜的战斗中,他们这边的胸部装甲与背翼都曾经受创。 然後那些受到的损伤,全都由美影代替自己承受了。 自己没有任何痛苦,是因为一切都由她承受了。但是只要这边行动,她就会痛。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 糟了,他想著。同时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想到? 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了,现在还合而为一了。 为何我满脑子就只有战斗的事 飞场停下动作。 在视界中,往後方退出的寇托思已经摆定架势。 爬到他双肩上的人影,分别是盖吉司以及赶到的艾格伊奥。 定睛一看,他们三个各有各的疲态。 要追就要趁现在,但是 『龙司』 从自己口中流泄出来的忍痛声,让飞场动弹不得。 这时候,一个像是在斥责著这般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新庄的声音: 「怎么了,飞场少年!制止我们交涉的你;为何停手不战!」 佐山与新庄从支路上跑过来,其中的新庄从寇托思後方朝著这边叫道。 但是飞场动弹不得。只能从声音听出来的美影现状,束缚住他的身体。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直接触碰她的伤口般。 他没有动。 我 不是打算保护她的吗? 『对不起』 听著如同经由哺喂般从自己嘴中溢出的美影声音,飞场握起拳。 对著位於正前方的寇托思和两个自动人偶,飞场握拳不动与他们对峙著。 『』 无言。 不用多说,如果自己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将会增加她的痛苦。 已经不能够由自己选择攻击,那就是现在的选择。 不动的飞场以视觉注视著现在战场上的主导者。注视著现在正从西边的支路跑到街道上的新一庄,以及跟在他後面抱著白色长炮的佐山。 在寇托思肩上的盖吉司把头发拨向脑後面对他们,咕哝般的这样说: 「你们应该就是那票叫什么全龙交涉部队的人了吧?在这个状况下想干什么?」 新庄应了一声「是啊」,这样说道: 「我们想要来进行调停帮你们调停。」 第十五章 『感觉的错觉者』 (图046) 第十五章『感觉的错觉者』 人会为了「那个」而行动 那么 形势会为什么而动? ● 调停这个字眼,让站在寇托思左肩上的盖吉司停下动作。 在视线所及处,一个环抱双臂的黑发少年轻轻举起一只手。 「我们要的是交涉。交涉对象既是你们,也是那边的飞场少年。因此如果你们坚持要再打下去」 少年伴随著笑容做出宣布: 「就等於是在践踏期待和平解决此事的我们,再加上代表你们好战成性,所以我们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哈,可笑。虽然我们现在处於这种状况,不过你们这些lowg的人,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与我们一拚了吧?寇托思只要动动脚就足以把你们踩扁了喔?」 「的确。那么那位什么寇托思的脚,也可以踩到在那边的希比蕾那里去罗?」 这话让盖吉司看向希比蕾。 从这里算起,距离约十公尺。不管是要炮击还是怎样,都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才能打到她。 黑发少年的声音响著: 「我身边已经做好了对你们发动炮击的准备,而且应该还有两个拥有概念核兵器的人,正从学校那边赶来这里。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对希比蕾下令快逃。」 「tes。」 在话声中,希比蕾抛弃已经遭受破坏的白银武神,往後方跳去。 她先是跃出一大步,跟著以戒备状态跑起来,让盖吉司做出蓄势待发的动作。不过 「容我说句『别追』吧。如果你们去追她,我们就必须出手制止你们。」 「那我们只要把你们赶开就行了。」 「然後若是我们遭受杀害,希比蕾就会透过ucat把不少事公诸於世罗,那将会成为3rd-g否定和平的证据。」 她的话让盖吉司生出「那可不行」的念头。 那句话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希比蕾已经从街道转入支路,消失了身影。不过只要采测脚步声之类的情报,应该马上就能把她找出来吧。不用急著现在马上去追也没关系。 所以盖吉司启齿。 竖起眉毛的她这样发言: 「你们以为已经遭受其他g怨恨的3rdg,还会怕那种事吗?」 在概念战争中,长达数千年以上的时间里,3rdg就是做为污点而茁壮的。那并不是能够抹消的东西,而且身为最下层的lowg的意见 能对其他g的想法有多少影响呢? 对方并没有马上回答盖吉司发出的质疑。 黑发少年首先做出一个动作给她看。 他有些受不了地耸耸肩说了声「真是的」。 「」 然後身子一摆,以左手食指往盖吉司这边一指。 「遭受其他g怨恨的3rdg,才不怕得到新的怨恨你是这样说的吧?原来如此,确实是个气魄豪壮的g。可是!」 「可是什么?」 「你们在出击时已经预测到会有这类状况了吗?如果不曾预测过,当身为lowg代表的我们提出调停时,你们却只以眼前的判断做出结论这可是与3rdg今後方向有关的事呢。」 少年指向这边的手指再次摇了一摇。 「而根据我所知道的,3rdg的自动人偶应该会遵从主人的意向才对。你们的主人有给你们那么大的裁量权,大到甚至可以拒绝g代表级人物的调停吗?」 「这个」 「如果没有,就代表你们无视主人,而且还在丢主人的脸你们明明就是自动人偶耶。在那种状况下,想必会有这样的传闻流窜开来吧:3rdg的主人连自动人偶都驾御不了,3rdg的自动人偶是无视主人、令主人声名蒙羞的不良品。」 少年放下手。 盖吉司知道自己看著那个动作的眼神,几乎是目露凶光的。 她对自己的警戒功能正在运作之事有所自觉,同时发问: 「那么如果我们接受你们的调停呢?」 「你们的主人将会得享美名。」 盖吉司说了声「原来如此」点点头。 那就是名正言顺的名义吗? 利害得失、以及自动人偶最重视的名誉在影响她的判断,她马上做出结论。 她看往黑色武神的方向。 「有人插手此战的结果就留到下次再说。你没意见吧?」 ● 借用佐山身体的新庄,抱著est吁了口气。 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在这样的念头中,眼前扛著两个自动人偶的蓝色人型机械,已经把全身的炮口朝向天空。然後处於浮空状态的巨大身躯又下降十几公尺。 那是没有攻击之意的证据。 就像是在回应对方动作般,飞场的黑色武神消失了身影。 和昨晚所见的一样,首先是飞场被射出来,黑色武神逐渐分解。 四肢与装甲板消失到其他空间,在躯体部分即将消失前,从其下方吐出美影。 飞场接住了她。 「唔。」 飞场接住的美影已经昏迷过去。修长的身子无力地、像条棉被般难以抓稳。 但是个头不高的飞场还是以从正面扶住她的姿势稳稳抱住美影。 然後新庄看到了飞场停止战斗的理由。 美影的右背染上红黑之色。 是血。 被那个颜色慑住的新庄,耳中听到一个声音。 「对不起」 是飞场的声音。 直到几个月前为止,都由自己咕哝出来的话语,让新庄猛然回神重新看向他。不过微微低下头去的飞场已经闭上了嘴巴。 代之以发话的,是正在拉开距离的自动人偶: 「这次就给你们一个面子。但是飞场一族与我们仍未分出胜负今後呢?你们也打算继续插手我们之间的事吗?」 「哎呀哎呀这不会是在说以後我们的面子就没用了吧?」 新庄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自己背影耸了耸肩。 从那个动作感受到佐山存在的新庄,考量到万一的状况,举起est,同时有种想法。 我的身体还挺能把佐山同学的动作重现出来耶。 而眼前的自己则在向对方发问: 「不过,为何你们的战意那样坚定呢?你们没有与我们进行交涉的意思吗?」 「当然。至於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我们最後必然会胜利进行交涉之类的行为只会得不偿失。」 「你们会胜利的根据何在?」 那个女性自动人偶回答了这个问题: 「就是堤丰没有任何人能够杀掉堤丰。」 「就算是那边那位飞场少年的武神,以及它的神碎雷都不可能吗?」 新庄看到由自己身体说出的武器之名,让对方的眉头微动了动。 对方嘴里咕哝著「你们知道啊」,佐山的话射了过去: 「神碎雷是克罗诺斯王给予荒帝的兵器。那么难道你们没想过,就某种意义来说,那是曾经被宙斯幽禁的克罗诺斯,为了粉碎交给宙斯的堤丰而制造的兵器吗?」 「如果能打中再说在那边的飞场族人应该很清楚这点吧?」 相对於她的苦笑,抱著美影的飞场绷紧身子。 那个女性自动人偶对他说: 「前晚你曾经一度差点打中堤丰,不过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知道因为堤丰在保护人。」 是在说月读部长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就是那样没错。 新庄轻轻叫了一声「佐山同学」,背向而立的佐山就身形不动地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现在正是可以用来搜集各种情报的场合,所以新庄任由他放手去干。首次俯视著自己的背影,会心而笑地等待他开口说话。 然後他发问了: 「也就是说,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堤丰是无敌的。」 「那不是旁人能够触及的东西,就连我们也一样。」 站在蓝色巨大人型机械上的女性自动人偶,看著他们这边发言: 「堤丰削除时间得以经常维持在攻击状态。」 「什么?」 「你们了解那代表什么样的意义吗?堤丰得以常处於攻击状态,没人伤得到它。为什么呢?因为在眼看著就要负伤时,堤丰会把自己的防御时间与移动时间削除,移动到攻击时间。」 (图050) 「」 新庄倒抽了一口气。抱著美影的飞场也一样,屏气凝神地听她说话。 削除时间? 听说飞场与美影的武神发出的攻击,被堤丰所使出的不明手段躲开,之後反而遭受攻击。所以那是 「不是躲开攻击,而是取消掉吗?」 「对而且移动後的地点必然是所有攻击的死角,也是能够解决掉对手的地方。一旦攻击,就会被回以必杀的攻击。可是如果坚守防线,又会遭受到堤丰全力猛攻。不管是神碎雷还是什么都好,打不中目标就没有意义,一旦攻击,便只会遭受到致命痛击。」 站在另一边左肩上的壮硕自动人偶抬起脸。 「喂,那可是机密」 「就算说出来也不会造成问题。实际上我们所担心的神碎雷,在真正的意义上不会命中没有可以赢过堤丰的东西。」 那个女性自动人偶以堪称冷酷的语气撂下话来。 可是 咦? 新庄却在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点古怪之处。 为什么会这样呢?新庄歪起头,自然而然就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了: 「那、那个啊。」 对方以「?」的表情转过头来,新庄问道: 「为什么」 新庄思索著要如何把刚刚感到的疑问化为明确的言语。 「为什么你的口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呢?既然堤丰是无敌的」 「」 这个问题让对方垂下眼,然後像要深吸一大口气般的仰首望天。 「那是」 她略顿了顿。 「没有感情的我,自己也答不出来的事恐怕是我体内的功能针对某个事实做出的反应吧,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反应在人类身上叫做什么。」 「是悲哀吧,你的反应多半是叫做悲哀的感情。」 「」 沉默下来的对方视线落下。她眯起眼睛,但是既没有皱起眉头,也没有横眉竖目,就只是凝视著这边。 然後提出她的质疑: 「为何呢?为何我会为了堤丰而悲哀呢?」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 「但是没有感情的我也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吧?」 新庄思索著她是在指什么。应该是指没有感情的自动人偶即使做出那种表现,也不知道那种感情是从何而来的吧。 她是在问理应没有感情的自己,会针对什么、做何判断才有那种表现吧? 要得到答案,就只好来问据说拥有感情的人类了。 人偶。 陪伴在人类身边、有著人类外型、协助人类的他们,现在就在这里。拥有许多比人类出色之处,但是却因为近似於人的缘故,必须给自己附加上定义的一种存在。 新庄思索著要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理应不存在的感情,却可以经由他人的认同而存在。那应该就是不同於人类的自动人偶感情 了吧。 所以新庄这样回答。先针对「你应该知道吧?」这个问题回说: 「不知道耶。」 对方皱起眉头。不过新庄在她的目光中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因为就算我可以看出你的感情,也不知道你的感情出自於什么原因。你也是那样的吧?明明就是自己拥有的,却抓不到也摸不著的感情就像你想知道那是什么一样,现在,我也很想知道喔。」 「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我察觉到你的感情啊。」 都是一样的,新庄这样想。和自己以及佐山、风见及出云他们,还有其他许多人都一样。 在某些情况下,也有著正因为察觉到、思索著原因何在,才更应该深入探讨的时候。那个结果就是现在的自己与佐山的关系,还有全龙交涉部队与其他g的关系。 虽然十分清楚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不过新庄还是判断这是应该深入探讨的时候,所以他开口了: 「如果知道了你感到悲哀的原因,我们说不定也能得到与你相同的感情。」 「哈你想靠这样就理解我们吗?话说要是得到的是不同的感情,又要怎么做?」 虽然口中这样说,但是对方对自己所说的话露出一个表情。 新庄不知所措地看著盖吉司斜著眉、眼睛略微张大的那个表情。 不过对方马上就又「哈」地失笑一声。 「好吧,这事说来也有趣反正不管怎样,堤丰是无敌的。对於身为战斗系的我们来说,那是件至高无上的事。而我没有感情,可是你却说我对无敌的堤丰感到悲哀,想要知道那个理由。你一定是会错意了。」 「会错意也没关系。」 「为何?」 「因为我相信。我相信与我们交谈的人偶,有著属於人偶的感情。」 「原来如此。」 笑意未消的她在这时候动了,从腰问拔出一把剑。 「带著愚蠢的自以为是态度接近3rdg,然後把自己误解的强加在他人身上当作真理,这就是你们的作法吗?不过,如果承认你的主张、承认我有感情,也就可以说出这样的希望吧若是为了主人,我们自动人偶确实是想要得到感情。」 剑刀原本像张纸一样地摇动著,但是她一摸之後就伸得笔直。 她掷出那把剑,带起风声,竖在眼前的自己面前。 「ucat的全龙交涉部队啊,当下我们无意与你们进行交涉在打不倒堤丰这点上,我们也是一样的。因为那架武神不可侵犯。」 「不是还有搭乘者吗?那和那个人交涉呢?」 「基於某种理由,那是不可能、绝对会被驳回的。而那个理由那边的飞场知道。」 这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飞场。 知道之所以不可能、绝对会被驳回的理由? 聚集在飞场身上的询问视线,让他咬紧了牙关。 「」 他左右摆动著头垂下去,就像是在表示他不会说一样。 可以听到盖吉司的声音: 「飞场一族的人,你是知道的吧如果那个秘密公诸於世,全龙交涉部队跟你也都会成为污点的一部分,成为为了私欲而不则手段的肮脏家伙。」 「污点?」 她的话让新庄肩头颤抖起来。 只有飞场知道的污点,那就是第二个污点了。只有3rdg的人与飞场知道的,总有一天全龙交涉部队也必须面对的污点。 那会是什么?在视线所及处,飞场始终垂首不语。 然後站在寇托思肩上的女性摇摇 头。 「我不能告诉你们污点是什么」 她指著竖在他们眼前的那把剑,嘴角勾出笑弧开口: 「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不谈交涉,纯以个人立场与我们接触的机会因为根据先前的交谈,我已经知道你们没有敌意了。」 「为何你能从新庄同学说的话判断出我们没有敌意?」 佐山的问题让对方点点头露出苦笑。 「想看出自动人偶的感情,是会被自动人偶最优先杀死的人才有的想法我们自动人偶不会背叛信赖,但有时候会背叛感情。因为我们是不畏破损、不惜自爆的存在嘛。但是在这个战场上却不理解那点,就是没把我们当成敌人的证据。」 她这样说: 「听好,我的名字是盖吉司。我把力量封在那把剑的内部贤石中,剑上的重力控制大概还会残留三天如果你们能在三天内找到我们的堡垒,就把它插在那里的大地上。当我走出堡垒的概念空间时,如果能够看到那把剑,那我倒也可以听听你们要说的话。」 「所以你不想交涉,但是想跟我们聊聊?」 「不交出概念核就是敌人吗以3rdg的立场来说,不想再增加不必要的敌人也是事实。我们也希望尽量避免外人不必要的横加千预。所以如果你们能找到我们的堡垒,我就把它当成告诉你们那桩秘密的条件吧。如果没能找到,下次你们再横加千预的时候,我就先从你们开始杀起。」 新庄看到自己的身体点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用手握住剑。相对的,盖吉司则看向这边。 「人类真是种不可理解的存在有人在苦战之余还渴望更多战斗,有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宁愿平息千戈。」 她歪起头。 「哪一边才是人类的本性呢?」 眼前的自己身体没有表一不意见,另一边的飞场也没有表示意见。 然後新庄看到风见与出云正冲出远方的校园後门跑过来。 盖吉司似乎也发现到他们了,她嘀咕了声「真麻烦」。 『在下寇托思,期望再战。』 被他们俩站在身上的人形机械这样低语著。 站在另一侧肩膀上的壮汉也开口: 「我是艾格伊奥,我们三个人合称百臂巨人。」 「下次再见面时就是战场罗?」 『未定。』 寇托思发出机械声看著天空。 随即寇托思突然飞了起来。 光靠重力控制还不够,连他背上的火箭推进器都发动,气浪冲得地面震动。 「!」 在气浪的另一头,蓝色的巨大身躯已经不见人影。 太惊人了。 根本不是战斗机或ucat开发的飞机所能相比。 新庄的视线栘往空中。 但是就连那里都看不到任何影子了。 能看见的只有蓝天、白云。 新庄愣愣地收回视线。 眼前有张转向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手上拿著剑的自己在打量周遭。 跟著一看,远方有著正往这里奔过来的出云与风见。 「那两个人」 飞场抱著昏过去的美影坐倒在地上。 那景象仿佛像是宽广的道路上就只有那一个立体物存在一样。 飞场垂著头,一动也不动。 第十六章 『盘上的花群』 (图55) 第十六章『盘上的花群』 转动而来的是季节的色彩 天青地绿的香彩没有正确答案 ● 一个有阳光注入的宽广空间。 是个南侧壁面布满玻璃窗的大厅。内侧墙壁上挂有抱著婴儿的圣母油画做为装饰,其下有块依序刻著六句歌词的铜板。 从那里往旁边看去,可以看到窗际的沙发上坐著三个影子。 一个是白衣老人。 剩下两个是头上有只鸟的黑衣少女与黑猫。 把三角帽放在一边的少女,现在正注视著她的眼前。 在老人与少女之问,有一张将棋棋盘。 少女的手在盘上动著。 「那就是说,大城全部长,佐山他们已经迎击3rdg罗?将军。」 「呜哇一点都不留情耶。布莲西儿,你当时不在现场吗?」 「因为早上有奇妙的贤石反应,所以我是出去了一趟,不过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回程时把猫丢向冒牌摊贩拦住它,站在一边打听了一些事,好像发生了不少状况,还给我饭团将军。」 「啊啊,现场那边有提供早饭啊。真好哪。」 一旁的黑猫半垂下眼帘看著主人,不过布莲西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我对布丁有点头疼呢,因为焦糖会苦。将军。」 「呜哇咬得真紧耶。呃,啊,对了,布莲西儿,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我问齐格菲3rdg的事,他也不肯跟我说的太详细。将军。」 「呃啊。比起齐格菲翁,你知道的应该更详细吧。当lstg与3rdg到这一边的世界来的时候,中国地方与濑户内算离得很近吧?」 「他们真正开始动起来是五年前喔就这样。将军。」 「就这样是怎样?」 大城的问题让布莲西儿的动作略顿了顿。 一会儿以後她才拈起步(注:将棋中的步兵)说道: 「可以把那里的银(注:将棋中的银将)给我吗?我喜欢银,因为暗沉的银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你喜欢就拿去。」 点著头的大城把银向前推进一步。 布莲西儿把步放回原位,不过却拈起角(注:将棋中的角行)走到被推向前来的银後面。 「将军。」 「呜啊!你这招太小孩子气了吧布莲西儿!」 「那我们来聊聊吧。」 「嗯。」 於是布莲西儿在安分下来的大城面前略交叠起双腿。 「事情说来单纯。五年前,lstg的市街派曾经考虑过搬迁到西边去,但那边已经另有先人了,就是叫做3rdg的先人罗。将军。」 「有打过招呼吗?」 「嗯,亲切地派出带著武器、魔法与战意的侦查伺机打招呼。听说对方在那边派出了自动人偶当招待将军。」 「招待?」 布莲西儿又「嗯」了一声点点头。 「好像是寿喜烧宴会唷。然後对方自动人偶的领队,叫做什么茉伊拉的说,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四点为止,不得接近他们的概念空间所以要搬过去是不可能的。将军。」 「唔。不过理所当然的,市街派内的激进派做过各式各样的考量吧。」 「嗯,我们也想要大一点的活动空间嘛。而且啊。」 动著手指宣布「将军」的布莲西儿平静地发言: 「在lstg中,也有对3rd怀恨在心的人。就是亲人死在对方手中的那些人,当时他们还马上就组成了报复部队杀过去呢。在哈根老翁都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对付3rd以前就先行动了。」 「然後呢?後来怎么样了?」 「在擅自冲出去以後的第二天就受到招待了。将军。」 「又是招待?」 布莲西儿又「嗯」了一声点点头。 「这回好像是杀戮宴会了,所以那些人被找到的时候全都变成尸体了。那也是个警告,暗示外人以後不要再靠近那里然後3rdg的堡垒消失了。」 「消失是怎么个消失法?」 「就是从原本理应存在的地点上消失了,多半是把堡垒连同空间一起移动到别处了吧。」 布莲西儿这样说,拾眼打量著大城的表情。 「听说当时也有人看到ucat的踪迹。ucat也是因为3rdg堡垒移动时发生的自弦振动才追踪过来的吧?将军然後我们因为要是又在哪里撞上3rdg就麻烦了,而且也知道ucat动了起来,所以就放弃搬迁一事了。将军。」 在头上小鸟的轻啼声中,布莲西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是黄色的鸟饲料和携带型的水瓶。 鸟儿开始啄起饲料。 布莲西儿抓住紧盯著鸟儿看的猫尾巴,把猫拉到自己身边,同时说道: 「还有,那些死掉的人在最後的通讯中是这样说的:『白色武神』、『无法超越对手』、『想攻击也护不住』哈根大人听懂了这些话呢。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把那个金(注:将棋中的金将)给我。」 大城交出金以後,这次布莲西儿倒老老实实用步吃了下来。 「这个国家的文化真古怪呢,为何要把矿物加进战争中呢?」 「那是因为战争是经济活动嘛。」 「很难笑,所以把那边的桂马也给我。」 大城交出桂马,然後一脸认真地这样说: 「就到此为止好吗?不然我要哭罗。」 「放心吧,就算你哭出来我也不会收手,还是说你要直接认输?」 「不不不,还早还早。」 「那就继续战争与会话吧白色武神应该是3rdg开发的王族专用最强机体堤丰吧。领悟到这点的哈根老翁,对杀戮与难解的讯息是这样说的3rdg的下任国王与其妹,应该拥有3rdg的时问概念。」 「这个意思是不是在说,3rdg的下任国王与其妹操纵堤丰,使出控制时间的攻击?」 「有微妙的不同。将军控制时间的攻击这点是可以同意,不过呢」 布莲西儿继续说下去: 「曾经接受过3rdg招待的人,也从自动人偶那里听说过这样的事。现今3rdg的幸存者只剩他们的主人亚玻伦而已,而且他还有病在身,所以希望别人不要去打扰他,让他静养。将军。」 「唔,那就是说现今阿尔忒弥斯不在了吗?」 「嗯,不过这就留下了疑问喔既然堤丰是王族专用的最强机体,那能够驾驶它又能控制时问的人应该就是亚玻伦了。但是你想想,卧病不起的人能够操纵武神,甚至还能够使用时问概念这类强力的概念吗?别说是战斗了,光是驾驶武神就会因为体力的消耗而死掉了吧?」 「那就是自动人偶在说谎,这个推理能不能解释得通?」 「如果有会对主人的事说谎的自动人偶,那想必是相当特殊的类型吧在进行招待的现场,就有无数的自动人偶在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对这个说法表现出怀疑的样子喔。将军。」 布莲西儿竖起右手食指说了声「而且」。 「听说在3rdg的时间概念中,白天的时问由亚玻伦负责,晚上的时间由阿尔忒弥斯负责喔你想想,在两人没有凑齐的状况下,有可能在战斗这类迫切的状况下自由操作时间吗?而且也听说过阿尔忒弥斯已经被改造成武神了。」 「所以问题就是,是谁让堤丰动起来的吗?」 大城以很刻意的态度歪起头来。 「真是教人不解啊。」 「哈根大人似乎隐隐约约猜到答案了。将军。他说一切都是宙斯之子们的因缘,ucat好像停下了与宙斯之子们的全龙交涉呢不过佐山他们八成不会管那些的吧。所以要是另循管道私下告诉他们3rdg的堡垒在哪里,会怎么样呢?将军。」 布莲西儿提出的问题让大城的头更歪了。 「不,关於那一点,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耶。关於3rdg的堡垒位置,ucat目前也还处於追查阶段而已。虽然可以推估出来是在仓敷一带,但是有不少用来欺敌的假货,而且他们移动时是在超高空通行,所以很难侦测到。」 「可以的话,我希望最好还是彻底击溃他们比较好。我这话不是以监察身分,而是以个人立场说的虽说这样做有欠思量,可是我有好几个同胞被他们杀害你也差不多该投降了吧,将军。」 「布莲西儿,你是不是该对年长者多些敬意」 「哎呀,你几岁?将军。」 「约六十岁,总算到有了成熟老练风范的年纪了。」 布莲西儿对竖起大拇指这样说的大城,回以自己的答覆。 她的答覆是这样的,首先眼睛往旁边一横,肩膀与表情都略微一沉。 「哼。」 「你、你刚刚是在嗤之以鼻吧,布莲西儿!」 「安静,将军。」 跟著布莲西儿又加了声「听好了喔」。 「话说啊,当我为了社团活动和暑期自由研究待在这里的时候,全龙交涉部队却去海边大玩特玩?过太爽了吧。将军。让他们好好工作啦工作,你们的种族可是工作过度的日本人吧?」 「喔,布莲西儿,以我的立场来说,其实再多派一个人去海边也无所谓啦。」 「哎呀,我可没说想去海边什么的话喔。让那些把浸泡盐水破坏身体盐分平衡当成游玩的人,用盐去涤净身上的脏污就可以了。将军。」 「那如果我赢,布莲西儿,你就不要去海边,代之以在地下的温水游泳池开摄影会。」 布莲西儿皱起眉头。 「在这个状况下你想怎么赢?就算你让王(注:将棋中的王将)」杀人我的阵地也是没有意义的喔?」 不过大城只默默地栘动著棋子,把角放到布莲西儿的阵地後方。 「在这里成事。」 他把角翻了过来。 那儿刻著涂上漆的「核」字。 「等、等一下!这是什么啊!?」 「是大城将棋啊,你不知道吗?好啦,非常遗憾~核的自爆炸弹会让周围三格的棋子全都变成『灰』喔。超狠毒的!」 布莲西儿默不吭声地掀翻棋盘。 ● 午後的天空。 其下有著布满树木的山,以及伫立在山顶上的巨大白色建筑物。 在建筑物前的空地上,有著好些人影。 她们是身穿黑色服装的二十名女仆,以及身穿白色服装的一位公主。 女仆们手上都拿著花盆,位於她们前方的公主手中则拿著锄头。 她们正在交谈著。 公主以男人的口气说著「听好」,或应声时要说「嘿啦」之类的,下达这些指示,女仆们则依照她的话去做。 把那些声音尽收耳底的,是在白色建筑物上层打开居住区窗户的自动人偶们。 众人本来都眺望著眼下那份热闹。 「好了,大家,继续你们的工作。虽然京殿下好像正在做什么,不过既然是京殿下,那也会一并准备好我们的份。」 在各房间响起的茉伊拉lst声音,让众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自动人偶们在拿著拖把拖地、擦拭墙壁之余,同时也确认著彼此的脸。连线到共通记忆元件进行的高速会话中,几乎都是在谈论下面那些人的事。 茉伊拉一面巡视各房间,一面看著大家的共通记忆。 只有同型号的人才能共享的共通记忆,类似可以容纳许多人同时交谈的电话。茉伊拉lst虽然把那些话听在脑中,但是到了有对外窗的公主卧室时,她还是发问了: 「下面的人在做什么呢?」 老实说她也不太清楚。 昨晚她交出京要求的名册。当时京虽然用力点了点头向她道谢,却没有告诉她要拿名册去做什么。 是要做什么呢? 在判断出自己对於这个问题抱持的感想并非猜疑,而是期待的茉伊拉lst面前,一个女仆看著下方。 「那个,根据我听来的,在下面的公主殿下啊。」 「?」 「嗯,好像是公主殿下在给大家取名字什么的。」 拿著吸尘器在地板上滑行的女仆所说的话,让茉伊拉lst反问了一声「名字?」 从窗户往下窥看,京还是在那边手上拿著锄头,比手画脚在说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女仆开口说话: 「我们告诉殿下,我们没有名字,没有那类功能。然後京殿下早上趁著艾格伊奥大人出外前要他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 「大家手上的花盆,还有花的种子。」 女仆的话让茉伊拉lst确认了一下底下众人手中所拿的东西。 「说是要借用所选之花的名字。殿下说有秋天的花也有冬天的花、春天的花,不过一定都会绽放,所以就先把名字借用过来再说。」 ● 在青空下,白色的巨大高层建筑物之前,女仆们排排站著。 横排一列有二十个身穿女仆服装的身影。 与她们面对面而立的京,也身穿类似风格的白色洋装,手肘架在锄头柄上。 「好,总之大家手上都有种子了吧?」 「嘿啦!」 京对众人的回应点了点头。感觉不错,果然那时候要是有这么群听话的手下,说不定连关东之类的地方都能纳入地盘。 但是在手中捧著花盆偷眼打量这边的众女仆中,却有一个人低垂著头,与其他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是排在最旁边的一个女仆。绑著麻花辫戴眼镜的她,并非看著放入花种的花盆,而是盯住前方的地面。眉梢有些下垂,面露有气无力的表情。 京歪起头。看来就算是同样型号的自动人偶,果然也是有差异的啊。 只是,对方垂下头的理由敦她很在意。 「怎么了?」 「咦?」 戴眼镜的女仆连忙抬起头。这个反应让京苦笑起来,跟著她连忙改口: 「啊,嘿、嘿啦。」 「对对对,总之应声要有气势那,怎么了?怎么一脸没劲的表情?」 「嘿、嘿啦。可是我并没有那样的感情功能,只是有些难以做出适当的判断而已。」 「什么意思?」 京站到她面前。 「花是你选的吧?你不想要借用它的名字吗?如果你比较喜欢当无名氏也无所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先借用一下再说啦」 在京这样说的时候,眼镜女仆又垂下头去。 猜错了吗?京思索著。所以自己所说的事和她垂下头的原因不同罗? 那会是什么? 想著想著,京想到让大家去拿花盆时的事。自动人偶们走到排放好的种子与花盆前,一面思索一面交谈,拿起她们想要的。 啊! 京想起来了,那时候这个眼镜女仆并没有参与其中。 当其他的都被挑走以後,拿起最後一个花盆与种子的人就是她。所以京吐了口气,已经猜到她难以做出判断的原因 ,这样对她说: 「因为那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名字,所以你不喜欢是吗?」 我的名字还不是一样不是自己选择的。 是父母给予的名字,不过京继续问下去: 「你是这样想的吧?如果由自己选,说不定会选到不一样的,对吧?」 然後 「也有这样的想法对吧来到自己这里的这个名字,也许并不适合自己。」 在京的连声追问下,眼镜女仆恍然大悟地抬起脸,张口欲言,但是 「」 又缄口不语,垂下头去。 京并没有放过她这个举动。 突然伸手勾住她下颚,使她面朝自己,眼对著眼。 「回答呢?」 答案是肯定的吧,京这样想。 但是女仆左右摆动起她的头,以不回答的方式表达那并非自己的想法。 不过京也有些能够了解理由何在。如果她做出肯定的答覆,就等於是在对先行选择自己名字的那些人表示不满,一个人承认得到名字的恐怖。 这是属於自动人偶的顾虑吗? 不过这就怪了耶,京在内心歪起头。明明都是自动人偶,为什么只有她表现得低人一等?让她以其他自动人偶为优先的基准是什么呢? 那个理由是 应该是性能之差吧。而且是以自动人偶的本分来说,工作能力方面的性能差距。 自动人偶们之间应该也是有差异的。除了被做成不同的外型以外,在各部位零件与接合部分应该也有不同吧。拿人类来打比方的话,就像身高与肌肉比例会左右身体机能一样,让人在不同的方面互有长短。 而眼前的她,八成就是短处比较多的一个,所以为了避免妨凝到其他人,总是提醒自己尽量留到最後才行动,而她现在也等於已经把她的判断告诉京了吧。能干的人才有优先选名字的权力,就算其他名字没被其他自动人偶选走,也同样不适合她。 真傻。 京这样想。倒过来看的话,这就代表了其实你才是最想要得到名字的人吧。 所以京对她这样说: 「回答呢?」 女仆又准备向左右摆动她的头。但京手指一挟牢牢锁住她的下颚,把她的头固定住,面朝自己。 「笨蛋,在日本文化的定义下,『嘿啦』这个回答并不是只能用在肯定的回答上,它也包含否定意义在内。放心地用吧。」 「哩i哩i啦。」 听到她的声音以後,京点点头,放开手。 然後京的手突然往怀里一伸。 她拿出来的足折过的一叠文件。那并不是纸做的,在有著不可思议触感的一叠板子上,刻印著女仆们的资料。这是她昨晚要茉伊拉lst弄给她的,眼前六十三名女仆的情报,全都记在那上头了。 昨晚她已经默背过情报内容了,这是她在大学时取得教育学分时的经验。先记住对方长相,面对面时的心情会比较镇定,对方也会比较安心。 所以京在拿出文件以後,连看都没看就往前递去,拿给对方看。 眼前的她是13th。 但是京并没有用那个编号称呼她,反倒接过她手中花盆里的种子。 (图063) 原本放在那白色花盆里面的是花店贩卖的几粒花种。上头附有照片,可以看出是紫色的花。 京揭起那个,视线往右方射去。 在空地的边缘处,身穿蔬果行围裙,缠著绷带的艾格伊奥脚边堆著许多花盆。上午回来时只说了声「失败了」的他,倒是把京托他找的东西部凑齐了,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京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这是我让那个大叔买回来的东西,一种只弄来一个。」 京把种子伸向13th的方向发问: 「说吧,为什么你选了这个?」 「嘿啦」 「刚刚大家在分的时候,你并没有参与,就算有人叫你过去,你也迟迟疑疑的,然後最後才拿起剩下来的这个对吧?」 「嘿啦」 「这是多余的吗?」 「嘿啦」 「既然如此,让它变成多余东西的人就是你罗?」 「嘿啦」 她回答的语气一成不变,想必是同样的判断一再在她的脑中重播著吧。虽然不知道她们各自的个性是如何成形的,不过13th理解在整体中显得低调的自己,现在也正透过那样做以自保。 京心里想著「但是」,把话问出口。因为至少现在并不是适合那样做的时候。 「你讨厌这种花吗?害怕得到名字吗?」 「嘿啦」 「因为这个花是大家选剩下来的吗?所以会代表你不如其他人吗?」 「嘿啦」 「真的吗?因为是选剩下来的,所以你才不得不选择了它吗?所以这个名字并不适合你是吗?」 「嘿啦」 京说了声「这样啊」点点头。 「那就扔了它吧。扔了那点别人施舍的小惠,还有那个配不上你的名字。」 就在京松开手的那一瞬间。 「!」 13th反射性地伸出手,抓住装著种子的袋子与照片。 然後自动人偶动了,像是要把装著种子的袋子贴在胸前般捧著它,颤著身子看向京这边。眼中有著明显的戒备。 京说了声:逗样啊」,又点点头。 「所以是骗人的罗?你说不想要它是骗人的。」 「咦?」 「回答呢?」 「嘿、嘿啦。」 京说了声「好」,重新问话。手肘靠在直立的锄头柄上。 「那我就再问你一次罗其实你并不讨厌那种花吧?」 「哩i啦。」 「本来你并没有打算要选它的吧?因为觉得拿来配自己太可惜了对吧?」 「哩i啦」 「然而当它来到你手中的时候,你足这样想的吧?就算自己与那个名字不配,但还是感到庆幸,同时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配得上那名字的人你是如此判断的吧?」 「嘿啦。」 虽然表达她判断的话语一直都是同一个字眼,不过声音倒是朝著某个方向演进。 所以京展露出笑容,启齿说道: 「因为稍微重温旧梦了一下,所以口气就变得凶了些,别见怪喔。」 对方疑惑地「嘿啦?」一声歪起头来,京的笑意加深。自己握起的拳头轻轻贴在她怀抱著种子的手指上。 「听好罗,那个花叫做堇,花语是『自制』,然後英文是videt这就是来到你手中的名字。如果你相信,就用它当你的名字吧。」 「」 自动人偶呆然自失的表情,就是她并非不知道要做什么判断,而是无法做出判断的证据。 所以京叫出声音。为了让眼前以花为名的少女清醒过来。 「回答呢?」 「嘿啦!」 在这个回应声中,京挥起锄头,往地面一锄。 碰一声在地上翻起土。 「全都过来吧!我来告诉你们,你们所选择的名字是什么!然後从今以後,就算我不在了以後,你们不要光是乾等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公主,也要懂得照顾自己!照顾好来到自己身上的名字!」 ● 茉伊拉lst面带笑容接收了从下面响起的声音。 然後她看著房间内侧。对著站在那里的窗边,像是躲在长型百叶窗後面的女仆出声: 「茉伊拉2nd。」 茉伊拉2nd回过头来,对著蓝色的眼睛歪起头。 怎么了吗?她用眼神这样询问茉伊拉lst,走近这边的窗边。 底下的京正在敦大家种花的方法。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过去京身边凑热闹的茉伊拉3rd好像做了什么,头上挨了一记手刀。 可以听到从下方传来的笑声,那是 「明明就是很少用到的功能呢。」 茉伊拉lst看著站在她旁边的茉伊拉2nd,眉梢略微垂下。 「我想,她是可以相信的喔?」 但是茉伊拉2nd左右摆动著她的头。 对於妹妹的否定,姊姊手按在腮边叹了口气。 「也许你确实无法像我这样思考吧。原本依照赋与你的能力,你才是必须最接近公主的人。消去记忆与编造记忆的我与3rd,再加上能够看出子体自弦振动的你在我们茉伊拉之中,本来负责管理公主健康是属於你的工作。」 荣伊拉2nd一语不发。 不过茉伊拉lst自己接了下去: 「之前曾经来到这里的那些公主就那么让你难以忘怀吗?那些知道我们是自动人偶以後就感到害怕,然後必然希望马上回去lowg,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的公主们,那些不曾唤过你名字的公主们。还有」 还有 「因为想服务也没得服务,所以现在就连话都不说了吗?」 茉伊拉lst问出这话的声音,是平静而没有窒凝的。 始终眺望著窗外的茉伊拉2nd垂下眼。 茉伊拉lst对茉伊拉2nd垂下眉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影子站到房间的入口处。茉伊拉lst回过头去。 「盖吉司大人。既然回来了,还是先去休息比较」 「一个工作完成了,全靠从茉伊拉2nd那里得来的情报。」 茉伊拉lst板起脸看著妹妹,但是茉伊拉2nd没有回答,只是垂著眼默不吭声。 荣伊拉lst伸出手抓住茉伊拉2nd的肩膀。 「茉伊拉2nd,你说了些什么?」 「荣伊拉1st,别责备她。这是重要的事。」 「对我们来说也是重要的事,忘记我们的存在意义了吗!?」 抓住妹妹双肩的茉伊拉lst叫了起来: 「在那场概念战争中,说不定有掉到某个g的3rdg女性存在。如果真有,我们需要视发现时的状况,给予她3rdg的历史,使她的身体稳定化。我们就是为了那个目的、为了保护3rdg的命运才被制造出来的三姊妹还有,克罗诺斯王也说过这样的话。」 她吸了口气。 「就算那是其他g的人,也是支撑起概念战争後幸存下来的世界的人不要做出会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选择!」 「就算你们的那位公主是ucat的人也一样吗?」 「?」 原本在动的茉伊拉lst之手停了下来,而茉伊拉2nd温柔地抓住她的手举起来。 视线转过去的茉伊拉lst,看到妹妹睁大眼睛,视线转向窗外。 「根据荣伊拉2nd的判断,那位公主是血统纯正的2ndg人。然後我们从情报贩子那里得到ucat的内部情报月读京恐怕就是日本ucat开发部部长月读史弦的女儿,等於是2ndg的皇族!她之所以会给量产型取名字,有没有可能是想要以2ndg的立场介入名字掌握她们呢叩」 「我判断那个情报有太多不确定的部分,就算公主的母亲有那样的打算」 盖吉司说了声「说的也是」,环抱起双臂走入房间。 「所以我才准备做个测试。昨晚你应该把可以告诉那个公主的情报几乎都说出去了,还有,方才亚玻伦殿下到我那里徵詾我的意见。」 「徵询什么样的意见?」 「虽然自动人偶们都很喜欢她,她又有这里的记忆,不过让她回到外面的世界也没关系吧的意见。」 盖吉司点个头。 「亚玻伦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她是2ndg的人也不知道。但如果她准备照亚玻伦殿下的意思离开这个概念空间」 盖吉司往两人这边定过来。 走到窗边,站在那里眺望著下方,视线所及处,是艾格伊奥的位置。 「我和艾格伊奥会解决掉她,为了抹除可能会有的危险性。」 「那就是战斗用自动人偶的判断吗」 无法判断。茉伊拉lst就那样顿住了好几秒没有任何动作。 不过她让停滞下来的头脑放弃思考现况,从记忆中挖掘出不同的思考。挖出来的是昨天与京的对话。京没有逃跑,就代表对她有一份信任。 所以茉伊拉lst吸了一口气,看著茉伊拉2nd与盖吉司,用那口气调整自己的控制机构,然後才启齿。 「好吧。」 她接著说下去: 「对於那样的测试,京殿下必定会这样说要试就来试,不过也给我做好相对应的觉悟吧。」 「真是近墨者黑啊,都被这个lowg影响了。」 「因为我就是测试过,已经得到相对回应的人。」 茉伊拉1st手按在自己胸前,露出笑容。 「对於不躲不逃,愿意理解,连自己的本分都明白的京殿下,让我基於全新规格而不是再做斟酌的判断,对她的信任率大增测试京殿下的代价,是我奉她为我所追随的主人,以及让我行使极少有机会使用到的功能。」 然後茉伊拉lst露出笑容。不同於先前,这次是注入自信的笑容。 下方的女仆们与京正在抱著花盆移动到日光充足的地方,这时候冷不防在眼下的大地上,出现一个正在走向她们的金发人影。 是亚玻伦。 他对京举起一只手,京把锄头当成手杖般的靠在上头,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看著用讶异神色问话的京,以及抓头的亚玻伦,茉伊拉lst启齿说道: 「请做好觉悟吧,盖吉司大人。还有茉伊拉2nd,如果你那么不能信任京殿下,那才更应该去确认看看吧。确认那个人现在在下面做些什么,过去看看这个lowg的可能性。」 第十七章 『午后的空间』 (图068) 第十七章『午后的空间』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寻觅之物 以及寻觅者 ● 东京西侧有三条山溪。 一条是最北边的奥多摩山溪,还有一条是在奥多摩丘陵南边,供应秋川河水的秋川溪谷。另外一条则是位於秋川溪谷南方的八王子高尾山溪。 在靠近八王子那边的山中,有著横贯东西深入山间的高速公路。 由於八王子南侧也有铺设可以经过神奈川的干道,所以虽然位处於山地,却算是个交通相当方便的地方。 这样的八王子,以前曾经是座纺织城市,有著许多工厂。之後靠著工业繁荣,在那些产业没落之後,山地中至今仍然有著许多废工厂。 在它们之中,有一问彷佛隐居於山中,但是有著辽阔空地的废工厂。 虽然是无人的废工厂,但是地面并不杂乱,出入道路也有在保养。 在午後的阳光下,山中也染上暑意,差不多就在蝉叫声响起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踏入废工厂的土地中。 那是一位身穿半袖连身猎装,头戴草帽的少女。 少女右手提著大藤篮,进人工厂前的空地。 在这个时候,她举起中指挂著锁链的左手。锁链尾端垂在她的掌侧,那里有颗蓝色宝石。 少女扫视周遭,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以後,才向前踏小一步。 矿物是活物。 在下一个瞬间,她周围的空气为之一变。 蝉叫声消失,空气变得含有油味。 「」 位於眼前的废工厂,已经没有「废」这个字了。 在那里的是座虽然有长年使用的痕迹,但仍然处於运作状态的建筑物。有许多穿著作业服的人,坐在贴满耐热板的建筑物形成的阴影中。 在旧型录音机中播放的录音带,播放著昨晚广播的录音。 以回顾昭和年代的dj说明当bgm,年老的作业主任正在以更大的声音对年轻人们做解说。 少女小跑步,奔向正门大开的工厂那边,然後绕到建筑物的阴影处 「我带来做好的配茶点心罗~」 她的声音让作业员们满心欢喜地举起手,但是年老的主任站了起来。 「诗乃,在天气热的时候要暍热茶,有带来吗?特别是要给这些家伙们喝的,可不能让他们松懈下来。」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年轻人们「呜哇」地发出抗议之声,但是在老主任笑著一瞪之後就平息下来。 诗乃对众人送以微笑。 「我也有带来冰凉的东西啦。」 「喂,诗乃,不可以太纵容他们了。因为状况太多,进度本来就已经慢了。」 「有时候也需要轻松一下啊。」 年轻人们连连称是,诗乃带著脸上的笑容走入他们之中,放下藤篮。 从里面拿出她做好的东西,放在铺好的垫子上。 她拿出来放的东西有蜂蜜柠檬、冰冻运动饮料的宝特瓶。用砂糖做的甜点是她亲手做的。为 肚子饿的人准备了看起来不多,但完全足以填饱肚子的花生酱三明治。 而最重要的则是茶与羊羹。当诗乃切後者切到一半时,年轻人们已经把手伸了过去。然後老主任又出声了: 「一群贪吃的小混蛋!还有,下面边边的部分是专属於诗乃的,不准拿。」 诗乃苦笑。能够把要分给奇数人数的羊羹切得恰到好处,是靠每一天的经验累积出来的。 正当她背对著迫不及待的众人,将牙签一一插到羊羹上的时候。 「啊!」 有个东西在奔跑的四个脚步声中到来了。 是狗。 是只很大的狗。一只头高到诗乃腰上的白狗,像是怕赶不及一样的跑了过来。 「小白。」 诗乃用脖子架住了扑过来跟她嬉闹的狗。狗开心地带著诗乃轻转,蹭到诗乃身上。而周围其他人则形成对比的停住自己的动作。 诗乃也随著他们的视线往自己的脚边一看。有个影子落在自己蹲下的脚边地面上,那里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定睛一看,小白的身体是微呈透明的。 然後诗乃把视线移到自己的胸前。 从脖子上垂下的锁链,落在前襟与胸上。缀在锁链尾端的是颗蓝色宝石,现在正发著蓝光。 「真是麻烦的光啊,诗乃。但它是亲近你的,别疏远它喔。」 老主任的声音让诗乃垂下眉梢露出笑容。 「得到与万物意志沟通的形式这就是我继承到的力量,所以不要紧的。而且就算我不叫小白,它也会自己过来那个时候也是。」 诗乃看向工厂外围的人口。 在概念空间境界线的另一头,有著属於现实世界工厂外围的大门。门依旧是打开的,不过在门旁、面向外界道路的地方竖著一块石头。 那是一块像旧时压酱菜石块大小的长型石头,上头长著青苔,前面摆著浅汤碗与花。 「第一次让它出去这里,结果乐昏头而冲出去马路上的人却是我这个饲主。」 「没差了吧,诗乃。小白还活著。以这里为家,把诗乃的周围当成地盘。」 「嗯而且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命刻姊姊对我做了承诺。」 她的笑意落在地面上。 「她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会制造出克服死亡的世界给我看。」 诗乃伸手揽向自己肩後,跟著小白舔起她的手。 可以感觉到被舔的感觉,不过诗乃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身上宝石的力量。狗之所以能够现形,是宝石在发挥概念力介入自己的关系。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害怕,害怕我是不是也对大家使用这个力量。」 「放心吧,诗乃有时候诗乃会做出很难吃的东西,在那样的时候,看看这些家伙的表情就知道了吧?要是有被诗乃的概念抑制,他们应该只会傻笑吧。」 和小白一起回过头去一看,发现身後有一些人露出尴尬的表情。 诗乃不知所措地苦笑。因为对方也苦笑起来,所以她这样说: 「呃在那样的时候就请骂骂我吧,因为那样可以让我安心。」 「啊,不,那种事情我们主任!主任也有吃吧!?」 「混帐东西。我出生在战时,普通的东西根本不会让我觉得难吃。」 跟著他说了声「而且」看向东方。在树木的另一头,有著高尾的街景。更後面的地方还有著被热气蒸腾得略显晃荡的八王子街景。 「诗乃是那些把本来准备隐居此地,终此一生的我与工厂捡回去的人们的养女。就算东西有毒我也会吃下去的啦。」 「主任!主任虽然那样说,可是在吃羊羹的时候,却常常把诗乃那份第二好吃的部分抢走!」 「混帐东西,给我看清楚了。我的糖尿检查结果是阳性,可是在赌命的欵。」 「那、那个,主任?这教人笑不出来耶。」 应该也有低糖的羊羹吧?要不要也做做低糖的呢?就在诗乃这样想的时候。 依旧看著八王子街景的主任,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哎,不管怎样都好,这事说来倒有趣哪。现在在这个工厂中的人,几乎都是出身於异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这个世界的居民。我老婆小孩还以为我的兴趣是玩破铜烂铁。」 主任又说了声「不过啊」。 「诗乃,你知道那个八王子,就是位於东京这么西边的城市,曾经在第 二次大战中遭受空袭的事吗?」 「咦?」 「说来也挺怪的吧。纺织城市在战争时也排烟织布,所以就被当成军事工厂了吧一九四五年八月二日天还没亮,一百七十架b9投下六十七万发凝固汽油弹,死者超过四百人,城市烧毁八成喔。」 老主任伸手采入怀中,拿出香菸。 完全不在乎周围也有燃料跟油槽,擦了根火柴。 「不只是那样而已。在那场大火後重开的疏散列车,八月五日时在那里的高尾隧道遭到格鲁门(注:grumman,美国飞机公司)的空袭。是用机枪扫射载满人的火车,死者约九百名。」 他以淡淡的口气说出这些话,然後吸了口菸,含在嘴中,吐出来。 「都出了这样的事,却没有明确的救援到来还有位於奥多摩三市的军方特殊部队也是。」 「」 「当我从赫吉那里听说之後曾经想过,如果有概念的力量,那时候说不定就有什么方法可以帮上忙。我知道这是在发牢骚,毕竟现在我也有我家人嘛。可是为了让自己释怀,多少也需要抗议一下的吧?」 说完这些话後,老主任露出笑容,捏著香菸。 「别把这些话告诉命刻喔,诗乃。别看她只是个黄毛丫头,人却机灵得很呢。」 「只要主任不说就不要紧的啦。」 这样说的诗乃站起身来,摸著站在旁边的小白背部,同时说道: 「希望下次主任可以带我去参观八王子。」 「我可以介绍给你比那里的年轻人更时髦的地方喔,只要你不在乎被误认成老人与看护的话啦。话说回来」 主任手指向建筑物的後方。 「命刻在那边。由於从今晚起就要进入仓敷,所以在与龙美修行。不知道在要什么笨。」 「亚力士呢?」 「武器什么的还没有装配好,不过也要出动的样子。只要那边那些年轻人全都卖力做事,应该就来得及打猎吧。」 就像是要盖过年轻人抗议的「喂喂」声一样,老主任的声音响著: 「这一等就是十年,『军队』总算要有动静了。」 ● 树木的浓绿几乎已经接近青色。 从枝叶间洒落的阳光虽已西斜,但是属於夏日的阳光亮度依然不减。 在光影对比激烈的林中,有著两个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白衣青年。 他的金色长发飘飘,一滴汗也没流的走在林中。 跟在他後面的是留著黑色及肩短发的少女。在林中的她,皱著一张脸拉起白衣下摆走著。 女性向前方的男性出声: 「喂,宝贝大少爷,你想带我去哪里?」 「啊啊,说起这个啊。」 青年停下脚步,但依然背对著她。 「京,我想让你逃走。」 「啥?」 在青年後面停下脚步的京发出疑问词,而他没有把她的疑问放在心上,观察左右。 「事情相当困难,女仆们也有可能正从某个地方看著这里。」 「要是被看到的话?」 「我会挨骂。」 说著转过头来的他,只有嘴角挂著笑意,让京感觉到他在说谎。 恐怕是有什么的吧?这里有著会抹消别人记忆、给与记忆、还会操作重力等事的自动人偶,这里的事绝对要保守机密,但也要服从主人。 要是我逃到一半被发现,应该只有我会被处罚吧。 但是他观察周围的行为又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领悟到他的用心,京啧了一声。 「谢啦,宝贝大少爷。」 「那你直接叫我亚玻伦就好,京。你给自动人偶们取名字,却只有叫我宝贝大少爷只有我是属於贵族的称呼。」 「宝贝大少爷才不是贵族的称呼!」 「是这样吗?」亚玻伦手按在额头上。 「不过根据共通语言概念,可以知道那是用在富裕人家少爷上的称呼。」 「用点脑筋吧,同样的一句话也有言外之意存在。不过如果不用脑筋,这样说也没差啦。」 「那就这样吧。」 亚玻伦眉眼眯若弯弓,京心想他真是个纯真的笨蛋啊。 算啦,总比爱斜眼看人的我这个笨蛋像样吧。 京有种想法,茉伊拉lst会称呼他「殿下」,应该并不只是因为自我的义务设定而已。 至少看到这个笨蛋就会让人有种不想骗他的感觉。京在内心叹了口气。 「喂,你是哪种善心发作,才会想放我逃走的?」 「啊啊,简单说来,是麻烦吧。」 只有嘴角挂著笑容的他这样说。 是骗人的吧?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是参不透他真意的京戒备起来。她耸耸肩。 「那倒是个最直接的理由。也对啦,谁叫我无视於她们主人的意向,给女仆们取名字呢。就算被赶出去也无话可说。」 「能够一说就通真是太好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的亚玻伦脸色看起来却像是有些发青。 是因为他的脸在林荫之下,所以看起来才会那样吗?而且他们也才走了一小段路,只是绕著小山走了走而已。连她都还没有开始觉得喘,更不用说对方是男的了。 是多心了吧。 「那你要怎么样让我离开这里?」 「啊啊,这里概念空间的境界线比较模糊。越往外走,空问中的概念就越微弱。在现在的这个地方,机械的生命力应该已经相当弱了。最後的边界在数公尺前面,要突破那里」 说著亚玻伦从长衣内侧拿出一根铁棒,抓著棒子一挥,铁棒伸长成为一把杖。 「只要握著它往前直走,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是喔。不过呢,那个,我的随身物品之类的,就都会留在这里了耶。」 「不用担心。这是你的零钱包吧?」 「混帐东西,是我的所有财产!」 「抱歉,原来这个世界的钱是用纸做的。这代表资源很少」 「你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啊。给我看好了,纸币这种东西啊,在这里,画著脸的地方,像这样的折两次看,从下面看起来是在笑,从上面看起来是在哭对吧?」 京把纸钞向前一伸,亚玻伦探头过来看了看。 「」 过了一会儿以後,他转过头去,肩膀发颤。 失败了吗?京心里这样想,同时嘴上也没闲著: 「看到我要低能想笑的话,就大声笑出来,混帐东西。」 「没、没有,lowg的文化非常地柔软有弹性呢。」 「一听就知道是在讲场面话,笨蛋。话说,我还有不少其他随身物品吧?」 「啊啊,我有带在身上。内衣在这嘎呼」 踏上前去一肘撞向亚玻伦侧腹的京把两片白布抢过来,咬牙切齿地对著在眼前蹲下身去的长衣背影表示唾弃: 「和神话中说的一样嘛,太阳神是个色鬼。」 「在这边的世界,我被说成那样了吗?」 「对啊,说是你和妹妹感情很好之类的,还有你不把伦理规范放在眼中。」 「但是在3rdg中只能那样了啊。拥有制造小孩素质的人只剩我而已,众多女性在测试後,被抽出概念与精神进入概念核,做成武神在父亲的命令下。」 「所以你只是听命行事罗?」 在这样的话脱口而出以後,京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不管哪里都差不多。还有, 自己也不是有资格说别人的人。 她这边的状况甚至还不到需要听命行事的地步,明明才不过是去面试被踢出来的等级而已。 但是亚玻伦没有抗议,只是浅浅垂下眉梢站了起来。 「其中也有我的亲人。确实就像你所说的一样,阿尔忒弥斯最後也接受测试了。」 「最後」这个字眼让京想了想。他的妹妹为何最後才接受测试呢? 一般说来,为了避免自己重要的对象被抢走,应该会抢在其他女人前面接受测试的吧? 不。 会不会是因为害怕知道不行呢? 好下流的想像啊,京这样想。 茉伊拉1st并没有告知她阿尔忒弥斯的下场。 她只知道宙斯他们抢回瑞雅的女儿,然後把概念核一分为二,一半分给堤丰,一半分给堤丰的武器神碎雷。但是神碎雷应该在遭到lowg攻击时被抢走,3rdg因为失去一半的概念核而灭亡。 虽然不知道阿尔忒弥斯的下场,不过她现在应该不存在了吧,京这样想。 「虽然我不太清楚是怎样,不过你要连妹妹的份也一起努力喔。」 「说的也是。」 无力的笑容只含在亚玻伦的嘴角。 京又醒悟到他在说谎。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她知道那个笑容是骗人的。 京不知道该不该追根究柢,不过他现在正要把自己送出外面,所以京停止追查真相。因为她在这里也许只是个短暂的过客而已。 「不过你呢?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呢?」 「喂喂,你还好吧?你是这里的主人耶。那架白色的巨无霸武神不是你在用的吗?」 「让它动的人并不是我喔。」 「不是你是谁?这里的人类只有你而已吧?」 「可是并不是我让它动的。」 京说了声「这样啊」,对他点了点头。一谈到那架堤丰的事,大家的口风就很紧。就算在这里问下去,应该也不会出现答案吧。 京吐了口气。 「哎,总之你们在和我们世界的战斗对吧?就算我叫你们别打了,你们也还是会打下去吧。」 「是啊,我们也有自己的理由你应该知道了吧?」 京用反问回答了这句话。问出她一直很在意的一件事。 「对方是瑞雅之子吧?」 ● 过了一会儿以後,亚玻伦才对这个问题点了点头。 他的嘴角没有笑容。所以京相信了他。 然後沉默到来。 那份静谧让京感到有些不自在。感觉到自己与他不同,是个居住在不识战斗世界中的居民。 所以她张开的嘴巴说出了轻浮的话: 「那也就是说呢,要是你赢了,就要那个女孩做你老婆罗。」 「啊,是会变成那样呢。」 听他的口气好像还是头一次想到这件事。京皱起眉头。 「结果你根本没想过这事?你这个样子今後要怎么办啊。」 「不,因为我并没有参战嘛。一定是因为这事有其他人包办,所以我才没有想到过不过真教人头大啊。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会思考的是一旦打赢後就又要准备从这里移动到其他地方去了。」 亚玻伦看著外界的仓敷街景。 「在那一头应该还有更多城市、更多山,还有海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 亚玻伦说了声「这样啊」,露出安心的表情。 「那就和祖父告诉我的一样。这边的世界很辽阔,首先我想去看看那些。想要沐浴在晨光下观看世界到时候在我身边的会是成为我妻子的人吗?那也不错。」 「居然给我自顾自地开始妄想起来了。不过那得要先赢了再说吧?」 「说的也是,对方很强的。」 在这样说了以後,亚玻伦提出他的问题: 「前晚你有看到堤丰和那架黑色武神的战斗吗?」 一个光景在京的脑海中苏醒。天空中,与黑色武神擦身而过的堤丰,如同没把黑色武神放在眼里般的突然改变位置,予以攻击。 最後黑色武神还发出了雷击,但是堤丰甚至连那一招都撑过去了。 「会成为你们的对手吗?那架黑色的。」 「对方拥有与堤丰对等的力量。不过纯以机械本身来说,应该还是堤丰比较强就是了。」 「那黑色的是赢不了罗?」 京抓著头说道。 说这种话时应该要表现得好像深戚遗憾的样子啦,她心里这样对自己嘀咕著。 但是亚玻伦却眯起了眼睛这样说: 「说不定会赢喔?我是说黑色的机体。」 「怎么赢?」 「是啊,怎么赢呢?我不知道。但是祖父这样说过万一堤丰有败给那架黑色武神的一天,到时候就把一切都托付给lowg。」 「真是个喜欢制造谜题的老头耶,是个狠角色喔。那是要怎样?要是那架黑色武神打倒堤丰,顺便还宰了你,3rdg就卖身给lowg了吗?」 说什么傻话。 「到时候哪里还会有3rdg的人啊?」 「瑞雅的女儿」 「所以说瑞雅已经流亡到lowg了啦!瑞雅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同伴。以我们的立场来说,你们足以巨大机械前来侵略的邪恶组织,那架黑色武神是挺身反抗邪恶组织的巨大机器人啦。」 「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以户籍来说,她的确算是你们世界的居民吧。不过」 「不过?」 对於故意用露骨的不爽语气反问的京,亚玻伦缓缓说道: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不管怎么想对方都赢不了堤丰。然後分出胜负的时候就快到了如果我能赢,那我还是想赢。总而言之以现况来说,我们会获胜的事情会有什么问题吗?」 「没啊,笨蛋。既然这就是你的结论,那你还有必要唠唠叨叨地跟我讨论『黑色武神说不定会赢』吗?讲话别那么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啦对方很强,不过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就好啦。」 啊啊,我对这笨蛋说什么教啊! 京的眉头纠结在一起,看著亚玻伦的眼睛。 跟著他也以认真的表情看著她的眼睛。 他的黄色眼珠。那个颜色与前晚所见的堤丰目光相同,但是现在眼中的感情却不一样。 那时候她所感受到的感情是什么呢?京有种感觉,亚玻伦好像知道那个答案。 「不管那么多了啦。再陪宝贝大少爷唠唠叨叨的思考,天都要黑了总而言之,你希望我离开就对了吧?」 他应了一声「是啊」,脸上褪去了认真的表情。仔细一看,嘴角有著笑容。 「我也不会强迫你就是了其实以你来说,你还比较想和女仆们开开心心的在一起逃避现实对吧?」 这话让京的反抗心起了作用,她的手反射性地动了起来。 把他手上的铁杖抢过来,转过身背对他。 可恶! 只要举杖向前走,就可以跟这里说再见了。虽然衣服有点那个鞋子又是凉鞋,不过内衣跟钱包都在。只要去买件t恤就可以打扮得比较像样了,和以前一样,对使用怪异眼神看过来的家伙狠瞪回去,就可以让那些人缩回去。 离开这里吧。 京用鼻音对身後的男人哼了一声。 然後她走了起来。 只要踏出一步,身体自然就会向前移动。 脚的动 作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也没有心虚的感觉。京呼了口气,向前走去。 只是想到茉伊拉lst之类的事,心里还有点放不下。 今天在给那些女仆们取名字的时候,本来还在想说不定能够改变一下这个环境。 对於这里的主人来说,是多管闲事吧? 走吧。 这里有著她莫名所以的战争,而且当事人、也是这里的主人并不希望她与这里扯上关系。 从脑中冒出来的,是她一直以来求职的记忆。每次都是直到求职前还会想著进入这问公司後要做这个、做那个,但是一旦事到临头时就逃跑了。 现在这也算是一样的状况吧,她在心中自言自语。 身後的亚玻伦并没有追过来的动静。这件事更加刺激到她,让她加快了脚步。 但是。 「」 京突然停下脚步。 我在搞什么啊。 让她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是她握著杖的右手。 她的右手掌心在发热。 因为白天时一直拿著锄头挖土的关系,那里有著类似痛楚的握物灼热感。 用锄头挖土,栘入花盆中,把写上自动人偶名字的种子种下去。 她们的花盆现在应该正排放在白色建筑物南侧的屋檐下。 那些确实已经是与自己有关的事物了。 京思考著,现在就这样离开好吗? 像什么天真啦、骗小孩的事啦、小孩子的嬉闹之类的字汇,一一从出她脑中冒出来。 但是京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痛楚。 我并不是什么都办不到的吧。 自动人偶们在得到名字之後,就很想被叫一次看看。为了完成自我系统中的注册这个动作,说是由可以信赖的对手来叫会比较好。 她们大概有六十人。昨晚记住的长相,和今天告知的名字是一致的。 然後初次得到名字的自动人偶堇向她发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所以她重新回答了一次,说她叫做京。 京。这是父亲为她取的名字,有著聚集众人而来的意思。 京想著自己的名字,想著自动人偶们唤过的名字。 结果呢? 「我」 是在逃避自己的名字吗? 「」 判断在一瞬间就出来了。虽然思绪万千,不过一瞬间就把它们全部斩断。 她很擅长切割,也很擅长後悔、很擅长遗忘。 京停下的双腿向後转。皱著眉、咬紧牙关,想必脸正绷得很紧吧。而她自己也知道,那八成是为了隐藏住自己真心。 那代表了即使隐藏起来,但确实足有真心存在的。、 所以她这样想。 我要留下来。 「因为这里一定有我还没做完的事」 转过头去的她,准备向亚玻伦说些什么。对於要让自己离开这里的他,表达自己的意见,说服他同意让自己留下来。 但是京却看到了 「喂!」 直到不久前都还站在自己眼前的他,现在已经坐在地上。 像是陷入草中般坐在那里的他,彷佛没有呼吸了。 「笨蛋,你搞什么」 走过去的她改走为跑,抛下铁杖,赶到他身边。 怎么回事? 这里不是只会让机械弱化的概念空间境界边缘吗? 跑到亚玻伦身边的京,连忙在一旁坐下。仔细一看,他身上沁著汗,呼吸也很弱,脸色几近惨白。 看来先前觉得他脸色难看并不是错觉。 「混帐」 就在京这样咕哝的时候,她突然有种脚下好像变得失去著力点般的感觉。 啊?她往下一看,发现草地在晃动。 在那一瞬间,京看到了。她与亚玻伦所在的地点,是树林中一处接近断崖的地方。 然後地面塌掉般的崩解。往斜坡、往下方。 「!」 京掉了下去。 ● 一问用木材构成的房间。 大小约两坪左右。墙边有著排放篮子的架子、体重计、冰箱。 冰箱侧面写著字,「田宫家私有物禁止改造」。 这里是田宫家的男用浴室更衣问。挂在架子上的时钟指著下午五点五十分。 位於时钟右边的墙壁上入口处的门开了,有个人影走了进来。 是新庄。 身穿制服,手上抱著蓝色浴衣的新庄沉吟了一下。 「呃」 四下打量确认没有其他人在以後,才打开通往浴室的毛玻璃门。 在潮湿温暖空气的另一头,有著贴上磁砖的浴室。冲洗的地方大约两坪左右,比较深的浴槽大小也差不多。在冲洗的地方可以看到四个水龙头与莲蓬头,所以平时应该是四个人四个人轮流洗的吧。 「这就是普遍性的家用浴室了吧?」 只知道ucat员工用大型浴室、以及公用澡堂?水世向日葵」之类大型澡堂的新庄,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这个田宫家的浴室空问才好。 不过还真没有想到会寄住到田宫先生的家里来。 原因是出在飞场家遭受破坏之故。 他们把自己宿舍的房间让给出云和飞场使用,出云他们的房间则让给美影与风见使用。虽然也曾经有过让飞场与美影同住一室的提议,但是因为上学期才刚结束,还有不少学生尚未回老家。所以在出云与佐山讨论过後 「知道一年级的小弟弟和金发女生进入像佐山这种又笨又出名的家伙房间里会出现什么样的传闻啊?」 「去你们这两个武斗派夫妻房间里才会被人以为是在开发新玩法蠢驴。」 因为他们两个的这番对话,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分配了。 虽然美影显得无依无靠的模样教人不放心,不过在出云从塌掉的房子底下找到的东西中,挖出一本日记交给她後,她的表情看起来就稍微镇定了些。 把她的日记与自己的活页夹联想在一起,新庄得到一种近似於安心的感觉。 任何人都会有那样的东西吧。 新庄「嗯」了一声,关上浴室的玻璃门。已经确认过没有其他人在,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再观察了一下洗衣篮,不过看不到有其他人的衣服。果然还是没有其他人在。 其他人现在正在厨房以孝司为中心,帮要换班的人准备晚餐。 他与佐山在途中先吃过一些,之後佐山应该是跑到客厅去看报纸了,但是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佐山已经不见人影。 要安全的洗澡就只有趁现在,毕竟这里可是随时都张著佐山空间的地方。要尽量快点洗好澡出来,早睡早起以备明天的合宿。 他把手伸向门外,在外面的柱子上挂好「客人使用中」的牌子。 然後新庄默默地脱下衣服。衬衫、裤子、内裤、袜子,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从衣服下现出的是切的身体。 新庄把毛巾拿在手上,轻轻抱在胸前往前走。打开门以後,那里是充满蒸气的空间。 「哇!」 和平时去的大澡堂不同,蒸气的密度很高。身上马上就冒出汗来。 窗外尚属黄昏,那是平时在大澡堂看不到的阳光。窗子是锁上的让他觉得安心,这样就不会有人挤在哪边偷看吧。为了谨慎起见,他还观察了浴室的角落,也找不到针孔摄影机。 整问浴室都由他一个人包了。 太棒了。因为想往身上泼热水,所以他弯下身子,把位於附近的水 桶拉过来。 「嗯?」 拿起来的水桶很重,里面已经装了热水。 问题是理应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可是水桶中的水是温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新庄仔细地观察起来。 跟著他就看到水桶中飘浮著一个眼熟的东西。 是貘。 小小一只的小动物,两只前脚正搭在水桶边上练习踢水。 热水中的水花轻溅声让新庄皱起眉头。他环顾周遭,连天花板都不放过,可是 「饲主不在」 是只把貘留在这里自己玩吗?新庄这样想。不管怎样都好,佐山现在确实是不在这里。要是有时问去烦恼这种事,还不如 「快泡澡吧。」 他的声音用的是说服自己的语气。然後新庄拿起另一个水桶,身子探向浴槽。 往下面一看,与仰天躺在浴池底的佐山对上眼睛。 在热水下水蓝色磁砖上躺平的佐山注意到他,举起手打招呼。 新庄看得很清楚,佐山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说「嗨」还是什么的。过了一会儿以後 「呜、呜哇!!」 就像是在回应著他的叫声一样,佐山猛然起身破水而出。在带起蒸气与飞沫的同时,还用左手把头发梳向脑後。 「呼,新庄同学,你怎么了呢?怎么突然大叫?难道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你这话去对著镜子说啦!」 佐山依言看向挂在浴槽旁边墙上的镜子。 看著镜子的他「唔」了一声皱起眉头。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在这句话莫名其妙的话声中,他把湿得垂下来的浏海整理好。然後对著镜子摆姿势,甚至还歪起脸确认自己的脸部造型。 「这样就和平时一样了吧。真想不到你对仪容方面还挺罗嗦的嘛,新庄同学。」 新庄「嗯」了一声点点头,挤出笑容。 「那个啊,佐山同学,我来告诉你我最近发现的新事实你有病!」 「这话也同样来得很突然呢。冷静下来,新庄同学,然後我们来解开误会吧。你有什么疑问吗?」 「为了保有正常神智,我本来是不太想问这个问题的你为什么要沉在浴池底下啊?」 佐山「啊啊」一声举起右手给他看,那里有著ucat的手表。 「我从以前起就有在进行肺活量的训练啊距离最佳纪录还有一段时间呢。」 「从以前起就?」 「对,以前曾经和祖父比赛过。那个可恶的章鱼死老头说在数到一百以前不准出来就把我的头按下去害我差点死掉。後来我也曾经趁著他沉在水中的时候加清洁剂下去消毒,他在泡沫中暴跳如雷的模样就跟怪兽电影没两样话说现在都找不到像样的老人家了,但教人庆幸的是最近少了一个。」 「我想那是因为有个成长茁壮的继承人」 「哈哈哈以种姓制度来说,我的位阶已经达到远比他高上许多的阶级了,放心吧。」 这才是教人不能放心的吧,新庄这样想。而佐山对这样的他提出问题: 「你还有其他无法释怀的事吧?」 「呃那个啊,在更衣室并没有佐山同学的内衣之类的东西耶。」 「那就怪了,我有乖乖放在平时放的地方啊冰箱里面。」 「你平时都在搞什么东西呀」 「那上面写著田宫家私有物对吧?那是用来充当保险库的东西喔。以前放在厨房,钥匙曾经弄丢过一次,过了半年以後找到钥匙打开一看,里面的状况十分惊人。」 「钦,我好像有点可以了解了耶错就错在在佐山空间中对佐山同学要求常识的我。」 说著新庄转过身去。这个地方完了,今天没办法洗澡了,这阵子连冰箱都要小心。想到这里,他的笑容也变得无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映在浴室入口的玻璃门上。赤裸的肤色上裹著粉红色的毛巾 「呀呼~小切?辽子姊来帮你洗背罗~」 「咦?辽子姊?」 发出疑问词的新庄身体突然被一阵轻风环绕。 连「啊」一声都还来不及叫,新庄的身体就变成属於运的身体。 「!」 新庄倒抽一口气与入口处的门就要开启,在同一时间发生。 她连忙伸手按住毛玻璃的门,另一边的辽子则试图推动门。 「咦门坏了吗?」 「没、没有,不是那样!那、那个,佐山同学佐山同学,你稍微、那个!」 「怎么了呢?新庄同学,不就只是辽子来了而已吗?你不用那么激动。」 「你还叫我别激动,可、可是,不能被辽子姊看到我们这样啦!」 她大叫出来的这句话让辽子有了反应。 「小切?不能让我看到?难道你现在在跟少主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天大的误会! 该怎么解释才好呢?不,解释了会越描越黑。 各式各样的理由在她脑中排列著优先顺序,一时问分不清先後。总之先开口找话说: 「咦?那个,不,不是那样,这个你!为什么你就只在一边看著而已啊,佐山同学!」 「新庄同学,我最近忽然有种想法,我是不是在自己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对你做过什么失礼的事呢?」 「这、这种时候用不著反省那种事!所以说别看著,快、快过来!」 「啊~辽子姊也好想过去看~!!」 跟著辽子像猴子一样把门摇得喀啦喀啦作响。新庄「呜哇」叫著死命撑住。 「佐山同学!拜托你过来帮忙压一下!来帮我压住啦!」 (图083) 在听到佐山「嗯」一声之後,他的双手就用力压了过来。压在她的臀部上。 在泡过热水的温热手指紧密贴合嵌在自己臀部的触感中,佐山冷静的声音从她身後响起: 「新庄同学,我用力压住了不过接下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呢?虽然你叫我帮忙,不过在这种姿势下,能做的事毕竟还是有限」 「佐山同学,现在是无意识的时间了喔呃,呜哇!辽子姊住手啦!」 在她大叫过之後,从更衣室那边又传来新的脚步声,接著是打开门的声音。 「姊!你在男用浴室这边做什么啊!」 「嗯?那还用说吗?孝司,人家想帮小切洗背嘛~」 「我说姊啊,切同学是男生喔?而且是别人家的小孩喔?」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孝司,真爱要宝既然到我们家来,那就是我们家的小孩罗。」 「姊啊,你听仔细了。别人家有别人家的规炬,所以我们也得努力地与别人磨合才行。一下子就把我们的作法硬压到别人头上是不行的吧?要是一个弄不好,切同学可能就不会再来我们家了喔?」 「别怕。为了说服他,我也准备了防水摄影机。呃,啊!你干嘛抢走它啦!」 「我是为了不让姊姊作好犯科」 新庄听到辽子咕哝著在喉头发出「呜」的声音,但很快就转成开朗的声音。 「不过我跟你说喔,孝司。那个啊,以大前题来说呢,我跟小切应该是同类喔!」 意料之外的敏锐。 但是新庄的想法并没有传达到孝司那里,他发出吁了口气的声音。 「姊你知道常识这个字眼吗?」 「知道啊。别看姊姊这样,国语成绩可是拿过a的喔!」 「你是说考试的评分?虽然多嘴,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次,这里是男用浴室。身 为秘书,不能容许企业的社长败坏风纪。」 「欸~你真是死脑筋耶,孝司。现在是下班的私人时问呢。」 「嗯、嗯。那我就以私人身分、以弟弟的身分说话罗姊,出去。」 「小气鬼!!你的意思是说少主和小切进男用浴室就没关系罗?」 「所以说少主和切同学都是男生啊,姊!虽然切同学给人的感觉是,让他在纽约布隆克斯区走个五公尺就会成为牺牲者!」 哇啊,我的评价居然是这样的,新庄不明就里地觉得可以接受。因为这话是比较正经的孝司说的,所以才有说服力吧。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从玻璃门另一边传来的力道已经消失了。 代之以传来的,是辽子逐渐远去的挣扎反抗声。 「啊,喂!孝司!你要让姊姊就穿这样出去吗!?因为爸妈去轻井泽猎熊避暑你就这样!我要狠狠的诅咒你~!!」 好惊人的对白啊。 新庄肩上的力气消失,挥开在後面把玩她臀部的手,拿起水桶。 「我说啊,佐山同学平时也都是这样的吗?」 「很热闹吧?」 完全涌不起反对意见的新庄叹了口气点点头。 在冲过水以後进入浴池,力气从全身抽离。 她吸了口气。 佐山往她旁边一坐。在身子彷似被热水渗入的感觉中,佐山坐在自己旁边的事,让她有种想要缩起身子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仔细想了想,马上就想到答案。 这么一说 「那、那个啊,这还是头一次用运的身体和你一起进浴室呢」 ● 新庄在热水中用手遮著身体,一旁的佐山苦笑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做出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 是吗?虽然想要这样说,但新庄没有说出口。 他有时候确实是说话算话,所以 「嗯,我知道因为每次当我一反抗或是要哭出来的时候,你就会停手了。」 「是啊。在做著那种事情的过程中,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新庄左右摆动著头回答他的问题。 在大概两个月前的某个傍晚,第一次公开自己身体的真相时,他们曾经做过约定。 那就是有空就让他确认自己的身体。但是就算那样做,她的生理期也还足没来,而且 「男生的生理反应也一样没有来」 话说出口,才感觉到这样的说法好像是在归咎於他一样,所以新庄想要掩饰过去。她又加了句「可是呢」看著他,表达自己话还没说完。所以佐山微歪起头。 「怎么了吗?」 「啊,嗯」 虽然迎头而来的询问教人困扰,但是也有些话在这种时候才能说得出口。 「那、那个啊,就算我有所抗拒,但佐山同学帮我做的事还是让我很开心,所以别担心。」 虽然是平时就一直想要说的话,不过一旦化为言语,脸还是会发热。 然後佐山看向她的视线,让新庄承受不住地转过眼去。她告诉自己,脸会发红是因为洗澡水太烫的关系。一旁的佐山点点头,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让新庄转开视线低下头去。 新庄本来环著身体的双手往前一伸揽住膝头贴近身子,在热水中换成抱膝而坐的姿势,膝头外露在热水水面上。然後脸颊靠在那上面,为了改变话题找话来说: 「那、那个啊,我果然还是不行吗?」 「什么不行?」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有著让她现在体内的热气冷却下来的威力。 新庄吸了口气才开口说话。 在上个月月底,她在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腹痛到来的那个晚上想过的事。 「我的这个身体,也许果然还是无法成为一个成熟的个体。因为只有痛觉而已。」 说著她垂下眼看著浴池池底,随波荡漾的池底轻易吸引住她的视线。 这时突然有个温温的东西贴上她的右颊。湿漉漉的、硬硬的,是佐山的手指。 吓到的她猛然拾起头,从右手边传来声音。 「还记得风见打你巴掌的事吧?」 「」 「希望你不要让我想要那样做,而我也会避免对你那样做使用不同於动手打你的其他方法来帮你,因为这也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他的声音随後带著笑意。 「话说回来,要是只会感觉到痛就代表无法成为一个成熟的个体,那我也是一样的。」 「啊!」 整个人身体都泡在热水中的新庄连忙扭头转向他。 位於她视野范围中央的佐山,正面无表情地看著她。那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既不激动也没有亚恶意。 所以新庄就那样靠近他的身体,双手抓住他的左手,屈起手臂拉近身子,低下的额头靠在他肩上。张开嘴巴说出的话语,已经不再是自责。 「谢谢你」 新庄「嗯」了一声向下点点头。头垂得更低,嘴巴沉入水中又扬起。然後决定要用积极的心态来面对,说出接下来的话: 「那、那个啊,今天我们交换了耶。」 「是啊。在那个概念空间中,新庄同学变成我,我变成新庄同学。」 虽然之前没有提过这件事,不过佐山的话让新庄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因为自己与他的心能够相通交换之事,就代表自己也是个人。所以 「那个啊,佐山同学我的身体怎么样?」 她这样一问,佐山就以认真的表情点点头,与她对上视线,开口说道: 「色气度满点。」 「嗯。总觉得可以理解你想表达的是什么,不过在难以启齿的同时又觉得很火大。」 「这样啊,果然一年只能出现几句经典台词而已」 佐山微倚在浴池的内壁上,双臂环胸思考起来。 他在干什么呢?疑惑的新庄随即想起来早上的事。 佐山的身体和自己不一样。一交换身体以後,首先被吓到的就是视界变好高。当她低头看著站在一边的自己时,注意到的是 佐山同学一直都很确实地注意著我吧。 他不会垂眼看人,而是低下头看人。所以那时候自己也那样做。 平时的自己在看人时有没有用翻眼看人的方式呢?她这时候才为时已晚地想到这个问题。 然後在抱住交到自己手上的est时,惊讶转变成愕然。平时拿著挥舞的est变得好轻。跑步的时候不会影响到平衡,也不会跑到喘气。再加上 平时佐山同学都是在配合我的步伐跑步。 在概念空间中照平时的速度一跑,就发现自己被甩在後面了。 真是比不过他啊,新庄这样想。然後头垂得更低了。 「我啊,今天呢,在换到佐山同学的身体里以後,有了一些想法喔。」 「是想使用我的身体,体验男生身体方面的各种状况,对吧?」 「呃,嗯。你挺清楚的嘛。」 「哈哈哈,因为我也很想试试看啊,正好可以用来了解新庄同学的困扰。如果让你压抑自己的原因是出在精神方面,那你的身体里面存在的是属於我的精神时,会怎么样呢?」 「如果是我借用佐山同学身体,那果然还是没用吗?」 「如果交换身体的事能让你有安心感,我想就不是没用的。」 是这样吗。 抱住有著些微不安的自己身体,新庄咬了咬牙、吞了口口水。 不过她又马上开口: 「已经不能再确认了,真可惜」 「没那回事,普通人就连那种机会都没有喔。就算没能够活用那个机会,也只有与平时一成不变的事物在等待著而已,新庄同学。」 「你真会说话」 真是个难能可贵的人,新庄苦笑。所以她下定决心,调整了一下呼吸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嗯,虽然是很久以前说的我也要帮佐山同学做些什么。虽然佐山同学说过叫我不要勉强,不过因为今天我近距离感受过佐山同学的身体,所以希望能够尽可能的让我参考看看,佐山同学开心我也开心。所以这个、那个,呃」 「嗯,那就彼此加油吧。」 「嗯呃、啊!可是佐山同学的加油和我的加油等级与想像力都不一样耶!」 「哈哈哈,也就是说比我更加惊人罗?」 新庄还来不及发言否定,就已经被抱住了。与他的笑容一起。 那个笑容让力气从她的身体抽离,像是要黏在一起般的与他靠在一起轻轻地说道: 「我们俩一起加油吧。不管是什么事,今後也都一样。」 第十八章 『今后的处境』 第十八章『今后的处境』 针对一己的野心称作自我吗? 针对他者的野心称作希望吗? 感觉到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的信念 ● 当京醒过来的时候,眼中盈满朱色。 橘色、橙色、夹杂著红色的黄色,从视野中央到周围,全都是那类的颜色。 过了一会儿以後,她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感觉。自己现在正仰天躺成大字形,眼前所见的是林中群树的枝叶与天空。 就连片片交叠起的绿叶,也都染上了朱意。 是夕阳吗? 京这样想,然後转动眼珠打量起周遭。 跟著她就看到一块阴影。人形的阴影,是男的,长著她认识的脸。 「喂,笨蛋!」 她之所以会猛然弹起身子,当然是有理由的。第一,本来以为自己是躺在地上,其实却是近似於被他斜抱在怀里的姿势。第二 「你流血了耶!」 直起身子转过去一看,看到他背倚著沙土,坐在崩塌的山崖下。 看起来呈朱色的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著,额头上挂著黑色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京想起国中时脑门被硬球砸中的那位学长的下场,连忙左右甩头。 他的血色比那时候好看多了。 仔细再看看,他的右腕正朝向微妙的方向扭曲著。肯定是构成前臂的两根骨头断了一根。 「混帐」 一看就知道自己是被他护住了。她右腿小腿肚外侧也能感觉到擦伤的痛楚,不过跟他比较起来只算是小巫见大巫,涂点口水就没事了。 京环顾周遭,确认并没有其他人在。看了看塌掉的山崖规模还挺不小。至於崩塌的方式,要说的话则比较接近是朝向概念空间内侧斜斜塌下的形式。 当他们还在山崖上的时候,亚玻伦曾经说过在外围边缘附近的概念比较薄弱,不知道现在又算是什么状况呢?至少跟先前相比,这里离原本的边界更远了。 京为了叫人过来张开嘴巴,但是 「不用担心,这伤马上就会好的。」 他轻轻这样对她说。猛然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的京,因为他还活著的事放下心来松了口气。但是为了避免被他发现,马上就又对他撂话: 「你这个体弱多病的要什么帅保护什么人啊,笨蛋!」 「啊啊,因为我本来还以为说不定可以得到一声谢的嘛。」 他垂著看来仿佛十分疲惫的眼睛,不过却在嘴角挂上了笑容。 虚假的表情。京无视於那个表情,抓起他的右腕。 「会有点痛,忍著点。我帮你固定。」 「不需要。那样做是没用的,不必了会碍事。」 「混帐,那是对要帮你的人说的话吗?」 「你也是一样的吧?京。对救过你的人抱怨。」 只有嘴角挂著笑容的他这样说: 「为何你不离开?机会只有现在喔。接下来这个基地会进入备战状态,到时候你就无法离开这里了根据你说过的话,你现在不是正在求职,也就是正在寻找要加入的组织吗?」 「那不重要啦,你不必去管那种事。」 「不重要才怪。」 他如此断言。 「京,你是那个世界的居民,属於墙壁的另一边。相对的,一墙之隔的这个世界,对你来说是再也不会扯上任何关系的地方。与其和这样的东西扯上关系,不如优先关心与自己未来有关的地方。」 「即使我在这里还有该做的事也一样吗?」 「你是指给自动人偶取名字的事吗那种东西,有跟没有都是一样的吧。」 京大暍一声: 「一样才怪」 怒吼的京知道自己正气血上涌不能自制,但来不及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让他面朝自己。在他睁大眯细的眼睛同时,她也窥视著那对眼睛。 「我的名字叫做京。是我父亲为我取的名字,有著聚集众人的意思。你这臭小子还不是有个叫做的亚玻伦的太阳神之名,而且还拥有对应那个名字的力量吗?让女仆们也得到那样的名字、相信自己的力量你敢说那是没用的吗!?」 「你对自己的名字挺有信心的嘛。」 敛眉直视著她的亚玻伦还以颜色。 「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不同。我的父亲为我命名、管理,最後把剩下来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就离去了而我甚至已经无法实现自己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因为3rdg失去了太阳,也没有需要国王的人们存在了给予名字这件事本身,也包含那样的事情在内。」 亚玻伦轻笑著啐了一声。 「回去吧,京。回去向你的父亲报告,说你已经帮聚集而来的许多人取名、给予她们力量,但是被一个没有良心的男人阻止你继续做下去这是个足以用来对父亲哭诉的藉口吧?跟我的父亲不同,去对那个愿意理解你的父亲哭诉吧。」 「我父亲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为了救外人死在那里!」 京说道: 「你这外国人连什么叫圣诞夜都不知道吗!我在家里算是个很不听话的小孩,不过也总是想著要找机会坦率地和父亲聊聊。所以就拿圣诞礼物当藉口买一小瓶酒给爱喝酒的父亲那天足圣诞夜,父亲要去工作,不过那时候他笑著答应我,说他不会暍太多。然後在那时候,他头一次告诉我为什么会给我取这个名字。还有他接著要去工作,所以等他回来以後再慢慢讲可是那就是最後了!」 自己是受到理解的呢?还是未曾受到理解的呢? 不管父亲是怎么想的。 都没人知道了。 京想著。啊啊,这样好像是在比较谁比较不幸一样。 感觉好差劲。 但是她饶不了自认为不幸的人。虽说有著类似的处境 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不幸的。 那是因为 「後来还发生过许多事。我无意把事情美化,不过有一件让我忘也忘不掉的事。那就是我名字的意义我要当一个无愧於这个名字的人!就算父亲已经不在了、就算从来没有人期待我那样做我也要为自己的名字赌上一口气!」 说到最後,她一个头槌过去,感受到撞击力。 痛的感觉传了过来。 但是在痛感的另一头,对方也一扭头往这边瞪了过来。 耳中听到的话语是 「要无愧於那个名字是吗?要赌上一口气是吗?你太天真了!」 一记头槌过来。 「碰」地一声在她脑袋中震荡著。 相当痛。 这个臭小子脑袋还挺硬的嘛,京身子震得後仰,不过马上就又挺直。 抢先采取动作还以颜色。 「喝啊!」 但是产生的撞击声却不大。 对方撑住了,身子也没有後仰。 他们俩就这样头抵著头僵持住,他以咬牙切齿的声音放话过来: 「离开这里,京。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就去外面的世界一决胜负。为自己的名字努力。」 「好啊,我就到外面去分个胜负。不过要先等到在这里面分出胜负再说。」 「这里有什么胜负好分的?你是爱上被自动人偶们奉承的感觉吗?」 「我就是要战胜那种感觉!」 京的头在零距离的接触下往前顶去,靠摆动著头的动作把亚玻伦弹开。 「我要做到能够让自动人偶说出这种话承蒙您的照顾。不是以客人的身分,而是成为一个能够办到某些她们办不到的事情的人类!不行吗! 」 「那是她们的主人要做的事!」 「就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不做,才会给外人找到插手机会的吧!」 「那你是想当她们的主人罗!?所以呢?你的意思是要忽视我这个3rdg的最後居民,无视於我的选择自行其事是吗!?你如何负起责任?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任何变化,可是在自动人偶们知道变化以後,你要如何对她们负起那个责任!」 一个头槌伴著这个问题砸了过来。 强而有力。 震得她眼花了一下,让京对亚玻伦稍微重新评价。 这小子也挺有气魄的嘛。 虽然胜负并不是只靠气魄决定,不过有时候倒还是靠气魄决定的。要能够忍痛注入力气,没有气魄是办不到的。 他提出的问题让京动摇,再加上注入自己气魄的头槌,加乘效果让她受到两倍的伤害。 刚才那个问题恐怕就是他的真心话吧。他在迷惘,不知道该对什么负起责任。 所以京张开嘴巴。为了把自己散掉的气势抓回来,脑袋中已经不存在算计之类的事了。既然对方已经说出自己的心底话,那她也只好说出真心话: 「臭小子,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吧?失去世界、失去老爸,你就不知所措了。」 京有自觉这是在挖别人的旧伤,不过这也是她在对过去的自己所说的话。 所以这才是推心置腹之言。解除客套,也不去考虑之後要如何相处。 京说出若是想跟对方交朋友就不会说出的话: 「谁管你责任不责任的啊。你的世界会不会毁坏,关我什么事。」 她扬起头。 「不过呢,是我的话就会这样做。反正我早晚会到外面的世界去求职,一定、一定会。我要成为深受期待的人,去我想去的地方,在那里工作,得到认可,失败时发牢骚,或是踢走上司、或是挨揍、或是讨对方欢心,反正不管怎样都一定要赚到钱,然後」 「然後?」 「如果是我,就会用那些钱养这里的自动人偶们。」 说著她往前看去,看到亚玻伦正用他的黄色眼珠看著这边。 「就算你不养她们,这里的自动人偶们也可以自给自足。她们原本就是除了少量燃料以外就不需要用餐的一群人,而且你打算怎么养在这里的所有自动人偶?你能够赚到足以支付她们每一个人薪水的货币吗?」 「你白痴吗?人不是靠吃饭养活的,是靠满足感。」 说得好天真啊,京这样想,不过这却是她的真心话。 抓住衣襟的手用力。你行的,京说给自己的心听。把以前在接受企业面试时没能说出的话倾吐出来: 「不管是钱、饭、东西、地位、问题或答案、要去哪里或要回哪里、要做什么或要破坏什么、要跟谁在一起或分开全都有相同的满足!!」 她说下去: 「既然你说自动人偶是伺候人的,那么就算只是一点钱,应该也会成为她们伺候人的纪录吧。光是叠上一枚硬币,机械的记忆就会发出货币的声音,那个声音的数量,就是她们伺候主人已经有多久时间的证明。而且不仅只是存在於脑袋里而已,更是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记忆证明。」 「那有什么用只是一种感伤罢了,而且是把你的感伤硬推到别人身上。」 「戚伤有什么不对?机械也会回想过去,也会需要对自己的工作有一份骄傲感的证明吧。如果那个戚伤是不对的,那么相对於那份感伤的无情想必就很赞了是吧,亚玻伦!就那样什么都不做、不放入感情,也许不会失去什么,但也不会有骄傲,也没有会让人想到心痛的过去!可是,3rdg的人类不就是因为那样才会灭亡,只留下机械的吗!?」 她「哈」地笑了一声。 「比起没有感情无药可救的人类,还不如让具有素质,有可能得到那些的机械活下来不是吗?既然如此,把世界变成那样的神现在在那里?」 「那个」 「那已经不是存在於你我脑内,而是君临在现今种花的机械头上!有一天枯萎的花将会成为伤痕刻印在她们的记忆之中,而我会告诉她们,不要害怕花会枯萎。因为就跟你们为了创造自己的过去而使花开放一样,花也为了留下种子而创造出你们的过去在那里的人偶与花都有著相同的满足。如此一来我也会因为增加了3rdg的感伤而满足,我可无意向否定满足的你请示该怎么做!」 京甩甩头,感到全身都是力量。 我行的,没问题,京这样想。 所以她马上迎头往他的额头撞过去。 「我会那样干的!如果你是无情的主人,那我也一起当感伤的主人!」 在她这样大叫出声的一瞬间,从头顶、山崖的边缘那里 「那是真的吗?京殿下!!」 突然,在茉伊拉1st的话声中,有多达数十个人影从山崖上冒出来。 一下子有许多人动起来的声音交叠在一起。相对的,京则停住了动作。维持手还抓著亚玻伦衣襟,把他揪过来的姿势,抬头往山崖上看去。 在朱色的光线下,以茉伊拉lst为首的女仆们齐聚在那里。虽然没有看到茉伊拉2nd的身影,不过今天被她命名的女仆们都到齐了。 京维持著跪立的姿势看著她们。 「你、你们在做什么?」 「是。我们是来援救亚玻伦殿下的,可是亚玻伦殿下说想先跟京殿下谈谈。」 这个回答让京的视线落下。 隔著她所抓住的衣襟,转开视线的青年肩头正微微抖动著。 这个臭小子! 「你刚刚看起来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是在装蒜?」 「嗯。哎,算是吧。」 「而且还故意诱导我的思路?」 「京,你疑心病真重。我只是单纯希望你有话直说而已。」 「是喔,那还真是叫人讶异呢。」 她点著头,同时从心底涌出不同於先前的感情,要用颜色来打比方的话,那是一种属於黑色的感情。 京张开嘴,想著要说什么话,吐出了非常容易理解的句子: 「给你死。」 「哈哈,不,等等,你还真是个危险分子呢,京。女孩子讲话还是秀气一点比较好喔。」 「秀气地给你死。」 「等、等等,你冷静点,京。」 「死亡就发生在一瞬间,即使是我,也无法使它停下脚步等待。」 「你有诗人的资质耶。」 「不,是你有死人的资质,冥府万岁。」 但是这样说道的京察觉到一件事。 咦? 心中疑惑的她,抓起亚玻伦的右手。他的右手本来应该有骨折,可是 「怎么了,京?我的手怎么了吗?」 没有骨折。 这个事实让京感到背後一阵发颤。并不是由於恐怖或惊愕,而是对於现在正被自己抓在手中的事实感到无法理解,一种面对未知时的感情。 亚玻伦从作声不得的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轻甩了甩右腕。 「看来是痊愈了因为3rdg的人类很长命嘛。」 「啊、啊啊」点著头的京想起来了。可是,根据她昨晚从茉伊拉lst那里听来的话,3rdg的人类虽然长寿,不过新陈代谢的速度和lowg的人类几乎是一样的。 那他的伤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痊愈? 仔细一看,他额头上的伤几乎也都不见了。京伸手摸了摸刚刚与他用头槌对撞的自己额头,却没有摸到血。那就代表 在他们俩有来有往的以头槌对撞以前,他额头上的伤就已经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琢磨著这件事的她,看到亚玻伦站了起来。 就像是来迎接他般的,女仆们从崖上走下。手朝著下方,以重力控制压住崩塌的崖面与其内部,同时踩著小跑步迅速下来。 一马当先的茉伊拉lst面露笑容,一下看看京、一下又看看亚玻伦。 「那么,两位,现在就再次确认两位是我们的主人了。」 「啊,不,我、那个」 京慌乱地这样说,眼睛一转,看到亚玻伦转过身去背对著她,肩头起伏著。 被他笑了,这个事实让京知道自己忍不住羞红了双颊。因为现在是黄昏,所以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於是她转向茉伊拉1st,抬头挺胸,转著一个念头。 哎,船到桥头自然直罗。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我就尽我所能地想办法来加工改造这里吧。反正在现代日本求职中的大学生认知中,那正是理想中的企业型态。寻找目标、寻求工作地点的人,与打破不景气是息息相关的喔。虽然我这个只会照本宣科、没经验的人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 她吸了口气。 对著笑意加深的茉伊拉lst、以及并列在她身後的期待笑容,京这样说: 「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选择没错,比起让局面更坏的选项是好多了。但我还是想设法做些什么,所以我就来设法对这个浪费掉的世界做些什么吧。」 ● 「说真的,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这样一个声音在狭窄的长方形房间响起。 这里是有著双层床的学生宿舍一室。入口附近的铁柜名牌上,写著的是「世界的中心佐山」与「常识人新庄」。 从人口往前看,可以看到在夜幕渐垂的窗前,有个人影坐在窗边的桌子。那个人影是个个头不高的少年,额头上绑著白色的头巾,身穿黑色t恤与制服裤。 他对著手机另一头的通话对象发话: 「美影姊怎么了?啊啊,日记,她每天都有写那个。可以叫她来听一下吗?」 过了数秒以後,从话筒那一头传来一阵声音,他又开口: 「美影姊你现在在写日记对吧?因为今天我没办法帮你朗读了,所以我想在明天早上,和学长他们一起去冈山的路上念给你听,好吗?」 沉默,少年微垂下头。 「对不起,如果我更可靠一点就好了那就这样,我明天早上会打电话,不过要是在那之前有什么问题,请麻烦风见学姊打手机别怕,风见学姊是我的学姊。她比我更了不起,所以相信她也不要紧,她也答应过我不会做出让美影姊不舒服的事那,再把电话转给她好吗?」 沉默又到来,过了一会儿以後他抓著头。 「啊,是,就算没有出声我也差不多可以理解。那是一种感觉,她现在应该是在想著这种事吧之类的啊,好,我转给出云学长。」 在「喔」的一声中,出云从下铺探出身体。身穿黑色球衣的他,随意地对窗边的少年举起 少年丢出手机,出云接住并用带著困意的声音说: 「怎么了,千里?会寂寞吗?啊啊,问我飞场说了什么啊?他是说就算对方没讲话,他也知道对方在讲什么这小子的个性相当偏激,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耶。」 「学、学长!我会把一切都破坏掉喔!」 「啊?啊啊,千里,别放在心上,是小卒子的抗议。话说回来,其实我们俩也可以不用交谈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看嘛,像平时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再说下去要杀了我?明天在路上要把直升机砸到大地上?哈哈哈,你在害什么臊啊。」 「那是在害臊吗」 出云无视在窗边半垂下眼帘这样说的飞场。 「哎,能够和美影一起玩不就好了吗?仔细想想,这可是你久违的女性室友吧。」 「啊,可以帮我跟风见学姊说一下吗?当美影姊用拐杖走路的时候,请不要帮她,摔倒的时候也不要扶她。还有,虽然用笔谈会比较轻松,但是可以的话也请尽量不要那样做。这样也许会比较浪费时间,但是帮忙看看美影姊的发音状况」 「斯巴达式的耶。」 「不,是美影姊自己希望这样做。」 出云「喔」一声发出彷佛赞叹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千里。哎呀,刚刚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女用澡堂整个包下来让美影进去洗澡她挺成熟的耶。」 在他说完这几句话以後的好一阵子,他都以点头回应著对方的声音。 後来又聊了一阵子,在出云点头差不多点了七次以後,他看向飞场。 「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飞场一答「没有」以後,出云就这样回覆风见并挂上电话。 吐了口气,出云把手机放在地板上的充电座上。 「好。」 他看向飞场,而飞场皱起眉头。 「怎么了?你好像有话想说。」 「没有,只是呢,有种挺不可思议的感觉我家老头子和你爷爷、还有佐山的爷爷居然全都认识。」 「确实足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可是」 「可是?」 飞场有些过意不去似的抓抓头。 「我还没有把第二个污点告诉你们的意思,抱歉。」 「那无所谓啦。不过看了早上的战斗以後,你还是没那个意思吗?我是指和我们联手的事。」 飞场没有回答,只是露出困扰般的笑容。 出云对他这个反应轻笑。 「飞场,你啊如果与3rdg的战斗结束了,你要做什么?」 「那很简单啊。到了那个时候,美影姊一定已经再次变回能够进化的体质了,所以我会把神碎雷交给你们,过著平稳的生活。」 「你之所以会战斗,是为了美影的进化吗?」 飞场「嗯」了一声。 「我认为就是因为要战斗、就是因为没有概念核,美影姊才会没有继续进化。我只是想和美影姊」 「不要全部说出来,把心中想的事化为言语以後反而会削弱。」 「也许是那样吧。不过,出云学长也有这类状况吗?」 「有啊。我啊,总是对千里想著一些很色、不能宣之於口的事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不是那样的吗?」 「不,我对学长有些尊敬了。两成,不,差不多一成半。」 飞场的话让出云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感觉起来似乎不只那样而已。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 「有前晚,3rdg的堤丰曾经掳走人对吧?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曾经以下落不明的形式,失去过一个姊姊。」 「你姊姊失踪?」 「嗯,差不多十年以前,是爷爷带过来的,美影姊差不多是又过了三个月以後才来的吧。爷爷说过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虽然是女性,但是剑法非常高强,我根本完全不是对手。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冲到她怀中用这双手揉她的咪咪,可是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唔嗯,连你动作这么快的人都不行,可见相当有实力。」 飞场点头,但是握起右拳。 用力地。 「不过如果是现在就难说了。当时父亲不在了爷爷本来是想让她当自己的继承人,但是差不多在一年以後,她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可以用iai的情报网调 查出来。」 「名字是美树。你认识吗?飞场美树。」 出云说了声「不」抓抓头。 「抱歉。所以你认为她的失踪,说不定是3rdg干得好事罗?」 「我战斗的理由大致上就是那样没错出云学长呢?」 被问的出云想也不想就回答: 「当然是因为好玩吧?」 他说出的轻浮话语让飞场停下动作。 经过了几秒钟沉默的时问以後,飞场皱起眉头。 「好玩?这可是会死人的战斗耶?」 「可是好玩就是好玩,没办法啊。而且在这种地方说谎也没用吧我也是有想过很多的喔?虽然战斗经验也许没有你那么多就是了。」 苦笑从出云的口中泄出。 「不过对我来说,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保佑、能够让我使出全力的现场、与千里之间的羁绊、和笨蛋学弟妹以及同伴们之间的信赖,总之光用嘴巴说完全不可信的那些事,目前全都在那里。不过在一般状况下,那些应该是在社团活动之类的地方取得的就是了。」 「你把概念战斗与社团活动相提并论?」 「以现场这个定义来说,不管是在教室里还是打工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吧。不然怎样?相对於学校或打工,你该不会以为只有自己所在的现场才是特别难熬吃力吧?」 出云看著飞场。 「如果你是那样想的,就给我去向在上课时从学校里看著窗外画画的那些人道歉。去向打工时站在收银台前、机车上堆著披萨四处奔波的那些人道歉。还要附上脱光衣服五体投地的照片必须是在室外拍摄的喔?」 「不、不要室外啦啊,最好连室内也不要。」 「是吗,你不喜欢裸露玩法啊?那就给我记好了。」 出云说道: 「不管现场在哪里都一样。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会分胜负成败,会有人因为意外死去、退缩所以飞场,我的意思就只是要尽可能的试著乐在其中而已。就这个意义来说,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都不用做就快乐和平的现场。要说起真正和平的地方」 「在哪里?」 「就是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睡的时候。就某种意义来说,战斗中也算。像你,将来是要和美影睡在一起的吧?」 「那是不可能的啦。是说学长,你真是太糟糕了我对你有三成尊敬了。」 出云说著「很好很乖」点点头。 「不过飞场,根据我刚刚从千里那边听来的你好像每天都跟美影一起洗澡是吧?」 「请、请等一下!有时候也会有要擦身体、在浴室中站不起来的状况耶?」 飞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出云还是维持著坐在床边的姿势,伸出手制止他,叫他别慌张。 「我没有责备你的道理而且根据我刚刚听来的,美影的身体还没有成形对吧?」 「是的」 飞场缓缓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环抱双臂。 「因为刚刚美影姊也在场,所以我没办法说出口她的女性性徵方面完全没有成形。我猜原因是出在她在还没有相关知识时就停止进化的关系。」 「那现在如何?」 「嗯,我有托最近在横田打工的社团学长平行输入外国的教科书。和美影姊一起看了以後,又要对美影姊的问题努力做出正经八百的样子玩羞耻游戏。像是贴到我身上来、突然脱掉身上的衣服比较起跟敦科书上的不同,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什么事吗!?」 「boy你冷静点因为对她来说,那确实是在学习。控制自己,飞场。话说回来,那就是说美影接收到你的心意罗。」 出云的话让飞场眯起眼睛,屁股往椅子边缘挪了挪。 「那个,有时候她也会问我『如果我是真正的女人,飞场会开心吗?』这样。」 「你怎么回答?」 「不告诉你。」 飞场苦笑,出云也苦笑。 「总之呢,根据我看来的跟我听来的,她是个挺不错的女人哩。本来以为她更加依赖你的,不过倒也会把千里说的话听进去。」 「对於没有被我当成敌人的人,她的态度是中立的。至於触碰她也不会让她戒备,能够让她展露笑容的人,大概就只有我、我妈、爷爷和奶奶了吧。」 「她会笑吗?」 「美影姊第一个学到的进化就是那个喔。」 出云点点头说了声「这样啊」,没有再追问下去。 跟著飞场以一副察觉到什么的认真表情环顾周遭,缩起双肩。 「不过佐山学长和新庄学长是怎样啊?」 出云反问一声「啥?」飞场连忙小声对他说: 「学校里不是在传吗?佐山学长和新庄学长两个男生在交往。女子校刊社发行的日报『蔷薇尊』还开始连载小说,校内重度男同志投票的第一名是佐山学长,今早我还亲眼目睹到他们两个人抱在一起之类的。」 说到这里时,飞场一拍大腿说了声:「啊,对了!」 「风见学姊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前些天风见学姊和新庄学长在校内百货购买泳装两个人都是买女用泳装。」 「等一下,有一点敦我有点在意我先确认一下。」 飞场歪起头「啊?」了一声,看著眼前的出云拿起手机。 「啊,千里吗?新庄的事是不是还没对飞场说过?」 在维持著歪头姿势的飞场面前,出云对著手机小声地叽哩咕噜著,点了好几次头。过了一会儿以後,他才缓缓地把手机放回充电座上。 「」 本来坐在床边的出云把屁股向後挪,低下头手架在大腿上托著脸。飞场问他: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不过呢,看来我们会共处好一段时间,所以就告诉你好了。」 「是关於佐山学长他们的事吗?」 出云「啊啊」一声头向下点去,看著飞场,以认真的表情说: 「不要说出去你看到、听到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这样啊」 出云一语不发,也没有点头。 只是在吸了一口气後 「这是学长命令,你今天睡上铺。我不想感染到佐山菌。」 「那睡新、新庄学长的床还不是一样!」 大声叫道的飞场站起来。 椅子被他的脚踢动,在脚轮的滑动下就那样直撞上一边的柜子,发出低沉的声音。 「啊对、对不起,在别人的房间做出这种事。」 「喂,最好不要深入接触那边喔?因为有出现证据的可能性。」 「请、请不要说奇怪的事啦。」 跟著飞场移动到位於双层床阴影处的柜子那边。 飞场从出云的视野范围内消失。 「啊啊,本来放在上面的东西好像掉下去了」 飞场的话声到这边就断掉了,过了几秒以後还是一样。 由於又过了几秒之後还是没有动静,所以出云扭过头去。 「喂,飞场,怎么了?」 「啊,没有,出云学长」 飞场手上拿著某种白色的东西从阴影处冒出来,用双手把那个白色的东西拉开。 「是这样的东西从柜子上掉下去。」 「女生的内裤啊。」 「请、请不要说得理所当然一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啊!」 「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真相吧对佐山与新庄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请等一下!在学校风纪崩坏的同时,这里变成魔窟了吗!?」 出云说了声「放心吧」,站起来一拍自己的胸膛。 「怎样?现在你知道我有多正常了吧?」 「感觉是比较材料太糟糕了」 「别放在心上。倒是飞场,明天我们就要到濑户内海合宿,我在此任命你和佐山睡同一个帐篷加油,是你的话,应该是可以设法突破困境的。」 「可以才怪啦」 在飞场握著女生内裤大叫的同时,通知熄灯时间已到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 冷硬的声音静静地响著。 地点是夜幕已垂的森林之中,位於亮著点点灯光的工厂後方广场。 在泥土地面向下挖掘铺设出来的五十公尺见方广场上,有著两个人影。 置身在黑暗中的,是两位女性。 她们俩都有著一头黑色长发与修长的身材,手上都拿著木刀。不过其中一个现在正摔倒在地面上。 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的是比较年轻、有著锐利眼神的少女。身穿白色丹宁衫与牛仔裤的她啐了一声。 「这次又照旧了,龙美。」 她站起身来半垂下眼帘看著对方,对位於前方随意拿著木刀向後退的女性龙美这样说。 龙美身穿黄色的连身裙,外面披著一件白色的线衫外套。从垂在脸侧的头发下弯起眼睛笑了笑。 「哎,能够露出那样的眼神,看来你足拿出真本事了呢,命刻。你差不多该去搭电车了吧?往横滨的电车十点开,那差不多八点半就要从这里出发了喔。」 「不会太早了吗?」 「可是那是横滨耶?晚餐要在那边吃的对吧?」 命刻吐了口气,听到龙美说了声「不然怎样」,不过她当作没听到,以下巴往工厂的方向指了指说: 「虽然是真的很想攻下中华街,不过今天诗乃有准备了。」 「是这样的吗?可是诗乃也有工作吧亚力士,诗乃呢?」 龙美对著空无一物的空气发问,跟著就传来一个声音。 『在吾辈之上睡觉。』 那个声音像是透过扩音器发出来的,但是并没有响遍周遭。是具有指向性的声音。 龙美回了一声「这样啊」,垂下双肩。 「如果诗乃有准备,那就享用她准备的吧?」 「能够那样就太好了,因为她肯定做了一大堆来。」 命刻准备站起来。 「!」 不料龙美突然抢到命刻脚边。 目标瞄准她的脚踝挥下。 命刻躲掉这迅速的一击。 利用站起的动作整个人往上弹跳,用手中的木刀往龙美一挥 「!」 龙美的身子已经在命刻眼前弯曲了起来,向上跳去。 原本瞄准命刻脚背挥下的龙美木刀,呼应著她曲身的姿势向上撩去。 清脆的声音响起。 命刻的木刀从中央被切断。身体、衣襟化为碎布四散,风刮著她的面颊。 置身在半空中的命刻什么都无法做。 胸前顶著一个东西。 那坚硬、不算太尖锐的东西,是龙美木刀的前端。 浮在半空中的身子,隔著轻轻抵在胸骨上的木材武器,另一头的人笑著做出忠告: 「张嘴、吐气。」 在她还来不及照著做以前,那个已经来了。 那是一股力道。缓缓注入木刀前端、几乎令人感受不到痛楚的力道,於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内连续加速,在让人感受不到痛楚的状况下 「被打飞出去之後要卸力!」 事情一如这句话的发生了。 眼前的龙美不见,视野所见的是天空。 一时间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不过在身子转了一圈,总算理解到发生什么事之後 「!」 她的背已经重重撞在隔出广场的土堤草坪上。 她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躺成大字,全身放松力道。原本位於肺中的空气突然消失,在她想到要吸气以前,胸腔已经因肌肉松弛而扩张。 氧气自然而然跑进来。 在吸了口气以後,视野也清晰起来。 龙美在哪里?命刻这样想。 她可以靠龙美的位置判断出自己被打飞多远。 但是她的这个想法落空了。 因为龙美就站在她右边。 「脱离常识的女人。」 「这种程度的事,你应该也办得到才对吧。」 「」 谁办得到啊?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不过现在已经连说的力气都没有了。这种事已经争论过多次,通常都是自己输。 龙美对著默不吭声的她眯起眼睛,然後手伸了过来。 「今天的训练,敦了很不错的东西喔?你懂吗?」 命刻「啊啊」一声点点头,伸著自己的手。两人的手指相触。 在下一个瞬间。 「」 从命刻脚下响起自己的踏足声。 出现这个声音的原因很简单。原本应该躺在土堤上的身体,被龙美的手一瞬问拉起。刚刚听到的踏足声就是自己站立起来的声音。 龙美则一如平时地站在自己眼前,正当命刻为了这个事实吸了一大口气的时候。 「要振作点喔?你最近好像都没有进入状况的样子耶?」 眯起眼睛的龙美看著她说道。 「这次会把护卫赫吉大人的职责交给你,并不是因为信赖或义务之类的东西而是理所当然该这么做。你明白的吧?像刚刚那种程度的招式,你当然做得到。」 「可是我甚至连在训练中都没有攻击到你过」 「命刻是在实战中才能发挥实力的人嘛。」 龙美封住了她的藉口,然後维持著笑容歪起头。 「重点是仔细观察对手,妥善运用力量。看好对手,只要能够在干钧一发之际接下对方的攻击,应该就可以看得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虽然我是先接招再把你打飞出去的一方,但是你也可以在躲过攻击以後利用对方的动作给予迎头痛击的吧。」 龙美用先前伸出的那只手轻轻划著螺旋。 这个动作就是借力打力的诀窍。 命刻从来没有办到过。 因为天生习惯用蛮力了嘛。 「我想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采取像龙美一样的战斗方式。」 「你没必要采取和我一样的战斗方式啊,可是如果你再继续采取硬吃法布尼尔改炮击的打法,那今後会有危险。要是在那之後击中赫吉大人或诗乃怎么办?」 像是要盖过龙美的话般,一阵轻风吹过。 沭浴在轻轻吹拂於概念空间中的夏日夜风中,龙美启齿: 「没问题的,命刻。为了你们的世界,你可以取得更进一步的力量,然後也绝对可以把它运用自如吧。」 「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事」 「因为那是你的期望。」 龙美说道: 「你好好想想,越是有力量的人、越是想要力量的人,就越是难以把自己的力量运用自如就连并没有期望拥有太多力量的我,只要能够把自己的力量运用自如,就有这个水准了喔?」 所以 「现在未能把力量运用自如的你,一定可以成长到惊人的地步。」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所期望的事,其实足微不足道的东西。」 她挥开龙美的手,转过身去,爬上土堤。 「去把诗乃叫起来吃晚餐吧,然後我动身前往仓敷。诗乃归诗乃,她有别的任 务。」 说完後从她的背後传来叹气声。 「你担心诗乃?」 「是啊,虽说带著小白一起去,可是今天的任务」 「诗乃不会有问题的啦。有问题的反倒是担心著诗乃的你喔,命刻。」 (图104) 可以听到身後的声音继续传来: 「老实说我从以前就这样想了喔?是不是该让以个人身分出『军队』任务的你们做个区分了呢?命刻,你是为何而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青春电影般的回答。」 ● 命刻没有回答龙美的问题。 为何而战? 她自己很清楚,那与别人无关,就算是龙美也一样。 所以命刻始终一语不发,沉默地踩著土堤的草坪走了起来。跟著 「果然还是没办法像青春电影一样?」 命刻回了一声「是啊」。 「就算是像黑帮义气电影或怪兽电影一样也不行。」 「啊,那的确是不行。不过我上礼拜去看的『阿尔卑斯少女大战机械兽』的作品气氛,说不定倒挺合适的。」 「那部电影啊,因为音速彼得和巨大化的克拉拉使得结局变成一场烂仗,所以评价只有d扯太远了。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从土堤上回头一看,发现龙美动也不动。 月光下,她带著一个平静的笑容,在土堤的中段那里抬头看著这边。 光是这样,就让位於上方的命刻感到自己缩起身子。 龙美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罗。」 笑容继续制造出话语: 「你对诗乃是这样想的吧在不久後的将来与ucat决战,当这个世界属於我们了以後,你要把一切都让给诗乃,自己消失。」 「」 命刻在一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她怎么会知道? 但是为了遮掩充斥在自己心中的惊讶,命刻硬是让自己做出耸肩的动作。还用鼻音「哈」了一声,对龙美送去否定的反应。 她张开嘴巴,不过在她的话说出口以前,龙美的话声已经传过来了。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诗乃的。而且说起来,没有和你交手过的话,是不会了解你有多拚命的。」 「等等,龙美,不要用自己的妄想推论」 「是你希望我说出来的吧?所以你并没有阻止我说话的权利喔,命刻。我要说,而你要听到最後。有意见的话就去绝望吧,可以再加上鬼吼鬼叫的拟音。」 『失望!!』 「亚力士闭嘴。现在是女上的私房话,所以也不可以窃听!」 『失望』 龙美吁了口气。 相对於此,可以感到自己内心焦躁的命刻,伸手把头发拨往脑後。 龙美所说的话是事实。 「军队」迟早会与ucat冲突。以结果而言,那就代表行使自己力量的他们,最後会掌握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但是命刻却也知道一件事。 让以力服人者就那样直接掌握权力,不会有什么好事。 如果「军队」在胜利後拥有得到世界的权力,那么让「军队」中距离强人印象最远的人行使那份权力,应该是最妥当的吧,这是命刻的想法。 而那也代表了行使力量的自己,最好要离那个人远点。 我应该离诗乃远点。 然而龙美却说出了另一种理由,她察觉到自己有著这种想法的理由却是 因为和我交手,知道我有多拚命,所以才推论出来? 所以她发问,先叫了声「龙美」当开场白。 「为何你会把我在拚命这件事,联想到诗乃的事上头?」 这个问题马上得到回答。 龙美启齿,在月光下双手微微一摊。 「很简单。光从拚命这件事来说,就代表你觉得自己死掉也无所谓吧?那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一般说来人不可能会为了自己而死,那么如果是为了别人以你的情况来说,那个别人就只有诗乃了吧?」 在话声中,龙美的肩头一动。 在命刻摆好架势以前,龙美已经来到她的眼前。 连一声「啊」都来不及叫,龙美的手已经举到她头上。 手握成拳,往下 「笨蛋!」 在话声中,从拳头与她的头之间爆出巨响。 痛感从脑门直贯尾椎,使得她膝盖一软。 「!」 命刻按著头跪倒在地,面前的龙美叹了口气手叉在腰上。 「我说啊」她这样说,叫命刻用心听好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所以命刻看向龙美。看著收起笑容,以无力表情看著这边的剑术老师。 「命刻,你是为了诗乃而战的吧。可是」 龙美的话声传了过来。 「如果你死掉,要算在诗乃身上吗?为了别人而战,说穿了就是那么回事喔?因为有那个人,自己才能够战斗。可是也因为有那个人,自己才会死掉。如果没有那个人,自己就不会死有时候事情也是会变成那样的喔?」 「」 「诗乃没有察觉到你的想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如果她察觉到,她就会阻止你出战,会说不希望你为了她那样做。可是到了那个状况的时候,与其说她是担心你的安全,她不想负起那个责任的比重应该更重吧。」 「诗乃不是个会逃避责任的人!」 命刻反射性的叫起来。 「她是个会为别人著想的孩子!才不会因为不想负起自己的责任就!」 「所以你就可以安心地把自己的伤归咎到她身上罗?你好卑鄙呢,命刻。」 「!」 「你那是什么脸?我戳到你的痛处了?那你要发火就发火吧?轰隆隆地爆出来。」 她的话让命刻动了起来。 她动得突然,但是龙美似乎早已料到,悠然後退。 但是她把龙美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右边! 她不是用视觉,而是用感觉踩上土堤,把手推出。 随即从手上传来碰到什么东西的感觉。 用力挥出的右手被什么东西包住的感觉。 手被抓住了。然後 「咕!」 动弹不得。手腕被固定住,踏出的脚步马上被伸出来的脚挡下。 但是手伸到目标那里了。那是 「这应该是你的攻击第一次打中我吧?」 对著发出问题的方向一看,看到自己正与龙美在土堤中段面对著面。龙美的右手在眼前抓住自己伸过去的手,再过去就理所当然的是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足以令你的攻击打中我的怒火,是为了谁发出的呢?」 在龙美的话声中,命刻看到眼前的天地翻转了过来。 被摔飞出去了。当她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月亮正好映入她眼中。蓝白色的月亮好像在发光的石头一样。当她脑中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 「!」 她重重摔到地面。而且并不是摔在土堤附近,而是距离约二十公尺左右的下方广场中央附近。遭受到冲击的身子咳了起来,龙美的声音从远方传过来。 「你没救了啦。为什么掉以轻心?别忘记做好卸力动作跟放松肺部啊。」 她没有余力回答。在直起身子以後咳得更厉害了,一旁的龙美用小跑步冲了过来。 「来来来,站起来。然後用脑袋想想,其实你是有选择的好好想想你是自己期望战斗呢?还是为 了诗乃而战斗呢?不管是哪一边,都不能说是好是坏。因为事实上,如果你选择的是自己战斗,那说不定会变成一个人自作主张去死的状况。」 不过龙美又说了声「可是」。 「诗乃是为了让你们认同她而努力的喔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她自己。」 「我」 她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头就被打一下。 「你没必要在这里就给答案,急什么。」 可以听到含著笑意的声音。 「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中多想想,每当你战斗,伤到对手又伤到自己、伤到自己重要的人,但是又得以活下来的时候能够活下来究竟是好是坏?看你觉得比起伤害对手,自己活下来会比较好的想法,是不是已经不正常,算不算是自私自利。」 说到这里时。龙美怱地抬起头来,与她对上视线。 跟著她原本的表情因为笑容而放松。 「你不太让我说教对吧?诗乃个性坦率,对她说教也没意思;但是你会顶撞,所以说起敦来比较好玩。」 「确实,後半段是硬把我听不下去的话倒给我。」 不过命刻又说了声「但是」,站起来向龙美发问: 「继续战斗下去,我有一天也会说些诸如此类的屁话吧。」 「要不要现在就说说看?」 「没有可说的对象。而且」 命刻低语: 「要我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就需要对手吧向对方追问、探讨起我的意义也不动摇,完全不在乎地笑著的人。」 「我不行吗?」 「抱歉,不过龙美跟我是训练夥伴的关系。战斗时所需的对手叫敌人,是足以取代诗乃在我心目中地位的敌人。」 说著命刻想到一件事。 啊啊。 我这是在否定我是为了诗乃而战吗? 自己都觉得自己脑袋实在是太单纯了。连验证都没有好好做,就在龙美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诱导下做出选择。选的还不是一直以来都在一起的诗乃,而是未知的敌人。 但是也不希望因为受伤害诗乃哭泣。 以前曾经有只狗。 那只狗为了救诗乃,代替诗乃丧命。 但是那只狗本身又如何呢?如果它并不是为了诗乃才那样做,又如何呢? 它是否因为那样做,感到自我满足了呢? 还是根本什么都没想,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反射动作呢? 她不知道那个答案,就连诗乃应该也都不知道吧。 目前可以知道的,只有诗乃一直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只狗,用花与水供著它,然後会靠贤石的力量唤出它的身影抱住它。 如果我死掉,她应该也会那样做吧。 希望会那样。但是在隐隐约约如此希望的同时,却又有种那会是一种痛苦的感受。 「痛苦吗?」 她决定了。 「但若是要把不寻常当成日常,就非得领会那份痛苦不可吗?」 所以命刻一点头,消去了脸上的不善神色。一看龙美,发现一如平时眯著眼睛的表情已经挂在她脸上。命刻对著那张脸发问: 「龙美也有敌人吗?」 「嗯,有啊。然後我呢,就是为了询问而战斗的。」 「问什么?」 「只有我的敌人才知道喔。」 对於那个伤脑筋般的笑容,还一无所知的命刻只有点头的份,说了声「这样啊」。 「我也会有那样的敌人吗?」 「应该有吧?比方说那个,喏,全龙交涉部队的佐山那个姓。」 「会吗?那家伙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耶关於全龙交涉部队的意义。在他知道以後,还会成为我的敌人吗?」 然後 「在那之前,我自己多少也能找出一些属於自己的战斗意义吗?」 往头上看去,那里有著月亮。 蓝白色的圆弧。看著那泠泠的光华,命刻点了点头。 「走吧出任务了,去护卫赫吉义父。只要那里有战斗,说不定就可以一点一点搞清楚些什么。」 她收回视线,与龙美对上视线。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种事?」 「这个问题很简单。」 她肯定地回答: 「看我的心情。」 第十九章 『最深的探求』 第十九章『最深的探求』 答案中有着陷阱 那是常态 所以无疑沉浸于其中,反而要摧毁它 ● 挂在墙上的黑色时钟指著四点。 现在是早上。但是时钟所在的白色墙壁上,并没有能够揽入晨光的窗户。 这里是地底下。 在几面墙壁环绕起来的空间中,隔出几个不同的区块,现在有一位女性正走在它的西侧。手上抱著文件走向南端部长桌的她,是月读。 踩得凉鞋一路作响的月读,怱地停下脚步。 有个东西躺在她脚边。身穿白衣趴在地上的形状,不知道该算是大字形还是方字形。 本来还以为是谁,仔细一看,看到那人手附近的地面上有一台笔记型电脑。 「是鹿岛啊。」 月读只说了这句话就从他旁边走了过去,随即一个声音从她身後响起。 「我被无视了吗?月读部长。」 「啊啊,因为我以为你睡著了。」 「大人不会睡在地板上。」 月读应了声「是喔」,再度踏出脚步,在她身後的鹿岛赶快坐起来。 「你不想知道理由吗?我震惊得倒下的理由。」 「没兴趣,不过你想说的话,我就听一下。」 「奸。都是奈津啦,她好过分。话说有种正在开发中的行动浴厕对吧?」 「是有啊。试作品名叫『就是那里!』的是吧?你昨晚把它带回去了对吧?然後呢?」 「嗯,离家出走时可以拆装,卖点是『可以媲美对舰光束』的喷射水压。然後到晚上时,我接到奈津用微笑的声音打来的电话,说是要罚我三天不准回家。还问我有没有安装设定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很可爱吧!」 「哦所以呢?」 她这样面无表情地一说,鹿岛就呆滞地看看她、再看看旁边,垂下双肩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以後,他的视线射向远方,用感慨万千的语气开口: 「这几个月的职场变得像是杀戮战场一样上司还会无视属下的意见。」 「应该是你已经演进到会无视时间地点到处乱放闪光了吧硬逼上司看闪光。」 「我并不是故意在放闪光啊,只是以主观说明事实就自然而然变成聿福的结果而已。」 「是喔,那辛苦你了总之去睡你的吧,你还接下了全龙交涉部队的讲师一职对吧?最近似乎在制作教材方面花了不少工夫」 她这样一说,鹿岛就站了起来。 「那方面的工作也包含我自己的兴趣在内,所以我会顾奸的。」 他捡起笔记型电脑,打开画面给月读看。出现在液晶画面上的视窗内,描绘出几个球体。一共是十个红色小球、与一个蓝色球体。 鹿岛看著画面,脸上挂起笑容,然後就那样转向月读这边。 「这是为了确认全龙交涉之意义,演算出来的十一g模拟图。虽然这是从第二次大战的时候开始,就在各国ucat进行研究,已经得到某种程度结论的东西,不过他们应该还是找不出答案吧。不知道为什么会诞生这十一个g,以及至今仍然包覆在其中的未解之谜。」 鹿岛说到这歪起头。 「听说他们要去合宿?」 「大概刚才三点左右的时候就已经全搭上直升机出发罗?那个叫什么飞场的少年,还有叫做美影的自动人偶也一起去了。现在人应该到名古屋一带的天空了吧。」 「这样啊。」 「你在意美影的事?因为祖父与荒王?」 鹿岛对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下,一会儿以後才挤出无力的笑容。 「其实是有一点。毕竟那个叫做美影的人,奸像当过荒王的控制装置嘛。不过她应该不记得了吧,也不方便开门见山的跑去问耶。」 「对这种事用心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不过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问得出来喔。」 鹿岛说了声「说的也是」,然後看向月读的手。 在那里的是文件。他的提问也与他的视线一起到来。 「那是合宿资料吗?」 「我可没有要去训练喔。只是因为我是部长,所以有取消的权限。」 「可是说起濑户内海,那里是3rdg的」 「如果你是要说我女儿的事,那我不担心。她还没有嫩到会那么简单就死掉说真的,其实你有兴趣的应该是这个吧?」 说著月读扬起手中的资料给他看。 「这个,圣乔治的调查书。」 鹿岛推了推眼镜,把笔电插到怀中。 他的一张脸已经转变成笔直的视线与嘴角含笑的表情。 「我可以关心一下吧有何结果?效果与来源是什么?」 「你猜呢?身为封印八叉时,曾经亲眼目睹过那一幕的人。」 「嗯机能是放大概念,目的是强化概念兵器的威力。来源恐怕是这个lowg吧。对不对?」 「这个嘛。」 月读面露微笑。 「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 「这个不清不楚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因为就是我说的那样啊。」 月读耸耸肩,微笑转变成苦笑。 「解析不出来啊,这个甚至就连尝试对检查机挂上力场系概念也没有传来任何反应。根据我个人的评估,圣乔治」 「不过只是个手套?」 「对。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与调查圣乔治後得到的事实并不一致。」 这就是厶吁天测试了一整天以後弄清楚的事。 回想起大城答应借出圣乔治时的表情。无可置疑的笑意把嘴巴两侧堆出明确的轮廓,那张脸是 一张在述说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表情吧。 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分析出圣乔治的真相,甚至连其他事都所知无多。其中最大的问题是 「总之圣乔治有古怪。当十拳再度封印八叉的时候,确实随著圣乔治发光而提高了输出功率。甚至就连在与lstg战斗时也」 「根据我听来的说法,它当时传送力量给被法布尼尔改的炮击打到不能用的格拉姆。」 「能够做到那种事的圣乔治,不可能什么内幕都没有。你不这样认为吗?」 跟著月读从她手中的文件中拿出一张纸。 然後把那张纸递给鹿岛,不过他的眼睛却看向她拿著那张纸的手。 「月读部长」 拿著纸的右手上缠著绷带直到手腕处。 看著微渗著血的白布之手,月读一笑。 「哈哈,真是丢人现眼。因为事情没有任何成果,一时心急就失去理智,没有先用专用防护概念包起来的机器,而是直接用手抓准备戴起来。」 结果就是眼前的事实。 「赵医师说整个疗程要两个礼拜。因为赵医师也一起去合宿了,所以要等回来以後才能正式开始治疗,不过我的手这个样子,暂时得要吃外食了。」 鹿岛慢条斯里地说了声「原来如此」,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一面看著她的手,一面把那张纸抽走,落下视线。 看著影印纸上印刷出来的东西。 「?这是?」 「看起来像心电图?」 鹿岛「嗯」了一声,他看到的,是在方格纸上起伏的波纹图,而且是把本来数量极为庞大的资讯,简化成三个波形的图表。 「不过这几次的鼓动是什么呢?」 「看一下时间单位吧。」 鹿岛看向方格纸上方。月读心想如果他够敏锐,应 该会察觉到。 他果真皱起了眉头。 「这个每隔八小时一次的鼓动是什么?」 「就是你所看到的罗。圣乔治所拥有的微弱震动。看到这个,随便点的人可能马上会这样说吧圣乔治是活的。」 「就算是在3rdg,也得具备一定程度的内脏机关才能让金属零件得到鼓动吧?而那个圣乔治就只是普通的皮制手套上嵌了金属晶片而已,可是两者却都会发出鼓动。」 这代表了什么?月读把心中的想法化为言语向鹿岛提问。 鹿岛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以後 「即使如此,我想还是先假定成圣乔治有生命会比较好解释。只要抓紧这个假设继续研究下去,至少就算这个假设是错误的,也可以据此断言圣乔治并没有生命。」 「你为什么会认为圣乔治具有生命?」 这次的问题倒是马上得到回答。鹿岛点了点头。 「因为圣乔治选择佐山这个姓当主人。」 他吸了口气。 「如果它这样做并不是基於设定,而是出於自我意志想要跟著佐山呢?」 (图114) 月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还不知道真相的现在,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不知道是不是也已经领会到这点的关系,鹿岛微微一低头说了声「对不起」。 「不过基於这个假设再推论一下吧。圣乔治是佐山御言的母亲给他的东西所以是不是可以猜测,圣乔治拥有意志,只等著他呢?」 「你不认为它是被设定成这样,而执著在圣乔治的意志上头的理由为?」 「以设定来说,只要让圣乔治在不姓佐山的人戴上时机能失灵就可以了。你知道即使伤害他人也要抗拒的这个行为是在表达什么吗?」 鹿岛以认真的表情说下去: 「那叫做拒绝,是具有意志的存在才会有的行为。」 「是吗果然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啊?」 对於他扬眉发出的疑问词,月读举起自己的右手叫他的名字,以渗血的手指弹了一声。 「来吧,可以看到好东西喔。」 说完她就背对他迈步前行,走向自己的桌子那边。 走出数步。墙上的时钟就要指到午前四点十分。以时间来说,差不多该可以了。 「昨天晚上啊,在开始调查前,我做了点手脚。」 「是、是什么?」 「偷偷入侵ucat的最深层资料库也就是收藏著只有vip级人员可以阅览的ucat空白期、概念核、护国课等情报的地方。就某种意义来说,可以说跟擅自侵入伺服器资料库上的第二资料室一样。」 她笑了笑。 「在调查圣乔治时,可以从那一边的调查室进入最深层一下,所以我就从这边介入那边的入口罗。把位於伺服器资料库中的机密事项全都接收过来。」 鹿岛慢了一拍才对她的话有反应: 「月读部长!那是背离ucat的行为!」 「那你要阻止我看看吗?」 「不,我只是说说而已啊,不过如果出事,基本上我算是有阻止过了喔。」 站在自己桌前的月读回头一看,看到耸著肩的鹿岛站在那里。 鹿岛放松表情,同时吐了口气咕哝著: 「反正这已经不只是圣乔治的事了。为了全龙交涉部队,也要把护国课的情报抢过来,你是这样打算的吧?」 「因为把情报全抽出来的话,那当然也会有护国课之类的情报在里面吧然後把情报送给那些孩子们也许也不错。」 而且,月读在心中低语。 如果能够取得ucat空白期的资料,说不定也能够弄清楚自己丈夫的事吧。 「」 先放下自己的感伤吧,月读这样想,把关上的萤幕打开。 ● 月读把视线放到恢复电源的显示器上。 在布满整个萤幕的黑色视窗中,有几个记号与文字在动著。 看著画面的鹿岛送以苦笑。 「是我们家的骇客软体『天才骇客少女葛梅斯』吗?这是最难搞的家伙耶。听说设定之类的全都是使用文字指令,很费工夫。」 「是啊。不过可以做的事最多,脑袋也很好喔。在开发部重新编组时,还有个笨蛋利用这个乱搞,把它当成提高预算的示范呢。」 「入侵某国资料库调查国务卿是不是戴假发,然後加入避免那份资料被窜改的程式,在还没被人发现以前就离开听说後来大城全部长为了确认此事,还在那个国家掀起一点波澜。」 「那个国家有幽默戚真是太棒了。在那之後,那位国务卿居然在答辩时说『在此公开我国的最大机密』,然後就把假发拿下来给大家看了。」 「在那之後『葛梅斯』好像又改版过好几次。」 「现在是第四版罗。对於一一看著它成长的我来说,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了呢。」 月读指著画面说了声「还有」。 「这上面的还只是日本ucat伺服器内最深层防壁周边的地图而已,这里也是我们十年前建立起基础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在交给大城全部长以後接受过什么样的改造,不过应该肯定是可以攻破的。」 现在显示在画面上的伺服器空间内,正以电子级的速度进行著追逐战。 这边的骇客程式在存取所有可以存取的地方,一步步向内部挺进。在某些场合下,还会消除某些现存资料,打出缺口,再从那里继续潜入。然後为了避免被发现源头,甚至还会把削除的地方修补起来。 不过用来隔离骇客程式的资料防壁也很优秀。它布下许多检查点,而且在不至於造成伺服器负担的范围内适时扩大缩小检查范围,在追踪这边动向的同时,也在追查外部存取位置。 骇客程式会把自己发射後行经的地点全部记录下来,建构出最短路径做为返回时的通路。它的起点就是发射地点的外部存取位置。 被纪录起来的路径,就像是骇客程式的归巢本能一样的东西。 如果骇客程式被抓到,藉以追查外部存取位置时,就会被查到这边来。所以在骇客程式中也做了一旦被抓住就要视状况自动消灭的设定。 一旦被摸到就结束的一击必杀型捉迷藏,正在电子世界中不断上演著。 月读所做的基本设定,是准备好一个要挺进到中枢的骇客程式,再用那个程式放出许多欺敌程式。 欺敌程式的数量一旦多到一个程度以後,会有让整个伺服器当机的危险性。所以需要由她这边即时监控欺敌程式的数量,随机在指定的目的地放出新的欺敌程式。 「目前看来,感觉已经放出好几百万个欺敌程式了耶。也有顺便被破坏的。」 「被抓到的欺敌程式大概七个吧。」 「那个欺敌程式的外部存取位置是总务跟警备课,看来给他们那边添麻烦了。以後得找机会偷偷调动些奸点的设备给他们才行。」 「要是因为那样被感谢会教人心虚的,所以还是以无名氏的方式送些东西过去就好不过,月读部长,如果会跑到开发部领域的程式被抓到会怎样?」 「反正我也是用热田的电脑进行存取,所以不怕。如果有人追过来,就启动那个笨蛋的电脑应付过去,我则在这边开个游戏,装作在打电玩。」 「热田电脑的桌布上写著般若心经耶要启动他那台电脑啊」 月读说了声「加油」,吐了口气。 跟著画面上的讯息有了变化。 显示在黑色视窗上的,是一条笔直的 纵长形通道。也可以在其中看到以两条绿色线条绘出看似吸管剖面的通道,是数位式的抽象画。 「来了进入通往中枢的通道了。」 在相隔十几公分的两条绿线之间,一条代表骇客程式的蓝线正在往下落去。 「蓝线挺长的耶。纪录下来的路径会不会太多了?最佳化是多少?」 「考虑到要在回程时甩掉跟踪的事,还是多绕点路比较好。这样差不多是极限值了吧。」 在绿色的通路上,出现几道拦截用的黄线。 是防壁。 蓝色的线一下子就突破那道防壁,继续往下落去。 蓝线打开游标框强调自己。 『i"m2nd-g』 从下方升起像是前来迎击般的红点,不过蓝线射出的水蓝色点与曲线却一一将之击落。 「攻击程式的种类增加了耶,月读部长。我经手的那个时候,才只有直线弹和对地弹而已。」 「现在流行的射击游戏基本上是躲避弹幕的类型,所以这边也华丽起来了。不过以我来说,可以用眼睛掌握住每一个弹丸的时代也是很好玩的喔。」 「时代啊。不过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说法就是了。」 在交谈的两人面前,蓝线周围正环绕著水蓝色的点状友军。 通路下方边缘处有道粗黄线形成的门。 一个水蓝点冲过去撞破门。 跟著画面突然变暗。 从通路来到一个空问。这里的通路呈开口向下的漏斗状,然後变成一个圆。 是一个很大的圆形空间。 「抵达中枢。」 在空间内有许多红点,而且多到几乎填满画面。 然後在空间的中央有个白色球体。 蓝线没有理会那些红点。它一面射出水蓝点,一面穿梭在成群的红点之间,自己往空荡的空间存取移动。移动到安全地带、移动到不会被攻击到的地方、然後移动到可以眺望全景的位置。 转动著,像是要确认位於中央的白色球体。 白色球体的大小约直径五公分左右,这个空间本身的直径约三十公分左右。 「并不是适合放手大干的大小。」 像是为了确认那点一样,蓝线在红点的追逐下,穿梭在其中绕了空间一圈。 当它抵达白色球体正下方约十公分左右的位置上时 「要怎么做?」 就像是在回应月读的问题一样,画面内的蓝线发出光来。 从蓝线前端用蓝色的虚线朝向中央的白色球体画出矩形。 那条虚线就是接下来要前进的存取路线预告。 一瞬间视窗打开。 『goahead?y/n』 不用人工按键,开发部的程式就自动做出判断。 『y』。 之後蓝线就在黑暗的空间内冲刺起来。 跑过去。 然後敌方也过来了。成群的红点。 红色波涛杀到蓝线前进的路径上。这时候蓝线像是在抖落一身飞沫般的喷洒著水蓝点,予以迎击。 猛然相撞在一起的水蓝飞沬与红点互相抵消。 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状况下,双方就消失了,清出一片空旷蓝线以勇往直前的轨道直往前方冲去。 一大群红点来了。 水蓝点像飞沬般撞向那一片红。 红与水蓝消失,空出一片一无所有的黑暗,蓝线在其中毫无滞凝的以矩形线的形状前进。 速度极快,不同的颜色连续相撞与消失。 瞬问喷出几片飞沫,蓝线在它们的残像中间穿梭而去。 蓝线跑著。 它要逮住白色球体。在逼近到以点阵图算来六十四点宽的距离时,成群结队的红点出现了新的动作。 它们组成墙壁。 已经领悟到它们不可能预测出蓝线行动模式的红点们,正环绕在白色球体周围组成护壁。要让蓝线无法从任何位置进行存取动作。 那也就等於把ucat中枢隔离开来。 隔离这个动作会导致的事态,也以预测的形式显示在画面上。而且还有附加假名注释。 『emerqency』 也就是伺服器要紧急停机的意思。 红点们,也就是防壁的共识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要保护的东西,用自己停止功能的方式来自保。 红壁就要完全成型了。 但是蓝线无所畏惧。 它的目标还是放在白色球体的正下方,距离现在位置最近的地方。 线在一瞬间穿透黑暗。 冲入正在组成墙壁的红点群中,对著正在组合的红点 「!!」 跳起舞来。 以自己的位置为中心,朝著周围的存取地点四面八方高速移动。同时还朝周围发射自己的攻击程式,从内侧击破红壁。 水蓝色飞沫与红色波涛激撞。 蓝色直线甚至没有回顾那副景象,一股劲地向上弹去,射向正上方的白色球体。 抵达目的地。 同时画面上出现文字。 『missionplete!』 从蓝色直线身上向左右射出两条水蓝色的线,它们成为护卫蓝线的通道,挡下推挤过来的那些红点。 蓝线以绝快的速度从白色球体抽出资料。 同时水蓝色通道的各处损坏率也有显示出来。 「如果只是要从内部移动资料,应该会来得及!」 月读看著显示在画面上的进度表。计算百分比的视窗内,正以虽然缓慢,但确实在传输资料的画面告知传输率。 月读对程式下指示。 「排除中枢所有的欺敌资料!」 『selectoption:callkeyword』 「要设成排除条件的关键字是」 在她沉吟著思索的时候,一旁来了救援。鹿岛把手伸到键盘上。 「十八禁」 在他打出这几个字的一瞬间,进度表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不用再读取欺敌资料的蓝线,以极快的速度专心抽取重要机密。 月度吐了口气,看著画面的鹿岛也吐了口气。 「有一套,不过这就是说中枢里几乎都是十八禁资料!?」 「一开始抽出的部分里面应该包含有几片吧不过,现在抽取出来的这些就肯定是ucat中枢的资料了吧?要把它们存到月读部长的电脑里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因为开发部的伺服器和其他伺服器处於连线状态,所以存到那里会很容易就被抓住尾巴喔。你打算怎么做?」 月读点点头说了声「别怕」。 「那个啊,我现在正在把那些资料加密,然後传送到开发部所有人的电脑中。根据我的计算,只要把所有人电脑中不必要的资料删除,再加上原本的空问,应该会勉强够用。」 「原来如此。个人电脑的保安措施是以各部门为单位个别设定的,所以其他部门的人不能偷看等等月读部长!那我电脑中最新的家庭动画」 在月读注视的画面中,显示著开发部桌子的行列。在以白线区隔开来的平面图上,鹿岛的桌子正逐渐染成蓝色。 「啊!!」 在鹿岛的眼前,平面图上的鹿岛桌子已经完全染成蓝色。 在小小的钟声中,传输资料的目的地已经从鹿岛的电脑换成他隔壁桌的电脑。 鹿岛发出呻吟声跪倒於地。 「我没能保护奸我的 家人」 「啊,喂喂,拜托你区分一下二次元与三次元吧。」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突然从周围响起声音。 是警报声。而且是紧急状况的警报声。 「咦?」 月读往画面上一看,但是保护蓝线的水蓝色通路还没有被破坏掉。 那就表示伺服器内的电子战还没有被外人知道。 那为什么 「似乎是发生其他紧急状况了。」 一旁的鹿岛站了起来,这时候通知状况的广播也播放了: 『呃,常常要值夜班的人今天也辛苦了~呃,这里是ucat警备部。第一楼层内目前遭到可疑分子入侵,呃,警备部来不及迎击,所以让对方挺进到更内部了。呃,待命中的实战部请准备迎击,麻烦你们了~』 走廊的方向传来嘈杂声。那里已经有人动了起来。 在呼唤声与装备的金属声响中,广播继续播放著: 『呃,这边是警备部~刚刚已经确认可疑分子特徵。呃,是少女~少女~美观判定a级~带著许多狗的美少女跑进来了~真是教人感动的光景~手边没事的人,请继续在各自的岗位上待命~』 走廊那边响起听来似乎颇为兴奋的哗叫声,变得更加热闹了。 第二十章 『噪杂的挑战』 第二十章『噪杂的挑战』 吵闹的状态并非常态 就像午后暂时出现的雷阵雨 只是诉求着热热闹闹 ● 诗乃走在白色的走廊上。 这是她头一次进入ucat里面。就算是在「军队」中,除了谍报部的人以外,恐怕也没有其他人曾经进入这里了。 谍报部的人运用透明化与平静化的贤石得到的,是到ucat地下二楼为止的通路图。通往更下层的门,防护也更加严密,因此未能进入,不过诗乃的任务也并不是让自己进入通往更下层的门内。 「小白。」 走在走廊上的诗乃把自己的声音送至眼下的位置。 在她落下话声的地方,有一只大白狗。 不只是它而已。 还有许多几乎要填满整个走廊的狗在那里。并不是几只,而足以数十只为单位。 依体格来分也各有不同,大狗小狗都挤在一起。颜色除了白色以外,还有黑色、褐色、虎皮、斑点,有竖耳的、也有垂耳的,有尖鼻的、也有扁鼻的,有长腿的、也有短腿的。 这些形形色色各有不同的狗群,都没有在地板上落下影子。它们全都一下看看诗乃一下看看旁边,像是护卫著她一样的走动著。 诗乃与四面八方的狗交换视线,向前推进。 「谢谢你们喔。」 光是从奥多摩的车站到这里为止,就跟来这么多。 诗乃伸手握住挂在脖子上的贤石项链。蓝色宝石发著光,那个光在诗乃的意愿下,把残留思念化为可见的形体。 诗乃并不知道它们算不算是叫做灵的东西。 即使可以用贤石使它们化为现实中的存在,但是在理论面上,也只能知道「反正它就是能做到这种事的东西」而已。 根据赫吉的说法,可能是它们在从这个世界消失时,存在著保留它们外型、类似铸模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诗乃的贤石可能是一种精神同调概念,利用把残存思念注入铸模的方式,重新铸造出原有的形体外型。 诗乃想著赫吉所说的话。 「可能是因为要塑造人类形体的输出功率不够,也可能是诗乃的精神把自己擅长的对象设定成狗。应该是这两个可能性之一吧?嗯?」 诗乃可以找出狗儿们的遗志,赋予它们形体。狗儿们在与贤石同调以後,就也可以触碰到诗乃以外的物体。在那个时候,它们多半会因为得到形体的事感到不知所措,对她乱吠。就像是在抗议被剥夺了平静的权利一样。 这时候就轮到小白上场了。 聚集在这里的,是跟著诗乃与小白而来的狗儿们。以诗乃为主人、以小白为头目而行动的猛兽集团。 诗乃看著大家。如果能喂它们吃东西就好了,可惜那是办不到的。 「不过在这件事情结束後,会让你们去见饲主喔。」 当她与狗儿玩过以後,会一一让它们去见原饲主。在让它们见原饲主的时候,把它们的思念输出调到最大,可以在一瞬间现出身影、或是叫出声音,然後就消失。 不过有些原饲主可能已经养了新的狗,在这种情形下,狗儿们就会中止去见原饲主。这让她知道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不过即使如此,狗儿们还是会舔著她的手消失。 有一天小白也会那样的吧,诗乃这样想。 然後诗乃也会这样想。 它们是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个lowg也有冥界存在吗? 其他g多半都有,比方听说lstg有镇魂之曲刀、3rdg有冥府,那这个lowg是怎样呢? 「如果解放概念,会形成冥界吗?」 她一歪起头,小白就一副担心的模样回过头来。其他的狗儿们也把头转向这边。 让它们担心了。 所以诗乃对它们微笑,表示不用担心。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片,那是到ucat地下二楼为止的地图。她要去的地方是中央大厅,在那里北端的墙壁中 「有著可以通到ucat中枢的通讯回线。」 诗乃用非惯用手拿著纸片,取出一个绑著线的贤石。 「这是赫吉义父从3rdg那里拿来的劣化概念把精神资讯情报化的概念。」 诗乃把蓝色宝石的线缠在手上,放下手。跟著狗儿们像是在画圈般的动了起来,排成队伍,然後跑来舔诗乃手上的贤石。 诗乃任由它们舔著自己的手,同时让它们看纸片上的地图。 「来,大家听好了,在这里可以吃到饭喔,叫做情报的饭请把精神的躯体当成情报,要从ucat深处多吃点情报出来喔。」 她吸了口气。看著前方,扬手一指。 「g0!!」 在她的话声中,狗儿们一起动了。 第一个动作是举首仰天张开嘴巴。 咆哮声。 好几十声远吠震荡在白色的走廊上,接著出现下一个动作。 就是在叫完以後开始狂奔起来。 「!」 狗儿们以波状的队列跑了起来。 已经得到使命的狗儿们并没有再回头望向诗乃,只是以绝快的速度几只一组组成小队动身。有小队向前直奔,也有小队突然穿过墙壁。 情报的猛兽们在白色走廊上起步、奔跑著。 剩下的就只有小白了。只剩下等待著大家归来,负责护卫主人的一只狗。 目送著最後一个小队穿墙而去的诗乃喃喃自语: 「大家会没事吧?」 她一停下脚步,已经绕到前面的小白就转过头来。隔著它那挺直的鼻梁,以一张全神戒备的脸看著这边,就像是要主人不用担心一样。 所以诗乃点了点头。脸上现出笑容,抓起挂在脖子上的贤石握紧,启齿。 动起来的小小双唇,释放出来的足歌声。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god"ssoughs,ohht/神子笑何灿烂 lovefromyourholylipsshinesclears,/圣洁的嘴唇满是慈爱 asthedawnofsalvationdrawsnear,/救赎的黎明已然接近 jescs,lord,withypurbirth/耶稣我主降生 歌唱的威力透过贤石,传达到拥有情报力量的狗儿们那里。为了鼓舞它们、告知它们主人的存在。 可以听到像是在回应般的远吠声。 从前方的走廊、十字路、墙壁中响起多重叫声。就像在回应歌声一样、就像在回应主人的关心一样。 有主人声音当推手的狗儿们声音,听来已经无所畏惧。 有如更进一步推动它们般,小白咆哮起来。 「」 属於猛兽的声音支配了这个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 打断兽吼的声音从正面响起。 那是杂乱的脚步声。类似硬靴踩踏在地板上才会发出的独特声音,以及把金属装备扣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 来了。 她摆出应战姿势,已经绕到她前面的小白露出獠牙。 「ucat」 在诗乃这样低语过後,正如她所说的对象到来了。 从前方的十字路左右两边冲出人影。 他们或者身穿白色装甲服、或者身罩白衣,数量不下於二十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她没有远距离武器的关系,对方采取塞在走廊上堵她的阵势。 然後在前排的人蹲下,双手突然捧起某种东西,用那个东西看她。 武器!? 连警告都不做就开火吗?诗乃很想这样说,不过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太天真。所以她张开的嘴巴首先是呼唤一个名字: 「小白!」 小白压低前脚,身子往後绷紧。它这一冲出去,应该在下一个瞬间就会把好几个敌人冲得七零八落了吧,诗乃这样想。但是 「好!拍摄距离确保!!」 传到耳中的话却十分微妙,让诗乃一时不知所措。 「咦?」 因为疑问而动摇的心,使得小白困惑地回过头来。 同一时刻,最前排敌人举起的武器启动了。 「!」 连忙摆出应战姿势的诗乃,听到的是在走廊上响起的内敛机械音。 除此以外就没了。既没有子弹飞过来,身上也没有一个地方感到痛。 咦? 诗乃从挡在面前的手指隙缝问往前看去,看到第一排的敌人往後退,第二排推进到前面。 这次诗乃看清楚了他们手上的东西。 看清楚了他们的武器,照相机。 ● 「咦?那、那个?」 诗乃一放下手,那些本来已经退到後面的第一排人员就连忙转过头来。 「啊!居、居然放松警戒姿势了!刚刚那个动作根本没办法拍清楚她的脸耶!喂,第二排的,给我们再拍一次的机会!」 一个人想要走回前面,不过被位於前方的第二排人员推回去。 「混帐东西!要按照顺序!这是由大家按照自己希望与推荐,公平公正猜拳决定的吧!以为可以抢到第一个拍摄就好是你自己太天真了!」 「就是说嘛。还有呢,到了拍第三张的时候,被拍摄的人也会习惯,那就不好了。所以果然还是要在拍第二张的时候决胜负吧。」 有个站在众人面前的男人这样说。 那是个白衣老人。他把装在头上、有著看起来像是对战车炮级长镜头的照相机抬起来,对著她竖起右手的大拇指。 诗乃认识他,他在「军队」中也是个名人。 大城一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疑问词透过贤石传达给小白了,它歪起头看著她。 诗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过 「嗯,好表情。大家可别错过这个干载难逢的好机会喔。」 大城整个人趴到地板上,把长镜头下面的脚架打开,以狙击姿势架好照相机。 「好,要开始罗。」 「咦?啊、好的。」 在诗乃叫小白坐下、自己背挺直以後,就响起了快门声。 大城面带笑容站了起来。 「好,辛苦了。接下来换第三排。」 第三排的人连忙举起照相机按下快门。在快门声响完後 「好,这样一来三段摄击就结束了。」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就兴高采烈地准备撤退。 诗乃连忙叫道: 「那个!这、这样好吗?」 「啊,没差啦。反正我们不是实战部的,也不是执勤中。」 「那实战部的人」 「在他们整顿装备什么的时候,那些狗已经跑过来,所以他们就去追狗了。可能是因为这样吧,总之一时之间还无法确定你的位置,所以他们就决定一面追狗一面用目视方式找你了不过呢,反正我们要拍的东西也已经拍到了,等回去以後再看看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个地方吧。」 「为、为什么不马上告诉他们呢!?我可是入侵者耶。」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是要做什么,不过小白同意地叫了一声。 但是大城则把又粗又长的照相机往肩上一扛,点了点头。 「你确实是入侵者没错,而我们虽说不在执勤中,却也是ucat的一员。」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加上一声「但是」。 「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各司其职。实战部的人目前正为了与你战斗,在这附近东奔西跑。所以我们是为了避免妨碍到他们,才会像这样接下纪录入侵者实录的工作。然後呢,在不知道算是什么样的机缘下我们就比实战部更先遇到你了。」 周围众人对大城所说的话鼓掌致意。 根据他们所说的「绝妙藉口」、「你就是法律」之类的话,诗乃可以肯定,这场会面是大城蓄意设计好的。 如果他是个跟传闻中一样的人。 应该真的会纯粹只是为了给她拍照,就传假资料给实战部吧。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诗乃还是问了一下: 「那,你们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战斗装备?」 「当然的罗。当模特儿怀有警戒心可是傲慢至极的事呢。」 在心中暗暗点头想著「果然」的诗乃吐了口气。 「那如果我发动攻击,你们要怎么办?」 「那、那怎么行!你这是在说天真质朴的美少女要攻击毫无防备的我们吗?」 大城为了表示自己毫无防备,站成大字形把白衣往两边一拉。好像变态一样,诗乃这样想,不过事实上映入眼中的,就只有用墨水写在白衣左右内侧的「无罪」两字而已。 诗乃垮下双肩。 「那么,抱歉,请你们回去。因为接下来我要认真执行我的工作了。」 不过她又加了一声「啊,还有」。 「请不要乱洗照片随意散布喔?」 「喂既然模特儿都那样说了,你们可别擅自贴出去喔」 难道你们本来打算那样做?不过诗乃察觉到这个问题连问都不用问。这里就是个这样的地方,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ucat是个可怕的地方,因此诗乃的双肩更垮了。 「还有,我想订正一件事。」 诗乃「嗯」了一声点点头,做出一个宣告: 「美少女这个解说太超过了,所以请不要那样注明。」 「咦川」 在场所有人反射性发出的声音让诗乃缩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又挺直身子。 「怎、怎么了?『咦』什么!」 「你你你你你先冷静下来!我、我们首先从言语的定义开始,好吗!?」 「什、什么叫言语的定义啊?总之,我不希望别人那样叫我!」 「不对!重要的并不是你的判断!而是我们的异想世界!不对吗!?」 诗乃马上以一个笑容对大城的问题做出回答。 「小白g0!?」 猛兽奔跑起来,高大的大人们连忙四散奔逃。 ● 在开发部的房间中,生出了两种空气。 一种是拥有速度感、带著焦虑的空气,还有就是诞生自它的紧张大气。 有著两种紧绷空气的地方位於开发部南侧,月读的桌边。从看著萤幕的鹿岛,以及敲著键盘的月读身上散发出那两种空气。 鹿岛几乎整个头都贴著萤幕前面了。 「怎么搞的?这个突然出现在画面上侵蚀扩大的破损领域是?ucat的资料从伺服器内被吞食掉了耶!」 就跟鹿岛所说的一样,萤幕内资料地图上告知丛集损坏无法存取的灰色空问大量出现。破损的区域呈线状从四面八方出现,向著中枢所在的白色球体蔓延而去。 「月读部长你想这会不会是侵入者干的好事?」 「我和你内心的意见一致。这一大堆破损区域和刚刚的警报几乎同时出现,开始侵蚀啊,不妙,已经到这边的线附近了。」 白 色球体与蓝线目前还没事,不过灰色区域已经逼近过来。 於是一旁的鹿岛把键盘拉过去,开始操作。 这堆侵蚀的原因,是从情报集合开始率先吞食的吧。那么与其制造防壁予以保护,不如把欺敌情报集中在某个地方当诱饵会比较好吧?」 先前曾经阻挡过月读程式的红点群对破损群发动攻击,但红色毫无招架之力地被置换成破损区域。 「看来是攻击程式被当成小型资讯吃掉罗。」 「有足以当饵的巨大欺敌资料吗?」 「很遗憾,开发部这边连同个人电脑在内,几乎都已经没有不必要的资料了喔?拿还留在你笔记型电脑里的家庭动画来用如何?」 「那不是不必要的资料。对军神的生命活动来说,它是必要的。」 「你也跳针跳太大了吧。可是这样一来,不必要的资料就」 说到这里,月读与鹿岛互看一眼,对上视线,在吸了一口气的下一个瞬间,两人又同时叫了起来: 「十八禁游戏的资料!!」 鹿岛指著映在银幕中央的白色球体。 「月读部长!这里、这里有很多!是宝岛啊!」 「不要一直用手指著鬼叫,快点操作!」 鹿岛依言对程式下指令。一面继续抽取资料,一面制作辅助通路,从那里向破损区域传送大量欺敌资料过去。 程式果真执行命令了。 虽然传送资料的速度变慢,不过侵蚀中的破损区域也因为要对付莫大的资料而慢了下来。被送过去的资料档名就这样一一在月读与鹿岛的眼前掠过、消失,就像是阵亡者的碑铭一样。看著它们的鹿岛以严肃的声音嘀咕著: 「话说『留级生』这个名字真叫人厌恶啊,广告文案还是『落第最好!』耶?」 「谁理你。倒是刚刚消失的『世界语的创造者名叫柴门霍夫(是真的)』这个名字倒十分耐人寻味。广告文案是『征服世界!』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果然还是丰富不到哪里去的吧?」 「不要用认真的表情说那种话。还有这个不对,我们为什么非得在这对十八禁游戏的名称和广告文案品头论足不可啊!」 就在她这样叫出来的时候。 从走廊那边传来奇妙的声音。 那是有许多人在奔跑的脚步声,以及狗叫声。 像是「哇啊」、「呀啊」之类的叫声伴著脚步声迅速掠过,跟著是狗追了过去。接下来可以还听到小小的脚步声跑过去的声音。 「你猜那会是怎么回事?月读部长。」 「少说废话,你也跟过去如何?」 欺敌资料形成的防壁持续在萤幕上堆积中。 「在被吞完以前,恐怕来不及把所有资料都从中枢抽出来。」 不过月读加了声「但是」,另外开一个视窗,检视已经抽出存好的资料。 她看著清单上的名称,浮现笑容。 「看来有不少护国课的资料呢,就连照片数位化的图片资料都有那,你也去参加走廊上的那场骚动吧,鹿岛。在你回来以前,我会把这些整理好印出来。」 「这是要我搞定它们的意思?」 「是啊。把看起来挺重要的东西用传真也好什么都好,送给到冈山去的那伙人。用便利商店的物流也好什么都好,总之别被上面那些人发现就对了。」 她点点头。 「这些应该是那些孩子们也很想知道的事吧。」 ● 诗乃在对抗坏的大人们。 地点是地下一楼的中央通路。在这之前,她已经在里面绕了好大一圈,不过基本上还是往出口方向前进。相对的,敌方在白色走廊的十字路口那里与实战队会合,躲在实战队背後喘著气调整呼吸。 出口被他们堵住了 仔细一看,实战队有十几个人,手上分别拿著枪械朝向她这边。呈水平的枪口代表并不是拿来做做样子的吧。戴著好像队长帽的中年男子一只手拿著阪神虎的扩音器说: 「呃,你听得到吗?请乖乖投降。」 「我不要。」 「呃,那么,可以说一下你的名字和单位之类的吗?」 说出来也没有关系吧?诗乃这样想同时开口: 「我的名字叫诗乃,是『军队』的人。」 她告知的话语令对方身子微微僵住。 也难怪了,诗乃这样想。虽然仅限於这个日本,不过一直以来ucat与「军队」都处於小规模竞争状态。「军队」多半是把目标放在夺取ucat的情报、物资、机密上头。就算发生战斗,也只不过是副产物而已,还下了被逮捕者要自尽的命令。 不过几乎没有人被逮到过,都平安回去了。 像这样正面相对、报上名号,应该还算是头一次的状况吧。 定睛一看,发现实战部连同队长在内的人,开始与他们身後那些拿著照相机的人交头接耳。 「?」 她一歪起头,队长就转过头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难道不知道ucat的资料伺服器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吗?」 「不我们知道。」 他的声音中有著抑郁的色彩。 诗乃对那个色彩心怀歉意。另一方面,也因为得知自己带来的狗儿们确实完成了它们的工作而感到开心。 真的很自私呢。 但是诗乃也领悟到自己应当贯彻毅然的态度,因为自己是他们的敌人。 「那么,请你们觉悟吧。普通攻击阻挡不了我的狗儿们,如果可以,请让路让我离开这里好吗?那样的话,我就会叫狗儿们不要攻击你们。」 以强硬的态度如此放话後,诗乃摆出应战架势。紧接著 「那个表情由我接收啦!!」 从敌人背後冒出一根又长又大的超巨大长镜头,响起快门声。 同时几乎所有敌人都叫了起来: 「你偷吃步!!」 「更重要的是我根本没同意让你拍照!!」 她这样一叫,实战部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实战部的人分别抓住拍照组的衣领。 「话说啊,你们给我仔细听好了!」 吸了口气。 「好处都被你们占走,我们却得去做拿枪指著美少女的烂工作,你们也想得太美了吧!」 「所、所以说请不要用那个称号叫我!这个组织里只有变态吗!?」 众人一起转过头来。 「你不懂自己的价值!去对著镜子反省自己的价值观!」 「我、我才不需要那种价值!请不要拍我的照片了!」 她这话一说,在众人背後的大城就抱著长镜头扭动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居然这样否定掉老人家可爱的乐趣!」 「小白、小白,目标就是那个人了喔不要迟疑,请用你的犬齿咬下去。」 「最近的美少女脑袋里都装水泥了啊!!」 「够了,请让路让我回去绑架、非法监禁!!」 诗乃大叫。 她心想总之先要他们让路,让我回去再说。 狗儿们应该会马上跟上她吧。吞食资讯情报,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接著只要分解那些资讯,保存在贤石里,任务就结束了。ucat会失去绝大部分的资料库内容,而「军队」则反过来取得它们。 赶快离开这个讨人厌的世界吧。 即使没有狗儿们,也可以利用自己贤石的力量介入对手的精神,让对方言听计从。所以 「请让路。」 她手摸著垂在脖子上的贤石如此宣告。 跟著挡在路上的几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成功了。话说回来,贤石的力量本来就跟概念一样。对於原本就属於那种根源的力量来说,首先就是不可违逆的。 「」 诗乃吸了口气。当眼前的几个人往两侧退开时,在他们背後的人慌了起来。 「等、等等!你这小子被操纵了耶!难道这就是惊异的美少女力量吗!?」 「才不是美少女力量!是贤石效果」 「咦/!?」 诗乃无视抗议的叫声。 她向前走去大城突然冲了出来,双手往前伸 「一决胜负!!」 「请让开。」 就在诗乃以受不了的语气这样说的一瞬间,大城与她之间进出像龟裂般的现象。 在如同玻璃裂开般的声音中,诗乃「咦?」了一声往前一看,大城并没有让开。 诗乃对自己的贤石并没有发挥效果之事皱起眉头。 她歪起头,再次启齿说道: 「请:让开。」 空中又进出龟裂,还扬起风,可是大城没有让开。 无效。 只是摆出双手向前伸出姿势的大城白衣飘飘,从他手中垂下一根缀著蓝色宝石的链子。 「哈哈哈,真是遗憾啊我就猜到可能会有这种状况,带著这个会比较好,所以就把与一切相反的劣化复制概念带过来了。」 「那是」 「总之呢,就是单纯把你的力量弹开罗。再拿祈愿的力量来推推看如何?」 「请让开!!」 在她的叫声中,空间再次进出龟裂,轰得大城白衣下摆整个翻起。周围的士兵们身子後仰,贴在墙上,全身骨骼发出吱嘎声。 「呃啊!大、大城全部长!再继续下去就没办法让了!!」 「废话少说,让开!!」 「呃啊啊啊啊!」 「你们看起来挺爽的嘛。」 大城从正面抵挡住她的力量。 诗乃从他的表情与姿势判断他还留有余力。 咦? 她察觉到一件事。既然大城持有的是反射概念,然後是朝向正前方伸出手的话 「啊!」 诗乃装作不经意般的眼睛扫向左边,看了看有扇门的那面墙。 在大城也跟著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由於姿势歪了一下,受力方向偏移,就那样往右後方弹飞出去,在重重的撞上墙壁以後还元气十足地打滚两三圈。 「好痛啊!所以说要好好爱护老人家啦!」 「够了,请闭上嘴巴让我回去!」 诗乃不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贤石效果的关系,对方全都默不吭声。 虽然得到了自己希望的沉默,但诗乃对自己刚刚叫出来的话感觉有些 那不是入侵者该说的话吧 她感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那些靠著墙壁滑下的大人们又开始交头接耳商量起来。有几个人还三不五时的往她这边瞄来瞄去,就这样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然後他们重新面向这边,以整齐划一到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平静笑容 「好,那我们就来真的罗。今晚不让你回去喔。」 「戚、感觉好可疑你们有什么事瞒著我?」 「没、没有,怎怎怎怎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大家都没有什么事瞒著你啊?」 看著以绝快速度「嗯嗯嗯」连点了三次头的他们,诗乃把「大人是骗子」这句话铭刻在自己心中。 「总之请你们都不要动,因为我要从那里离开。」 「嗯嗯,请便、请便。」 对方说话的语气让诗乃感到不太对劲。 有问题。 就在她微歪起头的时候,站在她前面的小白怱地转头。 「怎么了吗?小白。」 小白面朝右边的墙壁,所以诗乃也准备把头转向那边。这时候 「啊!看那边的墙壁眼睛会烂掉喔!」 诗乃没理他们,看向那面白色的墙壁。那里有著标示。 她看到指向自己背後的绿色箭头标志,还有位於其下的 「出口」 低语的她明白了。 原来在追逐的时候已经绕了一圈回到出口的地方了啊 这时候前方响起大城的声音: 「啊,那个,那里是一个叫做出口的人居住的地方啦。这边,这边才是真正的出口!乖,快过来这边~」 「再见!!」 诗乃一字一顿地叫道,转身把他们甩到身後。 不过比起被骗的事,更敦她忍不住抓狂的是自己竞如此缺乏方向戚。在回到「军队」以後,得要再加强在密闭空间的战斗训练,就在她转著这样念头的时候。 从她转过头来面对的方向,也就是通往地上一楼出口的方向响起了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唱歌。 「寂静/深夜/交叠的双唇~吻粗~」 除了来自前方的这个声音,还可以听到来自身後的另一个声音。 「总算来了!」 「:这、这是什么怪歌!?」 「是我们的秘密兵器。本来希望尽可能秘而不宣的兵器!」 ● 诗乃听著那歌声。 歌继续唱著。一个人影从通路的另一头出现在忍不住停下脚步的诗乃眼前。 「我与你/以心/」 吸气。 「耶!!」 在这一声呐喊结束的同时,人影也在距离她大约三公尺的前方停下。 诗乃看著站在她前方的青年。 那是个身穿白色薄大衣的金色短发男子。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幻听,在那里对著一无所有的空间张开双手做出制止的动作。 「不用安可,因为我才从日本海回来就有工作要做了。」 他说的话让诗乃猜到对方的身分,因此松了口气。 这人恐怕是在日本海沿岸经营超远洋渔业的人吧。因为在远洋上太过於寂寞,所以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他偷眼往这边瞄了她与小白一下,然後看向在她身後十字路上列队的同伴们。 「我来啦,我是开发部警备班的热田雪人。」 「咦那远洋渔业呢?」 「啊?你这臭小鬼在说什么?」 自称热田的青年拧起眉毛以一张扭曲的脸看看她,然後又看回她的身後。 他是敌人。虽然心里这样想,但身体动弹不得。原因是出在他、热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虽然他以没有任何防备的自然模样站在那里,但是一旦她有什么可疑动作,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样。 他身上有种类似面对龙美进行训练时可以感受到的压迫感。 在她身边的小白也缓缓压低身子,没有解除警戒。 该怎么办?正当她心中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热田对自己的同伴发问了: 「那,敌人在哪呢?快给我交出来」 「啥?」诗乃回头看向热田的视线所到之处,十字路那边的所有人都指向这边。 热田看看他们的手指,然後把眼睛放在她身上。 在过了一会儿以後,他的脸又转向同伴们那边。 「你们傻啦?这种乳臭未乾的小鬼哪有可能是敌人啊!要说笑话也说得好笑点,一群傻蛋喂,臭小鬼,你也是,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被发掘出来的啦,可是陪脑袋都 是渣的人一起玩,你自己的脑浆也会从耳朵外泄喔?」 「不,那、那个,这个,基本上,我是敌人没错。」 「你这臭小鬼睡昏头了吗!别玩家家酒,快滚回去睡觉了,笨蛋!」 他所说的一切都挑衅著她的感情。 不过考虑到露出敌意会有危险这时候对方歪起头。 「怎么?死小孩你有话想说是吗?」 他这句话一出,诗乃的自制力终於崩溃。 迅速吸了一口气,诗乃向下的双手握拳叫道: 「我才没有睡昏头!倒是你又是什么东西啊!你有什么资格叫别人臭小鬼!」 「吵死了,你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个小鬼吧。小鬼现在是在放暑假吧?今天早点上床睡觉,然後明天一大早就给我滚去做收音机体操盖出席章啦!」 「嘿,口口声声臭小鬼臭小鬼的,其实会唱奇怪的歌给别人听,会听到幻听的你才是小鬼,或者说是根本没救了的人吧!还有从现在算起的话,收音机体操不是明天早上开始,而是今天早上!因为已经过四点了!这个笨蛋!!」 她的喊叫声得到反应,不过最先到来的并不是热田的反应,而是她身後众人的反应。 她听到有人倒抽一口气「呜哇」叫起来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往後退的动静。 但是诗乃已经无所畏惧,她吐舌说道: 「我呸!不甘心就反驳我啊!这个笨大人!」 定睛一看,眼前青年双眉已经竖起,龇牙咧嘴地咆哮: 「这、这这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咦?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呢?嘻嘻你这个连两次的大笨蛋!」 「臭小鬼,我好了你喔!!」 他发出的怒吼声贯体而去,不过诗乃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周遭变得安静无声,什么动静都消失了,诗乃在这片安静中思索著。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呃」 她脑中的知识都是从报纸或周刊杂志中得来的。她想像著把自己代入那些事情中的情景,不禁感到头昏眼花。 怱地从她眼中落下一个东西。 刹那间她想开口对命刻求救。但是命刻现在不在这里,她得自己振作点才行。 所以诗乃撑住了。她知道自己眼角又挤出新的泪滴,缓缓抬头看向热田。 她要对皱著眉头的热田说的只有一句话。诗乃对著天花板吸了一口气,张大嘴巴 「强好犯!!」 「混、混帐东西!你一下子跳太快了吧!!」 「呜哇!!」 「哭什么哭!!」 但是接下来的声音却是从十字路那边响起。 「你这混蛋!!」 在轰然声中,那边同时也响起一片枪械上膛声。 「热田!你这混蛋害地球的宝贵资源哭了!不过那样的表情也很棒就是!」 「不要在这时候搞支离破碎的变态行动!倒是你们给我说清楚,是这家伙吗?这家伙就是敌人吗?」 「现在的你是全宇宙的公敌!!」 「混帐东西!我剁了你们这票混球喔!!」 就在热田的狂吠声响递整个走廊的时候 「啊,等一下等一下,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 响起了另一个没听过的男人声音。诗乃一面用双手擦著眼角,一面回过头去,看到有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正踩著凉鞋,以小跑步「哇哇哇」地从十字路右边过来。 他看了看挤在十字路上的那些人与热田,皱起眉头说了声「真是的」。 「你们在搞什么啊?」 「啊啊鹿岛,那边的那些笨蛋居然把我当成敌人了。」 那个名叫鹿岛的青年看向走到他旁边的大城,跟著叹了口气。 「大城全部长,热田一向都以认真的态度面对战斗。不管怎么说,我都认为要拿枪口对著他的状况是错误的。」 「对对,告诉那边的变态老头我是个多棒的人。」 听了这话,大城点点头,微微招手不意鹿岛靠近。 鹿岛把耳朵一凑过去,大城就小声地说起话来。 鹿岛「嗯嗯」有声地点点头,然後看向热田 「你这样不对喔,热田。」 「你也倒戈得太乾脆了吧!」 「你们吵死了啦!」 诗乃看到又追加新动静。 左手边墙上的门往旁边拉开,从中吐出一个矮小的人影。 那是个有著灰色长发的少女,诗乃知道这个脚下带著黑猫的少女叫什么名字。 布莲西儿。在1stg与ucat交战时,曾经是lstg一方战斗主力的少女。 布莲西儿打量著周遭。她看看十字路那边,再看向这边。 「吵闹的原因就是你们?」 虽然如此发问,但是她并没有期待得到回答。 她皱起眉,以急促的语气表达她的不耐烦: 「我正忙著办正事,所以你们安静点。」 诗乃有种被责备到的感觉,只得连忙开口: 「对、对不起!」 「怎么?你以为说对不起就可以没事了吗?」 那张皱起眉头的脸望向诗乃这边。 糟糕,诗乃这样想。不经思索反射性地道歉,反而给了对方找到藉口的著力点。 理所当然般的,布莲西儿眯起了眼睛。歪起头从斜下方看著这边。 「我说啊,要不要我告诉你,我刚刚在做什么?」 「不、不用了。」 布莲西儿「哦」了一声,嘴角浮现笑容。 「那我就告诉你在做暑假作业。」 那是她听过的字眼。诗乃没有去上学,是由「军队」的大人们教导她专业知识,对於普通人在学校的习惯,只有「就是那样而已」的知识而已。 根据她听来的,暑假作业似乎是一种大家都会一面喊「惨了惨了」一面拖到暑假最後才做的东西。听说会在暑假一开始就会做完它的人十分宝贵。 现在在眼前的就是那个宝贵人种。 能够遇上那样的人的喜悦,让她大胆问出自己的问题: 「暑、暑假作业是在做些什么呢?」 她出於好奇心与个人兴趣的问题让布莲西儿动了起来,把手伸到距离诗乃眼前约十公分的距离。她抓在手上的东西是 「秋蝉采集昆虫。」 「」 「这是昨天傍晚时抓到的喔。我刚刚就是在准备用品,要把它作成标本。你知道要怎么做吗?要先用针筒插进它的屁股注射麻醉药,等它不动了以後,接著要照旧从它屁股注射有毒的硬化剂进去。然後在它身体中央,这样,拿大头针」 诗乃看著被举到她面前的蝉腹,「噫」一声倒抽了一口气。 「别怕,它已经注射过麻醉药了。可是正当我要注射硬化剂的时候,外面突然吵起来,害我把针插歪,硬化剂都流出来了。」 「咦?」 「所以它还活著喔。」 在她的话声中,蝉突然动了。六只脚猛力挣扎,发出「叽」的叫声。 虫的声音与动作让诗乃往後退去。 「不要!!」 但是布莲西儿没有看蝉,依旧与她眼对著眼 「我都说过安静点了吧。」 把不知道什么东西按到她的额头上。 那是个硬硬、感觉刺刺的、会动的东西。然後那也是个抓得她肌肤生疼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诗乃思索著,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突然一下子就 要消失了似的。 耳边可以听到留驻在那里的「叽」鸣叫声。 有六个尖尖的东西正扎在她额头上。 接著又有新的声音传人耳中,那是从远方奔向这里的狗儿们脚步声与叫声。这应该是幻听吧?当她这样想的时候,额头上又传来一个尖锐的痛觉。 那会是什么呢?布莲西儿回答了这个她正在思索的答案: 「啊,在吸体液了耶。」 什么在吸?她还在疑惑著,本能已经抢先一步找到答案。令她张开嘴巴,四肢紧张地 「蝉!!」 在诗乃的惨叫声中,成群的狗儿们从四面八方的天花版与墙壁中跃出。 就像是在应和著狗叫声一样,大人们的叫声与枪声也交织在一起,手举著蝉的少女摆定架势。 她对热田丢出一个东西,是采集昆虫工具组中的手术刀。 「剑神,交点成果出来!」 「用不著你说我也知道啦!!」 在热田接下利刃的同时,小白动了,从布莲西儿袖中飞出纸来。 爆炎之纸。 然後生出兵器交击声与爆炸声。 ● 在将近清晨的夜空下,有著月亮。 那是下弦月。位置已落在西方,挂在告诉人们清晨已近的高度上。 有个女性正眺望著它。 她所在的位置,是一座上面有著平坦城市的小山。那儿矗立著一栋白色建筑物,她就位於那栋建筑物侧面。 她身穿白色睡衣,站在距离地面八层楼高度的升降机上。本来倚著栏杆赏月的她,突然中止那个动作。 她的视线向下落去,可以看到城市。 「仓敷吗虽然我看得到那边,但是那边的人却看不到我,说来也真是挺怪的呢。」 仓敷。这个具有历史的城市夜晚来得比较早,不过早上似乎就普普通通了。在月亮还露著脸的现在,以3rdg的壁钟来说,也还是天色未明的时段吧 「不过都没什么灯光耶。」 位於平地中的城市农业并不兴盛,也没有港口。人们在为了守护历史而保存这座城市之余,另一方面 也老老实实地选择了能够对应现今状况的生活方式吗? 京带著几分自嘲咕哝了声「像在说教似的」,看向天空。 当她傍晚决定要留在这里的时候,茉伊拉lst与盖吉司告诉她两个情报,当成给她重新考虑的机会。其中之一就是 「原来我是2ndg的人?」 关於这件事,母亲连一个字都没有跟她提过。 应该是归化了吧,茉伊拉lst这样说。她说在概念战争结束後,有许多人归顺了lowg,还有听说月读这个姓在2ndg相当於皇族的一员。 「呋!」 这样我不就是公主了吗? 真教人感到不痛快的说法,京这样想,而盖吉司还说了这样的话: 「据情报指出,与我们敌对的lowg对概念组织ucat东京支部内,似乎有位叫做月读的女性任开发部部长一职。」 一问之下,发现那位女性是 「就是我妈了吧,怎么想都是。」 该怎么办?都已经high过,也已经骂个痛快了。 我不是lowg的人,然後我母亲还是敌对组织中的重要人物? 茉伊拉1st她们说,希望她能够在明天早上做出决定。看是要离开,还是要留下来。 她不著边际地思考著,怱然从双唇中织就出歌声。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善夜」 这是首有著很多回忆的歌,京想著。 以一叫 在和父亲度过的最後那个夜晚,一家人一起唱的诗歌。 为了回忆那时候的事,她有时候会唱这首歌。 母亲则与她相反,完全没有唱过它,不过大概从五月时起,突然会哼起这首歌的旋律。契机是母亲提及「宴会」,去iai外宿,腰痛著回来以後的事。 是母亲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京这样想。 接著自嘲的笑声从她口中泄出,她发出「嘿」的一声。 「一下怪面试、一下给自己找这样那样的藉口」 结果在说那些话以前,根本就对别人的事一无所知。 「你距离独当一面还远得很呢,京小姐。」 她轻轻把这话吐向天空。就在这个时候 京忽然看到光。 蓝白色的光,近似月光的光。但并不是发自空中。 「室内!?」 从背後、紧急出口望过去,可以看到的昏暗走廊上,有团蓝白色的光在移动著。 那是个人影。 女人? 有个散发著蓝白色光辉,同色的长发如波浪飘散在空中的女性,正走下紧急出口旁的楼梯。 那不是人,京这样想。人不会发光,不能透过身体看到背景 「也无法做出那种表情吧」 京看到的是一张愁眉苦脸的脸。一张嘴像是随时都会哭出声来,眼睛也像在寻找著什么似的无力。 如果那是人,就会又哭又叫了吧。她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她的时间已经停驻在就要哭出来前的那一刹那。 不过如果她不是人,那会是什么呢? 是鬼魂吗?但是京摇摇头否定这个猜测。 当昨天茉伊拉1st讲解3rdg的世界相关知识给她听的时候,也有告诉她有种叫做冥府机关的存在。人们的灵魂会在那里面浑然一体,无法从其中叫出特定的某人。 那也就是说,并不存在有个人身分可供区分的灵魂。 「那刚才那个是」 把身子离开伸降台栏杆探头过去一看,发现在楼梯下方已经看不到发光的女性了。这个楼梯是通往下面的机库。 该不该过去看看呢?这样想的京回想起一个记忆。方才的女性 「不就是走廊画框中的那个女人吗?」 阿尔忒弥斯? 亚玻伦之妹的名字。 所以说,虽然不知道足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著,不过她人是在这个基地中的罗?还是说 「我累得看到幻影了吗?」 把手按上额头,可以摸到汗。 那个带著湿意与凉意的额头,正在大声呐喊她看到的是事实。 然後这次来的不是光,是声音。 从眼下响起的叫声。 『!!』 由机械声音元件发出的呐喊声,从机库入口处响起。听来彷佛连从微开的门缝中泄出的光影都为之震动的声音,近似一种野兽咆哮声。 是惨叫声。 「叽」、「叽」入耳的高亢叫声,从下面响起。 京知道,这是堤丰的叫声。 但是她不知道堤丰为什么要发出这个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京本来想要仔细听听是发生了什么事,随之入耳的惨叫声让她背上发毛 「呜!」 腹内好像遭人拉扯般的反胃,让她整个人缩进屋内。 脚下传来的红色地毯触戚柔柔的,感觉好舒服。 然後从机库人口处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察觉到楼梯下方已经不再传来那个声音以後,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呼」地一声伴随温热的气息一起吐出,她的背贴到墙上。 刚才那惨叫声是怎样? 已经消失的惨叫声,再也听不到了。 这个事实 在让她更加如释重负的同时 抱歉。 也让她有著这样的想法。可能是先前有看到那个身发蓝白光女性的表情之故。既然知道那是堤丰在叫,就会有个想著能不能替那般惨叫帮上什么忙的自己存在。 「可恶。」 京把右手按在眼睛上。 「可恶!」 在叫声中,她握拳的左手打向墙壁。 她再次确认了自己得意忘形。白天时给女仆们命名、被她们包围著,黄昏时与亚玻伦交换意见,以为那样就等於自己对这里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根本没那回事。 我要留下来,然後明天吃完饭後就去机库一趟吧。要趁著大家在那里工作的时候,堂堂正正的面对堤丰。 「可恶」 低语的京察觉到有个声音还留在她耳中。 堤丰的惨叫声。 那个声音的感情,几乎强烈到与堤丰展露过的黄色眼珠之色相等。 「可!」 本来按著眼睛的手盖住脸,京想起那个与堤丰有著同色眼珠的青年。 当他听到与自己眼珠颜色有著同样强烈感情的惨叫声时,会怎么做呢? 还有,刚刚令堤丰惨叫失声的又是谁呢? 不会是亚玻伦吧? 茉伊拉1st她们说过,这个基地内的人类只有他而已。既然如此,能够让堤丰启动的人应该就只有他。 可是,先前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堤丰是在那个女人下去後才发出惨叫声。 京左右甩甩头。要操纵武神需要有实体,但是那个女人的身体是由光形成的,走路时甚至连一个脚步声都没有。 在那样的状态下,她动不了任何东西。 「现在是怎样?这里不是属於机械的国度吗?」 虽然很想冲去问亚玻伦,不过京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明天。 明天先去机库,其他事之後再说。要是不先在那里掌握到什么事实 「就算问那个宝贝大少爷他也不会给正经的答案吧。」 第二十一章 『记忆的默读』 第二十一章『记忆的默读』 曾经有人说过可以出外看看 在答应前就先行一步的是思想还是视线? 或者是他出的脚步? ● 在眼前拓展开来的午前青空之下,有一大片深蓝色存在。 反覆拍打、反射著阳光的波涛,是属於大海的。 不过在这片海上看不到海天相连的一线。 因为隔著航行中的船只与飞舞的水鸟,在另一头可以看到的是对岸,以及蕴著青意的山脉。 有个声音正对著那片大海响起。 「濑户内海~」 是女生的声音,风见的声音。 那个声音来自一个突出於海面的埠头之上。在水泥打造的码头上有好几十个人影,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风见,手握在轮椅的把手上。 被推到栈桥上的轮椅,坐著有著一头金色长发的少女美影。 她扬起头望向说话的风见之脸。打开嘴巴,发出无声的话语: 『勒物欵嗳?』 「对,濑户内海。」 这样回答的风见露出笑容。美影则点点头,看向风见的身後。 那里有著两名少年,是出云与飞场。飞场以佩服的表情看著风见。 「风见学姊已经跟美影姊混得挺熟了耶」 「毕竟我跟她从昨晚到现在,一路上搭公车、搭直升机、搭电车都一直在一起嘛,你嫉妒了?飞场。」 「是啊,千里,我好担心。担心你会不会对难以跨越性别的恋爱产生咕呼!」 打断多余的言论以後,风见打量起四周。 在栈桥与其基部的码头上等船的是全龙交涉部队,以及常与他们协力行动的特课与普通课诸人。 为了前往合宿地点的无人岛,他们要先从奥多摩搭直升机前往冈山的ucat,然後再从那里搭电车经由冈山与仓敷移动过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港口并非渔港,是可以从仓敷搭电车过来的工业用搬运港,位於冈山县儿岛半岛西南方的水岛港。此地有著以三菱为首占有的工业用地。 「听说从出云公司航空技研时代起就由出云公司使用了?」 根据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说法,听说这一带在第二次大战中是超越横须贺的造船大本营。 风见看看飞场、看看美影、看看西方的海。 「广岛的吴市就是在那个方向了吧。听说护国课时代有建造过战舰大和还是什么,反正就是那类的东西了啦。」 「现在建造的是客船或油轮罗。」 「哎呀,你挺清楚的嘛?飞场。你对这类的有兴趣?」 「不,是我爷爷很有兴趣。听说在护国课时代,军方要建造大型战舰时,好像曾经要求护国课提供技术。然後爷爷他们设计出可以飞、舰首处还能射出破坏光线的战舰,被当成去闹的,原案退回。」 他们应该是认真的吧,风见在内心陈述感想。 要是计画书有留下来,会被爸爸当成题材吧 回过神来一看,看到美影为了要看位於背後的飞场,正把身子探出去。 这使得风见察觉到,飞场刚刚说的事应该连美影都不知道。 然後她现在应该是有不少问题想要问飞场吧。 经过昨晚的交谈、多次受美影相托打手机给飞场之後,她已经多少可以理解美影的意思了。 虽然也可能是自大。 让她一大早在集合时间之前就起床的原因,是美影想要一个人离开房间时发出的声音。 她会采取这个行动是因为她想去见飞场呢、还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呢?解读的方向会改变现在的情绪。 总之先别让自己掉以轻心就对了,风见这样想。因为美影有美影自己的想法。只要自己不心慌意乱拐弯抹角胡思乱想,结果应该就会给予一切的答案了吧。 这时候飞场忽然打量起周遭。 「对了,差不多从在仓敷车站那时候起,就没有看到佐山学长和新庄学长了耶?」 「嗯,因为那两人忍不住了嘛。在我们面前毕竟不太好吧?」 「啊?」 「这是常有的事啦。」 说完风见对飞场招招手。在美影歪起头的时候,飞场已经过来,跟著风见弯下腰,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然後压低身子,轻轻用手做出指示。 「?」 飞场脖子向前伸去。 风见把手伸向他的衣领後面,另外也以同样的动作摸向美影的轮椅。 动手摸索著 找到了。 她把摸到的东西放在掌心供大家观看,上面有著米粒大小的微型机械。 飞场也学美影以唇语说出无声的话。 『耶应咿?』 窃听器? 风见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迅速打开背包,拿出形似佐山所有的那种录音笔。当她打开开关播放录制好的内容时,飞场轻声对那个内容表示这样的疑问: 「风见学姊那个拳拳到肉的殴打声是什么?」 「嘘,只是录了四个小时我揍人的声音而已啦。是佐山剪接的喔总之这样听起来就像是我在揍觉罗」 她把窃听器放进也是从背包中拿出来的小盒子中,连同电源没关的录音笔一起放回背包。 然後风见把背包丢到倒地的出云身上。在打中他的脸时,好像有发出什么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里面还放了什么武器的关系。风见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吐了口气。 「好,接著来说正经事吧。」 「嗯,说的也是话说,那个窃听器是怎么回事!?」 「你太大声了喔,飞场。很简单啊,就是有一群人很关心你们和我们的动静嘛。然後就下令来监视我们了多半是从海的另一头下的指示吧。」 风见指指衣领後面和美影的轮椅。 「是在你们搭乘直升机时接受身体检查时装上的吧。等下再放回去,飞场,当我们搭船到对面时,你在下船时要故意跳进海中,然後换一套衣服。美影别坐轮椅,用拐杖走路好吗?还有,每天都需要打扫帐篷。」 看到飞场连忙点头,以及模仿飞场点头的美影,风见微笑起来。飞场的战斗能力与美影过去的经历虽然都十分精彩,不过也只是一直在重覆个人性的战斗而已,对於这类的因应对策就隔行如隔山了吧。 难得有种自己是学姊的感觉。 「那,佐山学长他们呢?」 「嗯。当直升机降落在ial支社时,佐山的手机有接到联络对吧?」 「嗯,记得是说ucat遭到叫做『军队』的人袭击,不过被对方逃走了之类的我们真的不用回去吗?根据听来的消息,内部的情报几乎都破坏掉了。」 「因为对方的目标是中枢的资料伺服器,所以各部门的伺服器还活著。只要从各部门的伺服器上传资料,大部分似乎就都能修复了。倒是这样还可以拿到最新备份之类的,让资讯处理课很开心呢。因为似乎有不少部门嫌麻烦,所以偷懒没有定期上传。」 「那,敌人是来做什么的啊?」 「这个嘛」风见说著眯起眼睛。 「你以为ucat的资料库里面,只有各部门的备份资料吗?」 「咦?」 「而且喔,联络佐山的人并不是ucat的联络员什么的,而是2ndg的军神,ucat开发部的主任在极机密的状态下。」 风见故意强调自己一行人与其他g之间的联系。 虽然这样展示我方力量并非我们的本意。 不过有必要告诉他们我们至今为止取得 的成果。 这话让飞场的表情流露出几分紧张,美影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那位军神说了什么?」 「他说了很有趣的事情,说是军神的上司把大部分中枢伺服器的资料另外保存起来了。在被军队抢走破坏之前,其实已经先复制起来了。」 「为什么会那样」 「在这种时候问为什么就太不识相罗。然後呢,在那些资料里面,以护国课资料为主的部分,好像还有一些影像资料什么的。佐山接到指示,说是会把其中已经确认重要性的部分瞒著上层传真给佐山,叫佐山去接收所以现在佐山可能已经在仓敷车站前的便利商店等著收传真了吧。」 「那刚刚你说佐山学长和新庄学长玩十八禁的事是故意骗人的?」 风见故意发出「啊~」的沉吟声,一面看向天空,一面整理思绪。 「也许那有一半不是假的喔。」 ● 以冈山为中心的话,仓敷位於略偏西方之处。 位置在突出於濑户内海上的儿岛半岛西侧。 距离县政府所在地冈山市约二十分钟电车车程,从东北通往西南的路线南侧,有个林立著古厝、叫做美观地区的观光区,此外还备有美术馆等设施。北侧则与南侧形成对比,有著游乐园与一眼望去满足住宅区的平地。 仓敷车站就位於这样一座城市的中央。车站所在的建筑物是共构式设计,下层是车站大厅,上层是饭店,左右有著与车站相通的百货公司。 车站的南门前有著基於观光考量制作的圆环,大道在那里分支成三条向外延伸而去的马路。 中间那条路两侧林立著酒馆、商务旅社和餐厅等,店家与店家之间有著便利商店。 两个人影站在其中一问位於马路左侧、有著蓝色看板的便利商店前面。一个是身穿背心与西装裤的少年。另一个则是身穿白色衬衫与五分裤,头上戴著白色草帽的少年。 在接近正午的夏日阳光下,两人走人行道树的树荫下,避开往来的行人。 草帽望著挂在背心身影後面的背包。 「佐山同学,那个,你一直帮我背著它没问题吗?重不重?」 「哈哈哈,这是放了新庄同学活页夹的背包,会觉得重就不是我了。」 「不过刚刚也把出云那边塞不进去的备用太阳眼镜放进去了喔。」 「难怪感觉右边重得很诡异,原来是这个原因吗?附近有没有垃圾箱呢?」 新庄「啊~」地一声想了想,像是想要维持住场面般的看了看手表。 「呃,那个,佐山同学,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大概距离鹿岛先生说打电话给他的时间,只剩五分钟左右了不过,窃听器那边没问题吗?」 「啊啊,那还用说吗?首先它的长度大概有九十分钟,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吧。」 说著佐山从背包的侧袋里面拿出透明盒子,让新庄看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两个窃听器以及佐山的录音笔。看到这个组合,新庄的头歪得更厉害了。 「这样就没问题了吗?」 「那还用说吗?正在播放著我剪接的欺敌录音。」 说著佐山把录音笔的声音调大,从中传出的声音是 『所、所以那么硬的,不、不可以啦,我!』 『没时间了。不过,我实在是太有兴趣了。来,别怕。试著慷慨激昂地说出来来!』 『我说过了啊可是!』 『来继续,新庄同学。在抖动之後变得怎么样了?』 佐山以认真的表情看著新庄。 「剪接得太棒了你说呢,变得怎么样了呢?新庄同学。」 「去问你自己的脑袋啦不对,你根本把所有的对话都录下来了吧!」 「很遗憾,由於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话,是在无法使用电池的概念空间内进行交谈,因此不可能录下来。」 新庄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眼花摇得身子不稳,膝盖一软。佐山扬眉 「不好,你贫血了吗?附近有没有供应生牛肝的肉类料理店不,不可以说那种好像肉食夫妻在说的话。这时候果然还是」 「不,我说啊,你在跳针跳很大的乱想以前先冷静下来啦。呃,眼前的问题是」 把手按在额头上的新庄站直身子,皱著眉头歪起头来。 「你要一直播放那个给窃听器听吗?」 「正是如此。现在在ucat负责监听的特课那些人,应该正隔著耳机以哭笑不得的表情听著这个吧别怕,如果他们胆敢擅自复制或拿去贩卖,我会去告他们。」 啊啊,这已经没救了,新庄这样想,不过同时也有种想法,搞不好也可能是自己的觉悟还不够。对於只能够叹气作为回应的自己,新庄又再叹了一口气。 「哎,不管怎样,佐山同学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我说,你那个像是要把人赶去便利商店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呢?」 「啊啊,没事,手自己就动起来了。」 看看手表,差不多已经十二点了。佐山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把在他胸前口袋中的貘重新塞好,脸转向便利商店的方向。 然後他出其不意地这样说: 「如果可以,希望可以得到护国课中叫做新庄的人物情报就好了。」 他的眼睛并没有看著新庄,但是他那笔直的视线与低声说出来的话,让新庄微微屏住气息。 原来他有在想这件事。 虽然开心,但新庄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个声音表明了接下来讲的都是表面话。 「你这样说我很开心,可是不能以我为优先,要以大家为优先喔?」 这个问题第一个得到的回应是苦笑。 之後他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过去。 「那还用说吗?我明白。而且说起护国课,里面恐怕还找得到与我同姓的山猴情报。得要在被外人看到前,先把那些让我引以为耻的部分削除掉才行。」 「用其他角度来看的话,感觉这样做也同样的没有用处」 「唔。先不管那些,总之我认为能够弄清楚些什么就好。无论是祖父他们的事,还是我们现在正要对付的3rdg的事都一样。」 他看著用带子固定在背包侧面的布袋,包在里面的是一把剑。就是盖吉司交给他保管,承诺过可以用来与他谈论3rdg之事的那把长剑。 「要把它插在我们猜测可能是3rdg基地的地方对吧关於地点,你有眉目吗?」 「大致上心里有底了。当我们抵达这边的时候,正好发生那件『军队』来袭的事,虽然老人家对此事的说法是『唔呼呼的美少女袭击事件』不过也一并得到老人家之前从布莲西儿那里听说的情报。」 「布莲西儿小姐吗?为什么她会有3rdg的情报?」 「因为lstg市街派的根据地在这附近啊他们以前曾经起过冲突,然後3rdg好像在那之後就移动到其他地方去了。说是在lstg的调查队再次前往那里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不就很难找了?要是他们没有搬家,留在原本的地方,那还可以用神州世界对应论预测。」 「要预测出下落不明者的下落,是可以在其中学到许多奥妙的事也包含新庄同学父母的事在内,所以就放松心情吧。反正还有想要再琢磨的事。」 再琢磨的事?新庄这样一问,佐山就点点头。 「比方说,飞场少年不肯开诚布公的第二个污点。」 听著他所说的话,新庄回想起昨天早上的事。佐山在与飞场交谈时,莫名其妙说出踩线 级的意见,之後还跟盖吉司进行交涉。这么说来 「你是不是从大家所说的那些话中知道了些什么?」 「唔,老实说昨晚在新庄同学进浴室以前,我在想的就是那件事」 「感觉可信性一下子降低不少耶」 「你先听我说就对了。昨天早上,我曾经问过飞场少年:『亚玻伦应该是驾驶蓝白色的机体,而现在他专用的堤丰在行动,那他为什么会换机体?』这样。」 「嗯,然後龙司是这样回答的『我哪里会知道是为什么啊。』对吧?」 「对,他说他不知道。可是他并没有否定亚玻伦更换机体、目前搭乘的机体是堤丰这件事本身。你了解我想说的是什么吧?」 新庄失声「啊」了一声。根据之後盖吉司所说的话来看 「要跟堤丰的操纵者交涉是不可能、绝对会被驳回的,一旦知道那个秘密,也会成为污点的一部分」 「可是亚玻伦还活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交涉是不可能的?为什么绝对会被驳回?还有为什么这样就会成为第二个污点?我认为这些问题的答案全指向一点那就是为何亚玻伦会更换机体。我已经推理出来了,现在就只欠证据而已。」 佐山如此断言,而新庄相信他的话。当这个少年如此斩钉截铁地说话时,虽然会有各种问题存在,但是应该不会有错。所以一句话自然而然就从他口中冒出来了: 「佐山同学好厉害啊。」 他这样一说,佐山就眯起眼睛点点头,以悦耳的声音「呼」地吐了口气。 「多么至高无上的一句话啊新庄同学总之呢,从知道答案的飞场少年的态度来看,我在猜,那会不会是代表他已经错过了由自己主动说出来的时期。」 「那就是说」新庄思索著接下来要怎么说。 「比方说,就像我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可以把自己的事说出来的时候一样?」 「对,他恐怕是个超级好好先生,有著太过於顾忌他人的地方。不管什么事都担心会给别人添麻烦再加上美影的存在,就更加令他裹足不前了。」 佐山这样说: 「你猜飞场少年会不会有对美影放肆撒娇的时候呢?」 对於这个抛向自己的问题,新庄没办法马上作答。 他琢磨著「放肆撒娇」的意义,把自己与佐山还有这个字眼叠合在一起。 啊! 他想起来了,想起佐山借他膝头一用时的事。 佐山为了救我而受伤,在玩牌赢我时才会借用我的膝头去躺。 在自己处於无须客气、可以放肆的立场时,佐山就会放肆给他看。 「龙司会是什么状况呢?」 新庄一面思考著一面开口: 「面对不能进化、无法出声、双腿不良於行的美影,龙司能够放肆撒娇吗?」 「虽然美影本身应该不在意就是了,可是我猜那个飞场少年太顾忌别人的想法了。我认为那只是在无意识中增加她的负担而已,是一种傲慢」 佐山又加了句「可是」。 「飞场少年也有可以不用顾忌、不用在意他人眼光放肆撒娇的时候。」 「咦?」 新庄抬起脸发出疑问词,但佐山回以笑容。 「我猜,那点正与他战斗的理由有直接关联不过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注意到?」 「你说的那种时候真的存在?」 「当然,任何人都会有的。」 「是吗?」 不懂。 比方新庄就觉得自己太撒娇了。 像现在也是。新庄认为想要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放肆、一种撒娇了。 「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才能够实现那点吧?」 「会吗?」 佐山歪起头。 对著他那张司空见惯面无表情的脸,新庄可以感觉到那上面有种近似迷惘的感觉。 那是一种类似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的表情。 不过佐山把头发拨到脑後,轻轻举起右手,以一声「新庄同学」当开场白。 然後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曾经有个自动人偶。」 「咦?」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新庄回以疑问词。 不过新庄马上就察觉到了,他脑中现在正运转著少有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自动人偶是指谁,不过却是很清楚佐山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是期望有人应和他的问题。所以新庄这样说: 「呃,那个那个自动人偶怎么了呢?佐山同学可以告诉我吗?」 「好啊,那我就告诉你吧。」 先吐了一口气以後,佐山把视线从这边栘开,张口说道: 「那个自动人偶,是个愚蠢的自动人偶。」 他顿了顿。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那个自动人偶对自己下了自毁的设定,不曾想过要改变主意。然後在自己的主人要求改变那个设定的时候,以笑容拒绝了。」 「」 佐山面无表情,不过同时也在想著接下来该怎么说,仰望天空,拨起浏海。 「可是像那样令主人困扰挂念,会不会就是那个自动人偶放肆撒娇的方式呢?」 然後 「放肆撒娇的方式会依人而各有不同,所以我才认为每个人都会有。」 说完後他马上轻轻吁了口气。重新拉好领带,变回平时那种面无表情的脸。彷佛就像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过呢,刚刚那些大部分也只是当事者不存在的推测而已。不用理会也没关系。」 「我不要。」 新庄说道。他也知道自己的眉梢垂了下来,从嘴中泄出「呵」一声轻笑。 原来他对四号的事挺在乎的嘛。 老实说自己都已经有点忘怀了。所以 「我啊,对於佐山同学偶尔会对我谈起这类的事,是感到庆幸的喔。」 「那么我跟新庄同学真的是完全相反,我感到的是无比的挫败。」 佐山哼声说道,不与这边对上视线。然後他匆匆看了看手表。 「好,时问到了。」 「啊,嗯,说的也是。那我就当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话好像是在挖苦我似的?」 「真的是完全相反耶,我不是在挖苦你」 新庄想了想。 「又奇怪,又难能可贵的,这在佐山语中是怎么说的要是你口不择言地说什么『怪男可贵』之类的,我就暂时不跟你一起洗澡罗?」 「」 「你、你不必那么用心想的啦,佐山同学。」 「嗯。不过结果就证明了那只是这种程度的事喔,新庄同学。如果你能忘掉,我会感谢你。」 新庄微吐舌做出的答覆,让佐山只能回以苦笑。 有机会的话,下次由自己来提起这类的话题吧,新庄这样想。 而佐山则往便利商店的方向踏出一步。 「那么希望你留在这里等我,新庄同学。之後我们再一起去散步同时整理思绪,去美观地区之类的地方逛逛如何?」 「要是耽误到集合的时间,会被大家念喔?得要架帐篷和搭灶。」 「哎,搭帐篷那类要挥汗的苦差事应该会由那对体育社团系的夫妻包办吧。我们去买他们可能会忘记带来的东西回去当礼物就好。」 然後他说了声「就这样」往前走去,几步後穿过便利商店的自动门。看到他像是不经意避开自动门打开的动作,新庄 轻笑起来。 佐山的身影隔著便利商店的玻璃往里面移动,新庄一面看著他与店员交谈一面思索著。 美观地区吗? 当佐山说要半路下车前往仓敷的时候,风见表现得很羡慕。仓敷是座有历史的城市,保有古色古香的街景。美观地区就是保存利用那些而诞生的观光地区。 普通的女孩子来到这种地方会觉得很棒吧 他从裤子的口袋中拿出偷买的冈山观光手册。有贴上贴纸的地方,是他之前和风见一起去买泳装时,在她的建议下选出的重点观光地。 以训练的行程表来说,本来以为会没时间过来玩的,能够突然跑来仓敷市是个侥幸。美观地区的页面上确实贴著贴纸,让新庄有种得到风见保证般的安心感。 他「呼」一声吐了口气。 「再多放肆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就在他这样低语的一瞬间,有个穿西装的人骑著脚踏车从他眼前通过,让新庄後退一步。他的身後是行道树,并没有太多可供回避的空间,不过要退个一步的空间还是有 「啊!」 他的背部撞上东西。而且不是树,是更加具有弹性、会晃动的东西。 是人。 新庄连忙转过头去。都是自己把全心放在手册上面,想著要放肆招致的结果。对於被撞到的人,他只能道歉。 回过头去一看,站在那里的是差不多同龄,身材修长,长发在脑後扎成一束的女性。背後背著挂有装钓竿布袋的黑色登山背包,表情 是在生气吗? 不过在新庄看来,感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当自己因为别人而感到疼痛时,一般应该都会皱起眉头才对。 可是对方却不是那样,她微挑起眉看著这边。 就像是吓到了一样。 比起被撞到的痛,还有其他令她如此惊讶的事吗?所以新庄慌了,然後 「对不起!你、你还好吧?」 对方的反应来得很慢。就像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时间流逝 首先出现的第一个反应,是她放松了表情,绷紧的双肩垂下的动作。 然後她吐了口气,同时把头发往上一拨。 「我没什么,别放在心上。呃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用试探般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的,不过新庄没有追根究柢。 「运切,新庄运切。」 现在乖乖答了,要是等下被要求赔偿之类的该怎么办啊?这个念头在一瞬间掠过。假车祸和假和解真诈财、骗财骗色之类相当失礼的字眼浮现在他脑海,不过 我身边还有更加厉害的人。 这样一想,他就轻松多了。所以新庄把动作放慢,在不被对方察觉到的状况下放松绷紧的身子吐了口气。 「你呢?」 他这样问,而对方一副好像就等他这样问的模样给了回答: 「户田户田命刻。」 ● 命刻看著在眼前的新庄。 新庄在听了她的名字以後,微向上看,动著唇无声地反刍著那个名字。 「是户田小姐吧?真是非常对不起。」 他行了一礼,与晃动的长长黑发一起发出的用词遣字是属於对待外人的态度。 这件事让命刻的双肩微垮。 「果妖i啊。」 「咦?」 「不,没事。倒是你,走路时最好小心点。这里是大马路还好,不过这个城市小巷之类的地方不但路窄,还有不少地方的马路上会突然冒出一根电线杆,看著旁边走路是很危险的。」 「啊,原来如此。」 新庄环顾大道,然後看了看位於建筑物之间的小巷。 是在确认她所说的话吧,然後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你是这里的人吗?」 「不我从东京来的。」 她这样一说,新庄的表情就放松了戒备的力气。 「啊,我也是喔。你住在东京的哪里?我是住在秋川。」 (图153) 答案差一点就冲口而出,不过命刻忍住了。 她露出看来像是有些不太愉快的表情皱起眉头。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这样啊」 看到他一脸遗憾地垂下头去,命刻连忙找话来说: 「啊,不是,我听说秋川是个好地方。比方说像是有个几乎很少办活动,开放给市民使用的中央公园:为了避免空气污染,把垃圾处理场塞给其他城市:为了防止河川泛滥,胡乱使用税金进行河川工程之类的。」 「是、是个好地方吗?不过你倒挺清楚的耶,你是那附近的人?」 「哎,算是吧。」 必须避免让他继续追问下去。反倒是以「军队」立场来说,还有好多事情要打听。 得要偷偷地、偷偷地从他口中套出重要的情报才行。首先的重点是 「呃兴趣是?」 「咦?」 问错了,虽然以她个人的立场来说这问题重要至极。命刻拍一下自己的脸。 「我的兴趣是工作,你呢?」 她这样算不算是在装熟啊?不过新庄还是思考著她的问题。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发出沉吟声,考虑著要怎么说才好。 「合宿、吧?对,学生会的合宿。在濑户内海的无人岛举办的喔。」 「听起来是种挺有冒险风味的活动呢濑户内海好像有叫做和寇的海盗,要小心。」 「现在又不是战国时代了,还会有吗」 「唔,是没有做过追踪调查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在仓敷?来补充物资吗?」 「嗯,来拿点东西。」 说著新庄看向眼前的便利商店,命刻也随之往那边看过去。 「?」 在窗子的另一边有个少年。他一只手拿著传真机的话筒,检视著印出来的文件。 「在他收完那个後,我们俩要一起到美观地区去逛一下。」 从背後传来的声音中有著开朗的色彩,但命刻却一口气差点噎住。在她背包旁的钓鱼布袋里放著一把刀。对方现在人在传真机旁边的角落,如果她现在进入便利商店,以全力拔刀劈下去的话 他躲不掉。 命刻脸上忍不住掠过一抹紧张,垂下的手已经握住布袋。但是 「那个,我可以问一下吗?」 在回过头去面对那个笑容时,命刻已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过来。 从板起一张脸的表情,转换成比较放松的笑容。 天真。 她斥责著自己,但同时也找了这样的藉口。 这样至少比现在就被怀疑、被戒备的好。 用这样的表情一呼一吸两次之後,命刻才反问: 「你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吗?」 「咦?啊,嗯。」 说著他递了一本小册子过来。上面有著手绘的仓敷地图,翻开的页面上有著美观地区的手绘地图。 「因为我看你好像对仓敷很熟,所以想请教一下,美观地区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个问题让命刻迷惑了一下。 老实说她自己也只是在昨晚的夜班电车中,把观光手册读熟而已。她心里打的主意是,等到结束护卫赫吉的工作以後,绝对要绕过来,至於重点则是以要买给诗乃的土产礼物店面为中心构筑而成的。 「你是要跟他一起去逛吗?」 「咦?啊,嗯,是的。」 他的脸颊微红。 「是跟他没错。」 这样啊,命刻在心中叹了口气。 「那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吧。美观地区的这附近有照相馆,然後在这附近的路上也可以拍到气氛不错的纪念照片最好拍几张下来。」 她点点头。 「因为这样就算在失去记忆以後,也不会失去那些纪录。」 「咦?」 听到对方发出的疑问词,命刻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啊! 虽然内心察觉到嘴快失言的事,不过她没有表现在脸上。 尽管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但为了把新庄的疑问应付过去,她伸手向前把手按在新庄的头上,缓缓摸著帽顶。 透过染成白色的麦秆,了解到新庄的发丝纤维有多柔顺。 新庄的身体有些紧绷,不过命刻没有收回手。 好柔顺啊。 风吹过这样想著的身子。 仓敷是座平坦的城市。来到城市内的风,在夏天时带著纯粹的热而且徐缓。会让人沁出微微的汗珠,感到周遭的杂音特别吵闹。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有事得走了。以後说不定还会在其他地方见面。 「啊,嗯,到时候还请多指教罗。户田」 「命刻。镂刻於生命之上的命刻和你很像喔,新庄运切。」 新庄眼睛略微睁大,命刻决定要记住这张脸。 然後她转过身去。 「啊!」 虽然听到了新庄的叫声,但是命刻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举起手。 「替我向那个幸福的他问好。」 第二十二章 『看尽的鼓动』 (图156) 第二十二章『看尽的鼓动』 动必然伴随着什么 开始之音 宣言之音 ● 有个地方可以感受到带著凉意的夏日空气。 那就是山上。 只要置身高地,即使无风可吹,也可以沉浸在凉爽的夏日大气中。 位於东京西方的群山,在夏天时,平均气温会比市内低个一、两度。再加上森林的树木及泥土地面保有湿度,所以也会从脚下升起凉爽的气息。 群山之中有座公墓。在山麓的入口处,有块上头写著西多摩公墓的看板。 虽然还不到中元节,但伸往山顶公墓的长长楼梯上,已经有两个人影。 那是身穿黑衣的青年,以及待在他身边的黑衣女仆。 女仆垂下的右手中提著装花的桶子。虽然她手上提著水桶爬楼梯,不过脚步比一旁的男子还轻快。因为那个男子拄著铁杖而行。 女仆晃著一头白发让他先走,待他走上五个阶梯後才跟上去。 这时候被赶上的男子将白发下的太阳眼镜转向她。 「你走在前面也没关系,sf。别说只是先走个几步,就算丢下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啊啊,就算跑到那个世界去也没关系。」 「tes,如果那是至大人的要求,我会遵命只是,没想到巨大人居然会相信有那个世界的存在。」 「我是为了你而相信的。感谢我吧,sf。」 「tes,感谢回路启动。」 然後sf把桶子放到一边,面朝著至,就那样双手合十了三次 「南无。」 「那就是你的感谢吗?sf。」 「tes,德国ucat对日本的研究是完美的。我判断这个代表把神道佛教融而为一的感谢方式,足以与东西德的合并相提并论。」 说著s士看向至,而至已经一声不吭地往上走了。 不管怎样都要把感谢的功夫做到十足,所以sf还是先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然後才跟上去。 「至大人,今天是要前去什么地方呢?」 「不告诉你。」 「tes,我明白了。是秘密吧,我判断至大人想要与我共享秘密是件睽违已久的事。之前是发生在我来到日本的第三个礼拜。」 「有过那种事吗?」 「tes,就是我在打扫分给我的个人房时,检测出地板下有奇妙的空白,因此掀起地板,在下面找到大量公仔。而且全部都魔改成环手翘脚、腿开开蹲马步、张牙舞爪的姿势。三小时後至大人盘问一夫大人,让他吐露出事实,不过当时至大人吩咐我这件事要对大家保密。我判断,这是我的宝贵回忆。」 「够了,忘了它,那是大城家的耻辱。」 说著至继续向上走去。然後sf跟上去,至又往上走。 就这样重复几次以後,他们已经抵达山顶。在微风吹拂之中、刺眼阳光之下,那里有个墓园的入口。 至迎著微风而行,才刚刚向东边踏出脚步,sf指著正面说话了: 「至大人,佐山家的墓园是在那一边。」 「今天是要去另一边,要去其他墓园尽份心意。」 「tes,我判断至大人的朋友很多。」 「把死人说成朋友?都已经不存在於现实中了耶?」 「tes,我判断人类是具有想像力的,虽然多半都用在无益的事情上。」 至点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你不会想像吗?」 「tes,虽然可以对某些事情进行预测,但是对於基於无意义欲求而捏造思考的行为,我不但无法理解,更基本的问题是根本感觉不到必要性;为何无法在现实中忍耐呢?」 「这话你去对老爸说,因为他那个人超饥渴、超难满足的。」 「tes,我曾经正面问过一次不过他哭著跑掉了。」 不过sf又加了声「但是」。 「为何要去想像呢?」 「你看看周围吧。」 sf一面走一面环顾周遭。 「tes,我判断这里是公墓。那又怎么了吗?」 「你觉得这里的墓碑是为了什么而立的?」 「tes,是用来证明这块土地属於墓地,或是用来证明门楣家世之类的。」 她的回答让至苦笑起来。 「所以说你没有想像力,你的论点有一个漏洞。我来问你如果那些所有权或门楣家世的现实并非立墓碑的目的,那么你认为人对坟墓会怀有什么样的想像?」 「我无法理解那个前提。因为我不是人,是自动人偶。」 「那你为什么会对想像这个行为有疑问?」 「tes,因为对我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如果接上某些回路又怎么样?就算那样也是不可能的吗?」 sf说了声「tes」。 「依据我认知中对想像一词的定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说的那个定义是什么?」 sf点点头。 「tes,是存在於基础记忆中的东西。最深层部分的底面,在言语以下的共通基础之处,存在著某个人的思考人之所以会想像,就是因为无法取得那个重要的东西。」 这话让至举首仰望青空。 微皱著眉,嘴角扭曲地咬著牙。 「怎么了吗?至大人。」 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咬住牙关,小声地低语: 「是黛安娜吗」 sf歪起头,但是至依旧望著天空问她: 「可是,既然你都了解到这个地步了,那你也只要那样做不就可以了吗?只要在心里当成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去设想就可以。」 「不可能当失去至大人的时候,我会自毁,没有可以用来想像的时间。」 sf如此说道,面无表情的看著至。 「我有错吗?至大人。」 「tes,我判断那是正确的,这样。」 至「啧」了一声。 「你的格式化真的是属於德国ucat的哪黛安娜也真是做了多余的事。」 「tes,但是也因此才会成为至大人专用。如果能够令您满意,还请寄信给德国ucat内的sf支援小组说明您的感想。现在寄还会抽出三位幸运儿致赠礼物。」 「那是啥?中元礼物吗?」 「tes,是sf休假券。五张一本,每使用一次sf就可以休息一天。」 「呜哇!我头一次有赚到的感觉耶。我会赶快写,然後拜托你休息一辈子吧。」 「tes,那么先送上参加奖。sf加油券,一本十张。每一张可以让sf为您服务二十四小时。还有,因为这个是由我负责管理怎么了?至大人,您那副让我无法做出判断的表情是?」 「至大人,请容我告诉您一句用来教人冷静的谚语先生气的人就输了,如何呢?」 「你真的是会让我的感情丰富起来的自动人偶啊。」 sf「tes」一声行了一礼。 「得到您的夸奖是我的光荣。而且您刚才的发言内容将会成为sf隐藏的附加性效能永远口耳相传下去吧。也得向德国ucat报告您为何先走了呢?至大人。」 「吵死了。」 至走著,然後马上被sf赶上,维持在不即不离的位置上。 但是他跨出的脚步停下。 「?」 sf看向至,对他的太阳眼镜进 行确认。黑色墨镜所朝的方向前方,立著一棵树,下面有一块墓碑。 「我的视觉可以辨认出飞场家的字样。」 然後s士继续说下去: 「也可以用视觉辨认出一位穿著和服的妇女。」 她的声音让站在墓前的那位女性转过头来。那是位头发花白的女性,细长的眼睛这时候正微微弯起,以矮小的身子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大城。」 至点点头「嗯」地应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飞场太太从龙一先生的葬礼之後就没见过了吧。」 ● 在接近白天的光亮中,有栋高高建起的白色建筑物。 这里是3rdg的基地。位於上层侧面的紧急出口正开著,突出於那里的升降梯之上,有著一个青年的身影。 是亚玻伦。 他双手架在栏杆上,看著在山林另一边伸展开来的街景。 眯起的眼睛追著从远方可以望见的车站开往西方的电车身影,直到看不到它以後,才又把视线栘回城市中。栘到城市中川流不息的车辆与公车上。 听著隐隐约约传到耳中的排气声,但是 「?」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歌声。 那是从哪里传来的呢?亚玻伦静心倾听。 歌声,由好几个女性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完成的音乐。 可以听到多重奏歌声的地方就在附近。在眼下、门户大开的机库门内。 那么在唱歌的就是 「那是自动人偶的声音,亚玻伦殿下。」 从背後传来的声音让亚玻伦抬起脸,但是他并没有回过头去。 「这是怎么回事?茉伊拉lst。」 他听到对方应了一声「是」。 「是京殿下在吃完早餐後就到机库去了。」 「为什么会让她进去?在这之前,不管是什么客人,都不曾被允许接近堤丰身边的吧?」 「京殿下是我等的主人之一,而且」 茉伊拉lst这样说: 「在吃早餐的时候,京殿下说了这样的话3rdg是不是果然也有鬼魂存在的呢?因为她像是出於好奇不经意的问出来,所以我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有,应该会在堤丰旁边吧。因为堤丰拥有等同於冥府的一半概念核,所以最可能会有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京看到了吗?应该不可能存在的3rdg人灵魂的个人残像。」 「就连我等也看过几次我猜可能是堤丰对京殿下很有兴趣吧。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怀抱著冥府的堤丰居然会对生者有兴趣。」 亚玻伦对面露笑容的茉伊拉lst回以苦笑,说了声「真是坏心眼啊」。 「你们不准备告诉京所有的真相吗?」 「京乐殿下正准备主动踏入其中,我等只能够追随其後,让她重新审视一切而已。因为京殿下一定可以找出我等因为知悉太多而成为盲点的地方。」 「那,她会留在这里吗?」 「不是留,而是就在这里,我是如此判断的。」 亚玻伦肩头抖动,爆出一声「哈哈」笑声。 「你们对她放入太多信心了吧,堤丰说不定会排斥她喔?」 「也许吧,但是听说我们就快要与lowg发生冲突了。所以我们始终还是要找个人,审视我们所抱持的一切吧?」 「就算lowg的战力根本赢不了堤丰?」 「那也只是依现状来说而已。」 这时候歌声变了。可以听得出来的变化,是一个自动人偶在吟唱伴奏,其他自动人偶在照著歌词唱的状况。 还可以听到茉伊拉1st含笑的声音。 「是京殿下在敦她们唱歌。当京殿下看到她们在下面默默工作,问大家这里是不是都不播放有线电视或收音机什么的。然後大家问那是什么京殿下就说lowg在工作中的时候常常会播放音乐,那才能让人听不到其他杂音集中起来,振奋精神。」 「所以就唱起了那首歌吗?」 「不过因为那首歌本来是属於平静型的歌曲,所以加入了一点改编。」 亚玻伦说了声「是吗」点点头。 「是这样啊」 然後又放轻了语调柔和的低语: 「其实3rdg一直到祖父那代为止,也都是那样做的喔。」 「是,我曾经从克罗诺斯王那里听说过,所以有印象。」 片刻空白。 「要说的话,本来继承太阳神的人应该是负责掌管音乐的。」 「因为音乐不是概念,所以我没能继承到它。」 「那么现在就记下它如何呢?」 「要我记住属於接下来战斗对象的lowg音乐吗?」 「亚玻伦殿下现在呼吸的大气,也是属於lowg的。」 然後 「lowg的音乐不也是相同的东西吗?虽然我并非战斗用自动人偶,但也希望自己能够分辨出算是敌人的对象与并非如此的对象。亚玻伦殿下呢?」 她的话让亚玻伦垮下双肩,嘀咕了一声「真是的」。 「我厶『天被欺负的可真惨。不过」 「不过?」 「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意思?」 茉伊拉lst「嗯」了一声才回答他: 「是爱护世界的圣者在夜晚诞生,受到祝福的歌。」 ● 京在歌声中看著自动人偶们的工作。 自动人偶整备武神的工作,是粗活与技巧的合成。拥有重力术功能的她们,可以用一只手举起比自己更大的零件,固定在半空中。 亲眼看到作业现场以後,京发现到一件事,这里没有起重机。 有的只是用来支撑武神的集装架,以及供自动人偶移动的平台而已。她们以轻快的脚步从一个平台跳到另外一个平台上移动著。以目测判定,她们的跳跃距离远达好几公尺。 一个经过的自动人偶,讲解起能够实践这样动作的机关何在。 「让具有指向性的重力发生在逼近射程距离极限的地方,再靠那个重力把自己吸过去。」 在空中连续重复这个步骤,就可以像钟摆运动一样接连不断的移动了。 当赶时间的时候,就由位於上面的人吊起下面的人,靠两者相乘发动加速。 就连现在也有只绿色武神的手臂从京头上通过,跟著一个自动人偶停止唱歌。是昨天的堇,她对搬运著头上手臂的自动人偶出声: 「啊,你、你们喔!京殿下不会控制重力耶,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啊,非常抱歉可是,如果是京殿下,应该可以接得住这种程度的东西吧?」 「不是说自动人偶不会开玩笑吗?」 京把手叉在腰上这样一说,大家就笑了。然後再次开始唱歌。唱的是重新编曲过的平安夜。那是之前在不知道什么是歌,嚷著想听的她们面前,京冷汗直冒地被催促著唱出来的歌。 这首歌用在工作时的节奏很差,所以自动人偶们配合自己的行动节拍改编它的节奏。一开始她们还照著京的声调去唱,不过在调整完节奏以後,就是用她们原本的声调在唱了。 京只帮她们做了两个决定。 「一个人负责伴奏,用自己喜欢的音哼歌,然後在唱完一遍之後,由下一个人接手负责伴奏,就这样依序轮流,人人有份。」 现在伴奏又变了。刚刚是用「噜」,这次是用「啊」。 听著从她们口中流泄而出的声音,让京有种巧妙的感觉。她们一定也是基於会唱歌的前提被制造 出来的吧。 在上午的休息时间,京问了问这样做的效果如何,然後得到这样的回答: 「统计了所有人的功能,得到作业中的纪录内容频率、以及脑内计算思考次数增加的结果。我想,就算作业效率跟之前一样,不过根据留下的纪录与多重计算思考,精密度应该会有所提升。」 京问她们那代表什么意思,大家在面面相觑过後,以统一的见解给予答覆: 「我们判断,在我们从事工作时的动作中,可以利用导人像音乐般具有一定韵律的波动,使记忆的附加条件变得明确。然後工作中产生的杂念也会因为歌声的介入遭受打断,促使我们专注在工作上。」 「就是说会使事情变得好懂、好记、好集中罗?」 「不只是那样而已,对於总是希望能够把事情做到最好的我们来说,能否在工作中把歌唱好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考验尤其是我们人数多,轮到自己唱伴奏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为了下次轮到自己时可以唱得更加好、没有走音、不会因为工作时有动到身体就产生抖音在怎么还没轮到自己的想法中,会让人更加迅速精密地进行工作。」 「可别因为想太多,反而使手慢下来了喔。」 京这样一说,就得到自动人偶们笑出来的回应。 现在是上午的第二节工作时段,这段工作时间结束後就是午餐时间。 在她用餐的时候,她要让自动人偶们去照顾昨天种下的种子、做观察纪录。而且不光是用头脑纪录,还要给她们铅笔写在纸上。 这应该会成为她们的生命纪录吧。 这时候茉伊拉3rd搬运著粗如手臂环抱大小的螺丝从她眼前经过。 看著她把螺丝搬去放好以後,京对她出声: 「你们平时也都是像这样给武神彻底翻修的吗?八架都是?」 「以前更多喔,连地底下的大厅都有。不过倒是已经好久没有全机换装了呢再怎么说都有lowg的ucat要过来了嘛。濑户内海?就是那样的地方了。」 「会开战吗?」 「嗯?因为茉伊拉3rd不是战斗用的,所以应该是不会参战吧?」 京说了声「这样啊」,在内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打量著武神 「不过,是谁在操纵它们呢?应该不是那位宝贝大少爷吧?」 「是二姊唷,她是利用下面的综合遥控操作器让它们行动的。原本是要由某个人与武神合体的,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驾驶舱还是保持原样,然後在神经系统上加入遥控操纵装置来操作它。不过因为会隔著概念空间之壁,所以资讯无法完全流通,武神行动起来会有点不灵光。但是就算武神破损,伤害也不会反韵到操纵者身上。」 「原来如此。所以就是基本上没问题,而且还可以由自动人偶进行操纵,是这样没错吧?」 不过,如果茉伊拉3rd说的全是真的,那就代表接下来可能会和lowg交战的,就是属於百臂巨人系列的盖吉司、寇托思、艾格伊奥他们了。而且 「还有堤丰也是吗?」 京看向机库深处。 在这之前,她一直有意识的控制自己不让视线往那边飘过去的地方,有著白色武神。 身负六片翅膀的巨大武神,现在正任由几名自动人偶在它身上进行翻修。 该不会又在晚上时跑出去战斗了吧?京看著它那带著伤痕的躯体 「」 「嗯」一声点了点头,向著那边走去。 知道茉伊拉3rd跟在後面的京,带著她走著。 走到右臂与头部略微受创的堤丰脚下。 ● 黑暗中响起了歌声。 响在地底下,位於机库之下的大厅。 收藏著武神们备用零件的空间中,有几根粗大的柱子裂成好几段。角落处有一个设备。 那是看起来像是把一辆车驾驶座以外的地方,从车顶到底盘都整个切掉般的机械。 机械内部有监控器,还有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形似五指键盘的操纵席。 在椅子周边还有用来放脚的踏脚盘,以及用来放手的扶手。它们分别以钢丝与椅子连动,具备纳入乘坐者全身动作的功能。 现在坐在那个席位上的是一名自动人偶。 在黑暗中也散发著淡淡光华的金发修长女子,是茉伊拉2nd。 「」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位於她前方的控制盘,也像在回应她亮起一排排文字。 『遥控操纵武神功能各部装甲准备替换成战斗用模组举止转移到睡眠状态乙 茉伊拉2nd点点头,走下操纵席。 这样一来她在上午的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大家去调整末端驱动部位之类的小地方,下午时她再去进行下一阶段的检测就好,大概会弄到五点左右吧,茉伊拉2nd如此预测。 然後她走了起来。 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还是有身後的控制盘发出的残光提供照明,而且她也已经在这里走惯了。 她的脚步声是属於踩在石材地板上才会有的声音,前进的方向是西边。在半路上经过一根大柱子旁边以後,茉伊拉2nd看向右手边的方向。 那里有个巨大的影子。 倒卧在地的巨人是属於武神的身影,是架躯体被一分为二的机体。颜色属於蓝白色系,驾驶座所在的背部处於被硬生生挖空的状态。 「」 茉伊拉2nd的视线从那架武神身上转开,眼睫微垂地走了开去。 跟著脚步声变了,在黑暗中的地板已经变成斜坡。 她走著,走出一定距离後,把手举向前方。 跟著眼前突然兜头罩下白光。 是外界的光。 「!」 但闭上眼睛的茉伊拉2nd向前走去。 在下一个瞬间,背後吹起有什么东西关上时引起的风。 这时候她的眼睛也已经习惯光亮,可以看清周围了。 「::::::」 她站立的位置是3rdg建筑物的西侧。因为机库的入口在东侧,所以这里是後门。 在兜著圈子来到南侧以後,墙面反射著阳光,其下有著用铁架铁板搭成的遮檐。 在位置不高的遮檐下排放著花盆。 仔细一看,花盆里面有土。 看著略显乾硬的土,茉伊拉2nd歪起头。 她昨天并没有从京那里拿到花的种子。 不过从自动人偶的共通记忆中,她知道她们种花、等著花开的事。 但是当时不在现场的茉伊拉2nd无法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因为只有位於现场才能感受到的东西,是无法从记忆中做出判断的。 「」 一语不发看著花盆的茉伊拉2nd,再次想了想这具有什么意义。 迟早会枯萎消逝的东西。 难道它们并不只是那样的东西而已吗? 垂首的她回想起来的,是这六十年来迷途闯入此地的那些客人们的事。本来在一开始时都是由她负责应对,不过总是遭到提防,一旦知道她们的真面目以後,那些客人们全都恳求著要求回去。 然後通常都是由她的姊姊与妹妹给那些客人伪造记忆,再由盖吉司或艾格伊奥带出去。 这样的事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次,某一天,lstg的残党前来进行交涉。 第一次的结果还算好。虽然lstg对3rdg的过去心怀戒意,不过只由她们这些自动人偶出面应对的事让他们放下戒备。所以本 来她们也已经把对方当成客人。 但是他们第二次的拜访却是以攻击的形式到来,造成更加恶劣的事态。 因为堤丰。一开始她们这边只是基於威吓意味派出百臂巨人们与自己遥控操纵的武神,但是後来堤丰跑来闹场。 胜负在一瞬间就分出了,lstg今後可能成为客人的可能性完全被摧毁。 已经够了。 无论是笑的意义,还是说话的意义,用来探查某人身体状况之功能的意义,全都没有了。 她始终没有得到过自动人偶伺候客人、让客人满意而生的满足戚。 现在只要专心调整用来与敌人战斗的遥控操作技能就好。 就只是那样的事而已。可是 「」 茉伊拉2nd看著墙壁。反射阳光的白壁正用那刺眼的光芒阻挡别人正视它,但是她可以抑制视觉元件的入光率看清楚那面白墙。 那是一面六十年来她早就看惯了的墙壁,但是,现在可以听到从它的另一边传到机库入口的声音。 歌声。 以前曾经从克罗诺斯那里听说过,人类利用自己身体的声音演奏出的原始音乐。 茉伊拉2nd心里想著,那种歌最後终究也是没有意义的。 一切都必然会消失,会变得不具有任何意义。但是 「」 那位客人是知道这一点,还这么做的吗? 到底是如何呢? 如果那是有意义的呢? 在脑内生出这种疑问的瞬间,茉伊拉2nd突然感到一种她不可能会有的感觉。 鼓动。 那是理应不存在於机械身上的东西。以前在调查做为对象的人类是否能够生育小孩时,曾经多次听过的声音。 「?」 她没道理可以听得到京的鼓动声,自己的功能只能用在极近距离下。 那么,茉伊拉2nd想著,她已经找到答案。 声音足来自脚下。在成排的花盆内、泥土里。 「」 荣伊拉2nd用她的功能聆听著。在土中,甚至还没开始抽芽的花种,却已经开始发出堪称鼓动的活动声。 种子缓缓地吸著水,水在种子内部缓缓地循环著。 并排在一起的好几十种种子,像是要大合唱般的发出它们的呼吸声。 她听得见。 好几十个新的动静正在撩拨著她的功能。撩拨著她一直没有用过的功能,就像是在叫她快听一样。 活动的声音响著。 茉伊拉2nd像是在苦撑著让自己承受花的声音一样,闭上眼睛。 但是她无法违逆需要自己功能的东西。鼓动声响遍她的身体,还有歌声传人耳中。 伴奏与歌唱的声音传人耳中。 「」 听著自己不曾接触的事物、听著过去曾经存在於3rdg的事物,她该如何判断才好呢? 茉伊拉2nd看向前方,看向东侧。 只要绕到那里去,就有个机库的入口。 第二十三章 『告发的打击手』 (图167) 第二十三章『告发的打击手』 比言语更快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可以超越声音的东西 超越声音的言语与互通的心 ● 京在堤丰附近停下脚步。 距离五公尺。堤丰若是伸手,便可以勉强触及她的距离。 但是现在堤丰眼内没有光。 现在没有启动啊,京这样想。 仔细一看,大概有五个女仆在堤丰与框住它的集装架上面来来去去。她们的主要工作是修理受创的头部与右臂、更换装甲板,还有修改调整位於其下的驱动部分。 她们一面唱著歌、一面工作。 像现在这样的一看,堤丰就只是个兵器而已。是一块现在仅仅只能站立在那里的铁块。 发不出惨叫声或其他任何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 在前几天晚上见到它的时候,它眼中的光与其他种种行为,让它像是活生生的一样。不过也许只是有没有操纵者驾驶的差别而已。 她打量的视线移动著,往堤丰旁边一看,看到寇托思的蓝色巨体站在那里。 「你一直都待在这里吗?」 『肯定。』 「盖吉司还有那个叫艾格伊奥的大叔不来帮忙整备吗?」 『有其他工作,很忙。』 「就算大叔在蔬果行帮忙赚钱好了,那位大姊呢?」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寇托思,而是从右边跟过来的茉伊拉3rd。 「她要在这附近巡逻跟调查啊。离开概念空间进行警备工作,还有最近有种叫网路的东西?她会去可以上网的地方浏览各式各样的情报。」 京说了声「原来如此」点点头,茉伊拉3rd伸了个懒腰。 「因为那两位身体里面有可以在外面活动的贤石嘛。虽然武神和寇托思身体里也有贤石,可是他们这样的身体不太方便公然去外面露面吧?如果可以,我也好想在身体里装贤石到外面去~」 虽然茉伊拉3rd的声音中没有埋怨,不过最後一句话应该是她的真心话吧。 她听说过,基地的地点是可以移动的。以前也曾经多次为了避免被找到,把基地连同整个空间都栘定。 但是里面的人也无法定出包围著基地的概念空间之外。 这算是坐牢了吧。 女仆们会想要客人、想要主人,就是因为无法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而产生的补偿心理吧。 「喏喏喏喏,京,你下次到外面去的时候,要帮我买土产喔。」 「你想要什么?说说看?」 「嗯~那,之前艾格伊奥拿回来过的脆咖咖超人巧克力。」 「啊啊,是那个叫成人病天使与过劳死恶魔的吧你会吃零食?」 「不吃喔。我只要贴纸就好,巧克力给京。其他人也都这样就好了吧?」 「等等,大家都要就有点大手笔了」 女仆大概一共六十人。一个三十圆就是一千八百日圆。去打九折的超级市场买的话 呃 心算不是她的专长。换算起来大概一千六百日圆,加上消费税是一千七百日圆。比一张cd便宜。 「好,没问题0k万岁!」 「那个,京,什么没问题?」 京不准备回答茉伊拉3rd这个问题。 这时候茉伊拉3rd的身体突然悬空。仔细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来的茉伊拉1st抓住茉伊拉3rd的後领,把她拖往阴影处。 「啊,大姊,怎样了啦?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她的意见被无视,直到进入暗处以後 「你又在乱说话了!京殿下也有经济上的状况!」 「可、可是京说0k的呀?」 「经过深思後才出现的0k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京殿下是很忙的。」 「咦?可是看她那样怎么看也不像很忙耶。」 听起来两边都是有道理的耶,京才这样想,暗处那边就开始了新发展。 「说这种话的小孩欠教训喔!给我看好了,要把屁股扒开开扒开开」 「哇啊啊大姊,股关节脱臼了啦!」 「就算你装哭我也不会上当!因为我有开启热源视觉看喔。还有,为了反省,你股问的螺栓就先由我保管了!」 「呋~算了,反正可以用重力控制固定,脚是不必要的东西啦。」 反射性地响起低沉的金属声。 「哇啊我坏掉了!」 哪里?京这样想,不过听人家姊妹吵架也挺多余的,她转过身把那边的吵闹声抛在身後。 然後吸了口气,抬头看向站得直直的寇托思。 「你也会有想要到外面去的时候吗?」 『战斗要求?』 「啊,不是,我不是指那种事」 寇托思微歪起头。从他的那个动作中,京领悟到一件事。对他来说 要他离开这里就等於要求他去战斗吗? 「有种感伤的感觉哎,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你说出想要到外面去的话。」 『了解。』 京点点头,然後想起昨天的事。当她从亚玻伦手中接过杖以後,只要拿著那个,应该就能够马上走出去外面了。而现在她却像这样的留在这里。 只有那两个百臂巨人会出去吗 在心中嘀咕的京,察觉到一个缺口。 说起外出这个行为时,3rdg的人都先把某个人扣除掉了。把一个理所当然可以外出的人先从思考范围内扣除掉。 「那是」 她想起来了。 「那个笨蛋。」 想起亚玻伦这个名字的京,发出「啊」的一声。 明明就是昨天在夕阳中拿头互撞的对手,却完全忘掉他了。挑衅著她、让她说出真心话,然後 在从上面掉下去时保护了我 可恶,她想著。不但让他找到要帅的机会,甚至还被他逼出真心话。 「真要说,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笨蛋突然坐倒在地上的关系啦。」 不甘心的表现让她用靴子後跟在地板上钻动著,不过,京想起一件不太对劲的事。 那个地方是用来让机械生活的概念已经变得相当薄弱的地方。在那里,自动人偶们运转不了多久。 那么为何身为人类的亚玻伦会不支倒地呢? 「?」 京环抱双臂。她也知道自己是脑袋不算灵光的人,所以用心思考著。 会不会是他有什么病发作了? 可是,如果是那样,为何後来他还有力气跟自己争论呢?光是走一走就会不支倒下的人,在神智正常的状况下,怎么想也不可能做出抓著别人的衣领大吼大叫、正面冲突之类会使血压上升的事。 不过从他会流血的这件事看来,他应该不是人偶吧? 不过,在亚玻伦与自己争论的时候,自动人偶们也一直在他们的头上偷偷看著一切。那也就是说,那个地方还不算完全的外界边缘。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亚玻伦是 在自动人偶能够活动的地方才能够保有自我的人类? 这是什么状况? 京想找茉伊拉lst问一问。不过从她们先前进入的那个暗处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想必是在外面的某个地方进入斩展开了吧。 「那就没办法啦。」 所以京看向在帮堤丰整备的自动人偶。一个刚拆完脚部装甲板,正梢作休息的黑发女孩。 京唤了她一声,那个女仆就面带 笑容转过头来。京想著该怎么说才好。 「亚玻伦常常到这里来吗?」 「殿下来这里的频率只能算偶尔而已。」 京说了声:晅样啊」点点头,拐弯抹角把真正想问的事放到後面。 「那个笨蛋会出去外面吗?」 当她这样问的时候,女仆眉梢微微垂下。 那是无法做出判断的表情。 看到她那个表情,京以自问自答的方式问出下一个问题。趁著对方还没有产生机械的困惑以前。 「他不能出去对吧?为何?」 「那是因为」 「他身上有病?」 「不是。」 「基於某种承诺?」 「不是。」 「没那个心情?」 「不是。」 那会是什么呢?这样想的京想到一个字眼,可是那也 太搞笑了。 所以她先耸著肩,心里有著应该还是不会过关的想法,随口说出: 「被诅咒了吗?」 「是的。」 耳中听到的答案,让京做到一半的耸肩动作僵在那里。 片刻间,京失去了言语能力。她在脑中重新定位起对方这个肯定反应所代表的意义。 「3rdg也有诅咒什么的存在啊?」 「现在是翻译概念把我等心目中的『诅咒』这个字眼,解释成京殿下心目中的『诅咒』了吧。就这个字本身的意义来说,那是一种受到他人强制性遥控产生的限制,不过在某些条件下,它是可以解除的。」 自动人偶所说的话,在京脑中重复播放。 那也就是说。 「那个宝贝大少爷受到某人的某种制约,承受著加诸在他身上的不利条件?」 「是的。」 「解除那个的方法是什么?」 对她这句缓缓说出的问题,女仆送来一个反应。 迷惘。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不知道做出什么判断才好。 但是在僵持著一呼一吸好几次以後,她动了。往京这边走近一步,垂下头。 「只有一个方法。」 接下来女仆就欲言又止,噤声不语。看到她这个样子,京抓抓头。 诅咒。 这个字眼让她想到一件事。这是一个与机械之g、3rdg很不搭调的字眼,然而昨晚也曾经出现过与这个字眼属於同一种状况的事。 「真是个古怪的地方呢,有诅咒存在还有像是女鬼的东西出现。」 「咦?像是女鬼的东西?那就是说」 「啊,听你的语气,你知道?是个发出蓝白色光亮、一脸要哭出来的长发女性。」 然後 「!」 京突然被撞到往右侧飞出去。 什么!? 在翻滚的视界中,京看到了。 一个新的女仆冲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那是 茉伊拉2nd!? 她不但撞开自己,也撞开了刚刚提及亚玻伦之事的女仆。 为何?京还在这样想,答案已经出现在上面了。 如同巨木般的巨大阴影从头上落下。 那是手臂,包覆著白色装甲板的金属手臂。 挣脱肩部镇定落下的堤丰之臂。 下一个瞬间,京在自己的视界中看到茉伊拉2nd转向她这边。她们俩就这样对上视线。 「」 茉伊拉2nd对她露出笑容。 然後钢铁豪腕从她头上落下。 ● 在京的耳中,歌声停了。 轰然大作的声音已经过去,现在响起的是四散的零件在地面上弹跳的声音。 耳中可以听到定期响起的低沉声音,那是自己的心脏鼓动声。带著慌张、讶异。 现在是怎样了啊!? 心中的呐喊声直接代表的感情,让心跳声高涨。 脚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注入力气,没有在颤抖。所以她站了起来,但是 「呃!」 她脚步踉舱地摔倒。不过与其说是脚下无力,倒不如说是身体太用力导致的重心不稳。 她再次把手按在眼前的地板上,撑起身子站起来。 然後京看著。 正前方。在距离仅有三步左右的地方,有只巨大的手臂。 上面有装甲板、甚至还有表面缓冲装甲的堤丰左臂。上臂大概有京上半身那么粗的手臂。现在与肩膀相连的部分正处於松开的脱离状态,大概有三十公分那么粗的钢铁连接插口整个露出来,大剌刺地向著天空。 在手臂与地板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有个压扁的东西夹在那里。可以看到些小铁块、像陶器般的零件、破片之类的东西。 没有变成碎片的地方,正躺在手臂与自己之间的地板上。 一个女性上半身的一部分。 脸朝下趴在那里的,是头部与连在一起的右背、右肩和右臂。黑色女仆装拖在落下的手臂与地板之间的地上,看起来就像是她从手臂与地板之问被硬生生挤出来。 在晃动的金色短发下,朝下的眼珠一动也不动。 但是她的嘴唇在动。 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殿下。」 「咦?」 京连忙弯下腰去,用心倾听眼前只有嘴唇在动的茉伊拉2nd吐出的话语。她用微弱的声音说: 「请救救亚玻伦殿下,他是概念战争的被害者身为人的部分处於不稳定的状态,同时又受到机械方面的制约」 「那解除的方法是什么?你们应该有那个技术吧?」 京急忙问出的问题没有答案,茉伊拉2nd的动作逐渐僵硬。 可是京还是故意叫了起来: 「别睡!!」 这个叫声让自动人偶露出小小的微笑。 「是。」 茉伊拉2nd点点头张开嘴,从那里泄出结结巴巴的声音: 「方、方方法是」 「方法是?」 「亚玻伦殿下一个人、无法、办、办办、办到的、的事。」 「这样啊。」 京点点头摸著茉伊拉2nd的面颊,为了告诉她自己明白了。 然後力气从茉伊拉2nd身上抽离,已经听不到她的话声了。 没有人动。 所以京站起来,张开嘴巴转著身子对四周大叫: 「来人啊,把茉伊拉2nd带走!」 附近那些身子一震回过神来的女仆们,还有那个被茉伊拉2nd撞开免於破损命运的女仆都连忙奔了过来。她们行动起来的事让京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她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死掉吧?是吧?」 「是,她会没事的。只要头部还在,就可以修复记忆之类的。」 京说了声「这样啊」点点头看向茉伊拉2nd那张平静的面容。 「谢谢你了。」 在对她救了自己的事致谢之後,京把力量凝聚在眉头。 我可没道理让事情就这样结束。 京的视线向上射往堤丰的肩上。 但是那里连一个女仆都没有,刚刚负责整备的女仆们正在更换堤丰的後腰装甲。现在处於五个人一起抬起像是大型板子的铁块僵在那里的状态。 既然如此。 事实就只有一个,那只手臂是自己从堤丰肩膀上脱落下来的。 「所以应该不是整备失误造成的意外罗」 然後京看到了。 堤丰的眼中 。 有一点光亮。 「!?」 而且还是蓝白色的光亮。之前把自己抓住飞走时的冷光,现在就在那里。 「果然是有人搭乘著的吗!?」 是谁?不,不管是谁都不能原谅。可以肯定堤丰是在阻止自己与女仆继续说下去,而且是采用杀人灭口的方式。 从刚刚起就一直没有听到有人在头上鹰架走动的脚步声,所以堤丰的操纵者应该一直都待在操纵舱。 那个人会是谁呢?该不会是昨天那个发光的女人吧?或者是亚玻伦?不管是哪个,现在都不是重点。 「给我等著吧!」 京抬起脚跟,转向後方跑了起来。 ● 京奔跑著。 用来爬上鹰架的楼梯位於机库边缘的墙壁上。京一面盯住堤丰,确认没人从操纵舱所在的背部逃离,一面奔跑著。 今后她们一定 不会再跟我说亚玻伦与堤丰的事了。 刚才掉下的那只手臂,就是堤丰的操作者发出的警告讯息。 那个人会是谁?京想著。 在3rdg中不露面的最後一人。某个正在操作堤丰的人。使得茉伊拉lst她们之前一直不让她看机库的某个人。把亚玻伦锁在概念空间中的某个人。用摧毁的方式对理应是自己人的自动人偶做出警告。 京想起一件事,3rd-g在概念战争时代做过的事。 看来真的是那样的家伙。 她一口气直街上楼梯。 鹰架在距离地面三层楼的高度上,位於武神背部的高度。 在跑过一直线的无人通路之後,接著左边就是有著六片翅膀的背部。 这一路上她都没看到有人从那个背部离开。 京奔跑著,摆动著手臂、踏出脚步声。 距离在一瞬间缩短,抵达目的地。 「给我乖乖束手就缚吧!!」 停下脚步的京已经站在堤丰背後的位置上。在六片翅膀之间,比其他武神突出些的操纵舱开著。空间内部是用来分解操纵者的槽。 「!」 但是里面没有人。 京喘著气发出「啊?」的疑问词。手搭在翅膀上,探头往里面看去的她,看到的是 「等一下,为什么」 没有任何人在那里。 犯规,京动著唇无声地说道,连身子都采进去查看操纵舱里面。但是能够看到的只有昏暗的空白跟金属的底面而已。 「喂」 京吸了口气,皱起眉头,胸口有著好像压了块大石般郁结的感觉。一种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把心慌意乱与恐怖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在京这样想的时候,她看到眼前有道光亮。那是一排文字。位於操纵舱中的一块板子上头有著蓝白色的字。虽然那是京不认识的文字,却看得懂它的意思。 那是京知道的言词。 「这是?」 在心里浮现出字以前,眼前的字已经消失,操纵舱完全暗了下来。京领悟到堤丰已经不会再动了。 代之以看到一条有颜色的线。 「头发?」 一根毛发挂在堤丰操纵舱的门上。她用手指抓起来一看,纤细柔顺的一缕金线就飘在空气中。 长度跟色泽看起来都很眼熟。 这不是亚玻伦的头发吗? 但是他并没有在操纵舱里面。既然如此,说不定只是碰巧被风吹到这里来。 那么是谁让堤丰动起来的? 正当她这样思索的时候。 京看到光。在自己的脖子上,来自背後,形如细长的手指。 「!?」 连忙转向後方的京,看到的却是无人的空白。 「啥?」 没有人在那里。但是她十分确定,刚刚曾经有人在那里。 也许就跟吃早餐时从茉伊拉lst那里听来的一样,既然怀抱著叫做冥府的概念核,那么堤丰身边说不定确实有著鬼魂或什么其他东西吧。没有人能够触及,但是确实是存在的某种东西。 确信有某种东西「存在」的想法让京背後发毛,她顺了顺气,紧张得挺直背杆 「」 默默地回到鹰架上。 依旧维持全神戒备状态的她看向堤丰的脸,眼内并没有发光。垮下的左肩与躯体部分相衔接的部位,也找不到撬开的痕迹或是螺栓等零件从外侧松开的迹象。还有,理应无法从外面触摸到的装卸部位呈现自然脱落的状态,开口中找不到类似修理中破损右臂般的痕迹,装甲没有起毛边、框架也没有磨损痕迹。 堤丰的肩膀,果然是由操作者那边以断骨的方式卸下的。 不过京并不是在看脱落的左臂,而是在看修理中的右臂。 毁损的右臂。还有 「小幅破损的头部」 再加上 「刚刚看到的那些字,还有背後好像有人在的气息」 嘀咕到这里的京,突然从眼前堤丰的破损状态中得到一个感觉。 那是一种带著不对头感觉,但是又搞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头的既视感。 是什么?感觉有很重要的线索在里面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视界内捕捉到一个启发。 眼下,女仆们正在清理压坏茉伊拉2nd的那只手臂。有六个人正在茉伊拉lst指挥下拾起堤丰的手臂。 但是京看的并不是堤丰的手臂,而是救了自己的自动人偶。京看著趴在地上的自动人偶留在那里的完好右臂。 茉伊拉2nd右手的食指竖起,指著某个方向。 正下方,位於地板另一边的地底下。 ● 在蓝天下,有一大片白色的沙滩。 沙滩不远处的後方有片树林,中问有一块不大的岩地,树林在岩地的支持下与沙滩隔绝开来。沐浴著海风的树林以松树为主,在林中伸展著它们密度稀薄的枝叶。 在那个树林的入口处,搭起了几个绿色的帐篷。 它们全都不是休闲用的帐篷,而是使用厚重防水布搭起来的附加屋顶式帐篷。 它们搭在岩地的浅土地面上,光靠支撑索与岩钉没办法牢靠的搭好,所以 「要利用岩石、把树木当成柱子来用唷可要是把树弄断会扣分,还要负责去煮晚饭喔?老师喜欢吃咖哩~怎么样?很好吃的唷~?」 说话的是以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在岩地上的大树。 虽然大树的指示牛头不对马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帐篷还是一一顺利搭建起来了。 已经搭好帐篷的人,接著就去给自己的帐篷安装灶、厕所,还有其它的设备,之後分成两派。分别是要去训练的一派,以及 「休息罗!我第一!!」 风见已经在这样的叫声中奔向海边。手上拿著gsp2、身穿橘黑配色比基尼的身影一口气横越人工沙滩。就那样浸入扬起白沫的水中,过了一会儿以後 「确保食物!!」 状似爆发的飞沫从海中喷起。高达十几公尺的水柱,让沙滩上都下起了海水之雨。在沙滩上众人哇哇大叫东躲西逃的落雨中,夹杂了不少的鱼。 身穿连帽运动衣的希比蕾,捡著那些掉落在沙滩上像受惊般乱跳的鱼儿们。 差不多在装满一个大篮子的时侯,风见从海里上岸了。 右手提著gsp2的她,也不擦拭从她身上流下的缕缕海水 「啊啊好舒畅不过河口孤岛的潮流果然又快又深,不可轻怱呢。为了方便辨认脚踩不到底的地方,要不 要在对面的礁岩和那边的礁岩之间拉上绳子呢?」 「说的也是,不过出云先生怎么办呢?要是拉起那样的绳子,我猜出云先生一定会哇哈哈大笑地穿过绳子奔向大海,成为海中的渣滓。」 「没问题的啦,因为光是停止呼吸还不会让他死。先不说那种事了,美影呢?」 希比蕾说了声「那边」,风见顺著她所指的方向一看,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连身裙的人影坐在岩石的阴影处。抱杖而坐的她,只是一直眺望著天空。 「好像是没有带泳装过来。」 「嗯看来果然是对展露身体有抗拒感不过呢,反正除了海以外,这座岛也还有其他可以玩的地方,如果能够帮她促进什么进化就好了。」 这时候从岩地的另一边出现两个抱著篮子的少年。 他们是身穿t恤和短裤的出云与飞场。 风见看到发现飞场到来的美影马上想要站起来。在美影的动作中,有著不同於平时那张无表情面容的开朗气质。 飞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真的很重耶 她嘴上一浮现轻笑,一旁的希比蕾就凑过来咬耳朵: 「当出云先生现身时,千里小姐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开心喔?」 「我这个人没那么坦白的吧?」 (图178) 她耸耸肩一笑,这时候出云也来到她面前。他在距离几步的位置外放下背在身上的篮子。 「千里。」 跟著把眼睛转向她。看看她的脸、看看她的胸、看看她的腰、看看她的脚。 「千里,仔细听我说。」 「什么啦?」 「老实说。」出云这样告诉她,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举首仰天,想著该怎么说才好。 「我啊,一直以来都对泳装都感到畏怯。为了让我接下来有勇气去面对哇啊你摔太快了吧!」 风见一把拙住放在她肩上的出云手腕,同时腿一扫,让他的身体翻了一圈。 在空中一翻滚。 这是她最近学会的招式。老是用殴打的方式容易伤害对方,可是关节技一次又只能打倒一个人。在面对复数对手的时候,可以先解决掉一个人,同时又让其他人发生动摇的招式就是 摔技! 诀窍有一个。那就是抓住对方的手斜斜往下拉到自己跟前,以画圆的方式让对方转一圈。 出云的身体在空中高速翻转。 照这个滚势,他会背部著地,不过他应该能够卸掉著地时的冲击力吧。这是长年搭档培养出来的信赖,所以她才能够毫无窒碍安心地把他摔出去。是训练的功劳。 正当她对自己的动作大点其头想著「很好很好」的时候,突然传来希比蕾的声音: 「千、千里小姐!照那样下去,出云先生会掉到海中变成落汤鸡!」 「啊,那可不行。」 在话声中,风见连忙修正轨道。 出云的脑门重重撞上有点硬的沙滩。 撞击声大作,不知道为什么,来自周围、正在搭建帐篷的声音停了下来。 然後沙尘扬起、落下。之後风见「呼」了一声,拭去额头上的些许汗水。 「谢谢你罗,希比蕾。因为觉这个人八成是不会带太多换洗衣服过来的吧。」 「是的,让他穿著湿漉漉的衣服四处徘徊,对健康与风纪都有害。」 风见往岩地那边看了看,发现不知道为什么飞场正半垂下眼帘看著这边。 她一对他歪起头表示疑惑,飞场就连忙抱著美影的肩膀退後一步。 「呃、那个,为了明哲保身我还是说一下他还好吧?」 「嗯?啊啊,他没事的啦。喂,觉,起来了~」 风见抱起出云的身子,用gsp2的前端打著出云的头部。 早上时她是用花瓶把他砸醒的,不过最近就连这招都没办法马上把他叫醒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他还有著近似犹豫不决般的感觉吧,风见有时候会这样想。 这时候出云缓缓张开眼睛。 「嗯啊,天亮了吗?」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我们现在是来训练合宿的喔?」 「啊,对喔对喔。那,我是怎么了啊?记得刚刚我还跟飞场在那边的树林中采水果」 「会不会是从树上掉下来了呢?呵呵,不过我们就别追究那种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飞场抱著美影的肩膀转过身去,准备悄悄走开。 「喂,飞场别逃。」 「没、没有,我是看美影姊好像想到有阴影的地方纳凉。」 「美影,是那样的吗?」 转过头来的美影左右摆动著头,飞场慌了。 「呜哇美影姊搞不清楚状况啦!现在世界正朝向奇妙的方向前进耶!」 「看来你的世界正往地狱倾斜喔?」 风见这样一说,希比蕾就皱起眉头。 「千里小姐,我认为对於还不太熟悉的人,最好不要用暗示的方式做出杀人预告比较好。」 「啊、嗯,这样说也没错可是。」 「是的。因为还不熟悉,所以不开诚布公讲清楚的话,对方是听不懂的喔?」 「希比蕾?你刚刚说了句非常有道理的话可是,有道理的话是要收藏好的喔?喂,飞场你别逃!」 「没有,我就在这里。」 飞场看著美影的脸。美影一如平时的面无表情,不过看起来没有自己主见的样子。只是用期待的眼神望著飞场,表示会照飞场的意思去做。 飞场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面向风见这边。 「有什么要我留在这里做的事吗?」 「他们那边在训练,你要奉陪吗?」 说著风见看向海滩东侧。如果说他们现在所在的西侧这边是自由空间,东侧就是训练用的空间了。在那里搭建了攻坚训练用的假房子与里面空空如也的车子,前方有当教官的波德曼,以及要接受训练的人站在那里。 虽然烈日当空,不过他们的所有人都穿著三件式套装加上领带皮鞋的重装备。 在风见的视线所及处,波德曼把鼻子上没有镜片的圆眼镜往上推了推,重新拉紧领带,说了声「好」,把训练谘询书夹在胁下。 「各位训练生,从今天起就是日本ucat东京支部特课,以及普通课的夏季训练合宿期。我是从去年起就担任训练教师一职的罗贝多波德曼。老师不会拐弯抹角说什么难懂的事,不管我什么,你们都只要回『定」老师』就好。」 「是,老师!」 波德曼说了声「很好」,跟著一个站在队伍边缘的人就举起手。那是个灰色西装已经被汗水染黑的日本青年。 「是,老师!我可以发问吗?」 「基本上不允许对老师有疑问,不过看在刚开始的份上就算了。你说。」 「是,老师!为什么穿著西装使用诡异的同性恋敬语算是训练?我可以说你是白痴吗!?」 他的话让站在那里大约二十个人都露出同意的表情。 相对於他们,波德曼一滴汗都没流,只把手按在额头上说了声「确实」。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去年的恐山合宿中,对我的队伍进行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式的训练。训练是从荒凉的河岸边承受波涛般的恶言辱骂开始的,然後在恐山让大家一面跑马拉松一面轮流唱十八禁歌曲的时候,嗯,训练生中出现反抗心一发不可收拾的人。」 他吐了口气。 「我试著把反对的意见压下来,不过那些反抗者中有一个人在这里就用『她』当代称好了。她说那个歌词 差劲至极,还殴打前去跟她协调的副官,往他的两腿之间狠踹。而且她的搭档又是个打也打不倒的男人,当时被他们俩打出来的伤」 他轻轻摸向自己的後颈不意。 「虽然当时是没有什么事,但是最近开始出现当时遭受鞭打的後遗症,令我老婆也好担心总之在那件事情之後,我跟上司谈过,觉悟到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训练太过於落伍、是上个世代的训练方式了。所以说我也是有错的吧?」 波德曼握起拳头,仰望天空。 「因此从现在起,我要让所谓的训练转生。从狂野奔放转生成有礼知性!训练forvevr!!」 「」 「好了,大家的回答呢?」 「足,老师。」 「声音太小了喔?」 「是,老师!」 「再一次。」 「是!老师!!」 「好,那么大~声~地~再来一次!!」 「是~!老~师~!!」 「非常好!那么各位,接下来就绕岛跑个大概五圈。要是撑不住请说出来喔?大家排成一列,跑得慢的人排在前面。大家知道跑步的诀窍吗?」 「是,老师!」 「说得出来吗?」 「是,老师!」 「其实你们不知道吧?」 「是,老师!」 波德曼说了声「很好」,又把鼻子上的圆眼镜往上推了推。 「跑步的诀窍就是快速刺。快就是赶快的快,速就是加速的速,刺就是连续冲刺的刺。要是守不住,明天也要做相同的事喔?」 「是,老师!我们会确实做到快速刺!」 「那,以那边的他为首,大家排成一队。」 「啊、是,老师!」 回答的灰西装人像是要逃向沙滩那边似的猛然起步冲了出去,接著回过神来的另一个西装人也连忙跟在他後面。一个、一个、又一个,已经跟女性还是什么都没关系了。然後最後一个跟上去的波德曼一面开跑一面喊了起来: 「那么各位,为了提升大家的向心力,来唱歌吧。请跟著老师一起唱好吗?」 「是,老师!」 「花儿开~花儿开~目标的花儿打开开~」 「花儿开~花儿开~目标的花儿打开开~」 「排排站~排排站~红色的~黑衣的~白裳的~每朵花看来都yeehoo~!」 「排排站~排排站红色的~黑衣的白裳的}每朵花看来都yeehoo~!」 歌声交错著远去。 目送著他们跑不见的风见,望向飞场。 飞场已经摆出手指著歌声离去方向的姿势,只有头对著她。 「他们那样不要紧吧?训练的方向偏很大。」 「不要紧的啦,反正等到各处出现抱怨以後,明年就又会变成不同的方向了。」 「是这样吗不过,那样我就无话可说了。」 「因为太满意了?」 「才不是那个意思呢!」 飞场疲惫的吐了一大口气,嘴巴向两边咧开。 「那种训练」 「那,要跟我一起训练吗?」 一个出其不意的声音从脚下响起。 定睛一看,是出云。已经从沙上直起身子的出云,看著位於岩地那里的飞场。 「昨晚我问过你要不要成为我们的同伴,不过你什么都没说对吧?明明都已经让你看过我们有多能打了哎,反正是有不少内情的吧。」 出云站了起来,而且是从坐在地上的姿势突然整个人弹跳到半空中。 「」 跳至有一个人那么高的地方的身体 「飞场,你认为自己比我们更强对吧?那就稍微让我见识一下吧。」 伸直的双腿像要插入沙中般的著地,然後 「到这边来,我们较量一下。」 「较量是要打模拟战吗?出云学长,你在武道方面的经验如何?」 「怎么可能会有。就算有,也只有特课训练而已。」 飞场露出受不了般的表情。 「ucat的训练基本上是模仿世界各国军队的训练方式吧。虽然偶尔也会有像刚才那位具有丰富独创性的角色可是,要说起模仿军队,那我也从爷爷那边接受过血泪训练喔?再加上我还修习过飞场流。」 「那挺好的啊。我二十岁,你十六在你出生的时候,我绝对可以宰得掉你喔?现在也可以公然抽菸行使选举权。在两年前就已经轻易突破你还无法跨越的十八禁门槛怎样!?」 「啊啊!最後那个说不定还不错!」 出云无视於半垂下眼帘鄙视他的风见,说了声「是吗?」指著位於岩地的飞场。 「那就这样吧。用木刀也好,总之来分个胜负。然後如果我赢了,你就给我考虑考虑跟我们共组战线的事吧。」 这番话得到了反应。 不过有反应的人并不是飞场,而是美影。 「」 美影连忙盯著飞场的脸,动著嘴唇,说著无声的话。她说的是 『唔啊吼呜安欵。』 不要共组战线。风见看懂了她的唇语,还有她的表情。 这 是什么意思?风见思索著。操纵武神战斗的飞场会对与他们共组战线的事敬而远之还有道理,可是只是协助的美影会不愿意与他们共组战线就 难道 风见想到一个可能,美影会不会是希望只由飞场一个人去战斗就好呢? 如果是,那就太乱七八糟了。因为那是希望自己重要的人去战斗。 不过,事实足怎样的呢? 看著飞场的美影,现在眉梢正微微向下撇。 风见猜测蕴含在那里的感情是不安。 她是在害怕本属於飞场与她的战斗,万一被我们抢走了该怎么办吧。 若事情真变成那样,飞场和美影会怎么做呢?还有 「我们又该怎么做呢觉,这场比试的胜利是具有意义的喔。」 「是啊,这样一说,是有种不主动采取行动就不会有任何进展的感觉静观其变下去得来的只会是宣告结束的钟声,对吧?」 虽然他说话的口气漫不经心,但是风见看到出云脸上带了点戾气。 风见察觉到,在她所不知道的出云过去中,应该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吧。因为没采取行动而後悔的事。 现在,站在另一边的飞场眉毛也缓缓竖起。他把美影拉到自己身旁,点点头。 「如果出云学长能赢,也许我确实就有可能考虑共组战线的事了吧。可是,如果我赢,你又做何打算?你要是说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就太自大了喔?」 「啊啊,那就这样吧。」 出云笑著大吼出声: 「飞场,如果你赢了我,我就代替你对千里的泳装鼓起勇气!怎样!?」 「这样!!」 风见把出云摔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接近的敌影』 第二十四章『接近的敌影』 过去的脚步声静静响起 未来的脚步声嘹亮响起 无论哪种脚步声,都像是要穿透什么似的 ● 古色古香的街景。 由一条两岸挟著柳树的河渠,两边以白色土墙与木造建筑的泥土路组成的街景。 河渠起於西侧,半路上以一个直角转往南方流去。直角两条线上约两百公尺左右的街景 「就叫做美观地区」 新庄的声音是在南区一问茶店前响起的。 头戴白色草帽的新庄与穿著背心和西装裤的佐山,坐在盖著红布的长竹椅上。两人手上部分别拿著一叠影印纸,不过新庄的心思几乎都被身边的佐山与周围的少见景致分走。 虽然知道这样的态度不够认真,新庄还是三不五时东瞄西瞄,然後才又把视线落回文件上。 文件就是鹿岛传送过来的那些ucat中枢伺服器内的资料。内容应该是以护国课为主的情报吧,但是大半内容都看不懂。虽然知道里面有日文与图形,但是内容却无法进入脑袋。对於这个现象,佐山是这样说的: 「是隐蔽情报的概念,应该是连复制品都会造成後遗症性质影响的类型吧。」 「什么意思?」 「在都市传说中,有种光是听到那个情报就会遭受诅咒的传说对吧?和那个一样。中枢伺服器的资料被施加了对散布出去的情报都具有影响力的概念。」 他苦笑著这样说,表示设计的人简直像是已经预料到我们会看到这些资料一样。 鹿岛似乎也处於几乎都看不懂的状况,不过他在可以看得懂的资料位置上,会留下「位於这个位置的看不懂情报恐怕很重要」之类,像是解字谜游戏一样的重点提示。 鹿岛有在看不懂部分的页数上做记号,不过其中有一些他们可以看得懂的地方。这应该是情报会选择阅读者的关系吧,新庄这样想。 可以看得懂的多半都是与护国课有关的情报。然後在他身边的佐山,现在浏览的并非这部分文件,而是月读负责经手的圣乔治调查书。 新庄看向眼睛摆在文件上的佐山。 「月读部长挺亲切的耶。」 「关於那个啊,我听鹿岛说过,她好像是在找什么机壳剑的样子。」 机壳剑?新庄一反问,佐山就点点头。从圣乔治的调查书下面拿出一张图样给他看。 那是一把机壳剑的设计概要图。看起来像是几乎没什么弧度的日本刀,不过柄特别长。实际上应该是用硬材质制造的图样上刀柄,大概有将近一半刀身的长度。 「月读部长为什么要找这个?」 「听说这是她丈夫制作的。在ucat的空白期喔十年前,她会在关西大地震之後同意加入ucat的理由就是那个。在大换血的开发部中,从领取的旧桌子内找到掉落在抽屉後面的一张纸,就是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资料了。」 仔细一看,影印的设计图上有著月读有人的签名。 然後佐山把已经看过的圣乔治调查书放到旁边,改拿起同属於新庄现在正在看的那叠资料。新庄问他: 「圣乔治怎么样呢?」 「啊啊,似乎有许多未解之处。不过根据月读部长与鹿岛的共同见解,那个护手甲可能是活物,拥有意志、处於沉睡状态。」 「那,它是3rdg的制品?让金属什么的拥有生命,就是3rdg的概念了嘛。」 「以前我第一次把圣乔治装备在身上的时候,它出过声是日语,并不是陌生g的语言。」 他吸了口气。 「以它的功能来说,应该可以把它当成概念的加压器吧,但是它只会对概念核起反应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还有,只有我能装备它的理由也是。」 那几乎等於什么都不知道嘛,新庄把原本想说的这句话吞回去。因为他知道佐山也很清楚那种事,也知道那是无能为力的事。 然後新庄察觉到,佐山的右手从先前起就一直按在左胸上。 知道他在绞痛,新庄只能够抚摸他的背。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能够传达到他那里?没多久以後,佐山把圣乔治调查书放在膝头上一面整理一面说: 「我曾经说过,它是由母亲取得,再交给我保管的东西既然如此,把它当成ucat利用3rdg或其他g的概念做出来的劣化复制品会比较妥当吧。月读部长他们似乎也决定了今後要深入钻研测量资料,就期待他们看看好了对了,你那边那些文件呢?」 「咦?」 「不会吧,可别告诉我你根本没有仔细看喔?」 正中红心。 「啊、不、呃、那个啊,话说回来了,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吧?录音笔的内容也要用完了吧?好、好了,回去大家一起看资料吧。喏?」 在他找藉口交代过去时,看到眼前的佐山从背包中拿出装著录音笔与窃听器的袋子,然後从袋中拿出录音笔,接著又从怀中取出另一支录音笔放入袋中。 「佐山同学,刚、刚才那是」 「你不用担心那种事,这是第二支了。第一支是屋内篇,这个则是室外篇。其他还有冒险篇、愉快篇、魔王篇等等。要不要拿一个去当成写小说草案的灵感?」 「不、不用了,因为我有不少事想重新考虑,所以不必了」 「是吗?我感到有点遗憾,反正现在就是室外篇了。加油吧,录音笔。」 「等、等一下!仔细想想,我可根本没有什么室外的兴趣耶!」 「你在说什么啊?兴趣并不是有没有的东西,而是开发出来的东西喔,新庄同学。」 「虽然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但是不要用那种方式强调啦!」 「不管怎样,我记住你偷懒没有检查文件的事了,你要怎么弥补?」 新庄「呜~」地垂下头去,可是确实是自己站不住脚。佐山看著他歪起头。 「为什么检查重要资料的时候你会心不在焉呢?」 「啊,没有,因为我是第一次和佐山同学来这样的地方嘛。」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新庄还是缓缓抱住自己的身体,一咬牙说了出来。他缩起身子,一面想著说出来以後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谅解,一面说: 「我几乎从来没有像这样,来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可是佐山同学在这样的地方也可以自然的喝茶、看文件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我在想这个。」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一直张望周围和盯著我看罗?尤其是沉浸在工作中的我。」 「不,那个」 「呼就算是经常集众人视线於一身的我,也快羞得不敢见人了啊,新庄同学。」 「那、那个啊,不要用那么坏心眼的责备方式对我好吗?虽、虽然我确实足」 知道自己脸已经红起来的新庄垂下头去: 「一直盯著你看」 「嗯。那么让我原谅你的交换条件是,有一天新庄同学也要让我看你看到出神。」 「啊,嗯,那种事倒是没差不对、不可以!你没有把要在什么时候盯著我的哪里用什么方式看到出神说清楚!」 佐山听而不闻,从怀中取出笔记本,在上面写著「承诺」的分类下,写上「整体随时无包装」。 「把无包装删掉啦!」 佐山马上点点头又加上去「可商量」。 新庄「啊啊啊」地无力垂下头去。商量是没用的,尤其是跟佐山商量完全不会有任何作用,赢不了他。因为商量这个字眼的意义对他们俩来说有根本上的不同,他一定会溃不成军 。 我反抗得了他吗 做著各种想像的他,感到自己的脸像火烧著一样,不过他把那种燥热的感觉归咎到天气热。 在这样的他旁边,佐山缓缓阖上笔记本。 在新庄抬起脸转过去看著他的视线中,佐山把那叠文件拿起来当扇子煽风。 「不管怎样,光是大致上浏览一遍这些文件,就可以找到好几个相当有意思的记述。我们散步一下吧,然後讨论一下包含寻找3rdg基地在内的事情。」 正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从他怀中响起电子音。 是手机的声音。佐山从口袋中把貘挖出来放在头上,取出手机。 然後他轻声告诉新庄是风见打来的,接著讲了几句以後就挂掉电话。 在吸了口气的同时,佐山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面无表情地说: 「飞场少年好像要跟出云打模拟战。真是吃饱了撑著,叫我一定要赌在飞场少年会与我们合作上头。」 「那、那就是说」 「对,虽然相当地自作主张,不过既然已经徵求过我的许可,就随便他们吧。」 「那样妥当吗?」 「要是出云打赢就没问题,如果飞场少年打赢,那由我以压轴的身分出场就好。若飞场少年有意见,我就以出云不被承认有人权的说法挡回去,反正藉口随我说。」 「挡得回去吗不,你会强词夺理地硬辗过去吧。」 「强词夺理的说法太失礼了希望新庄同学能够说那是充满独创性的理论。不管怎样,现在才冲过去也太晚了,就交给他们处理吧。」 然後他看著茶店里面,对著转向这边的女店员说: 「麻烦你结帐还有外带六支这种团子,我们要边走边吃,请用纸包起来。」 ● 沙滩上站著两个人。 双方都穿著t恤和短裤,右手提著木刀。 两个人体格相差颇大。 承受著浪涛声响的两个身影,一个个头不高,另一个不但高出一个头而且体格十分健壮。 观众则聚集在与海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岩地前面。身穿泳装、套著t恤、站在最前面的少女,手上拿著哨子: 「那好,全龙交涉部队代表,出云觉对抗,呃」 「优秀少年代表飞场龙司如何呢?风见学姊。」 风见连头部没点就用中气不足的气力吹起口哨: 「好好好那开始。」 「呜哇这比被无视更加狠毒!!」 不过大叫起来的飞场看到坐在风见旁边的少女以後,表情马上就变了。 从垮下的表情变成笑容。 被他送以笑容的金色长发少女,虽然身穿黑色长衫与白色连身裙,却丝毫没有流汗的迹象。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著飞场那边。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搞定这件事,美影姊。」 在飞场这样说了以後,过了一会儿美影才点点头。 她抱紧拐杖,再次点点头。 哨声响起後已经过了十几秒。 但是,站在拍岸海浪附近沙滩上的飞场与出云都没有动。 飞场一直盯著前方。 出云就在正前方约五公尺处。 右边是海、左边是岩地,这里是平坦的沙地。 双方的武器都是拿在右手中的一把木刀。虽然他其实比较擅长空手搏斗,不过也从祖父那里充分学习过用剑的方法。而且 和武神交手时也多半是用剑战斗。 3rdg当然不可能没有投射系的武器。 但是在和机械一体化的时候,视觉能力与预测计算的速度全都要接受机械辅助。把自我意识中想要做什么事的想法当成开关,用附加的变焦镜头把对方的举动看成慢动作画面,如此一来就可能预料出对方的下一步。 甚至就连炮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因为基於概念设计出的光学兵器,就输出功率而言多半都无法打穿他的装甲,所以在他重视预测的观念下,都能够躲开。 不过连续使用那种功能的话,会对机体造成负担。 要掌握主权,比起回避,果然还是要靠力量与速度先发制人。 必备的招式是接近以後不给对方时间判断状况的拔刀斩与连打。 然後飞场用个头不高的身体,修习著能够配合自己快速回转速度的攻击方式。 那是对身材高大的对手很有效的攻击方式。只要钻进对方怀中施以连击,一切就结束了。 现在在他眼前的出云,有著充分高大的身体。 他的身高约一百六十公分,对方差不多有一百九十公分吧。 相对於只要屈起身子就能攻击到对方腹部的他,对方却只能在他头颅上方挥来挥去。 出云学长会主张使用木刀,是为了加大攻击范围,以便可以确实的打中我吧。 即使手构不到,但只要握著木刀,就可以用木刀前端打到他了。 如果出云学长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就不能大意了,飞场这样想。 他转动手腕把手中的木刀轻轻转了一圈,看著前方。 「那么,我要出招罗。」 「喔。」 出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用右手拿著原本顶在头上的木刀。 周围的观众们都停下动作,变得严肃的气氛传了过来。在那片无言中,出云甚至还说: 「这事虽然也有让我提不起劲的地方,不过,来吧。」 他的话让飞场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自己提议的却提不起劲?」 「因为不管是赢是输,都有各种考量在里面对吧所以不好玩啊。」 「你不是喜欢战斗吗?」 「我是喜欢战斗啊。」 出云说: 「可是你又怎样呢?以学长的身分这样一想,就教人没劲了。」 这时候出云动了。 他漫不经心地向前踏出一步。 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战场变小。 飞场看著正前方,同时以眼角余光确认战场左右的状况。 右边是海,左边是岩地,岩地前有著美影与风见等人。 在风见旁边,有个叫做黛安娜的德国ucat监察官坐在海滩洋伞下的椅子上暍果汁,那身黑金配色的泳装可以算是犯罪了吧。 不过美影姊一脸担心的表情也好可爱,真想过去摸摸她。 当他在想著这种事的时候,正前方的出云已经停下动作。 距离五公尺,只要踏出几步就可以攻击到对方的位置。 仔细一看,出云也在看著他这边的同时,以眼角余光确认岩地那边的风见。 他在想的事情和我差不多吗?或者是在想著更加惊人的事呢? 在这个叫做模拟战的战场上,飞场忽然对对手抱持著一种亲切感。不过 「」 出云已经重新握好从他的方向看来算在左边的木刀。 果然是要打下盘。而且是状如拄杖直指下方,用手掌整个包住木刀尾端的握法。 要用单手出招吗? 用双手握刀的斩击虽具有威力,但是因为要使力,所以出招速度慢。出招要快的话,就要靠转动手腕或摆动前臂使出的单手攻击。 出云的架势,是考虑到他的速度才采用的牵制型打法吧。 出云一张略带困意的表情,让飞场判断不出什么来,不过看来还是盘算过一番了。 从飞场的方向看去右边的那只脚呈外八步,位置比较前面。用意是当飞场向右边移动时,他的身子也可以马上动起来对应 。 当飞场往左边动的时候,他用抓在左边手上的木刀砍过来就好。 既然如此。 往正前方冲过去就是最安全的。 从正面冲过去的时候,最需要提防的果然还是左边的木刀。对方只要手腕一转从地面挑起刀尖,在距离一旦拉近後,可能根本就不会进入自己的视野范围。 当发现到的时候,很可能下巴或侧腹已经中招了。 不过在那个时候,对方应该也会被他打中吧,可是因为体格差异造成的伤害吸收量差距、再加上冲过去的速度对上的反击效果,胜於任何雄辩。 就算对方撑得住,也不知道自己这边能不能撑得住。 所以首先要先躲过第一击以後再想办法。 以他们两个的体格差距,一般的攻击无法击沉出云。因为他连遭受到风见的攻击都不当一回事,所以要解决他,必须打出足够的伤害量才行。 可是一定要解决掉他。 就算不能拿到完全胜利,飞场还是希望能够打倒出云。 为了一个理由。 这也是为了不让他们再牵扯进来。 他希望能够守住对3rdg战斗的优先权。当先前美影拜托他的时候,他再次确认了那点。要和3rdg战斗的是他和美影。 虽然交给力量决定并非他的本意,对於学长学姊们来说也很失礼,不过打倒年长的出云,也等於可以明确得出他们之间的强弱关系。 虽然脑海中也浮现了叫做佐山的存在,不过飞场认为至少以战斗能力来说,佐山是不如出云的吧。 所以打赢出云这件事本身,首先就是具有意义的。 要怎么做呢? 他的思考在一瞬间就解决了这个疑问。 脑袋中刹那问就想到自己要怎么动。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长年来的战斗经验,让他组合出自己该采取的行动步骤,模拟出到胜利为止的流程而已。 「」 接下来就等待讯号了。他想要的是自己该采取行动的时机,也就是对方露出空门的时候。 他等到了。 是声音,从观众那边响起了风见的声音。 「觉~你的表情再给我认真一点啦!」 基本上这还是在帮他加油,飞场这样想。那是自己绝对得不到的东西。 然後出云皱起眉头把视线送往风见的方向。 「我说啊」 在那一瞬间,飞场向前冲去。以前倾姿势用力往沙地踏去。 「!」 第一步就使距离缩短一半。 胜负即将出现。 后记 后记 就是这样,这是中集。因为超久没有只有两页版面的後记,所以就把附录漫画的部分削除了。期待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请尽量对本人发泄。 「页数少一点啦!」 本人听到了吗就是我自己嘛。总之能够让我这样做全都是托大家的福,感激不尽。 这次是比较不合常规的中集,各位觉得如何呢?啊,我去年夏天曾经去这次出现的仓敷取材过。仓敷站北边的主题公园,有几个会馆内的布景模型与机器人是在我老家那边制作的,让我格外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不过取材之旅说来也真是有趣啊。在烈日当空下一直走一直走感觉自己好像快死掉:为了眺望街景连坐了好几次摩天轮,一位在那里工作的小哥问我: 「这样不觉得寂寞吗?」 让别人担心起我的人生。在旅馆要把洗澡水放掉时塞子堵住,使得水从澡堂淹到起居室。啊,不过餐饮美味、城市景观之类的也很棒喔? 总之感觉起来,现在就是在逐渐收割那时候的成果了。 话说也该硬插入对谈了。插得进去吗? 「你国高中时有没有什么丢人现眼的痛事迹?」 『嗯!国中时是有。在技术工作室有种用来展示脚踏车链如何转动的说明用器材,拿起多余的外壳就可以看到内部滚珠承轴的那种类型。』 「所以呢?」 『在上课时要转动它的喔。那时候我忽然想测它的速度,就把手指放上去,然後链子在绞走我的白色棉手套之後,一口气在龇牙咧嘴的前方齿轮与链子之间滋磅!』 「呜哇好痛!不对,这跟我问的痛有微妙不同吧?我说的是遭人侧目冷眼嘲笑的那种痛。」 『话不是那样说,我的手指被齿轮开了三个洞缝了四针耶,医生还把我的指甲剥下来。』 逐渐演变成在回忆不愉快过去的单元了,真糟糕。 先不管那个,在这个第三话,後半段的战斗性bgm请搭配underworld「twomonthsoff」(好想用这种有著辽阔戚的乐曲战斗啊)服用。这是我在校对时常听的曲子。然後再次 「到底是谁杀了自己呢?」 思考看看这类的问题。 那么那么,马上就是下集了。 平成十六年四月下雪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就是这样,这是中集。因为超久没有只有两页版面的後记,所以就把附录漫画的部分削除了。期待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请尽量对本人发泄。 「页数少一点啦!」 本人听到了吗就是我自己嘛。总之能够让我这样做全都是托大家的福,感激不尽。 这次是比较不合常规的中集,各位觉得如何呢?啊,我去年夏天曾经去这次出现的仓敷取材过。仓敷站北边的主题公园,有几个会馆内的布景模型与机器人是在我老家那边制作的,让我格外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不过取材之旅说来也真是有趣啊。在烈日当空下一直走一直走感觉自己好像快死掉:为了眺望街景连坐了好几次摩天轮,一位在那里工作的小哥问我: 「这样不觉得寂寞吗?」 让别人担心起我的人生。在旅馆要把洗澡水放掉时塞子堵住,使得水从澡堂淹到起居室。啊,不过餐饮美味、城市景观之类的也很棒喔? 总之感觉起来,现在就是在逐渐收割那时候的成果了。 话说也该硬插入对谈了。插得进去吗? 「你国高中时有没有什么丢人现眼的痛事迹?」 『嗯!国中时是有。在技术工作室有种用来展示脚踏车链如何转动的说明用器材,拿起多余的外壳就可以看到内部滚珠承轴的那种类型。』 「所以呢?」 『在上课时要转动它的喔。那时候我忽然想测它的速度,就把手指放上去,然後链子在绞走我的白色棉手套之後,一口气在龇牙咧嘴的前方齿轮与链子之间滋磅!』 「呜哇好痛!不对,这跟我问的痛有微妙不同吧?我说的是遭人侧目冷眼嘲笑的那种痛。」 『话不是那样说,我的手指被齿轮开了三个洞缝了四针耶,医生还把我的指甲剥下来。』 逐渐演变成在回忆不愉快过去的单元了,真糟糕。 先不管那个,在这个第三话,後半段的战斗性bgm请搭配underworld「twomonthsoff」(好想用这种有著辽阔戚的乐曲战斗啊)服用。这是我在校对时常听的曲子。然後再次 「到底是谁杀了自己呢?」 思考看看这类的问题。 那么那么,马上就是下集了。 平成十六年四月下雪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就是这样,这是中集。因为超久没有只有两页版面的後记,所以就把附录漫画的部分削除了。期待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请尽量对本人发泄。 「页数少一点啦!」 本人听到了吗就是我自己嘛。总之能够让我这样做全都是托大家的福,感激不尽。 这次是比较不合常规的中集,各位觉得如何呢?啊,我去年夏天曾经去这次出现的仓敷取材过。仓敷站北边的主题公园,有几个会馆内的布景模型与机器人是在我老家那边制作的,让我格外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不过取材之旅说来也真是有趣啊。在烈日当空下一直走一直走感觉自己好像快死掉:为了眺望街景连坐了好几次摩天轮,一位在那里工作的小哥问我: 「这样不觉得寂寞吗?」 让别人担心起我的人生。在旅馆要把洗澡水放掉时塞子堵住,使得水从澡堂淹到起居室。啊,不过餐饮美味、城市景观之类的也很棒喔? 总之感觉起来,现在就是在逐渐收割那时候的成果了。 话说也该硬插入对谈了。插得进去吗? 「你国高中时有没有什么丢人现眼的痛事迹?」 『嗯!国中时是有。在技术工作室有种用来展示脚踏车链如何转动的说明用器材,拿起多余的外壳就可以看到内部滚珠承轴的那种类型。』 「所以呢?」 『在上课时要转动它的喔。那时候我忽然想测它的速度,就把手指放上去,然後链子在绞走我的白色棉手套之後,一口气在龇牙咧嘴的前方齿轮与链子之间滋磅!』 「呜哇好痛!不对,这跟我问的痛有微妙不同吧?我说的是遭人侧目冷眼嘲笑的那种痛。」 『话不是那样说,我的手指被齿轮开了三个洞缝了四针耶,医生还把我的指甲剥下来。』 逐渐演变成在回忆不愉快过去的单元了,真糟糕。 先不管那个,在这个第三话,後半段的战斗性bgm请搭配underworld「twomonthsoff」(好想用这种有著辽阔戚的乐曲战斗啊)服用。这是我在校对时常听的曲子。然後再次 「到底是谁杀了自己呢?」 思考看看这类的问题。 那么那么,马上就是下集了。 平成十六年四月下雪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后记 就是这样,这是中集。因为超久没有只有两页版面的後记,所以就把附录漫画的部分削除了。期待的各位,非常对不起,请尽量对本人发泄。 「页数少一点啦!」 本人听到了吗就是我自己嘛。总之能够让我这样做全都是托大家的福,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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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相对就可以得到些什麽 那是种天真的想法 因为重要的是去得到它的过程 第二十六章『方向的树立』 要将应去之处的所在指出来吗? 这里都是些可以选来当战场的地方 往脚下看去有着钢铁 第二十七章『最初的态度』 头一次展露于他人面前 也是头一次让人观看 接下来是—— 第二十八章『面对的真相』 要如何形容目光相对之事? 不,该问的应该是接下来的事? 因为眼神虽道尽一切却无法化为言语 第二十九章『再会的觉悟』 那个人说是来接我的 没有说要去哪里 也没有说是从哪里来的 第三十章『揭露的冲突』 有一就有二 有二就有三 但是在说出三以前先让他闭嘴 第三十一章『洗刷的经过』 虽然说出来以后是能够轻松下来 但要怎么样才能够解放? 第三十二章『虚伪的代价』 会说谎是因为想得到些什么 想得到在真实中得不到的东西 想得到在真实中应该舍去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贴近的盘上』 如果让棋子前进 那么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前进的呢? 心有时候往过去前进、有时候往未来前进 第三十四章『挥别的战场』 去吧 去吧 到被称作战场的地方去 第三十六章『次代的期望』 过去曾经有个想法 现在却觉得难说了 然后若继续想下去—— 第三十七章『王的城市』 来吧,各位 第三十八章『光之暗』 遮掩起来的是什么? 隐藏起来的是什么? 然后包容一切的又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暗之光』 发光的是什么? 显现的是什么? 然后释放一切的又是什么? 第四十章『夜空的言语』 这里是夜晚的地方 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 看着天空发问的话,风会作答 终章『大天的赞赏』 唱出内心浮现的话语 然后思考着支持的意义 现在该做的事就只是—— 后记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在上一次我提到关于仓敷的事。说真的,那里是座好城市。这次也破坏了不少地方,如果能一边确认那一带的地图、一边去看看,说不定会挺好玩的。 好啦,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跑题到惯例的闲聊时间。 「照惯例地问一下,看了没?」 『有,看完哩。没想到看到飞场被亚玻伦杀掉的新庄会变成金发巨乳的超级一般人使用阴气玉。』 「你没看吧?还有飞场是克林吗?」 『不,我现在正在看。不过那个少年的胜率太差了吧?』 「和你的搭讪率没什么两样吧。对了,听说你在上集出的时候结婚了,恭喜。」 『请不要在我老婆也会看的后记上同时阴我与祝福!!』 「是喔,人妻也会看我的书啊……是不是已经变成国高中生有点啃不下去的类型了呢……要不要在书腰上写上『新婚人妻赞不绝口!』我知道这烂爆了。」 『请不要自己带梗又自己吐槽。话说上次聊起了我的痛事迹,所以这次请学长先来。』 「我国高中生的时候才没有什么难堪的痛回忆呢。虽然在国中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曾经连人带车被撞飞出去,单车从中折断毁了,不过我一点伤都没有喔。」 『不行喔学长,在那样的时候得装出快死的样子,以便对跑过来的女孩子立好旗子。』 「啊~这家伙的老婆,因为这个笨蛋真的说过这种话,所以我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说~请不要做那种事。在她看过上集以后,我在家里的名字就变成「巨乳查核员」了耶。』 那这次是旗子查核员啰。 就是这样,这次是一面听着aska的「若要赞美晴天请等到黄昏」(歌词也是令人感觉舒畅的一首歌)一面校正—— 「到底是谁插的旗子啊?」 顺便试着想了想这类的问题。下一集就是4了,敬请梢待。 平成十六年五月雨下不停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两页的后记。 《终焉的年代记3》总算是有个结束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上中下三本构成的一集,能够办到这点也都是多亏了各位。非常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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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59/25.jpg" /f 序章 『蓝的引导』 天空之色位于何处? 面对此问 竟理不出一点头绪 * 视野中看得见颜色。 是蓝色,又深又浓的蓝在上方蔓延。相对的,下方则是一片略显阴暗的蓝。 那两种蓝,是由空中所见的天地之色。 上方的天空什么都没有,不过在灰蓝大地上有着凹凸起伏与类似白线的东西。 眼下是靠近沙漠的山岳地带。但是蓝色融成一片,反倒像布满白砂的水底。 在那样的蓝之中,有个物体往天空中央飞去。 形似龙。 但是那反射着阳光的躯体是金属制品,表面上还有一些纹章与识别号码。 破风而行的双舷上,写有us—ucat几个白字。 那是美国ucat的机龙。钢铁之龙正要穿越青空。 机体漆上蓝白双色,全长超过三十公尺,宽度不下于五公尺。整体看来是个有着尖利锐角斜面的长方体。 这钢铁之龙没有长颈,却有着锋利轮廓与长尾巴。它将四肢缩起,各自成对的两对翅膀分别向侧面伸出。 在相当于腰的部位及各脚边缘,不停喷出蒸腾晃动的气流。 在加速气流推动下,机龙不断前进。 正对前进方向的头部有着防风屏幕,屏幕内定单人座的驾驶舱。里头的驾驶员身着耐压装与头盔,被安全带固定在宽敞的操纵席上。不过,耐压装是布织品,眼前的控制面板等物也全都是模拟式。 驾驶员把手伸向右方。那儿有着b5大小的光板,上头夹着几张纸,纸上写有test(final)、以及1945.4.20。 还有驾驶员的名字。richardthunderson。 山德森在文件的几个字段中填上各个计数器显示的数字后,将手摆回中央的操纵杆。 在防风屏幕中,能听见的多半是划破高空大气时产生的噪音。而机体的金属摩擦声和喷射气流产生的轰然巨响,仿佛在与那噪音合奏着。 山德森拉下操纵杆,同时旋紧节流阀。 直冲而上。 蓝色机龙朝上空扭身而去。机体上下的气墙不甘心地抵抗机龙的动作,想将之击溃。 下一瞬间,机龙冲破风阻,由机体下半部迎接来自前方的大气。 龙腹承受空气的升力,有如登坡般扶摇直上。 随着空气爆破般的搅拌声,紊乱的气流形成一道雾状的裂口。 在所有变化结束时,蓝色机龙已升高了数百公尺。 抵抗大气阻力而飞的机龙悠然漫步空中,并发出通讯声。 『b1报告基地。脚部收纳、推进器状况良好——你们的数值也没问题吗?』 那是驾驶员山德森的声音,接着他哈哈笑了笑。 『a1他——来了吗!?』 当言语化为期待的叫喊时,蓝色机龙听到轰隆声从下传来。 还来不及思索是什么飞过,右方数十公尺处便有道白线急冲而上。 那雾线看起来跟飞机云没两样,然而—— 旋即被迟了一步的巨响吹散,消失无踪。 一道影子随后抵达,从头上——理应一无所有的头上落下。 那是架白色机龙。 它的全长也大约三十公尺左右,没有脖子,拖着长尾巴。 与蓝色机龙相仿,但又有所不同。 蓝色机龙为了飞行,目前收起四肢并张开翅膀。 白色机龙的四肢虽然也缩了起来,但还是露了一些出来,处于可以着陆、步行的状态,翅膀也不像蓝色机龙张得那么开。 蓝色机龙进出通讯声。 『太突然了吧,詹姆上·戴维斯?』 『现在要叫我a1,理查德德·山德森。』 来自白色机龙的回应声,带着说不出的苦笑。 白色机龙将轨道略为上移,一面以短缩的翅膀划空而行,一面说: 『看到我刚刚的上升速度了吗?上头一定会采用我们的案子。』 『喂喂喂,别以为上升速度快就笃定自己会赢哦,詹姆士。你该不会是个超级大笨蛋吧?那种型态回旋能力几乎等于零,你这个只重视加速的家伙,小心后继无力。』 『太呛了吧?不过你说的倒也没错——但我也还没展露实力。你的机体又怎样?不断反复进行微调的机体,应该没什么爆发力吧?』 『航空机具需要的是稳定性。绝不能让驾驶员,特别是我有任何生命危险。』 『那是抗拒新事物的人才会说的借口哦。话说你从学生时代起就这样了,所以才!!』 『同样的事你想说几遍啊,詹姆士?』 一声叹息响起,两人又苦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白色机龙再次发声。 『理查德德,你就让我轻松过关吧。今天是我太太忌日,也是我孩子们的生日呢。』 『喂喂喂,你以为说说情我就会放水吗,詹姆士?』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我们会像现在这样,也是为了不把这片天空拱手让人。自从开始在美国领空飞翔后,人们就发现——天空里还有其它东西。』 『听说最近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地域开始在太平洋和日本地区交错……不管怎样,都不会改变我们有所损失的事实。因此得到的这个机体也是。所以詹姆士,在今天决胜负前先对大家划十字吧,我会在那时候击坠你。』 『很遗憾,我在升空之前已经划过十字了,现在要划的人是你。我会看好你的,赶快划一划吧。』 『真不好意思,我从昨晚就改信巫毒教了,还指定你当活祭品呢。』 在两人斗嘴时,前方逐渐出现一片白色模糊地带。 是云。 面对着海岛般接近的白色集合体,两架机龙依旧唇枪舌剑。 『理查德德,今天了结后要怎么做?回去打仗吗?』 『我哪知道啊——只能说我内疚到不行。现在不管是美国人欧洲人还是敌国的居民都失去了许多东西,但只要待在这里,我就没办法感同身受——真是跟不上流行啊。』 『别那么说。相对于要重新建设这个世界的他们,我们——虽然整个架构还不甚明朗,但我们应该是在保护这整个世界的哦。』 『话说回来,詹姆士,这场名为概念战争的战争一直让我觉得不太踏实。虽然我是驾驶技术受到上头青睐才会坐在这里,但也许还是留在太平洋击坠敌机比较好?』 『击坠别人让你觉得有意义?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问题了吧,理查德德·山德森?』 『但我们都是以人类的身分登上相同的舞台——同胞们都在那边拚命了,认为对付龙才是正义的想法问题更大吧,詹姆士·戴维斯。』 蓝色机龙落下小小的自嘲声。 『不过根据传闻,坠落于这个世界的机龙残骸中有驾驶舱却没有人的遗体耶。我们对付的世界是靠自动操纵驱动的机械龙世界,里头根本没坐人。过去牺牲的那些人死得还真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呢,理查德德。理查德德·山德森。』 蓝色机龙无力地应了一声后往下移动,似乎想与白色机龙拉开距离。 『——又在旧事重提了。』 詹姆士应了声「是啊」,而山德森的声音又跃了过来。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是你小孩——是双胞胎没错吧?反正今天是他们生日就对了。不过我才不会让你轻易过关,回去向小孩寻求慰藉吧。』 『那你今晚已经跟酒店订好位子了吗?要 在最角落的座位喝廉价的酒。就位以后,还要弓身向酒保举杯说『敬詹姆士』哦,知不知道?』 两机一面交谈,一面拉开左右距离。 往前望去,白云前有个小小的影子,那是一架使用往复式引擎的蓝色飞机。 『詹姆士,我们就将那架记录机当起点——你应该没装实弹吧?』 『和你一样啦。』 『混帐,你竟然装了!全副武装进行飞行测试,你存心想惹我啊!?』 『不要和我想一样的事啦,理查德德。』 『因为我想赢嘛。』 两架机龙越过本来飞在前方的记录机,并准备左右摆动机身做出信号以开始测试。 在那瞬间,他们看见一道突然生出的光。 光是红色的,诞生在两架机龙的中间点。 他们刚刚越过的记录机爆炸了。 「……!?」 记录机像是从上方遭受重击般凹折,并冲撞大气之壁。 机翼一折断,躯干被风撕裂,抵抗力薄弱的小零件拖着爆炸烟雾四散飞溅。 两架机龙飞快地确认后方变化后,各自散开冲入云中。 『詹姆士!』 『我看到了——是它。为了享乐而打算支配整片天空的黑色机龙,学者们应该是叫它「黑阳」泰兹卡特里波卡。你那边的雷达上看得到吗?』 『不,它还是消失了。不过——』 看得到。敌人在云中,从两架机龙间向前掠去的风透露其行踪。 将云朵切开并四散的气团,藉由滚滚飞散的云雾浮现出巨大的龙型。那是只能藉由风看见的透明巨龙。 白色机龙抢在蓝色机龙前面。 『a1报告基地。遭遇敌机,对方是「黑阳」!!c1已被击坠,准备迎击。』 『詹姆士,你要去?』 「这机龙本来就是为此而存在,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好好见识我们a班的开发力吧,理查德德。看看为了让机龙兼顾地面战与空中战,而选择不同开发路线的我们有什么成果。』 在话声中,白色机龙突然碎裂。不,那并不是破碎的碎裂—— 『——开始从一般巡航状态变形成高速巡航状态。』 白色机龙随即向空中奔去,正如这句话所说的一样。 龙的外型逐渐崩解,然后改变。 它的四肢并不像蓝色机龙那样收纳进去,而是固定住成为机翼根部。 全身关节缩起、堆栈,让风阻变得更小。 同时所有推进器都向后方展开。 金属声和运转声随后大作,外型也伴着组件到位的声响安定下来。 然后山德森宣告了完成品的形象。 『战斗机啊……』 但那仍是机龙。虽然形状有些扭曲,不过仍是架变形成航空战型态的机龙。 白色机龙身上所有推进器都蓄着高热气流。 『理查德德,如果说你的雷鸟号是重视耐久度的非变形泛用型,那我的布兰卡就是高机动的变形泛用型。虽然续航力和防御力都比不上你的机体——不过我比你快。』 白色机龙直向前去,留下气流的余韵。 『……喂!等一下啦!』 慢了一步的蓝色机龙也向前冲去,却追不上。在遥远的前方有着一马当先的风块,白色机龙紧追在后,接着是落后一大段的蓝色机龙。 拚命追赶的蓝色机龙不断突破已成了障壁的大气。此时白色机龙对着后头的战友,发出贯穿大气的冲击声。 『——我说啊,理查德德。』 『怎样啦笨蛋,你还想说什么!?』 在蓝色机龙眼前,远方的厚重云层包住了风之巨龙与白色机龙。 双龙的身影就此消失。 但依然听得到通讯。詹姆士这么说: 『哪……还有其它人像我们这样战斗吗?』 『听说在欧洲那一带也有——搞不好连德国跟日本也有呢。』 『这样啊。第一个被这家伙——前面的巨龙击坠的尾原,好像有日本血统……他说他是不想和老爸的祖国打仗才来到我们ucat的。』 『接着被击坠的胡治应该和我一样是德裔的吧——不过你刚刚说「这家伙」!?你已经追上了吗!詹姆士!』 『是啊,总算追上了。总算啊,实在花太多时间了。不管是莱尔、艾赛特,还是那个和小鬼没两样的卡兹,他们甚至连拜见这家伙一眼都做不到。总算、总算啊——你知道吗,我们捡到的机龙残骸,好像都是被这家伙击坠的耶。』 『什么!?这样的话——』 『我们所对付的龙之世界,应该是由这只巨龙与其它无数小龙不断内哄的世界吧,这是a班的结论。』 詹姆士从喉头低笑两声。 『这家伙八成是对内哄感到疲倦,才会闯入我们的天空吧。打下几架空中的软弱机械解解闷以后又跑回去——我不会让它再那么做!』 听到这番话,蓝色机龙冲入云中,以鼻尖弹开云朵,边加速边说: 『等等啊,詹姆士·戴维斯,我们合作撂倒它。你知道吧,你也是靠我当炮灰才追得到你老婆的嘛,所以再等我一下啦!』 『——是啊,我等着。快来吧,理查德德·山德森,到你觉悟的终点去。我要先走一步了,然后在那里等着你。』 『……等等!』 蓝色机龙开始加速,将所有推进器催至极限,从云中突破气壁而行。 紧接着,蓝色机龙的视界被同一个颜色占据。 那就是蓝色。万里无云的天空无垠地延伸。 在一望无际的蓝色中,同色的机龙正凝视着。 凝视着位于前方数百公尺的一切结果。 那是场破坏。 曳云而行的风飘荡着,白色机龙正遭到风之巨龙的破坏。 数道可称为龙息的光学兵器在双方间交错飞舞。然而相对于白色机龙射出的八道白色弧线,却有数十道黑色弧线由风之巨龙进出。 被十数道黑光贯穿身体的白色机龙挣扎扭动。 『——!』 但是白色机龙硬是在贯体的光束中绕行至风的上方。 相对的,风露出了它的身姿。 接着看见的是黑色。漆黑的身体与翅膀伸展于蓝天之中。 那是架全长超过三百公尺的黑色大机龙。 一整排重型连射炮门在黑龙背部的双翼间开启,所有炮口早已捕捉到绕往上方的白色机龙,蓄起黑色光束。 但是白色机龙在爬升的同时开始变形。 在风中,形似飞机的剪影瞬间从航空型态转变成战斗时的龙型。 炮击与突击交错。 即使被黑色光束命中、贯穿,白色机龙仍硬是往下冲去,撞向黑色大机龙的背部。 并在激烈的撞击中竖起四肢的爪子。 『——』 战斗到此为止。 白色机龙碎裂了。四肢、躯体、甚至连撑起头部的主体框架都被贯穿,连自己接下来要使用的攻击都撑不住。变形机构的可动框架被自身高热与重量破坏,压扁、扭曲。 如同玻璃艺品般碎裂。 接着白色机龙以吶喊般的嘴型仰望天空—— 『……!』 爆散。 四散的残骸与爆炸烟尘彷佛成了起跑讯号,蓝色机龙飞扑向前。 它意图追上现出真身、正因爆炸而晃动的黑色大机龙。 但是黑色大机龙摆动身子,在风阻之下毫不在乎地悠然旋身,甩去沾在背上的残骸与 烟雾,对着蓝色机龙张开嘴巴。 同时,一道黑色光束从黑色大机龙口内深处射出。 龙炮。 那光量足以令蓝天转黑。直径十数公尺的黑色光柱横向突入天际。 焦热声抹消了所有风声。 黑龙之光彷佛将大气中的一切扭曲、轰散,令周围的云在一瞬间蒸发,山德森机龙的右舷部份也被剜下一块。 蓝色机龙并末因此溃散,但也无力持续航行。 它猛然撞上风压,并摔倒般地在空中弹飞了出去。 等着它的只剩坠落。 它即将坠落,将白色机龙的爆炸烟尘留在空中。除了往眼前那片遥远大地直坠而下,蓝色机龙什么都做不到。 黑色大机龙在空中目送这一切。因发射龙炮而蜷曲身体的黑色大机龙,在确认蓝色机龙无法再次攀升后张开它的铁颚。 「——」 并仰天长啸。如同哭泣般的声音。不知算是「唏」还是「噫」的声音在青空中回荡。 漆黑的身影在嚎叫回荡中逐渐消失,逐渐变得透明。尽管速度缓慢,但黑色大机龙确实让天空的颜色穿透自己,染为湛蓝。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片青空。 与天空同色的机龙仍不断坠向地面。 里头传出一阵怒吼。 『混帐……混帐……!』 喘了口气。 『我要打倒你这混帐!我以雷光的眷属名号发誓,一定会……』 坠落。 『——我发誓!!』 想要前往某处 也想要待在某处 这两者相同的吗 也许这问题没有解答。 但若不去寻找,那就连是否有解都不知道了。 第一章 『黑暗的降临』 钉什么i,泊:接近 没千/脚步声 出没有任何讯息 三 * 眼前是座宽广的大厅。 里头的天花板挑高,墙壁上挂着怀抱幼儿的圣母像油画。 这儿是伪装成iai输送大楼的ucat总部。 现在大厅正面的窗子正映着夜晚的黑,不过里面相当明亮,充满了各种颜色。 这些色彩来自于宽敞空间中的装饰品。除了随意挂在墙上的红白、黑白布幕之外,天井还垂挂着许多彩带、金色彩球,以及…… 「为什么连纸鹤和草人都有啊,黛安娜?」 声音来自一名灰发少女。她脚边有只黑猫,头上顶了只青色小鸟,双眼看着在空旷大厅中独自布置的女性。 那名女性——身穿黑衣的黛安娜边将围着红白肚兜的草人钉在墙上边说: 「哎呀,在日本都是用这类东西祈求访客平安的哟,布莲西儿小妹妹?妳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 「我在日本可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奇风异俗。」 「因为日本人是恭敬地与自然共存的民族嘛,所以很少展示这类庆祝活动。根据数据显示,我正在钉的草人,也是用爱护自然的天然素材制造,还得在夜间悄悄钉在叫做『神社』的隆重舞台上哟?而且为了避免钉上它的木头会痛,甚至规定要敲一百次呢——要帮忙吗?」 说着,黛安娜回过头来,指着附近的工作台。 布莲西儿转头一看,看到桌上摆着五寸钉、草人跟木槌。 『这是啥……有写着大城·一夫的纸条贴在上面耶。」 「嗯,我从大城全部长那里领收了购买节庆花圈的款项,不过买好红色和黑色的以后还有余款,所以就拿来做草人了。我还放了一根大城全部长的头发进去,这样子那个草人就足以在庆祝会上代替大城全部长了吧。」 布莲西儿「哼嗯」一声点点头,拿起草人和钉草人的道具,信步来到挂在一旁墙上的红白色卒塔婆(注:立在墓旁的条状木牌)前。 「不过,这是在庆祝什么呢?」 「嗯,美国ucat的监察要光临呢。全龙交涉部队差不多该和4th-g和5th-g进行全龙交涉了吧?5th和美国关系匪浅嘛。」 「是哦,现在还有闲工夫招待那种重量级人物啊?不过也是啦,自从七月底搞定3rd-g以后,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总该进行下一个全龙交涉了吧?世界就要灭亡了哦?不管怎么说,反正日本ucat还是会拿『忙着牵制应对他国ucat』之类的当作理由吧?」 「答得好。虽然妳一把年纪了,但脑袋的血液循环还是很顺畅嘛。」 「哎呀,我和只有外貌年轻但脑子皱巴巴的人可不一样呢,因为我真的是老化较慢的种族嘛。」 这时布莲西儿把草人按在墙上,朝五寸钉敲了第一下。 「还有,听说新庄也跟那群叫什么『军队』的狐群狗党见过面了?好像是叫什么盖吉司的自动人偶给的情报吧。除了我也见过的那个叫什么诗乃的小丫头以外,还有在3rd-g交战现场出现的那个叫什么龙美的女人和机龙。加上新庄见过的户田·命刻,以及向盖吉司提供情报的那个叫什么赫吉的男人……都公开露面了,怎么办?」 黛安娜并没有回答。 布莲西儿像是在讲「所以说」似地敲了一下五寸钉,口中还发出啧啧声。 「以为招待招待监察,阿谀讨好一下就能掩饰那些事了啊?」 「很遗憾,虽然没形诸于外,不过那位监察心底是喜欢日本的哟。既然他肯移驾,相信接下来的全龙交涉一定会轻松得多。虽然详细状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大城全部长说,5th-g的全龙交涉跟他有关呢。」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跟5th-g的交涉有关……而且是谁有那么大本事啊?」 「理查德德·山德森,八大龙王之一,也就是消灭了5th-g的那一位……还有,我也不知道他与5th-g的交涉有多少关联——哎,有可能是负责处理美国ucat牵制的中间人之类的吧。」 在大皱其眉的布莲西儿敲敲打打下,钉子贯穿人偶与卒塔婆,插进后头的墙壁。 「听起来还真不错呢。可是黛安娜,为什么一向厌恶美国的妳,会来替洗尘宴做装饰呢?」 「理由啊,等贵客莅临后再告诉妳吧……还是说妳真的很想听?」 「哼,反正那一定是老巫婆的牢骚,应该不怎么有趣。」 布莲西儿把目光从黛安娜身上移开,对草人连敲了好几下;黛安娜也用木槌钉着自己的草人。就在布莲西儿几乎沉醉于交迭的畅快声响时—— 她脚下的黑猫开始嘀咕: 「布莲西儿,我看到那个节庆人偶后,想到了点东西。我们是不是正一步步落入世界性的骗局之中呢?」 就在布莲西儿要回问「什么骗局?」时,一个影子从大厅内侧的楼梯走上来。那是—— 「tes,黛安娜小姐,几乎都凑齐了。」 sf走过来,接着将无数的草人放在工作台上。 「ucat里主任级以上的大人物中,我已经采集了其中八成的头发并放入草人。我判断钉上这么多草人之后,洗尘宴上的祝福效果应该会非常出色吧。」 「我还是问一下好了,妳是怎么采集的啊?」 「tes,我抓准他们忙着工作时收下的。」 「哼嗯,还蛮普通的嘛……」 「tes,德国ucat的自动人偶是很优秀的——在不妨碍工作的前提下,我从背后悄悄接近并拔下头发,尽量不让对象感到一点痛楚。」 在sf的话让布莲西儿半闭起眼时,走到工作台边的黛安娜拿起一个草人。 「哎呀%:连至的草人也有耶。这样好吗,sf?」 「tes,我向至大人说明用途后,他说别拿去做坏事,就同意把头发给我了。」 「不,我不是在问至有没有问题,我是问妳有没有问题。」 「tes,我的判断是以至大人的判断为准,所以没问题。」 「这样啊……」黛安娜点点头,双眼瞇若弯弓,将至的草人递向sf。 「这个就送给妳吧。」 「这不是庆祝仪式的道具吗?」 「不要拿去做坏事——至是这样说的对吧?那就是说并没有限定要使用在洗尘宴上啰?所以我认为送给妳也没关系。」 「tes。」sf点点头。 「谢谢您,请让我执行日本文化的谦让机能。」 接着sf的手在脸前轻轻左右摆动。 「不不不,我判断您真的不必那么费心——这样可以吗?」 「别客气别客气,请请请。」 「tes,我判断这是很漂亮的应对,黛安娜小姐。那么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sf收下草人,将它高高举向天花板。 「但是,这算是什么呢?至大人本人仍然存在,但这个并不是至大人,却含有至大人的一部分——它究竟算是什么呢?」 「妳想象得到吗?」 但回答黛安娜的,是用木槌敲出清脆声响的布莲西儿。 「不可能——机械是机械,不可能拥有人类的想象力啦。」 「tes,正如布莲西儿小姐所言。请让我启动赞美回路。」 sf将草人摆在桌上,并面无表情地向布莲西儿鼓掌五次。 「我判断您说得太好了——这样可以吗?」 「太可以了……」 布莲西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木槌柄轻轻抵在额头上,略为沉思了一会儿后再度开口: 「我说啊,虽然想象对机械来说也许是种很复杂的系统,但是机械也有属于机械的想象力吧?比方说像是先不要去想草人算不算那个白发男,就直接把草人当成他如何?顺便取个名字吧。」 「tes,我判断那是类似2nd-g概念的设想。但是我不得不说,就算加上名字,这个草人的重现率依然相当低落,应该当不了替代品吧?」 「谁知道啊,先别管什么定义之类的,回答我,妳想丢掉那个草人,还是想保留它?如果想丢掉,我就在这里烧掉它,如果想留着就好好保管。」 这番话让sf看向桌上的草人,并伸手拿起、举高、转了三圈抱住它—— 「tes,我了解了。我判断,我应该会毫无疑问地把它放进真空保险箱中好好保管。」 站在sf身旁的黛安娜露出苦笑。此时布莲西儿的脚被轻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黑猫仰起头对着她说: 「布莲西儿,我对妳有点刮目相看了呢。」 她一脚把黑猫踢得飞了出去,接着又开始猛槌五寸钉。 在敲打声中,抱着人偶的人偶说道: 「话说回来,贵宾预定到访的时刻已经过了。」 她沉默片刻—— 「贵宾怎么了呢?」 * 夜色弥漫。 黑暗天空下,是一整片负载着山岳与城市的大地。 但在那座造于山间的城市中,有个令人费解的地方。 从城市西北方到中央这段方圆数百公尺的地区,正被一团朦胧阴影般的物体笼罩,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那正是概念空间。 那是把现实的一部分加工而成的异空间,内部也重塑了现实中的事物。只是通常不会有人存在,水电等设施也因为与外界隔绝而没有连通。 街上毫无灯火。马路上失去驾驶的车辆,若不是因惯性随机撞上某物,就是爬上人行道动也不动。 交通号志也黯淡无光,成为单纯的障碍物。道路旁有个号志的基部被一辆红车狠狠撞上,上头一块写着「秋川市」的牌子垂了下来。 有两个脚步声钻过那块地名牌下,往南前进。 在黑暗的街道上向南行走的,是步伐轻快的少女与拖着一只脚行走的老人。 远方、概念空间之外的现实夜景光线,将少女及肩的金发照得发亮。她跑了几步,又马上回头,蓝眼上的双眉略为扭曲。 「——?」 从她口中泄出的是英语。控诉般的疑问词飞向拖着右脚的老人。那名一头整齐白色短发的老人,同样是蓝眼。 身材高大的他点点头,环顾周遭。他们位在两线道马路的中央,附近有辆看似紧挨着人行道缘石停下的白色轿车。 老人拖着脚缓缓走近白色轿车,薄大衣的衣襬随之飘动。驾驶座的窗户开着,他往里面一看,钥匙就插在方向盘旁。 老人继续打量车内,将排档与手剎车调回正确位置后转动钥匙。 车子没反应。再转、三转,该发动的仍然没有发动。 「…………」 听见他缓缓咕哝出的字句,少女说: 「……?」 老人将身子抽出车内,对少女鹦鹉学舌般的回问点了点头,并将右手插入口袋,瞇眼眺望天空。概念空间内与外界隔绝,低空的云与夜晚街道所呈现的模糊部分断绝处,就是概念空间的边界。 现在,他们正站在碗状概念空间的南侧。 他确认这点后,吐了口气。 接着将右手从口袋中抽出,看着少女。从口中吐出的不是英语,而是一个名词。 「希欧。」 被呼唤名字的少女拾起脸。老人将右手伸到她眼前并打开。 他的掌心有支手表,又大又粗犷的旧表。原本妆点其上的蓝白色彩已经剥落,如今只剩黄铜类材质的表壳发出黯淡光泽。 但是这只表仍在概念空间中运转着。长针、短针,还有在秒针下的红色字盘都在动。 码表式的红色字盘,浮现五个文字。 el。 这个具有加速意思的单宇让少女·希欧的头更歪了。但老人只是微微笑,并说了些什么,将托着表的手掌再向前伸。 他的行为让希欧感到困惑,但不一会儿她就将手伸向老人的表。 「?」 见老人对她的疑问点了点头,希欧才拿起表,照老人的话将其戴在纤细的左手上并转动旋钮,进行几项操作。 表上的字盘接连显现几个五个字母的字符串。 newridersetup!! 看到那些字,老人往前举起手,指向南方。 希欧看着他的手,肩头颤抖。她左右摆动头,但是老人—— 「——」 在话声中把手伸向希欧的脖子。 少女纤细的颈部,有条用石头串起的项链。山德森摸着那条缺了几块石头的项链,同时张口喊着「希欧」的名字,但其后流出的语言并不是英语。 「——你有跟老师学过吧?这无聊得要命又麻烦的外国话。」 「呃、对……不过我并不觉得它无聊得要命就是……」 「嗯……那怎么行呢,希欧?这可是一群无聊分子使用的语言哦,是那些爱耍嘴皮子的伪恶阴险混球和爱格斗的野猴子所爱好、使用的语言哪!」 「我想当地人使用当地的语言也是应该的……」 「希欧变得好会找借口哦……」 老人手按在眼上仰头向天,「啊啊」地长叹一声。 「是我的教育方式出错了吗……!我还有什么脸去见把希欧留给我的孙——」 「啊!曾、曾爷爷,一、一点都没错!真的无聊得要命呢!?好了好了,拜托不要继续那种悲叹演讲了啦!」 「嗯……很好很好。希欧,只要妳明白这是个无聊得要命的国家就好。」 说着说着,老人转变成满意的表情并点点头。希欧的头重重垂下,小声说道: 「……爸爸妈妈对不起,希欧刚刚用了不良的字眼。老师对不起,希欧刚刚说谎了。上帝对不起,希欧刚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妳在念什么啊,希欧?那是正当的评价,抬头挺胸吧。」 老人轻拍希欧的背。 「哎,反正来到这个国家,就是要把这个语言用到又腻又烦。希欧,以后妳就能和转学跟搬家说再见了,一定就到这个国家为止。」 「可、可是曾爷爷,我只是来这里为爸爸扫墓的,当然如果运气好能够得到叔公的消息就更好了……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对付我们呢?」 「希欧,妳又回到这个早在十年前妳还不懂事时就离开的国家,代表我们的运气用光了。这个麻烦的国家一定很喜欢我们雷电一族。」 「那是——」 「是预感啊,希欧——听起来很不负责任吧。」 这话让希欧哑口无言,而老人则挺起胸膛: 「预感是好东西啊,尤其是打从心底高涨的预感更加特别。」 「……希欧只有不好的预感呢。」 「那是因为脑袋有问题吧。」 「曾、曾爷爷您有时候真的很口不择言呢!」 「别放在心上,我也曾经有过任何事都觉得不安的时期。」 然后他维持笑容,用下巴往南方指了指。 「妳先过去吧,希欧。妳喜欢跑步吧?虽然妳之 前因为转学而错过了运动会,不过我记得这个国家的差不多就快到了。去临时报名参加拿个冠军回来吧,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 「……曾爷爷不一起,希欧也不走。」 希欧的话让老人表情为之一变,换上一张笑脸。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收拾干净,然后马上过去。妳看过我打架打输吗?」 老人从薄大衣内拿出个东西,仲到左右摇头的少女眼前。 那是前端装着双刀利器的柄。那白色硬质材料的柄,在右手一甩下伸长,变成一把长枪。 老人看到希欧睁圆了眼,龇牙咧嘴地笑。 「这是第一次秀给妳看吧。六十年前,我所属的组织领导曾经教过我几招,虽然最近差不多只用在耕田上了——但至少还能刺穿铁吧。」 「曾爷爷您……好像是很危险的人物。」 「唔嗯。看来希欧还不了解这种魅力啊……也罢,妳迟早会懂。」 「不、不了,我想我没有去懂的必要——」 「希欧开始不听话了……!」 希欧花了一分钟安抚老人。 然后老人垂下双肩看着背后,也就是北方。嘴上嘀咕着「差不多了」的他,目光回到希欧身上说道: 「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妳过去都未曾见过,对吧?不过现在解释会浪费太多时间,等到下次见面时我会尽量对妳说明的,希欧。我会将一切告诉妳,包括为妳命名的爸爸妈妈的事——对了,我们就约在——」 「大使馆吗?」 「不,那里可能已经被渗透了,今晚找个商业旅馆或什么地方待着。妳身上有带钱吧?那我们约——今天到这里来的路上有经过一座公墓对不对?记得是叫什么西多摩公墓的,下午两点在入口见。」 「明天吗?」 「明天……说的也是。也许会因当时情况,而有甩开追兵或联络同伴的必要。所以就算明天我没有去,妳也要连续三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到那里等我。要是我三天后还是没出现,妳就去奥多摩的iai,亮出那个手表说——」 老人说得铿锵有力。 「混帐东西,带我去ucat。」 「……」 希欧垂下双肩。不知道老人如何解释这个动作,他伸出左手摸摸希欧的头。 接着他抓住希欧的肩膀,将她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南方,并笑着拍拍她。 但这时他所说出的字眼,既不是希欧的名宇,也不是指示她走。 而是另一个名字。 不过其中也含有「拜托你了」之意。那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在镇重地托嘱,让希欧不解地扭过头来。 「曾爷爷您刚刚说的……」 「是我朋友的名字。希欧——就是他告诉我妳名字的意义。」 老人保持笑容看着天空。西南夜空中,有颗暮星正灿然生光。 就在希欧也跟着看向那片天空时—— 风来了,那是夜晚的北风。 冰冷的气流瞬间掠过希欧,让她瞇起眼睛。 然后,她听到老人的声音。 「北风也来声援雷之子吗?那么这回将会成为全新的旅程吧。希欧,妳的曾爷爷要对妳许下一个承诺——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好、好的。说好了喔?」 希欧听到表示同意的「啊」一声,便踏步向前。 她带着犹疑的脚步,以前倾姿毫不回头地奔跑。 「——goahead!」 在老人的叫喊下,希欧加速前进。 * 目送希欧离去的老人,在夜空下吐了口气。 他看着少女的纤细背影消失在黑暗街道彼端,开口说: 「这就是我对六十年前死去的你所能做的最后一次赎罪了吧,詹姆士?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尽快找出那孩子的叔公……你的另一个孩子。」 手持长枪的他转向北方,有脚步声正从那边接近。 身影也看得见了。 对方只有一个人,修长的身材裹着灰色战斗用连帽大衣。老人紧盯着对手—— 「怎么,一个人吗?」 说着,老人脑中开始思考。在来到这里之前,应该都有日美ucat的便衣护卫随行才对。但现在对方却独自越过那些人,布下概念空间把他们爷孙关在里面,代表—— 「哎,真麻烦——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是『军队』的人吧?虽然在美国几乎没有什么活动,不过这个国家就是你们的根据地没错吧?」 接近后停下脚步的人影,并未回答老人的问题。 距离约十五公尺,站在马路上的对手,一张脸深埋在帽子下,两手空空地下垂,是能够立刻行动的架势。 身穿大衣的人影,以女性的声音平淡地发问—— 「你是理查德德·山德森吧?」 「发音真糟,比六十年前那群野猴子还糟……到底有什么事?不,反正妳是来讨5th-g的概念核的吧?想要知道它在哪里,对吧?」 「…………」 山德森当她默认,便说: 「之前『军队』好像曾经袭击日本ucat的数据库,还打探到些什么。虽然没办法把核心资料完全带走,但收获应该不少。例如日本ucat拥有的5th-g概念核——有一半是机龙用的兵器。」 「我们不知道它的真面目是什么。我话说在前头,『军队』已经拥有优秀的机龙,如今也无意再去取得5th-g的技术。」 「妳是指……那架机龙是采用5th-g技术开发出来的吗?你们是如何取得那些技术的?」 「没必要告诉你,现在发问的人是我。胜利将属于『军队』,而且我们也已经制造了利用武神遥控操纵系统的新武器。我看——值得问的只剩下你们武装的真相而已。」 身穿大衣的人影用手拨开帽,显露出一张精明的少女脸庞。 「我是户田·命刻,为了得到答案而来——『军队』是会选择交战对手的组织,只要对方肯交出情报,我们就无意动手。」 * 命刻看着与她对峙的老人。 理查德德·山德森,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武器是长枪,左脚带伤,应该无法剧烈运动。但因为个子高,手臂与枪的攻击范围也大,而且他还是前护国课的八大龙王之一。 他的长枪应该是概念兵器,自己手边的武器只有一把日本刀。攻击范围居于下风,而且这把刀虽然锋利,但也只是赫吉买来的low—g制品。 ……因为现在军队的武器全都送到高尾去了。 厂长与他的伙伴们不眠不休地改造所有武装,利用从ucat夺来的寥寥情报,以独特的工法予以改造。 自己一路上已经打倒了好几个ucat的便衣护卫,虽然几乎都是偷袭得逞,但身上还是受了点伤。 ……而眼前这个老人应该比那些便衣护卫还强上许多。 怎么想都只有不利的要素。 所以命刻感到腰间那把刀非常沉重,无论是就物理方面而言,还是就其它意义而言。 不能有丝毫松懈。她这么想着,两眼看向山德森。 「如何——答案呢?」 可是这个问题却换来了另一个问题。 「妳说妳叫户田?」 「……是啊,那又怎么样?」 「妳母亲叫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不想回答吗?」 「不想,也准备当作不知道。」 说完,命刻在心中回想 般地苦笑起来。刚才那句回答—— 敌人也有同样想法吧。 「啊……」命刻下了奇妙的结论。 既然会有相同想法,即代表也会有不同之处。 她在心里肯定自己的感觉,从大衣内侧——右腰间拔出日本刀。 「如何?你是要回答、还是要发问?」 话才说完,回答就来了。 命刻感觉到在右耳耳畔流动的风,接着布料的触感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兜帽的右侧被切断了。 但她的视线并没有从山德森身上移开。高大的老人单手拿枪转了一圈说道: 「我的枪可是连铁板都能贯穿哦。」 「贯穿比人还容易贯穿的东西也值得骄傲吗?」 命刻踏步上前。才在柏油路面上踩出脚步声,攻击就来了。 是风。瞄准了胸部中央,人体的中心。 被击中前,命刻维持着踏步向前的姿势,身体向前倒去。 风从垂下的头上方直贯而去。 为了保住前倾的身子不倒,命刻继续向前,以彷佛要跑上墙般的动作在柏油路上笔直往前。 接着压低身子接近山德森。 怆是种利用挥动突刺来牵制对手、保持距离的武器。但只要是刀器,无论任何种类,都有一个共同的忌讳。 那就是刃部砍到地面或墙壁。 刃一旦撞上硬物就会停下攻击动作,甚至破损。枪虽然因为柄长而利于来回广范围扫击,但难以运用于脚下等狭小空间。 对于从下方而来的命刻,山德森为了拉开距离,将无伤的脚后退一步。 相对地,命刻紧接着跳了起来,往与他持枪手臂相反的方向——自己的右方跳去。 两人擦身而过,此时命刻将刀传到左手,跃向山德森右后方。 接着转身向后,以单手左旋斩进行攻击。 银光划过后退一步的山德森背部。 刀身传来阻力,但却进出了金属声。 「!?」 定睛一看,山德森已将枪竖于背部中央。 刻有northwind字样的白色枪柄将她的刀刃猛然弹开。因反作用力而弹回的刀,无法立刻再次攻击。 ……可恶! 命刻利用刀的反作用力,拉开与山德森之间的距离。 但山德森却也将身子扭向她,以单脚为轴,回身就是一枪。 风。 命刻得做出判断——稳住下盘格挡或逃走。而在这两个选择中,她选的后者成功奏效。 当她向右跳开时,看到自己先前的所在位置被一道极细的白线划过。 ……那就是风的真面目吗? 在这念头涌上之前,身后已传来一阵闷响。 空气的流动,让命刻了解到背后发生了什么事。 路旁的水泥电线杆底部被打断,挟带着向周围延伸的电线倒了下来。 若只是电线杆倒下,那么选择只有向左躲或向右躲两种;若再计算电线,又会有前后之分。 这时该做的选择是:在电线杆倒下前早一步冲向前。 这时山德森竟大叫: 「——退下!」 「什么!?」 命刻钻过倾倒的电线杆往一旁逃开。在电线杆撞击柏油路所发出的碎裂声中,她出声问: 「叫我退下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空手——」 她并未将「回去」说出口。 命刻也察觉到山德森叫她退下是什么意思了。 某种气息骤然接近。那是一种堪称重压,仿佛要将大气紧密压缩的巨大气息。 「——什么!?」 然后,那个来了。 ·——万物朝下坠落。 那是声音。 还是为概念空间施加条文的声音。 * 山德森感觉到这个声音究竟属于谁。 他对着拉开距离站在一边、叫做命刻的少女说: 「…………快滚,『军队』的女人。游戏结束,我的敌人来了……妳应该不至于对刚刚的概念条文毫无感觉吧?」 听他这么问,对周围保持戒备的少女在迟疑片刻后点点头。 「你说『我的敌人』……这风的变化是你的敌人造成的吗?」 「对。」山德森低语。 正如命刻所言,现在这一带气流有异。不久前吹的都还是北风,但现在环绕四周的风却有如乱流。 简直像是眼前——北方的位置上有某种巨大物体存在一样。 命刻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看着北边说: 「要我帮忙吗?」 「快滚。」山德森竖起双眉回答,并抬头仰望天空。 天空的形状改变了。笼罩此地的圆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直径不下于数公里的圆筒状无形障壁。 基于先前的追加条文,概念空间的定义因而更改。 「果然从六十年前的坠落复活并追来了吗?混帐东西——追着自己的敌人是吧?」 黑暗中,山德森对北方的虚空摆出架式。 然后他看到前方的大气开始晃动。 规模相当庞大,不仅是停在四周的车辆,就连大气都以宽高数十公尺的规模不停摇晃。 那巨大压力中,他听见命刻备战的声音。 「直觉不错嘛。」山德森对命刻投以苦笑。 所以他动了。以单脚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命刻身边。 命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对于自己竟如此轻易被接近,还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存疑而愣住。不过—— 「妳现在有个不错的预感,对吧?」 山德森用拐杖将命刻一把推开。 女性的身体真轻啊,他这样想。命刻倒抽一口气,身子浮起数公尺,顺势飞往空中,从大马路没入窄巷阴暗处。 过了一会儿,巷弄的昏暗深处传来脚步着地声与说话声。 「……你什么意思!」 「快滚!然后替我传话:5th-g的概念核很期待与你们一战,就这样。」 「……?概念核全都在ucat里吗?」 「那也不对。」山德森回答后,将视线从巷弄转向北方。 「——我们将会得到将雷之子这个姓冠在受祝之名下的机会。」 山德森以低姿势将枪柄扭紧,同时死盯着黑暗深处如山般停滞的气息说道: 「继续我们六十年来的战斗吧,『黑阳』。虽然我最后的武器是从已逝上司那里得来的枪,不过用来对付你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他的话让与他相对的黑暗有了动静。 在风中,一无所有的黑暗似乎逐渐融化,显露出某样东西。 那是个巨大的影子。又长又大的黑色身影不但塞满了马路,甚至还延伸到遥远的另一头,山德森微笑着说: 「来吧,『黑阳』虽让我看看自己的觉悟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吧,然后我要说,这次应该可以让你彻底败北了——老实说,我仍颇为不安,可是佐山他们的子孙一定可以从我最后的谜题中找出那受到祝福的答案吧。」 他将枪柄扭得更紧,龇牙裂嘴地如此宣告: 「——吾雷迅捷无比,明星眼观一切,而北风终将贯穿巨龙!」 第二章 『两人的步调』 与妳一起走下去 那是承诺 理所当然、毋须质疑 夜间照明用的七彩灯光,照亮了晚上的操场。 在这个一公里见方的宽广沙地上,许多灯柱以固定间隔伫立着。 灯柱之间设有绿色的简易观众席,将操场分成了八块。操场的各个角落分别设有摊位、入口及出口写着「尊秋多学院第约六十届运动会」,面向操场的第一校舍挂着「开幕倒数七天」和「庆功倒数十四天」的布幕。 操场上散落着许多人影。 这些人当中多数身穿运动服、配戴着运动会执行委员臂章。他们除了重整操场上画的线以外,还重新检视简易观众席的固定状况,或是在摊位上竖起当地赞助商广告牌。 由于百米赛跑以及整圈四百公尺赛跑的共享跑道要拉出很长的白线,因此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校正、加强,以求确实。 在第一校舍附近,有两名学生在校正跑道。 画第四跑道的学生穿着运动服,一头长发用缎带束起;另一个身穿西装、头发全往后梳的少年则画着第五跑道。两人都拖着画线器不停走着。 长发学生对身旁的西装少年说: 「佐山同学,学生会的工作真的好多样哦,没想到还得准备运动会呢。」 「新庄同学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吗?」 被头上顶着貘的佐山这么一问,新庄面露笑容点点头。 「因为在ucat就算有娱乐活动,大多也仅限于当天而已,而且每次都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就互殴定胜负……那是足球或棒球的正式规则吗?」 「新庄同学所说的足球和棒球是什么样的运动呢?」 「足球不能用手,棒球可以使用棒子。」 「……对什么使用呢?」 「人体——踢足球时可以头锤,不是吗?」 「哈哈哈,一下子就跳到肉体话题,新庄同学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地极端呢。下次有机会,就开电视让妳看看用脚踢球还有用棒子打球的运动吧。」 「谢谢。不过,原来运动场上的这种线是用石灰画出来的啊,我今天才知道。刚刚鼻子吸进了一点白粉,感觉怪怪的。」 佐山点点头,思索着新庄刚刚后半部的话可以编辑到什么用途上。 他们继续走着,画的线沿着操场外缘转弯,眼中掠过观众席、摊位、当地商店街赞助商林立的广告牌。这时新庄转过头来: 「有历代毕业生的作品耶……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好奇了,那些遗像是什么?」 「啊,大约二十年前有一群毕业生为了做纪念,把自画像做成超写实的沙画,然后排在一起。为卜避免变质,还用碳制的黑框裱起来。奇妙的是,附近居民和佛教研究会就接连跑来上花供香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吧?」 「值得高兴?我倒觉得不吉利……」 「不会不吉利啊。为了避免造成那种印象,最近校友会委员还予以改造哦。到晚上会随机让几张睑发笑或是眼睛发光。」 「那也太诡异了吧!」 新庄叹了口气,看着身穿西装的佐山。 「不过……虽然问得有点晚,可是你为什么穿着西装啊,佐山同学?」 「啊,这件西装是运动用的哦,没什么不对劲的——新庄同学,妳那是什么眼神?」 「不,我在想若从最基本的地方就出错该怎么办……这样。」 「照新庄同学这么说,妳穿着运动服就没关系吗?以这个时间而言——」 新庄「嗯」一声点点头,打住佐山的话。她视线略微下垂,右手按在胸前说: 「引在是运的身体……不过不要紧。因为我已经换好衣服,最近也习惯外出了……有时候还没缠胸就外出,自己都忍不住觉得会不会太过轻率了呢。」 「那就表示那样反而能够让妳感到安心了啊,新庄同学。但是,如果妳想把胸部压平就尽量说出来,我会用这双手让妳安心的。」 「嗯嗯。」新庄别开视线点点头,但右手仍按在胸前。 她先踏出脚步走了起来,佐山默默跟上。 过了一会儿,新庄略低着头开口说话: 「那个,佐山同学……虽然最近像这样准备运动会之类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妳想问全龙交涉的事?」 「咦?啊……也、也是有啦,我也想问之前见到的『军队』的事——不、不是,虽然那也很重要,不过我这样问好像有点突然。」 新庄放慢脚步,头低得浏海都遮住了脸。 「那个,你最近都没有帮我确认了……」 「嗯……理论上来说妳的意思就是这样吧——在这里也ok。」 「哪里理论了啊!」 「好好好。」佐山哄了哄红着脸转头大叫的新庄。的确,他们最近无论晨昏都在进行准备工作,运动会执行委员和出云等人常到他们的房间来,没什么自由时间。 ……再加上新庄同学写小说的时间,睡觉时间一下子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新庄的小说已经过了大纲的阶段,她好像一面做设定一面利用图书馆的计算机写「试作品」,写完之后又删掉的样子。虽然那也很重要,不过—— 「最近属于我们俩的时间的确少得可怜呢。」 「嗯……抱歉,明明全龙交涉比较重要,我却只顾着自己。」 「关于全龙交涉,老人家好像已经在准备与4th-g和5th-g的事前交涉了。尤其是为了与5th-g谈得更顺利,好像还请八大龙王之一的理查德德·山德森以美国ucat监察的身分来到日本……先不说那个,妳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新庄停步,她背对着遗像群说: 「不管哪边都不太好……前几天肚子有点痛,这样算有进展了吗?」 庄山又「嗯」了一声,将画线器放到一边,和头上的貘一同环抱起双臂。 在佐山要说些什么前,新庄先行开口: 「男、男生的我会扯你后腿吗?」 「……妳是指切同学的身体吗?我想听听看妳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新庄也放开画线器,轻轻抱住自己的身体。 「我、我有些不太懂的事……那个,佐山同学可以帮我解答吗?」 「只要是为了新庄同学,我什么都回答。因为一切的真相与知识都在我身上了。」 「这样喔……那么,肯尼迪总统暗杀案的真相是?」 「男人总会有忍不住冲动的时候。」 「那根本是两回事吧!」 这声大叫让佐山扬起视线,然而声音并非发自眼前的新庄,而是从更远处传来的。 佐山看看新庄,而她也讶异地摇摇头,表示刚才的声音与她无关。 两人等了等,看看有没有下文,但一无所获。只听得到远方搭建摊位的敲打声、以及运动社团活动时的吆喝声而已。 「刚才的吐槽应该是那些毕业生自画像的特殊功能吧——不管了,新庄同学,妳想问我些什么呢?」 「啊,嗯——那个啊,男人和女人能够生小孩吧?啊,基本上我是知道那个方法的,所以不必解说了哦?」 「唔,后半真是叫人遗憾呢。」 「嗯嗯嗯,真遗憾呢——所以问题就来了。」 新庄吸了一口气,隔了几秒以后才红着双颊、清晰地说: 「……两、两个男生,要怎么制造小孩呢?」 话说出口那瞬间,新庄身后响起了两个撞上沙地的声音。 仔细一看,在 那些自画像的后头有人倒在操场上。那是—— 「你们两个睡在那种地方做什么,风见、出云?」 * 听到有人叫唤自己名字的风见恢复了意识。她视野中的操场横倒过来,还有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会是谁呢?她这样想,但没多久就想起他们是谁,那是佐山与新庄。 风见感到疑问。为什么自己倒在地上?跟着—— 「……你们俩是听到新庄同学的难题引发贫血的吗?」 这句话让风见清醒过来。 她连忙站起,连沾在运动服上的沙粒都没拍掉就走向佐山。 「我、我说啊,佐山!」 半路上她还狠踹出云的头,要同样昏倒的他赶快起来。不过当她走近两人时,先反应的却是站在佐山前的新庄。新庄的肩头不安地颤抖着。 「啊……风见学姊,妳该不会听到了我刚刚说的话?」 「那个啊,我们刚刚正忙着把那些自画像的语音内存从诅咒模式改成爽朗的加油模式……不过,妳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啊?」 新庄垂下头「嗯」了一声,手按胸前。 「——」 她很犹豫。虽然能推敲出原因,但是风见并没说出口。该说的是—— 「如果妳觉得说出来能比较快解决,那就说出来比较好哦。」 「嗯。」新庄轻声回葸,沉默片刻后做了几次深呼吸。 「那个啊……我的生理期还没来,男生的身体也没办法像佐山同学那样做到最后。可是……这样说,女性的身体是可以怀小孩的对吧?」 「嗯,对呀,我也可以哦。」 「千里!妳终于有那个意——呜噢!」 千里脚跟一转,将画线器踢往从地面响起的那个声音,接着手搭在新庄的肩上。 然后风见察觉到掌心传来的细颤。 在颤抖中,新庄眉梢下垂,来回看着风见与佐山。她瞇起湿润犹疑的眼睛,颤抖的双唇终于打开: 「可是啊……如果我在是女生的时候怀了小孩,那白天变回男生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 「如果我白天变成男生的话,小孩就会不见了吧?所以,那个、如果男生之间不能制造小孩的话,我就、那个……」 在风见眼中,新庄的头越说越低。 「我呢,也是有好好查过的哦?可是呢,到处都找不到相关记载,无论是不行或可以——既然没有写不行的话,那说不定就可以对吧?所以我今天鼓起勇气向班上的女生问了问,不过她说我来问佐山同学比较好,所以,那个……」 「新庄。」 风见这一喊,新庄便不再说话,一脸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表情。 在她情绪崩溃前,风见已经招手叫来佐山,接着说: 「新庄啊,妳讨厌现在的身体吗?」 新庄一会儿后才摇摇头,用力地吐了一大口气,之后—— 「因为我不再否定这件事了……」 这个回答让风见放心不少。 也就是说,新庄挂心的事很单纯,并非像以前那样厌恶自己的体质。 …………不管是运还是切,都希望自己能够成熟长大,所以她担心会不会出差错……吧。 正因为不希望如此,才会问男人间能不能生孩子这种颠覆世界的问题吧? 真是可爱,不过她本人应该很认真。 「原来如此。」风见又在心里应了声「其实妳自己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然后她伸手拍拍佐山的肩膀。 「听好啰,该回答的事就要清清楚楚地作答,然后好好讨论一下今后的事。」 「不用妳说我也知道。」 一如平时面无表情的答复,让风见安心地让开一步。 佐山走近依旧低着头的新庄,抓住她的双肩。 新庄身子一震,慢慢抬起脸来,两眼含泪地直视佐山,但他不为所动。 「新庄同学,仔细听我说——妳是在担心我和切同学没办法制造小孩吗?」 「呃、嗯……」 佐山斩钉截铁地答复: 「是我的话就办得到。」 这瞬间,风见感到黑暗再次笼罩住视野。 「————」 在一种丧失了所有感觉的矛盾中,意识伴随着如梦初醒的上升感回到体内. 她的心中首先浮现了疑问。 ……咦? 我刚刚是怎么了?感觉好怪。 怪了,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话,却想不起来。 视野也很怪。刚才明明站在夜晚的操场上,为什么现在会靠在墙壁上? 这墙壁是怎么回事?风见心想,用手一摸,却摸到沙子。 ……这是? 原以为是墙壁的竟然是操场,看来自己似乎不知何时昏倒了。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晃动,还能听见一个声音。 「喂!千里!千里!妳没事吧!」 ……啊,这样不行。 在出云的叫声中,风见脑中这么思考着,也感到身体与意识无法顺利结合。 简单说来,就是我的精神遭受重击了。但是出云的声音—— 「千里!醒醒。可恶,既然机会难得,干脆我就趁机公然摸奶——」 与意志无关的斗争本能驱策了拳头。 打击。冲击力透过拳头、手腕、手臂、肩膀传到脑袋。一拳、两拳、三拳。挥出第四拳时,那份冲击让意志与身体连在一起,感觉也在第五拳时回复。 「——是啊,我醒了。呃、哎呀,觉?你怎么变成血人了?」 挺起身子的她看向倒在眼前的出云,还有呼吸。 看来是睡着了。风见对眼前景象如此解释后站了起来。 因为受到冲击,记忆有点混乱。虽然不记得昏倒时发生过什么事,不过那应该不重要。 风见轻拍还有点昏沉沉的脑袋,看向站在操场上的佐山与新庄。 被佐山抱住的新庄哭泣着。 「…………」 风见默默地垂下肩膀。想必新庄也明白佐山所说的是谎言了吧。或者是像平时那样毫无根据,但有着实现的决心。即便如此—— ……至少还有个人让她倚靠。 想到这里,风见微笑起来。 瞬间,电子音从操场上的三人怀中响起。 那是手机的声音,而三人的手机会同时响起,原因只有一个。 「ucat……?」 对风见的疑问做出行动的是佐山,他向众人扫了一眼。 「——是我。」 他接起自己的黑色手机。 没过多久,他面无表情地如此低语: 「有怪异的概念空间,出现在这个秋川市的北侧……?」 几条东西向干道从中央将秋川市分隔开来。 其中之一则穿过尊秋多学院的主要干道,jr五日市线并列于其南边。 在夜晚越过五日市线往南走,会来到一片往秋川倾斜而下的缓坡. 位于基中间部分的住宅区,有栋背向一整片竹林的米黄水泥公寓,外观老旧,污损也很严重。 公寓北侧朝向马路的一面并没有停车场等设施,只有块不大的碎石地。 机车瞪与排气声从干燥碎石地的东侧傅来。 辗人碎石地面的轮胎声有三道,分别来自机车的前后轮,以及边车的单轮。 车灯照亮了某间房,门牌标示着原川这个姓,其下并列着「唯」与「邓恩」两个名字。 机车排气声停下,骑士也下了车。那是个身穿黑色皮夹克搭上t恤与黑牛仔裤的少年。 少年没戴安全帽,只用头带绑起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他以深色肌肤的手指将头发往上抓,然后拿起放在边车里的自用背包。 「我回来了。」 他将钥匙插进绿色铁门后推开门板。 开启的空间比外面的夜晚更加昏暗,不过少年——邓恩·原川仍然进入屋中。 他按下门边的电灯开关后,屋内摆设尽收眼底。 手边是向右延伸的厨房,正面是俗称起居室的房间。屋里头没什么生活用品,只有在起居室角落的电视与立体音响,以及被称为桌子的物体。 原川反手关门。 「?」 他发现门上的信箱塞了些纸片,拿起来一看—— 「是大树老师啊。每次见面都会说『要乖乖上学喔』,现在还特地找上门啊?真是个麻烦精,字也很难读。」 尽管嘴里这么说,他的脸上却带了点笑意。不过,那个表情慢慢地消失了。 「……我也有自己的事要烦啊。」 说着,他将背包丢到厨房边。 在落地的背包传来书本与金属声时,还出现了某种特殊的声响。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有个东西撞上了身后的门。 原川歪头思索。 ……是猫吗?又来讨饭吃了? 邓恩习惯性地贴在门后,缓缓拉开门。 接下来他在门边看到了发出声音的东西。 不是猫,而是一名少女。 她瘫倒在地,蜷缩于门前的小小水泥地上。 散落在微湿水泥地上的短短金发,从发根到发梢都是同色。 「从基地来的吗……?」 邓恩想起自己的打工地点.横田美军基地。但基地位于福生,虽说是邻市,直线距离也有五公里。秋川市与基地有关的居民本来就少,而且这里又不是靠近福生那侧,在这一带也没见过如此显眼的金发少女。 ……在打工的地方也没见过这个人哪。 「喂。一他弯下身子,但对方没有反应。 即使在夜色下,也看得出那张小脸面色很差,还流了很多汗,原川判断这症状应该是脱水。 就在他准备回房拿水时,忽地看到一个小小的动作——是少女的手。 纤细的右手在宁静的凉风中朝原川伸来,还带着声音。一开始像是不知所谓的英语,不过接下来—— 「救命……」 当日语入耳后,原川立刻予以响应。他回握少女的手,然后注入力气,表达自己的存在。 「没事了。」 他说出的话让少女转过头来。 少女缓缓抬头,微张的蓝眼睛中带有几分诧异,还盈满了不知道是汗还是泪的液体,令她眼中的蓝微微荡漾。 少女吸了口气,向原川轻轻点头。 但也到此为止。她如释重负般地力气全失,闭上眼睛。 昏了过去。 「喂。」原川的叫唤没有得到响应。她的呼吸声长得出奇,身体瘫软无力,就像睡着了一样。 原川放开她的手。确信那只手不再出力后,他在玄关地板上缓缓坐下,吐了一大口气。 「这可麻烦了……救命是什么意思?连名字都没说……」 原川看着少女,手撑着脸。 「——来只猫都比这个象话。」 * 前方是黑夜中的海面。 在它上方极远处,远高于所谓「天空」的高空中,有个影子正在飞行。 那是飞机,一架曲线平滑的日制白色大客机。 这架由美国西岸横渡太平洋到日本的班机,正飞翔于夜空中,两排窗口灯火通明,能直接看到内部。 机内,排成三排的三人座经济舱正迎接迟来的晚餐。 大多数旅客都是出国游玩回来的日本人,不过右侧的座位上坐着两名外国人。坐在窗边的男子略有老态,另一位坐在中间位置的青年已经睡着。 身穿西装,并把毛毯直盖到肩膀的青年,在空服员送餐声中醒来。他对着把晚餐托盘递给窗边男子的女性点了点头,以流畅的日语问: 「大概还要多久才到?」 而对方以英语回答:「大约三小时。」 这时机体微微晃动。并非左右,而是上下。 在身体仍略微上浮时,机体接着向左晃动。 「——非常抱歉,本机目前遭遇乱流。」 空服员的声音很沉着,不过内容却是日语。当她说完,机体己浮到大气之上,只剩下正常的微震。 周围开始微微嘈杂起来。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刚才的晃动似乎让几个乘客的食物滚下托盘,像是刚刚要递给青年的托盘上,就有面包掉了下去。 空服员在道歉之余,也以英语询问窗边的年长男性: 「这位先生,您还好吗?」 「没事、没事,别担心。」 青年听着年长男性的英语答复,同时接下另一个托盘。他打开折桌放置托盘后,看向身旁的旅伴。 身穿西装的年长男性头发不多、身形高瘦,正看着窗外用餐。 托盘上的食物,似乎未曾因刚才的晃动而移位。 青年想对他讲些什么,但年长男性抓起面包说: 「罗杰、罗杰——这面包实在很难吃。这湿黏的口感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跟它是日制品有关,欧铎上校。根据我的调查,这个食物是由iai负责供应的,因此我推测这个成品是配合日本人口味的产品叩『一口给妳水嫩肌肤』面包。」 「无聊、无聊!日本真是个模仿文化的国家!你觉得这个味道如何?」 「是。外酥内软,但既然以水嫩形容,那外皮也该是软的才对吧?」 「罗杰、罗杰,你都还没吃,为什么会知道?」 「这不是个好问题——一切都是从情报中推测出来的。」 「那么、那么,罗杰——你来推测看看我什么时候会死。」 「在下对欧铎上校所知甚少。缺乏根据的妄想,是导致您对我信赖度下降的一大因素,因此还是别妄加推测的好——这是我可以推测出来的。」 失笑出声的年长男性.欧铎不再看向窗外,他看了手上的面包一眼,并拿餐刀切开。 「罗杰、罗杰,说说你睡觉时收集到的情报,关于我们任务的部分。」 「是。我们美国ucat的先驱——全龙交涉美国监察理查德德·山德森少将与其曾孙希欧·山德森小姐依旧下落不明。预定要与他们会合的我们,任务从辅佐监察改为搜索。」 罗杰从晚餐托盘上拿起装在杯子里的果冻。 然后从怀中取出印章大小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盖,将内容物倒在先前托盘上盛装果冻的凹槽里。 那是一把青白色的沙。 隔着走道坐在另一边的日本女孩歪头看着罗杰,而罗杰对这位看似还没上小学的女孩微微笑,将手摆在沙上。 接着,发生一件奇妙的事——沙子动了。 * 沙子如躺平般在凹槽中扩散,接着自动描绘出花纹,彷佛有虫穿梭其中般起伏着,精准地描绘出数个几何学图案。 一旁的欧铎将装有咖啡的纸杯在嘴边倾斜。 「——罗杰、罗杰,你看到了什么?罗杰·修利的梦沙,混合了贤石粉末与沙粒,是将一切发展结果都归之于尘芥,使沙子成为信息总汇的概念吧。信息的除臭剂……与恶 臭倒是很理想的一对吧?」 罗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沙子蠕动。沙子描绘着贤石粉末网罗的信息意象图,粉末以文字概念为基础的1st-g中的劣化概念制成,而意象图将会显现出劣化概念带来的暗示性内容。 蠕动的沙子让一旁的女孩双眼发光。 「妳看,沙沙、他在玩沙沙!沙沙在动!」 她叫着身边的母亲,不过女孩的母亲没注意到沙子,只是向罗杰道歉,同时要女儿安分点。 就在罗杰为此苦笑时,沙于停止动作。罗杰点点头: 「欧铎上校,推测已经转为确定,高层已经从日本ucat那里接获理查德德·山德森先生死亡的消息。今后我们不是搜索队,而是以临时监察的身分前往横田基地,遵从山德森先生死前的决定行动。然后……」 罗杰看着他的上司,但欧铎一语不发地拿汤匙挖起发硬的奶局蔬菜送入口中,所以他继续报告: 「希欧·山德森依旧下落不明。」 这句话让欧铎轻轻交迭起手指。 「那个、那个山德森在接下全龙交涉监察前往日本时,对我们所说的危险竟然实现啦……这件事将大幅改变世界动向。文件在你身上吗?」 「tes.,」罗杰从怀中取出一纸缄封文件,并说: 「由山德森先生托管,能够正当改变全龙交涉的一切,连日本ucat也不知道的契约书就在这里……也许日本ucat只是把山德森先生访日当作摆脱美国ucat牵制的方法,不过看过这个以后,日本ucat应该就会知道他是位多么重要的人物了吧。」 「……罗杰、罗杰,我们总有一天要把那个摊在他们眼前——言归正传,下落不明的希欧·山德森对我们知道些什么?据我所知,她只知道她的祖父、父亲,还有曾祖父都是军人。」 「tes,她连ucat的存在都不知道,只知道父亲的墓在日本。她的父母从美国ucat日本驻军移籍到日本ucat,父亲于九五年死于日本,母亲于九七年死于美国。在那之后,这还是她首次来到日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希欧·山德森是在日本基地出生的啰——继续吧。」 「tes,首先,希欧·山德森的祖父母皆已过世。」 「父系这边的直系祖母洁西卡·山德森是理查德德·山德森的养女,她的亲生父亲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隶属美国ucat空军的机龙测试驾驶员,詹姆士·戴维斯。洁西卡是他亡故后遗留下的两个孩子之一,理查德德先生收养了她,并代表美国ucat与当时的日本ucat共同作战。」 「那詹姆士·戴维斯留下来的另一个孩子呢?」 「只知道是男孩、被远亲收留,其它一无所获。理查德德·山德森先生也一直在找他。」 「无聊、无聊的故事。如果能找到他,希欧·山德森就有人能投靠了——也就是说,她是山德森一族唯一的幸存者。美国会欢迎孑然一身的人,但是我们现在要去的日本又如何呢?」 「我无法推测,欧铎上校。但是……」 罗杰整个人靠在椅子上。 「希欧·山德森的父亲名叫詹姆士……理查德德·山德森的养女洁西卡用生父之名为自己的孩子命名,是否代表他们养父女之间处得并不好呢?」 对这个问题,欧铎边切着面包边响应: 「罗杰、罗杰,不要对没有答案的问题投注感伤。命名标准人人不同,有谁知道呢?比方说希欧.山德森的希欧又是哪种语言呢?那名字就像是个状声词,但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他叹了口气。 「只知道、只知道这代表我们得去完成理查德德·山德森过世后衍生的新任务,以及寻回希欧·山德森。还有罗杰……这沙子你要怎么处理?」 「tes,因为还具有效力,所以我会把它回收再利用。」 「太小家子气、太小家子气了。你啊,身为美国人,要胸怀大志和宽容的心——话说这果酱是怎么回事!太甜了吧!给我叫负责人过来!」 「上校,要有宽容的心!」 「罗杰、罗杰,可惜的是虽然美国有宽容的心,但我个人的慈悲只算普通。不过罗杰,你曾在日本待过一阵子吧,是不是在那时候配合日本人变得小家子气啦?或者是……觉得日本倒也不错就——应·该·不·会·吧?」 「苍天可鉴?苍天可鉴又是哪里的话?」 罗杰心念一转,故作镇定地拨拨头发: 「——根据字面上来看,可以推测出是源自于中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还觉得很有日本味,原来是我误会了啊。」 「tes,我推测是您误会了。」 「很好、很好罗杰。但是罗杰,刚才那是调查你有没有变成假日本人的消极式确认法,这次要用积极式确认法看看你对美国作何感想。」 「您说的积极式确认法……是、是什么呢?」 欧铎的要求很简单,他环抱起双臂看着罗杰。 「……合众国国歌。唱首合众国国歌来听听。」 「唱、唱合众国国歌吗?」 「对、对,大声唱。没错,要大声地唱、站起来唱!」 「大、大声唱、站起来唱吗?」 罗杰面有难色,但立刻左右甩头。 他以摒除杂念的表情看着欧铎。 「上校——非常抱歉,我希望您能够先让我看看范本。」 「罗杰、罗杰,这是对你的考试,由我先表演正确答案给你看像什么话?」 「不,上校,美国所要求的正确答案难道只靠单纯的考试就能求得吗?我认为真正的答案其实是过程中展现的精神,我只是想见识见识上校的精神而已,或者您根本就没有那份精神呢?」 然后—— 「只要上校肯表演正确的范本给我看,我也会追随于后。」 罗杰一面拨着头发一面看看四周。附近的日本人因为他们刚才的英语对话,纷纷将注意力投注到他们身上。 他们正在进行ucat的秘密任务。欧铎基于某种理由说要搭乘一般客机,但是过程中必须避免做出惹人注意的行为。 罗杰心想欧铎应该明白这点,并叹了口气。只要上校拒绝,这件事就算解决了吧。 但欧铎却站了起来引吭高歌。 「——!!」 突来的发展让罗杰一阵眼花。 无论是耳中的低沉歌声,一旁女孩的拍手声、还是周围那些成年人的讶异视线,全都没进入他脑中。 不知为何,一段往事闪过脑海。在达拉斯的乡下小镇,他曾为了弟弟们跑去文具店偷东西。当时他在夕阳下被一路追来的老板飞踢踹倒,然后遭到炸弹摔连击。 而赶上来的弟弟们还为他加油。 ……站起来!拜托你站起来哥哥……!倒数、1!2!站起来2.7! 罗杰回魂了。 他全身沾满令人不快的汗水,体温也异样地升高。 往旁边一看,唱完歌的年长男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接着、就着就是你了,罗杰。不足的部分就用你的青春补足。」 罗杰接下用来代替麦克风的汤匙,撑直拿汤匙那只手的小指,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一鼓作气站起来,准备面对现实。 远方,走道另一头的空服员正面露认真的微笑往这边走过来。 必须在对方到达前把事情搞定才行。 罗杰看着又开始用餐的欧铎皱起眉头。 「欧铎上校…… 话说您从刚才就用来切面包的那把小刀,是您的私人用品吧?请藏好它,不能携带武器登机,这是规定。」 「罗杰、罗杰,是美国人就别说小家子气的话。」 「但我不认为在鞋跟藏若那种强化塑料小刀就有多豪气。还有欧铎上校,请您把放在胸前口袋的强化树脂特殊小型枪、藏在头发里的塑料炸弹、还有放在pda电子笔里的雷管也都找个地方藏起来。」 「罗杰、罗杰,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是。一切都是我依据现有信息做出的推测。上校平时不会在胸前口袋放东西,也不会用整发剂梳头。然后上校的pda基本操作方式是触控式——在搭乘疏于警戒的日本客机时,上校还带这些东西进来,极可能成为他人日后的笑柄。」 「这样啊……」欧铎没将罗杰说的东西藏起来,反倒放在罗杰的椅子上,接着说下去: 「帮我保管。听好了,是保管啊,罗杰,要在下机前还给我。还有……这个也是。」 这次欧铎将一个小东西交到罗杰手上。 那是一颗石头。蓝色的贤石。 「这是……」 「罗杰、罗杰,你知道吗?在第二次大战前,美国的天空有块叫做不可侵空域的地方——那面天空成为5th-g黑色大机龙的游玩场所,撑起大航空时代的驾驶员也在那儿一一被击坠。」 「找知道。怎么了吗?」 「不行啊、不行啊,罗杰。去推测,用心推测。那片不可侵空域,到了四零年代突然急遽变小、几乎消失。为何?」 「因为日本护国课地脉改造的影响,使不可侵空域的地点错开了——移往日本、北海道的太平洋一带。」 「就是那样。就是那样,罗杰,你正在推测吧?正在找寻答案吧?用心想,罗杰。这里是哪里?还有这个贤石是什么?答案很简单。这里是接近日本的太平洋上空,这个贤石是5th-g的劣化概念。」 话尾刚落,空眼员也走到座位旁。 「这位先生,那个、因为会有乱流,所以请在座位上坐好不要站起来。还有,交谈时请尽可能压低音量——」 话音就到这里为止。 一阵摇晃突然到来,而且并不是像先前那样的左右晃动,比较像是机体撞上什么东西,因而由下往上的震动。 「……!!」 在空服员抓住椅背避免摔倒的同时,机舱灯光也熄灭了。 然后罗杰看到了。在右翼旁的窗子,即欧铎先前所看的窗外,有个巨大的影子从旁飞过。 对方的速度毫不费力地超过这架客机。 在持续晃动中,红色的警告灯亮起,机内响起广播声: 『抱歉打扰各位用餐。本机刚才遇到乱流。机长表示还需要数分钟才能够脱离,请各位不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以免发生危险。如有任何需要请向空服员提出,我们会尽快为您服务。』 在广播以英语覆诵时,罗杰看到了。 欧铎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他,移动到了走道上去。 「走吧、走吧,罗杰。去看看我们的敌人。」 在昏暗的灯光中,能看到欧铎的背影已举步向前。即使走在晃动的地板上,他的步伐也没有丝毫不稳。 然后罗杰听到哭声,是坐在一旁的女孩的哭声。 他轻轻摸了摸被母亲抱住肩头的少女,并洒落一点贤石之沙。 「送她一个梦吧。」 梦沙确实地回应了这句话,在小小的旋风中飞舞。 女孩的注意力瞬间被梦沙吸引过去,接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好。」罗杰低声说道。这次的沙子是从旧金山的山上采集来的,这历经雨水洗涤、经年累月遥望大海的沙,应该会将自己的记忆化为女孩的梦境吧。 罗杰无视空服员的制止,跟在欧铎后面。 尽管摇晃剧烈,但罗杰依然追上了长官。 「上校!是我们叫来什么了吗!?不过这方法也太——」 「太过分?太过分这件事是明摆着的。还有其它方法可以用也是明摆着的。但是高层也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所以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来见识见识了。」 欧泽阻过头来环头周围。 「动作快、动作快点。机长说过会滞留在乱流中几分钟——要是我们能在数分钟内迎击的话,那句话就会成真,之后想唱歌也行。我们自己制造的麻烦,就由我们自己制造的回忆抵消吧。虽然我的慈悲心不多,但即使对方是我所讨厌的国家,我也不会留下烂摊子就拍拍屁股走人。」 「是。根据我的推测,上校的想法非常具有美国精神。」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罗杰,所以要唱歌的人是你。让那些从美国购物回家的日本原住民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国精神吧。」 欧铎对一口气「呜」地噎住的罗杰露齿而笑,勾起嘴角。 「笑吧、笑吧,罗杰。我们还要去找两个敌人呢——一个是与我们美国有仇的5th-g,另一个则是因山德森之死而成为我们敌人的日本ucat!」 第三章 『激撞的寒暄』 去吧去吧 去会会那个 冲突现场吧 * 这里是个封闭的正方形空间,边长约二十公尺,北侧有着约两层楼高的落差,南侧最大的那面墙壁整片都是屏幕。 屏幕上方挂着区额,上面以墨字写着「日本ucat新总部」。 由那块区额处向下望,能看到本部内四处设有摆设通讯器材或计算机的桌子,而桌前坐着的都是身穿女仆装的自动人偶。 她们面前的所有器材都在运作中。有的显示出东日本地图,有的正在进行某种轨道计算。 自动人偶们的视线忽然动了。较高侧深处有扇门打开,进来了几个人。 来访者并末穿着等同于ucat制服的黑白装甲服。他们分别是一名身穿白衣的老人、一名身穿西装的少年,以及一名穿褐色连身裙的少女。 白衣老人走在前头,以他缠着绷带的手臂指着周围说: 「你们俩觉得这个日本ucat的地下新总部怎么样啊?很炫吧?」 「嗯,先不管炫不炫,这实在太惊人了……」 「新庄同学,夸奖的时候千万别让眼前这个老人有所误会,该夸的是建筑的人,别让根本没出力的人有机会臭屁。」 「御、御言一点都不懂得爱护病人耶,看到这个还说得出那种话!?」 说着,大城拉开白衣露出缠满绷带的身体,上面还贴着好几张写着「恶灵退散」的符。看到这幅情景的新庄歪头说: 「那个绷带和符纸是什么新玩法吗?」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胸口突然出现拳头大的凹陷,我立刻跑去医院,结果在那里全身突然开始出现烧伤……这会不会是什么诅咒啊?」 「哦……看来大城先生遭人怨恨了呢。」 「最、最近连新庄都变得跟御言一样了耶!」 「哎呀,新庄同学妳看,下面有自动人偶哦。」 佐山与新庄无视于拉开白衣的大城,一起看向下方。那个方向看得到在二楼夹层与一楼工作的自动人偶们,而在夹层楼板上的大型控制台前—— 「是一光先生啊,你们在忙什么工作吗?」 佐山一出声,老人四兄弟中的长男就转过身来,拨了一下那头白发说: 「是啊,再怎么说,我也是实战方面的总辅佐嘛。」 「确实如此。」两人视线移到下层,果然四吉也像一光那样待在控制台旁边。有着一头白色短发的他看到佐山等人就挥起手来。 「哎呀,这个斩总部也挺有料的喵,」 一光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四吉脚下的地板打开。 四吉笔直落下后地板合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周围的自动人偶虽回过头来,但反应也仅止于此。 佐山敬佩地点点头。 「做得很漂亮,一光先生。」 「佐、佐山同学!那样好吗?刚才那样好吗?下去以后会怎样?」 「哈哈哈新庄同学,弄清楚就不好玩啰,下流的家伙死不足惜。话说回来了一光先生,看来这里有不少自动人偶,她们是神田的人吗?」 回答的人并不是一光。一个女性声音沉稳地说道: 「tes,由于与3rd-g合并后,神田那边的人数过多,因此主力有所调动,共有十七名自动人偶调来这里。」 「……八号小姐?」 新庄转身一看,那里有个红发自动人偶。手中抱着一迭文件的她敬了个礼。 「tes,我判断,我们很久没见了。」 「没事就好。」 在佐山这样说的时候,下方出现一点动静。新庄从露台往下张望,看到手边没事的自动人偶正互使眼色,窃窃私语。 八号对她们面无表情地一瞥。 「由于佐山先生完成了与3rd-g的全龙交涉,所以大家对两位都很好奇,只是她们还太嫩,不懂得判断优先事项。」 话才说完,下面的自动人偶就扬声说道: 「八号小姐自己才是,看他们两位来了就第一个离开自己的岗位!」 八号皱起眉头。但是下方传来的声音仍持续着: 「佐山先生!八号小姐和堇小姐都不肯把被佐山先生抱的记忆与我们分享——我判断这叫做吝啬!」 八号揪眉说道: 「稍安勿躁——接收败北的记忆会导致判断失准。」 「但是八号小姐和堇小姐也没有把那个记忆格式化啊!」 「要是保有败北经验的个体不存在,一旦遇上相同状况时将无法对处。」 「咦——」下面的自动人偶纷纷抗议,但八号充耳不闻。 新庄看着她,用手肘轻轻顶了佐山侧腹一下。 「佐山同学……你还真受欢迎呢。」 「哎呀呀,好可爱的嫉妒啊,新庄同学。她们只是对我感到好奇而已哦?」 「tes,正是如此,新庄小姐,一切都有逻辑性的解释。」 「呜哇!御言小弟好受欢迎啊!好好哦,一夫也想要有一批自动人偶仰慕者说!」 「快收起那种恶心的嫉护,去努力让不会动的人偶喜欢上自己吧,老人家。」 「tes,正是如此,大城全部长。以逻辑推论,我判断您还是早点睡觉比较好。」 大城开始缩起身子抱膝坐在地上,但众人都视而不见。 八号从围裙口袋中拿出约十公分长的遥控器,对着大型屏幕按下选台按钮,画面上立刻被某个茶色怪兽背部占满。下个瞬间,一名红色英雄从画面左上跃入,一脚往怪兽延髓处招呼过去。 『呼噢噢噢噢嗅噢噢!!』 八号微微鞠躬。 「如何?经过神田研究所调整的大型屏幕,即使画面上有如此大型的红色物体乱动也不会发生溢色。」 「……八号小姐,这个节目是?」 「tes,这是iai赞助的连续剧『三年b班金星人』今天最精彩的场面。由身为宇宙教师的主角使用宇宙说教来宇宙解决宇宙校园伦理崩坏问题。他不会直接使用必杀光线,而是秉持教师的温情使用爱的教育感化对手。」 「这样啊,也就是现在正流行的都会浪漫剧?」 「……新庄同学,我不但想否定这个说法,更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个年代的流行?」 「咦?是最近的吧?我住在ucat时的三月底才播过的啊?叫什么『东京碍情故事』的。但是从『下集ingout!』那一集起就没看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耶。」 「没看到是妳好运,新庄同学——不说了,八号,妳要播的只有外星人互殴而已吗?」 「tes。」八号继续操作遥控器。 接着出现在画面上的,是东日本电绘全图。 八号站在露台边缘,指着屏幕上头延伸到东日本太平洋上的几条白色曲线。 其中一条,从东方延伸过来。 「这是iai航空旅客部门ial的某条国际线班机,目前正持续朝北偏离航线。根据大树小姐的判断,那架机体遭受拥有巨大贤石反应的物体捕捉,ucat正与美军和自卫队合作以收集情报。目前能够接近那里的只有日本ucat与横田的美国ucat驻军,而后者尚未有明显动作。」 「以美军的观点来看,那是架外籍客机,因此无意抢先出于引起政治上的纷争。想必是打算等到我们这边失败后再出兵吧。」 「tes,然后我们ucat的行动则是——」 几条线从东京一带向外伸出。其中一条逐渐靠近ial航线, 其它的则在海上散开。 八号看着延伸过去的白色轨迹。 「那就是风见小姐、出云先生、美影小姐,以及飞场先生搭乘的输送机。」 「除了风见学姊以外的三人,都会因为是第一次搭飞机所以很兴奋吧……咦,那条线刚刚突然变成两条了?」 新庄刚说完,一个窗口开在地图上分叉的ucat输送机航线边。窗口里映着风见的脸,她以乎正处在某个阴暗的空间。带着耳机的她笑着说: 『嗨,这里是外派部队01,现在位于岩手线外海太平洋上空,收讯良好。』 『听得到吗?』 特写画面上风见所说的台词,让佐山以不耐烦的动作回答。 「风见,没有比较正经一点的报告了吗?对了,若用形状来表示的话,就是丰满有弹性一点的。」 『是哦,好好好丰满有弹性,那方面有专业通讯员在做。对了,刚刚已经让飞场跟美影先走了,他们现在应该正驾驶着荒帝并列飞行——那两个人还真是夸张,上飞机的时候还是两个人,一跳出去外面就变成武神了。』 新庄听了风见的话,尽可能挤出笑容地问: 「那、那个,风见学姐?能请妳说一说他们两个跳出去的过程吗?」 『咦?则为飞场不喜欢从一旁的闸门被打出去,所以我就叫美影过来一下啰,请她先跳这样。就说『只是跳下去而已哟』这样。』 这时飞场的通讯响起,几乎盖过风见的声音,其中还混着风声。 『佐山学长!风见学姊太过分了!连降落伞都没给我!!』 「是你自己没带就跟着跳出去了吧?哈哈哈飞场少年,不怕死的跟屁虫或是变态跟踪狂——你觉得用哪个形容比较好?」 『都不好……话说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被这么一问,新庄环顾周遭。在这里的有自己、佐山和自动人偶。 除此以外,还有满身绷带、举起双手跳来跳去,努力强调自己存在的大城。不过一旁的佐山回答: 「现在指挥人员以自动人偶为主,其它都不需要——还有,让我们来到这里的主因山德森先生,其遗体己收容完毕。」 屏幕中的风见皱起眉头,通讯中的飞场沉默下来。 根据新庄在前往新总部途中遇上的职员所言,这位名叫山德森的老人,胸部被某种利器砍伤,可能因失血过多而亡,没有任何遗物。而他的表情—— ……宛若夸耀胜利的笑容…… 新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曾经捕捉到的贤石反应再度出现在太平洋上空,正在玩弄客机。客机通讯中断,但能确定和那反应已经有过几次轻微接触。 「快点……」 新庄不禁低语,又立刻摇摇头。 因为他们已经尽量快了。 但这时候风见点点头响应新庄,并看向左侧。 『觉,来减轻一点重量吧。』 『哦!』出云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接着是舱门开启声,一阵风从窗口内的左侧吹来。 『好,千里,能丢的都拿来!』 风见随即将降落伞包朝左一丢,顺便一脚往左踹去。 过了一会儿,风见将手伸向左边关上舱门,风也停了。 『这样就少了一个大男人和降落伞的重量了。飞场,动作快。』 『…………』 『龙司,刚刚下面好像有水花耶?那是什么啊?你知道吗?』 『……多半是公人鱼还是什么跳出水面了吧。哇,我好浪漫哦。』 画面在飞场哈哈哈的干笑中晃动着,想必是并列飞行的荒帝正在加速。在地图上分叉的白色轨迹,其中一端直朝ial客机而去。 站在一旁的八号说: 「我判断这是很出色的加速。」 新庄深表同意,然后心想:太好了。 我们一定能用自己的方式发挥最大战力吧。 ……虽然不知道我算不算就是了。 她在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被佐山抱住肩头。 「新庄同学,不要一脸忧郁。难道妳不认为出云尊贵地牺牲了吗?」 「嗯,谢谢你,不过好像有点怪怪的……」 佐山同学也是明白那点才会帮腔吗?新庄这样想。 就在这时,飞场的通讯声响起。 『这里是外派02!已经接近目标,能看到白色的客机——还有某个巨无霸!』 位于舰桥的自动人偶们因为这话绷紧了身子。 对她们来说,现在飞场的外型正是她们最熟悉的武神。从武神视点所见的庞然大物,绝对足以令自动人偶们紧张。 飞场的声音继续传来,彷佛想打破人偶问的凝重气氛。 『我看到了!是机龙!全长三百公尺以上的黑色机龙……正与客机交战中!?』 飞场对交战这个词稍有迷惑,而会迷惑当然是有理由的。根据他刚刚的说法,黑色机龙战斗的对象,是ial的客机。 ……客机和机龙交战……? 解答就在飞场接下来的叫喊里。 『还有东西!在客机顶上……有个奇怪的老头站在那里!!』 飞场的叫声让众人往脚下看去。 大城人在这里,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确认大城还在后,所有人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还会是谁啊!?」 * 欧铎站在客机顶上,双手环抱在胸前。 无论是高空的狂风还是什么的,都没有直吹到他身上,全从他周围掠过。 「太好了、太好了啊!」 就连来袭的敌人也是如此。 「痛快、痛快,这靶子真是痛快。」 这低语一结束,敌人也扑了过来。 黑色的巨大阴影划破周围的薄云,从尾翼接近。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欧铎心想。这架由黑铁组成的机龙全长超过三百公尺,以偏细长的身体游行风中,朝着客机接近。 不知是只有爪牙能用,还是不打算用其它武器,总之机龙并未开始射击,只是在狂风的环绕下昂首冲来。 相对的,欧铎的立足点是全长将近七十公尺的客机机身,不但大小远输给机龙,还几近空心。相对于钢铁武器,这客机就像是个纸袋。 机龙的突击之势未消,打算以全身撞过来。 另一方面,欧铎举起了右手。 「上啊,上啊5th-g的机龙——纪录上那只控制了半个5th-g的暴龙『黑阳』就是你吧?来试试看你的力量在现代还管不管用!」 他的右手弹指一响。 在清脆声响回荡中,发生了几个现象。 一个是黑色机龙的脸部捱了来自虚空的无形打击。 另一个是同时进向天空的强烈打击声。 还有一个是黑色机龙的装甲板因打击而变形。 『——!?』 黑色机龙疑惑地发出抗议。 机龙就像从上方捱了一记似的,在空中往前趴去。 而欧铎仍紧盯着机龙不放。 「怎么了、怎么了?野蛮的机械。轻轻一下就挡下了你的突击,太嫩了吧?」 欧铎放下右手,左手插入西装右袖扯开衬衫袖口,并慢慢挽起松开的右袖,露出包着绷带的 t前臂。 他轻轻挥着包着白布的手,对机龙说: 「现在换我、换我出招啰!」 这话让机龙有了反应。它在一瞬间缩起身子,随即加速。 然而欧 铎的右手弹了两声。 『……!?』 同时响起两记钢铁打击声,机龙的头部与背部又被某物打中,身形扭曲。 但机龙继续前进。它扬起利爪,挺进尖锐的鼻尖,准备一击轰沉客机。 而欧铎只是挥手弹指。 金属声响彻天际。 欧铎恍如指挥家般摇摆着右手,迎击高速挥舞的钢牙铁爪以及突袭。 爪被弹飞、牙被殴断、突击遭受打击。一发一发的攻击打凹了黑色机龙的表面装甲,碎片四散。而且每一下部是来自上方、或者是偏上方的近距离锤击。 『——!!』 机龙大吼。在近似风啸声的兽鸣中,它的突袭攻势与速度更上层楼。 欧铎也动了。 他以一只右手弹开高速化的攻击、见缝插针不断打击,同时左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一根雪茄。 在连续不断的金属声中,他将雪茄叼在嘴里。 欧铎朝雪茄前端轻弹右指,雪茄前端应声削断,缓缓燃起。 然后他将左手插进口袋,看着机龙,右手不断挥动弹指。 「还不能吗?还不能克服这个打击吗——来克服我欧铎的『恶臭』啊!」 金属声随着一只右手的动作不停响起。响着响着,稍停片刻后,一连串打击声再次响起,宛如有人飞快地敲着钟般。 一片声响中,机龙突然扭起身子。 那是至今未曾有过的动作。机龙不再正面相对,而是转变方向想从旁切入。 但仍逃不过欧铎的打击。 金属声不断撞击机龙背部,使它的高度急遽下降。欧铎吐着烟说: 「对。沉吧、沉吧,沉到恶臭的深渊里。就像过去我从自称我父母的人那里得到的待遇一样。」 但是机龙并末放弃。 欧铎看到机龙猛然弹起。 「哦——」他感佩地发出声,看到视线彼端的巨大黑龙使尽全力翻了个跟斗摆脱打击,飞到客机的正上方。 目的十分明显,它不打算再用爪牙,而要改用整个身体将客机连同顶上的欧铎一起撞烂。 欧铎盯着绕上头顶的巨大黑影,露出苦笑。 「很好、很好——你已经领悟到恶臭的秘密了吗?那我就不让步了。」 他把雪茄往空中一吐,朝正下方甩了甩右手。 一弹指后,客机左翼传来巨响。 那是欧铎的力量打中客机左侧的声音。 客机的高度下降,并随著作用力往右下飘移。 抬头一看,俯身下冲的机龙正好从正上方掠过,看得见它的侧面与背部。 欧铎接着将右手高举过头。为了攻击。 在那瞬间,某种东西冷不防地从背后飞过,击中黑色机龙。 那是一道光。 * 「……!?」 皱起眉头的欧铎看见一道光。 那道宽达一公尺以上的光,从黑色机龙前胸贯穿到后背。 「——!」 黑色机龙震动身子,想张嘴对飞来的攻击咆吼。 下个攻击来了。 那是架黑色的巨大武神,发出了一记飞踢,还附带「啊哒」一声。 展开四片飞翼的高加速直线飞踢,准确命中了刚被光束贯穿的胸部。 足以刺穿天空的金属声随之响起,黑色机龙身体弯成<字型,叽嘎作响。 『……!』 黑色机龙发出明显代表痛苦的兽嚎,力气全失似地向下坠,直落到云的彼端、黑暗尽头。 连过去那般想重新挑战的迹象也丝毫不见。 黑色武神并末追击,飞到客机正上方与其并行,朝欧铎看了一眼便飞离客机。 抬头一看,黑色武神飞去的西方天空中有个影子。 那是涂成黑色的夜用运输机。 一阵风声中,运输机与黑色武神消失在西方。 欧铎看着那个方向,他眼中的运输机越变越小,直至消失,只留下风声夜色。 他放下高举的右手,任由天空带走他的啐声。 接着松开领带说: 「无聊……无聊的迎接啊。他们一定以为自己帮了大忙吧。」 他的目光往下落去。朝远方一看,可以见到细沙般的光点聚集在一起,浮现出陆地的轮廓。 那正是日本列岛。 第四章 『会话的凌晨』 言语是什么? 若有人这么问 那这就是言语 * 希欧·山德森有一项特技——长时间跪坐。 而现在,她处在一间狭小公寓中,这里同时也是一名陌生男子的家。他大概比希欧大两岁,以英语说自己的名字叫邓恩·原川。 就是他收留了昏倒的希欧。 希欧一面试着与原川交谈,一面观察他。 从肤色看来,他应该是个有拉丁血统的日本人吧?希欧这样想。 两人之间的木桌上,有着面包、荷包蛋和简单的色拉等早餐。 希欧没有父母,曾祖父是外食派,家里不可能有早餐。就是早餐气味造成的疑虑,让她醒过来约。 原川在打招呼以后就简单解释了昨晚的事,而且没询问她的来历。所以希欧反过来问问题,以及解释自己出了什么事。 现在,她一面望着自己捧在手中的咖啡杯一面说道: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子跟房子里面的人都消失了。啊、还有,灯光也全都熄了。呃,还有交通号志。」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变成鬼城了?」 「就是呢。然后曾爷爷就说我们要离开这里,可是曾爷爷在出租车里扭伤脚……所以就叫希欧先逃再说。」 「逃?」 希欧没有漏掉原川的皱眉。确实一般来说不会用「逃」这个字,但事实就是事实。所以希欧点了点头。 「曾爷爷说,那是某种奇怪的空间,然后就把手表交给希欧保管了呢。说是只要有这个就能够离开这个空间。」 原来戴在左腕上的手表,在她醒来时是放在枕边,而现在则放在桌上自己的刀叉旁。 「等一下。」原川打断她,将手表拿到眼前。 「还蛮旧的嘛……」 「旁边的旋钮好像有什么机关……」 但是她不记得用法。若能让它再次运转,应该就能证明昨晚发生的事,不过她还是决定先将话说完。希欧接下对方递来的手表并戴上。 「然后曾爷爷突然从怀中拿出长枪,要希欧赶快走,然后希欧就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城市忽然又有光了。虽然在想『这是怎么回事?』但希欧已经喘不过气,直往眼前的房子跑,想找人帮忙……」 之后发生的,原川一清二楚。 说完话、定下心后,希欧开始思考曾祖父的事。 ……曾爷爷没事吧? 她的曾祖父相当硬朗,对希欧而言,他正是强壮的代名词。 所以不会有事的。希欧如此说服自己,让即将紊乱的呼吸平静下来。 在她眼前的原川点点头。 「……妳有可以投靠的地方吗?」 「希欧的亲人只有曾爷爷而已……那个,曾爷爷说要是他没在三天内到达约定地点,就去奥多摩的iai,请他们带希欧去一个叫做ucat的组织。」 「这样啊。」原川站起身来,转过身子背对她说: 「妳身上应该有钱吧?那就先去找个地方住。从这里出去向北走马上就能碰到铁路,再向西走一百公尺就有车站,那里有很多地方能住。」 「那、那个……」 「我要去学校,钥匙就麻烦放在信箱里。妳的衣服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干,在那之前就随妳高兴——只是,妳绝对不能待在这里。」 「……你什么都不问吗?」 「我听的够多了。」 原川消失在厨房。听着他的脚步声,希欧叹了口气。 ……他好像在提防希欧…… 他怎么了呢?希欧垂下头去。 当她看到穿在自己身上的男用两件式睡衣时,才注意到某件事。 * 丢下希欧进入厨房的原川,表情凝重地将额头抵在白墙上。 ……糗了。本来还以为古怪的只有希欧这个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的名字而已…… 他感到自己捡了个天大的麻烦。 理由有三—— 其一,她说的完全是不知打哪儿来的电波。 其二,她对自己的言行完全深信不疑。 最后,她说她没有可以投靠的地方。 顺便一提,原川打工时经常用机车从基地运送各种东西,对于奥多摩一带十分熟悉,也曾踏进iai好几次。 ……ucat这个部门,我看都没看过,听也没听过啊…… 自己心中的危险探测表,在这几分钟内一口气飘进红色警戒区。 早知道昨晚报警时就应该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就算被接电话的人当成恶作剧也不该反呛,应该继续说服对方相信才对。 不,其实这已经算是医院该处理的事了,还不是母亲住的那种医院,而是比较特别的那种。 ……什么世界突然变成鬼城、曾爷爷拿出长枪之类的,就算是廉价的愚蠢小说漫画也多少会包装一下。 没事的,原川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邓恩·原川,不是你的错。昨晚你还不知道她脑袋装了些什么,你只是善尽了助人的义务。 总面言之,先想想今天该做些什么,这学期旷课旷得太凶了。学校差不多从今天起就进入运动会的准备期间了,只要熬过上午就可以自由。 「上学去吧。」 他把自己离席时所讲的话换个方法小声说一遍。 然后原川将额头抽离墙壁,点了点头。 「那个……」 这时厨房入口出现一个人影。 原川惊讶地转头看那个纤细身影。她的肤色看起来有些淡,也许是昨晚的疲劳还没消褪吧。 原川皱起眉头说: 「怎么啦?清醒以后就想喝水了吗?看妳昨晚流了不少汗。」 「啊,不、不是那样的……不,虽然的确有点想,不过……」 希欧将手阽在领口说: 「……为什么希欧会换上这身睡衣呢?那表示……」 接下来的话不难想象,她想对帮她换掉汗湿衣物这点表示抗议。 啊,应该是那样吧。原川明白了。 眼前的少女想抱怨什么都行,她一定得离开这里,他可无意让那种人弄脏自己的被窝、染上感冒后还赖着不走。 要是能让她讨厌自己、觉得自己不可信任而离开,反而得谢天谢地。 那对希欧应该也比较好吧,原川心想。虽然她应该会感到不安,不过还是让她去大使馆或可以投靠的机构甚至其它地方,找个心灵的倚靠比较好。 所以他故意这么说: 「因为妳一身臭汗,我才会帮妳换衣服——反正也不是什么有看头的身材,就别放在心上啦。」 泪汪汪的蓝眼跟着抗议: 「——你会负责吧?」 「……等一下,这什么变化球啊?」 「听、听说日本有个风俗,要嫁给第一个看到自己裸体的人……」 「哪来那种奇风异俗?看个裸体需要负什么责啊?」 听原川这么说,希欧眼中的泪水更多了。 过了一会儿,她吸了口气用日语说: 「被看光就亏大了——!赔偿我的损失——!」 「为什么妳会知道那种奇怪的日语啊!?」 就像在回答原川似的,希欧哭了出来。 * 这是个绿色的广大空间。 环绕两百公尺见方封闭空间的绿色,其实是草木的绿。一丛丛的草彷佛正抢着吸收由天花板垂下的几座水银灯光般,形成一整面草皮。 那草皮不仅贴在墙壁上,连 垂吊着水银灯的天花板上都有。 树木在辽阔的中央制造出广场般的空间。换个说法,就是树木们分别生长在墙壁或天花板上头,形成一座六面朝内的森林。 那导致这里通风不良,加上草地上还有小溪流过,因此湿度也高。 真是个湿热的空间。 设置于中央的广场入口处,有块广告牌斜插在草地上。 上头写着「4th-g·大温室」。 广场中有两个坐在茂密草地上的人影,是一身西装的佐山与穿着连身裙的新庄。 他们俩手中都拿着掌上型游戏机。佐山的是小巧多功能的白色机种,新庄则是黑色的矩形机种,其问以对战线相连。 「——耶!我靠刚刚的骑身乱拳连赢佐山同学三次了!」 「……新庄同学,难道就不能好好地用麻将决胜负吗?或者是玩其它的东西。」 「可是靠武力大逆转的规则,是『可爱麻将·打击篇』的精髓耶。我的最新机种和佐山同学借来的机种可以共享的iai制游戏只有这款而已。」 新庄的话让佐山侧头询问: 「新庄同学,妳上礼拜收到的最新机种是……」 「嗯,是大城先生给我的。你看,明明是掌上型主机,画面却是彩色的哟?为了有别于黑白机种的『游戏少年』所以取名为『游戏老爹』。要用到六个三号电池是蛮麻烦的——」 原本笑容满面的新庄,在看到自己手中的游戏屏幕与电池标示灯号后说: 「——啊,要没电了!佐、佐山同学,我们再比一次。这游戏有个超必杀技,要在电池灯号变红时才能使用哦!」 「冷静下来,新庄同学。游戏一天玩一小时就好。」 「咦?啊,嗯,确实是有那样的说法……啊!」 在惊呼声中,新庄的主机没电了。 新庄垮下肩叹了口气。 「——呼,好久没跟佐山同学一起玩了。」 「毕竟在这里不能做些更进一步的事,真是遗憾。」 佐山看到新庄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虽然玩游戏的时候没表现出来,但现在新庄身上有种无力感。 ……她从昨晚起就在硬撑了。 昨晚,预定替美国ucat监察接风的派对最后取消了。 主客理查德德·山德森的遗体被送来,目前安置在iai邻近医院的太平间中。就当时的推论,攻击理查德德·山德森与ial客机的恐怕是同一只机龙,而那只机龙的身分根据推测—— ……很可能属于5th-g是吗? 目前对那架机龙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它十分巨大且拥有高机动力,不管是g-sp2的炮击、还是荒帝赏它的一脚,似乎都没能破坏它。 飞场与美影出击后以荒帝的外型归来,现在正在休息室中睡觉。 风见曾去打捞落海的出云,不过他似乎已顺着潮流漂走,难以寻获。因为有点麻烦,所以后续报告还没出炉。 ……不过还是太缺乏情报了。 不仅是龙的真面目,与龙战斗的那个男人也来历不明。虽然拜托鹿岛去窃取ial客机的搭机纪录,但是数据上并没有外国旅客的搭机纪录。 被人先下手为强了。对方会是什么人呢?当佐山这么想时,新庄从旁问道: 「你在想事情?」 「是啊,很多很多。」 「嗯……我就知道。可是你都没睡,所以不要太勉强哦?我有稍微睡了一下,佐山同学都没阖过眼吧?」 「我没事的,新庄同学。别看我这样,我就算一个礼拜不睡也没事,那是以前被祖父锻炼出来的——我们曾经在家里定下一个为期一周的战斗规则,说什么一旦想睡就能痛扁对方。那个狗屎老头,竟然抓到我张着眼睛边说边睡,还赏了我五百拳。」 「……佐山同学现在该不会就是在那种奥义状态下睡觉吧?」 新庄将电玩放到一边吸了口气,之后又往周围扫视一圈。 「我换个话题哦,一下子就说什么快去进行跟4th-g的全龙交涉,大城先生也太突然了吧。」 「哦,刚刚老人家说的那个啊?还以为他交出这里的钥匙是要做什么呢。」 佐山双手抱胸说: 「哎,他的形迹十分可疑,好像在隐瞒些什么——昨晚,美国ucat的监察山德森老人被疑似5th-g的机龙袭击身亡。美国ucat己任命临时监察,但没告诉我们动向,然后老人家在这个温室与4th-g进行事前交涉,还在下午捎信叫我跟新庄同学前往九州岛岛的4th-g居留地。」 「……感觉好像很急耶,美国ucat的监察山德森先生过世之后就——」 「应该是有什么内幕吧……总之要多加提防。」 「嗯。大人的世界真的很麻烦呢。虽然我们为了那种事来到这里,但一直都没有别人来耶?果然4th-g的人有点不太一样?像植物般的人之类的。」 新庄的话让佐山有所不解。 「先不提妳话里的难解部分……妳觉得植物可以和人说话吗?」 「咦?偶尔也会听到那种说法吧?像是植物对情绪有所反应之类的。」 「也就是……六零年代后期在美国轰动一时的说法吧?测谎器的研究家把植物与测谎器连接在一起——让测谎器读取到植物的回答那种?」 「对,就是那个。」 「嗯……」佐山点点头,对带着睡意揉揉眼睛的新庄说: 「美国那边好像对这个议题吵了快十年,结论好像是无法重现当时反应的样子。然后过了一阵子,那个学者又发表从新东西上面得到类似情绪反应的报告。」 「咦?那是什么?」 「不是植物,好像是优格的样子。说是注入牛奶会使它感动,让电极产生反应。结果被那边大肆报导——不过都是糗他的。」 「所以重点就是……当时有个跟佐山同学很像的人啰。」 「哈哈哈,新庄同学终于因为睡眠不足开始胡言乱语了呢。不管怎样,植物能和人沟通这回事只不过是老人家那样的人的自我想象罢了……妳不会已经把这个当作小说题材了吧?」 「没有没有。」新庄缓缓摇头。佐山点点头说: 「我认为植物就是植物,如果能表达自己的意思,那就是另一种东西,尽管两者很相似……要是混为一谈,才是其它物种的傲慢。」 说完,佐山看着新庄。 这时原本一直看着佐山的新庄突然低头。不一会儿她连忙抬起头来说: 「啊,抱、抱歉,我是怎么了?从刚刚起就有一种疲劳褪去般的虚脱感……」 「以后再说吧,新庄同学。事前交涉由我一个人进行应该也没问题,所以妳就睡一下吧。」 「啊、嗯……万一4th-g的人来了,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了呢?啊,还有,佐山同学可别趁我睡着时乱来哦?绝对哦?真的哦?」 新庄再三确认后,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就在她缓缓后倒,即将以两肘撑地时—— 「……咦?」 她的背靠上了一个椅背般的物体。 是地面。草皮斜斜隆起,撑着新庄的背。 草缓缓动着,变为u宇型托住她,慢慢鼓了起来。 「——」 一只由车构成的野兽就此形成。牠的体长大约为一公尺、有头部和六只脚,外观有如食蚁兽或熊类。 草兽慢吞吞地抬起身子,然后又趴下,似乎在等着新庄靠上。 新庄紧张地缩起身子问: 「佐、佐山同学 ,这是……」 「看起来像是希望妳靠在他身上的样子。」 新庄「嗯」了一声,看着伏地草兽的腹部。 草兽拾起相当于脖子的部分转向新庄,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歪起头。 于是新庄对佐山点点头,接着下定决心靠上草兽的腹部。 新庄纤细的背伴着草叶摩挲声沉入草兽体侧,如同倒在厚厚的羽绒被一般。 「呜哇,好温暖……」 草兽对瞇起眼睛的新庄抬起头。牠虽然没嘴巴,但是在相当于眼睛的位置有个空洞。那应该就是感觉器官吧,佐山心想。 新庄说了声「谢谢」后,草兽晃了晃身子。新庄挤出笑容说: 「……佐山同学,那个啊,我刚刚不是变得好想睡吗?我猜八成是因为这个人的关系。这个人把我身上的疲倦都吸走了,一定是那样。」 「会是利用某种概念吸走其它动物的多余热量吗?」 这个问题让某种声音在佐山脑海中响起,但不是人声。 『——佐山?』 如同婴儿牙牙学语般,迭合在一起的声音。 这声音让佐山看向托着新庄的草兽,新庄也转过头,看来听见的不只他一个。 「……刚刚那是你的声音吗?」 『佐山。』 意识之声再次响起,但感觉不出方向。然后—— 『佐山。』 有些变化随着这声音产生。相同的草兽在佐山与新庄周围静静站起,而且不是一两只,约有十来只。 定睛一看,连远方森林之间、布满草木的墙与天花板上,也都有立起身子的草兽。 他们全都困惑般地歪斜或摇晃身体,同时以草叶摩挲声提问: 『……佐山?』 所以佐山作答: 「你们所说的佐山,该不会是指佐山·熏吧?」 应该只会有肯定的回答吧,因为他本身并没有来过这里,而祖父是4th-g的负责人。 但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草兽们纷纷靠在一起或趴着说: 『佐山是佐山。』 接着是—— 『新庄是新庄。』 「……咦?」 蜷起身子的新庄发出带有睡意的声音。 佐山以手势要新庄镇定点—— 「我想这个种族虽然有种类上的区别,但是在同种间没有个体区别,我们刚刚听到的应该也是全体的共同意识吧。所以在他们的认知中,我和祖父同样都是佐山,护国课的新庄先生和新庄同学同样都是新庄。」 「那么这些人就是——?」 「对,认识我祖父与护国课新庄先生的——4th-g居民。」 一道呼唤传来,草兽们唤着佐山之名,但不只如此。 『跟佐山走。』 「什么?」佐山发出疑问词。 跟我走是什么意思?就在佐山仍在思考时,周围所有草兽在他眼前动作一致地扬起脖子。 然后他们发出一个词汇。 『承诺。』 * 早上七点到九点左右是jr中央线的通勤尖峰时段。 无论在中央线沿线的哪个车站从哪个车厢上车,都会挤得水泄不通。就算搭乘从东京发车的电车,若没在发车时占到座位,就会惨遭人潮辗压。 现在正有一班青梅线特快车,在八点过后从东京发车,停靠邻站神田站后往西行。 刚过神田,载客率就超过百分之百。乘客几乎都是上班族或学生,正死命地维护自己的立足空间。 但其中有些人并不属于那些类别。倒数第四节车厢最接近出口的空间里,有两个身穿西装的外国人也在车上。一个足身材修长的年长男性,另一个是戴着眼镜的年轻人。 人潮随着电车晃动而震荡,两人差点被压扁。 年长男性皱起眉头用英语发问: 「罗杰、罗杰,这到底是什么拷问方式?要去向哪里抗议才好?」 「欧铎上校,这是日本自古相传的一种名叫『参觐交代』的出动仪式,此仪式始于一道命令。当年征夷大将军开创了名为江户幕府的政治型态,强迫各自治区领主出勤,伴随大量冗员前往江户城。我们出发的东京站,就位于仍保有江户城遗迹的皇宫附近,也就是说东京站位于政经中心。」 「是哦、是哦。既然如此,就该把这状况当成日本的奇风异俗忍下去啰。」 「tes,希望您能够发挥宽容的心——而且在下待在日本的时候,每天早上都在这样的尖峰时刻中被推来挤去。」 「罗杰、罗杰,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还有,我虽然说过想要观察一下这个国家的劳动状况,但我可不记得说过想要亲身体验。」 接着,欧铎对口中念着「是这样吗」并垮下肩叹了口气的罗杰发问: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来聊聊吧,罗杰。关于我们的搜索目标……你和目标的父亲关系很好,对吧?」 「tes——他、希欧·山德森之父詹姆士·山德森虽是美国人,却隶属于日本ucat。」 电车晃动,抵达御茶水站。车内播放广播、人群涌动,密度再次上升。 电车再度沉重地晃着、开动。在更加黏滞的人浪中,罗杰继续说下去: 「……詹姆士是机龙驾驶员。当时日本ucat虽设有专门开发机龙的部门,却欠缺优良驾驶员。虽然他们曾要求美国ucat派遣驾驶员,不过——」 「拒绝了。对,我们拒绝了,罗杰。我明白80年代后期美方动向,当时机龙是美国ucat独有的技术,不可能拱手让人。」 「但是有一个驾驶员以半流亡的形式前往日本ucat,那就是詹姆士·山德森。年纪轻轻就成为首席机龙驾驶员的他,突然脱离美国ucat,当天就劫走机龙投奔日本ucat。」 「为何?为何他会做出背叛美国的行为?」 电车向左晃,人潮随之偏斜,罗杰在此时将眼镜推到鼻子上。 「是受他祖父的影响。他的祖父曾代表美国ucat来到这个日本,连带造成5th-g的崩溃,让他感到自豪。只是——大约在高中时,他发现自己的母亲是祖父的养女。可以推测出,这件事可能是让他想更了解祖父的原因之一。」 罗杰继续说: 「美国ucat立刻采取行动,抹消这件丑事。日后詹姆士·山德森被编入日本ucat,而一群有意反抗高层的年轻人也以『援助』为由,透过波斯湾战争加入美国ucat日本驻军——我们接下来要去的横田,对我来说是波斯湾、当时,以及今后……三度栖身之地。」 罗杰微微垂下头呢喃,似乎不想让欧铎看到他的表情。 「而他已经不在了,过世了。在我也曾经赶去的关西大地震现场……他和许多被推测为我朋友的人,都没有从震灾现场回来——一切的纪录都因此被我亲手抹消。」 不知道是嘲笑还是侮蔑,欧铎轻轻哼了一声。 「罗杰、罗杰,给我记好——现在的日本ucat已经是我们的敌人。」 「属下了解……无法保护英雄理查德德·山德森先生,还擅自进行全龙交涉企图掌握世界命运——就是我们的表面理由吧?」 「是啊、是啊,就是那样,罗杰……美国ucat不会放过盲目运转世界的人。」 这时候电车晃动,抵达四谷站。 人潮波动,往车厢出口微微流去,熟悉日本的罗杰躲开了那道浪潮。 但是人生地不熟的欧铎被人潮卷去,流向月台。 「罗杰!罗杰!快想办法!」 罗杰决定用「哄骗」来应付长官的难题,同时做好延误横田之行的心理准备,踏上月台。 * 佐山正在与草兽们沟通。 虽然草兽们的精神是共有的,不过个体行动似乎仍以个体判断为准,现在来到眼前的那一只也是。牠歪着头,身体微微摇晃,就像被风吹抚那样。 『佐山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佐山。』 这心电感应般的话,让佐山思考着。 ……他们说「跟佐山走」,是指追随祖父吗? 佐山忍着胸口的微绞,提出问题: 「久别重逢乃一大幸事——不过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佐山走呢?」 『承诺。』 「什么承诺?」 『承诺』 「你知道承诺的内容吗?」 『承诺、就是、承诺、跟佐山走。』 毫无进展。这样的对谈会成为事前交涉吗?决定的是—— ……要看我如何回答吗? 他们所说的是追随。但是,所谓全龙交涉应该是像与2nd-g交涉时那样,用来矫正自我现状的东西。不能只是利用,而无视他们的需要或要求。 佐山想起4th-g的内情。 4th-g的概念核为名叫穆可奇的木龙所有,而现在必须先透过这群草兽建立沟通管道。 虽不知是否能理出头绪,佐山仍继续发问: 「可以请你带我去见穆可奇吗?」 『不懂。』 「不懂?我需要某种资格才能见他吗?」 『承诺。』 又是那个字眼。 ……承诺,这个字眼隐含了一切啊。 佐山思考。对方对于会面一事似乎颇为雀跃,却也就此满足,封闭进一步接触的入口,而入口的钥匙就是「承诺」。 ……恐怕是祖父做过什么承诺,4th-g也答应承诺履行后就会跟祖父走吧。 当他询问见穆可奇的资格时,他们说了那句话。 ……跟佐山走。意即当这个承诺实现时,就能会见穆可奇。 这表示了某个事实—— 「祖父并没有履行承诺?」 4th-g居民没有回答。看着只是歪头的草兽,佐山苦笑。 ……也许这就是4th-g与low-g之间的问题之一吧。 这里有个谜。 假如穆可奇就在这个l0w-g里,表示祖父信守承诺,而4th-g居民应该是「跟佐山来」的才对。 但是现存于low-g的他们却说「跟佐山走」,还说见穆可奇需要「承诺」。 祖父是否履行了承诺? 4th-g的人们为何要「跟佐山来」?事到如今,又为何还需要「承诺」? 无法理解,只知道—— 「你们正在等我实现承诺吧?」 『跟佐山走。』 佐山将这答案视为肯定,所以还不打算放弃。 ……来找出那个承诺是什么吧? 「跟我走以后要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也要跟我走?」 『承诺。』 「为什么要做出那种承诺呢?」 『因为、承诺。』 没有进展。对他们面言,重要的只有「立下承诺」这项结果,对于理由、经过及即将面临的未来一概不关心。 ……真是超级现实的种族。 想必就算被欺骗甚至因而灭亡,他们也不会有所怨言。 佐山想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一个事实。 ……祖父应该也有过相同想法…… 祖父来到4th-g时理应与他们见过面。在概念战争中,祖父看见他们会怎么想呢? 左胸绞痛。总是伴着他的新庄,正窝在4th-g的草兽身上打盹。若能不打扰那张安详的睡脸就把事情搞定,这份绞痛也甘之如饴。 「……你还记得概念战争吗?」 『不知道。』 是不曾参与那样的战争,还是就连概念战争本身都不知道呢? 两者都有吧,而且其它g也应该不会先对付他们。原因是—— 「你之前居住的世界有很多你吗?」 『很多、但是、都一样。』 「也就是说,即使主体分化得再多,但终究是属于同一个主体与意识啰?」 『都一样。』 「原来如此。所以就算其它g的人出现,也一定会认为无法将你们消灭殆尽。生命力强韧、拥有无穷尽的回复力,但战斗能力几近于零,又不知道拥有概念核的穆可奇在什么地方。所以干脆留到最后再对付,甚至等到崩坏时刻也无所谓。」 『不知道、可是、穆可奇、知道。』 当牠们主动提及穆可奇时,佐山挑了挑眉。 「穆可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这里、可是、不在这里。』 这话让佐山如此反问: 「也就是说,穆可奇是你,但并不是你,对吧?」 不过回答却是—— 『————』 那是个可解释成无书的响应,表示「不懂」之类的回答。 佐山开始整理那番禅问答。首先是草兽所说的—— ……穆可奇与他们同在,但并不与他们同在……这件事。 这话有所矛盾,佐山才那样问。 ……穆可奇是你,但并不是你? 这话中也有矛盾,却只得到无言的回答。 目前只知道矛盾分为有回答和没回答两种。 所以佐山把两者之间对等的矛盾部分削除,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你。 佐山将言语加诸于那个字上。 「所谓的穆可奇,是与堪称为4th-g世界的你共生,却拥有个别意识的第二者吧?就像寄生于这个世界一样。」 『穆可奇、在这里、可是、不在这里。』 没有否定。 即表示穆可奇是与4th-g居民共生的概念核所有者。 既然如此,那穆可奇的真面目就是—— 「——所谓的穆可奇,就是共生管理你们全体4th-g的统驭系统吧?」 * 佐山挺起略为前屈的身体。 他长吁一口气,放下头上的貘。附近的草兽似乎对貘有点兴趣,靠了过来。 两只动物懒洋洋地肚子贴地趴下、互相注视,一动也不动。 ……基本上是个和平的世界嘛。 佐山将亲善工作交给貘,对眼前的草兽发问。 「穆可奇现在在哪里呢?」 『在这里、可是、不在这里。』 佐山认为这次草兽说的算是个明确的回答。 在这里、不在这里,并不像打禅机那样的矛盾问答。 「是的,他与你同在。作为统治者,不管在什么地方都看管着你的一切——但是他的本体并不在这里。那在什么地方呢?九州岛岛的4th-g居留地吗?」 『很远的地方?』 「很远,在世界的另一端。」 『那么、那里、就在、那里、承诺、和佐山的、承诺。』 这样啊,佐山心想。 ……只能推测还真是无奈。 但现在唯一的路就是放纵自己的想象力。期望自己不会走错路之余,也想到过去祖父应也跟自己一样与草兽们交谈、见到穆可奇—— ……然后 约好了要「跟佐山走」吧。 只要能说服统治者穆可奇,就可以动员所有构成4th-g的「草」民,应该也有办法适应环境变化。 这时佐山发现,自己正追随祖父的脚步。 ……希望不用再追着那只猴子的屁股跑了。 佐山像是想甩开这个念头似地继续发问: 「佐山——也就是我,要是不遵守承诺,那还能去见穆可奇吗?」 『不行、遵守、承诺。』 被回以带着承诺两字的强烈否定。 「那就是说,不守承诺就见不到穆可奇啰?」 『承诺、佐山的承诺。』 这样一说,佐山才察觉到自己的误解、以及承诺的意义。 ……并不是不遵守承诺就见不到穆可奇。 那是4th-g方面的承诺,既然是「佐山的承诺」,这个说法就不对了。 佐山将刚才的想法送到嘴边: 「没有守住承诺就不去见穆可奇——是我自己这么承诺的吧?」 『承诺!佐山的承诺!』 意识之声带着欢欣。 佐山对那样的感情浅浅一笑。 相信对方一定也觉得佐山终于听懂了。 佐山也因为彼此顺利沟通而放松心情,并重新整理问题。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先立了一个承诺,再立下第二个承诺,表示履行承诺后就会去见穆可奇。然后第三个承诺,是你到时候会跟我走——没错吧?」 『对!承诺!与佐山的承诺!第一个承诺!第一个!第一个!第一个!』 「原来如此,所以佐山是4th-g史上第一个与你们缔结所谓『承诺』的外人。」 『佐山、教的、重要的东西、承诺、很重要、承诺、不会消失、可是、佐山、不一样。』 意识之声一齐涌上。 『佐山、不一样、佐山、不是承诺、佐山、有一天、会消失。』 「嗯……」佐山点点头。 内心有着惊讶。只要世界没毁灭,就等同于不死的4th-g居民竟然会—— ……明白死亡。 恐怕就是祖父告诉他们的吧。 承诺不会消失但佐山会消失,草兽们是这么说的。 因此产生的疑虑让佐山不禁发问: 「……没错,和拥有共同意志、生存在几近永恒时间中的你不同,我们是会消失的。真要说起来,祖父死后承诺应当会一并消失……对于拥有漫长时间等待着承诺实现的你而言,祖父的生命是有限的。」 既然如此—— 「为什么你们会把我跟祖父当成同一个人?」 还以为不分个体的他们,也不会认为我们有所分别呢。 「你们的确了解我们的生命有限,却也将我同样认知为『佐山』。那是为什么呢?」 『听说、还有、佐山、会来、新的、佐山。』 「————」 草木的意识在脑中响着。 『承诺、不会消失、佐山、会来、履行、为了履行。』 原来如此。佐山心想,同时暗自叹了口气。 ……祖父曾与他们进行交涉,在那时定下了第一个承诺。 却基于某种理由,承诺尚未实现。 但他们仍旧基于某种理由跟着来到这个世界。 ……恐怕是祖父设想到自己可能无法信守承诺吧。 「你们直到现在还对承诺抱希望,是因为期待有一天我会去实现那个未能实现的承诺,对吧?如此一来彼此都能完成承诺,让立场对等。」 佐山想到「人情债」这个词。 就全龙交涉而言,4th-g方面已经提出交涉条件了。 ……因为他们是无条件来到这边的。 那么,实现承诺—— ……足以视为谈判筹码了吧? 佐山因而再次确认。 「实现那个承诺,就可以让我再次见到穆可奇了吧?」 『遵守、承诺、所以、跟着走。』 * 佐山环抱双臂,看着一起晃动身体的草兽们。 ……祖父对他们许下的第一个承诺会是什么内容呢? 他们明明知道,意念却传达不到。正由于佐山的承诺属于佐山,所以共同意识才没有踏入他人的意识领域。 这是祖父留下来的难题啊,佐山思考着。要他答出对方想要的东西。 「这确实是交涉的基础。」 ……祖父对他们做下某个承诺,应该是要藉此得到些什么吧。 是领土,还是平安?还是某种力量?应该有提示才对。 例如4th-g已经有居留地,也有这样的地方。 就平安而言,从这个房间看来,也解决了外敌之忧。 以力量方面来看,先别说这种族有没有战斗欲望,事实上他们根本打不起来。 ……那会是什么? 这时候佐山又拉直逐渐往前弯去的身体。 为了整理思考转换心情,他吸了口气挺直背杆,手撑在地面上。 两手指头宛如被草地咬住般深陷。全都是草,他这样想。 「——不对。」 这跟刚与新庄谈过那个和植物沟通的话题不同。4th-g居民只是身体恰巧由植物组成,实际上牠们是一群会交换思想、遵守承诺、自立自主的生物。 既不需要保护,也不在我们之下。那么—— ……对方的想法应该也是一样的。不期盼受到保护,也不认为我们比较高等。 既然祖父当时交涉的对象是统驭所有草兽的穆可奇,那么就立场而言,对方还比我们高等呢。 那怎样才会对等呢? 1st-g希望恢复往日的骄傲,想要能独立生活的地方。 2nd-g希望认同自己的力量,继续在low-g生存。 3rd-g希望清算自己的罪孽,也想靠那份力量走下去。 最根本的共通点是—— ……在low-g活下去,同时保有自己的力量。 力量这个词让佐山开始思考。 「祖父应该交涉过了……在low-g提供居所与平安,还能继续使用4th-g的力量,来还清人情。」 这么一来,4th-g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佐山沉思,并得到一个解答。 ……4th-g的力量就是那份生命力、还有治疗他人的力量。 假设真是如此,那祖父会如何运用他们的力量呢? 是医院吗?佐山想到这里立刻摇摇头。 即便当时世界处于战后状态,思想仍末进步到能够接纳异界生物。就算愈疗力能拯救人命,一旦拥有意志的植物被公诸于世,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那就是负责治疗ucat的伤员啰? 不,佐山心想。如果他们在ucat负责治疗工作,那这个大温室应该要更加开放,以代替医疗中心才对。 「而且——」佐山替自己的疑问起了个头。 「为何4th-g尚未在ucat负责治疗工作?」 倘若他们是为了活用回复力而来到low-g,那么至今ucat仍末成立以4th-g为中心的治疗团队,实在不合理。 为何?他这么想并向前看去,而草兽只是趴在那里歪着头而已。 『承诺。』 「承诺……吗?」 他们约定的力量行使对象会是谁呢? 佐山思考着,然后— — 「……难道!」 佐山想到了。在这间大温室中,与他们见面时产生的两个事实。 一个是他们知道佐山以外的姓名。 另一个是他们在自己眼前展现治愈能力。那就是—— 「他包起了新庄同学……」 佐山看向旁边。左手边,新庄的身影就在那里。 新庄窝在蜷成u字型的草兽腹侧。 「…………」 她正安睡着。黑发浅浅披散,表情安稳。 佐山将视线移往自身周围,草兽们并没有准备替他消除疲劳的模样。 比起他,草兽先选择的是新庄。 对了。佐山想起鹿岛在夏天时传送给他,而他仍未能完全看懂的护国课部分资料。 「祖父除了4th-g以外,也负责8th-g。原因是……8th-g负责人新庄,要病倒 他说的话让草兽们抬起头来。 『新庄。』 「啊啊,应该没错吧,就是新庄同学。所谓的承诺……是指新庄同学吧?」 这话果然让共同意志有了响应。 『——承诺!新庄、承诺!!』 「果然。」佐山点点头,看向抱着黑色资料夹睡觉的新庄。 「我不知道新庄.要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祖父曾经与穆可奇交谈、取得共识、定下承诺对吧?承诺的内容就是希望能够救回病倒的新庄先生吧?若是那股力量能够救回新庄·要,希望你能为了发挥力量而来low-g。而我们会准备好即使失去4th-g也足以替代的居所。」 他吸了口气。 「这就是你们订下的承诺对吧?因此必然要先让你们见到叫做新庄的人。」 承诺仍未实现,即代表牠们还没见到新庄·要。 但是他们仍来到了low-g。 住山还不明白那是祖父的期望还是穆可奇的期望,但无论结果如何,接下来他都得去追查。 『承诺!』 草兽的意识之声高声响起。 『新庄、见面、穆可奇在等、佐山、遵守承诺。』 「是啊。」佐山再次用力点头。 「我会和新庄同学一起去,到你们的守望者那里去。」 『承诺!承诺!承诺!!』 「对,那就是承诺——就是契约。」 『契约?』 「对,就是承诺的最新讲法。」 『——契约!!』 在一片意识之声中,佐山抬趄脸。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群树另一边。 仔细一看原来是大树。不知是不是刚睡醒,身穿睡衣的她看着周围摇曳细语的草兽们。 「呜哇,好热闹哦~」 「身为木灵的妳感到特别亲切是吗,大树老师?」 「就是说啊~」大树笑着点点头,也许是长时间接收了四周传来的意识,耳朵有点痒。 她轻轻搔了搔耳朵说: 「啊,不好意思哦,佐山同学。老师现在得到学校去了哟~不过反正是运动会准备期,所以只要上午乖乖上课就好。」 「是哦?负责点名的人应该得要一大早就去才对吧?」 「……为什么佐山同学老是喜欢欺负老师呢?」 「我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妳这叫被害妄想症了吧?而且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妳啦,迟到教师?」 「就、就是现在!」 大树大叫后吐了口气。 「听好啰?」在周围草兽们的仰望中,她将手按在额头上低声地说: 「就这么办吧——原川同学最近旷课很严重,如果他今天还是没来,请你去他家叫他来上学。」 「哈哈哈,我想我了解妳的意思——但前后文完全对不上,妳自己去。」 「可是最近那间公寓的房东记得我了,还把吃剩的晚餐送我,但是我还没把餐具洗干净~」 「是哦。大树老师,肮脏教师与懒惰教师哪一个比较适合当妳的外号呢?」 「嗯~老师那么高贵优雅,不管哪个都不合适吧。」 这话让草兽们全都歪了头。 『高、高——搞怪?』 「这、这共同意志还真没礼貌!」 佐山无视抗议,将新庄摇醒。 额外的工作又增加了,下午还要去九州岛岛呢。 第五章 『回忆的深处』 只要回忆就能看到过去的自己 然而 那是否直接关系到未来的自己呢 * 希欧在狭窄的浴室前擦拭身体。 她在陌生人家中一丝不挂,但屋主出门了。 幸好在原川上学前获准使用浴室,希欧这么想。虽然她的衣服和内衣都已吊在厨房天花板上,但昨晚的汗迹还留在身上。 因汗水而僵硬的头发,如今带着水气。 只有一处败笔,那就是在原川要她随意使用的洗发精当中,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蓝色罐子。因为是iai制品,所以她并没有掉以轻心,但还是有种忍不住想惨叫出声的爽快感。 ……男生都喜欢那种的吗? 连用浴巾擦拭身体时,腋下附近也还留有奇妙的爽快感。 好痒哦。她一边这么想,一边用浴巾包住身体。 布料带来舒服的触感,却也让希欧忽然想起被原川看光的事。 她的脸变得有点红。 ……如果将来结了婚,到底该不该向老公说「你并不是第一个看到我裸体的」呢? 希欧叹了口气。在她想先收起挂在厨房天花板的衣服时,才察觉到一件事。 「还是湿的……」 衣眼还没完全干,而且湿度和刚从脱水机里拿出来的没两样。 ……男生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连忙左右甩头。虽然他看过自己裸体是事实,但毕竟他伸出了援手,也表示过关心。 怎么可以只注意坏结果而无视于别人的心意呢? 衣服只要干了就好,但是他的心意不会有下次。 「感激不尽。」 希欧微笑着对不在这里的某个人说话,接着环顾周围。 浴室门边有一台白色洗衣机,那是iai的高转速洗衣机「超扭转」。美国也曾进口类似的型号,不过好像有小孩拿它当玩具而养成旋转癖什么的,因此闹上法庭。 旁边有个篮子,里面装有自己脱下的睡衣,更下面的则是他的衣服。 想必是昨晚他所穿的衣物、还有更之前穿的吧。 ……他放着该洗的衣服不管,先来洗希欧的衣服对吧。 虽然有些多事,不过希欧依然启动洗衣机。面板上出现各种时间设定,而脱水时间果真不长。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工作完回家以后很晚才洗……」 噪音时间越短越好,就是这么回事。不过现在是白天,希欧将时间调为三倍,打算以后再调叵去。 待洗衣物被分成白色的与有花色的两类。 她首先把白色类衣物全都扔进洗衣机里,将摆在洗衣机上的洗衣精取适量倒入。她找不到柔软精,也许是因为男生不会用那种东西吧。于是希欧按下开始键。 马达作响,水波晃荡。在开始旋转后,原本安静的室内充满了声音。 「呼~」希欧也发出自己的呼声。循一定周期回转的水声听来颇为悦耳。 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张口轻咏诗歌。 sil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诞夜 longwehopedthatllemight。/引颈盼彼力显 asourlord,freeusofwrath,/救主引领我等释前愆 sitimesofouthersheheth/我等父辈时殷殷等待 promisodtospareallmankind/允诺救免世人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允诺救免世人 这是父亲过世前那一夜所唱的诗歌一节。 之后母亲带她去村子里的教会时也常唱给她听,所以希欧还记得唱法。 希欧发出几乎被洗衣声掩盖过去的音量歌唱,两眼微闭。 「…………」 然后她吐了口气,轻轻点头、提起双肩,最后张开眼睛。 洗衣机正在运转,当这里洗完,自己的衣服差不多也干了吧。想到这里,希欧看看包着浴巾的自己。 「呃——」 虽然有点犹豫,不过希欧还是连浴巾都扯下来丢进洗衣机,想用被子暂代。因为原川说过,他放学后还得打工到深夜。 ……希欧离开以前,在这里耗久一点也没关系吧。 她在心中呢喃,接着双臂轻掩身体走向起居室。 「先到车站以后——」 应该要搭公交车或出租车去昨晚错过的西多摩公墓才对吧。 ……曾爷爷会来吗…… 希欧垂着头走进起居室,榻榻米上摆着简单对折的被子。 她在上午的阳光中摊开被子钻进去、窝在被里。 跟着,周围只剩下自己的气味、被子的重量还有黑暗而已。隔着棉被,仍能模糊地听见洗衣机的马达声。 历史会重演吗?希欧再度回想。 她垂下眼帘,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当时她还小,不、虽然现在也还是小孩子,不过那是更为年幼时的事了。 母亲过世时的事。 * 希欧回想着。 当时自己人在比这房间更加宽敞的地方。木造的,天花板很高,有一排排长椅,十字架与布道台立于正面。 那是座教堂。从彩色玻璃另一头洒进的光表示正值白昼,但自己似乎仍在睡梦中,而且是睡在布道台前方的地板上。 好累。 持续不断的奔跑,让人累得倒地就睡。 当时记忆很混乱。原本想的是为何而跑,想起来的却是过世的父亲。 父亲生前常夸奖希欧,说她跑得好快好快。 很久以前、在搬来这个有数堂的村子之前,他们的住所附近有大片野地。在大自然中成长,造就了她一双快腿。 因此,赢得父母的称赞,成为希欧常与他们外出的原因之一。 自从父亲过世、来到这个村子后,出门购物时她总是在路上快跑,让母亲追不胜追。 虽然母亲常盯嘱她不要先走,但脸上却总是带着笑容。那条石头串起的项链,就是母亲在那时送给她的。 如今希欧有种往事重演的感觉。在稀薄的记忆中,本来一起散步的母亲,突然把自己推开。 「快跑!」她说。 「为什么?」希欧问道。母亲指着山丘上的教堂说: 「我们来赛跑吧。跑到那里,我就唱歌给妳听。」 但脸上的笑十分僵硬。 好怪。希欧这样想,却怕得不敢问出口,拔腿就跑。她紧握脖子上那条母亲所送的项链作为依靠,一心一意地跑着。 甚至就连紧跟在后的母亲脚步声听起来都好可怕。她全力冲进教堂,不支倒地。 之后怎么了呢?记忆中的幼小希欧站了起来。 她跑到教堂门边,发现进来时敞开的门已经关上。 希欧推开木门,见到了某个画面。 画面以原野为背景,主题是一个呈坐姿的背影。 那是母亲坐在教堂门前台阶上的背影。 「——」 希欧向母亲喊了几声,但没有任何回应。因此她战战兢兢地将手摆上母亲肩头,感到莫名地沉重。 重量朝希欧加剧,再也支撑不住,母亲的背缓缓靠上阶梯。 总是在散步时穿的白衬衫,胸腹部已被红黑染遍。 「……」 希欧喊了些什么、抱住母亲,使母亲有了些微反应。 她眼神涣散地看向天空、看向凝视 着自己的希欧。 带着微笑。 她双眼再次聚焦,看着希欧。 不成声的呢喃消失,同时两手无力地落下。 「——!」 希欧大叫着摇动母亲,但是毫无反应。 哀嚎之余,希欧环顾周遭。 想知道现况,想知道原因。 接下来希欧看到了「那个」。 那是「风」。 她在教会前看到风的团块。记忆中,那确实存在并晃动的形体只有巨大二字可言,山岳般的大气流动就在眼前。 恶魔——她想到这个字眼。 然后恶魔消失了。 她已记不清之后的事。虽然她被曾祖父收养并搬家,但不管搬到哪里,母亲惨死的传闻总是如影随形,说她是个逃离恶魔魔掌的少女。 当时赶到的几个村人,似乎也目击了希欧当时见到的风之团块。 即便搬得再远,传闻仍紧追不舍,甚至变得扭曲。 比起受到神佑,认为她遭受恶魔垂青的人还更多。在某些情况下,还会有人将她说成杀了村人的逃犯。 起先希欧还会表露怒意,但曾几何时她开始只是暗自落泪,最后则将一切当成家常便饭,藏于心底。 和蔼的祖父为了她搬了好几次家,而谣言也随时间消散。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希欧已经学会避开他人了。 ……如果跟别人要好…… 说不定又会引来恶魔的杀机。 这样的想法一拖就是八年。曾祖父说她今年要考高中了,是时候将过往做个总整理,便带她来日本替父亲扫墓。还说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往后就能安稳度日。 「但是,又来了呢……」 重演了。 母亲曾要她跑,昨晚曾祖父也要她快跑。 只要奔跑就能得到夸奖,但也许会夸奖自己的人已经都不在了。 想尽快确认曾祖父安危的心情,让希欧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希欧在被子的黑暗中吸了口气,用手指拭去不知何时浮出眼角的泪水,接着动身爬出棉被。 她的头突然撞到硬物。 希欧顶着被子抬起头来,眼前是铁窗窗框。这时她才想起自己是朝南边的大窗抖开被子钻进去的。 她顶着被子转了个圈然后移动,目的地是桌边。 原川在早餐时说过先把钥匙借给她,而钥匙就摆在桌子上—— 「……咦?」 但是桌上没有钥匙。 「?」希欧歪起头,看向隔开起居室与厨房的墙。墙上钉有十几块美国制的机车车牌,好像装饰品一样。 但无论是墙壁还是柱子,都不见钥匙踪影。 「……?」 满腹疑问的她起身看向厨房,接着在起居室墙边折好棉被,轻掩身子快速移动。 她看了看流理台、墙壁、柱子、还有运转中的洗衣机上面与篮子里头,却都扑了个空。 「呃……」 ……这样就走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希欧思考着,同时手探向颈部。 这一摸让她背脊发凉,原因很简单。 ……项链—— 母亲遗留的项链不见了。 她连忙把洗衣篮整个倒过来,但是没有放在里面的迹象。她也不认为原川手脚不干净,因此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是昨晚跑的时候弄掉了吗……?」 好想快出去找。出去、出去、出去,心里急躁不已。 但是衣服还没干,也没有钥匙。 「…………」 当心里一片慌乱的希欧想先回到起居室时,才想起早先自己被原川看光而落泪的情景. 他一直陪到她不哭为止,然后说浴室随她用就走掉了。 最后还给屋子的门上了锁。 「也就是说,钥匙是原川大哥带走了……」 希欧想,他会忘记留下钥匙,应该是自己的泪水害得他一时失措所致。 该怎么办呢?她轻掩身子,动脑思索。 就在这时,眼前的玄关大门打开。原川踏进门来,动作慌忙地说: 「——我忘记留钥匙了。希欧,妳在吗?」 问题在看到她的瞬间中断了。 「————」 对着眉头深锁的原川,希欧僵在原地、屏住气息。 原川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妳大白天就脱光光做什么?妳到底……」 希欧今天第二次在原川面前掉泪。 * 在时近正午的阳光下,有几个人影走动着。 为数三男一女,移动手段分别为徒步与机车。 身穿学生制服的少女坐在机车双人座上。 走在机车前的两个男学生之中,头发较长的转过身来,提在手上的旅行袋随之晃动。 「……那个,风见学姊,妳能找到出云学长真是不容易呢。他漂到哪里去了呢?」 对于这个在通过平交道时提出的问题,座位上的风见开口回答: 「嗯,我在福岛外海找到被鲨鱼追杀的他。要是继续漂流下去的话,说不定会进入环太平洋洋流呢——觉,海的感觉如何?」 「没有泳装的海就只是海,我可完全没心情回想——不说那个了,佐山和新庄之后要到九州岛岛去吧?你们现在还帮大树老师跑腿,没问题吗?」 「我们已经对4th-g的交涉法有些心得了。话说回来,对于大树老师的糟糕请托,你们应该不必跟来吧。」 说着,手上提两个旅行包的佐山转向出云与风见。 「哎,现在还满有『学生会主力敦促逃学学生』的感觉呢。如果被风见半强制地抓来当会计助理的飞场少年也跟来就好啰,他和原川同社团嘛。」 「美影在场会不太自然吧。飞场说老师点完名后要和美影去ucat训练,希比蕾正因为完成美影专用装甲服而兴高采烈呢,说好像多了个妹妹一样——她真的太寂寞了。」 风见耸耸肩说。 不过,她的眉头立刻挤了回来。 「不过呢,我们并不是只为了那件事才来的。除了大树老师的拜托以外,日本ucat也接到一个命令——全员无论休假或执勤中,都要加强警戒秋川市以及周边地区,一旦发现失踪的希欧·山德森就立刻予以庇护。」 风见上午回ucat后,在拆除大厅装饰品时sf这样告诉她。至于声称要清理洗尘宴布置的黛安娜等人,则将草人一一放进护摩段(注:密教仪式之一,焚烧木材堆起的坛架以祈福)烧掉,不过风见不懂这个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大概是希望能藉由找回他的曾孙女,来告慰山德森先生在天之灵吧。」 风见看了看大家,从胸前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名穿着短裤的金发少女正在某条跑道上奔跑,底下有着日本ucat驻外办事处的钢印。 「这张好像偷拍的照片上,就是昨晚失踪的女孩吗?只靠一张照片就想找人啊,真希望有其它数据……但是美国方面好像什么都没给,所以只有这张照片了。」 「能找到当然最好。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也没有诱拐犯之类的开口要钱——说不定是被老人家那样兴趣广泛的人绑票了吧。」 「我想再怎么样,那种异常生物就只有他一个吧……但是,这女孩逃出的概念空间,是昨晚的黑色机龙制造的吧?那是什么?」 对这个问题,佐山从旅行袋侧袋拿出一迭影印纸,上面印的是夏天时由鹿岛传送过来的机密,资料。 他面 无表情地拿文件朝头上的貘扇了扇。 「有人觉得自己看得懂5th-g的部分吗?啊,出云就不用勉强了,我知道野人识字率很低。」 「瞧不起我啊?别看我这样,我最早记得的词可是『女澡堂』哦,进化程度很高吧。」 「是、是啦,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很高啦……」 「别理那两个笨蛋了。新庄,你快把文件看一遍。」 看着新庄连忙将文件扫视一遍,风见想起了往事。 ……觉刚刚说的话是骗人的吧。 毕竟教出云识字的人就是风见自己。 她最早教出云的汉字是「觉」,而出云自己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千里」 已经两年了吗?在她这么想时,一道下坡进入眼帘。佐山那个叫原川的同学家,就在顺着这条路走下去通过大马路后的路底。 风见以前念的小学就在坡底河岸边,让她对眼前的风景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只要走到小学附近就能看到对岸的住宅区,应该也能看到自己的家。 这时,像是被旅行袋拉下坡的新庄,忽然从文件中抬起脸来。 他的双眉扬起、一睑讶异,接着开口说道: 「真的耶,我看得懂上面写什么了——佐山同学你好厉害!」 「哈哈哈,继续夸奖我、称赞我吧,新庄同学。」 「千里,仔细想想,我觉得这并不是因为佐山厉害所以才看得懂的耶。」 「嘘!得到主人所喂的饲料也是身为宠物的乐趣之一耶。」 「我、我才不是宠物呢——喂饭的可是我!」 「也就是说,我是新庄同学的宠物啰——那么新庄同学,我希望我的饲主每天都要帮我理毛、洗澡和一起睡觉,如何呢?」 「顺便结扎吧你。」 在出云吐槽后,风见从新庄手中接过文件。 风见接过那迭影印纸后向前倒去,就像要趴在出云背上似地,将手穿过他的肩膀向前伸,让出云也看得见文件内容。 「喂,看得懂吗……?觉?」 「嗯?啊,右边一点。对,然后下面一点,对对对。这样子胸部触感最完美——投降投降投降!我要摔下去了啦,不准勒喉!」 风见啐了一声,松开箍住的双手,看看前方。佐山与新庄两人半闭着眼。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浓情贴胸相拥,真是对狗男女……」 「勒喉算什么相拥啊!还有,所谓的浓情啊,应该是像这样——」 由于出云继续讲下去会很麻烦,所以风见让他闭嘴了。 她翻了翻文件,5th-g的调查书确实是变得可以阅读了。 不过用的却是英文。 这让风见皱起眉头,已经看过文件的新庄问道: 「风见学姊看得懂吗?我几乎都看不懂。」 「嗯嗯,不但看得出来是什么字,也看得懂内容。别看我这样,我的英文还不错……这份报告是理查德德·山德森制作的,他是美国ucat的人吧。」 「哦~」新庄对解说发出赞叹,换来风见的苦笑。这让自己在他心目中更像个学姊了吗? 然后风见口中念的是5th-g的报告。5th-g是个—— 「原本有两个行星的世界。世界位于充满大气的天空中,没有宇宙……」 在那个世界中,所谓「重力」的概念被称为「落下」。藉由落下,飞行于空中的飞行文明很快成立,开始有人在两颗行星间往来。 「但是他们为了概念战争做出两样强力兵器。其中一个行星被当成概念战争防卫基地,放置了能自我进化的战斗用大机龙『黑阳』;另一个则是负责生产兵器的行星,为了避难的人,由自我进化型的气象操作机龙『白创』镇守……」 「接下来的是『但是』两个字吧。」 风见对佐山的话声点点头。 「受命保护人类而战的『黑阳』进化后,开始对自己的行星军事基地化、将人们送往战场等动作抱持疑问。它想,如果没有这个基地,人就不必去送死,也不会杀害其它g的人。所以『黑阳』在逼迫人们避难后,亲自破坏了自己要保护的行星。」 然后—— 「『黑阳』更找到了完全平息纷争重拾和平的方法,那就是破坏剩下来的另一个行星,经由使武器消失的方式得到和平……」 听在耳中的话让新庄倒抽了一口气。 而佐山只是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那件在概念战争初期发生的事导致两个行星粉碎,5th-g成为剩下漫天行星碎屑的地方,人们因气压变化灭绝——就结果来看,『黑阳』应该是为了从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中保有自我,而选择了失控的进化方向。」 「…………那么,昨晚那架黑色机龙就是『黑阳』啰?应该没错吧。」 佐山并末对新庄的问题表示同意,轻轻盘起双手。 「目前采用那种说法,应该比较容易让人理解吧。」 「为什么?」 「这份报告书最后面有段加注——『黑阳』遭到破坏,潜入北海道沿岸海底脱逃,『白创』们全都消失。就这样5th-g经由理查德德·山德森之手消灭。」 佐山一边进行推敲,一边继续说下去: 「从已知事项当中所得出的可能性而言,昨晚的机龙就是南美神话的泰兹卡特里波卡、『黑阳』,经过六十年岁月进化并复活。相对地另一只名叫『白创』的大机龙则对应奎查寇特,目前下落不明——不过『白创』它们消失到哪里去了?山德森先生是如何使得5th-g走向灭亡?一切都是谜。」 佐山的话让风见突然想起一件事。 「……5th-g的概念核,会不会就是指这两架机龙?我记得其中一半成为强力兵器,归于ucat保管耶。」 「强力的兵器就是指机龙吗?如果是机龙,那直接说机龙不就好了?」 「那么5th-g除了这两架机龙以外,可能还有着其它东西吧。」 佐山的话让风见「嗯——」了一声。 还是要在人多的时候聊这种事才有意思呢。风见一派轻松地想着,不过—— 「可是——5th-g的全龙交涉,会以谁为对象呢?」 「关于这点老人家也没说,我猜4th-g交涉结束后才会讲吧。搞不好要和那个ucat持有的兵器交战,『白创』可能也还活着。老人家倒是说过任监察一职的山德森先生与5th-g的全龙交涉有关……这也可能是指美国ucat的监察会指点我们如何去见交涉对象。」 佐山面无表情地继续下去: 「但现在美国ucat虽然派来临时监察,对方却没有出面……妳有何感想?」 「有点火药味啰。也许山德森先生原本打算以八大龙王的身分协助我方,不过美国ucat新任命的临时监察就难说了。」 「如果山德森先生活着,不管是访日的目的还是其它什么全都不是问题……但已经来不及了。」 佐山这样一说,大家彼此互看并点头表示同意。风见耸耸肩表示: 「要操心的事那么多,还真是麻烦,连5th-g剩下的那一半概念核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果在黑色大机龙『黑阳』身上,下次也许要认真打一场呢。」 新庄无奈地看着风见,话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可是,那架机龙啊,从风见学姊你们从输送机拍摄的影像看来,有三百公尺以上耶……如果真打起来的话就是怪兽大决战了吧。呢,佐山同学知道怪兽电影吗?不是有个电影混合了象征强大力量的大金刚与鲸鱼 ,创造出一个叫做大鲸刚的怪兽吗?」 「哈哈哈,你到底是在说什么时代的事呢,新庄同学?等会儿我用类似cd的黑色圆盘,让你这种人见识见识看不到钢琴线的神奇电影吧。」 「佐山同学你又~来了,又想骗我了。像cd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塞得进一部电影啊,不管怎么想都是录像带才够嘛。」 「佐山……你该多尽些室友的责任,告诉新庄各种现代知识。」 风见唏嘘地打住这话题,看着前方。下坡路已来到尽头,旧五日市街道的四线马路从眼前横过,对面有条窄路笔直向前伸去。 「原川同学就住在这条路底的老公寓。」 新庄刚说完—— 佐山头上的貘出其不意地抬起脸来,风见看到貘正望着她手上的文件。 「嗯?」她歪过头,貘也有样学样地歪过头。 紧接着,过去蔓延开来。 * 新庄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昏暗的空间。 根据经验,他马上发现这里是过去。但是—— ……是什么时候的过去? 当然这里不可能会有人回答他的疑问,新庄自己移转视线寻求答案。 这地方相当宽广,是个约有一百公尺见方的水泥空间。除了墙上装有小灯以外,墙边还有设置着吊车、起重机的柱子,以及装满某些工具的大箱子。 然后浮现在这个空间内的几个巨大影子是—— ……螺旋桨战斗机? 仔细一看,内侧地面呈斜面,上面有着外出用的闸门,而他现在才发现这里没有窗子。 「这里是地下机库吧?」 在意识中「嗯嗯」表示理解的新庄看着飞机,每一架都比在ucat飞机跑道上见过的战斗机或输送机要小,标明单位的徽章也并不统一。 有的机体上有出云公司的文字、有的漆着us——ucat、还有些则标示gerucat或chi——ucat等字样……而能够聚集这么多不同单位机体的地方—— 「就是战后成立的日本ucat了吧……佐山同学的爷爷那时。」 但是为什么会看到这种地方的过去?新庄在意识中发问,并试着从出口左侧墙边向右侧铁壁移动。然后—— 「——咦?」 他发现眼前的铁壁下侧有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利刃。 在墙壁下侧,有着小型车大小的零件,三把利刃从中突出。 无论哪一把,都比新庄的身材还宽还粗。颜色洁白,反射着墙上的小灯光。那是—— 「爪子……?」 新庄连忙退后一步。在后退的同时,身子自然略为仰起,视野变得更为广阔,让他看清楚原以为是墙壁的物体。 那是只龙。 一架机龙。在这机库之中,有架蓝白机龙置于大型搬运架上。 巨大,新庄只能用个词形容眼前的庞大机龙。它全长至少有其它飞机的两倍,光用目测也有三十公尺。 机龙缩起身子趴着,勉强塞进天花板与地板之间。它乖乖地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副避免制造麻烦的样子。 ……这只机龙是什么来历呢? 新庄曾听说美国在二次大战前研究过机龙,也听说过现今好像已经发展至实战阶段。 但是眼前的机龙与并排于此的飞机们,已有明显的文明差异。 动力部分的结构不但大还很复杂,装甲上没有一颗铆钉,仿佛只是贴在结构上一般,连焊接痕迹都找不到。 「这是……?」 然后他注意到,有个男人坐在相当于机龙颜面处的地板上。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将装有黄色液体的酒瓶摆在右手边,并对着龙的脸开口。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新庄的意识听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回答是一种机械音。 『不知道——当我有记忆时,便已经用这具身体在空中飞行。』 声音从相当于机龙喉咙的部位所发出。 ……他在跟机龙讲话耶。 新庄让意识向前跑去,直到两人旁边,却「呃~」地不知道该待在哪里。最后他选择了两人身旁那架螺旋桨飞机的机翼下,并让意识坐上脚架轮胎。 往前一看,龙继续对着那个男人说: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是谁。只是在天空——那时候连天空这个词都没有,只知道自己飞翔在一个空间中。所以飞着飞着,就知道有东西和我一样,并且交谈。然后我们看清了彼此的脸,才发现到——』 龙微微抬起脸,自己打开防风屏幕,将无人的驾驶座暴露在外。 『——我们的头部是空的。』 「真是不怎么样的事实啊。」 『我无法理解你这句话……但在经过调查后,我们知道若是操纵空洞里的某个机械,我们的身体就会自己动起来。接受调查的那一位突然全速动起来,造成相当程度的损伤。』 「想不到你们也挺莽撞嘛——和以前的我们一样。」 男子边说边轻笑。龙垂下脖子。 『你为什么笑?』 「原来你懂得什么是笑啊——我可不是在笑你哦,我是想起以前的自己才笑。虽然不过是一年多以前的事而已。」 『寿命短暂的种族连短时间的事都会说成以前。』 「这有帮助你更了解这个世界吗?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调查自己的?」 『嗯。我们推测这个空洞是用来容纳某种操纵我们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是某种工具,但是应为主人的某物因为某种理由不见了。』 「不见了?」 『我们马上就判断出原因。根据众多同伴的观察,发现我们在休息时所停靠的那些浮空岩石类块状物,原来很可能是属于同一个体——恐怕是我们主人的生存场所碎裂消失,只剩下我们。』 「让那个生存场所碎裂的是——」 『不太清楚,不过敌人很快就出现了。那是一只远比我们巨大的黑龙,它对我们展现敌意,击坠了好几架同伴。但一只巨大白龙紧接着出现,援护我们。』 话声停歇,余音回荡。坐在地上的男人抓起一旁的瓶子对嘴。 这动作使瓶内的液体冒出气泡。 「抱歉——这是因为我听到了不出所料的事,还有出乎意料的事。」 『那个液体是什么?』 「是用叫做麦子的谷物发酵而成的东西。你知道酒精吗?」 『听说成分具有可燃性。也就是说那是你们的燃料啰,真有意思。』 「好了,继续聊吧。那只白色巨龙——」 『嗯,他自称「白创」,然后告诉我们,要先拥有能标明自己为何而存的识别记号——也就是名字。山德森,就是你们所拥有的由声音与文宇拼成的记号。』 男子——山德森又把瓶子对着嘴,之后手撑着脸。 「……靠名字得到力量?和2nd-g相同的概念吗?」 『不,并非如此,那是为了辨识自己的存在与职责。我们是供主人运用的机械,主人就是用识别名称辨识我们,允许我们完全发挥自身机能。如果没有主人,我们就得不到名字,无法解除机能限制……而我们都希望免于遭受破坏。』 龙说着: 『无论是「黑阳」还是「白创」,都是从已经消失的主人那里得来的名字。但是能够为我们取名的主人已经消失了,所以「白创」用它的力量开启了通往这个世界的门。』 「等等。」山德森伸手向前,直视着机龙。 「那为你取名字的是……」 『这个世界的居民。以你们的时间单位来计算,大概已经是一千五百年以前的事了。我没办法准确地抓住发音,所以自己取名为『休特尔』,在这里指的是『暮星』——目前因为经过三次修复所以我自称休特尔3。』 「然后就一直战斗到今天吗?」 『是啊。但是「黑阳」太难对付了。它和「白创」一样拥有我们世界的半个概念核,在被我们追得无路可逃时,它……逃到这个世界来了。』 「…………」 『如果失去一半概念核,那个世界就会消灭。在「黑阳」消失的那一瞬间,我们的世界面临崩溃,因此不得不停止追逐「黑阳」。』 「是这么回事啊。」 『……怎么了吗?』 山德森抬头看着天花板低声咕哝。 「和詹姆士说的一样。那家伙被你们追杀……所以才来狩猎弱者一吐怨气,然后会在你们的世界崩溃前回去,对吧?」 『……你见过「黑阳」吗?』 「想追都追不到咧。」 『那就好。』 休特尔3轻声低语,让山德森皱起眉头。 『这是可以推测出来的,这个世界的技术不足以对付「黑阳」。』 「——喂!」 『理查德德·山德森。截至目前,我犯下了几个失误。一个是六年前与「黑阳」战斗,被它打落到这个世界。另一个是在那时候被抓到这里,虽然在此处众人的计划下,我即将回到坠落地点,却又因为概念战斗突然爆发而留在这里保护他们,直到现在。』 还有—— 『在3rd-g瑞雅的劝说下协助你们——让不少这个世界的「人类」进入我的名字的效果范围内。』 「效果范围?」 『就是让休特尔3这个名字,也是暮星这识别名称所能用的力量,不只适用于我的同伴们,还能适用到你们身上——然后基于这点我要说,你们敌不过「黑阳」。』 「那你就敌得过啰?」 对于山德森的发问,蓝白机龙动起身子。 它微微抬起身体,响起金属运转声。 这时,能看见龙腹下有个物体,那是个大型长炮。那管被机龙拥在怀里的白色长炮是—— 『这是只搭载于我身上的装备,也是我的特色——以你们国家的语言来说叫做暮星炮。根据「白创」的说法,只有它能够独力射穿「黑阳」的装甲。』 「——」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概念的力量,因此无法从空间中精炼出燃料。虽然我在瑞雅的协助下好不容易囤积到足以飞翔的燃料,但想必我的同伴们在这段期间也一直带着自己的名字战斗着吧,因此我飞翔的时刻近了。山德森,我要带你去5th-g。』 『我要让你看与「黑阳」为敌的后果,还有5th-g的结局——但是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消灭「黑阳」,并且在世界崩坏前和你道别。』 龙的睑对着山德森,属于眼睛的视觉组件发出白光。 『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无视于质问你是否来打采情报的我,把我连同这个货柜搬运到蓝天底下,然后你就只是看书而已。当我问你原因时——』 「——哈,其实没什么。那时候我觉得坐上你就可以打倒『黑阳』……不过看到你之后,就觉得『啊,这家伙不该被拘束』。」 『……判断得好。』 「是啊,所以我觉得应该随你高兴才对。至少,要是我个人的机龙拥有意志,我绝不可能让它闷在机库里——所以我们要出发了吗,休特尔3?」 『我还没有足以通过门的力量,不过视囤积的燃料而定。我会先过去一次,等得到同伴同意后再回叫你……在你记录了5th-g以后,我们会继续走下去。若要用佐山告诉我的言语来形容的话……我能够推测出来,那就是所谓觉悟的终点。』 新庄听到这话苦笑一番,视野逐渐变暗。 过去要结束了。 一直让意识坐着的新庄从脚架上直起身子,看向山德森,接着—— ……喷? 新庄看着放在山德森右手边的酒瓶,心生疑问。 山德森曾经好几次把那个凑到嘴边—— 「可是里面没减少……」 比起他假装喝酒这个事实,背后的意义让新庄的意识垂下眼帘。 ……一定有他的原因吧。 也许有什么心事,不那样做就说不出口或压抑不住吧。 把感同身受的情绪放在心中的同时,新庄的意识坠落到黑暗之中。 紧接着,过去结束了。 第六章 『错觉的门扉』 有什么逼近了 它出于误解 但吸引了真实 * 原川在起居室面对着棉被。 金发少女从榻榻米上那团棉被中伸出头来。 「妳到底打算那样到什么时候?希欧·山德森。」 「呃,所以说,等衣服干掉……」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用力。 两人再次见面后,希欧当场冲入被子,一直哭到刚刚,前前后后大约花了十分钟。 要明白已经开始脱水的洗衣机所代表的意义,这段时间十分充足。 ……她是细心、任性,或者只是个笨蛋呢…… 希欧抬起脸,神情十分沮丧,但眼旁已不见泪水。她有气无力地说: 「对不起……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所以衣服干了我就会离开……」 「知道就好,这次我真的要去上学了。」 说着,原川站了起来。 他将从机车钥匙圈上拆下来的大门钥匙放在起居室桌上。这时,原川身上某件饰品发出声音,那是个用石头般的物体串成的手环。 「啊,那个、原川大哥?」希欧叫出声。 「什么事?」 「那个……你有没有在哪里发现那种用石头串成的项链呢?」 原川思索着这话的意思。昨晚收留她时,自己并没有看到那种东西,剥光换衣服时也是,还有在翻开口袋看看有没有身分证明时—— 「没有,没看过那种东西——妳想要这玩意儿吗?」 「不、不是,不是那样的。」 「只是——」她说。 「那是母亲送我的东西。」 「这样啊,和我一样耶。」 原川将手炼给「咦?」一声歪起头的希欧看。 「这是我母亲一时兴起做出来的,她从以前就喜欢这类手工艺品,好像把它当成护身符的样子。如果妳的也是这样——」 希望妳早点找回来,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不过原川吞了回去。 ……跟她扯那么多干什么。 「——」 原川默默站起,转身背对希欧,准备走出起居室。 但是他不禁在意起背后闷不作声的她这时候作何表情。 「好像捡到猫一样」的想法又涌了上来。虽然不知道猫在想些什么,不过稍不注意就会制造麻烦,要是盯着牠看,又会找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 原川整理思绪想重新来过,维持背对的姿势向希欧发问: 「……话说,妳昨晚是在躲什么?」 「咦?嗯嗯,是、那个……就是、恶魔。」 听到这个回答,原川在内心说了声「这啊」并下定决心。 ……果然是个危险的女生。 若以猫来形容,也只能说这状况有如得了猫瘟般地危险。早上喂她饲料就是个疏忽先不提,还帮忙理毛、让出浴室,现在连床都被占领……不过善心服务到此为止。如果刚刚听到的是其它回答,那还可以帮她介绍警察。原川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走出起居室。 这时身后传来被子蠕动的声音。 回头一看,希欧正把被子当浴袍裹着,跟了过来。 「妳在做什么?」 「啊、没有,送你出门……」 「不必了,躺着吧。」 原川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大门冷不防被敲响,还传来少年的高冗声音。 「邓恩·原川!这个屋子已经被单方向包围了!快出来投降!」 「佐、佐山同学,那不叫包围。」 「那是定义不一样啊,新庄同学——好了原川,快出来。再不快点我就要打招呼了哦!早安啊各位庶民!糟糕,深爱世人的我不小心也对你以外的广大民众打招呼了,你要怎么赔我!」 ……笨蛋来了。 原川先意识到这点,之后什么都不愿多想。 现在很多问题同时挤在一起,想一次解决只会让人手足无措。 只有两件必须思考的事,就是门外的笨蛋和眼前的希欧。 仔细一看,希欧一脸恍惚。 「那个,原川大哥,以希欧的日语能力听不懂门外那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那是因为妳的日语能力很出色,希欧·山德森。」 然后原川想起一件危险的事。当自己回家时—— ……因为要借她钥匙,所以没锁门…… 太大意了。原川刚这么想,门外就—— 「咦?原川同学没有锁门耶?」 「喂喂,千里,门开着的样子耶,快停止飞踢破门的准备。」 「咦?我、我才没在准备呢?只想突然想练习助跑而已。」 「哈哈哈,总之有个粗心大意的人就对了。我们要发挥同学爱,进去帮他关好门才行。」 这家伙打算直接进来?可是为什么连学生会长和会计都在? 为了争取时间,原川出声牵制。 「我马上出去!别进来!」 「哈哈哈,你听到了吗,新庄同学?原川在说谎哦。」 「不要毫不迟疑地擅自认定!」 选择有两个,立刻锁门或是—— 「原、原川大哥,希欧还光着身体,要是他们进来……」 ……先把这个女生藏起来。 在这个发现自己上学迟到、家里有个裸体金发少女的日子里,原川对未来发展一无所知。最近蔷薇尊周刊销路不错,八卦增刊号在校内的发行量也增加了。 还是先将门锁上,在他们破门而入前把希欧藏起来比较安全。 但是选项的范围在这瞬间减少了一半。 大门门把已经转动了。 「——!」 这已经不算是判断,原川反射性地抱起希欧。 「咦?啊——嗳呀!」 在一声娇喘中,希欧缩起肩膀、被子落下。 「笨蛋,妳怎么让它掉下去啊!」 「因、因为你刚好抓到人家被奇怪的洗发精弄得很敏感的地方嘛……」 原川忍住不去想那是哪里,抱着她就跑,目的地是起居室西侧设有壁橱的位置。他用脚拉开壁橱门后,瞄准下方。那里有备用的被子以及—— 「里面摆了很多点心之类的食物,要吃就吃吧。」 「呀!」希欧被他扔进去,发出惨叫。 「怎、怎么了啊?」 在原川回答前,大门已经打开。 同一时间,他关上壁橱。 壁橱门撞击柱子的声音,正好与学生会主力踏进玄关的声音重迭。 接着寂静到访。 定睛一看,站在玄关的果然是校内最有名的四个人。 「——你们来干什么?」 他这样一问,单手扔下旅行袋的新庄点点头说: 「嗯,大树老师要我们叫你去上学。」 「我正要去,没看到我穿着制服吗?」 「原川,你能够证明那不是制服型的睡衣吗?」 「佐山,你能够证明说那种话的你没发疯吗?」 他这样一问,佐山旁的新庄低下头去。 「……不可能的吧。」 「哈哈哈,新庄同学,就跟你说的一样,确实无法证明原川身上穿的是不是睡衣呢。」 「我说的不是那个啦!」 原川放松双肩。 ……总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啊。 当他念头一转,风见的声音响起: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好像有人说话 的声音耶。」 接着出云对在壁橱前停下动作的原川发问: 「而且啊,好像在我们进来的时候……你是叫原川吧?你是不是把好像是人的东西丢到那里面去了?」 原川背上渗出冷汗。 ……危险。 才这样想,壁橱另一边就响起小小的声音。 「那、那个,原川大哥,这里好黑,而且,好闷哦。」 原川不理她。会懂得压低音量,代表希欧应该也明白被丢进去的理由。再加上要是跑出来,会有裸体见人的危险。 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将希欧被看到的事蒙混过去。 「刚才那是——」 他动着脑筋。有着人类大小又有着人类颜色的东西并不多,真要说起来—— ……就是人类本身…… 就在原川打算放弃这个想法时,佐山的声音飞了过来。 「虽然我很难相信……那是真人比例的人偶吧?」 一声「你白痴啊!」差点从喉咙冲出来,但是原川点点头。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反正是个人兴趣嘛,我想我迟早也会弄一个。」 「做什么样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新庄同学的啰。」 仔细一看,佐山旁边的新庄面红耳赤、一脸困扰。看着这位说「咦?不要啦」之类台词的奇特少年与其周围,让原川的心稍微镇定了些。 ……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川心想,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异常的一群人就在这里,即使自己真的做了真人大小的人偶,规模也比不上他们。 但是那份安心感被风见打破。 「……那刚才怎么会有讲话的声音?」 「唔!」原川倒抽一口气。 第二个危机到来。这下子百口莫辩了,交谈可是足以说明自己藏了个人的证据。 怎么办?原川自问。也许是时候让希欧出来说明一切,顺便表明自己的困境。 ……到底该怎么办……! 咬紧牙关的原川,看到视线彼端的出云弯下腰去。 他对着满脸疑惑的风见小声说: 「喂喂喂,别问了啦,千里。他一定跟大城老爷子一样,是个会对人偶说话的可怜虫啦。」 白痴!这是原川今天第二次想要大吼,但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有忍的价值。 出云又说: 「千里,妳仔细看,在起居室正中央地上有被子对吧……?所以啰,他还跟人偶……」 「说、说得也是呢,觉。」 风见小声说完,偷瞄厨房一眼,跟着别开视线。 她抓着出云领口拉近自己,轻声说道: 「……觉,看厨房,别被他发现。有女生的衣服和内衣晾在那里。那是换穿用的吧——佐山的朋友果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那个啊——」新庄在传进耳里的低声谈话中添上插话用的发语词。他一脸困惑地说: 「真想不到原川同学居然会有那种兴趣——可、可是,那只是他个人兴趣嘛。」 ……我才想不到你会这样说我咧。 不过被新庄这么一说,他们也没梗再追问下去了。 心力交瘁的原川离开壁橱,眼前该做的是尽快把这群人赶出去。为了尽可能表现自然,他拾起地上的被子,慢慢地折起来。 接着瞄了那群人一眼。 「……快出去,我马上就会去学校。」 「别客气,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原川。洗好的衣服还没干,洗衣机也还在脱水。要是你用那个理由逃学,我们就没脸见大树老师了。」 佐山对着瞪视而来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 「唉呀,别跟我们客气——快给我倒杯茶来。」 * 希欧蹲在黑暗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啦?她这样默念两次,抱住膝头。 虽然她对黑暗没有特别的好恶,但是不太喜欢被强迫塞进这种地方。 就算以前犯了错,也不曾受过这般惩罚。以前的自己会被赶到外面去,接着因为无事可做而在原野上边跑边玩。 在记忆中,只要仰望天空,一定能看见飞机云。 母亲只说过父亲是个驾驶员而已。那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们还待在日本时的事,只是希欧对那时代的事几乎没有记忆。而现在—— ……该怎么办才好呢? 原川正在外面和来访的朋友们说话,言语上的互动似乎相当地险恶,是自己和他交谈时所没有的感觉。 好好哦,能够感受到彼此间的感情。这让希欧心生羡慕。她知道原川很想赶快将她扫地出门,只希望到时候他还能为她花点心思。 ……我真是不知足。 昨晚发生的事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他还是听完了,也认为真的发生过什么。这就够了,希欧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好热。因为快中午了吗?还是自己的体温?因为空间密闭?或者全都是?总之这里闷得不得了。 也突然想到些什么,摸摸自己屁股下的被子,发现已被汗水染湿。 他会不会生气啊?希欧缩起身子,背靠壁橱墙壁,她知道汗水也沾到木制薄壁上了。 呼吸有点困难。怎么办?而且她喉咙有点干了。 ……可是到外面去会给原川大哥添麻烦的。 都已经替他添了不少麻烦,还受了他的照料,所以现在非忍耐不可。 可是好热。希欧闭上眼睛,吐了口气。 她抱住身体,汗水顺势积在指缝间,流过肌肤。从腋下到腰前,都能感觉到有某种小小的东西滚落,好痒好痒。 「嗯……」 当她发出声音,外头立刻有所反应。 「咦?刚刚……你刚刚是不是发出什么怪声啊,佐山同学?」 「没有,我还以为是新庄同学忍不住发出来的呢。」 ……糟、糟糕! 希欧缩起身子,心跳微微加快,让呼吸更为困难。 她明明就什么都没做,汗水仍不停从额头滴落。 怎么办?希欧第三次这样想。昨晚狂奔时曾经挥汗如雨,现在也是这样,想必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容易冒汗了。而且在学校上课时,也曾经学到过日本的气候温暖湿润。因为湿度高,一热起来就会变得像三温暖一样,所以日本的名胜大佛才会近似半裸。 在健康教育课里,也学过人在极度脱水时会有死亡之虞。 ……再这样下去,希欧会死翘翘吗? 好想要水份啊,她这样想。如果人在淋浴时也能像植物一样吸收水份就好了,不然早在那时候先喝一点也可以。 「…………」 她的手四处摸索,想找到些什么。 这时,她发现壁橱墙壁边有个架子,还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壁。上面似乎排着许多书籍,不过她现在不需要。只是,希欧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摆在这里。 她的手带着疑问继续摸索,接着在架子下方摸到有点硬的袋状物。她猜想里面应该是零嘴点心,不过一想到零嘴的滋味—— ……我的喉咙…… 浮现脑海的,是以超呛口而闻名的「我的盐分」,所以毫无帮助。那是曾祖父半开玩笑买回来的,自己却被它害得惨兮兮。 有没有什么饮料呢?原川说过可以找东西吃,所以只要有饮料—— 「——」 有了。希欧的手在零嘴袋之间摸到金属罐,忍不住屏住气息。 她拿起来打量一下,那是个三百五十毫升的罐子 ,形状也像是饮料罐,和水煮青花鱼罐头、油渍沙丁鱼、午餐肉都不一样。 ……得救了。 希欧双手捧着它在墙边蹲下,低头说了声「我不客气了」,并缓缓拉开拉环。为了压低音量,还用棉被一角贴在上头。 她耳边响起微小的碳酸饮料开罐声。光是听到那个声音就感到清凉的希欧,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但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笑容正向一边歪去。 ……啊。 身子在晃。脱水症状开始出现了,看来身体状况的确不佳。 糟糕,希欧心想。她原来打算今天就要离开这里,还希望到车站之前能先找到母亲遗留的项链,这时昏倒只会让一切成空。 ……还会给原川大哥添麻烦…… 希欧使劲甩了甩头。 快喝吧。一旦有东西入口,味觉应该能带领意识清醒起来吧。补给了水分后晕眩也会停止,到时候自然可以离开这里。 所以希欧将罐子凑到嘴边吞下一口,跟着—— 好苦。从喉咙涌上的感觉,让希欧差点反射性地呛出来。 她按着喉咙吸了一大口气。 「呼」地缓缓吐出后,希欧看向手中的罐子。 尽管在黑暗中看不见罐子,却能透过味觉了解内容物。 ……这个超苦的碳酸饮料会是什么呢?…… 希欧在以前转学过的学校中,在合唱大会前为了开嗓而喝的气泡水,是种没有调味的润喉饮料。还有她和曾祖父搬家时,在加油站喝过有种石头味的辛辣姜汁汽水。 而这又是另一种味道,带有奇妙的苦味。 会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希欧在心中这样猜想了两次。 原川虽然比自己稍微年长,但她不认为两人味觉会有太大差异,也不认为罐里的果汁已经酸败,便试着再喝一口。 ……好苦呢…… 味道并没有改变。虽然她还想找其它饮料,不过要是开了没喝完又去拿其它的,原川一定没好脸色。 我要负责喝完。希欧这么想,又将罐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好苦,通过咽喉时还有种药味。不过—— ……也、也不到喝不下去的程度呢。 总比倒掉好吧。希欧继续啜饮。 好热。 好像在第一口之后,身体就莫名地冒汗。希欧猜想是因为注入了水分,身体感到安心才会开始流汗。 心跳声变大也是因为太热的关系吧。 得补给更多水分才行。希欧忍着苦味,继续喝着铝罐内容物。 剩约三分之一时,希欧宛如向碳酸饮料投降似地将嘴拉离罐子。 ……好烫。 不是热,是烫。手往额头上一摸,汗水淋漓、烫得惊人。 ……讨厌啦。 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一直莫名其妙地冒汗,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难道是生病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想归想,希欧仍无计可施。原川还在外面跟朋友说话。一想到他的声音并没对着她,眼泪就夺眶而出。 ……不可以。 为了不发出声音,希欧将罐子悄悄凑到嘴边。 她再喝一口,但身体的热度并没下降,感觉全身发烫、一身是汗。 「嗯……」 希欧再也撑不住,身子软倒,悄悄扭转身子趴在垫被上。 这个动作让背与腰、还有大腿之间的汗水汇集在一起滴落。 她发觉身体的确不太对劲。是长期处于脱水状态所以身体才变得这么奇怪吗? ……希欧、要不行了吗? 她以手肘撑起身体,饮尽罐子里最后一滴液体。 如此一来,自己能做的就全部了结了。希欧急促地吐了一大口气,微开两膝抬起臀部,让空气进入被褥与身体之间。她将脸贴在被子上以防喘气声外泄,双手抓住被套以撑住快被高热击溃的身体。 「……嗯。」 在身子缓慢拧转之余,希欧感到意识渐趋稀薄。 ……不行。 睡着就会死。在想起这个冬季登山知识的同时,希欧垂下眼帘。 这时,声音从外头传入耳中。 那是原川的声音,听来像是在谈论打工时间。 「——佐山,我记得你以前到奥多摩打过工吧,跟iai有关的。」 「是啊,新庄同学和后面那两个人也去过。」 「那倒是不打紧——我想问一下,你知道叫做ucat的部门吗?」 在心跳与热汗中听见的问题让希欧的意识略为清醒。 ……原川大哥。 他的关心使得希欧放心不少,而迟来的回答也是—— 「是啊,当然知道……说起来那算是iai旗下企业之一,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没什么,有点东西要送到那里去,跟我的打工有关系。」 听着「是哦」的回答声,希欧在心中松了口气。 ……不要紧的、吧。 最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但希欧已缓缓坠落于睡梦之中,没来得及想起。 * 眼前是一片青空。 一片枕着近黑色大海的辽阔天空。 其中有个巨大的身影。 「那个」拥有以黑色钢铁构成的绵长身躯。它扭曲着身子,以巨大的翅膀翱翔天际。 那动作与其说是回游,不如说是主动地顺风航行,偶有加速冲裂大气之类的玩耍动作 「那个」是一架巨大的黑色机龙。 「那个」在眺望青空的同时,有着这样的想法。 好辽阔啊。 它不知道自己已经飞了多久。在某天察觉到自己存在后,「那个」才开始存有记忆。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记得」应该比较合适,「那个」边飞边想。 然后「那个」随意振翅,钢铁羽翼拍打着沉重的大气使身子上升。 将巨大身躯送到云上的同时,「那个」这样想。 这天空真不错。 虽然「那个」几乎完全没有关于自身的记忆,但是仍保有几个称不上是记忆的稀薄感觉。其中一个,就是对天空的感觉。 依稀存留于意识中的那片天空,下方并没有这般广大的水与大地。不,可能曾经有过,但不记得了。 感觉自己在很久以前,也曾飞翔在无垠的天空中。 「——」 无论如何,飞翔是件畅快的事。 这片天空是蓝色的,然后在固定时段会变得朱红、转黑。 在黑色时段中,看得见天空上方有无数光点。曾经有一次,「那个」为了想看清它们的真面目而不断向上飞去,但是没能飞到它们那里。自己的推进机组是靠着把前方认知为下方而往下落去,翅膀则是为了控制与加速而存在,但是飞行机能似乎被限定为只能在大气中生效。 当时上升到某个程度后,翅膀上受的力就消失了。最后飞翔的感觉也突然消失,变得很没意思,终于作罢。 总有一天能到得了吧,「那个」这样想。总有一天能尽兴地飞到那里去吧。 「那个」知道自己正在进化。 它将会保有自己、保有这一身钢铁而逐步强化,那就是它的进化。 将周遭的结构体精炼成与自己身体相同的成分,使身体变大。 此外并藉由高速运算,设计出效率更佳的驱动装置,按设计替自己更换组件。 不管是追加武器还是其它装备,全都心想事成。 也许能称之为主动的进化。 刚醒来时,它的下方有着一望无际的水底。在超高压的水中,一开始连动都不能动,当然也没想过自己还能够飞。 它身受重伤。可以用破损来形容的重伤。 虽然大部分都在沉睡时修复了,但仍有几处尚未复原。当伤处复原后,它为了调查组件数据而输送了强大的动力,竟发现组件动了。 就在那时,它明白自己是能够动作的。 最早察觉到属于自己且能够挪动的部位,是右前脚。接着在挪动其它各个部位时,它从周围的小动物学会了游泳的方法。 突破水的顶端后,它发现自己正浮在半空中。 在它试着厘清现况时,至今不停产生阻力的背部组件打开了。 是翅膀。 察觉到展开翅膀能使身体在空中保持稳定后,接下来就完全随心所欲了。 它利用在空中自由飞翔来测试自己,并在超高压深海里进行进化。 然后在如义务般不断反复的强力进化中,它弄清了两个进化目的。 一个是自由飞行。 另一个是为了战斗。 敌人极易辨识。 在这个世界的地上以及移动物体中,有着伪造的人类。 心中之所以会有对人类的相关定义,是因为自己曾经与他们有所关联。然而,如今这个世界的人类,在「那个」的心目中是伪造的。 原因只有一个。 「那个」坚信人类已经灭亡。在稀薄的记忆中,这观念留下了强烈印象,导致它认为人类不可能留存。 它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对这稀薄的破碎回忆如此笃定。 但「那个」判断,过去的自己对人们的观感应该是—— 很重要。想保护。 它还想到一件事。 既然如此挂念人类的自己还活着,那么自己心目中的真正人类,会不会还活在某处呢? 他们会不会在某种契机下,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呢?「那个」这样想。 不过那个契机会是什么呢? 它想保护人类,但是人类已经消失,赝品占领了全世界。 所以,「那个」这样想。如果将赝品扫除,制造出真正的人类能生存的地方,真正的人类应该就会回到自己身边、寻求庇佑吧。 到时候,他们应该会夸奖替他们备妥新世界的自己吧。 「——」 「那个」在天空中飞舞。 它希望黑色天空的时段快点到来。黑色是属于自己的颜色,既是没有其它色彩的颜色、自身强力装甲的颜色,也是自己醒来的深海之色。自己要带着那个颜色,将伪造的人类一扫而空,并朝利于战斗的方向进化、准备。 「那个」期望黑翼进化,以找出真正的人类。 最近似乎能感受到某种怀念的气息。这经验在很久以前,尚未完全清醒时曾有过一次,但这次更加强烈。 昨晚特别夸张。它在天空转黑时飞出水面,那股气味便直扑而来。 好怀念的感觉。 它飞往气味源头想一探究竟,来到了附近列岛的东部,在那里布下一个小型的概念空间。为了隐藏身形,它将那空间依照自己喜好改造过后再飞进去,发现里面有一个男人。 是个老人。 赝品之一的老人战意强烈,而自己也予以响应。 在彼此遭受对方一击以后,对方停止活动。 老人笑了。 它不懂老人为何而笑,却听得懂他在战斗中说过的话代表些什么。 「『黑阳』。」 「那个」认识从他口中说出的名字。在稀薄的记忆中,那是个没有主人、以未定义状态被置之不理的名字。 然后,怀念的气味消失了。 不知道气味是因为老人不动才消失的,还是飘散到哪里去了。有种比老人更加巨大的怀念气味涌来,吹散了先前的气味。 强烈的怀念感到来。 在它固定休眠之处附近的岛上、被夜幕笼罩的大地西侧近端,传来了浓浓的气味。 当进化告一段落后一定要过去一趟,「那个」心想。 至于气味的真面目,它心里也有个底。气味属于自己所诞生的世界,也属于曾经消灭过自己、令自己沉眠的某种东西。 「那个」嚎叫起来。 它高竖双翼,扬起包覆在装甲之下的身体对空咆哮。 「那个」认为现在的自己几近无敌。 「那个」坚定地持续进化,并期望战斗。 只为了留存在自己之中的些微记忆。 第七章 『启程的步调』 你在等待着 等待有个人与你并肩而立 * 这是个广大的空间。 内部挑高达四到五层楼,宽二十公尺,直线长逾一百公尺,空调、照明一应俱全。 地砖反射着高悬于屋顶的灯光,走在上头的尽是些带着旅行袋的旅客。 此处是机场,入口处的看牌以英文字母写着羽田。 这个以国内航班为主的机场,正处于上午的和缓时光中。 一大清早,机场大门就送走许多初秋游客与奔波职员,现在正喘口气似地积蓄着午后航班的旅客。 一名身穿蓝色西装的少年站在旅客之中,脚边摆着两个旅行袋。 这人是佐山。 他站在机场大门旁的化妆室前面,瞪着右腕上的手表,上头指向十二点十分。 「……开往九州岛岛的班机是一点十分起飞吧,差不多该进大厅了。」 但是新庄还没有从化妆室出来。 当然,他有自己的杂务要处理吧。佐山这样想,然后与头上的貘一同盘起双臂。 「唉,不用着急……反正之后的事情都交给出云跟风见等人,我们只要到九州岛岛的4th-g居留地看看之后就能回来了。」 虽然整个上午都赖在原川家,然而直到出发时间为止都没能让原川出门。原川说要准备东西,不过实际上—— ……希欧·山德森肯定就在他那里。 虽然不知她为什么会在那儿,不过从在他家里看到的种种证据、提及ucat,还有他一直拒绝出门等迹象分析,这推理已成定案。向风见提起后,她也同意这个想法。 ……要和出云一起监视原川家吗? 但佐山仍有所不解。若推理正确,那么原川是为何藏匿希欧?虽然认为不太可能,不过他所想到的理由是—— 「绑架监禁……很遗憾,我的同学中竟然有性犯罪者。」 他虽想信任班上同学,却依然将秋川市辖区的警局电话号码存入手机。 接着吐了口气。一看手表,距上一次已过了五分钟。 ……新庄同学已经在化妆室蹲了十五分钟啊。 「等我一下!」当时新庄说完便红着一张脸、带着行李,十万火急地冲进化妆室。但在手表显示的时间经过之后,新庄似乎还没有想出来的意思。 只有几个身穿西装的上班族快快进去早早出来而已。 在他们快步走出时微微躬身致意的佐山这样想: ……最近的日本人是不是太急躁了呢? 以前祖父曾教训他必须表现得更加沉着,所以他在祖父上厕所时,用十七根钉子将门钉死。当他去过书店又回来以后,门上多出一个人形的洞。 沉着而得以蓄积力量,这便是佐山在当时体悟到的。 ……新庄同学也在蓄积自己的计量表吗? 谁知道呢?但是新庄在宿舍生活至今并没有类似案例,自己也没有教过他这方面的事。 而且在教这种蓄积法以前,该教他的事多得数不清。 ……随便乱积可是很危险的。 佐山点点头,和头上的貘一起思考新庄究竟怎么了。 他想了约莫十秒,作出逻辑性的结论。 「——他被卷入某种事件了!」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佐山思考着。既然新庄在里面被卷入事件,那么为了救出新庄,就不能让贼人察觉到自己的行动。 「希望我没有发现得太晚。」 佐山右手一甩,螺丝起子与扳手同时从袖口跳进掌心。 「不,就算事件已经发生,也得尽快查明真相。而且要是新庄同学发现到我,也不会对我造成阻碍。」 左手一甩,听诊器与录音机同时从袖口掉进手里。 佐山看着两手中的利器点点头,咕哝了一声「好」。 「首先要谨慎观察内部动静,然后冲进去——」 佐山提着旅行袋进入化妆室。从之前的脚步声,能推断出新庄进的是男厕。 机场的男厕里有五个小隔间,还摆着郁金香。 几个正在上厕所的上班族看了看佐山,不过佐山视而不见,开始检查隔问。他脚步放轻,调查门关闭与否,最后发现一扇西式的门上了锁。 ……就是这里吧。 佐山放下旅行袋,然后双手都戴上从怀中取出的白色橡胶手套。 他必须先确认新庄是否真的在里面。 ……如果误会了,我会伤害到该位旅客的名誉。 佐山想到这里,从怀中拿出一个银色小盒,里头装有细小的白色粉末与刷子。 刷子在门把上轻拍几下后,指纹随之浮现。 接着他又从怀里拿出笔记本,和过去采取的新庄指纹做比对。 中奖了。 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的佐山弯下身子,从下方门缝窥视。跟着—— ……鞋子吗? 他看到新庄的蓝色鞋子。但奇怪的是—— ……没看到新庄同学。 隔间里只有鞋子的奇妙事实,让佐山判断必须刻不容缓地确认内部状况并记录。 佐山从旅行袋中拿出数字摄影机。这个iai的制品,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目的,设计时着重于可以拉出来另外摆放的镜头上。 ……是该从上面拍摄呢、还是该从下面拍摄呢? 在略为犹豫后,为了优先顾及临场感,佐山决定从下面开始。他将本体部分放在地板上,拉出镜头并调整至可以从门下往上窥视的角度。 然后佐山从旅行袋中拿出十公分见方的黑盒子。这是为了前往九州岛岛,而从ucat开发部借来的简易热源采测器「看到热热的了!」(简称「看热」)。 它原本是新婚夫妇专用道具,用来采测加盖平底锅内的荷包蛋是否煎得正确。将温度设定到「好温暖啊~」后,也能采测到人体热源。 由于是小型机种,所以只能穿透门板,若门板较厚则仅限于木门。 ……不过这种门保证没问题。 住山半蹲,将它贴在门上,「看热」的液晶面板即刻显一不出门板后的温度分布状况。 在画面稳定前,佐山先确认周围。 他的视线与上厕所的上班族相交,发现大家都困惑地看着他。 回望过去的佐山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现在做的不是什么怪事吧? 所以佐山检视了一下自己。现在,自己正半蹲在门前,除了调查指纹以外还设置摄影机,用热源采测器调查内部状况,左手还拿着听诊器以听取门内动静。 佐山这样想: ……不管任何人来看,应该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偷窥或窃听,只会认为是在对门内做精密检查吧。 「嗯。」他点点头,认为自己的行动没有任何欺瞒与愧疚。 佐山脸上充满绝对的自信,向他们送出静止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上班族们开始困惑地面面相觑。 这时佐山点头示意,要他们仔细看好。他动作放得更轻,用手在接近地面的空间做出敲打的手势,要他们别发出声音。 上班族们纷纷僵硬慌张地点点头,全都尽量安静地勒紧皮带,一面看着他一面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离去。 最后一个人在踏出厕所时停下脚步,朝他举起右手竖起大拇指。 佐山虽联想到大城,但还是明确地做出回应。 ……既然背负着他人的期待,这个任务非得圆满达成不可。 他看看贴在门上的「看热」,色调已经固定下来 。液晶显示的颜色是绿色,表示—— ……门边没有任何东西。 至少这说明了门并没有被贼人封锁,佐山擦掉冒出额头的汗珠。 佐山接着将待命已久的听诊器挂上耳朵,贴着门蹲下,把听头按在门上。 「…………」 侧耳竖起耳朵,听到某种声音.那是新庄的—— 『嗯……』 似乎憋了很久的吐气声。 这会是什么状况呢?佐山将接上听诊器的录音机打开。 『啊、嗯……得快点弄好才行。』 弄什么呢?佐山思考着。 『嗯啊,好、好紧……塞不进去吧——嗯……』 听到这里,佐山稍作思考,思考该不该冲进去。然后—— 『嗯呃……啊,变好弄了耶——嗯,得快点收拾好才行。』 「——把证据给我留下来,新庄同学!」 佐山在这瞬间破门而入。 被拆掉的门滑落到地板上,他眼中见到的是神色惊恐地坐在马桶盖上的—— 「嗯?新庄同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事件——难道你一个人就解决了吗!?」 「能一个人就解决的只有你的脑袋瓜吧!」 新庄大叫。 「哎呀,这身洋装真适合你呢,新庄同学。」 「咦?」 新庄肩头一颤,在马桶盖上缩起身子并拾起脸。 新庄所穿的是略带宴会风格的绿色窄腰连身洋装,而上半身那看似与洋装成套的短外套剪裁较为宽大,让腰身显得更细。 虽然如此打扮,新庄这时却坐在马桶盖上将裙子撩到腰际、左脚伸直保持平衡、双手还抓在右膝上。 看着神情错愕且整张脸逐渐染红的新庄,佐山不解地问: 「……?新庄同学,你从刚刚起就露出整条内裤,是在做瑜伽吗?」 「才、才不是瑜伽,那个,因为我的丝袜一直拉不上来……等等,你突然进来做什么啊,佐山同学!」 「那是因为你拉得太急,所以袜口卷起来了吧。弄破就糟了,包在我身上。」 「你有在听别人说话吗?」 「当然有哇,不过先说的事得要先解决才行。」 在「咦?」一声歪起头的新庄面前,佐山亮出套着橡胶手套的手,接着单膝跪地蹲下,拉直新庄的右脚并放在自己膝上。 仔细一看,袜口往内卷起来了。 在佐山将那部分拉开往上套时,撩起裙子等待的新庄说: 「啊……好、好痒哦,好了啦。」 「嗯……这么舒服啊,新庄同学?」 「也不是。等一下!不是那个意思啦!」 「我也没有随便联想啊——你眼睛半闭的表情真好啊,新庄同学。」 说着,佐山把丝袜重新套好。 将袜口用腰部的吊袜带扣住以后,新庄吐了一大口气。他像是在忍着痒般,将撩着裙子的手缩在胸前,面红耳赤地说: 「我指甲长长了,的确不方便穿……谢谢你。」 「不会不会,能帮新庄同学更衣是我的荣幸,值得在佐山历史上记上一笔。」 「不过我看你每天至少都会记一笔……」 新庄离开马桶盖,将垫在身下的学生服和内衣一把抱住。 全都塞进旅行袋里以后,他拿出一双黄色鞋子换上,转身面对佐山。 「……抱歉。我是跑进来换衣服的,应该事先说一声才对。」 「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嗯。不过我是第一次穿刚才那种丝袜,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像这种比较漂亮的,穿起来跟平时穿的战斗服感觉不一样耶。」 睑上依然泛红的新庄手按在双肩上层露全身。 「我想,我在那边逛到一半就会变成运了,所以不如一开始就用这身打扮过去。不过在飞机上要坐很久,所以就挑了比较不花俏的……会不会很奇怪?」 「没那回事。」 「……真的?因为是第一次穿,有些地方还满紧的呢,真的不奇怪?」 「是啊,我也十分了解新庄同学的干劲。像这样用吊袜带吊起来的丝袜,跟平时露出来的腿部很咕噗!我、我只是想用脸颊确认一下而已,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掀起裙子拿脸蹭人的人有资格说话吗!」 「哈哈哈,新庄同学真矛盾呢,刚刚你明明都自己掀过了。」 「自己掀和别人掀是两回事吧!啊,还有继续先前的话题。我仔细想一想,还是想不透你破门而入还拿着听诊器和怪机器,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自己的善意总是难以得到理解,佐山无奈地摇头。 「听好啰?事情很简单啊,新庄同学。仔细听好。我正在用热源探测器确认新庄同学在这里面做什么,之后再录下里面的声音——」 新庄立刻用力拉紧了佐山的领带。 * 在森林中辟出的斜面上,绿色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一整片农园的作物,沐浴在午后阳光下。 农园一直伸展到斜坡以下,更前端还有座巨大白色建筑物,它的真面目就是伪装成输送大楼的日本ucat。 农园中不只有农作物,也有花圃、庭树、图腾柱和新年装饰用的松竹盆栽等等,全都是人工栽种的。 有两个全身漆黑的人影走在它们之间,一个是白发中年人,另一个是身穿白围裙的女仆。 女仆手拿着阖上的阳伞,跟在白发中年人一步之后。 「至大人,您今天要带我去哪里呢?」 「说说看妳想去哪里吧,sf?」 「tes,sf希望去的地方是至大人想去的地方。」 「那就说说看我想到哪里去。今天就让妳决定吧,给妳十秒。」 「tes,要是十秒内无法决定呢?」 「就把妳分解以后丢回德国。」 「tes。」sf点点头。 「那么我的回答就交由至大人决定。十、九、八。」 「喂,等等!如果我不回答呢?要用连坐法把我一并分解吗?」 「不,因为这是交付到sf身上的问题,所以就算至大人不回答也会依照至大人的要求办理。七、六、五。」 「喂,笨蛋,我可不会回答哦。」 「tes,悉听尊便。四、三、二。」 「等等,妳先回答我。要是被分解丢回去的话妳想怎样?」 「tes——当然是以至今为止寄回德国ucat的问卷作为基础,重新开发出强化版的第二、第三名sf,或sffz、神sf等款式后再次送回。到时候就可以用能够陆海空完全变形的身体协助至大人了。一、ㄌ!!」 「少废话给我待在这里笨蛋!」 「tes。」sf停下脚步一鞠躬。 「没想到我在至大人心中那么重要。我判断这是令人惊愕的事实。」 「不过我刚刚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tes,至大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嘴上说喜欢,心里讨厌得很。」 「反了吧!话说妳干嘛跟过来啊?」 「tes,如果至大人有个万一,sf就失去了存在意义。」 「哈,人偶不会说谎真好。也就是说是为了自己啰?」 「tes,我判断能让至大人更满意是我的荣幸。我判断sf今后将全力驱动德国ucat特制的自我中心回路来陪伴至大人。」 「……等一下,既然有那种回路,那平等回路呢?」 「至大人,那不叫平等回路,而是『共产主义的赤诚之心』回路——」 「妳们的敌人是苏联吗!?是吧?是那样的吧!?」 「现在是俄国了,至大人——不过是因为改名才敌对的。」 至转过身子,背对她迈出脚步。 几步后回头一看,sf并没跟上,停在原地不动。 「妳呆在那里干什么,sf?」 「tes,因为您说少废话,待在这里。」 「嘿,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可是个非常好的发现。再这样拉开一百公尺以后,妳就会第一次跟丢我了吧?」 「是的。我判断那是非常伤脑筋的事。」 「是哦是哦,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人偶的脑筋是怎么伤的呢,会哭吗?」 sf点点头。 「由于跟丢至大人超乎我预测范围之外,因此无法预测。」 「那妳凭什么敢说会伤脑筋?」 「tes——因为根据我的预测判断,除此以外的事都不会让我伤脑筋。」 她打开阳伞,让自己进入阴影下。 「我会在这里等您回来,待您散步结束后,请再带我一起走。」 「……妳没想到我可能直接走掉吗?」 「tes,有想到。不过……」 sf面不改色地说下去: 「就请您快点走吧?如您所愿,请吧。」 「妳说走就走啊?」 「tes——悉听尊便。」 sf行了一礼。 「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无论主人的期望位于何方,我都会待在这里。无需担心、无需多礼、也无需慰问,需要的唯有主人的信任和吩咐。」 然后—— 「只是请保重身体,像今早那样——」 「不准把我吐血的事告诉任何人,sf……反正撑不久了,妳也早点看破吧。」 「tes,我从启动时就已经看破了,敬请安心。我不会比至大人早走或晚走——sf是至大人专属的,别无他用。」 「说这些做什么啊。」至对着天空吐了口气,接着朝sf瞄了一眼。 「……妳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过来用洋伞给主人遮阳。」 「tes。」sf往至身边走去。 她在这段路程中将周围扫视一遍,眉头皱了一下。 「……根据最新通讯内容,美国ucat的新监察好像到了,至大人。」 「也该到了。接下来就是一堆麻烦事吧,像以前一样。」 说完,至进入sf的伞荫下。 环视四周后,他往斜坡下方踏出脚步。sf撑着洋伞亦步亦趋地为他遮阳,发现他们的脚步是朝着—— 「我判断那里是花圃,至大人……阿夫拉姆大人的妻子阿娜慈夫人,还有月读开发部长应该都在这里栽种了不少东西。」 「是啊——以前这里培育过各种东西。原本这里只是花圃和停车场,一些外国人来了以后说些什么药草之类的,就把这里搞成粮食补给地了。之后大家常在这儿一起烤肉什么的,记得难得喝醉的黛安娜就是在那片斜坡附近,用啤酒杯对着老爸的头猛敲把他打趴的。」 「一夫大人是因为那样才变得不正常的吗?」 「不,他那时候还算正经——再也没办法跟大家像那样胡闹之后,他才变成怪人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sf,那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往事——在我行经之处不管任何地方都会有的……往事。」 至停下脚步,看着花坛。 那里开满了黄色的秋菊。 * 这儿有栋沭浴在午后阳光中的公寓。 一楼部分,铺设在水泥走道前的沙地上,停着一台加装边车的大型机车。 在机车后头,最西边房间的铁门突然缓缓敞开,有个深色皮肤的少年从里面采出头张望。 是原川。 确认四下无人以后,他将头缩回门内,关门上锁、封住房间。 在狭窄的玄关中,身穿学生服的原川叹了一口气。 「那个学生会长和会计总算定掉了……」 「……没事了吗?」 在起居室的希欧出声询问。 她躺在重新铺好的棉被里,额头上有条湿毛巾。 从被子边缘往上投来的视线,让原川又叹了口气,走向起居室。 「别管什么有事没事,先担心妳自己再说吧,希欧·山德森。」 「……我的话,已经舒服很多了。」 「是哦。」原川靠着希欧旁的壁橱柱坐下。 希欧歪起头—— 「那、那个,高中……」 「在我让妳躺好的时候,点名时间已经结束了。」 「对不起……」 原川看着希欧将棉被拉到鼻子以上,同时碰了碰从壁橱里拿出来的空罐。 「我还觉得壁橱中怎么安静下来了,原来是妳醉倒了啊。」 「因为希欧是第一次喝啤酒嘛。而、而且原川大哥,你未成年就喝酒呢?」 「妳刚刚不是也喝了,以后会习惯的——话说那里面很热吧?这点我道歉,不过酒精容易使人冒汗,造成轻微脱水,这部分算是妳自己的责任……妳喝过运动饮料了吗?」 「啊、对,你给我的那罐在这里。」 原川往希欧枕边一看,剥掉塑料皮当水壶的五百毫升宝特瓶已经空了。会在短时间内全部喝完,正表示身体急需水分。 他站了起来,拿走那个宝特瓶。 「那个——」原川无视希欧走到厨房,但她的声音随后再度传来。 「你要做什么呢?我也来帮——」 「不需要。而且我没打算做什么坏事,妳放心吧。」 买来解宿醉的运动饮料粉还剩几包,让轻微酒精中毒的少女喝一点也不打紧。 原川将宝特瓶冲洗干净,接着拿起流理台上的漏斗插进瓶中,打开刚刚用了一半的饮料粉袋。那是iai新制品「体液—500」蓝色夏威夷口味。 他倒入蓝色粉末,注入半瓶水后盖上盖子用力摇晃。 和以前相比,这类粉末也变得更易溶了呢,原川心想。 小学远足时,母亲放进壶里的粉还会在壶底凝结成块。原川想起当时跟母亲说那件事时她挤出的的苦笑,可是—— 「……已经看不到了。」 他看了看没有别人的厨房,宝特瓶的重量突然让他想起了什么。 他打开盖子往里面装满水,再次盖上后回到起居室。 脚步声让希欧连忙抬起头来,但原川不待她开口就将宝特瓶往她枕边一放,自己又靠着壁橱柱子坐倒。 「那个,请问我可以喝这个吗?」 「已经有精神跟我客气啦?刚刚明明问都没问就喝了。」 「对、对不起……那我喝了。」 希欧坐起身持握住保特瓶盖,用力,但是—— 「那个……」 希欧一脸尴尬地看着原川,而他也察觉到原因。 「使不出力气吗?」 「会不会是原川大哥扭得太紧了……」 盖子打开后,希欧接过宝特瓶就低头道谢。她将瓶口凑向嘴边,咕噜两声后喘了口气,接着忽然低头看向被子,露出无力的笑容。 「非常感谢你的照顾。等我好些以后我就会离——」 「妳还想昏倒啊?脸色难看成那样,汗也还没干,妳就乖乖躺好吧,希欧·山德森。妳会变成这样我也有错,被子先借 妳用。如果妳是不喜欢这里所以要出去倒还无所谓,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等睡醒以后再去想那些事就好。」 说着原川伸手拿起附近地板上的文库小说。跟着—— 「那个,那是……」 「猎奇作家丸目☆三太夫的冲击文库跳槽第一作《爱手足》。虽然号称新本格浪漫喜剧,但女主角却在目录页就死掉了,不知道是怎样。」 「不、不是,不是那个啦……你喜欢看书吗?」 「只是看看就算喜欢了吗?」 「不,那个,在壁橱里有书架……」 「希欧,拿人家家里的壁橱内容物发问可不是客人该有的礼貌。」 「……对不起。」 希欧别过脸低下头。原川眼睛一度往书页落下,但又略微扬起视线,而希欧依旧低着头。 ……这女的真难搞。 「希欧。」这一唤,使她眼带惊讶地看向原川。 原川将眼睛转回书页之余说: 「妳和曾爷爷约的是下午两点吧,现在已经三点多了……」 希欧立刻摇摇头,挤出无力的笑容、缩起肩膀。 「希欧还是很不舒服……而且我想现在去了也找不到人。」 「这样啊——不管怎样都好,能够客观地检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是件好事。」 「原川大哥?」 这一声让原川抬起脸,希欧正对着他微微歪头。 「……你该不会……想带我过去吧?」 「不然路都走不好又不认识路的人,一个人去得了吗?」 「……感激不尽。」 「妳这是什么话,希欧·山德森,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 希欧堆出小小的笑容瞇起眼睛,缓缓放松全身力气吁了口气: 「感激不尽。」 「希欧,不要为了那种事,而且还是根本没有实行的事道谢,希欧·山德森。只有在我帮妳做了什么,而妳也对那感到满意时才该道谢——知道吗?我不会说第二次,别忘掉了。」 希欧露出疑惑的笑容。然后将蓝色的饮料送入口中。 「那个,原川大哥,这个,我刚刚就觉得……」 「哦,那是用来解宿醉的饮料。对身体不错,只是有些刺鼻就是了。」 「好像有种厕所芳香剂的味道……」 「妳吃过?」 原川看着连忙否定的希欧,嘴角微微抽动。 当他视线再次落到书本上,看到相同文字时,才察觉到那抽动代表的是苦笑。 转头一看,还没盖紧的宝特瓶放在枕边,希欧已经睡着了。 第八章 『一语的确认』 为了听 为了说出 那短短一句话 强忍了无数思绪 * 这是间能眺望海景的套房。 住窗外看去,有座躺在傍晚天空下的海湾。 窗户内侧有两个三坪大的房间。寝室靠窗,设有书桌及双人床;客厅则是铺了榻榻米的和室,连接大门;浴室兼厕所的门口就在大门边。 「听说这里的浴室连接地底温泉,二十四小时都洗得到哦,新庄同学。」 说话的是将旅行袋搁在客厅矮桌旁的少年。 另一个声音应道: 「哇,好棒的床哦,光坐下就会把人弹起来耶。佐山同学,你看你看。」 新庄将旅行袋摆在床边,试试床的弹性。 「啊哈……尽管突然要我们来做全龙交涉感觉有点随便,但是我没想过能住这么好的饭店呢,再说我也是第一次到九州岛岛这么远的地方玩。」 「ucat没有员工旅游什么的吗?」 「除了夏季合宿之外,每年底有特训合宿之类的吧,还有伊豆的舞娘合宿之旅跟离不开雪国隧道合宿之旅什么的。不过我不想被人发现我的体质,所以都没去过。」 「听到这标题,我就认为不去是正确决定哦,新庄同学。」 「也对。」 新庄对佐山微微笑,跳下床来。他倚着窗子,拿起饭店为旅客摆在枕边的观光手册。 「第一次旅行就来九州岛岛,还跑到长崎……我原本以为要到三年级校外教学才有机会呢。」 「嗯……早知道就先约你到哪里去玩就好了,新庄同学。这代表我还不够贴心吧。」 见到佐山盘起双臂直点头,新庄连忙摇摇头说: 「不会不会,不需要想那么多啦——要旅行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旅费也是问题。而且我很高兴第一次出这种远门就有佐山同学陪我,一定没有人想得到我会和佐山同学一起出门旅——」 新庄开心地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脸上表情也跟着僵住。过了片刻—— 「我们是一起拿着行李走出宿舍跟校门口的吧?」 「是啊,还跟准备运动会的同学们打过招呼呢……怎么了吗?」 「——我们的谣言想必大概恐怕应该满天飞了啦!」 听新庄这么一说,佐山从怀里掏出计算器,边按边说: 「想必、大概、恐怕、应该……每个都用九成去算的话,总机率大约是落在百分之六十六左右哦,新庄同学。」 「……是哦,不过还是有五成以上耶。还有啊,佐山同学,虽然大家都说你很聪明,可是我能偷偷在心里否定吗?」 「呵呵呵。新庄同学,那些偏差值(注:日本学力测验值,越高越好)计算范围内的智能是敌不过我的。」 佐山将书桌旁的摇椅拉来坐下,和新庄一起看着海面,接着瞭望远处的港湾与城镇,最后转向新庄。 「风景如何呀?我看这房间不错又空着,就订下来了。」 「总觉得有人想把我的话蒙混掉……算了。嗯,因为这里是iai的关系饭店嘛。地上七楼的视角很新鲜,感觉还不错,风也很舒服。」 「对,一失火就没救了吧……」 「不要说那种煽风点火的话啦……不过这里离机场很近,附近又是市街,还看得到海……」 新庄望向海湾远处。海面上船只来去,还有几座小岛。 「这里真的好棒哦。虽然濑户内海也不错,可是不太一样。」 「嗯,这里看得到的岛跟濑户内海上的一样,几乎都是无人岛。五岛列岛就在它们后面,再过去就是遥远的中国大陆,不过这里当然看不到。」 「4th-g的居留地就在其中一个无人岛上吧?」 「这里应该看不到。从那边的长崎港搭船,一到外海就能看到那个iai名下的岛了吧,明天一大早就要搭iai的船过去。」 「嗯……要到外海啊……」 「新庄同学,濑户内海是你第一次看到的海吧?也就是说这是你第一次出外海啰?」 看着窗外的新庄将头上下晃动。 「第一次。仔细想想,我连太平洋都没见过呢,不过昨天出云学长跑去游了一个晚上。」 佐山从新庄背后暗自补充: ……他不是跑去,而是被逼的。 管他的,出云的事不重要。佐山感慨地点点头,新庄则是从窗边退开一步,满足地吐了口气,转过头来。 「话说回来,我们到得还真早,还有时间看风景呢……」 「想出门的话还得再等等。长崎ucat的职员好像要拿通讯器过来,可以和奥多摩的新总部直接联系,只是要花点时间而已。」 「这样啊……工作还是得摆第一呢。」 新庄「嗯」一声点点头,看着佐山并逐步靠近。 最后,他直接朝摇椅上的佐山大腿坐了下去。 透过两层裙子布料,能感受到新庄的体温、柔软及重量。 「我们……来聊天吧。」 * 佐山听新庄这么说,将头朝下一摆。 「好哇,我也有很多话想说——就从新庄同学先开始吧?」 「嗯,那个——」 新庄慢慢将头发及背脊靠在佐山的胸膛上。 「昨晚很谢谢你。我说了那么奇怪的话,又做出无理要求,还哭出来……」 「是吗?」 「是啊……佐山同学你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说『是我就办得到』那种谎。虽然我想那有一半是来自你的怪异自信,不过让你说那种谎的的确是我。」 「原来如此。」 佐山想起昨晚的对话。 新庄问起,身为在一定时间会改变性别的种族要如何孕育子女。 也许转为女性时的确没问题,但是转为男性时又会如何?还记得新庄曾说过自己并不属于任何种族,代表—— ……新庄是异族联姻生下的孩子,而且可能绝无仅有。 佐山还想到了几种可能,例如人体改造、概念力的影响等等。 但无论如何采究原因,新庄属于会改变性别的种族这点仍不会改变。 所以昨晚新庄才会向佐山哭诉这事实所衍生的烦恼。 「我……这样好吗?」 「当然好。」 「……我问个讨厌的问题——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吗?」 「知道啊,只要是新庄同学就什么都好——不对吗?这就是新庄教的最高教义。」 「那我就告诉你佐山教的最高教义吧——很冷很无聊。」 说完,新庄轻颤肩头笑了笑。为了止住那股震动,佐山轻轻抱住坐在他大腿上的新庄。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新庄同学,你是想问你能不能和我生小孩吗?」 「咦?呃……那、那个、这个,不去想其它涵义的话……嗯。」 「很好,那我就替昨晚的回答做个修改——没问题,尽管放心吧。」 新庄倒抽一口气、回过头来,手指绕着自己的长发,垂着眉梢看向佐山。 「怎、怎么会没问题……」 「你试过了吗?」 「可、可是我连生理期都还没来,而且男生也不会有……」 「如果要很久以后才能知道结果,你会怎么做?假如到时候你心中还是对自己的身体有所疑惑,你又会怎么做呢?」 佐山环抱新庄的双臂再次施力,并缓缓摇动摇椅,似乎要新庄别再紧张。 「从你今天的穿著看来,就是因为对切的身体有所顾忌,所以才会想保持运的样子——你的确是这么想的吧?但是不管你怎么穿、怎么想,你还是会变成男孩子哦,新庄同学。」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某种层面来说这也算是种进步呢,新庄同学。」 面对疑惑地抬起头来的新庄,佐山一如往常面无表情。 「以前的新庄同学因为厌恶自己的身体,所以故意配合我保持运的样子;但是现在,你因为自己想做些什么,所以觉得运的身体比较适合,这不失为一大进步啊。所以——听好啰?我现在要说点东西,来抚平新庄同学的不安。」 他说: 「3rd-g拥有体外受精及复制生物的技术。也许你真的无法怀胎,但现在3rd-g和我们交好,所以你还是能靠那种技术获得孩子。」 「——」 新庄的吸气声传进了佐山耳里。在佐山的臂弯中,新庄紧抱着自己。 佐山顺势将他抱得更紧,并再度轻摇椅子。 「以后你也能像这样子推动摇篮哦,只要能取得你的卵子,或是将你的细胞加工成卵子……然而在那之前,你不想自己先试试看吗?」 「那是指……」 「听不懂吗?」 佐山耸耸肩。 「昨晚书你掉眼泪的事,其实早就靠着全龙交涉解决了。之后……只剩下你是否愿意不仰赖那种技术,自己先尝试看看而已。」 佐山说完后,时间缓缓流逝。 在轻轻晃动的摇椅上,新庄深呼吸几下后开口说: 「那、那个啊?」 他有些犹豫,也有些困惑。 「真……真的好吗?相信你的话,然后真的去尝试……」 「当然好。没错,无论何时何地,用什么方法都好。」 「嗯。」 新庄点点头,试着挤出笑容。 「……也对哦?无论何时何地,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试——」 他这时似乎惊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转向佐山。 「我、我刚刚是不是被某种危险的诱导诘问拐了啊!?」 「哎呀?你在说什么呢,新庄同学?」 「因、因为你刚刚说应该自己尝试,无论何时何地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尝试啊。那、那根本是要拐我允许任何玩法的诱导诘问嘛!」 「——可是你也说好了呀,新庄同学。哈哈哈,无论如何,会把宇宙伦常的真理当作诱导诘问,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呢,新庄同学。」 「不要边说话边卷人家的裙子啦!」 新庄大声抗议,而佐山则是深深明白了什么似地点头回应: 「那我不说话就是了。」 新庄两脚像被扒了层皮般曝露裙外,使他哇哇大叫,赶紧扭身挣扎,只是—— 「不、不要啦,佐山同学。不要拉开我的大腿啦……」 「说什么傻话,我才觉得是你自己张开的呢。」 「因为我穿着丝袜,裙子很滑嘛,脚又构不到地板。」 「原来是裙子在碍事啊。真是件坏裙子,交给我来办。」 佐山既唏嘘又诚恳地将裙子往上拉。 「来,这样脚就能自由活动咕呜——为、为什么要用手肘顶我呢,新庄同学?」 「被你认真一问,我反而有种做错事的感觉,真的好奇怪哦……」 在新庄说话时,佐山已将裙子慢慢卷成一团,再次从新庄背后出手环抱。这时新庄身子一颤,扭转双肩回头说: 「那个啊?佐山同学,现、现在才下午五点耶?」 「给我听清楚了,新庄同学。我们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做这种事,而且现在我认为——运是因为不喜欢切,所以才会让切留着运的发型、穿上运的服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是运对切并不放心。」 「我确认你是不是切的时候,你大多是穿着制服。那也许不是好事,因为那强调了自己是切。所以无论何时,新庄同学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可能才是最好的结论。而且我们目前的所在地,并不是新庄同学表现过自己抉择的学生宿舍……就某方面而言,我们不会再回到这个能让人放松的场所,所以你就尽量放轻松吧。」 「可是切——」 新庄只说到一半,但佐山已在心中替他补完话尾。 ……新庄同学对切还有什么疑惑吗? 猜测新庄想法之余,佐山开门问个究竟: 「你对切还有什么不明白吗?无论是生小孩或是身为男性的事?」 「…………」 他是怎么想的呢?佐山心想。 佐山认为自己已经回答了新庄提出的所有对切的疑虑。 ……但是,他到底怎么想呢? 答案很简单。 ……现在只能相信新庄同学了。 佐山朝新庄双肩稍微使劲,让他娇小的身躯贴得更紧。 新庄「嗯」地吸了口气。 「等一下,那、那个啊……?」 新庄吸了好几口气,嘴唇蠢蠢作动,确认着自己将说出口的话。 在佐山怀中的新庄再次轻轻抱着自己。他抓着手肘,托着腹侧、肩下。 「我……」 新庄声音颤抖地说: 「……真的不担心吗?真的没问题吗?」 * 吐了口气之后,新庄继续说下去,但音量小了许多。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心里明明——还对于身为切有种恐惧感、还很害怕、还想继续这样下去,可是……」 新庄摇摇头。 「也许我根本不那么认为……我这样想真的好吗?」 他在佐山臂问逐渐放松,向空中吹送一丝叹息。 佐山怀里的背传来柔和体温,其中带着颤抖。略带体温湿气的头发在佐山胸口与新庄背部之间晃动。他又轻轻地、仔细地点头数次。 「3rd-g的技术真的可以用了吗?」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可以问问看那些自动人偶——她们为了人什么都肯做。」 「那……可能真的用不到我的身体,但至少能有自己的小孩吧?可以吧?」 接着—— 「——那我可以因此感到喜悦吗?」 「可以呀,而且那还是最小最小的喜悦呢——要是新庄同学尝试的结果令人满意,到时候还可以更高兴哦,新庄同学。」 「啊……」 新庄叹了一声、弓起背脊,更朝佐山胸口贴近。 相对于新庄的倚身紧贴,佐山则是用自己的脸颊由后往前地蹭着新庄的睑。 新庄脸颊下贴,颈子纵向摆动。 「嗯……」 接着,佐山再次慢慢卷起新庄的裙子。 「啊!」 膝上的大腿和下腹部袒露在外。佐山趁着新庄还没反悔,用手勾起新庄的白色内裤并轻轻拉到膝头。新庄轻「呀」了一声,两手掩面。 佐山小心翼翼地不去干扰到新庄的动作,将新庄的一只脚抬起并抽出内裤。新庄以略为升温的声音说: 「那个,佐山同学——好、好丢脸哦。」 「人要是忘了羞耻心就完蛋了呢,新庄同学。」 「是哦,已经完蛋的人果然很了解……」 「哈哈哈——我们继续吧。」 「虽然这是常有的事,不过我们的话又接不起来了啦。而、而且……」 新庄从指缝间看着前方。 「——你、你不关窗户吗?」 「你在说什么啊,新庄同学?你必须向全世界展现心情焕然一新的自己啊。」 「佐山同学自己去展现就够了!等、等一下,不要再接近窗户了啦!我还没有公然做这种事的准——啊啊,跟窗户的距离已经——!」 「冷静下来,新庄同学。别担心,这里是七楼,从外面看不到的。」 「真、真的吗?」 「当然啊,新庄同学,看得到我们的只有天空吧——快看,那里有飞机呢。」 「会被人从飞机上看到啦!」 「好好好,快冷静下来,新庄同学。请你相信我。」 「是、是吗……?要忘记你的前科还挺难的耶?」 「什么话,虽然我的确偶尔会对你做出失礼行为,但是我希望你能回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境。我那时候应该很纯洁吧?对切一点邪念都没有。」 「可是我刚刚想起来的是你把耳朵贴在我胸部上,或是在澡堂一边说些没营养的话一边乱拉我的样子,我们刚开始还真是纯洁啊!心——理——创——伤——!!」 佐山面不改色地说: 「哎,小声一点,别急着封闭自己的心嘛,新庄同学——虽然我无法证明,不过我有今天会很顺利的预感哦。你呢?」 「这、这个嘛——我也觉得应该可以哦?现在跟之前在宿舍,或是以前那种不安的状况……感觉都不一样。」 新庄越说越小声,让佐山浅浅微笑说: 「这样啊。那就当作真的能顺利进行,先到大厅柜台订个红豆饭吧。」 「不、不用了啦——当作我们的小秘密就好了。」 真是动听啊。佐山想着,又开始摇动椅子。 「啊!」新庄张开两腿想保持平衡,佐山便顺势拾高自己的膝盖。 新庄受到由臀部往上推挤的力量影响,保持着两腿开开的姿势。佐山将新庄的膝底架在椅侧握把上,调整好位置歪让脚受丝袜影响滑动,这时新庄将手扶在脸上。 「佐、佐山同学?」 「什么事?现在我可没空陪你搞笑哦。」 「那是我想说的话吧!!那、那个啊,听好啰?拜托,先听我说嘛?」 新庄微微挺直腰,将额头抵在佐山脖子上,吸了口气说: 「你通常都会在我要哭出来的时候停手吧?」 「是吗?」 「就是啊。」 新庄稍降下视线,睑逐渐涨红。 「今天,就不要停吧……我有时也会想,如果佐山同学不管我的反应,我们是不是就能顺利继续下去之类的。」 「原来如此。那么,今天就是我们重新面对问题的大好日子啰?」 听他这么说,红着脸的新庄报以微笑。 当佐山的手碰到新庄时,新庄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啊」了一声。 「那、那个啊,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嗯。」新庄一手贴在脸颊上,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又偷偷录音录像啦?」 * jr五日市线位于原川家和尊秋多学院的正中央,出云和风见正在平行铁轨的柏油路上头移动着。 他们朝东前进,右手边是护栏、短浅下坡和铁路,左手边是宽广的农田。其余的,只有黄昏时分的阳光和略带沙尘的凉风。 机车就在它们的围绕中缓慢行进,引擎虽保持运转,离合器却被压着不放。出云用脚踩踏地面让机车前进。左手边有个速限牌,但机车的移动速度比速限低上许多。 「我说啊,千里。」 他朝后座喊了一声。 坐在后头的,正是他所呼唤的风见。出云对她说: 「话说回来……我怎么有种忘了去学校点名的感觉啊?」 风见稍微拾高视线。 「嗯~对,的确是。我看明天就去跟大树老师求个情怎么样?」 「还是不要好了,求了也是白求。」 听出云气定神闲地这么说,风见也只好微笑回应。 这时出云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风见。 「千里,为什么我们不继续监视那个叫原川的,反而跑来这里闲晃啊?」 「嗯?因为有件事我还挺在意的,我想我的判断应该没错。」 「怎么了吗……算了,反正监视那个人偶狂的家也没意思。」 「等一下!」 风见贴近出云的背,歪头问道: 「觉,那个,你……该不会相信那真的是原川的人偶吧?」 「是啊?那些内衣什么的,跟大城老爷子前阵子干的事差不多嘛。」 「可是,我们身边竟然会有跟大城先生同等级的年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千里……其实整个ucat里,跟他兴趣不同但等级相近的人有一大票哦。」 糟了,的确是这样。风见心想。 「啊,可是原川又不是ucat的人。」 「佐山一开始也不是啊——ucat那些怪人,都是早就有那方面才华的人了,像我们这种正常人和他们的世界可差得远呢。」 「说得也是,普通人有时的确很难跟上他们的思考模式……不过啊,觉,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耶。」 「嗯……那就不一样啰。」 「……你态度变那么快是怎样?」 出云表情认真地回答: 「因为妳不会说谎啊。」 「……才没有呢。」 「如果千里没有注意到我被骗,那么那个谎就对我无害——所以就没事啦。不过,妳现在觉得原川正隐瞒着什么不是吗?」 面对出云冷静的提问,风见在心里表示同意。 带着土味的凉风掠过了她的发梢。 「……我会想离开原川家,也是因为他藏起来的东西。」 「不是人偶的话会是什么呢?绑架?」 「不要学佐山的用词啦,虽然有可能是那样,不过——」 风见跳下机车,将声音送往背后: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没错吧?」 他们的后方,有个人穿着灰色西装,背对夕阳挺立在马路上。 那人身形颇高,从脸孔及头发来看—— 「外国人……?」 「他一直在公寓附近看着我们……我想大概有什么事就引他来这里了,只是到现在才露面。」 说完,那人将头一低,镜片后的双眼带着笑意。 「感谢您特地为我远离人群,我的名字是罗杰·修利。」 罗杰用英文说完,风见略为皱眉,而出云后仰问道: 「那个外国人刚刚说什么啊?」 「我叫罗杰·修利,死白痴给我好好记住。」 「其实我没有说得那么夸张。」 「你明明会说日文嘛!」 听出云一喊,罗杰的眼瞇得更细了。 「看来说日文比较好呢——两位幸会,我是美国ucat的副监察。」 罗杰的话使风见紧皱眉头,斜倚在机车座椅上。 「哎呀,幸会幸会。美国ucat的监察先生竟然会特地向我们问好,真是光荣啊。」 「哪儿的话。既然两位拥有内含概念核的概念兵器,那么身为副监察当然得问候一声才行。」 ……原来如此。 风见松开两眉,展露微笑。 尽管她说了监察二字,他还是自称副监察,表示两人没听错也没说错,他还有个位居监察的上司。而且—— ……连这种官衔都不省略,看来他们的阶级制度非常严密。 之前就听说美国ucat人员大多是美军出身,而事实也真是如此。既然他没将上司的职称和自己的职称以「监察」统一称呼,代表—— ……那位上司必定具有胜任监察的实力。 恐怕他们是透过侦查卫星和美国ucat人员找到我们的。 这时罗杰发问了: 「请问两位刚刚有何贵事?」 「嗯,因为有个小朋友拒绝上学,所以导师要我们来叫他上学。不过直到放学他部没出门,所以明天也许得再跑一趟。」 风见诚实以告。 对方点头,让她明白美方尚未发现希欧的所在地。 确信情势仍对己方有利后,她放松了身体。 「……请问全龙交涉的交涉人也和两位一起去了吗?」 「是啊,因为那个小朋友是他同班同学。」 风见边说边想,该说出佐山的行踪呢,还是该避免让他继续挖掘希欧的线索呢?也许佐山方面的信息能够满足他,倘若太过偏重,又会让他对原川家起疑。 评估得失与风险后,风见开口说: 「不过佐山中途就离开了——为了全龙交涉。」 「哦?」罗杰微微挺直背杆,露出微笑。 「感谢您提供如此宝贵的信息……很好。既然如此,我们美国ucat就不得下按照预定时程和日本ucat交涉了呢。」 「交涉是指——」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为了继承理查德德·山德森先生的遗志而已。」 「遗志……?」 「是的——也就是他访日的目的。以监察职权让全龙交涉更顺利、帮贵国避开美国ucat的牵制,或是替贵国介绍交涉对象……妳该不会以为我们是来做这些事的吧?」 他说的全都在日本ucat的盘算之中。 惨了。风见心想,并卸下笑容。暗地里一定有什么危险的计划正在进行。 ……现在—— 美国ucat正在觊觎些什么,不会错。想到这儿,风见沉下腰摆出战斗架势。 「觉。」 没等风见将这简短的名字说完,出云已将机车停好,来到她身边。 而罗杰只是将头发往上拨,脸上保持微笑。 「哎呀,这真是伤脑筋呢。」 「是吗?我只是摆个架势而已,之后的决定权可是在你手上哦?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去世的理查德德·山德森为何来到日本。」 「这……我想那些让全龙交涉的交涉人知道就好。」 「那我们只好用物理性交涉法问个清楚啰——可以吗?」 「是吗?」罗杰微微低头,微笑不变,眉头却皱了起来。 「看来是和平到脑筋生锈了呢。」 这话让风见也跟着皱眉。此时一阵风吹来…… 「——」 干爽的风挟带着夕阳与田野气息,飘过宽广平坦的土地,宣告秋天将近。 「喂,千里,风把妳的裙——」 风见手肘用力一顶,但出云没倒下。她正觉得自己下手位置有误时,眼前的罗杰将拨着头发的手抽离头顶。 当她仍在观察后续动作时,离开了发丝的那只手弹响手指。 一道金属声同时从左侧进出,紧接着是某种重物撞击柏油路面的声音。 回头一看,出云的机车已被切成两段、倒在路旁,连风都被那巨大的刀刀砍出一道笔直的切面。油料从未曾见过的复杂引擎结构溢出,原本剧烈的活塞运动也逐渐停下。 ……这是—— 「只是一点点概念,这么说应该没有错吧。」 罗杰微笑着对两人说: 「我的问候还没结束哦?」 第九章 『意志的接近』 逼近 接着到来 那是名为「自我定义」的跫音 ● 风见正应付着某种切断的力量。 面对由上而下的无形切断力,她不断地回避。 战场是条映着夕阳的笔直道路,对手距离她大约七公尺,可是—— 「没武器还真是麻烦……!」 由于在尚未展开概念空间的场所召唤g-sp2实在太显眼了,风见和出云两人只好空手对抗单枪匹马的罗杰。 ……没办法有效攻击使用概念的对手呢。 他的力量在风见眼里就像风一样,能藉由空气乱流及飞尘晃动看出攻击位置。 切断力在右手弹指的同时冲来,速度与一般锐器相仿,却又如鞭击般在空中波状奔走,还强得足以切断金属及柏油路面。 不过自己既没有盾牌,也没有武器可以挡架。 出云由左侧突袭。 罗杰的右手弹指,朝冲上前来的对手放出反击的风。 出云的突袭极为冒险,但风见明白他的意思。这时罗杰空出左侧,出云的行动就是要她趁隙攻击,而风见也照办了。 此刻必须抓准时机,不得延误。她以爆发力见长,出云则否。倘若她慢了一步,不仅会浪费出云制造的机会,还会害他中招。 ……所以—— 就在罗杰指尖相触、出力扭转时,风见箭步向前。 首先是球鞋辗压砂石的声音,接下来是为了加速而蹬脚所造成的砂石摩擦声,球鞋底也因而扁缩。 地面的反作用力,确实地让她的身体向前飞去。 动作连接起来,就形成了冲刺。 「——!」 风见开始奔跑。 距离约七公尺,路线由右略往左勾,距离最短时碰得到对方,同时能与其右手保持间距。 前进。 同时罗杰的手指朝出云弹响。 风见看到了一阵风。对于由左侧先攻的出云而言,风的流动由正面滚滚而来。 那是从高处袭来的一击。 风见虽想大喊示警,但若因此泄劲,绝不是出云所乐见的。 就在她祈祷出云能顺利躲开时,出云硬是采取了回避动作。 他刻意滚到左侧的地面上,以免干扰到右侧的风见,同时能让罗杰因夹击而分心。 风见继续前进。右手边有交通号志,和夏季时种满玉米的农田。田与马路的分隔线上,有着高约十公分的石埂。 还有罗杰。 对方已近在咫尺,风见因此快速拉高身体。攻击时,身体拉直只会让力道大打折扣。若想将全身重量加诸其上,必须在压低身子的同时出手。 接着,她迅速吸了口气、打直背杆、握紧左手,右脚朝后使劲一蹬,由左肩带动全身往罗杰冲去。 当她的左脚接触地面时,左腕与腰已朝顺时针方向扭转。左拳劲道由手肘带动,往前方略高的位置直泄而去。 「喝呀……!」 但这拳扑了个空,罗杰早已向后跳开。 ……好快。 虽有些讶异,却也仅止于此。 ……不愧是大国ucat代表的副手。 若是对手和德国监察黛安娜、1st-g监察布莲西儿等人实力相当,那么想撂倒他可不容易。 风见不收回前伸的左手,顺势将双肩与躯干顺时针回转,并继续转身般地扭去—— ……使出连续右后回旋踢……! 风见出招了,右腿快速高举并回旋。 出云从柏油路上撑起身子说: 「白色的……!」 吵死了。 风见将心情化为加速度,回旋的右脚跟瞄准罗杰下颚。 但罗杰仍向后退的上身后仰,以厘毫之差闪过她的攻击。 「——唔!」 在风见的腿扫落前,罗杰先有所行动。他压低身子,后退一步。 「左手!?」 风见大叫的同时,看见罗杰的左手正朝着她举起。 左手也能用吗?但在问题出口之前答案已经分晓,罗杰弹响了左手手指。 风又浮现眼前,但她的右脚还没落地,无法回避。 「……!」 这瞬间,风见已做出下个动作。她将作为回转轴的左脚朝地猛蹬,让身体往右侧甩去。 她整个人快速倾斜,让右脚更早接触地面……不,是隔开马路与农田的石埂。 风见右脚朝石埂使劲一踢,再次跃升,并高举左膝让身体顺势上浮。最后在腹部凝聚力量,在空中以下腹部拉起低垂的身体。 「————」 风见跃过罗杰放出的风。 但罗杰也弹响了重新举起的右手指。 罗杰刻意抓准这一刻攻击。仍在空中的风见无法闪避,只能硬接。 就在这一刻,风见发现了胜机,那就是立在田边的交通号志。 她在空中重踹号志睥,躲过了罗杰的二度攻击。 「到此为止!」 她跳向罗杰,脚举过他的头顶准备砸下,此时罗杰两只手都已甩下,无法迎击。 然而,罗杰弹响了右手指,而且是朝下。 ……什么!? 答案十分明显,罗杰的右手往风见的左下弹响。 朝着出云的方向。 「——!?」 风见因诧异而僵直,刹那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脚跟也因此失准,使罗杰得以闪避。 但她不以为意,直接着地,接着立刻调整姿势转身一望,看到了某种东西。 红色、血色。 「……觉!?」 出云被这一下给弹开,背靠着铁路边的护栏瘫坐着,左肩到腹侧有条宽约十公分的红晕。 「觉……!」 风见冲到出云身边,背后传来说话声: 「——这也能称得上是对决吗?」 风见的视线朝罗杰的声音扫去,但那里已空无一人。 ……可恶。 下次再被我遇到——虽能想到这里,却无法想像后续发展。 眼前的红色与身边的风,就是风见所能感到的一切。 「觉……」 ● 风见单膝跪地,贴在出云身旁。 是刚才的战斗害得我呼吸这么乱的吧?风见如此说服自己,并将手搭在低头不起的出云肩上往护栏推了几下,想摇醒他。 「哦……千里啊……」 「哦什么啊你!」 一听,出云轻笑出声。 他没回嘴也没推托,只是微笑,笑得风见发寒。 「觉,我马上打手机叫救护车,好吗?好吗?」 「喂喂喂,千里……眼泪要掉出来了啦。」 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笨蛋二字几乎要从风见口中冲出。但是她强忍了下来,惊觉到—— ……我现在只讲得出那种话吗……? 她终于发现自己已慌成一团。 「啊……」 风见轻叹一声,同时视线晃动。 她注意到自己正在发抖,彷佛寒意已遍布全身。 脚边看得出已被某种颜色渲染。柏油路与砂石被出云的红逐渐浸透。 ……不要。 风见甩甩头,想取出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却连口袋也找不着。 「为什么……」 她低头一看,立刻明白原因。自己的手正以肉眼能轻易辨识的幅度颤抖着,连伸进口袋都办不到。 一阵恐惧涌上心 头。 「觉……」 风见连声音也在颤抖,手足无措的她清楚必须尽快处置,然而某种不愿说出口的想法也在心中一角蔓延着。 也许自己已无能为力。 这时她的手终于钻进口袋。 「——!」 她掏出手机、按下按钮,拨下附有区号的消防局号码。 没有反应。风见疑惑地看看手机。 「被砍断了……」 黑色手机从无力垂下的手中滑落,并于撞击路面时裂成两半。 「觉、手机、你的——」 没带出门。这早在离开宿舍时就互相检查过了。 ……既然千里带了,那我的手机应该就免了吧…… 那干脆连钱包都共用吧?这些话都只是上午的事而已。 「…………」 就在风见就要下意识地说出「不要」时—— 她感受到一股力量。架上肩头的力量,将她的身体向前拉去。 风见还来不及出声,就被出云抱在怀里。 「觉——」 出云不回应风见的叫唤,取而代之的是—— 「……嗯……」 风见顺着低头的出云,让唇叠合。 她将柔缓的湿滑感搁在一旁,全身发抖地想。 ……觉现在也很害怕吧。 「觉,那、那个,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做的?」 此问一出,抱着风见的力量缓缓加重。 在她唇角漏出一丝气息前,出云颓倒般地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这时候你想做什么啊?她心想。 ……但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吧。 风见也回抱出云,右手感到泥泞般的湿热,但她不在意,任由出云动作。尽管他痛得全身发抖,但只要能保持清醒,想怎么做都好。 四片唇再次紧贴,接着出云的手爬上风见右胸。 风见虽略为犹疑,最后仍默许了他。 不管会不会被人看见,今后又会如何,倘若这一刻有所抗拒,自己一定会后悔。 但这时风见感到某种矛盾。 「——?」 两人舌尖交缠,一只大手滑进她松开的衬衫底下,但是—— 「……?」 矛盾,还是种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应当感受不到的冰冷矛盾。 ……可是…… 风见确实有种怪异的不协调感。在如此急迫的状况中,不应该会有那种感觉。 「觉。」 风见开口,准备说出心里的底限。 「就当以后没机会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说完,出云的右手抱紧风见,左手扯开她腹部的衬衫钮扣并往肚脐边游走,接着绕到左腹侧、爬上背脊,在肩胛之间轻抚。 「啊……」 风见娇喘一声。 但这时,她明白心中的矛盾已达到顶点,并在确信之前—— 「——不对!」 放声大叫。 ● 风见惊愕地推开出云,但因为重量差距,反而让自己弹开、翻倒在马路上。 出云趴在路上看着风见,两眉低垂地说: 「千里……」 「不对。」 风见环抱自己,身体还在颤抖,但原因与出云受伤时不同。 「太奇怪了,现在我看到、听到、感觉到的,都好奇怪。」 「你说什——」 「住口!你根本不是觉!」 风见使劲大吼,吐气、吸气、环顾四周。 她眼里看着周围风景,耳里听见出云的声音。 「我就是我啊……?」 「不对!」 风见注视着某处如此回答。 「为什么?不对是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 风见指着眼前的物体,那是—— 「刚才坏掉的机车……被砍成两半,没错吧?尽管我对机车内部构造完全不了解……」 风见背对着出云,弯腰从机车引擎上拾起一个活塞。 「你看这个零件,虽然跟机油广告里看得到的东西差不多……」 她看着形状完整的活塞,说.. 「这明明是从断掉的引擎里取下的,为什么没有被切断?正常的零件可能会因为没有连接在任何地方,而从引擎里掉出来吗?」 风见转向出云。 出云望着她,脸上有着无力的浅笑并说: 「不会吗,千里?」 「嗯——抱歉,觉,我怎么想都不对。」 「为什么?还有其他证据吗?」 「有——觉是右撇子,摸的总是我的左胸。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是从右边开始……可是是刚刚你也是从右边开始。而且——」 风见苦笑。 「他还不知道我背上最脆弱的点在哪里——完全照我所想而动的觉,实在太嗯心了。」 风见继续说。 「谢谢你,我理想中的觉。不过这么一来就太无趣了,和这个世界一样,所以——」 风见扬起右拳。 下一秒,她将右拳砸在自己脸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中,她吐出一口气。 景象摇晃起来,就像被佐山的貘带回过去那样眼前一黑,接着是倾倒的感觉。 「——」 出云的笑脸在风见视野中央晃荡、消散,然后她睁开眼睛。 ● 风见恢复意识。 ……这里是—— 马路,辽阔农田与铁路间的马路。她正坐在停住的机车上,视野中央是出云的背。 ……和刚才跟罗杰见面时一样。 不一样的,只有罗杰已消失无踪。 「夕阳快下山了……」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当她觉得情况不妙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战战兢兢地从口袋取出手机,幸好没断。她松了口气,将手机凑到耳边。 「喂,我是风见。」 『啊、千里小姐!您没事吗!?』 「哎呀,希比蕾,没事是没事啦……有事吗?」 『…………』 「希比蕾?」 风见喊喊她,却没等到以「tes」开头的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沉默,风见歪了歪头,这时—— 『——『有事吗』是什么意思啊!』 『您、您知道吗,千里小姐?您的手机从一个小时前就一直传送强烈的贤石探测反应过来耶!』 听了这话,风见才想起原来还有这项功能,但她没说出口。希比蕾吸了口气,继续说: 『我很担心千里小姐的安危,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都快被人当作跟踪骚扰狂了但还是没人接!所以我、我、我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神经错乱,还去入侵俄罗斯的导弹发射井电子系统之类的呢……!』 还真是慌张啊。风见心想,并回忆起刚才的自己。 ……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哎哟,你先冷静一下吧,希比蕾。」 『千里小姐~』 手机传出一阵呜咽。大概是紧绷的情绪因安心而崩解了吧。 风见欣然地苦笑,并四处看了看。 ……可是,所谓的强烈贤石反应是…… 这里只有田地和铁路,罗杰应该是后来才到的。 「类似贤石的东西……」 风见注意到脚下的砂印出机车轮胎防滑纹,而且那砂白中带青,与田地 散出的砂土不同。 ……这是贤石磨成的粉吧…… 「希比蕾,我知道了。这里的确有某种攻击的迹象——美国的监察到你们那边了吗?」 『还没,他们从横田出发,现在应该快到了。』 「快加强戒备!」 『这……』 她语带犹豫,但随即回了声「tes。」 『——不如就这么办吧,千里小姐。我想千里小姐先放慢脚步比较好,现在行动也应该赶不上监察到访。』 希比蕾重新振作地说: 『等到状况稳定、陷入胶着时,再请您出发。万一有突发状况,我会透过邮件将ucat的秘密通道资料传送给您——以上。』 风见示意了解,结束通话。 ……真是麻烦。 眼看就要出事了,但自己仍手无寸铁。 「觉,怎么办?」 发现男友肩膀完好如初的风见放心地问,但出云没有回答。 「……?」 风见皱起眉,探头看着出云的脸。只见他表情肃穆地默默凝视虚空,搓揉抚摸着没有任何东西的空间,勾勒出风见的身形。 风见赏了他一拳,结果—— 「唔啊——啊、咦?喂,奇怪?」 出云回过头,发现风见在他背后,便一脸宽慰地张开双臂,由下而上搓揉风见的胸。 「千里的胸部果然还在!」 「少给我摸得那么放肆!」 风见赏了第二下,出云因冲击而有如钟摆般地摇晃了一会儿。 「啊!我、我到底是……」 「你该不会在梦里摸我的胸部吧?」 「啊、啊啊,好像是耶!嗯,就是那样。」 出云点点头、看向风见,接着突然惊觉到了什么似地哭丧着脸说: 「什么嘛……还穿着衣服,真的是梦啊……好难过哦……」 「怎么我跟你的梦好像不太一样……」 风见边说边垂下肩膀,还「唉」了几声。 尽管出云的反应让她没好气,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那只是个梦。 ……太好了。 刚才转过头来的出云突然正色,眼神真挚。 「——喂,千里啊。」 「咦?」 出云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他慢慢地说: 「喂喂喂,千里……你快要哭出来了耶。」 「……咦?」 重复的疑问声带着颤意。 ……奇怪? 当风见仍在思考原因时,感觉到有东西落在脸颊上。 「怎么会?」 她将手举到眼前,看见指头正抖个不停,还有东西落在掌心上。一滴、两滴、三滴,凝成一条连续的细流,她赶紧擦擦眼角。 她哭了。 ……怎么了呢……? 「怎么啦,千里?该不会作恶梦了吧?」 「……啊、嗯……你真清楚。」 伴着一声「哦!」出云转过身面对风见。 宽大的手掌绕上风见的肩,怀抱的力道比梦里还大。 他毫不保留地使劲。呼吸虽有点难过,但风见依然顺从。 「啊。」 风见啜泣般地吸了口气。 「好讨厌的梦哦。」 「你梦到什么,说说看?」 「你啊?我梦到你……快死掉了。」 「是吗是吗,那还真可怕呢。不过我好端端地在这里,尽管放心吧。」 出云温柔地拍拍风见的背,似乎想消去她的颤抖。风见点点头说: 「……真的好可怕,而且——」 她没说下去,因为出云的唇已凑了上来。 「嗯……」 喘息之余,风见让自己比刚才的梦贴得更紧。 她心里有件事想向出云道歉。尽管那是虚构的,不过—— ……有点背叛他的感觉。 忽然,出云的手窜上她的胸部。风见因左胸被袭而苦笑,接着放松身体、退开嘴唇。 「不要在这里啦,而且现在也不行……希比蕾她们好像有麻烦了。」 「是哦,那——你安心了没?」 虽觉得不对马嘴,但风见仍点点头。她主动勾住出云的颈子,下巴搁在他肩上,长叹一声。 「不过那让我知道……我也有害怕的东西。」 就在梦里自己以外的某人受伤那一刻。 ……要是那种事真的发生了,那我到底会怎么样呢…… 好恐怖哦。风见在心底默念,并听见出云的声音。 「我也有害怕的事哦。」 「是吗……?和我一样?」 「是啊。」 出云轻轻抱着风见回答: 「明明现在气氛那么好却不能继续下去——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就是这样啦!」 风见向后一倒,让膝盖往上顶去。 ● 眼前有个宽广的封闭空间。 这里是日本ucat的地下新总部。约三层楼的挑高空间里,其中一面墙上设有巨型萤幕。 一楼地板上有一大片办公桌。 现在,桌群中央聚集了一团人影。 人群中心是穿着白色装甲服的希比蕾,她被许多身穿黑色女仆装或同穿白色装甲服的身影围着。希比蕾环视了等待她开口的人们后说: 「——美国ucat的监察尚未莅临吗?」 「嘿啦,大厅方面还没有任何通知。」 「tes,已先请阿夫拉姆先生等实战部人员藏身于大厅内,随时待命。德国ucat监察和1st-g监察应该还不知情吧?」 「嘿啦,已派人介绍德国ucat监察到地下四楼的『爱美趁现在』美体机构里进行精油按摩,而1st-g监察应该正在学校搭建运动会的摊位。」 「tes,那么请各位开始准备疏散并引导馆内人员避难。」 希比蕾说完,便有个身影从人群中向前跨了一步,是名红发女仆。 「希比蕾小姐,您说疏散并引导避难,那我们该如何进行?」 「tes,八号小姐等人,请先将透过概念空间个别化的各部门间通道,尽量连成一整条。」 说完,希比蕾从装甲服腰包中取出巨型萤幕的遥控器并开始操作。 画面黑成一片,几个t或l形的块状物开始从顶端降下。 「那些是通道的抽象图形。联系较差的通道会按照顺序降下,请各位负责人小心排列,避免排出缝隙。只要连成一条就能消除一列,若累积到顶端时请换人尝试。另外,本程式有消掉四行就能转嫁给隔壁操纵者的设定,请各位善加利用。」 「原来如此。」 八号点点头并退下。 希比蕾再次对众人说: 「由于美国监察仍有可能什么都不做,因此请各位小心行动,避免引起骚乱。为了便于避难,也请将通道上的杂物一并收拾干净。尤其最近常能见到夏天才买现在已经腻了的玩具或书籍堆在走廊上,实在有碍观瞻——都丢了吧。」 「嘿啦,如果碰到偶尔不知道被哪里赶出门的大城全部长睡在通道上呢?」 「tes,届时请别吵醒他,安静地丢掉——记得丢可燃垃圾区。」 「我人就在这里耶!」 一道白袖随着怒吼从人群中上窜,所有人后退一步。大城顺着空位来到希比蕾面前,手顶着下巴。 「希比蕾,你们是不是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没什么,只是在讨论该如何处理没用的垃圾而已。」 「我是说美国监察,不是我啦。」 此话一出,3rd的自动人偶们开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不是我啦』……代表他也有垃圾的自觉罗?」 「所以他干脆就认了嘛。那种人啊,一定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心……」 「你、你们干么不用共通记忆通讯,要故意说出来啊!」 「请冷静下来,大城先生。对话是工作的润滑剂呢。」 「人身攻击被正当化啦——!」 希比蕾笑盈盈地将遥控递给吼叫着的大城,而大城也接过了它。 「这是啥啊,希比蕾?」 「tes,大城先生,您了解您接下来负责什么吗?」 「嗯,逃跑啊。」 「tes,我已经预测到懦夫果然会说这种话。可是大城先生是日本ucat的最高层,为了应付美国监察来访的种种情形,请务必留在这里。」 「可是我的脚自己会跑耶。」 「tes,我已经预测到您果然会说这种话。请按下影音3按钮。」 大城按钮后,巨型萤幕上出现几个图案。黑色背景的游戏画面中,底下有四种颜色的建筑图形,顶端有代表飞弹的白线不断降下。 「哦~」 大城推动遥控器上的摇杆,将指标移到飞弹上并击落。 「tes,大城先生果然厉害。飞弹还会继续落下,请您加油。」 「……啊——希比蕾,这到底是什么啊?」 「tes,这个程式直接连结到某国的核弹发射井,一旦游戏结束就会发射实弹报复,请您加油。」 「你想把我钉死在这里啊——!?」 大城喊叫的同时,一名原本面向通讯器的女仆,慌忙地转过头来。 「各位!入侵者出现!目前位在地面飞航跑道上,正朝这里移动!」 「tes,移动速度呢?」 「嘿啦。」 女仆出声答应,看着面板说: 「……低速,我判断是步行速度,单位鉴识刚刚完成。」 她吸了口气。 「——是美国ucat!」 这叫喊的内容,让所有人都挺直了身体。 希比蕾的声音打破这刹那的寂静。她挥出一只手说: 「全员请进入各自工作岗位!」 一声应答后,众人四散而去。 希比蕾拨拨头发,也加入离开总部的队伍。 这时有件事停下了她的脚步——是大城,他一面操纵摇杆一面说: 「希比蕾!可以问你一件事吗!?这个过关以后会不会有奖励画面啊?」 笑眯眯的希比蕾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另一个遥控器,在大型幕上打开选单,将游戏难度改为hardest。 她无视发出惨叫的老人,高声喊道: 「进入第三级防御配置!全体人员加快脚步,各就各位!」 第十章 『统领力量的人』 那是何物 那是否可见 那是否正常 ● 夕阳映照着山头。 朱红后侧的阴暗山间,有群白色建筑,那是iai奥多摩分部。 白色建筑背后的山谷深处,有条宽广绵长的飞机跑道笔直地铺设其上。 现在,跑道上有些动静。那是一群影子,夏末秋初的夕阳拉出的细长黑影。 移动的影子有着人类轮廓。 其中一道人影,在长逾三公里的跑道上由东向西移动着。 从远方进行包围的数道人影也朝相同方向移动,却在途中突然消失。 他们已破击溃。 攻击中,有三种声音。 第一,西行的西装长者发出的足音及弹指声。 第二,进行包围的人们制造了许多声响,还有受某物打击而跌落地面的声音。 最后的是由遥远东方天空传来的巨响,如背景音乐般响彻跑道。 穿西装的长者一步步前进。「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美国ucat监察大驾光临,怎么连一点像样的接待都没有——不是想独占所有g的概念吗?」 长者继续移动,碰上了其中一支包围队。许多身穿黑白装甲服的男性,在他前方五公八处一字排开。 「站住……!美国ucat监察,你为何要危害我方!?」 「危害?这才不是危害,这是问候。六十年前,要是造访护国课的各国ucat没认同你们的力量,早就会有人这样做了……现在日本ucat会弄成这副德性,就是因为你们过于无力,所以让我重新打声招呼吧!」 长者挥动右手,说出离开美国前学到的日语: 「哥威大加毫~」 指尖一弹,十来名男性同时被砸趴在柏油路上。 「腻毫腻毫,赊长先生精深不太好哦~」 连对概念战斗装备级的武器都在地上弯曲、碎裂,穿装甲服的人们也被毫不留情地击倒在坚硬地面上。 撞上地面的,无论是人还是什么,全都毫无反弹,彷佛是被某物撞击并压扁一般。 「只要这样,没错,只要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只要我欧铎轻轻弹指,这恶臭就会击垮一切——这种程度的组织就想牵制各国ucat,任意进行全龙交涉等计划,进而成为世界中心吗?」 这时欧铎高举右手,瞄准布阵于右前方的小队。 手指一响,小队应声溃散。 接着他的右手朝左侧小队伸去。 小队队员们纷纷面向欧铎蹲下,架好步枪。 「再动就开……!」 欧铎不予理会,将手甩了两下,而步枪扳机也被扣动。 怆声响起的同时,两者间传出金属声。 下一刻,几颗尖锐的弹头被击落在欧铎眼前的柏油路上,而扣扳机的人也同样撞上地面。 欧铎不理会传进耳里的呻吟,继续前进。他看到前方仍有数支拦阻队不断逼近,便朝着最远端的小队挥动右手,弹响手指。 一道金瞩声随之朝空中进去。 「……!?」 欧铎直视立于自己与众人之间的巨汉。 高逾两公尺的躯体穿着白色战斗大衣,系着白色头巾,中东人种的深褐皮肤上皱纹遍布,同色手掌中有柄巨大的白色长枪直指天际。 「我是日本ucat实战部部长阿夫拉姆·梅萨姆——有何贵干?」 「想不到——想不到八大龙王之一竟会在此现身啊。我是美国ucat监察欧铎,为两件事而来。」 欧铎继续说: 「事情很简单、都很简单。我要你们中断全龙交涉,并全权移交给全ucat管辖。换句话说——我国和几个国家商讨后判断,让世界的命运握在日本小鬼头手里,实在太冒险了。」 「tes,那么您想靠武力强取吗?」 此时,有个身着白色装甲服的金发女性与阿夫拉姆并肩而立。 欧铎举起右手,却在高处停下。 「你是、你是什么人?」 「tes,我名叫希比蕾,任职于日本ucat。」 说完,希比蕾张开双手。 同时,一道影子从她背后那五楼高的输送管理大楼后方飞出。 欧铎鸣指,但—— 「——!」 他的力量被双手挥舞的巨剑弹开。 影子就此飞来,在希比蕾背后着地。 物体的脚部着地,带来沉重的金属巨响,强烈的震动代表其极具重量。那是—— 「这是3rd-g瑞雅小姐的武神——如今碰巧现在和六十年前的排场相差无几,您会怎么做呢?当时各国ucat派兵前来,护国课可是少数方呢。」 「——可笑、可笑至极。」 「什么事那么好笑?」 对于希比蕾的发问,欧铎面露苦笑。 「刚才、刚才你说的话,就是事到如今,你们日本ucat自满程度的最佳指标——六十年前,联合国ucat的确曾派军前来,也没危害居少数方的护国课,然而——」 欧铎再说了声「然而」,低下头去。 他将左手扶在额上,彷佛正捱着某种痛苦,脖子也因此压得更低。 当他「呵呵」的笑声传来,已是数秒后的事。 「六十年,没错,六十年了……美国饶恕了一个岛国。岛国虽挑起纷争,但美国却因其狭小的国土与奋战表现,本着宽容精神饶恕他们,并协助他们建设高度文明——你想这会不会也曾在护国课身上发生呢?」 欧铎抬起头,龇牙咧嘴地笑。 「有趣、真是有趣的故事啊。这招呼打得不错,打得真不错。我们六十年前没摧毁你们,而你们也忘了六十年前的饶命之恩,如今有了强大力量,竞就此以为能与其他国家平起平坐……」 欧铎朝着晚霞如焚的天空弹响右手。 空中传来一道金属声。 接着传进耳里的,是从早先就鸣响至今的轰声。 「这是——」 在希比蕾皱眉之前,欧铎将双手都插进裤袋。「结束了,都结束了——问候到此为止。」 这时所有人部听见,那随着欧铎话尾而来的声音: ——万物朝下坠落。 世界有所改变。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某种变化产生了。 倒地同伴们的器械、行囊都微微浮在空中,被海浪拍抚似地飘着。 阿夫拉姆向欧铎问道: 「……这是5th-g的航空概念吧?没有所谓『下方』观念的枪弹或器物将不受重力束缚,能够自由改变下方感觉的,就得以在空中自由飞翔。」 「对。前世纪、前世纪中叶,我国得到了这些东西——看着吧。」 欧铎一说完,空中也有了某种变化。嫣红天空的东方,突然出现了几个影子。 它们恐怕一直以某种隐蔽形体的概念躲在空中,现在只不过是飞进刚展开的概念空间并现身了而已。 乍看之下,那些逐渐飞来的鸟型物体共有十二个,现形后一口气朝此移动。 巨响摇撼,林木震荡。它们低空削来,不停逼近,而其真面目是—— 「龙……!?」 布阵于跑道上的人们发出疑问,而答案也立刻到来。 它们是机龙,全长约三十公尺,全身湛蓝。 虽然每一架都形似战斗机,但它们拖着巨响通过众人上空时—— 「!?」 它们便伸展骨架、折起机翼、张开四肢,化为所谓的 龙型。 那是完全变形型的机龙。 「看吧、看吧,日本ucat。它们就在你们眼前,毫无掩饰——这就是美国ucat在解决概念战争后,针对与各g残党战斗所制造的完全变形式机龙布兰卡9!」 十二架机龙猛然爬升,在空中变形完毕,以龙的姿态凌空翻转。它们刚通过跑道上空,就如猫一般扭腰回身,并直接落下。 从空中降落的机龙,对自己的钢铁身躯并无任何犹疑,直往硬质地面而去。 这群巨兽着地时,发出了呼应其体型的巨大声响。 它们落在欧铎背后数公尺处。 夕阳余晖中,数道沉重巨响和以十二为基数的四肢与长尾穿过跑道。 不只如此,他背后的天空,又出现了几个新的影子。是运输机。 跑道的另一端,从山谷延伸王此的马路上,还有几辆深绿色四吨货车缓缓驶近。 空中引擎声、地表排气声与跑道上重机械生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使空气震荡不已。 欧铎站在所有声音前头,环顾眼前景象。 在他正前方,是手握长枪严阵以待的阿夫拉姆、展开双臂让武神持剑的希比蕾,以及重新举起枪械的日本ucat部队。 更远端是白色建筑、层叠的山峦,还有昏黄的天空及火红的太阳。 全都扫视一遍后,欧铎开口: 「听好、听好了,各位。本人谨代表美国ucat发言——我们发现,目前全龙交涉中有过多交涉前所无法预测的不备,同时交涉权也过度集中于日本ucat,再加上自称『军队』的集团暗中行动。毫无疑问地,这些现况已对全龙交涉的完遂造成疑虑。」 他吸气后再说: 「因此——因此我们在这里,要求暂停全龙交涉,废除日本ucat独断交涉权,并将全龙交涉交各国ucat全权管理,往后将交由各国代表审议后才得以执行。」 「tes,欧铎先生,那就是要我们放弃全龙交涉,并藉由审议名目……让美国ucat完全主导罗?」 「你的说法太糟、太糟了。美国才不会什么主导不主导的——全ucat中,拥有最大组织力的就是美国,即便不去主导,我们也会是正义的核心。日本ucat只不过是对所谓的『个体性』有所误解,而忘了所谓世界的『整体性』罢了。」 「但是美国ucat有停止全龙交涉的权力吗!?佐山翁订定的交涉权不容侵犯,你们直一的有权废止吗!」 「当然。」 欧铎断言,并朝着因不容侵犯受侵而沉默的对手说: 「当然有。而且全龙交涉部队还会因为它,无法继续进行全龙交涉,我们的理由就是这么充足——理查·山德森先生之死,就是你们想要的理由。」 「那是——」 欧铎立刻对希比蕾的疑问词做出回应: 「你们、你们这种人还不配知道原因,你们只要知道刚才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就够了——毕竟我们的敌人是恶徒,而我听说从前日本ucat里就有一群恶徒。那些人、那些不自称恶徒就不敢胡作非为的胆小鬼如果还在这世上,我们绝不惧于宣扬正义,只求铲除恶徒——说吧,你们是恶徒吗!?」 「我们不是,但是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阿夫拉姆紧握长枪。 他看着运输机从跑道东边的远方天空准备降落,眯起一只眼睛。 「——至今恶徒仍存于日本ucat里。」 「啊啊。」 欧铎出声回应,然后点点头,微笑着说: 「很好、很好啊,各位——那么世界将继续制造状况。」 ● 跟前有条木板铺成的走廊。 走廊很长,入口处有个四坪大的玄关,但凝聚于走廊尾端的黑暗连天花板上的灯都吹不散。 墙是以白灰泥砌成,左右排有几扇纸门。近处有几扇纸门业已敞开,数道人影在门问穿梭。 这些人多半是体型魁梧的男子、乾瘦的中年人以及面带微笑的女子,但他们有个共通点。 手上都捧着盛装餐点的盘子。 在看得到这些人的玄关边,有个人影坐在那里。 那是个身穿红色和服的女性。她戴着眼镜,膝上摆着一具黑色电话。 「啊、嗯。少主跟小切今天不会来呀?嗯,那辽子姊姊会把你们的分吃光光的,别在意——别担心,辽子姊姊不会胖哟。」 辽子露齿而笑。 「可是啊,想不到少主那么果断,竟然会和小切一起去旅行呢。然后小切怎么啦——嗯,是有想过先跟小切聊聊啦,想先敦他男孩子要用什么姿势比较好——咦?小切在洗澡?」 辽子神色大变、板起面孔,两只手抓住话筒。 「少主!绝不能错过这太好机会啊!佐山老爷有教过少主开门的技巧吧——对对对,就是不停打开市民体育馆的女子更衣室然后逃跑练出来的那招,少主还在逃跑途中把老爷踹给警车撞——咦?已经超过那种程度了?」 「姊,你不打算帮大家送晚餐吗?」 「嗯~?姊姊才刚去后院祠堂上过香而已耶。」 「身为这个家的家长,那是当然的吧?谁叫干我们这行的对那种事特别注重。」 「咦~?可是孝司,你之前才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引进机械警卫吗?明明就很喜欢现代化嘛~」 「噗~很抱歉,我打算订的是iai的『犬毅力』,里面可是装有保佑家庭安康跟生意兴隆的护符哦。iai对这类讨吉利的东西还蛮了解的嘛?」 「少主、少主,你听人家说嘛,孝司变成机械御宅族了啦。好恶心哦,怎么办?辽子姊姊超担心弟弟的未来耶——就是说啊,活人最好嘛——孝司你听,警卫人员还是活人最好!」 孝司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姊姊。 「你再继续找藉口打混,小心我跟爸妈告状哦?虽然他们还在富士树海公园的遇难者探寻之旅途中,可是明天就会买土产回来了耶。」 「咦~可是爸爸特地要姊姊照顾好后院的祠堂耶——咦?啊、嗯,等少主结婚了再说吧。关于田宫家祠堂的事,我父亲也这么说过呢。」 辽子对电话另一头投以笑声。 「对对对,秘密多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少主你好聪明哦~啊、嗯,有东西送到房间来?通讯器?啊、嗯,我不会过问少主的工作,加油哦。小切也和少主在一起吧——嗯,这样啊,别费心了啦。咦,什么?」 辽子眯起眼仔细聆听话筒传出的声音,然后慢慢转向孝司。 「孝司——少主说啊,下次和小切一起过来玩的时候,要我们准备好红豆饭呢。」 「谁啊?哦不……帮谁煮啊?这应该先问清楚吧,姊?」 辽子被问得眉头微皱,右手食指离开话筒指向孝司。 「我说啊,孝司,说到红豆饭当然是帮小切煮的啊?」 「姊,不要自己乱想啦!切同学是男生耶!」 「身体的隔阂又有什么关系!这种人不是每天都有得看吗!?」 「看归看,可是我们家的都煮成熟饭了啊!切同学还在半路,也许心理上已经超过八成,但是照理来说还是得帮他扳回正途啊!你们也都这么想吧!?」 此问一出,从走廊左右两侧纸门探头窥视的几张睑都垂直晃了晃。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虽然我们已经没救了,但是对还活在当下的孩子而言,那样子实在不太好。」 「笨蛋!」 辽子反射性站起,目光如炬地瞪视所有人和孝司。 「超级笨蛋!超级白痴!超级——那个,要是你们可以自己补上的话,辽子姊姊会很高兴哟!」 「姊,幸好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简单来说,就是不能以为自己办不到就任意放弃!」 辽子吐吐舌头。 「才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呢。不管变成怎么样的人、喜不喜欢自己、会不会死,只要不给人添麻烦就值得开心了,所以姊姊支持小切。你们也认为小切不要轻言放弃,下定决心面对自己比较好吧!」 「……我的姊姊真的很厉害,如果她以为自己刚刚说得很有道理——后面几个,不用边哭边点头啦!」 「好好好好好,总之结果只有弟弟一票反对票,按照田宫家民主主义,从今以后田宫家上下都要支持小切罗~!」 「……姊,我说啊。」 孝司垂下肩膀,继续说: 「听好了。你没忘记吧?切同学有个姊姊耶?而且……少主喜欢的是他的姊姊吧?切同学自己也向他姊姊说过啊?我后来有确认过窃听纪录!」 面对弟弟意料之外的攻势,辽子改变姿态,稳稳抱住电话。 「可、可是啊。」 「可是怎样啊?」 「孝、孝司你看过他的姊姊吗?」 「看过啊,在iai迎接少主时,我和她打过招呼。」 「那一定是假的啦!」 辽子调整抱电话的姿势,斩钉截铁地说: 「那一定是小切假扮的啦!耶~孝司被小切骗到了~姊姊用闻的就知道了~」 「……姊,拜托你不要胡乱断定。而且,她怎么看都是女的啊。」 「那孝司也像少主那样,抓过拉过鸡鸡之后才确定的罗!?」 「做那种事会被关到牢里或精神病院吧!这种话不要说得那么大声!会被邻居听到!」 「不要模糊焦点,孝司。听好罗?仔细听我说,你是不是没扒光衣服?没压得她动弹不得?没观察过、没触诊过、也没有确认过机能——那当然不行啊!从事保全业的你不会觉得这种态度很可耻吗!?而且——」 辽子继续说: 「少主跟小切姊姊的感情也不一定很好吧!?例如说少主突然闯进换衣间就要她半裸并上下其手,或是把她压倒在床上掰开她的腿强迫取分之后被她讨厌,你想这时候应该轮到谁出场了?锵锵~当·然·是·小切。如何?我一边打拍子一边用体言止(注:以名词作结的日文修辞法)来强调耶!」 说了一大串,辽子吐了口气,右手拿着电话摆出无可奈何的动作。 「孝司有时候思考也很不合逻辑呢。看到什么就信以为真的确能过得很快活啦,但是活在想像世界里也蛮悲哀的……姊姊好担心哟。」 「姊,抱歉打断你说话,可是我现在可以倒在这里吗?」 「嗯,没关系呀。只是地板很硬没办法消除疲劳,先去买个红豆吧?」 孝司假装没听见。 他背对姊姊跪坐在地,接着身子一软、保持跪姿往前倒去。 辽子确认弟弟动也不动之后,眯起眼点点头。 「这孩子还真容易疲倦……」 辽子对自己的结论似乎相当满意,点个头后靠墙坐下。 「啊、抱歉——嗯,邪恶被消灭了,孝司有时就是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啊、嗯,真不好意嗯,少主特地打电话来说不来吃晚餐,结果我们自己吃得那么丰盛,两个人工作都要加油哦——啊、还有——」 辽子拨了拨与弟弟争论时散乱的浏海。 「少主班上不是有个混血儿吗?嗯,就是在准备全联祭的最后一天来打扫跟搬东西,不爱说话、看起来很容易一去不回的孩子——对对对,就是原川。他刚刚啊,带一个女孩子去超市耶,好像是出门买晚餐的菜。」 辽子「嗯」一声点点头,看向玄关,视线穿过木框外门,直至看不见的屋外。 「她有短短的金发,年纪还小——嗯,我用收音器听到她叫做希欧。那下次可以用这件事来敲一笔吗?嗯,我们会准备妥当的——咦?不行?不过很有帮助?」 辽子笑得一脸灿烂。 「那是当然的呀——辽子姊姊说的都是确确实实的好话嘛。虽然少主的工作好像很辛苦,还是要加油哦。」 ● 西行的阳光已成夕日,缓缓没入山棱。 夕阳下的宽大柏油路上,有几个影子正在移动。 影子有人型、龙型,以及以器物构成的人型。 回荡在空中的声响有枪声、脚步声、刀剑声,以及串起所有声音的金属声。此外,还有种挟带强风的巨响落上跑道。 那是运输机。 几辆悍马车类的小型机动车辆和数名美国ucat士兵,从运输机后舱门下到地面,所有人都身着蓝色装甲服。在装甲服内部机构的加速下,他们以常人办不到的速度在跑道上移动。 其中包含几名女性及不同肤色的士兵,他们与乘车前来的同伴们会合后,在跑道上形成一波波蓝色浪潮迅速逼近。 蓝色机龙打头阵似地吼了一声,率先跨步起跑。尽管钢铁四肢的每下步伐都将柏油路面砸个粉碎,但动作仍相当轻快,领着蓝浪前进。 另一方面,白色的团体排成人墙,静待浪袭。 而蓝浪与白墙也都盼到了各自的期望。 浪拍上墙面,白墙虽被冲散,却也顺势反向包围。 两军阵势有如波涛进退。 较高的浪头,在波涛中总是明显可见。 其中一人是操纵白色武神的希比蕾,她正朝着机龙前进。 「——」 得阻止他们,希比蕾心想。她很明白,若不尽量争取时间,日本ucat所有人事物都会遭到压制。 器材、人员、情资、还有其中各种回忆的渣滓,绝大部分都需要疏散。器材人员等等应已引导到地下,情报课也正在总动员将伺服器封锁加密。 最紧要的就是地下五楼。ucat地下五楼以下楼层是机密区域,运用概念核的装备和希比蕾的武神等物都被安置在地下五楼。 更深的楼层有何内容,未曾对各国ucat公开过。 这回,希比蕾得到大城的准许,将那些楼层做为避难所。因此为了让众人得以逃脱—— 「一定得争取时间……」 希比蕾冲撞其中一架机龙,那是架光地面到肩部高度就比白色武神大上一圈的蓝色机龙。就欧铎所言,它的名字是布兰卡9。 「理查·山德森先生曾经说过,过去极可能被美国ucat正式采用的机体,就叫做布兰卡。」 蓝色机龙步法如猫,身形低伏。 炮弹从装设在两肩外的副炮中击出。 希比蕾两手前伸,让武神的双刀剑向外扫去、击飞炮弹。 弹头朝天飞去,朝人落下。 此时连射袭来。 希比蕾舞动剑刀扫尽炮弹,而在龙射击之余也不忘前进。 连续的炮击声在武神与龙之间穿梭,每响一次,龙就多走一步。 因此希比蕾有所应对。 前进。 希比蕾并下需要踏进巨响与重压之中。她双手微向前伸,十指在空中弹奏。白色武神随着她的动作灵巧地挥剑,一次次弹响钢铁炮弹。 钢铁伴着火花不断鸣响。 昏黄的天空下,白色武神在钻动的群众中奏着讨龙之音,向前迈进。 距离越缩越短。 这时,希比蕾的右侧有道光直冲而来。 那是其他机龙的主炮,由 口部发射的龙炮。直径逾数公尺宽的青白光柱横扫跑道,激起飞沫股的声响,直往希比蕾去。 蓝光的尖声在跑道上疾奔着。 在光的破坏下,几个白色装甲服的身影被吹散、地面被削出一道窟窿。 希比蕾和自动人偶决定硬挡这道光束。 「……!」 撞击声随之而来。 但不是预期的声响。她听见的并非光的飞沫声,而是—— 「火焰!?」 众人口中所说的声音,与某种现象一同发生。 龙嘴轰出的苍白龙炮正燃烧着。 有如纸屑、浸满油的布被点燃般一发不可收拾,赤红火焰瞬间将光柱燃烧殆尽,并袭向光的根源。 龙被冲进龙炮的火焰贯穿了。 火焰先是在机壳缝隙间摇曳,然后在下个瞬间冲破背部、朝天散去,焦火声就此缠绕了整架苍蓝机龙。 「——!」 机龙吼叫一声。本应无形的火焰,这时有如朱红的巨龙。 钢铁打造的机龙并未因热熔解,而是逐渐化为灰烬。这股力量是—— 「运用9th-g概念核的机壳枪b-sp——很有崇拜火焰的9th-g风格呢。」 希比蕾说完,将视线从中止的炮击向右移去。 那儿有个手持白色长枪的高大身躯。 「tes,感激不尽,阿夫拉姆实战部长。」 「tes,像你这样实战部以外的人员都来帮忙,该道谢的是我才对啊。」 他将长枪倒下,同时长枪.b-sp也开始改变形体,原来宽厚的枪头一分为二。 阿夫拉姆说: 「我真是上了年纪啊,已经不太会刻意表现给人看了呢。」 「tes,我仍然觉得很光荣——因为六十年前,我错失了和阿夫拉姆先生并肩作战的机会。」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tes,当时我仍在休眠,无缘得见。不过对照起当时遇到的人名、之后的历史,以及两年前与阿夫拉姆先生跟阿娜慈夫人相见之后……大致上就……」 「是吗。」 阿夫拉姆说完,表情平板地看向希比蕾的前方。 蓝色机龙再次摆出战斗架势。 「交给我吧?」 「不,阿夫拉姆先生还有其他工作。」 尽管机龙调整着两侧的副炮,口中的龙炮也敞开着,希比蕾却露出微笑。 阿夫拉姆以苦笑回应。 「整备班的人,无论何时都会为了让人放心而微笑吗?」 「tes,您不说『自动人偶的本性』,是出于您的体贴对吧?而且,阿娜慈夫人也总是笑着等待阿夫拉姆先生呢。」 「把家庭话题带到战场上不太好吧。」 说完,阿夫拉姆一跃而上,飞越十数道蓝白身影并凌空翻身,往其他机龙奔去。目送他离开后,希比蕾转回前方。 隐龙口中已含着光芒,但是—— 「——我出发了。」 希比蕾纵身向前,急挥双臂。 开始冲锋。 第十一章 『错综的力量』 大肆群集终将导致纷杂 而碎片必将四散 ● ucat总部地下二楼的开发部正忙成一团。 在地下区域的高段楼层中,这里是—— 「这里是最重要的区块!行动时不准忘了这点!不管电脑还是什么,都得用物理行为来搬!」 拿着一米长尺敲打墙壁发号施令的是位白衣女性,她胸口的名牌写着月读·史弦。 她站在开发部前端,一条连接仓库与武器库的白色走廊上。这儿有面墙敞开着,露出后头的运输轨道。 「只要利用武器库的货梯,不管是机材还是什么都能送到地下五楼去呢。」 月读看着墙上的电梯控制面板。用来操纵武器库内四具大型电梯的面板上,正显示着至今未曾亮过的bf5字样。 「高层竟然会把地下五楼那种机密区域解锁啊。」 这时,一名抱着数捆设计图的男子到达,月读对他说: 「鹿岛——纸类的话,就塞到下一班去吧。」 「不用,这些都受过金属防护了,可以跟刀子那些摆在一起,要是烧掉就头大了。对了,月读部长,还有什么事要做啊?」 「你看过地下五楼的平面图了没?」 「看了,地下五楼跟相当于阁楼的通风管路平面图没错吧?」 「对,只要入侵阁楼里的通讯回路,就算有通讯干扰——」 鹿岛点点头说: 「好,这样就能打电话回家跟奈津说今晚回不去了。」 「哎呀,要是真的回不去,奈津非常可能会体贴地说『明晚我会烧一大桌菜等你回家哦』,一定会的!啊啊啊,好想让那些臭老美也听听看哦。」 「你好像变得不管别人理不理你都会继续说下去呢。」 「说什么傻话,那可是我的幸福证言耶。月读部长的先生也一定也难耐地扭着身体说过这种话的,他生前过得很幸福嘛。」 月读想起了过去那段京还小,丈夫也在的日子。接着她开始想像丈夫拿着全家福相片,在工作场所爬行或在走廊上蠕动的画面,结论是—— 「……恶心死了。」 「我懂了。现在情况紧急我就直说吧,月读部长你做人真的有点问题。」 「那你的毛病应该是我的逆向量,还不快去照照镜子。而且,你说废话的时间能用来多搬一点东西吧?例如热田的那些。」 「不用,反正热田的电脑里只有一堆怪歌。不知道美国ucat听到以后,会不会觉得那是某个诡异的诈财宗教经文歌而产生混乱啊?」 鹿岛说话时,一道人影从走廊深处接近。 那是名扎着白底围裙的黑发自动人偶,她见到月读时「嘿啦」一声行了个礼。 「这个楼层的掩蔽分离作业就快开始了,请准备好的人员搭乘电梯前往地下楼层。三、四楼已经开始在排队了,请尽快。」 宛如在回答她的话似的,一道细小的声音响起。 构成开发室的墙顶墙角传出阵阵撕纸般的声响。 接下来是一阵震动。空无一人的开发室就像漂在海面的船那般,开始脱离走廊。开发室及相邻的制作室区块整个脱离,渐行渐远。 月读看着分离处的缝隙,但什么也感受不到。 那里空无一物,既无黑暗也无光亮。神秘空间似乎越扩越大,让开发室往未知的海洋飘去。 自动人偶叹息般地吐了口气说: 「——主要的概念扩张楼层,会在分离后固定住原来的一般楼层来掩蔽概念扩张楼层。分离后,这间开发室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原来是这样。为了避免任何记忆或纪录有机会留下线索而重建,干脆让整个区块失踪啊。」 「嘿啦,若想复原该区块,就必须重新接回被切断的母体自弦振动——那必须由负责分离该区域的自动人偶来进行才行。最后剩下的,会是餐厅、图书馆、训练室等无谓场所,以及作为诱饵的新总部。」 「新总部……?现在还有人在进行分离吗?」 「嘿啦,既然最后的大工程,也就是开发室的分离已经开始,代表其他的作业已经完成,正逐步改写成一般区块。请两位赶快下楼,否则会被困进很可能无法修复的分离区块里。」 仔细一看,走廊墙后的运输轨道上,已经开始搬运最后一批物品。开发部的每张熟面孔都各自将私物尽量搬上电梯,就像在比赛一样。 ……简直就是战争呢。 月读苦笑地望向开发室,新的墙壁已经逐渐浮现,回到最原始的姿态,也就是开发部以概念改造前的走廊。那看起来有些透明,而先前的开发室正在另一端越飘越远。 「月读部长!」 从走廊远端传来的呼唤声来自鹿岛。他让货运电梯低速前进,并在接连而来的人群中转向月读。 「请快一点!」 「知道啦!」 说完,月读驱足小跑步,手不放心地扶在腰上,却又转过身去。逐渐消失的开发室前,有个自动人偶站在那儿。 她一句「你也来吧」还没出口,自动人偶便鞠了个躬说: 「我会一直等到这个空间被回收的那一刻。」 她朝越飘越远的开发室纵身一跳,越过延伸数公尺的神秘缝隙,在无人的房间入口着地。 「嘿啦,我判断,月读开发部长您不必为我担心.要拉回落入闭锁空间中的分离区块,必须由切断母体自弦振动的自动人偶重新连结。届时,分离区块里若有人可供互动,作业过程想必会更加安定。」 自动人偶站在渐行渐远的开发室门口,转过身继续说: 「在这里,有些像我一样不擅长战斗的自动人偶。我们擅长做家事、打扫以及保养房间——我判断这是适合我们的工作。」 「————」 「我判断人偶终究会被摆回匣中,也终究会藉由人手取出。我曾听说过,人若有心,『柯贝莉亚』的重现率就会上升……当然,当我明白其中涵义已是后来的事,但我们仍会因此等待打开盒子的那双手——而我判断,我现在的判断就是所谓的隐忍。」 「…………」 月读听完,目光短暂地落下。 再次扬起时,她眼神有力,嘴角带笑,并回覆自动人偶刚说的话: 「——我该说嘿啦吗?」 「那我应该回答tes吗?」 自动人偶的声音变得粗哑,身影飘怱,渐渐难以辨识。 落入神秘空间的同时,自动人偶再度鞠躬。 她的道别已传不进月读耳中,身影也越趋模糊。 「!?」 月读回过神来,眼前已是单纯的墙壁。 「——快点啊,月读部长!你又闪到腰了吗!?」 月读从怀中掏出原子笔,往头探出武器库入口的鹿岛扔去。 ● 地表,夕暮跑道上的战斗逐渐整合为一。 对付阿夫拉姆和希比蕾的机龙略为后退,引诱两人远离日本ucat主力。 这时冲进那短暂间隙的是—— 「又有运输机来了吗……!?」 四架深绿色运输机在跑道上滑行,在间隙上形成一堵墙。日本ucat队员看着踏出舱门的蓝色装甲服喊: 「滚开啊混帐!你们那种脏兮兮的装甲服凭什么挡住我看希比蕾小姐战斗!」 喷既之余,白色装甲眼将不断飞来的枪弹一一弹开。 「关节部位,特别是脖子被打到就死定了!所有人给我拉紧领口!」 队长阶级的男子一 喝,众人立刻呼应、跨步前进。配备一米长盾的推得更深,持冲锋枪的也压低身子跟进。 「妈的!」 某个年轻队员啐了一声。在枪声、远处龙鸣声及从未间断的运输机引擎声之下,他说: 「——我们还是不能用实弹吗!?」 答话的,是手持盾牌掩护他及后方队员的队长级人物。 「这次的战斗,并不是对付1st和3rd那样明确的『敌对交战』。我们该打的是想翻旧帐的家伙——不是ucat的同伴。」 「不会吧!?就政治手段来看,难道要等他们打下这里头脑冷静以后,再对他们说『你们用实弹打我们的模拟弹,所以你们要道歉』然后交换利益?我们只是谈判的筹码吗!?」 抱怨的队员身旁,一名以步枪进行狙击的中年队员瞬时向后弹飞。 倒地队员的右肩关节缝隙已被子弹打穿。 年轻队员压住作势起身的他。 「别乱动!等救——」 「那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把枪交出来再说。要是你有空在那边抱怨不开枪,干脆交给我用左手继续打。」 他似乎对无法动弹的右手不以为意,坐起身用左手打开腰间的急救包。 年轻队员想帮忙,却被中年队员制止。 「你说的是政治问题。确实就政治结果而言,我们只不过是工具——但是现场也有现场的结果,你看后面。」 他们回头看到的,是日本ucat的伪装输送管理大楼。 「到现在,美国ucat还没有一个人能到那里面去——这就是现场、现在的结果。只要我们放过一个,我们就会愧对自己的工作。但是,一旦我们成功守到避难结束,我们就能要那些政治人物乖乖做好自己的工作。」 说完,他伸出拿急救纱布包压着右肩的左手,连血也不擦。「交出你的枪跟弹药,然后离开这里——只要能让你成功避难,我就算尽到责任了。」 一道枪声有如回答般从旁钻来。 队长的盾牌进出金属音。背对着那声响的年轻队员则是…… 「————」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双眼,将手上的冲锋枪交给中年队员。 中年队员点点头表示理解,用下巴朝伪装输送大楼指了指。 「快去吧。」 但紧接着他便皱起眉头—— 「喂!」 并对年轻队员的动作发出呼喊。 交出冲锋枪的年轻队员缩肩屈身,拿起丢在一旁那把手动上膛的狙击步枪,短吁一声。 「瞄不准的人就在一边洒子弹吧——我只好将就一点啦。」 「小心使用啊,我的枪上刻着女神的名字呢。」 「我的也有2nd类的名字啊。」 年轻队员嘟哝一声、伏下身来,将枪托抵在肩上,架好位置。 然而这时金属音响起。 声音就像从空中往下施予打击一般,而且十分响亮。接着—— 「……!」 站在眼前的队长级男子被轰倒在地。 「这是……」后方队员们连吸气都来不及,就出现了个人影。 距此约十公尺处,有个身穿灰色西装的长者。 对方用蓝眼睛看着他们。 「是那里吗,是那里没错吧——只要经过那里,就能开出一条通往背后建筑物的路。」 话刚说完,年轻队员、中年队员,以及后头的所有队员同时扣下扳机。前端刻有「模拟」一字的模拟弹,随着1st-g概念加护往目标飞去。 但对手一弹指,就阻止了这一切。 可谓豪爽的金属音在两者间进发,朝地面笔直坠下。 所有子弹都被钉在地上,而对手的右手再次高挥。 「没用的、没用的,日本ucat——就凭你们的伪恶是阻挡不了正义的。」 话音刚落,手持步枪的年轻队员猛然起身。 「什么伪恶跟正义——跟现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一站起身就扣下扳机,同时弹指声响起。 而且是两次。 空中传来两声已听过数次的金属音。 一声击溃枪弹,另一声在年轻队员头上响起。 「——!」 空中有个影子。 黑白相间的影子,背着微染黯紫的天空飞跃着。 影子用左手接下年轻队员头上响起的金属音。 「!」 那人影的左臂从肩部脱落,但本身并未受到余波影响,一个转身便降落于地面。 这人穿着黑色与白色的服装:日本ucat战斗用女仆服及战斗用围裙。这两件衣物的顶端,是头红色短发。 「美国ucat监察欧铎先生,欢迎莅临日本ucat——我是日本ucat的自动人偶,名叫八号。」 一鞠躬俊,八号转向背后看看年轻队员和后方所有人。 「避难已经完成,请各位也加入避难行列,我们会代为掩护。」 说完,她的表情改变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双眼眯若弯月,红发任风吹抚。 「——我们判断要将完成任务的各位视为贵客迎接。」 随着这句话到来,后头有了新的动静。 是女仆群。众多女仆从总部入口窜出,手拿重机关枪、盾牌或刀剑,在被当作最终防卫线的建筑物前排成一直线。 「我们背叛了3rd-g并流亡到low-g,最后在神田安身,因此和3rd-g的全龙交涉毫无关联——这些是开发部搬不进地下的装备,请让我们用以招待来自美国ucat的客人。」 随着说话字数增加,她落在地上的左臂渐渐浮起。 手臂飘离地面后,飞向八号的左肩。 在金属摩擦声中,连结宣告完成。 同时—— 八号的衣摆,裙子和围裙的衣摆散出了无数小杂物,有螺丝、弹簧、小铁板、塑胶板等等。 它们在八号缭指驱策的重力下重新组合。 「这些全都是单纯的手枪——只不过共有三十二把。」 八号让所有枪浮在自己周围,直视着正面的欧铎。她以夕阳最后一抹嫣红为背景,替三十二道火力填装弹药。此起彼落的填装声中,红发自动人偶双唇微张,一面浅浅弓身致意一面说: 「——请享受我等的服务。」 她冲向前去。 ● 八号开始疾奔。 在重力控制及四肢动力调节至「强」后,八号以自己的意志舞动身体。 她因此获得时速数十公里以上的移动速度,以及近十公尺的跳跃距离,还有—— ……因散热不及导致的运作时间缩减。 她是接待用的自动人偶,而非战斗用。 她的战斗知识是透过共通记忆,从先前留在3rd-g的自动女仆们身上得来的,而且是与全龙交涉部队战斗时的记隐。 当时战场上的自动人偶,将自己的运动性能设定为略高于人类,因此无散热之虞,能战斗到最后一刻。 但现在不同,对手、目的和所需时间都不同。而现在的自己—— ……我判断,我已整合了所有自动人偶的记忆。 八号跃起,越过美国ucat。为了吸引他们的目光,也为了接近邀自己深入战场的欧铎。 她在柏油路上着地,并直接踏步奔跑。这时,敌群的目光追上了她并以枪弹袭来。 不要紧。在三十多具自动人偶的复制记忆里,这种程度的动 作模式也在其中。 八号边跑边展开五指,朝由前接近的小队挥去。 枪声响起。 那是浮在她背后空中的三十二道枪口各自缠着敌人开火的声音。 黑色手枪势如蜂群,于空中自在飞舞并冲进敌阵,开始向四面八方射击。 悠游空中的枪,所瞄准的并非机构式装甲服的关节部,而是其余突起处。这能让贯穿力低的手枪子弹造成「面」的威力,而着弹点平坦的模拟弹效果更佳。 例如对举起的指尖进行精密射击,无论对象穿有何种装甲,都能利用其冲击力震开手臂。若打在颚尖就有钩拳的效果,若能射中外部装甲的边缘,就相当于猛力冲撞该部位。 但是必须瞄准的点,几乎都位在动作最剧烈的部位末端,能否高速判断并精密射击将是命中的关键。 八号的机械力正足以执行这点。 一支对她进行突击的小队,正沐浴在凌厉的定点打击之下。 有人因小腿的加速制动器被从旁射击而跌倒;有人被击中头盔护颚正下方而浮空;更有人因背包右侧被连击而旋转,轴心脚膝盖再遭到左方射击而趴倒在地;甚至有人架好机枪准备迎击,枪头却被横向打中而误击身旁队友。 这一切,都是手枪、模拟弹、接待用人偶等最弱枪支、最弱弹药及最弱人造品所造成的。 整个场面,只剩下枪声余韵、有如长出羽翼般的枪群,以及在最前端奔驰的八号。 在八号眼中,欧铎正轻快地后退。 于是她立刻加速。 天色正逐渐由紫转黑,跑道上的金属声也逐渐被机龙的脚步声及运输机引擎声所取代。 这证明撤退正顺利进行。 但为了完成任务,还有件事非做下可。 ……那个男性。 美国ucat监察拥有的能力。 以弹指为信号,以来自上方的力量冲击对手。 乍看之下,可判断出那应是重力系概念的打击,但真相及性质仍然不明。刚刚八号虽在掩护队员时在空中用左手接招,仍有几点不甚明了。 若分析不出个中奥秘,恐有碍于今后的对策研拟。 从遭受攻击的物体不会反弹来推测,那是种重力攻击而不是单纯冲击。 而力量会从指尖飞向可称为着弹点的空中,接着往斜下释放。若有障碍物冲进其间,则会优先受到攻击。 攻速极高,且具有一击必杀的威力,能连同日本ucat的防护概念本身一同击倒。最大射程约为三百公尺,似乎没有次数限制。 ……能判断出这力量在中、近距离效果最强。 然而,即便由远距离进行狙击或任何攻击,欧铎都能以高速打击防卫。 ……含有攻击或侦测的概念吗? 八号展开双手,放低身子接近正面的欧铎。 距离约三十公尺。 欧铎背后约一百公尺处有架蓝色机龙,正以尖锐的鼻尖顶飞了某个物体。 那是白色的武神。 但那架两臂及躯干皆以碎裂的武神附近,不见希比蕾的踪影。 仔细观察后,发现众多运输机的另一侧,有五道烟缕缕升空。八号判断,那是希比蕾和阿夫拉姆在地面上击倒的物体所产生的。 跑道上也没有阿夫拉姆的身影,八号明白这里已是她个人的战场。 「贵宾全都迎进门了,现在只需要清理他们通过的门庭——」 与欧铎的距离已缩短至二十公尺。 八号右肩前移,右臂如挥出刺拳般伸展。 空中的手枪随相同节奏展翅高飞。 装填声取代了振翅声,手枪以八把一组排成四列,不停飞去。 目的地是欧铎周围半径五公尺的位置。 一群水平绕圈、一群偏西绕圈、一群偏东绕圈,最后一群则包围着其余三群,以最大的倾角绕欧铎公转。 这景象彷佛是手枪所构成的天体图。 它们各自变化绕行速度,希望能让欧铎迎击时产生空隙。 八号将精神集中于枪群的动作,接着跃起。 她在奔跑途中让身体侧旋一圈,一个前翻将裙摆甩向夜空,洒出里头的金属零件。 八号左手运指操纵重力组合零件,并将新完成的火器置于手中。 「这是狙击枪『钢铁小丸』——虽然是反小型战车武器,但填装的是模拟弹,敬请安心。」 随着她本人高速移动而接近欧铎的言语,引发了对方一阵大笑。 欧铎高举右手说: 「有趣!有趣啊,自动人偶!想用手枪压制我的攻击,再以狙击枪从极近距离发射高速子弹让我无暇防御吗!?」 八号没有回答,继续突进。 她在奔跑时产生的风中甩动右手,允许手枪们射击。 八号瞄准欧铎四肢末端,特别是右手掌,并从难以迎击的背后,瞬间瞄准右肩胛基部等等,挥动右手时所必须的人体部位。 现在还有时间让欧铎先迎击一次,也许到时候就能辨明那力量的真相。 但是—— ……只要现在就打倒他,就不需冒险了。 八号想到这里,抽动手指。 射击。 「!」 三十二道枪响四处回荡。 八号冲进十公尺范围内,并为了接近欧铎踏出最后一步。 这时,她看到欧铎背后一百公尺处的蓝色机龙正面朝着她。 略为向下的双颚朝她敞开,口中蓄有光芒。 是龙炮。 ……难道…… 八号开始预测,但这状况并不存于复制来的记忆中。 「——他想用龙炮攻击自己!?」 这疑问立刻成为现实。 能将小型屋舍吞没的粗大苍白光柱横扫过跑道。 光柱随着烧焦的声音直接射向欧铎。 命中前一刹那,欧铎弹响手指。八号盘算的迎击开始了。 但是他的右手并非朝向八号,而是背后。 「啊!」 八号预测到欧铎的目标,而发出意外的惊叹。 弹指所产生的力量射程约有三百公尺,而他身后一百公尺处的机龙也涵盖在内。 金属声在口吐龙炮的机龙嘴下响起。 欧铎的力量化为巨响冲散了龙炮的下半部。 「——!?」 含质量的光束下半在龙的正面被击溃,扩散于柏油路上。龙炮热度虽能烤焦柏油,却未将之贯穿,反而像跳弹般在路面上飞散。 但定,八号的高性能视觉元件见到了奇异的事实。欧铎的攻击—— ……没有穿过龙炮? 被穿透的竟是空间。他的力量并未削过龙炮,而是将龙炮通过的部分空间—— ……从上方击溃? 为什么?八号不禁心生疑问。比起击碎空间,削除光线应该更为省事,用他的能力做一道墙挡住光束下半也是较简便的做法。 八号明白了。欧铎的攻击方式并非单纯的重力攻击,而有着某种特性。只要利用那点,也许就能获胜。 不过——想到这里,她视野中的机龙突然停止放射龙炮。 下半部被完整削去的半圆光柱带着斜角朝她飞来,被削去的部位正好通过欧铎。 而上半部将直接命中她。 八号的预测成真了。 「!」 她并未感受到龙炮的伤害,因为身体粉碎的瞬间产生过多资讯,导致全身感觉处理器断线。 八号定神一看,自己的 左下臂已消失不见,左胸到右腹侧遭到粉碎,背部到后颈部末端也有内部零件接触空气的感觉。 ……我判断脸部也受到极大损伤。 想赶快修复。这时,八号对自己的这个判断感到不解。现在应该没那个必要,为什么会有那种判断呢? 但八号的判断仍持续着,她不想就此摔落地面。 ……为什么? 记忆为疑问提供了答案。 答案就在前例里,过去败战时的记忆。 那名少年对手,并未在胜利后压制或殴打她,反而将她抱起。 ……啊…… 回忆到这儿,八号在心中认同了自己的判断。 ……想被人类抱起,不想被弃置在地上,就是人偶的天性。 若能平安修复,就把这段回忆向大家公开吧。八号的结论,承认了自己终究是个自动人偶。 接着她任由自己落下。 「————」 并在接触地面前,将意识切换到休眠模式。 第十二章 『意识的导引』 跑者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 那是条逐步踏进破晓的不归路 引导者也得在相同困惑上不停前进 ● 一片宽广沙地逐渐染黑。 这片画有白色几何线条的沙地,是即将举办运动会的操场。 七彩照明在操场一角亮起。身穿体育外套的少年少女,一如往常地在那块校舍前的空间上重新画线,或是规划观众席。 经过操场边缘并连接正门的大马路上,停放着一辆设有边车的进口机车。边车里只有一个超市塑胶袋,装着两人份的鱼和面包,除此之外没任何人影。 至于本该在车上的两人,目前正在操场上漫步。其中之一的金发少女抬头向身边的黑发少年问道: 「这里好大哦,原川大哥……这里真的是学校吗?」 「没错,这里是学校,好像是二战时某个专挑大土地收购的笨蛋占下来的,他还发神经盖了一间大得莫名其妙的图书馆吸引市民,结果弄得一团糟——不过,怎么样啊?你东西买到一半就说想来看看,不过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吧?」 在操场上的两人,彷佛要避开地上划好的白线似的,沿着四百公尺长的跑道白线绕圈走着。 这时一阵巨响荡过天空。 那是大型运输机的声音。原川随着声音抬头说: 「……还真多。听说是美军军机在奥多摩失事……所以借用了奥多摩iai的跑道。」 「刚才也有关于这件事的市内广播呢,不知道驾驶员……」 「听说没出人命,你就安心吧,希欧·山德森。」 话还没说完,原川便看到刚抬头的希欧又将脸低了下去。 希欧的父母已不在人世,应该是空难让希欧想起了什么吧。 ……要在公墓和祖父碰面,是为了扫墓吗? 她双亲的工作和航空有关吗?假如曾任职于美军基地,那么墓地应该会立于美国或基地内的墓园。这么说来,希欧的双亲是与军方无关的普通人罗?原川不停地想。 在考虑下一句话之余,他将目光转向左侧的校舍。 希欧跟着发问: 「那个,原川大哥?我刚刚就觉得,这个操场好像怪怪的呢?」 「是啊,没看过的人都会这么认为吧……你觉得哪里奇怪呢?」 「呃、就是,南边那个立在墙边的大手雕像,让我一直很在意。」 「哦,那是当地的运动会赞助人开的拉面店,叫做『拳头屋』,主打顽固老爹的手搓拉面(注:高筋面粉加硷水后揉和,静置两天使其熟成,并在下锅前用手搓揉的面)。掌厨老爹会把手插进滚水搓面,在这一带小有名气。」 「手会烫伤吧……」 「听说是靠气魄克服的。」 「好厉害哦,原川大哥……不过这里真的是学校吗?」 「……话说在前头,希欧。其实我对这里的现况也有不少疑问。」 「可是你说明得很流畅耶……」 ……真的吗? 原川边走边自问。 接着他说出在心里藏了一段时间的疑问,顺便改变话题: 「没差,怪就让它怪吧……可是希欧,你那个怪名字是哪国语言啊?」 「才、才不奇怪呢,这是……是爸爸妈妈替我取的,不过听说是曾爷爷的朋友那边的语言。他们没告诉我这个名字有什么意思,只说不知道也没关系。」 「大概是哪个部落的语言吧。」 这时原川与身穿蓝色运动外套的少女擦身而过。仔细一看,发现她是自己班上的运动会执行委员。原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少女倒是先开口了: 「奇怪?今天不是放假吗?」 「是啊,我表妹来东京观光,陪她走定罢了。」 希欧一脸错愕,不过原川继续瞎扯: 「犹他州深山里有个会剃掉一边眉毛跟熊打斗的部落,我阿姨嫁给了他们的酋长,这个女生就是他们的女儿。不过资讯普及化的浪潮还是到了村里,因此他们决定让女儿出外留学,但又说什么一定要在有熊的地方念书——奥多摩跟桧原一带应该有吧。」 「是、是哦,世界各地的文化真是无奇不有呢……」 「就是啊。」 原川点点头,为了结束话题而看看四周。所见之处只有宽广的操场、在七彩照明映射下白得诡异的校舍,还有几名学生。 「负责这里的不是佐山他们吗?」 「啊,他们两个啊——你不知道?他们去度婚前蜜月了。」 希欧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在原川背后拉拉他的袖子。原川回头一看,只见希欧怯怯地抬起眼来。 「那是学生结婚吗?」 「如果是的话,还算是成功跨越了性别这道超高障碍的天大喜事呢,婚礼应该会在加州举办吧。」 「就是说啊。」 体育外套少女笑着回答原川后,便拉起画线器离去,没两步又突然回头说: 「原川同学,你女朋友的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我先声明,她不是我女朋友。不管这个,我没来学校,老师有没有说什么?」 「还会在意就乖乖来上课嘛。嗯——就这样,加油吧。」 体育外套少女「哈哈哈」地笑着,继续拉她的四百公尺跑道线。 原川对着背影叹口气,并看看右侧,接着往操场南侧走去。背后小小脚步声的主人说: 「那、那个,原川大哥。刚才那个人该不会把我们……」 希欧缩起肩膀。 「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管怎么解释,会乱想的就是会乱想,而且他们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正确——你也别太在意了,希欧·山德森,你以后也不会待在这里,别想太多。」 观众席以绿色圆管为主体搭建而成,共有十排,高约三米。走在以班为单位区分的观众席影子底下,就像在宽目的网子里钻动。 「过来看看,希欧·山德森,你想看的是这个吧?」 原川看的不是前方,而是身边的希欧。 希欧走出影子,站在原川右侧。她缓缓观察前方,双眼因沐浴在七彩照明下而眯起,睁开眼后—— 「————」 希欧睑上充满了惊喜。 见到她如此反应,原川也跟着转头。在两人眼前的是—— 「一年级的真有干劲,手脚好快啊——希欧你看,这就是我们为了运动会整顿好的场地。无论沿着哪条白线跑,都离不开比赛两个字。」 ● 希欧感到有个声音溜出唇边。 「哇啊」这吐气般的声音,让她红着脸转向原川。 虽然她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很怪,却还是开口说: 「好棒哦,原川大哥……我以前参加过田径队,可是没看过这种跑道耶。」 「这样啊。」 原川挑了挑眉,向右跨步。希欧立刻打算跟上,不过…… 「你先在那边等等吧,希欧·山德森。」 「……咦?哪、哪里?」 原川摘下和石串手环挂在一起的手表,以右手提起,左手指地。 「看看脚底吧,希欧。」 「……?」 希欧抱着问号向下看. 她的运动鞋正踩在石灰画成的白色图形上。有六个一公尺见方的方框排成一列,并依序编上号码。 她正站在编号1的框框里。 「这是……」 「还看不出来呀?这是百米赛跑的线啊。」 原川一边说, 一边沿着由方框伸出的白线走去。 他和希欧拉开一段距离,那略为低沉的嗓音以希欧听得见的音量大喊: 「来都来了,你先跑跑看吧,希欧·山德森。」 「咦?可是……」 她的确喜欢跑步。不,正确地说是她曾经喜欢跑步。 最近都没跑过,若扣除昨晚那一次—— ……在前三次转校时都没跑过。 曾祖父和未来等等,诸多思绪在她脑里打转。 ……可是…… 希欧继续默想,同时扫视周围。 眼里有观众席、七彩照明、被照亮的跑道。原川站在远处灯光边缘,从五官已难以辨识的距离对她说: 「你不跑吗?希欧,就当作是来日本的纪念吧,放轻松跑来这边看看嘛。」 「……不是,刚刚那个大手雕像在你指的地方后面……」 然而—— 「……真的可以跑吗?」 「反正还有一个礼拜能重新画线。再说既没人看见,又能给第一次来日本的女生做个免费的小纪念,没什么不好吧?」 这话惹来希欧无奈的苦笑。 ……他怎么老爱挖苦人啊? 不过应该没恶意吧,希欧心想。也许他是为了掩饰善意才语带讽刺。 在希欧眼中,原川正背对骷髅摆饰和高高的棒球拦网举起右手,手里拎着表,让希欧明白他打算计时。 因此希欧再次看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 「————」 她沉下身子,双手着地,比肩略宽。 手掌离地,只用指尖支撑身体,并放松肩膀。 左脚后伸,右膝几乎顶上胸口,身体蜷曲。 「希欧,你的起跑姿势还不错嘛。」 「这是我在很久以前就读的学校里学到的,田径队的顾问人很好呢。」 说完,希欧发现自己的话里也有点酸意。 面朝地的她再次苦笑。 「getset——」 原川也没检查希欧是否备妥,就喊出预备。希欧虽觉得他有点率性,却也对他单方面的领导感到安心。 ……这个人是故意不让人看出自己在想办法让希欧安心的吗? 他的关心,几乎从不会明确表现出来。因此希欧心想,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很关心自己呢。 不过希欧也没忘记这可能只是自作多情。 也许只是自己对一个肯收留异国人士的人,投射了某种错觉而已。 忽然间—— 「——!」 拍掌声斩断了她的思绪。 思绪停止的瞬间,希欧肩头细细一颤,不过—— 「——嗯。」 她吸了口气,蹬足起跑。 有人教过她某件事。在无数次的转学中、被切断了无数次的短暂校园生活中,她总是会加入田径队,也因此获得许多跑步的知识。 那人是这么教的—— ……第一步就要全力冲刺! 若让身体跳跃般地向前伸展,腰部就会因作用力后退,这时就要蹬出左脚将腰部向前猛推。 「!」 希欧做出了充满跃动感的起跑。 冲刺。 脚部第一个动作,是推进下沉的腰部。 接着与上半身动作连结,拔腿向前。 脚跟咬紧地面,拉动身体。 后脚尖与地面告别,踢飞大地。 一阵跑者独享的风因而卷起。 ……嗯。 希欧在风中、在自身期盼的个人空间里不停迈进。 思路也逐渐变得敏锐。 她想的全是往事。这多年未曾体会的感觉,让她想起奔跑对自己有何意义。那是—— ……很舒服的事…… 不用听闻长久缠身的负面谣言,也不用想无关紧要的事。踏出这畅快的领域后,就能立刻得到结果,或是让下一个结果更好的方法。 大部分学校的田径队顾问都无视流言,为她纪录。 那些顾问多半是女性教师,会视结果对希欧提出建议,而希欧照做后也的确有所进步。 教她跑步的人们,纯粹地为她的奔跑付出关怀。 希欧继续跑。刚刚踏过的线就是五十公尺线吧? 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吗?希欧接着想。 若还有像自己这样的人,自己也能让他看看别的景色吗? ……成为老师…… 不可能。希欧以尖锐的思考下结论。连她自己都认为恶魔附身真有其事,又怎么会有那种未术能教导学生呢? 希欧又想起两件事。 与奔跑相关的事,以及昨晚的事。 她想起母亲,以及—— 昨晚分别的祖父。 当时自己也是这么跑,而自己的至亲也刻意不说为何要她奔跑。 ……就这么让我逃走了。 想到这里,希欧脑里浮现了一句话。 这深烙在脑海里的话带有疑问的气息。 ……所有人—— 破碎的紊乱气息「哈」地冲出嘴边。 ……所有人都希望希欧继续逃下去吗……? ● 原川忽然从手表的码表读数中抬起头来。 希欧的脚步声断了。 「——喂——?」 他喊了一声,向前看去,希欧就在眼前。 在第一跑道约七十五公尺处。 希欧就在那里,缓缓停下脚步,低着头、两肩微颤。 ……怎么啦? 身体不舒服吗?原川在心里摇摇头,因为这不过是自己的随意想象。 […………」 原川默默停下码表,秒数已超过二十。虽然他在五十公尺左右时看过希欧的秒数,但现在纪录已不具意义。 他重新设定码表并再次按下开关,在走向希欧的途中停止码表。还记得在五十公尺处,读数应该是六秒八左右。 几次呼吸后,原川来到希欧面前。 希欧垂下头,双手遮脸。她没哭出声,但肩头上下抽动,还有「咿」的哽咽声。 原川没打算探究,因为各人落泪有各人的理由。 「——回家吧,希欧。」 一听,希欧微微点头,用英语说: 「原、原川大哥……」 「抱歉,我听不懂英文。」 「真的……吗?」 「真的。」 原川用英文回答,希欧也微微抬起脸来,两眼盈满泪光,无力地看着原川。 「那个……」 「什么事啊,希欧·山德森?」 问完,希欧急促地吸了口气,并慢慢吐出,稍稍调整呼吸。 「我说过,我昨天晚上……遇到了什么事吧?」 「是啊,你自己要说的。」 希欧用缩在体侧的双手擦拭眼角。 「希欧——真的丢下曾爷爷独自逃跑了吗?为什么每次希欧一跑,就会失去某些东西呢……」 「要是你那样想,对你来说就真是如此吧。」 「——」 希欧摒住气息看着原川,但原川不在意地继续说: 「希欧·山德森,不要问那种心中已经有答案的问题,因为无论我怎么回答,你还是会那样想……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乱想的人会坚持自己是对的,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吸气、吐气。 原川拍拍沉默不语的希欧肩膀。 希欧的视线重新回到原川身上。 「不过呢,如果你自己也明白这道理的话就随你抱怨吧,说出口就舒服多了。不管心情再沉重,只要问出口都能化解,所以你就尽量想、尽量烦恼吧——你想放轻松的话,就在回国之前好好地问吧。」 「原、原川大哥,你好坏哦……」 「比起听那种没意义的抱怨,倒不如当你舒缓压力的出气筒来得轻松。知道吗?我们已经听不到你曾爷爷是怎么看你的了,所以没问过他就直接认定他觉得被抛弃……这已经叫占卜了吧,希欧·山德森?」 「…………」 「而且啊,要一个刚碰面的陌生人做那种重要判断不是很奇怪吗?听好罗,希欧·山德森,我不会说第二次,别忘了。既然忘不掉,就大声说出来吧。」 原川说完,将拎在手上的表伸到希欧面前。 还在思索原川话中涵义的希欧,被眼前的手表吓得身体一震。 「那、那个,这是……?」 「上面的数字是你跑过五十公尺时大概的秒数,你一百公尺能跑多快?」 「咦……大概是十三秒整吧。」 「虽然只靠记忆跟目视说不太准,不过你是后段加速的类型吧,六秒八哦。」 「…………」 希欧闭上嘴,但泪已止住。 她的眼神虽颓圮无力,却仍看看手表、又看看原川。 「看来非得好好跑完不可呢……」 希欧拾起眼角蓄泪的脸,硬挤出小小的微笑。 「——」 闪光灯的光芒从左方射来。 转头一看,刚刚的体育外套少女身边有更多的体育外套,以及—— 「连大树老师也——你们来做什么啊!」 「没、没什么啦,只是想拿来当和外国人沟通时的参考而已~外国人很少见嘛。」 「你自己的名字还不是跟混血儿没两样……」 身穿白外套的大树不打算追上那群穿着体育外套的学生,只是站在原地搔头。 她抬头看向夜空,细细反刍原川所说的话,摆出疑惑的微笑。 「这个嘛……啊、老师我不小心迷失自己了呢~」 原川推着一脸茫然的希欧向操场外走去。 「原、原川大哥,刚才那位该不会就是学校的——」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就省点力气吧。」 「该、该不会是老师或——不、不是吧?会不会是某种,呃——难以启齿的人?」 「……你真的这么想被这个国家吓傻啊,希欧·山德森?」 他们边说边走,头顶上的夕暮色彩已完全从空中褪去。 但空中还有几个影子。西北角远方,几架运输机正朝奥多摩的天空飞去。 ● 眼前是个宽阔的封闭空间。 这里是日本ucat地下二楼新总部区。这所正面高墙埋有巨型萤幕的新总部里,没有任何应属于此的人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着蓝色装甲服的人。 他们各自靠在通讯设备边交换各处资讯,或是相互对话,而其中有个人正登上通往主控台的阶梯。 那是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眼镜青年。他登上主控台后,将头发向上拨了拨。 「欧铎上校,地下五楼以下的楼层的确受到物理性及概念性的封锁。」 「罗杰、罗杰,破除封锁需要多少时间?」 「tes,据我推测——所需时间不明。」 「罗杰、罗杰,你曾经觉得自己很无能吗?」 「tes,当我早上起不了床,就会有那种感觉。」 罗杰推高眼镜,继续说: 「上校,日本全国各地的ucat分部都已进入警戒状态,位于出云的西部联会已向ucat联合局提出抗议并要求我方撤退。」 「没用、没用的,白费力气。既然美国ucat已得到各国理解,联合局首长国又是美国——我的祖国已与世界同义啊。」 「上校,另外在前往秋川市牵制全龙交涉部队其中两名成员时……昨晚的先遣队在寻找概念空间的残迹途中发现了这个。」 罗杰从怀里掏出一个环状物。 那是个由石头串成的饰品。 「据报在路边发现时扣环已经脱落。这应该是希欧·山德森的所有物。」 「罗杰、罗杰,为何这会是她的东西?」 「档案相片中,她身上有个饰品与这个形状一致。目前已要求秋川市内的搜索队将首饰特征剔除。」 欧铎听完,满意地点点头。 「话说回来、话说回来,现在情况如何?」 「tes。我方部队中,十二架布兰卡9有五架重创、两架中度破损、其余五架皆有轻伤。能透过邻近基地置换个体或修补破损零件,将总数凑齐。前线士兵有七名重伤,其余全员都受到轻伤。」 「那么、那么罗杰,日本ucat方面呢?」 「tes。重伤十八名、有身体机能障碍及投降意愿者共二十七名,皆已予以庇护,其中包含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 「哦——」 欧铎叹了一声,垂下视线。 一楼部分,有个老人正占着一处控制面板玩飞弹游戏。 「那个、那个老人不就是凄惨、悲哀到无药可救的大城吗,罗杰?」 「虽然旁人可能会感到悲哀,不过他本人毫不在意,是个很让人困扰的动物。」 「罗、罗杰!你怎么还是这么冷静固执啊!」 大城虽回过头来,又立刻将视线拉回画面中不停降下的飞弹上。 欧铎也做出同样动作,转头面向罗杰。 「你认识吗、你认识他吗,罗杰?立刻回答。」 「tes,以前我仍在美国ucat日本驻军时,发生过很多——令人不快的事。」 「罗杰、罗杰,给我仔细听好——辛劳是人生的食粮,不过我个人不好此道就是了。还有罗杰,快告诉我,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全龙交涉部队成员受到庇护吗?」 「tes。」 罗杰嘴角浮出笑意。 「全龙交涉部队监督,以及拥有3rd-g概念核的女性都在庇护当中——由于现时段这栋建筑仍在清查当中,所以我方已将他们妥善收容于跑道上的伪装总部。还有……」 「罗杰、罗杰,有话就快说。要是想说什么让人火大的事,我可不饶你。」 「tes,我们收到了一个有趣的通讯。」 罗杰从怀里掏出大型萤幕的遥控器。 按下开关后,一片漆黑的画面出现光芒。 「——是来自全龙交涉部队的交涉人,名叫佐山·御言的少年。」 在罗杰说话同时,占了整面墙的画面中出现一名少年的上半身。 影像有些失焦、昏暗,但仍看得出有一名着西装的少年,在装潢尚佳的房间里坐在摇椅上轻轻晃动。他的右肩上有只黄色的小动物,左手抓着盛有黄色液体的大玻璃杯。 少年微微笑,问候式地点了个头。 接着声音传来。 『各位美国ucat的朋友,幸会幸会……是该这么说没错吧?』 这缓缓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总部里所有美国ucat成员的注意。 画面内的少年对这情景不甚在乎,仍轻轻摇着椅子。细微的来回倾斜停止后,他开口说: 『我是全龙交涉部队的交涉人佐山.御言——全宇宙的中心是也。』 欧铎反射性地大叫,指着佐山说: 「罗杰!罗杰!我们在这之前都把 世界托付在这种人手上吗……今天真是来对了,世界终于能回到正轨!你怎么判断!?」 「tes,若是就单纯的判断而言——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哈哈哈,世人初次见到伟人时总是无法理解的,不必自卑。』 佐山举起玻璃杯,斜倚唇边。 他「呼」地吐了口气,将玻璃杯举到眼前,并透过它看着萤幕彼端。 『宽容的大佐山帝国,在此向勇于挑战的美国ucat释出最后机会——全体投降并哭着下跪求饶,或是无条件投降后全裸朝天五体投地。』 「投降?投降吗?无条件投降!?你知道现在该投降的是哪边吗!?」 『当然是美国啊——冷静点,别让我的橘子汁变得难以下咽。』 欧铎哑口无言地看着罗杰,并伸手指向佐山,还指了两次。 罗杰叹了口气,朝欧铎摊开两掌要他暂时别说话,接着清咳一声、叉起双臂。 「佐山交涉人——为了让我们的对话顺利进行,我希望能先统整双方的要求,您意下如何?」 『哦?你认为现在的情况允许你跟我交涉吗?』 罗杰伸出左手食指往下指去,那儿的是—— 「日本ucat全部长大城·一夫先生正在我们的庇护之下哦?」 『所以呢?』 「御、御言!我觉得你刚才回答得很过分耶!」 『放心吧,老人家,你想得并没有错,真是聪明。』 罗杰看着大城蹲坐在椅子上开始假哭。 但罗杰似乎已预测到佐山的回答,没吭声也没动气。 「其他尚有数名全龙交涉部队成员受到庇护,伤患也在我们的管辖之下呢。」 『你们都把我们的人安置好啦?本来想付费道谢的,不过美国ucat要在日本ucat过夜吧?那就用住宿费抵销——你们想住几晚?超过一晚后,每两小时要加收费用哦。』 「那我们就替受保护的人们做点特别服务来付帐吧。」 『好结论。』 佐山将玻璃杯置于画面外,十指于腹部交叠。 『我就直接问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罗杰也调整抱胸姿势,开口说: 「第一,中止全龙交涉;第二,将交涉权移至ucat联合局辖下;第三,将日本ucat所持有的概念核全数移交至ucat联合局管辖之下;第四——」 罗杰将话送往佐山。 「将目前失踪的少女希欧·山德森,交由美国ucat安置——仅此四点。」 ● 罗杰凝视着画面内的佐山。 少年对罗杰的话没有任何表情反应,只是—— 『我懂了——也就是说,你们是来破坏全龙交涉的,没错吧?』 「不,我们不会破坏全龙交涉。我们只是想以比目前更安全、更能让人接受的形式重整交涉过程,仅此而已。」 『安全?有何证据?』 罗杰朝欧铎瞄了一眼,欧铎跟着点头。 因此罗杰再次推高眼镜。 「tes,目前日本国内的美军驻日基地中,所有的美国ucat部队都配有美制机龙,合计四十八架——若增算其他兵力或特殊能力者,则足以抵御3rd-g武神或5th-g机龙的攻击。」 『昨晚和黑色机龙战斗的是……』 「tes,就是这位欧铎上校本人,不过在迎击行动完成前,机龙威胁便在日本ucat的援护下排除了。」 佐山「嗯」地点点头。 『有件事我想问问。』 「tes。」 『你们为什么要收容那位名叫希欧·山德森的少女呢?』 罗杰看看欧铎。 见欧铎又点了两下头,罗杰便将右手伸进怀中。 「希欧·山德森有着值得关注的过去。她年幼时,曾和母亲一同受到龙的袭击。」 『……龙?』 「tes,理查·山德森先牛虽不曾表明实际情况,但证据说明了一切。现场所见的大气流动及巨大足迹,还有散落在隐蔽处的金属零件——应是属于5th-g大机龙『黑阳』的东西。」 『即便如此,与希欧·山德森又有何干呢?』 「tes,美国ucat是这么想的。两架5th-g大机龙之中,与我方敌对的『黑阳』很可能因为山德森一族摧毁了5th-g,因此想对他们复仇——昨晚理查·山德森先生遇袭,足以证实这项推论。」 这番话让画面彼端的佐山眉间微皱。 『以身为山德森亲族的她为诱饵,引出并消灭「黑阳」,藉此证明美国ucat的行动正确,是不是这样呢?』 「不。佐山交涉人,您说错了一半。我们之所以想安置希欧·山德森,是为了不让她处于无防备状态——昨晚的交战,证明『黑阳』确实会朝5th-g概念所在地移动,也就是说——」 罗杰用左手指向地面。 「5th-g概念核其中一半就在这里,这里就是最大的饵——为了加强饵的吸引力,我们将收容希欧·山德森并带她来这里,一旦『黑阳』有所动作,我们会立刻让她回避。只要待在美国受ucat保护的城市里,她就无须担心自己遭受威胁,可以安稳度过余生。」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手里的情报还满齐全的嘛。』 「——我们也知道5th-g另一半概念核就在『黑阳』身上,所以这点是无法用来交换情报的。相反的……我们也知道这地下存放的是什么武器。」 『躲进地下的同伴们一定也知道吧——这点也不值得交换什么。』 「——tes。」 罗杰苦笑同意,右手伸进怀里,向萤幕一鞠躬。 这次轮到佐山朝画面探出身子。 『看来我们都不能从对方手中挖出5th-g的情报呢——那我继续问吧。』 佐山的声音在新总部里回荡。 『你们为何要停止全龙交涉呢——官话免了,直接说明理由及根据。为何现在美国ucat,会想终止八大龙王之一所订定的不可侵交涉权呢?』 这个问题和地面战斗初期,一位名叫希比蕾的女性质问欧铎的问题如出一辙。 而现在轮到罗杰回答。他抽出探入怀中的右手,取出一纸信封。 他将信封举至眼前,抽出内容物。那是一份以速写体写成的手稿,文章末尾处有署名,也押有印监。 「tes,这就是理查·山德森先生来到日本前托付给我们的文书,你想知道的都写在上面。首先,5th-g管理全权,已在灭亡前由『白创』交给山德森先生暂代行使。」 『——全权?证据呢?』 「您认为5th-g的概念核兵器,为何会被存放于日本ucat呢?理由就写在这里,还有亲笔签名呢。山德森先生替『白创』暂管该兵器后,便委托日本ucat保存,直到与『黑阳』再次开战那一刻。」 接着,罗杰摊开纸片。 「我想您看不清楚,我就替您将最后这段念一遍吧——本人理查·山德森,若有死亡或失踪之情事,本人全权将由美国ucat代为行使。二零零五年九月十五日……这是他出发前一周所签署的。」 罗杰继续问道: 「这下您懂了吗?5th-g里没有人类,因此山德森先生替『白创』暂管无人能行使的所有管理权……但如今他已过世,所以全权就移交到美国ucat手上。因此我方便以5th-g代理人之名,来决定是否该接管全龙交涉。」 ● 罗杰折起纸片,向佐山宣告: 「至于内容真伪,利用概念检查便能知晓——无论如何,我方将遵照理查·山德森先生遗言所托,保护5th-g全权、排除一切对目前全龙交涉有害的行为。至于你们——」 『是啊,我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到4th-g居留地进行全龙交涉。』 佐山泰然自若地回答,而罗杰则是将纸片纳入信封收进怀里。 「……您打算无视我方的要求吗?」 『请别误会——4th-g的全龙交涉已在双方认同下进行中。既然对方已同意,那你们还想阻止吗?若因此使得4th-g不再信任low-g,那谁又该负责呢?』 罗杰飞快地扫视周遭。日本ucat地下四楼有个安置4th-g居民的大温室,而负责搜寻该地的通讯班队员抬头看向罗杰。 他摇摇头,表示该地点已被分离,消失不见。 罗杰因此暗自叹息,向佐山道出现阶段的现实。 「的确,我方目前没有任何与4th-g交流的手段。」 『也就是说无法进入4th-g居留地吧,除非你们想硬闯,是吗——你们会闯进我的所在地袭击我吗?』 「佐山交涉人,如果我们去那里是为了保护您呢?」 『这间饭店服务不错,经营方针之一好像包含了用强硬手段扫荡可疑入侵者呢。另外,就让你们看看这位有趣的朋友吧。』 佐山离开椅子。 几秒后他坐回摇椅,在大腿上摆了个旅行袋。那黑色的厚重旅行袋,让新总部里的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但佐山不为他们的反应所动。 『我朋友喜欢湿热的地方,这房间太凉了其实对他们不太好呢。』 佐山打开旅行袋。随着一阵敲响空气的声音,某种物体从袋中立起。 物体有着狗的轮廓。 但上头看似长毛的,其实足尖细的针叶,而且这物体有六条腿。 『我向你们介绍——这就是所谓的4th-g居民。』 ● 罗杰视线中的画面上,有只草兽正将类似脸的部位朝向这里。 坐在控制面板前的每个人在诧异之余,还听到某种声音传进意识。 『佐山,好凉。』 『哎呀,抱歉抱歉,和我们敌对的同伴想和你打声招呼嘛。』 听佐山这么说,草兽从打开了的旅行袋内侧拉长脖子。 仔细一看,草兽脖子上正挂着一颗结了绳的贤石。罗杰推测那就是4th-g的劣化概念,然而明白这点不具任何意义。 而他仍听得见草兽的意识,那正朝着萤幕另一端这么问: 『同伴?』 可是在这问题出来之前,新总部的所有人已不知该对眼前的景象作何反应。 这时,有个人敲碎这凝结的空气。 那就是站在罗杰右侧的欧铎。 欧铎向前一步,双手抓住主控台边缘的金属栏杆。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竞敢绑架异世界居民!」 『真可惜,它们是意识集合体,就算一个在这儿,剩下的意识仍在别处,所以绑架这类想法对它们并不适用。若要说这是绑架,即代表你们无视它们的集合意识才会有此结论,不是吗?』 「那么、那么是诱拐¨你诱拐了集合意识的一部分¨」 佐山「嗯」地吐了口气,看向腿上的草兽。 『你怎么想呢?』 『佐山,跟着走,承诺。』 佐山对这意识之声频频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伸手抵着鼻端眼角。 『听见没有?对方也同意了。套句有点年代的讲法——我们是换帖兄弟。』 「罗杰!罗杰!快回嘴啊!」 「上校,老实说,即兴演出是我的弱项。」 但罗杰依然转向佐山,画面里的佐山正将草兽收回袋里。 眼见植物结构的体毛钻进袋口之余,罗杰说: 「佐山交涉人,您想说要是您出了事,就会透过4th-g的共同意识,让全4th-g知道吗?」 『正是。我是怎样的人、是否值得信赖,只要派个人在我身边监视就一清二楚了。虽然它们的集合意识通话力不强,不过我们已经在居留地附近,那边应该会晓得吧。』 「tes,那么佐山交涉人——对于进行中的4th-g全龙交涉,美国ucat将暂时认可其内容。」 『其后另作处置——你还想这么说吧?』 「tes,无论您如何否定,我方刚才的要求即为目前全ucat的要求,而且我方还有山德森先生的遗言作后盾——您还有话说吗?」 『没有——虽然我想那么说,不过我还有点事要问。』 「tes。」 佐山将旅行袋拿下摇椅,重新坐正。 椅子再度轻晃。 『既然美国ucat将日本ucat封于地下暴露其对现况的无力,并要求概念核处置权——那么,如果能用武力驱逐你们,你们会听从胜利方的要求吗?对于我们这样的反抗者,希望你们能展现信服力量者的风范,乖乖服从胜利方。』 「你真的……你真的以为能打赢我们吗?」 面对紧抓着栏杆的欧铎如此发问,佐山微笑回答: 「各位,下跪磕头的时间快到罗。」 「可恶、可恶——」 就在欧铎双肩蓄满力气的刹那—— 「终于破关啦——!」 楼下传出某种声音。罗杰探头一看,发现一名白衣老人正站在控制台上跳舞。原本控制面板上显示的是飞弹游戏,但现在只映着plete八个字母。大城正额手称庆,来回打转。 「我终于赢过希比蕾啦!而且是宝贵的第一次!」 他「哇哈哈哈」地大笑,往地板一跳。就在这瞬间,画面彼端的佐山将手伸向画面下方。 大城落地的位置豁然开启,他随即落下,地板跟着关上。 『失敬失敬,让各位看到脏东西了。』 「——被、被他逃了!被他逃了啊!这是协助逃亡啊,罗杰!」 「不、上校,我判断那是很优秀的判断。」 欧铎说了声「但是」,将视线转回萤幕。此时,原本只映着佐山的画面边缘,有个新人物登场。 走过佐山后头的,似乎是一名少女。 少女淋湿的黑发沾在空荡荡的肩上,胸口以下被白色浴巾缠起。 面对控制台的人们不禁「哦哦」地出声惊叹。 少女并未走过佐山后方,反而在他身后的床前回过头来。 『佐山同学,你在看什么啊?电视吗?』 『是啊,刚好有个美国的群众短剧之类的节目,澡洗得舒不舒服啊?』 『嗯,流点汗之后身体轻松多了哦。对、对了,我想在温泉里认真泡久一点……晚上,你肯陪我一起泡吗?』 楼下的众人「唔唔」呻吟,欧铎慌张地转向罗杰。 「罗杰!罗杰!日本儿童的性观念有乱到这种地步吗!?」 「tes,目前网际网路上所有的未成年者性交影片,有四成产于日本,而日本人口约占全球人口百分之二。可以导出——日本人的未成年者性交影片泛滥程度超过世界标准二十倍,台面下的数据应该更为惊人。」 「可怕、真是可怕的民族啊!」 欧铎话还没说完,画面中的少女对佐山开口: 『可是啊,那个哪,佐山同学?其实我现在还没变耶……都已经六点半了。』 『该不会变不回去了吧?』 少女摇摇头。 『还是有徵兆,只是很慢而已,跟喷嚏打不出来的感觉差不多吧?应该再等一下就变了……该不会是那样吧?一旦身体机能有所运作,就要等到反应完全停住以后才能变回去。』 『那么……』 『运的时候,要是做了那种事……会不会也要等到反应结束才会变啊?不过还没确定,我也不打算想太多就是了。』 少女露出困惑的表情继续说: 『而且……我……真的有好好做完吗?』 『看来你昏倒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刚刚也说过了,虽然不是全做完,不过你前半段做得很好哦,新庄同学——有手帕为证,想看吗?』 少女「咦」地表一不疑惑,双颊跟着染红。 『嗯……晚点再详细说明吧。我大概会开心得哭出来,但是没有恶意,要扶住我哦。』 少女淡淡地笑。 『可是好奇怪哦,明明我那么讨厌切……结果还是从切开始呢。』 「罗杰!罗杰!他们两个到底在用什么暗号交谈啊!」 「tes,我推测,他们正在谈论某种变形兵器或某种过程的运作情形。」 「唔唔。」 欧铎盘起双臂,他正面萤幕里的少女正好将自己的旅行袋放到床上。 袋子颇重,但床铺只发出柔和的声响。佐山点点头说: 『想换衣服的话,就换上外出服吧。出门吃个晚餐纪念一下,犒赏犒赏自己。』 『嗯——啊,那你先转过去。』 「当然。」 佐山转回萤幕,同时新庄也在他身后背对镜头。 这时佐山将手伸向画面下方,画面左上角随即显示几个红色文字,代表「对象已开始纪录」之意。 「罗杰、罗杰,那是什么意思?」 「tes,我想那是指对象正在用那边的摄影机纪录我们所见到的影像。」 说完,楼梯下面对控制台的人们无不「哦哦」惊叹。 定睛一看,画面彼端的新庄已褪下浴巾。 一片昏暗中,能看见肩头、手臂,以及腰身到臀部的肌肤曲线。然而那对镜头袒露的胸部侧面却—— 「罗杰!罗杰!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男的啊¨」 「tes,若我的知识正确,这能追溯到古代日本。战国时代的武将们将此行为视为一种礼仪,会在佛室中较量技术,并互相展示器具等等。」 「想不到、想不到日本竟然是这种国家……」 画面另一端,新庄开始穿上浅褐色的吊袜带,并缓缓套上茶色的丝袜。 『啊……嗯,还是有点紧,这样子好痒哦。』 『要我帮忙吗,新庄同学?』 『完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啦!不用佐山同学出手实在太好了!』 刻意的笑声和伸腿套袜的动作,让楼下众人各摆出苦恼的姿势,唔唔哦哦地呻吟。 ……这是日本ucat的精神攻击吗? 罗杰想到这里,新庄也站起身来,这次穿的是白色内裤。 新庄仍背对着镜头,从袋中取出内衣。 『可是啊,佐山同学,你到底都在看什么啊……不是什么色情影片吧?不可以哟?你要是走得太偏,会被我讨厌哦。』 「罗杰!罗杰!还不快叫他们照照镜子!」 『哈哈哈,新庄同学,越来越有趣了呢。』 『……什么?那个节目有那么好玩吗?』 穿好内衣的新庄抱着米色的衬衫转过身来。 接着一头雾水地站在佐山身旁。 『……?』 眉头越皱越深,脸也越靠越近。 『那个啊,佐山同学……我不会生气的,所以能听我说句话吗?』 新庄对身边的佐山巧笑倩兮地说: 『这个画面看起来,好像是日本ucat新总部耶?』 『哈哈哈,新庄同学——你真有趣。』 佐山微笑着点头,同时画面在金属声中不断地摇晃,最后画面里只剩下天花板。 『你、你在想什么啊,佐山同学!我全身都被人家看光了,儿童不宜的第一次经验谈还被听得一清二楚耶!?到底是怎样啦!?为什么新总部里会有奇怪的外国人啊!他们是偷窥狂吗!?』 「不是!不是!快解释啊,罗杰!」 「上校,就结果而言,我必须同意对方的说法。」 『那、那个啊?我只想让佐山同学一个人看而已啦!要是全世界都以为我有暴露狂怎么办!那个国家的片子都是无码大游行耶!』 『放心吧,录影的只有我而已哟,新庄同学——是我一个人的新庄同学哟。』 『少跟我打哈哈!』 大型萤幕画面随着玻璃碎裂声黑成一片。 「…………」 突然的断讯让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只剩下眉头深锁的罗杰、在一旁用同样表情看着他的欧铎,以及从控制台边站起的其他美国ucat队员们。 众人在短时间内接连叹了约五次气,度过完全沉静前的时光。 之后,罗杰刻意挑战沉默似地低声嘟哝,手抵下巴。 「……这还真不好笑呢。」 刻意的笑声和伸腿套袜的动作,让楼下众人各摆出苦恼的姿势,唔唔哦哦地呻吟。 ……这是日本ucat的精神攻击吗? 罗杰想到这里,新庄也站起身来,这次穿的是白色内裤。 新庄仍背对着镜头,从袋中取出内衣。 『可是啊,佐山同学,你到底都在看什么啊……不是什么色情影片吧?不可以哟?你要是走得太偏,会被我讨厌哦。』 「罗杰!罗杰!还不快叫他们照照镜子!」 『哈哈哈,新庄同学,越来越有趣了呢。』 『……什么?那个节目有那么好玩吗?』 穿好内衣的新庄抱着米色的衬衫转过身来。 接着一头雾水地站在佐山身旁。 『……?』 眉头越皱越深,脸也越靠越近。 『那个啊,佐山同学……我不会生气的,所以能听我说句话吗?』 新庄对身边的佐山巧笑倩兮地说: 『这个画面看起来,好像是日本ucat新总部耶?』 『哈哈哈,新庄同学——你真有趣。』 佐山微笑着点头,同时画面在金属声中不断地摇晃,最后画面里只剩下天花板。 『你、你在想什么啊,佐山同学!我全身都被人家看光了,儿童不宜的第一次经验谈还被听得一清二楚耶!?到底是怎样啦!?为什么新总部里会有奇怪的外国人啊!他们是偷窥狂吗!?』 「不是!不是!快解释啊,罗杰!」 「上校,就结果而言,我必须同意对方的说法。」 『那、那个啊?我只想让佐山同学一个人看而已啦!要是全世界都以为我有暴露狂怎么办!那个国家的片子都是无码大游行耶!』 『放心吧,录影的只有我而已哟,新庄同学——是我一个人的新庄同学哟。』 『少跟我打哈哈!』 大型萤幕画面随着玻璃碎裂声黑成一片。 「…………」 突然的断讯让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只剩下眉头深锁的罗杰、在一旁用同样表情看着他的欧铎,以及从控制台边站起的其他美国ucat队员们。 众人在短时间内接连叹 了约五次气,度过完全沉静前的时光。 之后,罗杰刻意挑战沉默似地低声嘟哝,手抵下巴。 「……这还真不好笑呢。」 第十三章 『相互的言语』 凝神观察 纵然擦门而过 也得看对方的内心 ● 在铺满榻榻米的三坪房间中,有两个弯着腰的身影。 两人在天花板的萤光灯映照下,和气地将头探进壁橱下层。 「原川大哥,啤酒总算都拿出去了,床也铺好了呢。」 「我这边的布幕——也挂好了。」 「哇!」 穿着男性睡衣的希欧从壁橱钻出来,跪坐着轻轻拍手,等待原川也爬出壁橱坐在她身边。 原川仍穿着外出服,手握剩余的布幕挂勾退出身子。盘腿坐下往前看看,壁橱下层已被短短的布幕遮满。 「……看起来好寒酸。」 「怎、怎么这样讲人家要睡觉的地方!」 「就用这寒酸抵销你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吧,希欧·山德森。」 这话让希欧缩成一团,侧眼看着原川,两肩下垂。 「对不起……不过我只要一个人就会想起讨厌的事,变得很不安……」 「你遇上的的确不是寻常事。不过接受警方保护或是去iai等等,能想的我都替你想了啊。」 「可是真的不必那么麻烦——」 「你已经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了,这点你千万别忘啦,希欧。」 在希欧说「好」之前,已过了数秒。 原川转过身,只看到她低垂的头。 「话说,你完全没想过会被我袭击吗?」 「我相信原川大哥。」 希欧抬起头,两手防卫性地浅抱身子,但眼睛盯着原川。 「原川大哥很,那个、这个……」 消失的语尾让原川顶了顶下巴。 「说说看嘛,我不会生气啦。」 「可、可是你已经在生气了呢!」 原川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真难沟通。他将晚餐时用过的矮桌拉近,手肘撑在上头。 「我先说清楚,听好罗——要是我真的对你怎样了,该怎么办?基本上,最后一班电车发车前,商务旅馆的柜台应该还有人,所以我要说清楚,你也好好考虑一下。住在素未谋面的男人家里,如果出事了你该怎么办?希欧,这不是安不安心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多个心理阴影跟着你一辈子的问题。」 「可是我觉得那种事不会发生耶。」「你凭什么那么肯定?」「难道原川大哥想强迫希欧做那种事吗?」 希欧歪歪头。 「如果想的话,刚才洗澡——还有准备晚餐跟刚刚整理壁橱的时候,不是有好几次机会吗?」 「要是我突然抓狂怎么办?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划,决定在深夜一点某个数值满档时才攻击你呢?也许我现在说这些,都只是为了博取你的信赖呢?」 「……那么……」 希欧摇摇头,弯下眉梢。 「不管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呢……一个人住旅馆时很可能会有人半夜开锁闯进来,或是半夜口渴出门买饮料的路上,甚至一大早离开房间时……什么事都不能相信了不是吗?我虽然不太相信自己,可是对他人……」 希欧没有说完。 过了一段无言的时间后,她吐了口气继续说: 「再说,心里有企图的人都会要人安心的吧?为什么你要强调自己有犯罪的可能性?」 「当然是先讲白了好事后避责啊。我说过我是坏人但你仍执意留下,就是你的错。」 「那原川大哥等等就会袭击我了吧?因为你是坏人呀。」 希欧睁大眼睛。 「——那么,我想逃也逃不掉吧?会现在出手呢,还是要带我去旅馆等我换衣服才出手呢?还是等到用机车载我去哪里的时候,或是明天陪我去公墓的时候……猜不到呢。」 希欧淡淡地笑了笑。 「……那么一来,希欧就只能说——要做就现在做吧。以前那些讨厌的事都会突然发生,而且每个人都要我赶快逃。」 希欧环顾室内,看着紧闭的门和窗子。 「现在的话,那个、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也不会逃走的。」 希欧吸了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似地拉正衣襟,对着原川将跪坐姿势重新打直,并将上身向前倒下、两掌贴地。 「……麻烦你了。」 「——快去睡觉!」 原川气贯丹田地大喊。 ● 原川在心中啧啧有声。 「可恶」的想法从他呐喊的根源不断涌上。 ……感觉真糟。 希欧吓得弹起身子。见到她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说些什么。 ……啊啊,感觉真糟。 而且—— ……对她跟对我都是…… 「那、那个……可以住在这里吗?」 「我放弃说服你了。」 「——非常感谢。」 ……笑屁啊,笨蛋。 原川指向壁橱,希欧便像只猫似地轻扭身子掀开布幕,并点亮里面的台灯,最后回过头来。 「那个,手机……放在这里没关系吗?」 「登录钮按下去最上面就是警察局电话——要是你不相信我就按吧。」 苦笑响起,希欧跟着眯起眼睛。 「那是我对原川大哥起疑时的事吧。」 她往壁橱深处窥去。 「还有,原川大哥……」 原川立刻猜到希欧想说什么。 「里面的书架吗?」 「对……睡着之前可以拿几本来看吗?还、还是说那些几乎都是男性取向的……」 「那种的都给学弟了,你就放心看吧——只剩下一堆不怎么样的小说。」 「不是耶,都是古典小说之类的哟……把标题翻成英文后,有几本我知道呢。」 「意外吗?」 「不会。」 这回答挑动了原川的眉梢。穿睡衣的希欧臀部伸出壁橱,另一端的脸朝书架说: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所以他人的一切对我来说全都是意料之外……反过来说,有什么都很理所当然。」 「你也会有那种意外吗?」 原川一派轻松地问,还以为会得到兴趣、喜好之类的回答,可是—— 「——不可能的。」 她在壁橱中回过头来无奈地微笑,接着又转了回去,但下一秒—— 「啊,是格林杰的《麦田猎手》耶。我以前的某个学校有,可是在转学前没有看完呢——这个借我看哦?」 语气听来很开朗的希欧爬到布幕边。 直到她拉起布幕分隔彼此,原川的肩头才终于放松。 「我要关灯罗。」 「咦?可是我这里的灯还开着,不用那么早关灯吧……」 「你想等到累了再爬出来关灯啊?我这里还有别的灯,没事的——还是你想关门让外面暗一点啊?」 「不要,那样子很闷……」 「那好吧。」原川起身关灯。 壁橱里传来希欧调整姿势造成的织物摩擦声。原川从自己的衣物中取出数位随声听,将耳机摘下。 接头插进电视后,原川戴上单边耳机,将频道切到体育新闻。他一只耳朵听着棒球报导,另一只耳朵听着希欧的翻页声。 ……别人的翻页声啊…… 这声音还真令人怀念,原川心想,并用手肘顶着矮桌继续看电视。 这时,一声「那个」传进他耳里。 「什么事啊,希欧·山德森?」 「……我只是想一定要在睡着以前说声 谢谢而已。」 「我听不太懂你在说啥。」 虽然对方没有回答,原川却也乐得轻松,因为他觉得希欧不好沟通。 他想想原因,却在转瞬间寻获答案。 ……刚好相反啊。 两个人的血亲都不在身边,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生活。 但是在某种不明过去的影响下,希欧开始怀疑自己,而那份不安似乎就是她不断转学的原因。据她早上和晚餐时聊过的那些话,杀害她母亲的是—— ……恶魔……吗? 巨大足迹与金属片的确让人难以置信,但无论真相为何,出了人命是不争的事实。之后缠着希欧的种种流言,都是与事实无关的猜测与误解。 然而,希欧仍然相信他人。 尽管她也怀疑自己真是遭恶魔附身。 ……而我—— 原川脑中全是相反的念头,烦得他用顶着矮桌的手猛搔头发。 ……感觉真糟。 早先的想法又浮上心头,而且还有件事使他挂心。 那是先前对话中某个小小的应答。 ……不可能的……吗? 方才在学校操场时,她在跑道上停下脚步,也是因为—— 「觉得自己办不到吗……」 「咦?」 这声音让原川暗自弹响舌尖。 「——我在说棒球比赛啦。新球队『kemco之星』的主炮彭巴萨尔又熄火了,所以我不小心念了几声,抱歉。」 「真的……是那样吗?」 「希欧,你怀疑我不是kemco之星的球迷吗?」 「不、不是这样的,那是个人自由啊,而且希欧也是『纽约羊鸡回老家队』的球迷呢。可是、那个……」 希欧问道: 「是不是我惹原川大哥不开心了呢——」 听她这么说,原川缓缓吸了口气。若这口气能挡下他想说的话,那么另一种想法也会浮现。 ……的确是呢。 他的确这么想过。希欧那个磕头让他有些郁闷,但对象不是希欧,而是自己。然而—— 「……没那种事,你过敏了。」 原川一边说,一边抓住心中郁闷的尾巴。 那是条「她」、「自己」,以及「不可能」等关键字构成的尾巴。 虽然不知道能拉出些什么,却有种将其和自身现况叠合后就能更明白、更能体会的感觉。只是—— 原川停止思考。 如今的生活是各种现况妥协出来的,若是只因为不满或郁闷就改变,可能会面临崩溃。 ……而且我还得赚母亲的住院费呢。 他将希欧与自己作比较。希欧恐怕明天下午就会回到原来生活,与自己的接点因而消失,自己的生活也将恢复正常。 所以会吐露些微不满也是情有可原。原川心想。 ……照原样就是最幸福的吧。 这是积极的想法。 想到这里,原川下意识地将目光停在房间角落,停在从壁橱搬出的啤酒罐上。他将身子移到矮桌对面,拿起一罐啤酒打开。 「那个,原川大哥?」 左手边的壁橱里,有光线渗出的布幕后头传来希欧的声音。 原川单膝立起说: 「什么事啊,希欧·山德森?如果你想问书的内容,就先回答我在麦田里画神秘圆圈与苏联卫星联络的间谍到底是谁吧。」 「不,我想他就是正从东方天空飞来的光体里的机组员呢——呃,现在好像不该讲这个?那个……啤酒好喝吗?」 「——不好喝。那你跑步时舒服吗,希欧·山德森?」 「咦?」 疑问词之后是衣物摩擦声,应该是她坐起身的声音吧。 不是要睡了吗?原川皱起眉头时,听见另一道声音。 「……跑步很累……可是很舒服哟?」 「那听起来很像被虐狂的自白耶,希欧·山德森。不过喝啤酒和跑步一样,行为本身才——」 原川突然中断自己的话。 ……什么都没做的人没资格说这些吧。 「那个,原川大哥,对不起……」 「我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希欧·山德森。」 话声一断,希欧的衣物摩擦声又传进耳里,那是她重回睡姿的声音。 原川轻叹一声、垂下肩头,朝布幕看去。 他看见了希欧。 不过那并不是希欧本人,而是壁橱里的台灯灯光投射在浅黄色布幕上的剪影。 希欧朝壁橱隔板微微弓身,两手伸向胸口。 「………………」 领口敞开,衣物滑落肩膀。 剪影显露出了希欧肩部以下的曲线。 接着,在原川眼中有如在演皮影戏般的希欧将脚伸向一边,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将身上的衣物褪至脚尖,身体却在这时失去平衡。 「啊!」 原川顺着传进耳里的声音答腔: 「怎么啦,希欧·山德森?」 「啊、没事,只是在准备睡觉而已。」 ……她习惯裸睡啊? 这种人在美军基地里倒是不少,也许在美国本土还有一大票吧。 原川起身,不再打扰希欧更衣。他一只手拿着啤酒罐,关电视、拔耳机。 「那个,你要去哪里呢?」 「检修机车。我会把门开着,有事就出个声吧。还有——日本初秋还蛮冷的,脱光睡觉小心感冒啊。」 「啊、好的,谢谢——呃、你都看到啦……」 原川没回答,迳自走向玄关。 背后传来布幕卷动声,应是希欧探出头来了吧。 ……真是个怪女孩。 原川打开门,踏出屋外。 迎接他的是整片夜色,明月正呙挂空中。 ● 眼前有个近似黑暗的场所。 这是个毫无任何外来光线的地下空间,相当宽广,超过三百公尺见方的水泥地上摆有数个货柜。而围住南、西、北三方的墙上,有着肋骨般的金属挡板,而这些肋骨正支撑着逾五十公尺高的天花板。 而东侧的地面、墙、及天花板都被切断,只剩一个巨大的垂直洞穴。 在这被仁形墙围起的区块中,紧急手电筒的青白灯光以不短的间隔照亮黑暗,宛如昏暗的街灯。与其说它是照明,不如说更像是被搁置的光点。 可是,这里还有别种光线。 西北侧墙角,在货柜堆与墙壁之间有块宽约二十公尺的空间,里头有些光线。 此处满足白炽灯与萤光灯,数量难以估计,投射方向也各自不同。由这些光线构成的空间,足足沿着墙壁延伸了两百多公尺。 在光中有无数个人影,他们正打理着自己的工作。 一群医务员位于墙角,数个以床单制作的简易手术台上躺有伤患,一名娇小的女性正向四名老人及其他医务员下达指示。 「听好了,贴疗符时一定要注意关节位置,知道吗?这点一忙起来就容易忘记。还有你,女性队员医疗区在对面的箱子后面!」 在医疗人员身边,受过治疗的伤患们正各自在睡袋或气垫床上或坐或卧,甚至面对面捧着掌上型电玩相互较劲。 「哈哈哈,这下子你辛苦养大的皮卡虫就是我的啦!虽然脚上的枪伤很痛,不过我总算又收服一只神奇妖怪罗——想用没背光萤幕的旧机种和我挑,就是你最大的错!」 「难道你这家伙是看上这点才故意跟我打的吗……!?」 「——你们两个很吵耶。我打了一个晚上,安静点让我好好睡个觉。」 如此交谈的伤患身边,退避于此的技术员们正以各自行李划分私人空间,和主管级人员讨论如何整理这次战斗得到的资讯,或是调整交货日期等。多数人已使用墙上的电源启动带来的电脑,并连接区域网路。重回工作轨道的人也不少,其中一人正—— 「——结果跑来这里还是得工作啊?」 「哎哟,实战部都出动保护我们了,现在就换我们做点事弥补一下,大概是这种情况吧。有空的话就去那边帮个忙。」 白衣身影指向位在避难者们东侧的餐饮区。会议用的长桌被当作配膳台,上头摆着大锅和篮子,另一头的是餐厅大厨还有—— 「好~老师已经替大家做好饭罗~尽量吃吧。今天煮的是炖肉汤,以巧克力和大骨为汤底,再豪迈地用青豆、牛肉和酪梨熬成的哦。疲劳的时候最需要吃点甜的了,所以还加了鲜奶油呢~真的很不错哦~就热量面言。」 「老师我有问题,味道好不好呢?」 「……老师不喜欢问这种问题的学生哟,」 另一端稍远处、整个区块东侧的巨大垂直洞穴边缘,同样有数个人影正聚在墙边。 「好了,至少现在能用手机透过紧急电话线路对外联系,也能用我的摄影机传送画面。」 说完,白衣青年拾起头。他面前那具原本装在墙上的紧急电话已被拆下,从中拉出的传输线正连接在笔记型电脑和无线收讯装置上。 「美国那边正在上面针对手机等无线通讯设备散发子扰电波——不过只要有了这个,就能反过来利用他们的线路,甚至窃听呢。」 「你先测试看看吧,鹿岛主任。」 说话的是一名身穿白色装甲服、手持巨大白色长枪的少女。白衣男子.鹿岛对这背后传来的话点点头,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手机并按钮。 收讯装置亮起红灯,接着转绿。 「——真的能正常通讯呢——奈津?啊、抱歉,今天工作很忙回不了家——嗯,要花点时间陪陪外国客户罗,搞不好明天也要这样——到我老家去?现在的话会被抓去田里割稻哦——哈哈哈,奈津好勤劳哦——啊、嗯,没关系啦,背后的视线有什么好在意的,还有——」 「觉……你以后绝对不能变成这种人哦。」 「放心吧,千里。我会永远在旁边粘着你的。」 「好啦好啦。」穿上装甲服的风见苦笑一番、扫视周围,而这里只有—— 「鹿岛主任跟飞场啊?希比蕾正在接受治疗,阿夫拉姆部长和月读部长都在负责指挥。我们从安全的伪装下水道赶来,竟然没事好做……」 「我们这种前卫就是战斗用的跑腿嘛——其他事就交给专家吧。」 出云的话让风见看看手边。她右手中是从这个区块的货柜里取出的g-sp2,同样换上装甲服的出云也拿着v-sw。一旁的飞场则是—— 「……你怎么没和美影在一起啊?」 飞场无精打采地说: 「是啊,我到学校点完名以后就来ucat做武神射击训练之类的,不过美影姊因为昨晚的战斗让她还有点想睡所以去补个眠,结果……」 「可是啊,飞场,你怎么没有陪着她啊?而且自动人偶们应该也会到休息室去要人避难吧。」 「我那时是到餐厅去替美影姊准备一些起床后能吃的东西,可是美影姊会像猫一样在床铺以外的地方到处睡,比如窗帘后、地板上之类的。我想她这次大概是躲到床底下,巡视的人才没发现……」 「她还真是野性呢……」 「哎呀,那就是美影姊可爱的地方嘛,每天早上找她跑去哪里已经是——为什么你们都背对我躲得远远的啊!」 风见和鹿岛面面相觑,而鹿岛皱起眉低声说道: 「这个嘛……一个年轻人陶醉地说那种话,老实说还蛮恶的呢。」 「鹿岛主任,现在时机不错,等等我拿面镜子给你照照。话说回来——」 风见用空着的手叉起腰,抬头望向充满黑暗的天花板。 「上面的隔板没问题吧?」 「目前开发部的人正在阁楼里强化防护。他们会张设好几层不同的概念性障壁,之后就得和时间赛跑了……不过我们也不清楚美国ucat认真起来会怎样,期限大概只有两天左右吧。」 「两天?」 回答风见的是出云,他戏谵地笑了笑说: 「今天他们能为了突袭镇压成功而乾杯,可是明天各国ucat就会开始问他们概念核到手没,光是用还在准备之类的藉口只够他们撑过明天——后天,也就是第二天,这个藉口就会变成谎言罗。」 「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就请你们尽管放心吧。」 风见轻声笑了笑,不过—— ……敌方的机龙有两位数啊…… 「还真难搞呢……」 「用第三型态赶快解决不就好了?」 风见朝身旁出云的声音抬起头。出云指着g-sp2说: 「我们全龙交涉部队的武装都是以打穿龙为基准制造的耶。」 『我会加油!』 g-sp2液晶上的文字使风见会心一笑。 「也对。」 风见点头称是时,敲打着笔记型电脑键盘的鹿岛说: 「——就这样,我正在用你的电话联络九州的长崎ucat,真的可以通话哦。」 「和佐山连络上啦?」 「当然呀。」 鹿岛微笑,并单手拿起摄影机,往货柜堆走去。 风见也挪步追上鹿岛。 这时,她注意到脚下并不平坦。 原因是来自埋在地上的数条宽面引导沟槽。 若将货柜摆上搬运台架上的沟槽,再以电脑操纵搬运,就能从墙边的升降台移到跑道旁的发射场。 「g-sp2跟其他东西都是在这个上面移动的吧。」 『很好玩哦。』 「是吗?」风见歪头质疑,走在前面的鹿岛也停下脚步。 「也差不多了。」他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手机。 「——佐山吗——是啊,吃饱就好。看得到画面吗?是啊,镜头故障有点杂讯可是还好?那就没问题了吧。」 风见看到鹿岛的摄影机朝着自己,立刻举起一只手,但这打招呼的对象不是佐山,而是新庄。 「鹿岛主任,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哦,我有点东西想给你们看看,是关于5th-g的。」 鹿岛看向左方的货柜堆。 那里有个远比货柜巨大的东西,形状是—— 「龙……?」 「不是的。虽然这个全长四十五公尺,要用十八台轨道升降台搬运,还大到必须九十度旋转后垂直升降……」 风见看到的物体形似蓝色与白色的巨大长剑。那摆在大型搬运台上的物体确实将近五十公尺长,高度却不足十公尺。尽管各处有凹凸起伏,但平均高度只有五公尺,最高点的后头突起部也只有七公尺左右。 然而,整体看起来就像只前端尖细的卧龙。 风见终于发现,这个物体其实融合了两种形状。 「巨大长炮和伸长的龙……?」 「名字写在搬运台的板于上——暮星炮,虽然我也是初次见到啦……拥有半个5th-g概念核的武器,好像就是这个。」 风见倒抽一口气。同样地,站在她两侧的出云和飞场也都停下了动作。 「这就是……」飞场首先出声,但 没有继续说下去。风见明白,当一门炮大到如此,除了仰头观望之外,实在不必多说些什么。 ……这么大的东西要怎么用呢?而且…… 眼前的暮星炮,比貘曾展示的过去中那尊还要巨大。 为什么呢?就在风见疑惑地歪头时,黑暗深处、炮的彼端传来了某种声音。 「——真的是好久没看到这个了呢。」 声音的主人是—— 「赵医师……?」 符合这三个字的人影出现在暮星炮上方。 「赵医师……您怎么跑到那么显眼的地方去啊?」 「少废话。反正我工作刚告一段落,也到了想放松就会稍微登个高的年纪——话说回来,现在和这家伙重逢,还真是时候呢。」 趟医师耸耸肩,继续说: 「不过那也是因为笨蛋山德森翘辫子的关系……虽然我还称不上是代理人,不过我们先来聊聊他吧——不说好话,只挑坏的聊。」 第十四章 『因缘的阴影』 所有事物都有不可见的一面 无论是从人的角度 或是时间的角度 ● 眼前星光点点。 漫天密布的星砂和前方飘荡的云朵,构成了夜空的形状。 若将视线下移,就能发现地上也有类似的景象——城镇的夜景。 东京以西的奥多摩山间,能将这两处的光芒尽收眼底。 位在该处的ucat伪装输送大楼有六层楼高。站到屋顶边缘,就能充分欣赏空中与地面的光华。 在无数光线之前,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要比的话,地上的光反而感觉比较远呢……你觉得呢,sf?」 「tes,我完全不那么觉得,我判断至大人产生错觉了。」 屋顶东侧,有把海滩遮阳伞撑在夜空下,还有一张长椅。身穿黑色西装的大城@至坐在长椅上,双手因sf的话而无奈地举起。 「原来是错觉啊。机械小姐的判断每次都很正确,真是感激不尽呢。」 「tes,德国ucat制自动人偶追求的正是精确无比的判断。」 「那你就把看守屋顶出入口,还有在地上闲晃的那些美国ucat队员全都一枪爆头,来证明你的精确无比吧。会引起大骚动哦。」 「tes,很可惜,我身上没有任何枪械。刚才受保护时,已听从至大人的建议交给他们保管了。」 「是哦,那就没办法证明你的精确无比了耶——见识不到德国ucat的精确罗,实在好可惜哟。」 sf「tes」一声,低头从怀中取出类似手表的小东西。 「……那是什么啊,sf?」 「tes,这是iai的bl计步器『万藏君』。」 「……就那样?」 「tes,请您放心。这东西经过改造后,和装设在已托管枪械上的遥控炸弹相连。当至大人的单日步数达一万步时,就能发射无视任何干扰的强力电波引爆炸弹,来证明德国ucat的精确性——大概只剩下七步了吧。」 「喂,笨机器人!你是说我不能再走动了吗?」 「不是的,请尽管走。第七步只是用来证明德国ucat的精确性,之后的事对至大人的走动不会有任何妨害,世界将照常旋转。我预测至大人会对我流下赞赏的眼泪,并且向德国ucat发函感谢。这答案您满意吗?」 「我只会一边留下悲叹的泪水一边向德国ucat发函抗议吧,笨机器人。」 说完,至在长椅上沉下身子,但他的视线仍在sf身上。 sf站在至的身旁,凝视着眼下的光景。那是—— 「大国ucat已经在跑道上扎营了吧——俨然是美国占领军。你不觉得吗,德国制品?」 「他们并不是军队。一般判断,ucat是一种自卫组织。」 「是哦是哦,原来最近的自卫组织可以让自动人偶携带复杂枪械和炸药啦?」 「tes,那些都是标准配备的一部分。若您希望充实附属装备的内容,请向德国ucat申请相关资料。现在正有秋季交通安全火器抽奖活动,第一名来信的幸运申请人,将获得个人装备型反战车轨道炮等常见奖项。」 「……说什么第一名来信,该不会有参加资格的就只有我一个吧?」 「不,很抱歉还有一名——那就是我,惊讶吗?」 「吓死我了呢——该不会你已经参加抽奖了吧!?」 「不,还是很抱歉,同一身分只能报名一项抽奖活动。」 「是哦是哦,那真是太好啦|!那你又参加什么抽奖啦!?」 面对至的大声询问,sf只是微微歪着头说: 「至大人,您的血压因不明原因上升了,我判断您必须立刻冷静下来。另外,德国ucat制造的sf是为了至大人而存在的,绝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不便、打扰、灾祸、多事、麻烦、不敬,请您安心、放心、感谢。」 「那我就一面感谢自己的自制力一面问你吧,你对你至今的表现有何判断啊?」 「——tes,只要至大人继续将我留在身边,我判断就已经很满意了。我判断若能持续下去,sf就能满足自己的存在意义。」 「要是我讨厌你呢?」 「tes,白天时至大人是这么订正我说的话的——嘴巴说讨厌,心里喜欢的很。」 「哇~我超喜欢sf的耶~」 「tes,我已用脑内的储存区域录下刚才的话,等到这骚动过去,就会将音讯档案传送给德国ucat。」 「别乱来,你这个自我中心机器人。」 「tes,由于至大人要求停止,档案传输立刻终止——并固定于储存区域,感谢您协助我扩充资料库。」 见sf轻轻鞠躬,至叹了一声。 然后,sf又将视线朝下方送去。 在长椅上的至看不见她眼中的景象。 「你很在意美国ucat吗——不,应该是在意躲在底下那些丢脸的家伙吧?」 「tes,我判断,我对美方仍有数个百分比的不解。」 「说说看吧。」 sf微微点头,却没改变目光注视的方向。 「美国ucat为何会决心强占日本ucat呢?」 「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tes,请容我叙述我的推测……我判断美国的主要战力是机龙,美国ucat是不是想利用他们的机龙武力,向5th-g进行全龙交涉呢——名为战斗的交涉。」 「有动机吗?」 听至这么问,sf举起右手,与肩同高并伸直,食指指向东方。 「tes,动机恐怕和那座公墓相同——出于人对坟墓的想像。」 「是吗?」 至在长椅上坐直,抓了抓那头白发。 「你说的大致上都对,只是听起来很可笑罢了。」 至用右手抓住靠在椅旁的铁拐,扔向sf。 sf朝飞舞在夜空下的金属棒剠出左臂,金属棒有如风车叶片般顺势从手指转到手腕。 「至大人,请用。」 sf将铁拐拄在至右侧的地面上。 敲打水泥地的尖锐声响,使得在远处屋顶上戒备的美国ucat士兵们转过头来。不过至不予理会,伸手抓住拐杖,将身体从椅面上提起。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好歹能替你多增加一点知识。」 「tes,是关于美国ucat的事吧?」 「没错,就是美国ucat为何会如此执着于5th-g的原因。」 至向前一步,靠近屋顶边缘。 这时,背后有声音响起,那是种年轻男性的声音。 「要尽量避免泄漏过去的情资——这是谁教我的呢?」 「那是老对我们说教的男人说过的话吧,罗杰·修利。」 至转头过去,见到了个站在屋顶出入口前的茶色西装身影。罗杰推高眼镜说: 「再加上黛安娜就能开同学会了呢。她现在应该在美容院里安睡吧,在那之前,就让我和全龙交涉监督聊聊美国ucat吧。」 罗杰走了几步,仰望夜空。 「聊聊我离开美国前,理查·山德森先生所揭露的往事。」 ● 佐山和新庄,在旅馆的某间房里面向通讯萤幕。 房里没开灯,因为萤幕的影像并不亮。 看起来有如十四寸电视的萤幕正摆在茶几上,靠着墙边。萤幕中的影像来自鹿岛的摄影机,摄 于ucat地下。 蓝白双色的巨炮彷佛浮在黑暗中。 若以站在上头的趟医师作为比例尺,可以了解它的巨大,少说也有四十公尺。 赵医师朝着炮口,也就是镜头的方向边定边说: 『——之后啊,护国课在联合国ucat赶来前捕捉到一架机龙。根据神州世界对应论进行地脉改造后,北海道对应的是5th-g,而在北海道北侧海岸将那飞机般的物体打捞上来的,就是当时稍有空闲的佐山·薰。』 「我的祖父……?」 新庄注意到身穿西装、盯着萤幕的佐山正按住左胸。 她坐在佐山左侧,服装和晚餐时相同。 在出门用餐前切终于转换成运,但比平时晚了约四十分钟。 她不管衣服是否会起皱,静静地倚在佐山左肩上。 就在刚才这段影像开始时,新庄已从佐山口中得知他与罗杰间的对话。 内容包含美国ucat阻止全龙交涉的理由及根据,还有受托5th-g全权的理查·山德森死亡时,以遗言的形式将自身全权交由美国ucat代理等等。 佐山吸口气,对理解美国ucat要求的人们这么说: 「我会想办法——全龙交涉是属于我的。」 在众人表示将为他两肋插刀后,佐山点点头。 现在,萤幕中传来赵医师讲述过去的声音: 『当时,护国课正忙于齐格菲的研究,以及探索各g的存在与通道的制造方法。捕获异世界的机龙时,众人曾对其加以解析——不过无论怎么努力,却连一个组件都扳不动,也没办法启动它。进入机龙的驾驶舱后,那些看似操纵面板的东西也毫无反应——你们觉得是为什么呢?』 画面外传来风见的声音。 『……坏掉了吗?』 『我不是说「捕获」吗,风见?所以罗,看起来也不像坏掉的样子。』 「那么……」 新庄发出声音,并感到身边的佐山转过头来。 ……他们听得到吗? 抱疑之余,新庄开口问道: 「那么……是燃料没了吗?或是概念不合之类的?」 『差一点点哦,新庄——刚才是新庄的声音吧?』 「嗯,是我没错,赵医师。」 『果然呢……当时佐山跟我说,查出看似完好的机械为何故障的人,就是新庄。新庄·要。』 「咦……?」 这个名字让新庄不禁缩起身子。 ……护国课的新庄……? 在新庄为了这个不知与自己是否有关的名字感到疑惑时,趟医师走到炮口上,低头看着摄影机说: 『道理很简单。这架从5th-g掉下来的机械,驾驶舱里半个人也没有,所以新庄·要做出结论——这架机械有自己的意识。』趟医师吸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恐怕这架机械是自行进入休眠状态,所以我们才无法移动任何组件,机械本身也抗拒外来的启动指令——所以必须让它回到5th-g去。』 「让它回去……?」 『对。若他真的活着,那么继续调查他顶多只能了解身体构造,无法和它的意识沟通。所以最后大家打算送他回北海道的坠落地点,不过——』 趟医师两手举至肩高。 『——当那架机械打开概念空间门的时候,连接的地点竟是5th-g和9th-g的概念战斗现场,佐山·薰和陪同的齐格菲等人立刻被牵连进去——但机械突然启动,保护了他们。』 「那架机械——叫做休特尔3吗?」 『哦?你知道的不少嘛——当时休特尔3因概念空间关闭而无法返航,但护国课成功劣化复制了5th-g的些许概念以及语言概念,所以佐山·薰想把他送回护国课,再次尝试对话。』 这时,画面左侧有只手举起。 那是飞场。 当飞场出现在画面上,新庄不假思索地说出感想: 「龙司同学……也在啊?」 『呜哇!反正我跟这些魔人学长姊集团比起来真的很没存在感对吧!?』 画面右方传来挤压拳骨的声音,飞场的音量也弱了下来。 『这个嘛……护国课发现到概念战争的存在,是在我的祖父和齐格菲先生,为了谁破坏地脉加工设施而争论的时候。听说当时,在概念战争中败阵的尸体和残骸突然掉到他们眼前呢。』 『对呀,就是那样——然后呢?』 『嗯,可是和其他g的居民完全接触——是从那架机龙开始的吗?』 出云在画面外两手一拍。 『对对对,我现在就是想说这个。说得好啊,飞场,以后就叫你小出云好了。』 『哈哈哈,我才不要咧,出云学长。那样听起来好像我跟学长差不多呢。』 「其实有点像耶……孵化前之类的。你觉得呢,佐山同学?」 「形容得真不错,新庄同学。不过像这种所谓的孵化,用专门用语来说就是变态哦。」 「是哦?那龙司同学就是变态前的出云学长,出云学长就是变态后的龙司同学罗?」 『你们两位够了吧!在那边偷偷摸摸说什么啊!』 新庄歪着头听完飞场的话。 ……变态啊……? 总觉得有种很中肯的感觉。 「我们没说什么啊?嗯——基本上,就是那样子吧?」 『总觉得这理解中有很深的误解……』 飞场两眼怀疑地看向画面彼端。 但接下来响起的声音,并没有替他的视线解答。 佐山对着画面上略嫌模糊的趟医师面无表情地说: 「可是,赵医师……当时的接触并不成功,没错吧?」 『哦?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以前到神田去的时候,我曾在自动人偶们亲切的招呼之下见到了过去。在那里,我看到了飞场老师、比较正常的那位大城老爹,还有3rd-g的克罗诺斯先生。」 飞场老师四个字让飞场转向镜头。 就在新庄觉得飞场表情变得严肃时,佐山继续说: 「他们是这么说的。美影出生后,瑞雅女士盼望与low-g合作——便要求机龙休特尔3开敔5th-g之门。」 佐山伸出左手,用食指在萤幕中心的炮口轻点几下。 「他还是对护国课有戒心吗?」 『就是啊。』 佐山立刻得到回答。 『那架机龙似乎只说出自己的名字是休特尔3,对5th-g只字未提。大概是一九四一年三月的时候吧,让它看了保存至今的武神残骸等物品后,休特尔3才慢慢提供了一点资讯。不过他发现low-g对概念战争一无所知时,还挺惊讶的呢。』 「瑞雅女士就在那时出现了,没错吧?」 坐在炮口上的赵医师晃了晃悬空的腿,膝盖顶着脸颊。 『就是啊。那时是一九四一年七月。当她从身体状况得知自己怀了美影时,已经是隔年七月的事了,她以怀孕为契机,与休特尔3进行接触。当时护国课应该拍过一张团体照,你看过吗?就算有也应该很旧了。』 「啊……是衣笠书库里的那个吗?」 『是啊,一定很旧吧。我们旧ucat时代的应该也才对——不过,还真是有点那个呢。』 「哪个?」 佐山发问后,赵医师怀中拿出香烟叼着。 『在我们进到那个领域的四年多前,护国课早就远远超越我们了。那时候无论是我的祖国还是美国,都很 不甘心。好怀念啊——』 赵医师继续说: 『许多事都让我们很惊讶哦。像我们不相信瑞雅已经怀孕了好几年,还有后来的一堆蠢事都是——实在太令人怀念了。』 ● 眼前,是夜晚的天空。 宽广的夜空被高耸的林木围成一个四边形。 这个被森林包围的空间里有两个老人的身影,一高一矮。 较高的秃头老者对较矮的开口说话,音色带有疑问: 「——美国ucat终于有动作啦,飞场·龙彻。感觉上,那个国家好像老是把面子自尊跟正义混为一谈呢。」 「别那么说嘛,齐格菲——因为憎恨或后悔而行动的滋味,我们也不是不了解。」 西侧森林近处,有棵横躺的断木及残株。 龙彻穿着蓝色睡衣和拖鞋坐在残株上,并抬头看着齐格菲。 「你可别坐在这儿啊,两个老头相亲相爱坐在一起怪恶心的。」 「很不巧,我还没到站不住的年纪。」 齐格菲的话使龙彻歪了歪头。 仿佛是谈头看向森林及夜空那样,龙彻由下往上来回瞪视齐格菲的脸。 「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啊?想现在就替七十年前的决斗分胜负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正确来说是六十八年,虽然没完全分出胜负,不过我已经赢了。」 「混帐东西,赢的是我才对吧。你都被我帅气的飞踢踹断三根肋骨了,还说什么屁话。」 「被我的神秘法术弄到左手全毁的又是谁啊?还擅自认定我是破坏设施的人呢。」 「除了那个设施以外,其他东西不都是你破坏掉的吗?」 「工作要正确执行,这是来自德国的教诲——而且你一路追着我来还有其他理由吧。就在那天的前一天吧,和你睡同一间宿舍的我打扫房间时,在你的床下发现猥亵书刊——」 「是啊。」 龙彻点点头。 「你还慎重其事地拿给登志保管,结果害我被她拿烧得火红的拨火棒追得满屋子跑呢。」 「最后那些书……」 「啊啊,要不是我说那些是你买来吸收日本文化的,哪混得过去啊……那天晚上跑去追你,只是想灭口而已。」 「野猴子,登志该不会到今天还以为那些书是我的吧……」 「嘿嘿嘿……今晚你可别想溜啊,跨越七十年的误会怎么可以说解就解呢。」 「给我记清楚,是六十八年。」 两人怒目相视,但齐格菲一点一点地挪步后退。 龙彻保持坐姿,两脚贴在残株侧面,随时能向前跃起。这时—— 「————」 一丝笛声般的声响如叹息般奏起。 那是风鸣声。风削过某物,发出短笛般的音色。 这声音让两位老者的表情消失了一瞬间。过了片刻,齐格菲才解开架势,站直身体。 「……从瑞雅的住所传来的吗?」 「大概是有点破损,让风灌进去了吧。想想瑞雅的肚子突然变大,也是这时候的事……那时候才知道3rd居民不只长寿,连怀孕期间都特别长,但结束倒是挺快的。或许那也是后代变少的原因之一吧。不过那是瑞雅第一胎,大家都乱成一团了呢,小赵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呢。」 「要是那档事在夏天发生,恐怕就挡不住ucat联合军了吧……不过现在也没挡住就是了。」 「是瑞雅救了我们吗……」 齐格菲抬头望去。 在夜风吹抚下,群木顶梢如波浪般浅浅晃动。 「……就跟那晚一样呢,和理查到5th-g长征的最后一夜一样。」 「是哦,不过我那时还在3rd-g忙,对那边的事不太清楚,听说还满有男子气概的就是了——他是一听到同伴被『黑阳』干掉就无视美国ucat的召集,直接坐上休特尔3出战没错吧?」 「嗯,真怀念啊,那件事让我开始有点认同他了呢——大概是我老了吧。那时候,老是有种大家一直都在身边的错觉。有时觉得小赵、理查、阿夫拉姆在护国课时期就在了,之后也觉得大家好像都还在一起。」 「我有时也那么想呢。可是啊,你不只是老了,人也变了——你以前和山德森那么水火不容,现在竟能轻松说出他的名字。」 龙彻离开残株。 齐格菲也昂首看向清风满天的夜空。 「……他就这样死了啊,我还以为我会先走一步呢。」 「接着美国ucat就来了吗——到头来,让理查踏上征途的觉悟到底跑到哪儿去啦?」 「那个笨蛋,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龙彻仿佛想看得更高似地弯曲背脊、扭扭腰。 「除了5th-g是机龙世界的报告书、历史简报——还有带回那根特大的暮星炮之外什么部没留啊。以前好像找过什么过世好友的孩子,还是双胞胎的其中一人,可是也不让我们帮忙。」 「无聊的自尊——说什么美国ucat的顶尖机龙驾驶员,在我们面前却连台机龙都搞下定,丢脸丢到家了。」 「就是啊、就是啊。」龙彻苦笑。 「那家伙的性格也别扭得很呢——还跑去问北风阁下为什么选择让他留在日本。不过——」 「不过?」 「我们不在时,他毁灭了5th-g、将『黑阳』打下北海道海底,还把装有半个概念核的暮星炮交给我们保管。」 龙彻站直身子。 「要是休特尔3还在啊,我们就能听它说山德森的事了,也许他也不会死。」 「……不过休特尔3也不在了。」 「是啊。」 龙彻抬头望天。 他视线远端的东方夜空吹来阵阵凉风,还有一些轰隆作响的飞机引擎声。 运输机的识别灯回转着,就像是悠哉地巡视着夜空一般。 看着灯点怱红怱白的龙彻咋了咋舌说: 「理查只说过,现在休特尔3和能对抗『黑阳』的『白创』都不在了,只剩下暮星炮——但我所知的暮星炮只是休特尔3的配备,没大得那么夸张啊。」 龙彻吸了口气。 「……也许真和山德森的报告书其中一节一样,5th-g机龙拥有自我进化的能力。因此休特尔3和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机龙很可能——」 「会以『白创』为中心,为了日后能打倒『黑阳』而与暮星炮同化吗?」 来自空中的噪音和齐格菲的话音同时响起。 风儿扫过,在森林深处奏出似乎有所倾诉的尖锐风声。 ● 「——然而,独自在5th-g里掀起风暴的大机龙『黑阳』还是没被消灭。理查·山德森先生从『白创』手中接下5th-g全权之后,却无缘和『黑阳』再战……」 在夜风轻拂的屋顶上,罗杰正向眼前的两人讲述过去。 他对着大城·至及其女仆sf说: 「理查·山德森先生被派遣到日本时,就已经书面声明,若遭遇死亡等情事就由美国ucat代理其全权。」 「所以暮星炮和5th-g概念核都要交给美国ucat?现在日本ucat的暮星炮只是他暂时借放的……在确认过那些物品之前不应该继续进行全龙交涉,是吗?」 至站着发问,但罗杰并未立刻回答。 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向无穷远的彼端,也吹动了罗杰的头发。 「早在六十年以前,美国ucat就有『黑阳』的被害者罗?」 「所 以你们制造机龙是为了雪耻吗?」 「并不只是那样,但我还是先回答『tes』——暮星炮是机龙的炮型装备,但发射方法不明,而且暮星炮本身很可能也拥有意识……就我方推估,暮星炮会进化成那样,应该是过去为了击坠『黑阳』而因战负伤的机龙们与之同化的结果……」 「你是指休特尔3的意识也在其中吗?」 「是的。」罗杰回答后,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张名信片大小的影印纸,上头印的是—— 「这是山德森先生与休特尔3对话的相片,是从原物复制来的。他和休特尔3都爱聊有关飞翔的事,他会负责5th-g也似乎是因为如此。倘若休特尔3的意识就在暮星炮之中,那么继承了山德森先生遗忘的美国ucat机龙,就能和暮星炮共鸣,你不这么觉得吗?」 「你们盘算的不只如此吧?」 苦笑的至举起左手的拐杖,以左脚支撑全身重量。 他用右肩顶着拐杖,指向背后的广大夜景。 「山德森的曾孙女希欧·山德森就在那里。要是暮星炮不能与美国ucat共鸣,你们就会让她坐上机龙了吧?」 「没那个必要——而且我也不会允许。」 「哦?」 至点点头、放下拐杖,而罗杰也不甘示弱地推高眼镜、收起照片,并抬头看向在夜空中飞于概念空间边缘彼端的运输机剪影。 「我们已经要求伪装运输机在横田待命,随时能带希欧小姐回国。考虑到可能在太平洋上空受『黑阳』袭击的风险,我们会以暮星炮和5th-g的劣化概念为诱饵,而且我们已经证明后者确实奏效——美国ucat将会把『黑阳』引来这里,和它一决胜负。」 「办得到吗?就算你们有的是机龙——」 「我们曾经在太平洋上空击退『黑阳』哦,而且动手者就是我们的欧铎上校,现在只需要给它最后一击。当然,这个工作将由我方的数十架机龙完成。」 「无论美国ucat的最新机龙有多大阵仗,还是会有人牺牲的。」 「是的。」 罗杰点点头并推高眼镜,彷佛想遮住脸上表情。 「这个嘛,也算是高层为了宣扬美国ucat的技术力及威望所下的决定。我和上校会在这里和横田基地布下防卫线,机龙队则先行进入东京湾迎击。机龙队里的都是志愿兵,也都表示过扛下重责大任的决心……只好相信他们了呢。」 「原来如此。」 至点点头,看向站在左边的sf。 「你对刚刚他说的有何感想?」 「tes,我听见的是侵略者想靠战争和死者的性命夺取世界的计划。」 「嗯……」 至再次颔首,转向罗杰。 「罗杰,你觉得黛安娜教出来的自动人偶怎么样啊?」 「我怎么想,都觉得那是她做出来贬低我们的呢。」 「……那是什么话,我倒觉得那是黛安娜的贴心小设计呢,对我这个从那场战斗中活下来的人——那你是拿到什么啦?」 「——只有沙子而已。毕竟我和你不一样,为人老实的我已经拥有很多东西了……不需要她这么贴心。」 说到这里,他突然移动脚步,走到能从屋顶俯瞰地面的位置。 「不老实的是……」 罗杰开始绕行屋顶,走过至的身旁,在屋顶边停下。接着踏上防止人趺落的矮墙,轻轻转动身子。 「怎么样啊?我现在的动作是不是很诗情画意呢?这是我从那个男人身上学——」 话没继续说下去。 不知何时,sf已来到罗杰背后,并在他转过来时两手朝他胸口一推。 罗杰发出「啊」的一声,有如慢动作般缓缓地朝另一侧倒去。 「嗯?」 当卫兵们转过头来,罗杰已不见踪影。 什么都没看到的卫兵们,也因此将视线摆回原处。 风儿吹过。 静待片刻后,至终于开口: 「……能说明一下你刚刚做了什么吗,sf?」 「tes,我看到有人站在屋顶边缘似乎很犹豫的样子,便启动了日行一善回路。」 「谁被这样子弄还会没事啊……」 sf一听,歪头想了想。 「黛安娜小姐就没事呢。」 「不要把奇怪的德国人和奇怪的美国人相提并论啊,sf,他们的拿手项目不一样。」 sf面无表情地看向天空,旋即又将目光转了回来。 「tes,此后我绝不会对美国人做出这类协助。德国ucat的sf能够分辨人种,请尽管放心。」 「只可惜——」sf扫视了空无一人的屋顶边。 「看来没机会听到罗杰大人的感谢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这辈子都听不到了吗?」 「至大人,能请您寄封抗议信到美国ucat吗?内容就写『名贵国代表并未因我方协助其由屋顶坠落而致谢,我方深表遗憾』——怎么样呢?」 「随便你,别把我扯进去就好。」 话刚说完,一只手从外侧构住屋顶边缘。 那只手在边缘上端移动,彷佛想抓住些什么,在表面摸了两、三下。 至松了口气,对sf说: 「sf,快去帮忙。」 「tes。」 sf从裙摆中取出摺叠式竹扫帚,将挂在边缘的手向外扫去。 罗杰发出的「哇啊」声随风荡漾。 「——」 至和sf一同听着这呐喊向下远去。 过了几秒,至回过神来说: 「sf,你帮了什么忙啊?」 「tes,我判断他正在擦拭边缘,所以——」 sf看着边缘,从围裙裙摆中取出抹布,用力擦拭刚刚那只手摸索过的位置。 「我判断这是外行人的表现——用手擦会留下指纹的。」 「你这是抹消罗杰在这里出现过的证据吧?」 话还没说完,背后的屋顶出入口砰地打开。 罗杰就站在门口。 但外观和早先有点微妙差异,西装上有好几处被爪子钩破般的损伤。 「黛、黛安娜到底都灌输了自动人偶什么知识啊!?」 「罗杰,能见到活蹦乱跳的你真是太好了,告诉你一件好消息——除了羞辱美俄之外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个魔女明明是德国人,怎么这么爱瞎扯跟开玩笑啊……」 sf转向穿着破烂西装快步走来的罗杰。 她将略带脏一行的抹布递到罗杰面前说: 「罗杰大人——替罗杰大人的勇气加把劲之后,我又替您将打扫不周的部分整理干净了。我判断自己理应获得您的称赞。」 罗杰停下脚步,眼神呆滞地看着至,但至摇了摇手。 「有话就去跟黛安娜说。」 「那个魔女哪会听人说话啊?」 罗杰再次看向sf,并推高右侧镜片裂开的眼镜。 「你差点就酿成国际问题了耶——光是我还活着,你就该感谢我了。」 sf点点头,接着开口: 「tes。那么,我同意让双方的感谢互相抵销,并且加入美式风格。」 她吸了口气,抬头缩肩。 「咻咻~同意回路已在美式口哨下执行完毕,请问您是否了解?」 ● 「——就是这么回事,了解了吗,新庄、佐山?」 风见看着趟医师从炮 口上站起。 白衣身影转身向后而荡起衣摆时,鹿岛的手机传出新庄急迫的叫喊: 『赵、赵医师!』 『哈哈哈,新庄同学,赵医师果然是很厉害的医师呢,可能有超(注:日文赵、超同音)能力咕啊!』 『讨、讨厌啦,佐山同学,我还有话想问,你先安静起来啦!』 「新庄,你刚刚那句话有点怪怪的哟……?」 赵医师的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新庄连忙说: 『等等啊,趟医师,我还有事想问您!那个——赵姊姊!』 赵医师并未止步。 「不够不够啦。」 『那、那就赵大小姐——!』 「还差一点。」 风见还弄不懂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但鹿岛先开口了: 「新庄,想问什么就问吧,赵医师出的题目不好回答哦。」 『呃、那、那就——』 新庄又花了点时间犹豫,接着问: 『新庄,要后来怎么了呢?』 风见朝问题的去向看去,而在炮塔上漫步的赵医师仍未停下。 有个细小的声音传来。 「真傻……」 就在赵医师叹口气、稍稍慢下脚步时,佐山出声了: 「为了4th-g居民的治疗能力,我祖父想让卧病在床的新庄·要和他们见面,最后却未能如愿。所以——」 「你想说新庄·要是病死的吗?笨蛋。」 趟医师继续说: 「新庄·要在我们几个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离开护国课并住进八王子的医院了,复元状况还不错呢。」 『咦……?那么他们没见面,该不会是因为病好了所以不需要见面吧……』 「我没权利说那么多,去问别人——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我们那个时期,新庄家曾经从岛根寄了封贺年卡过来,内容是关于孩子长大了之类的。」 「孩子」这字眼让风见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腹部。 她身边的出云因这动作严肃地转过头来。 「怎么啦,千里?肚子跑出来啦?刚刚吃的炸鸡保存期——」 最近风见发现钩拳是最佳的沉默制造机。 肉骨砸地声响起后,地下空间又恢复宁静。 她在心里直呼畅快,并想—— ……新庄·要的子孙会不会跟新庄有关呢? 至于岛根,就是iai前身.出云航空技研的总公司所在地,如今iai总公司也还在那里。倘若新庄.要曾居于岛根,那么—— ……新庄·要虽曾是衣笠教授的助手……但两人却是在出云总公司才认识的呢。 她看了看鹿岛。 「新庄,你回来时到岛根总公司去一趟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嗯……我会的,虽然那边应该很忙。』 『哈哈哈,新庄同学。竟然会帮下等人民着想,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啊。反正为了此后的打算,我想翻翻有关衣笠教授的资料,就决定去岛根一趟吧——对了,风见,你在听吗?』 「什么啦,笨蛋?快去亲热亲热早点睡觉啦,我明天也有事要忙呢。」 『——风见,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是关于希欧·山德森的。』 「咦?」 风见原以为会有何怪要求而没好气地设下心防,但这要求令她皱起眉头。周围众人都安静下来,这让风见感到宽心与信赖。 『我有点内线消息,希欧·山德森的确就在今天我们到过的原川家里。美国ucat已经发现她的行踪了吗?』 「还没吧,看不太出来。那么——」 『是吗,那就要比他们抢先一步,她是最好的交涉材料。』 「你的用词还真直接……」 『简单易懂最好。还有……不管是要网路入侵还是怎样都好,赶快挖出她的资料,她的过去有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和恶魔附身有关。』 「恶魔?什么意思啊……算了,就请希比蕾帮忙找吧,我这个人对美国uca丁的做法还满感冒的。」 风见竖眉微笑。 「我不知道希欧·山德森是个怎样的女孩,但美国ucat却无论如何都要极力保护她呢——就算她可能只是只想出门散散步的小猫。」 『很好。虽然事实可能相反,不过还是尽快出手吧,恐怕她现在还在原川家里。趁明天一大早美国ucat比较松懈的时候监视他家吧。』 第十五章 『清醒的喧嚣』 你如今人在何方 跟随自身意识的去向 朝声音的来源前进吧 ● 凌晨的海面。 太阳犹未升起,天空尚无蓝意,只沾上了几抹云霞的一片苍白。 下方的黝黑海面映照着空中的光,表面轻微地晃荡。 这摇晃与其说是波浪,不如说更像座小山。山背反射着天空的光芒,而山麓则是一片阴暗。 在这呼吸般的上下晃动中有几个影子。 是渔船。 即便拿坡度最缓的「山」来比较,这些挂有大型灯火的渔船尺寸仍不足它们的百分之一。 每艘船都以白色为底并画上红蓝线条,船只侧边都漆有船名、三陆港湾管理局的认可章,以及编号。 这里足三陆外海,位于太平洋上。 每艘行驶在这宽广海域上的船都载有二至五名男女,每个人都有点岁数。船只们各自保持距离卷收渔网,不过它们全都背着天空较亮的一端,往西方前进。 船儿们的去向上有道水平线,上头还有着白色的物体。 那是云。显示陆地存在的证据,在天边连成一片。 海上,轻舟组成的船队正缓缓西行,船儿们慢慢摇动,辟出各自的白波。 领航的船只,将路线稍稍偏向北。 三陆外海有三种洋流。 其一是对马海流,由日本海侧以顺时针方向绕行本州,并沿着本州东侧由北向南行。 其二是亲潮,由北海道南侧直落本州东侧,与对马海流并行,同样沿本州东侧由北向南。 最后是绕行太平洋的黑潮,位在前两条洋流的东侧,由南向北。 洋流会随季节变迁而展现不同面貌,航行其上的船只必须见机调整航线。 它们将航线由亲潮切换至对马海流上。 船队中有几艘左右散开。他们要趁浅海鱼群在凌晨时分开始活动时,在洋流交界处捕捞。 欲先回港的船只重整队形,逐渐远去。 这时,船的警笛响彻云霄。 高鸣此声的,并非返航离去的队伍,而是留在洋流问洒网的船只。 起先鸣笛的只有少数几艘,其余的也感到异状而跟进,此后仍有船只接连鸣笛。 赶着回港的船员们,在小屋般狭窄的驾驶室里抓起无线电对讲机。 『怎么啦!?』 『——快看水底!』 这话让大家开始启动船上的鱼群探测器。 声纳画面以旋转的绿光显示出海底物的形影。 有个形状出现,占满了整个萤幕。 『……!?』 那不是鱼群,也不是船。 以数百公尺为单位探寻水底的声纳系统竟会整片亮起,不禁让人怀疑机器是否故障。 所有的船都探测到相同反应,代表这绝不是偶然。 但这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庞然大物行于海中,就结果而言,还是什么都没弄清楚。 此刻,发生了某种变化。 盯着声纳看的人们,发现刚刚的光消失了。 不,应说是光在声纳转完一圈前移到画面外的位置了。 转瞬间,海中巨物已来到船只前方。 有种声音从海中响起。 那嘎、砰之类的声音,是某物在水底高速移动造成的。物体在水中移动,会排开水体,形成空旷的洞穴。 若移动速度极高,体积又巨大,那么掘开的将会是地狱般的深渊。 这时,所有人都看见一道深谷出现在海面上。 宽约五十公尺,深约一百公尺,而长度无从估算。 之后,大海爆炸了。 空气灌入海上深谷,崩落的大量海水再掩于其上,形成气爆。 「!」 海水爆散。 那不只是水柱,而是水墙。高逾两百公尺的白色波涛耸立海上,底下的海面也有着难以置信的震动,深谷则有如张开血盆大口般地撕裂开来。 船只们拚命抵抗海面陷没,并看着大海持续震荡。 有些船被瀑布般的激流砸中,有些船被巨大海底气泡造成的空洞吞噬,也有船因身处碎泡之中而无力控制方向。 位在波顶的船只中,有船员看到了如同地貌般的层层水山、海水构成的浓雾四处飘散,以及划开海水的长谷渐行渐远所留下的余韵。 「————」 空中传来声音。 那有如金属绞轧的鸣叫声,原先在海上根本不可能听到。 但船员们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只是看着海谷和哀嚎般的呜叫声远去的方向。 那是南方。顺这方位直行,就是关东外海。 曾几何时,旭日早已露脸,映照着远方的水平线。 ● 有个横长的大型影子背着已呈圆形的旭日降了下来。 那是架绿色的大型飞机,它的后端喷出熊熊热气,逐步进入着陆轨道。 橡胶轮胎啃噬地面的声音,和全开的襟翼拍击空气的声音相互叠合。 几个人影背着那些声音和晨风在跑道上移动,而准备搬运物资的拖车,正在接近运输机。 从跑道底端的白色输送大楼前,能将这些动静一览无遗。 在有花圃为衬的宽广大楼入口,几名美国ucat卫兵正站在向阳的小型道路圆环上。 他们全背着概念战斗特化冲锋枪。 从外头绕回来的巡逻队员对大门口的人轻轻招手,卫兵便立刻换班巡逻。 但这附近的人们动作忽然有些紊乱。 因为跑道另一端靠山的马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名女性从道路远端的输送管理大楼后侧走了出来。她穿着黑色t恤和黑色紧身短裤,摇着灰色头发、踏着轻盈步伐走来。 「哎呀,各位早安。」 女性注意到卫兵时举起手问候。她似乎以圆环为终点,将黑色球鞋踏在沙上,于原地踏步调节呼吸。 一名卫兵对她的出现感到疑惑,却也注意到了她t恤上的臂章。那左右分开的地形图案代表的是—— 「请问您是德国ucat的监察,黛安娜小姐吗?」 「是啊,不过现在美国ucat占领这里,我只好打扰一下罗。」 「抱歉,现在禁止外出——」 「——属于德国ucat的我也在保护管束范围之内吗?」 黛安娜停步提问。她十指轻轻交叠,向前推出两掌,眯眼看着卫兵背后的大楼玄阙。 「罗杰,你说呢?」 「我好像怎么回答都会和德国ucat过不去呢。」 玄关自动门随人声开启,西装身影走了过来。 穿着茶色西装的罗杰站在朝阳下,向周围的卫兵挥挥手,众人便回到各自岗位上。 他叹了口气,走近站在圆环上的黛安娜。 「不好意思,黛安娜,能不能请你不要打扰其他人呢?」 「哎呀罗杰,你什么时候爬到我头上啦?我的阶级可是上校哟?」 「……十年前还是少校呢。」 「罗杰那时候是少尉对吧?你升官啦——不,现在应该是上尉了吧?」 「来这里之前为了行事方便,我已经升上少校了。」 黛安娜「嗯~」了一声,拿挂在肩上的白毛巾擦拭额头。 「你和至见过面了吗?」 「我还被从屋顶上推下来呢。」 「是哦,没想到至变得那么积极。」 「推我下楼的是你做的自动人偶 !」 过了一会儿,黛安娜才歪头揪眉对罗杰说: 「不用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哟?」 「…………」 罗杰仰起上身、双目微闭,做了个深呼吸,口中不停呢喃着「冷静冷静」。 他睁开眼,只见黛安娜也同样做着深呼吸,笑盈盈地说: 「早上的空气真的很棒,你觉得呢?这个御宅魔地区(注:奥多摩发音为okutama,改变排列就成了。otakuma)的空气还不错吧?可以让你死板又性急的脑袋冷静下来哟?」 「你……是在洒饵挑衅我和你斗嘴吗?」 「哎呀呀,怎么那么说呢——罗杰怎么可能赢得过我嘛。」 听她笑着摇手那么说,罗杰不禁将领带稍稍松开,指头蓄满力气。他一面在心里要求自己冷静,一面说: 「这十年来,我对嘴上功夫也钻研了不少。」 「辛苦你罗……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吧,比如哭到睡着之类的。」 「那儿的话,我们美国人是绝不会屈服的。」 「就是你们光吃汉堡和可乐,才会造成那种无聊的自尊……大脑里一定堆了不少过剩的糖分和胆固醇吧。」 黛安娜双手拖腮,垂肩叹气地说: 「罗杰好可怜哟……」 「可恶……」 不禁冲出口的字眼,让她表情有所变化。 转成苦笑。 ● 黛安娜从喉头弹出一声轻笑,接着背向罗杰。 「——你还是没变嘛。不过我啊,已经不想再来这套了。」 「我倒觉得你斗志高昂得不得了呢。」 「没办法嘛。」 黛安娜擦擦眼角,转过身来、看向天空。 「能阻止我的人已经不在了。」 罗杰对这句话没能立即反应。 他稍作思考,吸了一口奥多摩的早晨空气说: 「……的确是。」 「对了,你和佐山少年用视讯见过面了?很好玩吧?要是早点遇见他,就能阻止日本ucat被袭击了——我想这个怪异的少年,很可能到得了我们踏不进的领域呢。」 「这是指……」 黛安娜没回答,朝白色建筑物前的自动贩卖机走去。 在罗杰跟上脚步时,东方天空传来运输机的引擎声,但她似乎充耳不闻,问道: 「美国ucat想暂停全龙交涉,替未来能以美国之名管理整个世界铺路。不过,我们都知道一件事吧?」 黛安娜说出重点: 「光凭美国ucat是阻止不了全龙交涉的,虽然明白这事实的也许只有我们——不过这点你向上司报告过了吗?」 黛安娜提问的同时,在贩卖机前停了下来。 「你该不会,把曾协助日本ucat的残存者们共同决定永远隐瞒的真相,向一无所知的上级禀报了吧?」 罗杰摇了摇头。 「——没有,那种蠢事我怎么说得出口。我还没向美国ucat透漏任何相关情报。」 「你怎么不说呢?大概在十五年前,我们历经一番辗转后成为日本ucat的助力,并得知了真相……那个时候,你随时都能向美国ucat泄密吧——为什么呢?」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罗杰来到黛安娜身边,如此反问。 见她没有回答,罗杰吸了口气,看着黛安娜的侧脸。 「——黛安娜,你能推测出至现在是怎么想的吗?我怎么看,他都是一副想将一切都带走的样子。他只想瞒着你所看好的佐山少年等人,把事实带进坟墓里……你怎么说?」 但黛安娜依旧没有回答。 她只是指着贩卖机露出微笑,看着罐装饮料的样本。 「我就让你把十年前的败仗消掉几笔吧。」 这话让罗杰双肩一颓。 他无奈地掏出钱包,送入零钱。黛安娜在投币声后按下按钮,并用德语小声道谢,最后取出饮料。 「……你运动后竟然喝得下咖啡啊?」 「真是的,这是iai的运动饮料咖啡哟。」 她拉开饮料拉环,贴上唇边喝了一口,接着说: 「可是啊——阿夫拉姆部长和赵医师在当时被压在后方,等于什么都不知道。知情的只有佐山老翁,还有那个人——佐山·浅牺所信赖的人们吧。」 「但那些人大多都在关西大地震中身亡……iai的内部纷争也让ucat丧失了当时一切纪录……你身为五大顶的最后幸存者,有什么感想呢?」 「我过得很开心呢。」 黛安娜慢慢地说,并看着贩卖机正面的压克力板所倒映的天空、森林,以及远方的城市。 「——不甘和叔叔比较业绩的魔女,却因此来到叔叔的所在地,并且在那里获得认同而心生欢喜。而且魔女身边还有好多能力各异的同伴,能陪她一起玩——」 黛安娜轻笑一声。 「喝醉的我拿酒瓶猛砸大城全部长的地点,现在已经成了菜园……不过大家一起种的花草树木都还在喔?」 「你还想继续过去那段天天过节般的时光吗?」 对这问题,黛安娜回了一声「不」,露出微笑。 「我已经退下来了,顶多是推想追寻的人们一把而已喔?可是……还是很有趣哟?现在啊,圣乔治只对佐山少年有反应呢。」 「————」 「那玩意儿对我们明明毫无反应呢。谕命小姐看过『那个人』因故无法完成的圣乔治后,也曾怀疑它可能只是单纯的失败作……但它确实提供了佐山少年力量。」 黛安哪又轻笑几声。 「虽然我们和谕命小姐都找不到圣乔治的右手部位,但他们也许真能办得到呢。」 「他们是指……?」 「就是佐山少年和他的同伴啊。就像过去的八大龙王和五大顶那样,他并不是孤单一人哦?他们一定能凑齐圣乔治、将十个概念核纳为己力,最后就会像谕命小姐所说的,用其力量引导出全龙交涉后的世界……我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视线稍稍低下。 「我认为他们能办到我们未能达成的,你懂吗?」 说着,黛安娜走向贩卖机里侧,那儿有个垃圾桶。 「……黛安娜,你饮料没喝完就想丢掉,不会对我过意不去吗?」 「哎呀?我喝完了哟?」 黛安娜转过上半身,在罗杰面前甩动饮料罐,里头不见一点重量。 「……你不是只喝了一开始那一口而已吗?」 「我长期靠慢跑养颜美容,肺活量可不低呢。」 「黛安娜,我有句话想说——你真是人类中最糟糕的一群。」 「你、你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黛安娜边说边扔掉空罐时,她右手边的玄关门开启,一名穿西装的清瘦长者走了出来。 「罗杰!罗杰!我们确认到这个国家的东方海域有个不明影子了!」 「tes。欧铎上校,我已经接获消息了。日本自卫队已经出动,我国的监视卫星也早有动作,采测到洋流异常变化。俄国虽也有相关探测结果,但军队及ucat尚无反应。」 「罗杰、罗杰,那也就是说——」 「很可能是『黑阳』。虽然只是推测,不过『黑阳』很可能在北方海底治愈前天夜里的伤后,往东京外海慢慢移动。警戒地上动静的同时,它也享受着高水压带来的进化,并会在与标的——暮星炮距离最短时,一举从地面或空中攻向这里。」 欧铎「嗯」了一声,在大门阶梯边停下脚步。 「罗杰、罗杰,我们对它的登陆有何应变?」 「tes,机龙队已在东京湾沿岸分组待命。」 「勇敢、勇敢的年轻人们。就算没有上级命令,他们也想上前线支援吧……罗杰,你要向他们看齐,知道吗?」 「……那就日后拨空去见见他们吧。总指挥宫视察一定能鼓舞士气,如果他们败战的话,会更需要身为中盘关键的上校您的力量呢。而且——」 罗杰继续说: 「我们必须以概念空间捕捉『黑阳』,以免对平民造成恐慌。因此我们会需要极大的概念空间——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正在研究能覆盖东京全土的概念空间产生装置。」 「你想、你想夺取那个装置吗?」 罗杰摇摇头,推高眼镜。 「不。『黑阳』接近的消息已送至神田研究所——就算我们不出声,神田研究所也会为了自己国土的安宁而必须张设概念空间吧,我们只需要享受其提供的协助即可。」 「这样啊、这样啊,罗杰,不过还有一个奇怪的情报。」 罗杰皱起眉,向欧铎走近一步询问,欧铎回答: 「敌人、有敌人的动静——这一带地底浅层有动态反应,侦查班指出那反应应该在十秒前就来到这附近了。」 「会是日本ucat吗……?」 罗杰不解地扭身环顾地面,但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刚丢了饮料罐喘口气的黛安娜从贩卖机背面注意到欧铎,「哎呀」地惊叹一声。 「我还在想这说话方式怎么那么耳熟——你是这次的指挥官啊,亲爱的?」 黛安娜最后吐出的三个字让罗杰停下动作。 他看看欧铎,再看看黛安娜。 「……『亲爱的』?」 「是呀,在罗杰到他麾下前,我们就已经是文件上的夫妻了呢。」 「那么欧铎上校的妻子就是……」 「当然就是我啊,只是连嘴都还没亲过就是了。」 就在黛安娜右手捧着脸颊自白时—— 「咦咦~!?」 背后马路上的人孔盖随着尖叫声骤然飞向空中,两张脸撞开了铁盖采出头来。 较高大的对较矮的说: 「你、你听到了吗,飞场!?我、我还以为她只是个巨乳外国人,想不到她竟然是未开封的巨乳外国人妻耶!?我正对我个人史上的斩大陆惊愕错乱得受不了,真的没关系吗?没关系的话就快对我说不行!」 「啊啊,不行啊,出云学长,绝对不能错乱啊!」 「你也快冷静下来啊,飞场,要是连你都乱了那我该怎么办!」 「让下面的风见学姊赏几拳就好了吧?」 「哇啊,我突然好清醒哦——但是我的心已经再次熊熊燃起,这是多么美妙的惊人消息啊!」 「我也是又惊又喜呢,出云学长!想不到新属性就在我们身边!啊啊,能加入ucat实在是太好了,刺激满点呢……」 「别哭,飞场。不过这真是太夸张了,既意外又冲击。不过,一旦类别太过扩散就可能失去焦点。飞场解说员,请问你从现役球员的观点来看,对黛安娜选手这次的配球有何见解?该如何反击呢?」 「这个嘛,先撇开焦点不谈,对我而言她的确足不好应付呢。美影姊对人妻这个属性恐怕还难以理解,不过就巨乳这类内角高球而言,美影姊的球路似乎也反击得相当漂亮。我个人还是希望黛安娜选手能毫不松懈地面临下一场比赛。」 「好的,谢谢飞场解说员的精辟见解。话说回来,我们还真是白痴啊,哇哈哈哈哈!」 「就是说啊,哈!哈!哈!哈!」 两人尽情大笑后看了罗杰等人一会儿,表情正经下来。 「——糗大啦!」 两张脸缩回洞里那瞬间,从空中落下的人孔盖伴着金属声将洞口阖上。 欧铎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罗杰!罗杰!他们一大早就在忙些什么啊——赶快处理!」 ● 新庄站在早晨中。 最早发现到的,是头顶上的宽广天空。 天空蔚蓝清澄,有着肌理般的薄云。 由风力强劲的高空投射而来的阳光,让新庄想起了夏天,然而—— 「奇怪?」 新庄注意到自己没有肉体。 「这是……」 新庄想了想,答案随之而来。昨晚入眠后,自己还没清醒。 现在,自己正在早晨的浅眠中,以梦的形式见到了过去。 ……虽然应该要早起的,不过既然这是貘的杰作就……这是哪一年的夏天呢? 怀抱疑问仰望天空的新庄,注意到某件怪事。除了空中的浮云之外,还有其他云朵般的物体从下方升起。 「……?」 新庄向下望去,眼里是座废墟。 「……咦?」 曾是市街的景象在眼前扩展开来。 刚刚的云,其实就是废墟中窜起的烟。 新庄急忙环视四周,所见之处尽是废墟,自己正站在受过火焰洗礼的双线道马路上,左右两旁皆有两层楼高的建筑残壁。颜色都变得苍白,还有着泼墨般的焦黑色块。 每栋建筑都没了屋顶、墙壁,窗棱中没有一面完好的玻璃。 路边散落着有如建筑物呕吐出的内部建材。 仔细一看,拱廊构造的大马路如棋盘般排列。 但那其间的一切全已崩毁、烧尽。 ……结束了。 新庄了解到这是空袭后的景象。 远处传来警报铜钟声,还有夏季晨问偶有的凉爽西风。 到这时候,新庄才感到人们的存在。 布满道路的瓦砾和烧毁的建筑物中,有许多人正弯身在其中寻找着些什么。 有些人在马路上拉着托车搬运木材或沙袋,有些人呼喊家人的名字,也有些人四处布告当地避难所的位置。 每个人的装扮就像教科书中那样颇具古意。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 新庄想起过去调查2nd-g时,曾在新宿街道上见过东京大空袭的景象。 「现在是那之后吗?」 抱着疑问的新庄在路上走着,还越过一个用拖车载着孩子和棉被的主妇。 新庄想寻找让自己再次见到这景象的原因。 红绿灯烧熔断裂,商店看板也因火势而崩落。 「————」 这时,视野豁然开朗。 拱廊左手边出现一个被水泥墙围起的宽广区域,里头有许多因燃烧而颓倒的树木,中间还有个宽大的建筑。 那是个横幅约百公尺的双层木造建筑,但不见屋顶踪影,彷佛是受到来自上方的攻击而崩毁,表面还有几处焦黑。 ……这是学校吗?是受到无差别轰炸了吧。 在意识这么想时,新庄已来到广场的入口。 那里聚集了许多人影,靠近一看,入口已被铁门封锁。 人们在门边相互推挤。 接着新庄听到声音。几道急切呼喊自人群问冲出,每次都唤着不同名字。 「……?」 新庄顶着问号更贴近几步,发现人群中央有个年老的士兵,正透过少了单边镜片的眼镜看着手中的纸。 「我现在要开始唱名了,请各位安静……!」 他的话让新庄感到疑问。 ……那是寻人名单之类的吗? 当新庄思索 时,老兵已喊出名字。新庄注意到,那些名字后头还附有广场、寺庙或神社等地名 「他公布的是空袭避难者的去向啊,原来如此。」 新庄松了口气,因为现在被念出名字的,都是成功移往避难所的人。 每当一个名字被念出,就会有个人道谢并走出人群。 ……真是太好了。 新庄想知道这所学校是否也是避难所,于是往广场看去,接着认出了并排的几个汉字。 广场入口处,也就是正门上的铁制门牌写有几个汉字。 其实这里并不是学校。 「——八王子第一医院。」 新庄在心里默念后,恍然升起视线。看看烧垮的建筑物,有看看门牌,才终于想起一件事。 ……这是新庄·要住院的地方? 感受到某种跃动的新庄,在发现那是心跳之前,意识已飞人人群,一同聆听老兵喊出的名字,却怎么都等不到自己想听的名字,于是—— 「新庄!新庄·要在不在上面——!」 新庄视线朝烧垮的建筑物及老兵手上的文件看去。 但没人听见他的声音,因为这只是貘重播的过去。 ……我只能看而已! 满是焦躁的新庄在人群中摒住气息,后退一步。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英气凛然的男性声音: 「新庄!有没有新庄·要的名字!?」 ……佐山同学? 这尖锐的口吻让新庄回过头去,心想会不会是貘的能力有所提升,让佐山成功回到过去。 但事与愿违。 一辆装满食品木箱的蓝色卡车停在路上。这辆满是凹陷与泥泞的卡车上,印有残破不全的「出云公司」字样。 一名青年跳下卡车,他身上的军服虽有污损,但依然整齐笔挺。 「各位抱歉,我是陆军中尉佐山·薰——我们有位特务在此住院,我希望能先知道他的去向。」 这句话令新庄哑口无言。 ……佐山同学的爷爷? 青年从马路上逐渐走近。在脚步声中,新庄看到他有张尖锐的脸庞,双颊略有胡渣,表情十分有力。 那精悍的眼神是天生如此,或者只是现况造成的呢? ……和总是面无表情的佐山同学不一样呢。 但举止和口吻十分相似。新庄有种莫名的理解,心想佐山若是也看着同一个梦境,就算自己只剩下意识,也一定会抓着左胸口。 ……抱歉,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 当新庄这么想时,佐山·薰从身边走过,开口说: 「你知道新庄·要准尉的去向吗?」 老兵皱眉回答: 「照顺序——」 「那我就等吧,是照伊吕波(注:日本平安时期流传至今的习字歌,以四十七个不同假名组合而成)顺序排的吧?」 佐山·薰双手叉腰直截了当地回答。有些失落的新庄抬头看看他,却见到预想外的光景。佐山·薰的视线依然强劲,但抱胸的双手明显地使劲抓着对侧手臂。 ……看起来好急哦。 在新庄眼前,佐山·薰看着老兵淡淡地说: 「顺序较晚的就去搬卡车上的东西,那些是我的存粮——你来分配吧,我相信你。」 老兵点点头,继续唱名。 新庄一面听着接连念出的名字,一面念着伊吕波歌,新庄的首字「shi」远在后头。 但佐山·薰依然等着。他在默默地等待唱名之余,也回头看着等待唱名的人卸下物资。 新庄也等待着。假如新庄·要没被念到—— ……就代表新庄·要已经过世—— 「——新庄·要」 老兵的声音忽然响起。 佐山·薰猛然抬起头来,但视线随即恢复水平,沉静地说: 「他在哪里?」 老兵回答了某座寺庙的名字,以及—— 「听说昨晚空袭前,三号楼所有人都被卡车送走了,但妇产科的人却等不及卡车返回——」 老兵注意到自己多嘴而闭口,低头道歉。 相地的,佐山·薰双眼微闭、低头示意说: 「不要紧,就让说出口的遗憾随升烟一同葬送在空中吧。虽然我没什么好说的,但也不希望太多苦闷积在你心里。」 「那么我就先把那些话藏在心里吧。至于避难地点的位置——」 「谢谢你,我知道怎么走。」 佐山·薰转过身去,却在卡车前停下脚步。他见到卡车上还有木箱,于是又转过身来对人们说: 「不拿了吗?」 「我们已经挑了够用的量,剩下的就送到你要去的地方吧。」 佐山·薰只是点点头回覆老兵,接着缓缓爬进卡车。 他从车内敬了个礼后,将卡车发动。 新庄明白他的去向。 ……他要到新庄·要的所在地去。 想到这里,新庄的视线昏暗起来。 过去即将结束。新庄在暗沉的视线中,看着卡车逐渐远去。 ……以后会怎样呢? 「那个人、那个佐山·薰去见的人,会不会是我的血亲呢?」 ……希望新庄·要平安无事…… 接着,新庄对这个梦本身有个疑惑。 ……为什么貘要让我做这个梦呢? 貘总会让人们看到与自己有关的过去,那么—— 「这和我们目的地一定有所关联。」 今天是预定造访4th-g居留地的日子。 佐山应该也见到了同样的梦吧,起床更衣时问问也无妨。 ……到底有什么涵义呢? 还有—— ……ucat的大家过得还好吗? 在这几道思绪中,新庄的意识被黑暗填满。 ● 眼前有条黑暗的通道。 里头的灯火,只有数十公尺一盏的白色紧急照明灯,通道中央并不是道路,而是流动的水。 这儿是下水道。水虽然污浊,但确实正流动着。而在小灯照明下,流动的水面还映着三道人影。 他们在下水道左侧的步道上移动。一个是个子不高的少年,一个是较为高大的少年,最后一个则是一般身高的少女,每个人都穿着学生制服。高大少年左手握着白色巨剑,最后的少女右手提着白色长枪。 他们正在逃跑。后头的少女说: 「喂!你们两个!我们等一下要去原川家耶!我本来还以为中途跟丢了,结果你们竟然跑去做那种会被人发现的蠢事!」 「别、别急啊,千里!听我们说完你一定会了解!是男人就一定会了解!对不对啊,飞场!?」 「就、就是说啊,风见学姊!是男人就一定会了解的——怎么还不吐槽啊!?」 有条白色光柱冷不防地窜过下水道。 那是g-sp2的炮火。 跑在前头的出云和飞场连忙卧倒。 光柱掠过头顶几秒后,前方发出着弹声。出云急得大叫: 「臭、臭娘们!被那种吐槽直击会出人命耶!要是我挂了怎么办!?」 「哎呀呀?觉,原来你已经变成把『要是』挂在嘴边的废人啦?」 先头两人又趴又跳又贴壁地闪过后面三发。 「——哈哈哈,其实还蛮好闪的嘛!」 「就是啊,出云学长!」 「——好吧,下次我会先瞄准再开枪哦。」 「你刚才都是随便射射吗……」 「那个——」 飞场边跑边说: 「我、我死了美影姊一定会很难过!还会被希比蕾小姐怨恨耶!」 「那还真是遗憾、悲伤又令人于心不忍啊——不过总有一天会被人忘掉的。」 「哇啊,我还想继续快快乐乐活下去啊,成全我好不好!?」 风见再次射击。就在命中前一刻,袭来的光柱被削过、弹开,因为—— 「出云学长!」 出云用v-sw击溃了g-sp2的炮火。 「感、感谢你救命之恩啊,出云学长!就让我把逛网路收集下来的连结都送给你吧!」 「…………」 「怎、怎么啦,出云学长?你在想什么?」 出云扭颈思索。 「这个嘛……保护男人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呢……千里,下次我不会妨碍你了,好好射啊。」 「哇啊,这对夫妻档真是了不起地令人痛恨啊!」 「随便啦,靶就给我乖乖地逃吧,这条直线可长得很呢。」 风见说完,前头两人立刻板起脸来加速逃逸。脚步比出云轻盈的飞场跑在最前头,穿梭在紧急照明的灯光中。 「不过,这个下水道那么长,是跟跑道平行吗?」 「不对,照军神爸爸所说,这是横越跑道的下水道。平行跑道的昨晚就看过了吧?就是货柜库旁边那条奇怪的垂直洞穴。」 「……那个洞到底是什么啊?听说长约三公里宽约百公尺……」 「天晓得。底下被掩住了,军神爸爸也只说可能是地下设施扩建预留地之类的——会不会被拿来随便盖一些电玩中心或保龄球场之类的啊?」 「你们已经不打算闪啦?」 两人背后有声音响起,但已不带杀气。 飞场和出云的速度也因此放慢。 右手边有一条穿进下水道的副线。他们三人正跑在左侧的检测通道上,眼看就要经过主副两线的交叉点。 越过交叉点的瞬间,几道光冷不防地从副线射来。那些是照明的光。宽度虽窄,但确实是为了照明而投射的光,而且不只一道。 「——!?」 英文入耳后,风见大叫: 「被发现了!」 另一句话随即响起。 ——光即是力量。 当这句话贯穿世界的刹那,狭窄的通道被白色刷过。 光之翼从风见背部伸展开来,转眼间就冲至下水道顶端,接着—— 「飞吧。」 羽翼驱散了黑暗。 风见纵身向前飞翔。 羽翼尖端来回削过下水道的拱型顶端及脚边水面,振振有声。若将振翅产生的力量换个方向,即成为前进的跃动。 风见在狭窄的通路上高速振翅前进,不断飞翔。 很快的,风见追过了出云和飞场。出云边跑边说: 「千里!你弄得那么显眼,小心变靶子啊!」 「别担心,马上就能从另一头冲出去了。」 仔细一看,前方约五百公尺处有面墙将下水道分成左右两边。 「到那边右转就能出去罗——靠我的翅膀应该不用三十秒吧。」 说话的同时,英语叫喊不断从后方传来。下个瞬间—— 「出云学长,刚刚好像一直有东西打到墙壁的声音耶。」 「是啊,我还能听到后面有火药爆炸的声音呢。」 「哈哈哈出云学长听力真好——他们开枪啦!?啊、风见学姊逃走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不是逃,只是先走一步罢了。」 出云对着渐渐远去的光之翼和风见的声音大喊: 「喂,千里!要是我被坏人的子弹打到怎么办!」 「嗯~抱歉,我想觉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 「可、可是我很容易死耶!?」 风见停下来想想飞场的话,再度振翅飞去。 「嗯,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你会不会死。」 「哇,悠哉人生万岁——呃、我耳朵被于弹擦到了啦!耳朵!」 飞场说话的同时,英语叫喊和枪声更加逼近。 风见的身影一口气冲到路口,随即消失在右方。 当通路回归黑暗时,出云加速冲刺,在狭窄通路上和飞场并肩奔跑。 「飞场,我要说关键台词了,仔细听好……我先走,这里就交给你了!」 「哈哈哈,出云学长你真是的,一般来说身材高大壮硕的都是死第一个耶。」 「我先问你,尊秋多学生会和ucat在你心目中也算是『一般』吗?」 「这、这个——」 「听好罗?仔细听好,飞场。对方会开枪,不过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家,只要你能好好应付就不太会被打成蜂窝,而且——美影也在他们手上呢。」 「说、说的也是,美影姊她……」 「再告诉你一个重要资讯吧——美国基本上是不打马赛克的。」 出云「哇哈哈」地笑着拍拍飞场的背。 「天啊,好羡慕你哦,luckyboy!」 出云冲到前方,请飞场的腹部吃了一记短上钩拳。 「——帮我们拖住他们吧。」 ● 这许久未尝的一击瞬间冲散了飞场的意识。 他的呼吸立刻哽塞。 ……呜啊! 他在心中发出强忍的咽呜,等到呼吸再次通顺,力气重回身体时…… 「——这个嘛……」 抬头一看,路口就在三百公尺前。在那看似堵住通道的墙壁边,有个高大身影由左向右钻过紧急照明的灯光,消失在视线里。 那是穿着学生制服的出云。 飞场看着学长头也不回的样子,只得苦笑。 「真是败给他了……」 嘟哝过后,背后传来一串脚步声,还有部分涉水而来。 飞场转过头。 同时,共有八道光线射来,飞场推测距离约五十公尺。 他们是美国ucat。 飞场手托下巴,想着是否真如出云所言,只要自己处理得当就能和美影重逢。 ……该怎么做呢? 在他犹豫时,脚步声在眼前五十公尺处停下。 除了流水声和自己的喘息之外,没有任何枪声或其他声音。 「——!」 英语叫喊在通道间反射而来,传进飞场耳里。 ……他说什么啊? 虽然自己英语成绩尚可,不过英语听力课一年级是从第三学期才开始。相同吼声再次响起时,飞场歪了歪头,摆出自认为万国共通的姿势。他双手向左右伸出,就像在观察天空是否飘雨那样。 枪声穿过头顶。 「…………」 同样的英语吼声又传进无言的飞场耳里。 飞场心想—— ……不照他们所说的做,就会被当场射杀吗? 当飞场思考这个问题时,英语叫喊再度响起。 「——!」 飞场竖起耳朵,聆听一再响起的声音。 下个瞬间,飞场感到一股寒意爬上脊梁,因为他听到的是—— ……冷冻? 怎么可能办得到。飞场继续思索这话的意思。 ……该不会是要射杀我之后再把尸体送去冰柜冷冻起来吧!? 充满疑问和焦虑的思考,因某句建言而解套。出云的确说过—— 「美国是自由的国家。」 低声呢 喃后,飞场下了结论。 ……我懂了,毕竟冷冻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美国是尊重自由的国家,是个freedom的国家。这代表,他听到的并不是冷冻。 ……那是自由的复数形。 他们的意思,是要自己表现自由。即便语言不通,但肢体却能充分表现自由,必须藉此证明自己对美国的做法举双手赞同。 原来这就是美式自由啊,飞场心想。但自己该如何向这些人表现自由呢? 「…………」 一阵沉默后,飞场下了结论。 在八道探照灯中央,他自由地跳起舞来。 不停舞动。 忘情地舞动。 这舞蹈带给飞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受。 「——啊……」 ……我的肉体和心灵竟能如此开放…… 但客人们又惊又怕地叫喊,枪击声一并响起。 第十六章 『良心的内涵』 是某人决定了就是正确的抉择呢 抑或是某人 将正确抉择取名为良心 ● 这是个狭窄的房间。 由白色统驭了一切的房间。 白墙、白床、白地板、白窗帘、白天花板等物,交织成一间病房。 从唯二扇窗中所见的天空角度略高,其余能见到的只有停车场和宽阔的田园。 这里是医院二楼的单人病房。 一名身穿白色睡衣的中年妇人在病床上倚枕而坐,她正梳理着扎于后脑、略带白丝的长发。 「——邓恩?怎么啦?」 清澈的声音传往病房门口。 一名少年如守卫般地站在那儿。穿学生制服的少年邓恩.原川将目光由窗外转回妇人身上,一会儿后扭着脖子说: 「没什么啊,什么事都没有,妈。」 「这样啊?」 妇人说完,将手伸向左边茶几上,将上头贴有「原川·唯」名牌的塑胶柜滑盖打开说: 「要不要吃你之前带来的苹果啊?」 「你自己吃啦。」 「你老是买这个,我都吃腻了呢——男人真是的。」 妇人眯眼微笑,取出水果刀、小盆子和一颗苹果。 「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会突然不管医院规定,上午就跑来了呢?」 「没什么啦。」 「那我这样问吧。邓恩,你自己之外出了什么事吗?」 「…………」 原川沉默不答,而母亲也默默地削着苹果。 富含水分的水果削皮声在病房中慢慢地响着。 原川随着削皮声交叉双腿,吸了口气。 「我有件事想问你。」 唯没回答,但原川继续问道: 「妈,你以前在iai待过吧?」 「对呀,然后到横田出差的时候遇见了你爸——这是社会课的作业吗,要调查双亲职业之类的?」 「那种东西早在小学就做过了啦,而且和那个自己随便死掉的男人没关系。」 原川回答,然而过了一会儿—— 「——对不起。」 他用抱胸的右手搔搔头,双腿摆回原位。 「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你知道iai里面有个叫ucat的部门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回答知不知道就好了啦。」 「——邓恩。」 突然被这么一唤,原川停下了动作。 但苹果削皮声仍未停止。在不间断的滋滋声中,原川静待片刻,然后说: 「有个人想寻求那边的保护。我们班上的笨蛋知道那个部门,不过我在基地打工时替iai送过不少东西,却从来没听说过也没看过ucat。」 「哎呀呀,你怎么会以为自己所见的就是全部呢?」 唯继续问道: 「难道你不相信其他人对你说的话吗?还是——会担心呢?担心如果你同学说的是谎话或是误会,那个要寻求保护的人就会走投无路?」 原川没回答唯,只是听着削皮声和苦笑。 「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这点和你爸倒是挺像的呢。」 「拜托你,不要拿我跟他比。」 「不做个比较,也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哦。」 「到处都不一样好不好。」 原川阖眼叹气,接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老爸老足以别人为优先,每次都丢下我们去做他军队的事,结果呢?明明是个狙击兵,还大老远跑去关西救灾,白白死掉——我绝对不会变成那种人。」 「所以你想只为了自己和妈妈度过一生?妈妈是在当时生了病才变成这样,不过国家多少还是有点补助……」 「抱歉啊,那一点点还达不到对你的最低补偿,也没办法保障我的生活。现在我都快因为旷课留级了,老师还跑来家里关心耶?你说现在要怎么弥补?当然我知道这不是妈的错,可是——」 「那么是你爸的错罗?」 原川没回答。 只见唯浅浅微笑说: 「——抱歉,是妈妈岔开话题了。刚才你说的ucat……iai里真的有这个部门哦,不过和iai不同,比较像子公司那样。所以——」 「所以连我也不知道?」 这次换唯不作声,直到削完苹果皮才开口: 「你看,妈妈还是很厉害哦。」 她将连成一条的苹果皮拎起来给原川看,又说: 「邓恩,帮我开窗户。」 这话让原川离开门边,大步定过病床尾端,将手伸往正对午后阳光的窗户。 「邓恩,你的手环坏掉了耶,我再作一个新的给你吧,护身符嘛。」 原川看看用碎石般的物体串成的手环,没有坏掉的感觉,然而—— 「你要用来打发时间的话。」 他用这话同意了唯的要求,打开窗子。 风吹进病房。 能吹醒肌肤的轻缓秋风抚动窗边的窗帘,这时唯又开口了: 「——什么东西都得好好珍惜哦,尤其是女孩子。」 「不用你说我也——什么?女孩子是什么意思?」 「你看下面,她从刚刚就一直在那里东看西看呢。」 原川向外一看,自己的机车就停在底下的停车场。边车被帆布盖住,似乎不想让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她刚刚就一直从观景窗看着天空跟田野,一副很想出来的样子呢,就像小猫一样。她看起来像是外国人,是基地的小孩吗?」 「她的确是『奇地』的人没错。」 唯对着无奈的原川说:「就让她上来陪妈妈打发时间吧——我好久没跟女孩子说话了呢。」 ● 「这片海、这片海真的是非常不适合打发时间啊。」 略为粗哑的英语朝空中散去。 声音在某个水泥码头响起,眼前的海一片墨绿。 一名长者站在码头上。 身穿西装的欧铎扫视四周,看到码头边停有几艘大型船舶,每艘都是约三层楼高的货船。 这些船只上毫无动静。虽有光线透出窗子,但窗内、甲板和两舷走道上都不见人影。应有的货物出入等作业也完全停摆。 码头边也是一样。运载着货柜的起重机动也不动,该就定位的货柜四周也没有半个作业员。 但有着其他东西。 「……是机龙呢。」 发出声音的罗杰走出货柜阴影。 他快步走近靠海而立的欧铎,这位上司正看着在码头大型仓库后布阵的蓝白机龙队。 「上校,从厚木来的六架机龙已纳入编队。至此,迎击『黑阳』第一波攻势的机龙共有十二架。除了现在包覆这个码头的概念空间之外,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已允诺将在『黑阳』现身的同时,启动试验中的大型概念空间产生装置。」 「条件呢?条件足什么,罗杰?」 「很简单,只需要保障奥多摩地下所有人的安全——相对地,神田研究所会从东京湾到中央高速公路、调布交流道到国道二十号之间,张设一个横越东京的概念空间。『黑阳』应会在这直线空间内飞往含有5th-g概念核的暮星炮,而我们会追上『黑阳』,在到达奥多摩之前将它击毙。」 「只靠他们、只靠他们就够了吗,罗杰?」 「tes,在上校的眼中,已经部署就位的他们看起来有任何不备之处吗?这里就是他们的阵地——他们也将这 里视为美国的阵地。」 罗杰看着海面,说: 「现在『黑阳』沉入东京湾底,无法观测。」 「罗杰、罗杰,也就是说它可能出现在别的地方?」 「tes,我无法否定此一可能,但目前已有四架机龙增援奥多摩,加上已修复的机龙共有十架,横田一带也有哨戒机进行监视——当然,我无法否定『黑阳』的匿踪性能超越我方技术的可能性。」 「也就是、也就是我们的计划并不完美吗,罗杰?」 罗杰面无惧色地回答: 「不。我方的计划相当完美,只是敌人本身也堪称完美。」 「罗杰、罗杰,你这是含糊其词——不过,我很高兴有你能当我的副手。光靠我们这些只待过美国本土的美国ucat成员,是无法和横田、厚木基地联手合作的。」 「不敢当。」 罗杰一鞠躬后,欧铎将双手伸进裤袋。 「罗杰、罗杰,你想不想聊聊你们的过去啊?」 「夫人什么都没说过吗?」 「罗杰、罗杰,你们的过去我想你应该最清楚,她只不过是个和我承诺照料彼此晚年的女性罢了。」 罗杰对黛安娜只字未提,只是望着天空,开口说道: 「上校在波斯湾战争时正在忙些什么呢?」 「我——我正为了处理国内的怪事件到处奔波呢。」 「当时,我隶属分析伤兵伤势的内部调查班,负责将疑似受生化兵器攻击的伤患尽速送往横田——因为日本ucat已对概念研究有所成果,能够进行多样化的治疗,而美国ucat则是负责牵线。」 罗杰接着说: 「我因此认识了当时的日本ucat创始团队。大多数的成员的亲人,包含二战英雄诺思温阁下的亲属,都在护国课时期就与日本ucat有关……脱离美国ucat的詹姆士.山德森也是其中之一。」 「嗯——嗯,然后呢?」 「tes,虽然美国ucat在日本的主据点就在横田地下,但我和山德森是在横田基地美日共同训练时认识的,在波斯湾战争后仍保有一定联系。」 罗杰垂下视线,看着码头大型仓库之间的一架机龙与整备兵。 「山德森的机龙,是和布兰卡9开发竞争失败的雷鸟号改良型。比起完全变形式的布兰卡系列,他个人比较偏好拥有优秀安定性与安全性的雷鸟号。」 罗杰轻笑几声,望向码头对岸的城市。 那是东京。 几幢大楼已模糊苍白,但玻璃窗仍反射着微小的光点。 仍看着海的欧铎开口问道: 「他们……都过世了吗?」 「tes,所有人都在同一地点身亡,就在我和夫人受日本ucat求援而赶往的地方。」 「罗杰、罗杰,当时我还没碰上那回事,不过,我听说你们是去协助关西大地震重建的,是真的吗?」 「tes,既然除了我们以外无人知情,那么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重点是——」 罗杰继续说: 「我——是当时的幸存者。之后由于日本ucat的严加看管,我无法得知他们后人的下落,只知道山德森的妻子带着小孩返美投靠祖父。」 「…………」 「我个人并不希望山德森的遗孤面临不必要的危险。」 当欧铎点头时,有个脚步声响起。 一名身穿蓝色装甲服的女性从仓库后头跑来。 「上校、少校,这是来自总部的讯息。」 女性跑到两人身边,手上拿着一张便条只。 「我们透过卫星摄影捕捉到疑似搜寻目标的人物——就在秋川市中央医院,要派人过去吗?」 这一问使罗杰看向欧铎。 面海而立的长者将右手抽出裤袋,仲进怀里。 接着抽出装有雪茄的铝盒。 「罗杰、罗杰,你尽管说吧,我不会生气的。现在这里最闲最碍事的人是谁啊?要是你的答案是我,我就找点差事给你做。」 ● 「——我没有碍到你们吧?」 希欧问道。 她正在病房里,两手摆在大腿间,蜷身坐在病床边的圆凳上。 希欧再次向病床上的女性问: 「那个,原川大哥他……?」 「是我要他在楼下等的,别担心。」 发出清澈声音的女性是原川的母亲原川唯,而希欧方才也报过了名字。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希欧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与其说没有话题,倒不如说是根本找不出共通话题。虽然唯找她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还没问,只有—— 「要吃苹果吗?这是我刚才要削给他吃的。」 「啊——谢谢。」 「你早餐该不会没吃饱吧?他一个大男生吃得很随便的。」 「不会,我们吃吐司跟沙拉,他还给我鲜奶喝。」 「这样啊——也就是说,你昨晚在他那儿过夜罗,希欧小姐?」 希欧惊觉自己栽进话中陷阱,连忙挥手。 「啊、那个、这个,我和原川大哥之间不是那种关系啦!」 「不过身为男人,就应该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呀。」 「没有啦,而且他、那个,也不是很在意看到我的裸体!」 「是哦——你已经被他看光啦?」 「啊!」 希欧因自己二度中招而红着脸低下头去,唯苦笑着说: 「别紧张,要是真的怎么了,他自己会跟我说的啦。」 唯从茶几上的塑胶柜中拿出苹果。 水果刀削除果皮的声音,让希欧抬起头来。 「……好厉害喔。」 「你等一下要不要试试看——不,我们一人削一个给对方吃吧。」 唯看向塑胶柜,里头除了茶杯以外,还剩一颗装在塑胶袋里的苹果。 见希欧点点头,唯继续削起苹果。 「希欧小姐,你是不是遇到很麻烦的事啦?」 「咦?……是原川大哥跟你说的吗?」 就在希欧打量唯到底相不相信时,唯说: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怪物之类的啊?」 「呃、对,就是那样,然后我就跟曾爷爷失散……」 「这样啊,希望你们早点重逢——如果你没地方去,就待在那孩子那里吧,别客气。」 「不了,那应该会让他很困扰……」 希欧犹豫地缩起两肩。 「我想我还是早点找个地方定下来比较好。」 「哎呀呀,想不到那孩子已经变得那么会勾引女孩子啦?」 「不、不是那样的。」 「是吗——那是怎样呢?」 唯笑眯眯地问,希欧则是左右甩动涨得更红的脸,缩着肩说: 「就、就是,那个……真的会对他造成困扰的。」 「困扰是吗?我看那孩子不讨厌你哦。如果他讨厌你的话,不会把你赶出门——而是会自己躲开你呢。」 「……咦?」 希欧的脸随着疑问冷却下来,不过目光彼端,沐浴在早晨阳光下的唯仍未停手,她以闲话家常的语气说: 「如果他没办法和你相处,他就会找个理由离家出走,就像野狗不想争地盘而远走高飞一样。既然他待在你身边,就表示他并不在意。」 「…………」 「他没办法习惯学校,就算在基地做事也不打算住在基地里。不过我真想不到这个独来独往 的孩子,竟然会让别人家的小猫待在自己家呢。」 唯笑着说,但希欧其实不太懂她的意思。 她脑筋里只想着原川是否真的不如想像中那么讨厌她而已,可是—— ……为什么呢? 对原川造成了那么多困扰,他不讨厌希欧才奇怪呢。 她将疑惑化成了问句: 「可是,为什么原川大哥肯让我留下来呢?」 「我也不知道,现在你比我还接近他吧?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呀?」 这个反问让希欧开始动脑。 ……那是—— 思考时间并不长,她仅仅数秒便理出了头绪——昨晚和原川之间的话题。 「原川大哥房间的壁橱里有一个书架,那是有什么特殊涵义的吗——他不想聊,所以我就没问了。」 「书架?」 「是的……有各种专业书籍、文库本跟精装书之类的,很多很多。」 话还没说完,唯突然有所动作。 她弯起腰,就像向前扑倒一般。 「————!」 当希欧以为她哪里痛而上前搀扶时,才发现其实她正不停轻笑。 哇也注意到希欧的举动,升起微微颤动的双肩说: 「啊、抱歉,太好笑了——那孩子真的很不老实呢,跟那个人很像,所以我忍不住笑了。」 「他很……不老实?」 唯回答: 「那孩子啊,其实很喜欢书哦?以前住在基地的时候啊,你知道的,环境很吵又很难交朋友。所以他小时候,我常常在家里念书给他听,我丈夫也买了很多书回来……很惊讶吗?」 希欧缩起肩帮轻轻摇手。 「不、一点也不。」 「没关系,想笑就笑吧——而且啊,有一次我丈夫觉得军队不适合自己,就说想要退伍。然后他们父子俩就约好,离开基地后要买一栋白色的大房子,开一间旧书店之类的静静度日。不过在某个晚上的临时召集后……」 唯耸耸肩。 「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就用现况来猜吧。」 「……对不起。」 「怎么啦?」 短短的疑问词让希欧不禁打颤。 「原川大哥的父亲,那个……」 「你觉得他死了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希欧反射性地回答: 「我想如果他还活着,原川大哥一定会提到他的吧——我是个要回忆、聊聊失去的东西才会比较舒坦的人,不过我想原川大哥可能刚好相反。」 「…………」 「不是……那样的吗?」 唯对这问题有点反应。唯将不知何时已切好的苹果装在小盆子里,递到希欧面前。希欧接过盆子时,唯将擦干的五指伸向希欧,摆在她头上。 如同替她梳理发丝似地摸着她的头。 低着头的希欧不经意地「啊」了一声,还有些东西从她的眼里落下。 在想到「眼泪」这个词之前,希欧先想起了别的事。 ……妈妈以前也这样摸过我呢。 「…………」 「哎呀呀,抱歉,吓到你了吗?」 「没有,我、我没吓到,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希欧擦去眼角的泪水,挤出笑容希望唯别替她担心,并快速地拿出塑胶柜里最后一颗苹果。 「这、这次换我来削吧。」 唯笑了笑,同意似地稍微使劲摸摸希欧的头。 舍不得这份触感的希欧从盆中取出水果刀,这时—— 「希欧小姐,我就奉送你一句好话吧。」 「好、好的……是什么呢?」 「你的谎言很容易被看穿,所以骗人时要更小心一点哦。」 「……咦?」 「提示到此为止。你等等要去西多摩公墓吧?赶快削给阿姨吃吧。」 「那个,我动作很慢,这样有点对不起原川大哥……」 希欧缩着肩说完,又继续削苹果。 她对母亲传授的刀法颇有自信,那是小时候时常帮母亲做苹果派和果酱得来的成果,而且烹饪也算是她的兴趣,只是—— ……好想在这里待久一点哦。 一想到自己有恶魔附身,希欧的头又垂得更低了。也许从今以后,自己仍然无法如愿地静静度日。 ……就跟昨晚在操场跑到哭出来的原因一样…… 唯察觉到希欧的心情骤转,歪着头问: 「怎么啦?」 「啊、没事,我很好。」 希欧缩着身子回答,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 ……原川大哥会不会也放弃了未来呢? 「这、这次换我来削吧。」 唯笑了笑,同意似地稍微使劲摸摸希欧的头。 舍不得这份触感的希欧从盆中取出水果刀,这时—— 「希欧小姐,我就奉送你一句好话吧。」 「好、好的……是什么呢?」 「你的谎言很容易被看穿,所以骗人时要更小心一点哦。」 「……咦?」 「提示到此为止。你等等要去西多摩公墓吧?赶快削给阿姨吃吧。」 「那个,我动作很慢,这样有点对不起原川大哥……」 希欧缩着肩说完,又继续削苹果。 她对母亲传授的刀法颇有自信,那是小时候时常帮母亲做苹果派和果酱得来的成果,而且烹饪也算是她的兴趣,只是—— ……好想在这里待久一点哦。 一想到自己有恶魔附身,希欧的头又垂得更低了。也许从今以后,自己仍然无法如愿地静静度日。 ……就跟昨晚在操场跑到哭出来的原因一样…… 唯察觉到希欧的心情骤转,歪着头问: 「怎么啦?」 「啊、没事,我很好。」 希欧缩着身子回答,心里还想着另一件事。 ……原川大哥会不会也放弃了未来呢? 第十七章 『相逢的冲突』 再次相逢 再次冲突 然而再次—— ● 蓝天之下,有一片绿色的斜坡,静静地躺在宽广的浪潮上。 那是一座岛。 岛长约一公里,没有民宅,仅在东侧有座小小的码头。岛的南端被草丛包围,北侧大半部都被树林所遮掩。 码头边只有一艘小小的渔船。 而在码头西侧,有条路直往等同于山的岛北延伸。 沿着山路望去,山顶附近的森林中有三道影子正在移动。 最前头的是一只野兽。 那只以草构成全身的六足绿色野兽,脖于上挂有一条以细绳串过蓝色宝石的项链,步伐急促地走在几近无风的山路上。 这时,草兽突然停下脚步,一百八十度转身。 近似颜面的部位上有两个洞,而洞正望着两个跟在后头的人影。 看似少女的那位穿着猎装外套,另一位则是身穿蓝色西装的少年。 西装少年拨了拨往后梳的头发说: 「新庄同学,它好像在问你要不要休息呢。」 「不、不用了啦,佐山同学。等等到了森林以后就会凉快了。」 新庄松开外套领口,拿毛巾擦乾额上汗珠、挤出微笑。 今天新庄这身装扮和平时不同,头发以缎带扎在背后,而服装—— 「迷你窄裙啊?今天是切和运的折衷造型呢,新庄同学。」 「嗯……奇怪吗?」 新庄手搭在肩上,佐山摇摇头。 见到佐山的反应,新庄放心地松了口气,再次微笑。 「谢谢……昨晚切表现得还不错吧?只不过还是穿成运的样子……所以今天早上换衣服时我稍微想了一下,是不是不太需要区别自己。」 新庄苦笑着说: 「在盥洗室换衣服时,一绑上缎带就有自己男扮女装的感觉,可是平常保持运的发型时就不会这么觉得……不过既然佐山同学说不奇怪,那我就安心了。」 新庄在说话时,眉间还是带着点不安。 「山顶就在那边了对不对?快走吧,很多事我都想早点知道,也想弄清楚到出云总公司去的新庄是什么人——也很担心奥多摩的状况。」 「原来如此。」 佐山向草兽点头示意,草兽便继续赶路。急促的步伐下发出阵阵枯叶枯枝碎裂声响,而草兽似乎乐在其中,脚步仍然轻盈。 跟在后头的两人虽有林荫罩顶,并时而侧耳聆听鸟鸣,双脚仍未曾停下。 新庄「呼」地吐出稍带倦意的气息。 「他们到底怎么了呢?」 「嗯——出云和凰兄八成正在监祝原川家——」 「不是啦,我是说……学校同学。」 新庄拨开被汗水黏在额上的刘海,看看走在眼前山路上的草默,再看看周圉猫如立于草海之上的茂盛林木。 「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跑来这种地方吧。」 新庄环顾四周,望向森林彼端的海面。透过近在眼下的高低差,海面看起来特别宽广,船只也小如豆粒。 视线延伸之处有块陆地,那是九州西侧。 新庄当心脚步之余,看着海说: 「我们会不会遭天谴啊……别人水深火热的时候我们却这么悠哉。」 「什么话。无论人生中有何风雨,只要说声『喔!不亦快哉』就没事罗。」 「啊,对岸有个好大的设施哦,是原爆纪念碑吗?」 「喔!不亦快哉!」 「这句话好像有点怪怪的耶……」 两人一面聊,一面加紧脚步缩短与草兽的距离.山路向左弯进岛中央,沿路上森林彼端的海景也随之改变,头顶不时传来鸟鸣声。 「佐山同学,这条路平时有人在走吗……?」 「基本上,长崎ucat负责整顿这里,并保障林区的安全。虽然4th-g居留地就在前面,不过要拓展居留地时,还是需要森林做为基匠的。」 「嗯。」正巧瞥见山路边黑色物体的新庄,跳到物体另一侧问道: 「这是水管……?」 「从地下抽取淡水的水管吧——应该是为了让整座岛保持在4th-g喜好的湿度做的。」 「也就是说,居留地马上就要到了吧?」 才刚说完,走在眼前的草兽转过身来,接着—— 「——」 消失了。 眼前情景让新庄不禁「啊」地惊呼一声。 一阵震动传来。两人手腕上的表不停震动、字盘跳转。 ——植物支配一切 下个瞬间,两人被更为浓密的绿意包围。 他们已踏入4th-g居留地。 ● 手表指着两点。 挂有黑色手表的手臂相当粗壮,而连接手臂的高大身躯正倚着一颗树。 他身边的少女也背靠着树,似乎想隐藏自己的身影。 少女从树荫右侧窥向背后,眼中是一大片蓝天和几丝白云,以及—— 「想不到墓碑这么会挡视线。觉,你比较高,自己要小心一点哦。」 「知道。不过竟然会跑来公墓……千里,你觉得来这种地方约会是谁的怪兴趣啊?」 出云从风见的相反侧,也就是左边树荫向后窥探。 两人视线前端,有两个影子正在井然有序的墓碑间移动着。 那是身穿学生制服的黑发少年,以及身穿连帽外衣的金发少女。 「觉,那个金发女生就是希欧吗?和照片里的很像耶。」 「应该吧。后面那个女生一直很惊讶地东张西望。我也是过来人所以看得出来——她应该还不太习惯日本。」 「原川也在看公墓的地图耶……好像要到外国人墓区去呢。」 「也就是说原川的家人或山德森的墓就在那里罗?」 出云说完,风见也停下动作。 她眯眼看着行走在墓碑间的原川和希欧,接着歪头说: 「好多花哦……」 「什么意思?」 「就是供奉用的花啊,要插在墓碑两侧花瓶里的。他们各捧着两束花呢。」 所以—— 「他们很可能会去扫各自家族的墓……你觉得呢?」 「想归想,结果归结果。可能只是巧合,就算背后真有什么意思,我也猜不出来。顶多只能说——他们的亲人可能埋在差不多的位置吧。」 「也对……嗯,可能只是想太多了吧?」 风见轻声说服自己,并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立在树边的g-sp2。当她向前一步踏出树荫时,背后传来出云的声 「喂,千里?」 「都快看不见他们了啦。我们偷偷跟过去吧。」 「真没办法。」出云沉下腰,也用左手提起立在树边的v-sw,快步跟上风见。 出云朝风见瞄了一眼,接着看向远处的两个背影。 「——千里,你刚刚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什么?」 「我爷爷的墓也在前面。」 风见皱起眉头,连忙左右张望。 「等、等一下啦——花、要不要买花之类的供品打声招呼啊?这个嘛,你爷爷喜欢什么?一样是a书?」 「千里,你最好先分清楚自己想遵守礼仪还是想闹场。话说回来,他应该比较喜欢a书吧,如果能在坟前摊开方便阅读,他一定会更高兴——那现在我能继续说了吗?」 「嗯,然后呢?」 出云对着将长枪夹在腋下、拿出钱包数钞票的风见说: 「佐山爷爷的墓和大城家的墓也在前面……飞场家大概也是。」 「……咦?」 风见翻钱包的手和表情都停了下来。 风见止步,出云跟着停下。风见朝原川和希欧远去的背影瞄了一眼,确定这样不至于追丢后拉回视线说: 「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一群臭味相投的变态到九泉之下照样要一起耍变态的意思,这公墓好像有某个角落是专门为了ucat相关人士设立的,可是——」 出云继续说下去: 「山德森老爷爷应该还没被摆进山德森家的墓里……可是原川又是如何呢?如果他的爷爷奶奶曾经待过初期ucat,那我们早就从军神爸爸给我们的资料里发现了——所以原川家墓中的大既是他的父母视。」 「原川和山德森的父母?那为什么会被埋在ucat相关者的地区……」 风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她似乎正检查着些什么似地扫视左右、下方,最后看着出云。 「觉……听听我的构想吧。」 「啊啊,对未来的构想吗?将来要生两个孩子,住在豪宅——!」 风见将夹在腋下的g-sp2轻轻一转打断这句话,然后略为不安地对着倒地的出云说: 「……原川他们的父母,会不会有人在关西大地震二次灾害中罹难啊?」 「那么他们的父母很可能跟ucat有关罗。」 出云爬起身,拍拍沙尘。 「不过还真麻烦,莫名其妙跳出一大堆谜团,早知道昨晚就先跟佐山他们说了。」 「说什么?」 「他不是要和新庄一起去出云iai总公司吗?我爸就在那里,应该还知道些什么——只要勒住脖子逼他招供就解决了。」 「那个啊,觉。」 风见垂眉微笑着说: 「我在两年前和你爸聊过一次……我想他就算被掐死也什么都不会说吧。」 「你竟然站在我爸那一边啊?」 「我这是在绕远路夸你啦。」 风见转为苦笑,拍拍出云肩上的沙。 「总之先确认原川他们要去哪里,有话到时候再讲吧。」 「说得也是。」 两人起身前进。他们和原川与希欧之间已有段距离,在没有被发现的疑虑下,两人为了缩短距离,不再压低身子。 这时,他们注意到身旁那一整排墓碑的另一侧还有些人影。 是来扫墓的吧。 风见礼貌性地低头问候,也按着出云后脑勺要他鞠躬。 当对方回礼时,视线交错了。 仔细一看,对面是一个小团体。 大多数都是男性,西装下部穿有蓝色装甲服,并将冲锋枪藏在花束里。 最前头的是穿西装的年长男性,以及—— 「罗杰·修利!」 风见叫出声后几秒钟,罗杰才一脸错愕。 「你们怎么在这里!?该不会是到墓园来继续你们的变态玩法吧!?」 「什么变态玩法啊!?觉,不管你想说什么都给我闭嘴!」 风见无视一脸不甘地咬着右手大拇指的出云,立刻架起g-sp2。 罗杰等人则是向后大退一步,摆出战斗架势。 长者则在云荫之下,举起右手向罗杰问道: 「罗杰、罗杰,那两人是谁?其中一个我早上还看过呢!」 「tes,欧铎上校,这两人十分危险,因为——」 罗杰吸了口气。 「昨天我让他们陷入梦境时,他们各自演了一场又吸又揉的独角激吻戏!」 「废、废话少说啦!觉,把你那句『真的假的』给我收回去!」 「罗杰、罗杰,他们还是学生就搞舌吻吗?这个国家果真病得不轻啊!?」 风见在尽量不伤到墓碑的情形下开炮。 后记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今年夏天特别热,所以4上也变厚了……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其实变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能一本就把它搞定。 这次提到了植物啊龙啊什么的很多很多,我自己也养了一盆观叶植物(?)刚开始遗小小一株,没想到浇个水之后就给我长到超过一公尺—— 「臭、臭植物,竟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强调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我开始制造人工雨季和乾季来抑制它的成长,而且不管我怎么摘,新芽还是不断长出来……还死不长高只往横的长,有够机灵。 接着是惯例的闲聊时间。 「你看了没?」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各位好,我是川上,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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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趁这个机会说清楚好了,我一直很想问,这套书的后记对读者到底有没有用处啊?』 「你果然是个总是想撇开内容,一口气抓住事物本质的男人啊。我想一定没人会嫁给你这种毫下留情数落他人的人,不过我还是要问,你看了没?」 『不就是在揭学生时代的疮疤吗?』 「哇啊,本质又被一把抓住啦!这孩子真可怕……!」 『不过啊,我倒是没见过几个人看了内容后有得到什么好处呢!』 「t同学,你怎么能说那种话呢!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可悲的小角色啊!」 『你先照照镜子吧。话说回来,我还在念高中时,有一天晚上回家,在学校附近的公寓边闻到好香的咖哩味。我突然兴奋起来边跳边闻,结果把转角过来的女高中生吓得拔腿就跑呢。』 「后续就留到4下吧,下个月就要上市罗。」(注:此为日文版时间) 『喂喂喂,这样就想混过去啊!?』 恭喜阁下也加入了可悲小角色的行列。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halo(注:中译名称为「最后一战」,-bo的游戏)的音乐「halo」(进行曲部分感觉不错,美国游戏也是选曲原因之一)。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掩藏了自己呢?」 那么,我将在下集恭候各位。 平成十六年十月台风天一大清早 川上稔 第十八章『延续的地点』 希欧望着一整片林立的长方体石块,心想日本的墓碑真是特别。 ……在美国会有刻上名字的石碑跟作为象征的十字架呢。 日本墓碑上刻的只有家名,长方石块上也不见任何宗教徽记。 因此,希欧开始想象这形状背后可能的意涵。 她环顾四周,身边尽是墓碑,墓碑后方有山丘、天空、半掩日光的云朵以及几丝清风。这里除了他们俩以外,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啊。」 希欧一个恍神,将立于午后阳光下的墓碑林看成一座座雕像。 这时她想到,虽然这些墓碑不是刻成人形,但确实有人长眠其下。 ……是为了让人有那种想象,才会刻成这种隐晦的形状吗? 希欧向前看去,发现自己离一手提着木桶的原川已有段距离。她小跑步跟上之余,仍细心地不让手中花束过度晃动。 「——原川大哥,你的墓也在这边吗?」 「是啊。不过正确来讲,那并不是我的墓。先把你家的找出来吧。」 希欧说声「好」并左顾右盼起来,立刻发现了一个特别醒目的基碑。 「原川大哥,这个两手伸向天空哈哈大笑的铜像是……」 「哦,虽然我不太清楚那有什么意义,不过那个墓碑在这一带算是着名景点,底下刻的应该是大城家没错。铜像后脑勺有个十元硬币投入口,投币后会播放天鹅湖或东京小调呢。」 希欧点点头,发现身边的宽大墓碑前摆着怪东西。 「那、那个,有一本不太好的书面向那边打开耶!」 「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那好像是iai老板?出云家的墓,员工或董事好像会定期来供奉点什么。那个白痴会长以后也会被人这样祭拜吧。」 「白痴会长?」 「昨天把你赶进壁橱时,不是有四个笨蛋跑来我家吗,他就是其中一个。你知道什么是学生会长吗,希欧?山德森?」 「知道……在你们学校念书好像很辛苦呢。」 「就是啊。」 原川露出有些无奈的神色,将视线转回前方继续走,同时不忘检查左右墓碑。希欧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吐了口气。 曾祖父交给她的手表上,指针刚过下午两点。 ……如果曾爷爷来了,就要和原川大哥分别了呢。 原川心里也明白这点,却仍毫不在意地替希欧寻找父亲的长眠之地。少女盯着他的背影不断走着,突然间—— 「那个——」 原川听见希欧出声而停步,回过头不解地问: 「怎么啦,希欧?山德森?」 听见对方呼唤自己的名字,让希欧感到安心,接着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想过要问些什么。 她这才了解,自己只是希望原川有所反应,因此慌张地说: 「这、这个、那个、原川大哥……」 希欧想尽快挤出点话来,在心底翻找着各种词汇。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左侧排列整齐的墓碑间窜出。希欧眼中所见在心中化为言语,最后编织成由口中流泄而出的话音: 「——那、那边有好奇怪的天使耶!」 「啊?」原川将视线转回前方,和希欧一同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名少女由前方墓碑行列中蹦出,背上的羽翼散发白光。 希欧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少女朝天振翅飞过她头顶,在空中翻了一圈。 两人回头一看,少女猛然落在出云家墓碑上。她右脚蹬向墓碑顶端,发出尖锐声响。 「啊、糟了——」 随着一声惊呼,成为踏脚石的墓碑基部松动。 灰色的大长方体有如金鸡独立般地倾斜,眼看就要翻倒在地。 此时,同样从墓碑间冲出的魁梧少年想撑住这块大墓碑。 「学生会长!?」 希欧背后传来原川的叫声,使她转头看向少年。身穿学生制服的高大少年——学生会长,将左手握着的巨大白剑甩向墓碑侧面,想撑住它。 「撑得漂亮!干得好啊,v—sw!」 但少年打算支撑的目标,却因为他施力过猛而碎裂。 那声音清脆非凡。 墓碑犹如砂雕般粉碎,化为无数碎石。 少年「啊」了一声,惊愕地停下动作,先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粉碎的墓碑。 「这、这下糗大——什么嘛,这不是我家的墓碑吗?那就算了——有a书耶——千里,你还好吧!」 他将心里的话分成四段连续演出。 话刚说完,带翼少女也在空中失去平衡。 踏脚的墓碑粉碎后,她双脚一滑,宛如跌坐于空中一般,同时「哇」地大叫,两手在空中急促甩动,右手握着的长枪枪头顺势回旋,将附近的铜像头一举打飞。 笑口大开的铜像头,就这样在希欧眼前飞向白云朵朵的蓝天。 当划出抛物线的头到达上升轨道顶点时,希欧清楚地看到后脑勺上的确有个十元投币口。 希欧做出了结论。她再次转向原川,一面晃动双拳及花束一面说: 「原、原川大哥!希欧完全不懂现在是什么清况呢!」 「这是正常反应,希欧?山德森。」 原川说出那名字后,背后有声音传来。那是长枪少女为了调整姿势猛力挥动光之翼的声音,以及她的嗓音: 「她果然就是那个山德森!?」 她语带讶异地确认,同时左侧的基碑列中发出近似烤干豆的爆裂声,而且不只一次,无数个同样的声音一口气朝这儿飞来。 对此作出反应的,是学生会长的声音。 「他们真的开火了!」 原川虽能理解刚刚的声音来自何物,但意识尚未赶上。 下个声音传进耳里。他才向后转,墓碑列中又窜出数道脚步声,以及—— 「解决!解决他们!!」 「tmomentoo!!」 希欧也转过身去,看见数名身穿蓝色服装的男子正疾奔而来。 他们双手都持着黑铁色的物体。 ……那是—— 在答案浮出之前,另一道声音唤醒了她的意识。 「原川!快带她走!!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女孩!」 拥有羽翼的少女大声呼喊。 希欧立刻明白她口中的「那个女孩」所指何人,但是—— ……「目标」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希欧想起昨晚的事。 自己和曾祖父被某物追赶,而某物的真面目只有曾祖父清楚。 就在一丝不安掠过脑海时,她发现有只手臂环过自己腰间。 那是原川的手。他将希欧拉近自己,并望向学生会长。 「——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们吗!?」 「混帐东西!原川,光明正大的色狼绝对不会说谎!」 「那个啊,觉,原川刚刚说的是你『们』耶?」 学生会长看看身边微笑的羽翼少女,再看看原川,接着轻咳一声说: 「这、这个我以后再解释,现在我只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他看向从右侧跑来的蓝衣男子群。 「——那群人好像是为了自由和正义而战,却想要强迫那女孩接受他们 的自由和正义!原川,如果你看不下去就快点逃吧!为了让你顺利离开——」 学生会长吸了口气,举起巨剑。一阵金属声之中,剑刃展开、改变型态。 「——就让你看点精采的!」 话音刚落,白色羽翼振翅高飞,挺枪而战。 战场瞬间扩张。 蓝天之下,风见在满是墓碑的战场中来回奔波。 原川两人朝西逃开,而风见和出云则负责阻挡美国ucat的追兵。 敌数众多。这个由墓碑阵列形成的战场,被东西延伸的数条祭拜步道分割成好几部分。 风见就在这狭长的步道上战斗。 尽管周围都是墓碑,她仍能振翼引身侧翻切换位置。若遭遇枪击则躲进邻近步道,若发现敌人疏于防范,便立刻跃进他们的所在之处。 若敌人排成一直线就能趁机开火,将步道一口气扫得清洁溜溜。 奔跑、穿梭、开火、回避、跳跃,风见不停地重复这些动作。 比起迎战,她优先选择掩护原川两人安全逃离。 在连续炮击中,风见心想—— ……为什么我们要自相残杀呢……! 敌方的枪弹在g—sp2的机壳上弹开,擦过风见的脸颊。若不是她将g—sp2架得贴近自己,那么这颗子弹早已直击鼻梁上端。 类似的情况已有过数回,最严重的是方才穿过夏季制服毛线薄外套命中腹侧那一击。线织的布料被开了个大洞,这件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而且底下还有种既痒又温热的怪异触感。 她正在流血,而且出血量足以积在塞进裙子的衬衫内摆里。 过去从月读那儿收下的蓝色防护贤石仍持续散发光芒,要不是它,伤势极可能更为严重。 她将枪尖由左下朝正上方挥击,打飞一名从左侧墓碑后窜出的蓝色装甲服男子。同时她站稳脚步,抵销击飞人的反作用力。 目标吃了这记上回枪,浮上离地三空尺的空中。 这时风见眼前出现另一个敌人。 这名新登场的蓝色装甲服男子将机枪枪口对着她。在她高度集中的视觉里,枪口正以慢动作逐渐缩小。 「啊啊,烦死了!!」 风见使尽全身力气将高举的枪尖向前甩下。 她用枪尖拖曳空中的敌人,直接往站在前方、手持机关枪的装甲服男子扔去。 两人猛烈冲撞。 其间发出的冲撞声有如玻璃碎裂一般。 风见绘着投掷的反作用力向后跳开,吐了口气,甩开额上的汗水,往前挥动双翼飞向空中出云人在哪里?他在追赶罗杰吗?还是又在梦里玩亲亲了呢? 风儿要白己别为他担心,并踏土地面。 在她的视野里,道山装身影从右侧墓碑群间悠哉地走出。 他就是人称欧铎上校的男性。 昨天探视进地下避难的人们时,已听说了这位在前天夜里在民航机上与机龙战斗,昨天攻击日本ucat总部的男子,就是名为欧铎的英国监察。 ……那个使用重力术之类招式的家伙就是他了吧。 风见由当下氛围察知欧铎的危险程度无视腹部痛楚凝视着他。 在列列石林、萧萧风声中,欧铎看着眼前的少女 「你想、你想把我挡在这里吗?」 「知道就好。」 欧铎听见的是英语。 他暗白点点头。祖国的语言也在这块末开化的土地主开花结果了吗?当初是由谁传入的呢? 祖国万岁! 少女架起长枪,她的右腹有块红色的污渍,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那是血迹。 若两人如此对峙下去,出血将会扩大她的弱势。 失血不但会造成肌力下降,还会为伤者带来恐惧并扰乱集中力,只要继续等下去,敌人就会自灭。 但欧铎仍挺身向前,少女因此挑眉: 「你不打算拖延时间吗?」 「我岂会——我岂会给输家找借口的机会?怎能让你说自己是因大量出血而无法动弹、无法集中、心生恐惧,而这都是出于敌手的等待?」 欧铎露齿而笑。 「所以、所以我怎能让你找借口呢?我虽然不会给你借口,但还是会施舍你一点慈悲。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让你就此死亡或成为行尸走肉,让你彻底放弃——这就是我将赐给你的慈悲。」 「美国的自由与正义是来自恐怖和暴力吗?」 「正是、正是如此——至少对我而言,自由和正义仍躲不过能量守恒定律。人们所消费的自由与正义,必须由某些人用恐怖和暴力换取。」 「那美国要如何用自由与正义填满整个世界呢?」 「简单、简单至极。只要在世人将累积的白由与正义耗尽之前,把恐怖和暴力这供给源消灭即可——如此一来恐怖和暴力便因此消失,世人就会停止消耗仅存的自由与正义,并将之奉为主央、井死守护!」 欧铎说完,眼前的少女压低身子。 「某个我认识的笨蛋一定会这样说:要是有人想用自由与正义填满整个世界——那就先打倒我。」 距离八公尺。 对于背负羽翼、持有可炮击长枪的人而言,这位置也许太近了点。 她会选择这个距离,是因为—— 「你是——你是想从极近距离,以必杀且必中的一击决胜负吗?」 欧铎弹响了甩向少女头顶的右手指,同时少女背后爆出一股振翅之风。 「——!」 少女鼓动双翼,左脚蹬离地面、压低身子突击,但欧铎的力量仍能及时对处。 伴着金属声的力量朝少女头顶落下。 金属声迸裂开来。 「!」 但欧铎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并未击中少女,而是砸在少女面前的地上。 接着他看到了原因。 在漫天飞砂彼端,少女已紧急止住强烈的加速。 「假动作——你还满容易上当的嘛。」 少女架式的改变,正是超加速停止的原因。 她将长枪平举于胸前,有如抓单杠一般。 在她两手中左右横躺的白色长枪,枪尾和枪尖背部各抵在两旁的墓碑侧面。 少女的直线冲刺,就这样—— 「被石头——被石头挡下来了吗?」 「那不是石头,是墓碑——至少是些无法和你并肩作战的人们的墓碑。」 挡下她直线冲刺的墓碑仍受到惯性作用,一侧由底座浮起、逐渐倾斜,发出呼吸般的声响。 「嘿咻。」少女转动长枪,将推斜墓碑的长枪转至墓碑相反侧,撑住它们。 墓碑回到原位、安上底座的同时,少女弓身挺进。 她背上的羽翼正为了全力拍动而甩向后方。 欧铎反射性地弹响右手指。 「粉碎、粉碎殆尽吧!」 「没那么容易!」疾奔的少女将枪尖指向自己正下方的地面。 在贯透地面的炮击反作用力及振翅加速下,少女飞向空中。 朝欧铎直奔的冲力,让她跃上欧铎头顶。 欧铎制造的金属声也几乎在这一刻砸中地面。 接着少女在空中一个翻身、舞动双翼,在欧铎上方五公尺处呈倒立姿。 「告诉你一件事。我啊,看过你和黑色机 龙战斗的样子——而且昨天被龙炮击中的自动人偶,也将你那招的运作方式透过共通记忆告诉了我。」 少女动也不动,枪尖朝下指向欧铎。 「前天夜里黑色机龙想绕到你上方时,你攻击飞机挪动了自己的位置;昨天用龙炮攻击八号时,你也攻击了空间的『头』来削掉龙炮,没错吧?也就是说,你的力量出于某种原因,只能朝对手的头顶攻击。换言之——你没办法攻击正上方的对手。」 少女将枪尖对准欧铎的头部,然而—— 「我不会开火,因为我不想让你找借口。让你有机会说什么打不倒碰不到的对手、说什么自己对于枪炮束手无策、说什么对手持有概念核而居于优势、说什么对手太过棘手——你就什么都别说,乖乖承认自己『败给女孩子和人偶』吧。」 少女开始落下。她摆动翅膀,为突击灌注强烈推力。 欧铎双眼紧盯枪尖,它正如少女所言那般阖上前端,成为无法炮击的尖刃。 他竖眉咧嘴,从齿缝间挤出笑声。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 他立刻做出判断,将右手举至肩高。 「!」 他弹响手指,但攻击对象不是少女,也不是地面。 「大气——大气也会被我的恶臭贯穿!」 欧铎右侧的大气被金属声的打击推挤,空气瞬间压缩,笔直冲向地面。空间中因而产生真空地带,吸入周遭大气。 「……!」 欧铎让自己没入风中,躲过来自上空的攻击。 飞向欧铎的少女,也因为背上的羽翼而受到气流卷动,但是—— 「这样一来,你的右手就不能用了吧。」 少女说完,将长枪使劲抵住地面站直身体。 听她这么说,欧铎看看自己的右臂。 狂风中的西装外套右袖,有条宽大的裂口自手肘延伸到袖口,底下的衬衫也已扯碎,露出被撕裂的绷带。 血液从右臂上的绷带间流下。 欧铎挥动右臂,似乎想把血甩净,绷带因而松脱、随风而去。 从几丝窄布下露出的部分,令少女神色一变。她睁大双眼,眉心略为紧缩。 「那些伤是……」 整条手臂上交叠着无数裂伤和肿痕。彷佛被雕刻刀削过的线层层纵横,新生皮肤厚厚隆起。 欧铎俯视少女,任由血液在凹凹凸凸的伤痕上流动。 「有趣吗?有趣吧——我童年所得到的,就是压迫、重压、剧痛,还有被弃若敝屣、将自己从世上抹灭的感受。所有人都不称呼我的名字,只叫我恶臭,当我是不该存在、人见人厌、只配在地上爬的东西。那时的回忆,让我选择了相同的力量。」 他吸了口气,现出嵌于手肘附近的蓝色贤石环。 「恶臭——敌意的恶臭。我的恶臭包含了所有憎恶、嫌恶、恶意,能够察觉对方的敌意,并将白己的敌意物理化,从头打趴敌人,让他就地躺平。」 接着欧铎动了。 他抽出裤袋中的左手,对一脸错愕的少女说 「这只手——这只手不是我的惯用手,所以难以控制力道,但仍是我的主力。」 欧铎举起左手,少女也挺起长枪。 枪尖在金属声中展开,她顺势将枪柄抵住腹侧,有条红线从她右脚滑下。 但少女仍看着欧铎。她双颊盗汗、脸色发青,却竖眉而笑。 「既然你要认真打,我就不必担心你找借口了。」 「很好、很好——就是该这样,和我的妻子有得比。」 听欧铎这么说,少女轻笑一声高举双翼,然而—— 「……!?」她停下了动作。欧铎亦同。 两人无视彼此之间的致命近距离,同时望向西方。 西方,正是先前希欧?山德森和一名少年所逃离的方向。 那个方向的天空中,有股热浪般的气流波动。那是—— 「——!?」 希欧不停奔跑。 去向、原因、对策,毫无头绪。 在陌生的土地上,被卷入陌生人的战斗,还有人莫名其妙地说她是别人的目标。 ……怎么会这样呢!? 希欧心想,要追捕她的,除了杀害母亲的恶魔之外还会有谁。 但她无从推测。周遭一切都无法确定,是她唯一确信的事。焦躁与不安令她感到有些晕眩。 她这才发觉,那恶魔在自己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她相信那个恶魔仍追逐着自己,只是—— ……为什么连其它人也…… 希欧奔跑时虽保持着呼吸,但吸不进多少空气。紧张使她的胸口紧缩,无法向外释放力量。 「哈」地吐出一丝干哑的急促气息后,身体更觉沉重。她注意到这点,一颗心更加紧绷。 希欧越想越奇怪,平常绝不会跑得这么难过。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平添焦虑。 在她几乎喘不过气时,远方又传来烤豆声,这回她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了。 ……枪声。 浮上心头的字眼让她的身体更加萎缩。 希欧虽想继续奔跑下去,但双脚无法动弹,拖得她差点跌倒。 「!?」 突然有只手自左后方伸来抱起她。少女吸了一大口气,但这与她的自主意愿无关,而是出于惊吓。 希欧吐出尖叫般的气息并向后一看。 「原、原川大哥……」 「不要拖拖拉拉的,希欧?山德森,脚步踩稳。」 原川说完,希欧才发觉自己真的被抱了起来、脚尖微触地面,让她赶紧踩稳双脚。 心里虽闪过一丝不安定感,但她仍以抱住自己的手为支点,鼓起力气。 继续使劲。 站直后,她不禁喘了口气,焦虑的汗水顿时流个满面。 「对、对不起,原川大哥。」 原川没有回答,默默抽离抱着她的手。 「——————」 接着推了推希欧的背。 眼前的公墓主步道,是条朝西的下坡路。 接着,希欧终于听见了原川的声音。 「跑吧,希欧?山德森。」 有如呼吸节奏般的话,让希欧向前踏出一步。 但她暂缓了脚步,而这浮上心头、使她停止动作的原因是—— ……要是我现在跑走了…… 背后那个人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这个想法使得希欧转过身来。 只是,她的想法并未成真,原川的背影就在她眼前。 在几近她正后方的位置,有个穿着学生制服的身影。 原川仍然存在的事实,令希欧如释重负。 就在这一刻,原川的背影突然朝希欧这一端歪曲。 他倒下后,另一侧出现了蓝色。 那是装甲服的蓝。追逐他们两人的装甲部队之中,有一人已冲上前来,用长长的枪身由下往上挥去。 希欧看着原川两膝无力地弯下。 「!」 但原川硬是拉回身冲撞高举枪支的敌人腹侧。 「——!」 他的反击将敌人撞飞至右侧。 装甲服男子背部着地、滚了几圈,原川踉跄站起。 「…………」 他转过头来看向希欧。 两人四目相对。原川那彷佛掷地亦能有声的强烈目光,将希欧的视线笔直推回。 「——喂!」 他龇牙咧嘴地闭上眼。 「快走!!」 这是原川最后的呐喊。 接着他看似精疲力尽地两膝一软,瘫倒在地。 直至这时,希欧才发觉自己又能动了,接着她采取第一个行动。 她张开嘴,将心中无法以言语表达的情绪,随着肺部中的物体激发出来。 那是一道抗拒的呐喊。 「……!!」 少女的哭声划破天际。 鸣泣般的细微西风,从空中缓缓吹落。 在风中,出云正独自搓揉着空气。 他幸福洋溢地以立姿睡眠,巨大白剑落在脚边。 身穿西装的罗杰,在距离出云五公尺处看着。 他皱了皱眉毛说: 「这人中招的样子还是这么好认……」 洒满午后阳光的公墓步道,成了他们的战场。 一到下午,西风就会吹过位于山顶的公墓。西侧的罗杰正处于上风处,对以砂为武器的他而言情势极佳。 「——完全没有反省过的样子呢。」 罗杰卸开架式,举起双臂。 西装两袖中,各有个小小的圆筒。 里头空无一物。 他的周围仍吹送着由西而来的风,使得公墓步道上尘埃飞扬。 罗杰面对面看着仍不知在搓些什么的出云。 「不好意思,我早就洒好了砂等你上门,在准备战斗时你就已经睡着了吧。不过你现在应该也听不见了。」 他苦笑着说。 ……梦砂的效果至少能持续三十分钟。 由于完全不会造成伤害,就阻止手段而言,比那些没用的武器还有效得多了。 罗杰对自己的处理方式感到相当满意,推高眼镜看着出云。 接着听见了一段梦话。 「……你、你干什么啊,千里!不、不要啦,这里是公共场所,不能这么明目张胆,至少找个有点隐密又不会太隐密的地方啊……!喂、住手啊!来就来吧!」 罗杰决定无视那积极的矛盾梦话,背向出云、推高眼镜。 「虽然好像有点问题,不过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任务完毕。」 他继续思考。 现在必须尽快追上希欧?山德森。 不只是希欧?山德森,她身边那名少年也颇令人在意。 ……他是日本ucat的人吗? 由于那名少年仍可能只是一般民众,所以罗杰下令不准开枪。 但要是有个万一,将一切托诸现场判断并非良策。 罗杰向前踏出一步,嘟哝着: 「要赶快——」 他的话在「才行」两字出口前就已停下,原因只有一个。 罗杰发现自己的右肩上有种东西……是某个少年的手。 「——」 罗杰转头看向手的主人,那人正是—— 「出云?觉……」 「被男人叫我的名字,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耶。」 出云用白色巨剑的刀背轻敲肩膀,巨剑的面板上显示出『有点硬哦』的字样。 「因为这种架打起来太无聊了嘛。」 罗杰对着打呵欠的出云问道: 「为什么你这么快就从梦砂的睡眠里……」 贤石之砂的有效范围不只砂砾本身,更能影响周遭空间。不必等砂沾上身体,光是接触布满砂尘的空间就能使人陷入睡眠。 在两人摆出战斗架式、自己让风送走最后的砂那时,胜负应已分晓。 ……为什么会这样!?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有一项特技……不管是站着还是怎样,都能当场睁着眼睡着。」 「难道你是——」 「是啊,我看你摆好架式,就先自己睡着准备接招了。」 听了出云的话,罗杰认为这家伙真是个白痴。 但他仍继续询问出云,以确认答案。 「……那你刚刚对空气搓啊搓的都是演技吗!?」 「那当然是我的小小梦境啊,哈哈哈~」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平常就老是那样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喝啊!」 最后一声时,出云反手握剑回敬一记上钩拳。 罗杰右腹侧中拳,呼吸一紧,但双脚仍撑住无力的身体。 「——」 他勉强移动脚步,想拉开与出云的距离。 这时罗杰感觉到,西侧天空刮起了一阵风。 原川感到四周有风吹过。 在风的触感中,意识稀薄的他听见希欧哭喊,并感到某种力量正抓着自己。 ……笨蛋,不是叫你走了吗? 想归想,却无力说出口。 他只是将手绕上缠于背部的力量。 ……要是你再不快走,我就—— 想到这里,原川回头看看希欧。 然后,他从模糊的视野中目击到希欧背后的怪异景象。 ……风? 那风和自己身边的无异,却有着形体。 像是某物将大气推挤开来,虽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龙?」 少说有数十公尺大的「它」竟没压倒任何一块墓碑。 当原川觉得那只是个可笑的幻觉时,龙朝他张开了由风形成的嘴。 他藉由风的流动观察到那看不见的尖牙,以及龙朝他扑来的样子。 「啊……」 原川垂下视线。 ……这家伙就是希欧说的恶魔啊? 他几近无意识地动作,紧抱希欧。 意识终于化为虚无。 欧鏎正对着扑来的风墙。 他眼前的少女也望着风的来源,也就是西方。 「———!!」 近似爆炸的大气震波忽然袭来。 轰然巨响摇撼地面,使得四周的墓碑都喀喀有声。风瞬间吹过地表,敲响山脚下的林木,吹散墓碑前的供花。 满天花瓣多如飞雪,而天空中还有着某种形状。 东方天空中,有条往上攀升的白蒸气线。 那并不是喷射机产生的飞机云,而是一种纯粹因为高速移动而形成的冷却现象。 白线笔直朝东延伸,最后消失。 「……!」 欧铎放下左臂,往大伙儿赶往的西方快步走去,眼前的少女现在几乎只是个障碍物。 他完全不掩饰右臂所受的伤,也不打算止血,更无视少女回头举枪所发出的声音,只是边走边大声喊道: 「罗杰!罗杰——那是『黑阳』吗!?快给我抓住它!!」 吞没呐喊的西侧天空仍不停吹送着风。 同一时刻,不见天目的蓊郁森林里,有三道影子在湿滑的风中走着。 其中拨开长草领头而行的影子属于六脚草兽。 紧跟在后的两道身影,分别是西装少年佐山,以及身穿猎装的新庄。 新庄一面走,一面抬头看着泄下无数细小光线的绿色屋顶低声呢喃: 「 这就是4th—g的居留地啊……」 「与其说是森林,不如讲是高密度植物区还更为贴切吧。」 新庄点点头向佐山表示同意,继续拨草而行。 路上尽是高湿度的空气、茂盛苍郁的杂草,以及林荫,但这无形的道路总有尽头。 佐山和新庄在跟着带头草兽之余,还不停地拨开身边的草。 「啊!」 新庄突然轻声尖叫,并连忙跑到佐山身旁。 「前面有个池子耶,佐山同学。」 听新庄那么说,佐山向前望去,森林开阔处有片低矮的草原,中央是个直径约百米的水池,里头还住着个巨大黑影。 「那就是木龙穆可奇吗……?」 森林中的佐山朝长于池中央、粗约三十公尺、倒向东方的的巨大影子窥去。 那是个上半部被削断的弯折巨木。 草兽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光普照的广场及巨木横躺的池子。 牠轻摇着身躯,一副很愉快的样子说: 『承诺。』 还有—— 『穆可奇、正在等。』 第十九章『看不见的已知』 眼前是片被森林所围绕的草木广场,直径约莫二百公尺。 中央有个占了半个广场的大水池,还有根断掉的巨木躺在池上。 粗逾三十公尺的巨大树干自池中央伸出,九十度倒向东方。 眼前是片被森林所围绕的草木广场,直径约莫二百公尺。 中央有个占了半个广场的大水池,还有根断掉的巨木躺在池上。 粗逾三十公尺的巨大树干自池中央伸出,九十度倒向东方。 它折断的上半部表面长满了岩石般坚硬的苔藓。 两道人影步入了巨大残株的影子之中。 是佐山和新庄。 两人挟着带路的草兽,坐在水池东畔的地面上。 那儿不是土地,而是由草木纤维缠绕成的平面,状似肌肉。两人在森林中虽曾被长长的草堆淹没,但这时才了解到这个居留地甚至连地核都是由草所构成,地面各处还不时发出呼吸般的声立日。 「这片由草构成的大地,好像正在吐出氧气呢。」 佐山猜测声音来由后,坐在他左边的新庄歪头间道: 「地面是活的吗?」 「是啊,他们不只以光合作用将二氧化碳转为氧气,还会吸收各种热量并净化,再藉着释出能量以进行新陈代谢。虽然我不晓得这个地方到底要怎么遵守能量守恒定律,但基本上他们是吸取『负载热量』作为粮食,并在净化后还诸外界……还真是强力的新陈代谢呢。」 他说到迋却,周遭的地面微震起来。 仔细一看,一头草兽从两人右侧的地面立起身来。 真大。相当于两张直排褟褟米的地面从纤维中隆起,形成光是肩高便有一公尺的庞然大物。 草兽突然改变了形状,包覆绿色躯体的纤维群有如体毛般松开,接着他抖了抖满身草毛,体型随之膨大。 「……这是在提升散热效果吗?」 巨大绿兽全身各处喷出气流,彷佛想证明佐山的推论。 两人间不到所谓的青草味,只有透明的空气。 草兽的身子随着吐气过程逐渐扁平、没入地表。 新庄看着趴下的草兽头部,轻笑着说: 「他眯着眼睛,看起来好像很舒服耶……为什么呢?」 「嗯——这片大地就是他们的循环系统吧。他们藉由群聚蠕动自行产生疲劳来食用,而集中的排泄物,就会像刚刚那样向外排放一部分。小族群也许撑不住整个循环系统,但若大到这种地步,光是白体重量就会造成不小的负担……导致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获得无限的粮食。没错吧?」 佐山最后那一句,是朝自己与新庄之间的地面间的。 带领两人来到此地的草兽半掩在地面中,扭动身子看着他们。 『感觉、很好。』 「咦?气氛?心情?」 「我想他指的是这个环境,新庄同学。」 佐山环顾四周,最后看着从新庄背后缓缓立起、彷佛想替他吸取疲劳的另一只草兽说: 「他们的身体绝大部分由水构成,在这类高温高湿的地上就更容易集热——所以才说感觉很好。假如说ucat地下的是人工模拟,那么这里就是天然环境,好比温泉一样。」 「在他们眼里,我们一定很浪费食物吧……」 新庄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并向身后的草兽示意道谢,将背靠上去。 然后,新庄凝视着眼前的巨大残株,抬头、摆头、低头之后开口说: 「真的好大喔,可是——」 新庄仍看着残株说: 「穆可奇怎么都不动啊,我们不是等很久了吗?」 「就是啊,不过新庄同学——你是不是把这个巨大残株当作穆可奇了呢?」 突然飞来的问句让新庄好奇地反问: 「不是吗?木龙穆可奇听起来就是这里最大的树呀?」 「那我就问问看吧。」 佐由向身边的草兽发问: 「现在足对我们的某种考验吗?」 『穆可奇、正在等。』 传进脑里的意识之声让新庄更困惑了。 「……等、等一下,佐山同学,你们口中那些『考验』啦、『等』啦,是在说什么啊?」 新庄指着前方弯折的巨木。 「穆可奇……不是这颗树吗?」 「很可惜,新庄同学。这可是天大的误解啊,虽然目前最可疑的就是这个巨大残株……」 佐山对背倚着的草兽问道: 「这就是穆可奇吗?」 『不是穆可奇、但是、穆可奇会说。』 新庄「咦」了一声,接着仓皇地抬头望向巨木,并摇摇头说: 「不、不是吗?」 「看来的确不是。」 佐山理所当然地对哑口无言的新庄点点头。 「听好罗?刚刚4th—g居民说穆可奇正在等,而他们将我们带来这里——那就表示穆可奇在这里等我们。」 「可、可是,如果他不是这颗大树,又会在哪里呢?」 「答案只有一个喔。穆可奇不在这里,但仍在这里,只是我们没察觉他就在眼前。不过对他而言,存在于此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他认为我们不可能没发现他。」 『穆可奇、正在等。』 「对,他正在等,所以他这么想——为什么我就在你们眼前,却无视于我。而且刚刚我对这棵巨木发问时,这位4th—g的居民表示穆可奇『会说』,换言之——」 佐山转头对身边的领路草兽问道: 「……穆可奇寄宿在这棵巨木里,并把它当作发声媒介,对吗?」 『穆可奇、会说、但是、不在这里、但是、在这里。』 佐山「嗯」了一声,低下头去。 「他应该是想说,穆可奇选上了这棵巨木,但是巨木仍不等于穆可奇。」 「……为什么这种鸡同鸭讲的对话可以进行得这么顺利啊?」 佐山见新庄满脸无奈,露出一副「你居然不懂」的表情说: 「他们认为,说话时不用讲对方已知的情报,是理所当然的——就像看一本把专门词汇全部涂黑的说明书一样,我们要从动词、形容词、形容动词等词语,来倒推那些专门词汇,最后再换词猜答案。」 「好像猜谜一样耶……那照他这么说,这棵巨木真的不是穆可奇罗?可是啊——」 新庄瞄了瞄眼前的大树,指向巨木的弯折处。巨木倒下的部分没有断裂和扭曲,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般树木不会弯得这么漂亮吧……这个在4th—g里面会不会像龙那样动呢?那样才像是木龙穆可奇嘛。假如这棵树真的不是穆可奇,那木龙穆可奇又是什么样子呢?」 新庄环抱两膝,困惑地看着佐山。少年则面无表情地对满脸问号的新庄点头。 「我想,恐怕早在概念战争时代,其它g的人们就有相同疑问了,毕竟人人都想要4th所掌控的回复能力。然而这种能力尚未外流至其它世界,仍然跟着祖父走,就表示——」 「其它g的交涉人都找不到穆可奇……?」 佐山点点头说: 「也许正是如此。新庄同学,你想想看。对方已惯于等待,而这谜题连祖父都能在没有任何提示的处境下找出答案,就表示连猴子都懂——你就代替我随意回答看看吧。」 「咦!?等、等一下为什么是我……我怎么猜得出来啊!」 新庄抗议地大叫,但佐山已经两手叠于后脑躺在草兽背上,似乎打算就此入眠。 「真的想不透再问我吧,我会说出我的看法。而且就目前情况看来,那并不难理解啊,新庄同学。答案就在眼前,你就当作是跟4th—g培养感情,仔细想想吧。」 「怎、怎么这样啊,为什么现在要我跟4th—g培养感情……?」 新庄半放弃地扔出问题,而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因为承诺啊。」 听佐山这么说,新庄「咦」了一声。 但这次没有解答,佐山只是眯眼望着天空说: 「老实说,我认为只要见到穆可奇,4th—g的全龙交涉就几乎完成了。」 「是吗?」 「是啊,倘若全龙交涉是洗刷概念战争遗恨的唯一手段,那么我们与4th—g之间尚未履行的约定——光是带新庄同学你来到这里,就算是完成一半了。剩下那一半,就等和穆可奇见面并履行承诺后,再请他同意这场交涉吧。不过……」 佐山稍作停歇,又继续说下去: 「想和穆可奇见面绝非易事。这和平常相反呢,双方的要求都已经谈完了,却仍见不到交涉对象。」 「……还真的是完全相反耶。」 说完,新庄又揪起眉头问: 「可是,我真的可以代替对方要求的新庄吗?」 「这就让穆可奇决定吧,至少4th—g居民似乎已经认定你就是『新庄』了呢。这算是种考验吧,新庄同学。他们想知道我和过去与他们交流的『佐山』是否相同,而『新庄』也是如此。他们想要看看『佐山』承诺要带到穆可奇面前的『新庄』究竟有没有一见的价值……这就是换取4th—g信任的考验。」 佐山翘起了脚,凝神望向倒于池中的残株。 「新庄同学,穆可奇正期待你能得到他的信任,快把他找出来吧。」 佐山朝天一望,接着闭上双眼。 秋高气爽的天空之下,有条商店街。 商店街拱廊十分宽敞,路上铺了磁砖作为全天候行人徒步区。另一端有公车载客用的圆环,与火车站相连。 入口弧顶上有块招牌,写着「八王子站前商店街」。 路旁行道树虽然仍有绿意,底下却已经摆出几组为了迎合秋季而以棕色调妆点的木桌椅,许多人正在此处歇脚。 两位女性从这群人之间走过,一人围着披肩、身穿米色连身裙,另一人则穿着褐色夹克及白色休闲裤。她们手肘挂着购物袋,手上捧着小纸袋及瓶罐。这时夹克少女开口了: 「本来只打算边走边吃,结果一不小心就买了好多东西呢,龙美。」 「就是啊。两份鸡皮、一份鸡肉串、两份盐烤鸡胗,还有一罐清酒。」 「——小心变胖。」 「我和命刻你不一样,怎么吃都不会胖的。」 「晚点有事跟你谈,记得给我把时间空出来。」 「是是是。那你都买了些什么呢?」 「维也纳咖啡和热狗,热狗抹了辣椒酱。」 「……小心变胖喔?」 「前天晚上我已经跑得够本了,这点东西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命刻重新抱稳购物袋后,继续说下去: 「……龙美,你觉得如何?」 「我啊——我想你会胖喔,光是跑跑步还是不够吧。」 「不是啦。啊、虽然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我要说的——」 「全龙交涉部队已开始与4th—g进行交涉,恐怕在5th—g方面也有所动作。『军队』所求的是短期决战,不需要4th—g的回复力,而且我们有亚力士在,不需要5th—g的技术——不过你想问的是『以后要怎么办』对吧?想知道就直接问赫吉大人如何?」 调整过购物袋提带在手肘上的位置后,龙美露出笑容。眯眼微笑的她将酒杯在唇边一斜,彷佛在催促命刻似的快步行走。 ……这女的真难搞。 命刻嘟哝着,将战利品重新挂好并跟上。 平时她身边的人总是诗乃,今天却一反常态。难得跟着比自己高的人走,使她开始想象之前诗乃在这类场合会用什么眼光看她。 「…………」 「你在想诗乃的看法吗?还是你想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我先说吧,只是随性走走。」 「散步吗?」 「不,就是随性走走。路上可能又跑去买东西,或是纯粹走路而已。」 她们走出行人徒步区西南角,再走过八王子站前南十六号国道路口。龙美远眺着人来人往的拱廊说: 「以前看起来还满气派的,现在被立川那边抢了不少锋头呢。」 「是啊。在开发竞争上,立川那边先将站前地段改造成立体步道,占了不少优势。不过只论购物的话,八王子这里离我们比较近,东西也很够。」 「嗯~这是在分析两条街的优劣吗……你还真是爱比较呢,命刻。还是比起立川,你比较喜欢战后重建的八王子商店街?毕竟立川在战后曾经是最靠近美军基地的闹区嘛。」 龙美肩头因轻笑而颤动。 觉得自己被牵着鼻子走的命刻,皱着眉来到龙美身旁,这才发现她手上多了两条鸡肉串。命刻咬了口热狗后说: 「——龙美,你对我前天遇到的事有什么看法?」 「就像山德森说的那样,撤退才是正确选择。当时那个庞然大物应该是来自5th—g,而且光靠你一个什么都做不到吧。」 「……我真的有帮上忙吗?」 「怕蝉的诗乃回来以后也没说过那种话喔?而且赫吉大人不也说你做得很好吗?他可不会因为亲情就夸奖别人。」 「你说得好像自己全都很清楚一样。」 「因为对我来说那样想就够了嘛。我和你不一样,你明明是个不把事情弄明白就浑身不舒服的人,却老是不去查清真相就妄下结论——对你来说,这鸡胗的味道也是个谜吧?」 「那你就让我吃啊。」 「不要,我份量都计算得刚刚好呢。」 「计算是指……热量吗?」 龙美面向命刻,一脸严肃地摇摇头说: 「不是喔——我计算的是一份串烧要配多少酒。我不是说过我不需要顾虑热量吗?」 命刻在心里发誓,非得找个地方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当她消耗了半根热狗时,龙美将酒杯移到唇边。 「——不过啊,你还需要更多实战经验,来看清自己的执着到底正不正确。你也知道不久以后就要突袭ucat了吧?」 「知道,我有听说……等到年底『军队』装备齐全、适应训练完成后就要行动,目的是——」 隔了一口气的时间后,命刻继续说下去: 「夺取ucat至今获得的所有概念核。」 龙美面带微笑,声音中也带有笑意: 「对,也就是『军队』和ucat的最终决战,不过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偷袭。命刻,你打算让诗乃在战后继承一切,所以不希望她出战吧?」 「——」 「可是诗乃很想助你一臂之力喔?所以她才会那么在意前天夜里的失败……还担心赫吉大人会不会因为她还不成熟而拒绝让你们搭档。你把她当作 菜鸟所以不想让她上战场对吧?」 「……龙美,你真是个讨厌的女人。」 「这种话出于同性口中算是夸奖喔——算了,你只要知道诗乃也有考虑到你就好,以后要和她好好相处喔。就因为这样,我现在才对你说这些不中听的话,知道吗?」 「这一点也很讨人厌。」 苦笑的龙美边啃鸡肉串边说: 「不过你还是放心吧,就算能抢走ucat从5th—g得到的武装,但是就『军队』的人数上看来,还是难以运用。而且亚力士也是用5th—g技术制造的……你懂吧?我们抢走堤丰是因为得不到相关技术,至于机龙的技术呢——」 「你的母亲已经透过研究5th—g机龙残骸而有不少成果了。」 「对,靠某个人协助才完成的。操纵方面,机龙并不需要人员搭乘,只要让人的意识和机龙合一,就能让我们的机龙拥有5th—g机龙般的反应速度……」 龙美似乎还想补充些什么,但是她将话吞了回去,引来命刻的猜测。 ……只要拥有母亲遗留的技术,就不必知道5th—g隐藏了什么武装吗? 命刻吸了一口杯中的维也纳咖啡之后说: 「换言之,『军队』在武力方面已经准备充足,只剩下训练了。」 「……命刻,你鼻子下还沾着鲜奶油耶。」 她赶紧用手指抹去奶油放进嘴里,甜味和龙美的笑声同时传入脑中。 「你还真像个小孩子呢,命刻。开始害怕战斗了吗?到现在才觉得恐惧?你要知道,赫吉大人 他啊,可没打算用和平手段解决所有g喔。」 「…………」 「都是因为ucat的想法,才会把这一切弄得一团糟。『为了防止世界毁灭而统整所有g』只是low—g的借口,实际上他们是为了清算过去,想让一切归零——不过,要是这份伪善能够横行无阻的话,就表示他们没发现事情的反面。」 「也就是说,只要摧毁low—g就能将所有g统合为一,而因此统合的人们也能避免世界毁灭吗?」 「没错。」 龙美看看身旁,,问女装店指向橱窗里某套蓝色套装,但命刻摇了摇手说声「太贵了」 两人继续走着。 「所以『军队』要的是能一举歼灭全龙交涉部队和ucat的尖锐武力,而非ucat那种歌颂和平并打算平定所有g的和缓武力。」 「就算我们毁灭了ucat,也不保证能获得各g的认同吧?」 「所以你才会考虑诗乃的问题,不是吗——从ucat夺取所有概念核后,『军队』会放弃武装,将一切交由拥有沟通概念的诗乃处置……到时候你就会离开诗乃身边了吧,好潇洒喔。」 最后几个字说得龙美自己都失笑出声。 她就这么边笑边讲下去: 「算了。无论如何——只要听过我们『军队』正义的理由,到头来所有g都会服从『军队』吧。」 「正义的理由啊……」 「没错。」龙美点点头。 「那是个让low—g无论多拚命都只是白费力气的理由。」 龙美吃完了一串鸡胗。 「你又要出任务了吧,跟我一样。」 「对,监视全龙交涉,还真是个不算任务的任务。」 「这时候全龙交涉的交涉人正在和4th—g进行交涉吧,一定很辛苦。」 「辛苦?」 「是啊。我曾听赫吉大人说过,概念战争时代,9th—g和其它g都无法得到4th—g概念核——木龙穆可奇的协助。无论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穆可奇总是只现其声不现其影,若想强行抽出概念核——」 「……然后呢?」 「他就不再出现,只剩下微弱反应,完全找不到他。」 「消失了吗?不、是躲起来了吗?穆可奇又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答案只有驯服4th—g的佐山?熏,还有……他的子孙和同伙知道。」 龙美苦笑几声。 「要是他们可以顺利找出真相,也能让我们更期待抢过来的那一刻呢。」 她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咽喉咕咕有声,最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糟糕,不小心兴奋得把酒一口喝光了……鸡胗还有剩,想吃吗?」 有棵巨木倒在群树围绕的水池中。 新庄就站在巨木阴影前。 「要找出穆可奇……吗?」 他在自问般的呢喃中环顾周围。 「——」 眼前依然只有茂密森林、林木枝叶搭成的屋顶,以及波涛般的草原。 ……穆可奇就在这里? 他看向往森林深处,仍未感到任何动静。 于是新庄开始思考。决定先假设肉眼看不见穆可奇。 他席地而坐,让自己静下心来,并看着眼前的巨木。 倒向新庄的巨木顶端有着粗糙断面,而且相当地新。上头虽有风雨污痕及青苔,但就断面看来,并未发现在一般巨木上常见的腐蚀性树洞,只是个拥有巨大年轮的致密断面。 ……也就是说…… 「穆可奇并没有进到这里面——是这样吗?」 若内部有空洞,穆可奇便可能钻进巨木、让它倒向这里,不过就这断面的密度来看—— 「根本进不去……所以穆可奇在外面,但又会在哪里呢?」 问题没获得解答。若假设穆可奇被深埋在草海的核心,就不符合「在这里」这项要素。 穆可奇存在于任何地方,却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找出答案之前,穆可奇不会开口说话。 新庄想起佐山推测过其它g很可能都无法和4th—g交涉。 也许真是如此,新庄在心里同意这个看法。倘若眼前这棵巨木会动,那么任谁都会认为那就是穆可奇。而且佐山也说过,穆可奇应该是为了与外界沟通而选上这棵巨木,那么这棵树应该要更有木龙的样子才对。 ……要是这个假设本身就错了呢? 这疑问拉近了新庄双眉,他环抱双腿、将下巴顶在膝盖上。 这时有个物体覆├了新庄的背,带来轻微的搔痒感。他转头一看,发现草兽站了起来,还靠在他身上。 这狗一般的举动让他放松了心情,决定换个方向思考。 「……佐山同学的爷爷是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找出答案的吧?」 「这个嘛,新庄同学你仔细想想,那个死老猴怎么有办法不靠提示呢?现在说起来,很可能是他从护国课的同伴身上发现某些灵感,或是写着穆可奇真面目的纸条就藏在4th—g某个角落——一定是这样!!」 新庄无视了佐山不服输的妄想,但觉得提示一定就在某处。 例如4th—g的广阔草海、草兽群、如电话般传达穆可奇意识的巨木等等,让感官过于偏重视觉。 为什么佐山的祖父没被眼前所见蒙蔽呢? 「——」 新庒卸下背袋,里头有路上开过的便当盒、毛巾和折叠伞等物。而里头最重要的资料夹里,装有鹿岛提供的备份文件。 新庄取出资料翻阅,尽管其中有不少地方还无法解读,但护国课时代的4th—g调查书之前他就读过了。 在快速浏览之下,他发现了一行文字。 ……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五日,于九州岛山中保护会移动的植物。 「新庄?要提出让植物接近地脉加工设施能刺激其活动的相关报告,并发现能与其进行简单的意识沟通……」 新庄迫不及待地翻开其它g的报告书。 一九三七年八月四日,地脉加工设施因飞场?龙彻和齐格菲互斗而遭到破坏,却让护国课因此发现异世界的存在。 ……在他们发现异世界之后,出现了一些离群的草兽…… 「第一次进入4th—g,是一九四三年一月十日……」 由于当时技术不足以开发出异世界间通道,所以佐山的祖父等人和草兽们对谈了五年以上,但是—— ……他们和草兽对话了那么久,都没看过这棵巨木呢。 拥有通道技术后,就能到4th—g透过巨木听听穆可奇的声音。 但是,假如没有这种环境又会如何呢? 「也对……就算他们不知道这棵巨木的存在,还是和草兽聊了那么多年。」 新庄阖上资料夹,看着背后的草兽,一面想象过去的情景一面询问: 「那个……要是你们离开穆可奇,会发生什么事?」 『穆可奇、在这里、穆可奇、不在这里。』 新庄挤出苦笑。 ……也就是说,我也和佐山同学一样,在猜想草兽要表达的意思耶。 为了寻求答案,他继续问下去: 「——也就是说,就算你们离开穆可奇,却还是在一起罗?」 『穆可奇、在这里、穆可奇、不在这里。』 相同的回答,代表情况不变。 他们无论何时都和穆可奇共存,但又不在他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 陷入沉思的新庄,不经意地想起某段能导出答案的回忆。 闭目养神的佐山听见了新庄的声音。 「佐山同学,现在方便吗——」 他倏地跳起来松开领带、横展双臂。 「当然方便……你为什么要露出不屑的眼神退开呢,新庄同学?」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最近问话的方式有点糟……」 说完,新庄两眉恢复水平,眼神沉稳地看着佐山。 「佐山同学……我在想你之前说的和植物沟通的事。」 「喔,就是在植物上接电极的实验吧,怎么了吗?」 「啊、嗯,那个啊……为什么要接电极呢?」 「因为生物的生理现象中含有微弱的电流,不过光靠那样说服力还不够吧?」 新庄在佐山说完后「呼」地吐了口气,安心地放松肩膀,看着佐山说: 「所以——那只是人类的见解吧?这些孩子们没有脑,生理现象又和我们的差不多——」 新庄站起身,使得草兽也跟着延展身体,想追上他的动作。 「抱歉喔,等我一下。」新庄边说边脱下鞋袜。 ……接下来就是外套和裙子了吧。 虽然佐山再度张开双臂等待,但新庄却走向池边,回眸一笑。 「……啊哈。佐山同学,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无谓的期待啊?」 「呵呵呵,新庄同学真是个吊人胃口的高手。」 「哎哟,讨厌啦,佐山同学你才是个发神经高手呢。」 新庄卸下戏谑的表情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往另一端。 害羞了吗?新庄的反应在佐山心中别有一番趣味。 接着佐山看向新庄之前的位置发现申兽似乎对他的鞋袜有点兴趣用前脚又翻又抱。 「该不会」三字闪过佐山心中他轻轻地拎起新庄的鞋袜盖在脸上。 「吸吸吸!!」 「你、你又住发什么神经啊佐山同学!」 「没什么,只是你疲劳的残渣好像都被吸干净了,一点儿都不臭。」 这时,草兽开始在佐山眼前排放氧气,他连忙弯下身了大吸特吸。 「这边的是新庄同学右脚中指产生的氧气……!」 「哪可能啊!!呃好像不是不可能不过不管了啦!」 「呵呵呵!了解个中差异的男人可是什么都了解的喔新庄同学。」 「好啦好啦!可是我说啊可不可以不要学狗……你在听吗?」 水声和问句同时响起。 佐山环抱吐着新庄氧气的中兽之余回头一看,新庄已将脚踏入池中。 池水不深。新庄踩着仅有脚踝高的池水转过身来。 猎装外套衣摆因而荡起,扎起的发束也跟着摇曳。 接着新庄用右脚尖轻轻踢起水花,笑容满面地说: 「我是这么想的——植物会不会拥有属于植物自己的沟通方式呢?」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有独特的沟通方式,所以无论到哪里都和穆可奇相连,没错吧?」 「嗯,可是我还有一点小问题喔?假如真是这样,为什么不是植物的我们还能跟4th—g居民交谈呢?」 新庄双脚立定,扭身仰望背后的巨木。 「我在想,穆可奇会不会就在这棵巨木里。」 「怎么看都没有缝隙让他钻吧?」 「当然有,只不过他小到超越一般常识,我们的肉眼看不见而已……而且,还是以某种我们和4th—g居民所共通的形式存在呢——」 新庄张开双臂,彷佛想环抱后方的巨木似的。 「——那就是水喔。」 新庄维持大字形姿势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倒影。 「4th—g到处都有,但不限于某些地方的东西;在4th—g居民身上随处可见,却又不限于某些部位的东西;没有固定形体,寄宿于巨木之中而能成为龙的东西,那就是——」 新庄微笑着转过身去,看到佐山仍抱着草兽吸来吸去。 「……你有认真听人家说话吗?」 「不好意思啊,新庄同学,因为……你看右边。」 新庄照佐山所说的转头朝右。他看到了水,是条和新庄一般高的螺旋状水柱。 外观就像双螺旋的蛇一样,而水柱中的水似乎仍保持流动,处处溅出的飞沫有如鳞与角。 「……龙?」新庄出声后,水龙同意似的低下头去。 由水构成的蜿蜒颈部再次抬起时并未停下动作,反而大力一甩化为水珠。 「—?」 新庄诧异之余,仍将眼前的事实看得清清楚楚。 四散的水珠并未洒上他的身体,而在空中形成旋涡,如云雾般飘散。然后—— 「那棵树……」 背后巨木在空中的雾散去时开始移动。 叽叽轧轧的声音此起彼落,池中涟漪不断。 巨木爬起来了。 大气成为起身的阻力,森林也因而低鸣。 巨木的倒影不停延伸,还能听见其活动时所产生的脉动声。同时,遍布其中的古老水分随着 这阵声音,不断从成为顶部的残株断面喷出。 新庄听见气笛般的声响,但没有任何物体有所反应,不见草兽起身,也不闻森林群木中有任 何夸张的骚动。 ……穆可奇就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恐怕穆可奇已融入4th—g所有水分之中而无所不在,以统驭整个4th—g。 ……是不是就像液状的奈米机械那样啊? 想到这里,新庄周围吹起一阵绕过整个广场的微风。 同时,巨木已完全挺直躯干。 新庄听见了声音。那是穆可奇的声音,一种无分男女的清晰声音。 『——大家好。』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新庄不及反应,呆若木鸡。 一会儿后声音再次响起。 『我重来一次。』 「您、您好!!」 听新庄连忙大喊,巨木点头似地微微摇动,接着—— 『我就是、穆可奇。』 又是一段空白。 『——请多指教罗?』 第二十章『重逢的天空』 午后阳光照着一块被竹篱围绕的土地,其东侧顶着广大屋舍的后墙。 这里是座面西的宽阔后院,地上有着庭树、巨大假山以及池塘,池边还有个小祠堂。 祠堂高度与人相仿,前方没有鸟居或灯笼,单纯是为了证明某种事物而建。它的表面有灰色的岁月痕迹,铺满小瓦片的屋顶也满是青苔。 有一名身穿蓝色和服的女性,正挥动竹扫帚集中那些提早凋零的落叶,镜片后头那双眼盯着祠堂不放。 突然,她背后的澡堂窗口传来人声: 「姊,那些供品——」 「啊、我中午就摆好了,孝司你就放心吧。要是不行,姊姊我就收下罗?」 「加了防腐剂的东西你也想吃啊?」 「原、原来孝司想毒杀姊姊……!」 说完,一只卷起袖子的手伸出窗栏间,抓着水管向外洒水。 「哇!喂、孝司——我要跟少主说喔,说你想把液体弄到辽子姊姊身上!」 「姊,可不可以不要把那种危险的话说得那么自然啊?」 孝司从窗后露出脸来。他额头上卷了条毛巾,将长柄刷扛在肩上说。 「还有,我劝你别想收集那些落叶来烤今年第一次蕃薯。这个时期的落叶还有很多水分所以难烧,烟一大起来还会惊动消防队呢。」 「说那什么话,别紧张,一切交给姊姊办就好啦。现在有从客户那边拿来的湮灭证据专用火炬,而且蕃薯还是九州岛的高级货喔!」 一道水柱直接打在落叶堆上。 「啊啊!孝司!?姊姊的梦想破灭了,现在很火大喔!」 辽子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香烟大的火炬,点火扔进澡堂窗户。 她对着弟弟在澡堂中发出的「呜喔哇!」惨叫声和一片青白闪光说道: 「真是的,人家难得打算学少主和小切那样,享受一下去九州岛旅行的滋味呢。」 「少主才不会放火烧自家房子呢!惨了啦,墙上画的富士山黑掉了,很不吉利耶。」 「像爆发后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对了孝司……」 「什么啦?」 弟弟的声音中掺有鬃刷的声音。 辽子无视杂音,仔细凝视着祠堂。小小的建筑物在西行阳光下,拉出一道黑影。 「少主搬进宿舍时,我们不是向佐山老爷跟爸爸问过这座祠堂的由来吗……那时是不是说要等少主毕业以后才告诉他啊?」 「是啊,因为佐山老爷说,他很后悔没趁浅牺先生还在的时候说出原因……不过没听老爷亲口讲而由我们转达,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总比像浅牺先生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好吧?」 过了一会儿,辽子再度听见孝司的声音。 「姊,我问你喔……老爷为什么不让浅牺先生知道自己的过去啊?」 「是喔,你不知道啊?」 「真的不知道。」 「这~样~啊~你先求姊姊告诉你,并且在晚餐准备『热量不到150卡的超甜和风甜点』姊姊再告诉你。」 「什么啊,姊?你又胖得像猪一样了啊?之前把体重计扔进池子里的凶手就是你吧?」 「姊、姊姊才没胖呢!姊姊是绝对不会胖的!」 「姊,先别忙着替白己辩护,快点告诉我嘛。」 「真拿你没辄……这很简单啊?佐山老爷不希望浅牺先生变得和自己一样,而浅牺先生也这么想。」 辽子右手浅抱扫帚,望着清浅的天空。 「姊姊还记得浅牺先生和谕命小姐赶赴夜间召集时的事喔。当时他们被佐山老爷叫出去,说了些什么……」 「姊,你该不会偷听他们说话吧?那——」 「我没听见啦。」 辽子噘嘴回答,低头看着地面说: 「——那时候啊,没过多久就有一台大车来接他们,而且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听见佐山老爷的声音。我是哄少主睡着后待在玄关等佐山老爷回来……老爷送他们离去时,对远去的车子说回来以后就要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呢。」 孝司一面刷墙一面说: 「少主知道这件事吗?」 「不清楚,只是……后来谕命小姐独自归来,却那样子先走一步,少主和我之间发生了很多 事,又在老爷过世后真的变成孤家寡人。可是现在的少主——」 低着头的辽子无奈地苦笑。 「就算老爷没说,少主也一定能自己找出来。虽然我很想告诉少主一些关于这座祠堂和浅牺先生的事,不过这么一来……好像就变得有点多事了。」 辽子扬起视线。 竹篱外就是马路,还有一块块住宅地。 由这个角度看去,一整排住宅中有个较为突兀的部分。 那是块一间平房宽的空地。 尚称密集的住宅区中,面着主干道的区域上居然会有块空地。而且向外这面还打上木桩和金属网,邻接其它民宅的三面则分别用砖墙围起,里头长满了长长的杂草。 辽子对着空地皱眉说: 「总有一天少主会明白,自己必须知道的一切真相——正是浅牺先生和谕命小姐未曾向我们透漏的诸多秘密。」 辽子若有所思地望向西方,而澡堂中传来孝司的声音: 「姊,可是少主现在只是和切同学两个人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耶……你在听吗?」 「什么?孝司,姊姊现在超美超感性的,不要打断我的思绪。」 「嗯嗯。」孝司手伸出窗外,掌心向上。 「给我修理费——这根本刷不掉嘛。」 辽子笑眯眯地扔进另一根火炬。 新庄和佐山脱下鞋袜,坐在池畔。 两人在森林里和附于巨木中的穆可奇交谈。他们先描述现状,而穆可奇接着回忆佐山的祖父,就是目前对话的流程。 佐山坐在新庄右侧,卷起裤管泡脚。他背靠着如座椅般隆起的草兽,双脚则被从水中浮上的草兽抱住。 「——我真是作梦也想不到能在这里做脚底按摩呢,新庄同学。」 「佐山同学……你怎么能这么大刺刺地放松啊?」 新庄轻握着佐山的手。因穆可奇回忆祖父所引起的狭心症,似乎在4th—g草兽的回复下减轻了不少痛楚。 话过一巡,能看见佐山额上有些汗痕。 新庄安下心后,他正面的巨木撼动大气问道 『我们、说到哪里了?』 「嗯,说到佐山同学的爷爷来到这里,因此你获得很多有关low—g的资讯。」 『是这样吗?那是指、那个、佐山、之前的、之前的、佐山吗?』 「嗯……我想问——」 新庄看向佐山。在狭心症的痛苦消除后,这位交涉人正闭目享受着脚底按摩,嘴角因自信的笑容而扭曲。 「呵呵呵,新庄同学,这个很不错呢。干脆一起来泡个澡怎么样啊?」 新庄觉得佐山完全帮不上忙,将视线转到巨木上。 「……我想问,刚刚听佐山同学说的『承诺』到底是什么。要跟佐山同学的爷爷走的承诺,为什么和新庄?要有关呢?」 『你想、知道吗?』 「很想。」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穆可奇说完,缓缓仰起身子。 『之前的 、之前的、佐山说、他是、天恭的、同伴。』 「嗯,听说是他的助手。」 『天恭、是不是、组织了、某种团体?』 「嗯,就是护国课吧。」 『天恭、是不是、做过、某种研究?』 新庄原以为是概念战争的研究,却感到有些不对劲。 ……奇怪? 佐山的祖父来到4th—g是一九四三年,当时护国课已能开启通道,衣笠?天恭也应该从加入护国课的瑞雅和休特尔3口中得知概念战争中的种种事实了。 会不会是穆可奇记错了呢?新庄问道: 「天恭教授研究的是什么呢?」 『能够、终结概念、的东西。』 「……咦?」 新庄在发出疑问之前,注意到身边的佐山有点动静。 佐山十指交叠于腹上,开口问道: 「……那又是什么?」 『不知道。』 这是个率直且毫无掩饰的回答。 佐山的叹息声传进新庄耳里,但他仍继续问道: 「祖父曾经提起天恭教授的事吗?」 『——住在、像这里、一样的、深山里、在团体、附近、在那里、结束。』 佐山突然坐起身,没看新庄一眼,只是盯着巨木。 「天恭教授……住在护国课附近的深山里,想开发能『终结概念』的兵器,是这个意思吗?」 『在那里、结束、关于、新庄、的事。』 「这样啊。」 佐山放松身体转向新庄,眼神及唇形都像往常一样毫无表情。他轻轻点头示意说: 「除了那些周边资讯之外,就只有你们的承诺了吗?」 『是的、就是、承诺。』 穆可奇缓缓摇动身躯说话,掀起一阵厚重缓慢的风,群树因而婆娑。 『达成之后、我们会、和这世界、一起走。』 这句在池中激起小浪的话,令新庄不禁有所动作。他腰际微浮,缓缓站起。 「我已经来了。被认定为新庄的我已经依约前来了,可是……」 新庄困惑地问道: 「承诺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到底是怎样的承诺,会让你们跟着佐山?熏先生来这里呢?」 对于这个问题,巨木回答了一个词。 『承诺。』 还有—— 『之前的、之前的、佐山说——那是、和龙的、承诺。』 全龙交涉。新庄心中浮现出自己正在进行的任务名称。 『麻烦、你们了。』 第二次招呼时,新庄已完全站直,在池中踢着水转向佐山。 但佐山眼里的已不是巨木,而是他右侧的池畔。 在那儿的,是前脚上举的貘。 下一刻,过去蔓延开来。 新庄站在树林里。 这里并不是山中,只是座长于小丘上的树林。新庄脚下是一条接近丘顶的宽广砂石路,并未铺设柏油,上头到处都是茶色的积水。 道路两旁尽是粗大的杉树,午后阳光穿过无数针叶洒下。 ……这里是秋川市吗?这里跟市内的山和森林感觉很像呢。 附近传来阵阵蝉鸣。 油蝉的短促「叽」声,让新庄推测当时十分炎热。 意识被蝉声溢满的新庄,遥望着右侧林中深处。 山丘下有更多由枝叶搭成的天然屋顶,而看似市街的建筑物则在更远处,其中有几道薄薄的烟升起。 那并不是午间的炊烟。 ……而是空袭火灾的痕迹。 新庄这才明白,这场梦接续着早上在饭店里貘所展示的过去。 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是—— 「……!」 新庄反射性地奔跑。他的意识一步接一步跨过积水赶路,终点上停着一辆蓝色卡车。 那是佐山?熏的卡车。 卡车前有扇木门,门后是座倚林而建的寺院。这里正是避难所之一。 新庄走过卡车旁,通过黑色屋瓦底下的双开木门,寺院中十五公尺见方的土地映入眼帘。 左侧是钟楼,正面是正殿和居所,右侧则是仓库。 正殿门户大开。里头有人,而且不只一个,量约数十。 他们大多穿着白色睡衣躺在卧铺上,男女老幼都有,还有病人及伤患。有个白衣老爷爷和一名女性护士,正忙碌地在人群中东奔西跑。 接下来,新庄听见佐山?熏的声音。 「不好意思。新庄——新庄?要人在哪里!?」 朝正殿外走道上看去,找到发出声音的人影。 他身穿军服,正是佐山的祖父。 新庄想起新庄?要就在这里。 他虽想尽快见新庄?要一面,却仍凝视着佐山?熏的背影。 ……他应该更想见吧。 想到这儿,新庄的意识在佐山?熏背后停步。 他们距离五公尺,而这已是新庄所能靠近的最短距离。 五公尺后的阴暗大厅中有些动静。 躺卧着的人们因佐山?熏的声音而挪动身体,护士也因此转身走来。 她拿起摆在地板上的文件,来到走道上翻开其中一张。 「——新庄?要吗?这里的确有这个人,不过希望您能降低音量。」 「抱歉,现在能见他吗?」 这问题让护士略有犹疑,她一面呢喃「在哪里呢」一面看着身后的人群。 同时,走廊墙边有只手举了起来。 「————」 但是这只手纤细而白皙,属于女性。 ……咦? 新庄听见某种声音。那不是大人的声音,而是孩子的哭声。 「……婴儿?」 佐山?熏朝声音看去,皱着直平的两眉说: 「那位是?」 「今早到这里生产的女性,可能还没力气说话——」 「可以的。」墙边卧铺传来女性声音。 薄棉被在布料摩擦声中蠕动,表示她正坐起身来。 护士连忙站起,拍拍皱了的裙脚后走近女性。 佐山?熏也跟上前去。他吸引了许多阴暗大厅里的目光,却不以为意地笔直穿过,走到距离墙边的女性正好十步之处。 护士搀扶那名瘦弱的女性坐起,用一叠坐垫枕着她的背,再把裹着布巾的婴儿交到她手上。 女性见到眼前的军人,用一只手整理整理紊乱的头发及衣襟。 「请问……军人先生。」 「什么事?」 女性接下来说的,却是个问句: 「——请问新庄先生平安吗?」 在充满蝉鸣的寺院内,女性的声音让新庄有种寒意。 眼前的军服背影动也不动。 新庄对着背影发问,希望他能替自己间出不愿知道的答案。 「新、新庄?要的事……你不打算反问吗?」 但问题传不进对方耳里,只有蝉鸣声穿过空气逝于空中。 数次呼吸后,新庄才重新听见佐山?熏的声音。他慢慢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护士搀扶下答话: 「是这样的……昨晚的空袭中,我在等避 难卡车时这孩子——」 「要临盆了吗?」 女性羞赧地低着头说: 「那时候,有个人从避难卡车下来,说他会等下一班车,把位子让给了我。他自称新庄……新庄?要。」 「…………」 「如果他平安无事,我想代替这孩子向他道个谢……」 女性突然皱起眉头。 她看着背对新庄的佐山?熏的脸,微吸口气。 「新庄先生怎么了?」 佐山?熏没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女性歪头、护士俯首、蝉声消失,他还是没有回答。 「您是……佐山先生没错吧?」女性颤着声音再问。 佐山?熏还是默不作声,也没有一点动作。女性似乎承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彷佛要催促对方赶快有点反应般开口: 「新庄先生下车时交代我,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拜托佐山先生——他是笑着这么说的。」 佐山?熏仍不发一语。 最后,他抬起双肩,顺势吸气、吐气,慢慢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回您的话。」女性低下头,抱着孩子向佐山?熏深深一鞠躬。 「小女子名叫田宫?僚。」 新庄的意识因这名字倒抽了一口气。 下一刻,过去瞬时切换。 佐山就这么看着过去切换。 ……这次是—— 清醒过来的意识抬起头,眼前是片被森林环绕的水池,池中还充满了草。 这构图和4th—g居留地几乎一模一样,因此佐山的意识自问: 「我从过去醒来了吗?」 但意识旋即说了声「不」不需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许多差异。 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巨大残株不在眼前,接下来的是—— 「这天空——」 彷佛被无边无际的黑色包覆着一样。 那并不是夜空,只是一片黑色的天空。空中不见星光,只有来自头顶的强烈光线。 太阳。 佐山抬起头,望着从正上方射下的强烈阳光。 提起视线的同时,他看到另一样奇特的物体。 正面森林的彼端,有条绿色的环带如道路般朝空中延伸。 往上延伸的绿带上,随处可见蓝色脉络般的线群。若继续往上看,便能发现绿带描绘出钩拳般的弧线,绕过太阳后侧迎接佐山背后的地面。 和这条绿带叠合的类似环带还有两条,每条都是完美的圆形。 ……以太阳为中心的三重环状世界。 这里是4th—g。 三条环带都拥有地球公转轨道级的直径,内侧有着密集的生态系统。环带会缓慢地自转,当它们交叠时,两者间会产生烟雾。 ……那是在交换生态系吗? 佐山抬头看着这天体模型般的三重环状世界,接着—— 「——」 将目光往下移,因为他明白那不是这段过去的主题。 佐山看向自己该看的方向,也就是正面,并看到了刚刚没发现的东西。 弥漫池上的浓雾里,有个身着褐色西装的人影坐在池畔草堆中。 那是他的祖父。 一阵缓慢却带有透明感的风,从祖父面前吹过。 风吹皱水池、晃动草枝,微微扰动了森林,然而池上的雾仍文风不动。 佐山?熏像面对着雾般盘腿坐着,半张背埋在摇摆的草堆里。梳理整齐的头发有几丝随风晃荡,还有几只草兽宛如被召唤般聚集在他的身边。 但草兽并未积极贴近,只是静静看着他。 ……看来这时还没和4th—g定下任何承诺吧。 这时佐山祖父向草兽伸出右手,脸仍面向雾气不动。 一只草兽看了看雾,片刻后接近来者,用前脚包住他的手。 草兽的身体居然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起来。 『……好多。』 草兽喷出大量气体,同时身体不断加长。地面隆起,接上草兽尾端,向后增生新的身体。 但增生的部分也立刻喷出气体,于是身体继续扩张。 草兽的身体飞快地绕过池子,朝森林延伸而去。 森林发出骚动,佐山?熏拉高视野。 远方向上延伸的环状大地上,地貌正急遽地改变,之前的浓绿色已逐渐转青。 转眼间,青绿已包覆了佐山等人所在的环状大地,而与其它环带交叠的部分,则有大量雾气急速盘旋,产生了风。 那是环状大地各处产生的大气。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外来负担产生过剩大气,造成风的流动。 这时前方的雾发出声音 『我们、必须、进行调整、来配合、你们的、生产量。』 「是啊,毕竟植物和人类生产的热量不能相提并论——无论如何,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交流吧?」 熏说完,将手抽离草兽。草兽似乎依依不舍地伸出前脚,但他仍将手缩了回来,面向前方的雾说: 「对不起。我无法依约带新庄过来了。」 确切的口吻让佐山屏住呼吸。 祖父的背影离自己不过几公尺,但他却无法接近。 ……我不能这么做。 他将「自制」两字放在心里,只是默默看着祖父,让意识坐在草地上,也让视线和眼前的背影同高。 雾问道: 『新庄、不能来吗?』 「对,虽然我已经和你约好,要带他来这儿试着治愈他的重病……而且你也说,只要那样能让你们生存下去,到我们的世界去也行。」 『我还记得、我打算和、找到我的你、说说话。』 「要找出你并不难啊,毕竟我在看不到你的情况下,想见你想了那么久。」 『但是、来到这里、就突然、朝天空、和地面、大喊的人、你还是、第一个。记得吗?』 穆可奇的意识说道: 『你说、请出来、拜托出来、又突然、朝天空、和地面、说话——让我没办法、无视你。』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吗?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所以才那么说……若真要讲个原因,就是因为我很想和你聊聊,而你就在天空和地面中,所以我才会大喊。」 佐山的祖父继续说: 「你要我替这件事保密,因为要是被其它g知道了,他们也许就会跑来将你强行抽出。所以我说——希望你能来我们的g。」 『开什么玩笑、这句话、也是、跟你学的。』 熏抬头望向黑色天空中的太阳并回应: 「对啊。真令人怀念,那些对话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你听说我这个世界的做法后,便决定如果要过去,就需要一个两不相欠的对等地位。而我了解到,那能够藉由你们治疗他人的能力来达成,而你也要求了一个我所能信任且亟需治疗的人。你们不直接答应我们的请求,而选择以自身能力证明自己能满足那个条件。」 『可是、新庄、不能来了吗?』 「是啊。对不起,没能遵守承诺——我没办法带我信不过的人来这里,而你应该也不会想治疗一个我信不过的人吧。因此4th—g就无法向low—g证明让两边地位对等的能力了。」 『所以、承诺、破灭了吗?』 「对 ,因为新庄已经不在了。」佐山的祖父叹了口气。 化为一片青绿的环状大地所产生的风从上方吹来,彷佛想吹散他的话… 「啊……」 熏环视那阵风说: 「其实你们也满残酷的……在我们的世界他已经随风而逝,就连我留给他的负担,也在这个世界全部幻化为风。」 『佐山。』 「什么事?」 『人类、也能、制造水呢。』 这话让佐山看向祖父的背影。一会儿后,那背影用右手擦了擦脸。 「是啊。」熏点点头。 接着,穆可奇又说: 『让我们、到你的、世界去吧。』 「——」 过去之中,祖父在佐山眼前猛然抬头。 穆可奇说的话应是祖父期望的结果,然而—— 「……混蛋!」佐山却见到祖父起身大骂。 「你想糟蹋我和你的承诺吗plow—g必须和4th—g做出对等的交涉,却因为我的疏忽而功亏一篑!这就是现在的交涉结果!要是扭曲这结果,会让low—g和4th—g一起蒙羞啊!」 『交涉、还没结束。』 穆可奇的话换来男人的沉默,还吹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并不像刚刚的风那般和缓,却也不急促。 那是大气同时移动所造成的风,是空气之墙发出的声响。 「——」 风由正面吹来,森林枝叶及草海都被抚平而朝佐山倒来,其中蕴含的水分也同时化为雾气飘向天空。 白雾四处弥漫,涡旋升起的雾气并未久留于空中,朝黑色空间延伸而去。 整个环带也像是呼应这现象似地发出雾气,其余两条环带也是。 佐山和祖父一同站起、环顾四周。这时,天空说话了。 『我、就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雾在环状大地中心的太阳周围不断盘旋。 『被你找到时、你说、我的、反应是、惊讶。』 「是啊,但是那跟你打破交涉结果又有什么关系……」 『新庄、只有一个吗?』 佐山明白了穆可奇的言下之意。 将新庄留在身边的佐山,知道穆可奇要说的就是—— 『你们的、世界、好像有个词、叫做、「继承」呢。』 「——」 『继续、遵守承诺吧。佐山、就算你、有一天、被继承、也要把、信任的、新庄、带来、看看我的、力量。』 「可是如果要那样做,low〡g就必须打赢概念战争才行——」 『就这么约定吧。』刻意要人听从的声音响起。 受大气压迫的草原中,祖父在佐山视野中央动也不动,那身穿西装的背影笔直兀立。 他慢慢抬起肩膀、吸了口气,却没吐出,拳头握得发白,颈子使劲抬高。 「你想继续跟我……以及新庄的交涉吗?」 『就这么约定吧。』 祖父稍微想了想穆可奇的话。 「那么……你就来我们的世界吧,为了完成我们的承诺、为了龙的承诺而来吧。为了保障这场交涉,我会毁灭这个世界,然后扛下责任——」 熏斩钉截铁地宣言: 「我会让你们见面的。当时机成熟后,继承佐山之姓的人,一定会把名叫新庄的人带来见你。 当世界再次为了战争而交涉时、当我们需要强大的回复力时,他一定会把新庄带来,以换取你的帮助。为此,我会将其它所有世界……」 他吸了口气。 「就这么决定吧。为了我的承诺——佐山这个姓将以恶徒自居……」 『好。』 天上出现了一条龙,一条由雾气凝聚而成的雾龙。 佐山?熏的脚下长出许多草兽,整个环状大地也随着他们的出现而褪色。世界由绿色变为黄绿,接着转为黄色及褐色。 「这是在汇集整个生态系的资讯吗……!」 『巨大主体化为微小个体。』 穆可奇委身向下,朝男人飞来。 天空更加昏暗。穆可奇降下了绵长身躯,他背后的太阳逐渐失去光彩。 黑暗包围了水池以外的环境。 门要开了。当佐山这么想时,水池对面有某个物体站了起来。 那是棵巨木。巨木挺起直径三十公尺以上的躯干,并自行折断了上半部。 穆可奇飞进发出破碎声的断面,4th—g也跟着移动。 这一刻,仍能听见穆可奇的意识。 「佐山、你说我、被找到时、很惊讶吗?』 「是啊,不过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 『我希望、你能订正。如果、用你、教我的话、来说——能被你找到、我觉得、很幸运。』 「——」 『希望、继承你的人、也能拥有、这份幸运。』 这句话就像是休止符一般,上空的风随穆可奇一起冲撞巨木树干。 下一刻,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佐山在陷入黑暗之余心想—— ……让龙与人对等的交涉吗? 这就是承诺。为了延续承诺、为了崭新的开端,必须让新庄和穆可奇见面。 佐山心想,祖父和老人家应该很清楚新庄同学为何加入全龙交涉部队吧。 ……这么说来,这些老人还真爱绕远路玩猜谜呢。 新庄怎么了呢?看到了刚刚的过去,他心里一定受到不小冲击,必须撑他一把。 佐山决定了下一步后,在逐渐坠落的意识之中,想起了此刻已不复见的祖父背影。 在八王子的寺院中是他未曾见过的背影,而和穆可奇承诺时的背影则是—— ……祖父直到过世,都一直是我追逐的目标啊…… 第二十一章『关切的呼唤』 森林、水池和巨木沐浴在夕阳下。 这里是4th—g居留地。 除了天色之外,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 蓝天已染上傍晚的朱红,歪斜的阳光为巨木拉出长长的影子,其中还融有两道人影,分别来自站在池边的佐山和新庄。 刚回顾完过去的佐山按着左胸,新庄靠到他身边,也用手贴在佐山胸上。 「你还好吗……佐山同学?」 「还好,撑得住。倒是你,新庄?要的事没让你太难过吧?」 「嗯。」新庄点点头,看着佐山。 他发现佐山严肃地注视自己,张开右手五指作势搓揉。 「……这是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刚刚决定,一定要赶快安定新庄同学的心。」 「你已经害我变得非常不安定了啦!」 新庄叹着气垂下肩膀,回顾过去后许多的烦恼吸干了他的力气。 ……这也算是帮我吗? 这时佐山开口: 「那么新庄同学,我们就照昨晚风见说的,去一趟iai总部吧。」 「……去找新庄?要先生的踪迹吗?可是他都已经死了……」 「赵医师不是说过,她收到的贺年卡写着孩子很健康吗?寄信人应该不是去世的新庄?要,而是他的妻子——也就是说,只要新庄?要的职员资料还留在iai总部,那里就会有关于他孩子的纪录。」 新庄「啊」地睁圆双眼,点点头说: 「……也就是说,有人继承了新庄这个姓呢。」 「对,一切都会继承下去——对不对呀,穆可奇?」 佐山搂着新庄的肩,看向前方倒在池中央的巨木。 过了一会儿,巨木开始说话。 「没错、的确是、那样、而且……与佐山、继承者的、承诺、已经完成了。」 新庄听完点点头,觉得自己脸上一定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个啊……」 他有点犹豫——该怎么说出得知过去后闷在心中的话呢? 新庄?要的死讯的确为他带来打击。 然而佐山祖父与龙的对话,却让他有着相反感受。 ……佐山同学的爷爷和他好像喔…… 尽管没有血缘,五官和态度都不同,仍觉得十分神似。 新庄还觉得,被佐山这个人影响的自己和穆可奇,似乎也有些相似。 他见过了穆可奇的力量,疲劳也因此消退。 但在那同时,新庄也相信他们有着某种共通点。 所以,新庄将浮上心头的话毫不矫饰地说出口: 「你一直都在等待吧……为了重要的过去而等待。」 『是的。』 新庄缓缓道出对过去的自己、曾经孤零零的自己想说的话: 「那么,你可以不用再等待了,因为你所期盼的我们、相信你的期盼的我们就在这里。」 他稍作呼吸。 「既然我们的地位已经对等了,就让我们使用各自的力量互相关照吧。」 『——好的。』 穆可奇肯定的回答中带有决心,之后—— 『——4th—g的、概念战争、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佐山、现在有、新的战争吧?和承诺的、一样。』 新庄将视线转向佐山,看着他确切地做出回应的动作。 佐山环抱双臂、环顾四周,最后吸了口气。 「你说得没错。」 『所以、你们需要、我的力量吧。』 「就是那样。我们需要概念核的力量、治疗的力量、任何可能的力量。」 『是吗?那么、对于这场、新的战争、我有个、要求。』 穆可奇说道: 『你们、要将一切、继承下去。』 那是指—— 『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穆可奇的话牵动了新庄的思考。 ……那指的是必须保护这个世界吧? 无论何种问题、摩擦、障碍,都得一一消弭,维护世界的存在,与近乎永生的4th—g永续共存。 然而——— 「我们求之不得,对吧,佐山同学——这就是全龙交涉的目的嘛。」 新庄和佐山一起看着穆可奇的巨木,异口同声地说: 「——tes(testament)。」 所以—— 「我们走,穆可奇——尽管跟我来吧。」 佐山刚说完,新庄就察觉天空出现某种颜色。 不,那并非来自空中,而是来自极高的一点——残株的顶端。 那儿有朵娇小的白花,绽放在突出的枝桠上。 『我们走吧。』穆可奇简短地回答。 ……对方知道的事,穆可奇就不会多说了。 新庄看着小花连同枝桠落下。同时,整个世界开始褪色。 「啊……」新庄连忙站起。小花随风飘动,落在他的头发上。 穆可奇的声音从花中传出: 『走吧。』 说完,森林、原野中的颜色急速地流失。 浓绿变成黄绿,再转为鹅黄,草木都有如睡着般歪斜、弯倒。 草木沉眠产生了一阵风,宣告居留地的终焉。 『我的、概念战争、结束了。』 穆可奇发出意识之声,同时太阳开始落下。 在逐渐颓倒的森林彼端,黯淡的色彩被日落之海淹没。 最后,万物都会染上影子的颜色,并沉入夜色中吧。 ……他们跟来了呢。 因为新庄赴约,他们将前往佐山的所在之处。 「…………」新庄静静地将花插进发中。 「很好看喔,新庄同学。」 「谢谢。」 他低头一看,有只草兽仍在佐山身边。 这只头顶着貘的草兽,应该就是整个生态系的资讯集合体。接下来,就是和寄宿于花朵中的穆可奇一起—— 「让4th—g在奥多摩ucat集合吧。」 「是啊,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绕到岛根iai总部一趟……」 佐山望着逐渐昏沉的黄色天空说: 「——奥多摩的美国ucat也还没解决,现在的我们可说是无家可归呢。」 原川感到眼前有种颜色。 那是夕阳的颜色,浅黄色的光笼罩了整个视野。 ……是天空啊? 他察觉自己正望着天空。若躺在宽广之处,要享有这种视野并非难事。 但原川的潜意识发出了警讯,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这里是哪里? 他所能追溯到的最近回忆是西多摩公墓,他被一群穿着蓝色装甲服的怪人追赶,并在掩护希欧逃跑时遭受重击。 真没面子。原川如此反省,接着思考。 ……这里是西多摩公墓吗? 空中的卷云由西向东流去,阳光则来自西方。 看着这般天空的原川更察觉了三件事: 现在,自己躺在砂地上。 现在,自己的耳朵正听着水冲刷细砂的声音。 现在,自己的身体上还躺着某个人。 为了确认这三件事,原川挺起身 子。 这里并不是公墓,而是砂滩,眼前十多公尺处就是海面,至于盖在自己身体上的是—— 「……希欧?」 她闭着眼睛,轻柔地呼吸。 从两人身体交叠处,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她的体温,清楚地表示她的生命迹象。 知道她没事,原川松了口气,并想起了昏倒前见到的气团。 「那就是恶魔吗?」 他说出听自希欧的词,轻搂着胸前的女孩。 这时希欧「嗯」了一声,梦呓般地说: 「……曾爷爷……」 原川点点头、放松肩膀。 「没事了。」 这话似乎传进了希欧耳里,使她眉间的不安褪去。 眼前的少女平静下来之后,原川看看四周。 此处是片被岩壁围绕的砂滩,背后有块削石而成的堤防,更后头则有些松树枝叶。 从日落的方位和浪的高度判断,眼前的海就是—— 「太平洋?」 也许是千叶一带。机车研究社常到海边,这里和原川暑假去过的九十九里海岸气氛相近。 那时候,飞场放不下住在老家的女朋友,没能同游。因此回程时,所有人跑到他家将剩下的烟火全部射进他房间,结果引起了某种爆炸。那个白痴学弟到底在房间搞什么啊? 原川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往事,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并看着臂弯里的希欧。 「——」 少年回复以往的表情,于浪潮声中站起,在他怀中沉眠的少女身体很轻。 女生嘛。做出结论之余,原川发现自己的鞋子和裤脚都进了砂。希欧也是如此,让他觉得两人彷佛是从空中落下的一样。 这时,他还发现另一件事。 「我们是从西多摩公墓移动到这里来的吧?」 天色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所以他们应该花了一段时间才到这里,抑或是—— 「被送到这里吗……」 谁做的?这问题立刻浮现。 ……是学生会长,还是那些穿蓝色装甲服的人? 如果是恶魔干的—— 「那为什么恶魔不对希欧下手,反而连我一起丢在这里?」 原川嘴里嘟囔着,走在满是砂砾的坡道上,每一步都发出鼠鸣般的吱吱声。他就这样慢慢串起声响,往坡顶走去。 走着走着,堤防另一侧的松树枝叶越来越近。 松树下有条生锈的扶手,代表那儿有段下行楼梯。而由松枝交叠的数量来看,堤防后头应该是座松林。 尽管怀里的希欧不重,但不稳固的砂丘仍令人走得呼吸急促。 原川决定登上坡顶就稍事休息,于是加快了脚步。海风一路推着他的背,接着—— 「……到了。」 堤防最高点离地十余公尺,后方有段穿过松林的和缓石阶,底下连着一条马路。 仔细一看,狭窄的马路上停着几部原川已看惯的绿色车辆。 「美军的四吨货车……」 三台货车有如路障般地停在那儿。 货车周围、松林中和石阶下还有几群身穿蓝色装甲服的人。 「——呃。」 当原川因眼下的光景而后退时,两个男人分开了蓝色装甲服之海走向前来。 一个是身穿灰西装的清瘦年长男性,另一个身穿褐色西装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不是日本人。 年长男性抽出裤袋中的右手,抬头看向原川。 只能以「锋利」一词形容的眼神朝原川笔直射来。 「这就是、这就是以保护那位少女为己任的人吧。」 原川皱起眉头,不知该作何反应,但是—— 「喂喂喂!」 原川先出点声音,明自自己还有力气说话后,他继续说: 「——这个女孩,要和她的曾爷爷到一个叫ucat的地方去。」 「我们就是您说的ucat。」 眼镜男即刻出声,想博取他的信任。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件说: 「这是那个女孩的曾祖父,理查德?山德森先生的亲笔文件。」 男子透过眼镜看着原川,脸上没有笑容。 「她的曾祖父已经过世,未来我们打算要好好保护她——若是您没有异议,希望您把她交给我们。」 他要身边所有的蓝色装甲服队员做好准备,并且发问: 「不知您意下如何?」 第二十二章『死巷中的生路』 一栋外装老旧的米黄色公寓立于昏黄天空下。 在公寓前方马路另一头、向东约两间平房远的小公园内,有对男女各自提着大布袋站在栗子树下,看着一辆黑色轿车离去。 少女穿着长裤和胸口绣有「风见」两字的运动夹克。她看着公寓一楼东侧紧闭的绿色铁门,开口说道: 「原川还是一个人回来了呢,觉。」 「希欧是到ucat去认她曾爷爷的遗体了吗……看来原川没被他们强迫消除记忆哪。」 「的确。」 风见点头,走近出云停在树下的机车。 「在他们把希欧送回美国之前应该不会这么做吧,那孩子可能会要求和原川见面呢。」 风见缩起肩膀,从怀里掏出手机发了封简讯。虽然她想直接联络佐山,但4th—g居留地里应该收不到讯号,所以改用简讯。 ……ha、ra、ka、wa、ki、ta、ku(注:原川返家之意)。 变换成汉字。 「肚子干瘪……(注:拼音与「原川返家」相同)] 这充满古日语风格的变换方式,让风见只得重新输入一次。 「还要让他知道这个……」她从臀部口袋拿出一张折叠过的传真纸。 上头印的是希欧?山德森与「恶魔」的相关情报——希欧母亲亡故时的新闻报导。希比蕾找出资料后,也传真了一份到佐山和新庄即将前往的iai总部。 出云从旁探出头来看着纸片,难得地皱起眉头。 「这什么奇怪的案子啊?」 「你也这么想?的确很像怪兽电影呢。母亲惨死,村人们见到巨大影子般的物体……但母亲脸上却有着莫名的笑容。」 风见也不懂她为何而笑。 「虽然警方怀疑凶手是能让她安心的亲人,记者却说她也许是因为成功保护女儿才笑的。真是个沉重的故事……」 风见将这桩来自希比蕾与神田研究所的消息输入手机。 她有很多资讯必须传达给佐山。 首先是美国判断带走原川和希欧的不明飞行物体为「黑阳」。证据就是理查德?山德森曾经说过「所有5th—g的机龙都不在了」以及曾在关东外海测得疑似「黑阳」的反应等等。 其次是日本ucat即将采取昨晚与佐山新庄讨论后定案的行动。 最后是她和出云打算继续监视原川。 「——虽然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不过人在现场的我们也只能硬干下去对吧?」 嘟哝着的风见按下发送钮。 传送画面之后,表示讯息传送中的巫医少女舞动三圈并结束传讯。 风见重新靠上机车座椅。腹侧虽有些抽痛,但除了贴疗符镇痛之外也无计可施。 能做的只有—— 「现在呢——我们只能继续等待任何与希欧?山德森有关的动静了。刚才被希比蕾在电话里念 了一顿,说她们那边没事,要我们别乱来。」 「希比蕾还满坚强的呢……不过真的要继续监视原川吗?要不要先回ucat一趟——」 「放心吧,希比蕾都那么说了。就算要回去,也得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且你在西多摩公墓也看到了他们的样子吧?你觉得有办法拆散他们吗?希欧除了周围风景之外只看着原川的背,而原川也明白这点所以不曾回头——如果有个人能在这短短几天打动希欧?山德森的真心,想必非原川莫属。」 毕竟希欧在必须逃走时依旧选择了原川。十分自信的风见继续说下去: 「再说——原川和以前因为你而加入战局的我不一样,他没有任何能进入概念空间的方法或门路喔?对这么一个年轻人来说,如果想见城堡里的公主,他还缺少一个能提供神奇宝物的魔法师喔!」 「年轻人需要的就是毅力啊,不过他们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天耶?」 风见抬头看着以疑问口吻贴近座椅的出云。对于这番话,她只报以苦笑,并且说明似的将手按在胸口上笑着说: 「你忘了吗?像这样短时间就下决定的例子可不是没有喔——就在这里。」 「忘记了耶,在这里?还是这里?」 出云作势将头塞进运动夹克里,换来风见一拳。 他旋转着向后倒去,压在机车上。 「——啊。」 两人连同机车一起摔倒在地。 这儿是个很长的白色无窗走道,墙边摆着自动贩卖机与饮水机,左右各有道门,上头有块写着更衣室的塑胶牌。 无人的空间里出现某种声音。 右侧的女性更衣室自动门滑开,一名拥有金色短发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身穿轻量化的蓝色装甲服,裙部等处的装甲已被卸至最低限度。脖子上挂着一条用石头串成的项链,还穿着橘色的作业用夹克,似乎想盖住外露的娇嫩肩膀。 夹克上缝有许多图章,胸口还有面写着「heothunderson」的名牌。 希欧面无表情地站在这冷清的地方,宛如一片空白。她压低了脸,就像在敬礼似的开口: 「……曾爷爷……」 抬起头时,她看到饮水机左边墙壁上有面穿衣镜。 仔细一看,无色灯光下的自己在镜中褪了层颜色,若要找出点色彩,那就只有眼角的浅红。 希欧走近穿衣镜用力抹着红肿的眼角。 「…………」 突然间右边的饮水机动了但那不是机能连作产生的轻微摇晃而是移动 「咦?」 希欧身子一颤,但饮水机仍朝她右侧靠来。它前后摇晃躯体,以等同于脚的底座金属零件爬向少女。 ……呃,这个嘛…… 希欧不明白这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缩起身子。 饮水机也注意到她的反应,于距离她半步远的位置「抬头」看着她。 「——」 饮水机向前折弯身子,彷佛在表示可惜。 接着它缓缓摆动身了转向,打算退回墙角。 「那……那个……」 希欧不由得出声探询而饮水机也停下脚步扭身面向她。 少女的双眼对上了某种不存在的视线。 希欧吸了口气,开始思考。来这里前,她曾绕到医院检视曾祖父的遗体,途中一位名叫罗杰的男子曾以梦的形式传递了一些消息。 梦中的体验使她至今仍有种奇妙的感觉,而醒来之后罗杰为她确认并说明梦中内容,让她相信这是现实。 ……那就跟睡眠学习机差不多吧。 老实说,自己不懂的东西还很多,但也明白了一些事。 曾祖父曾隶属于一个名为ucat的世界保卫组织。 曾祖父的组织曾毁灭了几个世界,而如今世界仍面临毁灭。日本ucat单独与各异世界残党进行交涉,有疏失之疑虑。 在交涉结束的异世界?g中,甚至存在着被赋予生命的机械。 眼前这台饮水机想必就是其中之一。 希欧调整气息后蹲了下来,向饮水机伸手。 「……握手。」 虽然她有些不安,但不久之后饮水机便转过身来。 它前后摇晃身子,全力地靠近希欧,宛如想舔舐她伸出的手指般倾斜顶部。 「啊。」 冰水淋上了她的手。 希欧让手 指稍微降温后抚上眼角,再用另一只手摸摸饮水机。 触感坚硬、冰冷。它的确是机械,只不过它「活着」。 理解到这点后,希欧歪着头将触摸饮水机的手移到它的喉部。 轻轻一摸,饮水机身体跟着微弯,磨蹭希欧的手。 这时,一道人影从左侧进入茶水区。 「您换好衣服了吗?」 那是罗杰。他看着希欧,发现她正在和饮水机玩耍。 「它很可爱吧?我们也是昨天才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呢。」 「我也吓了一跳。」 希欧挤出笑容,却发现身体没有力气。然而,从医院来到这里后心中缺少的一角,似乎获得了少许弥补,让她安心了点。 而原因就是这台活着的饮水机。她一边抚摸饮水机的喉部一边说: 「曾爷爷他一定也想带我来这里,再教我好多好多事呢。」 「据我推测,可能性非常高。」 罗杰推高眼镜,瞥了希欧一眼。 「这套衣服可能有点紧,不过最适合接收各种概念效果——我们已在横田备妥回国的飞机,就让我送您一程吧。」 「曾爷爷他……」 罗杰垂下视线,同时开口说道: 「验尸尚未完成,之后必定尽速送去……先前袭击您和另一位先生的东西,很可能是以理查德先生的某种特质为目标,所以请多包涵。」 希欧想起了带走自己和原川的那阵风。 「那个恶魔……不是想攻击我们吗?」 「我在梦里告诉过您了吧?理查德先生曾和那个恶魔『黑阳』交战过,要是它也将您视为攻击目标,那么运送——」 罗杰换了个词。 「若您和遗体共乘一架飞机,那么我推测『黑阳』攻击的机率将会倍增。」 他像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般,对着希欧行了个礼继续说: 「但是这里存放的概念核也是能引诱『黑阳』的饵,而『黑阳』在治疗日前战斗疲劳的同时,也朝着东京接近。备于横田的飞机已经加工过,可防止内部自弦振动外漏——所以『黑阳』的日标应该是这里,而不是您。」 「你们要和那个恶魔……战斗吗?」 「那就是我们的存在目的,尤其是美国ucat——打从理查德先生还在世时,我们就已经为了打倒那个恶魔煞费苦心。」 「这样啊……」 少女站了起来,摸着一并挺起身子的饮水机边缘,饮水机朝她一蹭后又回到墙边。 希欧看着罗杰,心想白己现在究竟作何表情。 「我应该要担心各位的安危吧……不过我想先知道,回到美国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罗杰听完希欧的疑问。 少女眉梢低垂、嘴唇微张。 那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疑虑;若要讲是不安,又更像是迷惘。 但他无视一切被动的情绪,开口说道: 「归国之后——我们会安排您在美国ucat所管理的城市内生活。您是理查德先生的血亲,对ucat而言等于英雄子嗣,大可不必担心日后的生活问题,可以放心过一般人该有的生活。」 罗杰缩起肩膀看着希欧,希望她能因此放心。但她却—— 「…………」 愕然无语地回看他。 这也是预料中的反应。她至今不停转学、没人相信她的故事、每一天都为了生活咬紧牙关,现在却突然得以定居、过去发生的一切也被承认为事实,还能享有安稳生活。 她应该不会有怨言才对。 ……讽刺的是,这些全都是用她曾祖父的命换来的。 罗杰继续问道: 「还想知道些什么吗?」 这问题使希欧缩起肩膀。 「没有。」 话才出口,她立刻左右甩头,微微吸气挺胸。 「……抱歉,其实还有……为什么希欧和原川大哥会跑到那个海边去呢?」 「『黑阳』善于光学匿踪,所以我们判断那是它干的。而『黑阳』的巢穴就在北海道外海,它应该是打算将两位带到那里……」 罗杰将「处刑」这个字眼吞了回去,并立刻盘起双臂掩饰。 「不过,也许是在挟持两位的途中发现我们追来,或是日本自卫队无视我们的通知而派出飞机查看,所以才临时放弃。」 希欧默默听完罗杰的回答,低着头表示无法认同。 事实上,罗杰本身也不相信这番说词,不过就现有资讯而言只能如此解释,而他也没有在无解疑问上兜圈子的习惯。所以他又间: 「还有问题吗?」 「啊、有的——原川大哥怎么了?」 「他已经平安回家了。过几天,我们将透过基地奉上谢礼,向他保护您的行为表达感激。」 罗杰右手遮着嘴,不让希欧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两眼仍直视希欧。 「此外,我们会以别种方式要求他对这次的经历保持沉默。虽然……听起来荒诞无稽,但如果对外泄漏了总是不太好。」 「我了解,因为我是过来人……」希欧看着罗杰,垂下肩膀。 这时,左侧通道十传出跑步声和女性的说话声。 「哎呀呀,希欧你换好衣服啦?」 希欧肩头轻轻一颤,向左边望去,罗杰也跟着转头。 「是黛安娜啊。」 罗杰心想,既然黛安娜称呼她为「希欧」那么她们可能是在这里的某处见过面了,不过自己带希欧到更衣室来这段路上并没离开过她。 当他尝试厘清现状时,却发现希欧满脸错愕。而身穿黑色套装的黛安娜才走到希欧面前,就一把抱紧她。 「真是的,你总算过来了呢,都长那么大了。罗杰,你没对她乱来吧?乱说乱教乱摸乱跳之类的都没有吧?」 罗杰「啊?」地反问。黛安娜在满脸问号的罗杰面前,将下巴顶在希欧头上嬉闹着,不久后转向罗杰。 「你们到底是什么……」 在「关系」两字出口前,希欧有所动作。她硬拔出深埋在黛安娜双峰中的脸仓皇吸气,并讶异地抬头看着黛安娜。 「为、为什么老师会在这里!?」 黛安娜眯起眼睛,罗杰跟着发问: 「黛安娜,老师是什么意思?」 「希欧啊,老师是因为担心你,才提早结束美容疗程赶来见你的喔。」 「黛安娜,你刚刚是故意忽视我的吧?」 「嗯?」黛安娜再次轻搂希欧,看着罗杰。 希欧则是手足无措地转向他,连忙解释: 「那、那个……黛安娜老师以前当过希欧的家教。她好像是妈妈的朋友,是爷爷看希欧常常转学才请的。老师曾经陪我生活过一阵子,教我做菜和日文——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是啊。」 当黛安娜轻声答腔时,地板突然发出声响。 「家教——!?」 大城顶飞地板上的配电盘护盖,伸出头望着这群人。 让盖随着清脆声响朝正上方飞去,利落地插进天花板,大城在底下又惊又喜地说: 「这、这可是新属性啊,黛安娜!巨乳外国人妻女教师啊!!这算是美妙的新体验吗!?能当上日本ucat全部长真是太赞了!每天都有数不完的惊喜啊!!」 「谁、谁是新属性啊!?再说,大城全部长……这招已经有人玩过了喔!?」 「玩过了!?不一样啦~属性不一样啦~另当别论啦!」 大城蠕动身子撒娇,全身发抖的希欧对黛安娜说: 「老、老师……那是什么东西?」 「嘘!不可以乱看喔,病菌会从视觉污染你的精神。」 「黛、黛安娜,你怎么可以对小女生灌输那种扭曲的知识呢!」 罗杰推高眼镜,对高声大叫的大城说: 「大城全部长,很抱歉在您玩得正起劲时出声打扰。」 「啊,是罗杰啊,好久不见啦?怎么,有事吗——什么?很寂寞?那就一个人去旁边哭嘛,怎么可以跑来找我呢——去、知道就快去。」 「我就长话短说吧,那些话能请您照照镜子以后再说吗?至于我想说的是——」 罗杰想了想,最后对大城说: 「三三得?」 「九~」 才刚说完,插在天花板上的配电盘护盖就砸在大城的头上,而且是纵向。 他就这样拖着九的尾音,慢慢地沉到地板下。 配电盘护盖撞到洞口边缘而翻倒,同时地板下响起了某物摔落的声音。 罗杰拭去额上的汗,看着抱在一起警戒着洞口的师徒俩说: 「我们会替他消毒并加以管束——再来就只欠个笼子了。」 美影位在ucat地下一楼、某个设有大型镜子的宽广休息区里。 一旁邻接的餐厅更为宽广,里头光景和平时不同,有群穿着蓝色装甲服的人在里头用餐。 ……龙司怎么还没来啊? 美影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白色大餐桌。 她双手摆在桌上,指间捏着一枚色纸。那是飞场在她补眠之前给的。 飞场对美影说,假如她起床后自己还没回来,就到餐厅去等,还送上内含一百五十张的色纸包以便打发时间。 美影从昨晚在补眠室的床下醒来时,就不曾看过飞场。 来餐厅的路上,也没见到任何穿着白色装甲服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蓝色装甲服。 ……换新装了? 不过居然没有人因此鬼叫或暴动,真是难得。到餐厅前,她还被几个穿蓝色装甲服的人叫住,露出困惑的表情后谷却被他们别上了臂章。 虽然美影不明白有何用意,不过那大概是客人的证明吧。 之后她就一直待在这里,色纸已经少了一半。 美影看看身旁,有个人正和自己一样折着色纸。 那人和自己一样——不、那线条比自己更接近人偶。 自称八号的红发女子似乎是处事不够干练而损毁了身体,才刚置换及维修过组件,现在正穿着配给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为了替她复健和杀时间,美影就让她一起折纸。 「龙司好慢喔。」 但是他也没说何时回来,也许就快到了也说不定呢。 不过美影可不喜欢空等太久。 她扬起视线,坐在桌子对面的人们立即映入眼帘。 那是几名穿着蓝色装甲服的男女,每个人手上也都有美影发的色纸。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不过当他们用手势询问折法时美影仍会回答。 「对,那样折就好罗。」 美影折着纸,八号也是。红发的她一面确认着手指动作一面说: 「美影小姐……不好意思,您的动作好像不太正确呢。」 「龙司说这样比较好喔?有错比较好。」 「我倒是不希望发生错误。」 「那就算是一种错误喔。」 美影说完露出喜悦的反应,对八号说: 「我们都一样呢。」 八号微微抬眉回看美影,接着视线转回前方的色纸。 「抱歉,八号不够用功,会深深反省。」 「没关系,是我的头脑不灵光。所以你尽管安心吧。」 能够说点话使人安心,令美影有种喜悦的感觉。她虽不知现在该作何表情,不过龙司说应有的表情会自然浮现,不必刻意表现。 那么自己表现得如何呢?虽然墙上镜子里那张脸毫无表情,但也许事实并不如自己所想。 她不太明白,却不讨厌这种感觉,也不在意。 因为她确信这副身体正逐渐变得更美好。 虽然头脑也在各方学习中变得更灵活,不过她想每个人都会一起进步,所以仍无法拉近差距。不过就算差距未减,大家都有所成长这点依然值得高兴。 ……好开心喔。 从今以后的喜悦必将无限蔓延。美影在心里这么想,继续折纸。她和眼前的深色皮肤女性一起完成最后的步骤,并捧起成品。 她们撑开折纸中间部位、左右延展,将前后直立的部分其中一侧尖端折弯后,即是—— 「鹤。」 两人都做出了字面所示的物体,美影眼前的女性还对自己手上的成品吹了声口哨。 形状虽略有不同,但完成时的表情却如出一辙。 女性说了些话,美影一旁的八号替她转达内容: 「她说——回国之后,也要教孩子折纸鹤。」 八号翻译之余,也将另一枚有着折痕的纸递给那名女性,折痕上画有虚线、折向箭头及顺序编号。 女性接过纸后对着她们双手合十。 美影依样画葫芦,坐在她面前的几个蓝色装甲服人士也都连忙采取相同姿势。 「南无——」 只剩八号一人不知如何是好地左顾右盼,但美影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大概还不熟悉这里的习惯吧。 和蓝色装甲服的人们眼神交会时,美影心想—— —:白色装甲服的人到哪里去了呢? 还有—— ……龙司好慢喔。 飞场待在ucat地下一楼的狭小房间里,墙上设有一大片玻璃窗。此外,入口处有块写着「秘密休息室」的塑胶牌。 墙上的大窗其实是一面魔术镜,能看到邻接餐厅的休息区。而从左侧的窗子,能看到美影坐在休息区桌前的背影。 她正与自动人偶和负责监视她的美国ucat人员一起折纸。 而且她恐怕会在美国ucat的保护下一直折,直到飞场回来。 「好好喔……」 飞场对美影的背影「呼」地出声叹气,继续看着前方。 他的双手并没摆在桌子上,而是被手铐固定在椅子后头。 桌子另一侧有个蓄胡的男人,他身穿蓝色装甲服,用日语自称中士,还放话要审问他。 「——我再问你一次,地底下的人数、伤患和武装到底有多少?」 「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嘛。」 说完,飞场将头横摆在桌上不动。见到飞场再次飘飘然地望着美影的背,中士再说: 「喂,只要你赶快招供,我就能带你回自由世界去了啊。」 「说什么傻话,现在这样躲起来偷看比较好。」 「……你这么喜欢被审问啊?话说回来,这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你不知道啊?人狼类或水栖类等特异种族人士长时间穿着衣服会很难受,但也不能在人前扒光吧?所以一旦忍不住了,他们就到这里来脱个精光,享受一下虚拟裸 奔的滋味。」 飞场和中士将视线转向周围。墙角摆着装有收音机体操卡带的录放音机,以及运动用的呼啦圈和跑步机,还有用途不明的附脚架摄影机。中士轻咳一声后说: 「用光学迷彩类的贤石遮一遮不就好了?」 「以前好像真的有人这么做喔?不过只要淋到雨就会现形,倒霉一点的还会在路上撞到人,于是身体的一部分被对方接个正着……后来有人干脆开发出马赛克型光学迷彩,可是好像不太受外国朋友青睐。」 「审查还真是难搞的东西呢。」 中士「嗯嗯」地点头,从桌底下亮出附有旋钮的机械。 「那我就花点力气重新审问一次吧。」 「你、你怎么和我学长一样喜欢来硬的啊!那又是什么机器?」 「这是美国ucat开发的贤石审问机『羞耻2000』,里头塞了一颗会让人公开秘密的贤石。只要转动这个钮,周围的人就会开始自白。我身上有对抗那种概念的贤石所以不会有事,然而你能撑多久呢?」 说完,中士猛然将功率旋钮转到一半。 ?——秘密不该隐瞒。 飞场「咿」了一声,在椅子上蜷缩身子。 三十秒后,羞耻2000发出了表示运作完成的铃声。 飞场听到这声音后窥视着中士的脸,中士也用相同表情回看飞场。 「——我再问你一次,地底下的人数、伤患和武装到底有多少?」 飞场沉默不答,引来中士的轻笑。 「想集中精神吗?」 中士增强功率,飞场立刻绷起一张脸说: 「和美影姊一起洗澡和美影姊一起洗澡和美影姊一起洗澡和美影姊一起洗屁澡和美影姊胸部一起洗澡和美影姊摸摸一起洗澡和美影姊——糟糕,精神集中到停不下来啦!?」 「这算哪门子的集中啊!?」 「啊,别瞧不起我们日本人啊,臭美国佬!我们大和民族拥有能将眼中一切瞬间烙印在脑里的特殊能力,和老是疯癫力全开的你们不一样!只要有人穿短裙坐在对面、穿着衬衫向前弯身,或是不经意碰到对方时,这个能力就会『锵锵——!』地发动!听好,是『锵锵——!』的哟!要是能跟对方一起洗澡,还会因为集中力喷发造成新能力觉醒呢!无限领域万岁!!对了,我该不合因为自白概念而变得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心了吧!?」 中士将功率升到极点。 飞场轻轻「啊」了一声,表情骤变。 原来嘶吼着的表情化为虚无,接着是一片沉默。 中士松了口气,擦擦汗、坐稳椅子,对两眼无神的飞场说: 「——我再问你一次,地底下的人数、伤患和武装到底有多少?」 一段时间之后,中士才等到回答。 飞场用彷佛看着远方的死鱼眼对着中士,嘴巴无力地张开发出声音。 他用一长声「啊」起了头,接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从以前就搜集了一堆长得很像美影姊的外国模特儿照片对不起还有前几天坐在逃生梯吃饭那时候也很对不起风吹起风见学姊的裙子让我偷看了几眼对不起对不起前天我竟然在新庄学长ver.穿装甲服时从腋下看到他穿女性内衣而且还是绿色的不过我没有提醒他——」 「糟了,玩过头了。」 中土将功率降回一半,飞场的表情也恢复原状。 「——给我听好!?集中精神就是鸡肿茎神再加上过时老话——」 功率回到最大。 「对不起对不起七天前我在浴室摸了美影姊的屁屁是因为——」 「这下没用了。」 中士先将功率调至零又转到最大。 「没、没用了是什么意知道吗锵锵对不起——」 「怎么看都没用了嘛。」 中士又将旋钮转到最低,而飞场只是歪头看着他。 「好像没用了呢。」 「是啊,看来我必须采用物理手段了。放心吧,不会留下伤痕的,我还会用一点概念。」 「啊、那也没用。之前我做的心理测验说我是狗类的人,所以应该没用,因为我这种人是就算主人嫌弃也照爱不误的贱狗畜生类型嘛。而且来这里之前,我在路上的娱乐室里用拳击型测验机『揍出本性』测了一下,结果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嗯——那么把你用铁链捆起来再打得跪地求饶也拷问不出结果呢。」 「不好意思,不是只要审问而已吗?」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嗯——」了一声。 下一刻,有道尖锐的声音划过。 声音又高又响,还带有间隔,而这两点加起来就是—— 「警报声!?」 中士大叫一声后看着飞场,但他在满室警报声中倒在桌子上,视线中的美影身边有许多人在 走动,不过美影的背影仍慢慢折着纸。 「好好喔……计划也该是时候开始了吧。」 全馆广播在飞场嘟哝的同时响起。 『紧急状态!所有地面部队立刻戒备——货运电梯正从地下上升中,载运物是……』 广播停了一口气的时间,接着迸发。 『暮星炮!!』 「之后日本ucat会用暮星炮当饵,再算好时机一举反攻。」 佐山一步步走着,声音响遍山林间。 头顶上的天幕已几近夜色,而他正提着两个旅行袋,和头上插着花的新庄一起走在宽阔的停车场上。 「他们不要紧吧?」 「当然,美国ucat已经为了『黑阳』分散战力,而日本ucat在概念空间和正常空间里都有部署,他们没办法像一开始压制时集中攻击——反倒是我们只要能集中一点突破就有胜算。」 他的左后方有一条穿过森林铺成的长距离跑道,上头停着一架漆有iai标志的小型飞机。 而他们的目标是一栋白色建筑物。 那宛如大型医院般的五楼高巨大设施上头也有着iai标志,想必—— 「那就是iai总部吧。」 「终于到了。」新庄不禁出声。 建筑物上的窗里多半漆黑无光,下班时间已过了许久。 不过,建筑物前仍有着两道人影。 一人头顶金发,身穿女仆装,脖子上垂挂着蓝石坠饰。 另一名女性蓄有过肩黑发,身穿白衣。她们朝佐山两人举起手来: 「——哟!这样打招呼还好吧?奥多摩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佐山苦笑着点头回答: 「说得没错,就像是一场日美对抗运动会呢。不过能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感觉满特别的。你正在ucat实习对吧,月读?京?」 「是啊,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高傲,真是太好了。我正在研习有关劣化概念的复制加工技术,有机会我就用多余的材料随便做一个给你吧——这位是茉伊拉1st,还记得吧?走罗。」 京拍拍身边茉伊拉的肩头,回身走进iai总部入口的薄影里。女仆朝佐山两人一鞠躬后转往京的去向,同时开口说道: 「全龙交涉执行人您好,请让我为您导览——欢迎莅临日本ucat西部联会。」 「好,你就好好为我们导览吧,我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ucat空白期之前的纪录、出云公司时期的员工资料等等 ——我要找的是二次大战前衣笠?天恭和新庄?要这两个男人的资料,还有……在那大约二十年后所有姓新庄的人。」 佐山加快脚步,踏上总部入口前台阶的磁砖。 「赵医师说新庄家曾经寄来一张贺年卡。假如当时提到的孩子知道父亲的过去,便很可能想到父亲待过的地方深入调查,就像我们现在做的一样……然后,在战时出生的孩子大约会在六○年代结婚生子,这么一来——」 佐山看向背后已变成运的新庄,四目相对,表情坚定。 他无视于新庄的紧张,毫不犹豫地说: 「你的父亲,也就是让你继承新庄姓氏的人,很可能就是新庄?要的子孙——加快脚步吧,那群伙伴们正在想办法留个位子等我们回去呢。」 晚间八点整。 各处封锁日本ucat地下四楼以下楼层的大型防爆门前,所有美国ucat警备队同时注意到黑白装甲服团体的出现,但防爆门并未开启。 这些团体开启了小型的概念空间,由内侧穿越门到来。 美国ucat为了处置由地底升上的暮星炮,同时分神考虑是否该联络布兰卡9机龙队,导致反应迟缓。 面对慢半拍的美国ucat,白色装甲服趁机发动突袭,口中喊着: 「嘿啦!!」 气势似乎不太够,再喊一次。 「嘿——啦!!」 全体迅雷般地突袭。 蓝色浪潮以地表建筑物为中心扩散开来,准备迎战。 第二次冲突就此展开。 第二十三章『展开的课题』 这儿是条白色的细长通道,上头有灯火照明,两侧门户紧闭。 一名青年疾奔而过,他身穿白袍,底下是皱巴巴的衬衫和绵质长裤。虽然他脚穿橡胶拖鞋,仍然以一房间宽的步幅高速冲刺。 「啊啊,搞什么鬼,要是热田在就好了——什么『我最近在冲绳』啊?死野兽。」 青年推高眼镜,随风摆荡的衣摆上绣着「鹿岛」两字。 鹿岛即将到达通道底端的丁字路口,但该处左右两侧跳出六个身穿蓝色装甲服的男性,全都持有长逾一米的电磁警棍。 装甲服四肢基部膨胀起来。 「里头是传动装置吧。你们强化了近战功能,想和我玩玩吗?」 鹿岛不以为意地冲进六人中央。 「唉。」 嘟囔。 「麻烦、无聊。」 踩踏。 「就算录下来也不能给奈津和晴美看。」 转身。 「害我不想架摄影机。」 他闪过右侧第一人甩下的警棍,切进足以环抱彼此的极近距离,逼得对方慌忙后退。 对手为了不让背后受阻,藉由传动装置,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狭窄信道中回身后退。 但鹿岛仅以一次跳跃就讨回了距离,并在空中转体调节姿势后踏上地面。 「你们对军神这个词研究得还不够。」 他轻握拳头刺向对手胸口,击中硬实的重型装甲板,金属触感从拳尖传来。 但钢铁装甲板仍在他拳下崩解,宛如干燥的黏土艺品般碎裂。 「——!?」 面对士兵们的疑问,鹿岛轻轻耸了耸肩。 「难道你们以为那种低劣的装甲或武器,对军神起得了作用吗?」 装甲服在这一间中破碎,龟裂由拳头命中处向四方蔓延,全身的传动装置从内部裂开。 金属声、断裂声此起彼落,粉碎的传动装置使装甲服霎时不受控制。 无法自律的传动装置,拖着士兵连同飞散的碎片向后飞。 落地声和玻璃碎裂声倒有几番神似。 接着鹿岛一百八十度转身,一丝银线随后窜来。 那是刀刃。其余五人舍弃电磁警棍,抽出收于背后的两尺战斗刀往鹿岛刺来。 首发的偷袭擦过鹿岛脸颊。 下一刻,鹿岛摸了摸脸颊。 他看着沾染在指尖上的一丝嫣红说: 「那是经过概念加工的刀吗?」 见状,三人同时举刀杀来。 鹿岛移身向前,而且只是轻轻几步。 「…………」 三人挥下刀刃,彷佛穿过鹿岛似的滑向另一端。 其余两人看向漫步的鹿岛,然而—— 「——?」 不见踪影。前方三人在传动装置的声响中急停,仓皇回头。 「———!?」 不见踪影。但鹿岛仍在三人及两人间,朝后头两人漫步。 「唉。」 嘟囔。 「就算我在这种工作上这么努力——」 轻举双手。 「却不能让最重要的人看一眼——」 踏入左右张望的两人之间。 「也得不到任何赞赏——」 拍拍他们的肩膀。 「爸爸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不只是鹿岛左右两人,刚刚穿越的三人共五套装甲服,都在他语毕时一并碎裂。 五道人影在犹如玻璃演奏的五重碎裂声中同时倒下。 鹿岛踏出通道底端前,先检视左右以策安全。 「原来如此,他们六个是想封住通道,把我逼来这里——再开火射击吗?」 通道左右三十公尺处各有用桌椅堆成的双重路障,从其缝隙间能看到反战车步枪的枪口,共有十八挺。 不及掩耳的巨声震荡枪口,朝鹿岛袭来。 走廊因而摇撼,发射时的冲击声彼此撞击并超越人类听觉范围,抹消了一切的声音。 十八发概念战斗特化穿甲弹穿越了无声的屏障。 「!」 十八朵四溅的火花在沉默中绽放。 红火逝于空中,焦臭跟着弥漫,却随即被一阵风吹散。 风声在走廊上呼啸而过,洗净一切。 冲击波撞击后产生白色蒸烟,随风而逝。信道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通道中央的青年左右各有两道人影。 那是四名老人。 右侧其中一人穿着白色装甲服,扎成马尾的白发如波浪般翻动,手上的青龙刀正对着枪口。 「在下长兄一光,还请赐教。」 右侧第二人是个白衣白长发老人,以符纸对着枪口。 「在下二哥二顺,还请赐教。」 左侧一人则是白衣白短发老人,用长约一公尺的纸卷对着枪口。 「在下三男三明,还请赐教。」 而左侧另一位是个穿飞行夹克的黑发老人,手上什么都没有。 「那个~我是么弟——四吉?总觉得老是有人要我好好记住噗咕?」 先行问候的三人涌上来拳打脚踢。 「该死的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恶,这次一定要用宫刑伺候你!」 「大哥大哥!那就让小的来代劳吧!」 鹿岛在喧闹声中再次踏出步伐,枪口也随着他的动作偏移—— 「——〡?」 但是跟丢了。相对的,鹿岛转走为奔,朝背后四人大喊: 「你们被瞄准了喔!」 这声呼唤惊醒三名白发老人家,他们瞬间做出判断——将么弟一脚踹回中央通道底端。 攻击再次展开,枪声自通道左右飞来。 鹿岛继续前进,背后四吉「呀——」的惨叫声中似乎带着莫名的愉悦感。 「真麻烦,人也太多了吧。」 他一面在枪弹和冲击波中屈身移动,一面说: 「——得赶在佐山少年他们抵达之前把这里抢回来呢。」 「新庄同学,你能爬到拿得到那个文件的位置吗?就是『3』区的那个。」 佐山的声音在被书架区隔的空间内回荡着。 他正蹲在书架前,而新庄人在日光灯为书架拉出的阴影下。 「『shi』区?」 「不是,是『hi』区,就是hihijijii(注:色老头)的『3』。」 「……佐山同学,你的腔调怎么有时候这么东京啊?」 新庄立刻抬头看向「hi」区书架,佐山要的文件就在书架中央约两公尺高的位置。正当新庄烦恼该怎么取下时,早先从旅行袋中取出的绿兽走到她脚下,将六条腿撑在目标文件下方的架子上头。 这似乎是要新庄踩上去。 新庄考虑了一下,最后脱鞋踩上,向文件伸手时看看左右两边。 两旁尽是书架,不断延伸到远处。虽然看得见尽头,新庄仍觉得这里宽得不可思议,直线近两百公尺,横幅应该也逾五十公尺。 这里是位在日本ucat西部联会地下的概念空间资料室。 这里存放的不仅是ucat的资料,出云公司时期的资料也统统保管于此。 ……要是把日本ucat的第一跟第二资料室合并起来, 应该也有那么大吧? 满腹疑问的她,看见几道人影在资料室中闪动。 京正在入口处负责监督。 茉伊拉1st在书架间移动并收取文件,茉伊拉3rd接过那些文件并影印,茉伊拉2nd在京附近为她倒茶,而盖吉斯则在京身边待命。 ……她们变成同伴了呢。 新庄讶异之余,将文件取下,发丝因身体动作而摇摆。 来到这里之前,她已换上切的服装,却仍留着运的发型,不协调感让新庄觉得有些痒。 「喂,佐山同学,是这些文件吗?」 她看看蹲在右边的佐山,佐山正抬头眯眼看她。 「嗯——有这么高的话就能从裤裙的缝隙里看到内裤了哟,新庄同学。」 膝击从空中落下。笨蛋应声倒地,接着可怜兮兮地撑起上身说: 「你、你这是干什么呢,新庄同学……我好难过。」 「谁管你难不难过……奥多摩的大伙儿们正在反击美国ucat,你还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说那种傻话!」 「可是,我只是叫你爬到拿得到文件的位置,没叫你拿下来啊……」 新庄决定要和佐山保持距离后,面对吐着空气的绿兽蹲下并摸摸他的头,而绿兽也用前脚摸了新庄的头。 空气滚滚喷出,看来自己的确是累了。 这时有个人影从书架影子中分了出来,是茉伊拉1st。 「佐山先生、新庄小姐,日本ucat地下刚替两位送来传真,是关于希欧?山德森小姐过去的新闻报导,还有——两位搜集的资料已经影印好了。」 说完,茉伊拉1st突然皱起眉头。新庄不解地追溯她的视线,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抚摸的草兽,便歪着头问: 「茉伊拉1st小姐……你不喜欢他吗?」 「不,并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们必须多方服务才能慰劳主人,但4th—g居民却能在一瞬间达成同样效果——是夺走我们绝大部分工作乐趣的强敌。」 「那、那还真是不得了呢……」 「嗯——」后头传来答腔声。 「那么茉伊拉1st,如果世界可以平均分配,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就让能够瞬间回复疲劳的4th—g按摩与长时间回复疲劳的3rd—g服务各据一方互相竞争,你看怎么样?」 「怎么可以——赢家当然是我们这边呀。」 「……就各种方面来说,3rd—g还真是了不起。」 新庄不禁细语,眼前的草兽也点头般地喷出大量空气。 茉伊拉lst见状,「哎呀呀」地扶着脸颊说: 「新庄小姐,请您打起精神。您不妨试试3rd的密传器具,虽然有点不道德——」 「器、器具就免了啦!」 「你就试试看嘛。」 新庄倏地起身,顺手勒紧一旁的领带,并出手制止茉伊拉1st掏出围裙后的物体。 「话说回来,那、那个啊?你拿来的那些复印件,能让我们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都在这里。」 茉伊拉1st将希欧的资料递给佐山后,再把几张文件复印件交到新庄手上。 「我判断,这些都是新庄?要先生与其遗族的相关文件。」 佐山接过希欧资料后面向新庄。 新庄正低头注视着手上新庄?要亲子的资料,神情恍惚。 「新庄?要先生的资料还在这里,让你很惊讶吗?」 「啊、嗯……有一点。」 新庄左手抽离资料并递向佐山。佐山一看,发现公司履历显示他小学毕业后就在出云公司米子工厂就职,并于十四岁时接受公司内的专门技术课程。 「……嗯,十六岁时在东京第一高级中学任职,还是天恭教授的助手呢,新庄同学——衣笠教授的资料呢?」 「员工资料里并没有相关文件——不过有这个。」茉伊拉1st摇头回答。 佐山用右手接过她从围裙暗袋中取出的信封,发觉里头有一叠纸。茉伊拉1st行礼后说: 「那是战前至战中时期的公司新闻复印件。当时衣笠教授转往奥多摩的新厂房,也就是奥多摩工厂后,送回了几份关于东京的报告。内容包括工厂照片和东京大轰炸的灾后照片,以及……奥多摩深山中的自宅照片。」 「报告结束于何时呢?」 这问题让新庄身子僵硬起来,而茉伊拉1st也将笑容从脸上抹去。 「一九四六年八月——九月时出云公司发布了他的死讯。报告指出,他是因调整近畿地区的出云公司设施导致过度劳累,再加上淋雨引起肺炎而骤逝。」 「这样啊。」佐山只是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事实已经到手。衣笠教授身上的谜点虽然不少,但如今已得到关于他自宅的消息,而死亡一事也代表此人确实曾经存在。至于他临终前所待的近畿地区出云公司设施—— ……在神州世界对应论里是相对于10th—g的位置啊。 同年八月二十五日八叉封印前夕,10th—g中很可能也发生了一场以封印概念核为目的的概念战争。 但这不过是推测,因此佐山决定停止深究。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察觉新庄正盯着他看,表情相当困惑。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佐山同学做事分明得好恐怖喔。」 「是吗?」 「因为你……有时候能完全集中于现状,又不忘记之前的事啊。」 「我只是忘不了而已啊,新庄同学。那不是什么美德,只不过相当于一个忍住不去追逐心仪对象的跟踪狂罢了。对跟踪狂而言追逐才是美德呢。」 佐山边说边想,细细推敲新庄何出此言。 「——新庄同学,你该不会希望我随时保持跟踪的美德吧?」 「那才不是美德,是灾难——你看,京小姐都听不下去了!」 两人视线朝茉伊拉1st身后一转,京正看着天花板,嘴巴左右咧开。 「——随便你们啦~」 「新庄同学你听,主人都同意了呢。」 「随便啦,快看这份资料!看!这里!看到了吧?」 佐山不甘不愿地将新庄用右手推来的资料纳入视野。 这张履历表般的资料显示,履历的主人在高级中学任职后,经由推荐甄试就读海军经理学校,但不久后因收到征兵令而进入出云公司东京工厂。 ……看来他是以军方约聘人员的身分进入护国课的。 「三十七年、十九岁时被派遣至出云公司东京工厂,并于三十八年结婚,四十年长子『芳』出生……四十五年于八王子空袭罹难。」 数秒呢喃间,佐山已得知过去的确有这个人的存在。 「……新庄同学,来看下一份资料吧。」 「嗯,好的……可是……」 新庄看了看茉伊拉1st,而这位自动人偶女仆从刚刚起就站在原地不动。 「有什么事吗,茉伊拉1st?」 「为什么您会这么判断呢?」 这一间,使得茉伊拉lst背后有声音传来。京从怀里掏出凉烟巧克力叼起,开口说道: 「——像她们这样爱好服务的自动人偶啊,一定希望自己捧来的资料能被人一张张翻完,最后接受对方的赞美。可不会说『请看下一张』什么的,只会 乖乖地在旁边等,知道吗?」 「想不到大姊还满不了解自己的嘛~!平常卖老倒是卖得挺凶的。」 「请恕我暂时失陪,待我矫正小妹的礼仪后马上回来。」 「可别玩得太过火啦。」 茉伊拉1st一鞠躬后离去,寂静跟着到来。 佐山和新庄继续翻阅资料,底下的影印纸上仍是职员详细资料。 「新庄?芳……一九五六年进入公司,五八年与『光』(同社职员)结婚——」 当佐山扫到社内履历下一行时,动作稍有暂停。 身边的新庄也是相同反应,但佐山却继续动作,因为这是必要的工作。 他为了挤出新庄梗在胸中的气息,开口念出资料上的文字: 「一九六○年,女儿『由起绪』出生——同年,与妻子『光』于近畿旅游途中意外身亡。」 新庄「咿」地抽了口气。 原因有二,一是新庄?要之子「芳」和妻子同时死亡,三是 「他们的孩子新庄?由起绪是……」 「女性……一旦结婚,会因冠夫姓而失去原姓。」 新庄低下头,叹气似的说: 「也就是说道个人……」 她吸了口气,接着吐出。 「……其实不是我的家人罗?」 「不是……」 佐山听着新庄的呢喃坠落地面,接着——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以某种不愿就此罢手的语气幽然问道: 「嗯——听好了,新庄同学。」 「咦?」 对于这反射性的疑问声,佐山面无表情地开口说: 「你打算就此放弃吗?」 「……放弃?」 「没错。你想——就此放弃把我们导向这里的过去吗?」 「可是——」 新庄转向佐山,表情微俯、眉梢沉重。 「可是……再继续查下去也没有意义,不是吗?这个由起绪很有可能只是个一般人口也不曾在iai总部里任职过。这个新庄小姐不会是我的父亲,多半只是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啊?」 新庄边问边拍着影印纸背面。资料只有薄薄两张,分属于新庄?要和新庄?芳。佐山听着焦躁的拍纸声,沉着回答: 「听好了,新庄同学。那么……假如你是新庄?由起绪的私生子,你又会怎么想?」 「这、这种假设的事——」 「新庄?由起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也只是一种假设喔。要是不查到最后,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只要过去仍不明朗,就会有无限的可能性。既然新庄?由起绪是女性,那么你就不能咬定她不会是你的母亲。」 「……为什么?」 新庄竖起眉毛,颤抖着说出不甚通畅的问句: 「为什么?我今天一整天看了那么多『新庄』的死讯……!但佐山同学却要我……继续追查已经没意义的线索,到底是为什么!?」 「——你知道诗歌吧?」 「……咦?」 佐山看着新庄倒竖的眉毛微微一晃,继续说: 「就是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时唱的诗歌。」 「知、知道啊?是平安夜没错吧,我还能唱到第六段喔?那又怎么样?要做什么?」 「你认为那是谁教你的呢?」 佐山以问答问的行为使新庄回过神来,思考片刻。 「应该是我妈妈吧……摇篮曲之类的。」 「那你就更有必要追查新庄?由起绪的过去了。」 佐山左臂一振,文件从新庄右手中弹开。 新庄惊呼一声,出手追回资料,佐山却反过来将资料送到新庄面前。在她眼前的是履历表最末行,上头写着—— 「仔细看清楚,看到了吧——遗儿由起绪被堺市的教会孤儿院收养。」 新庄一字字读完,倒抽一口气。 「教会……会把圣经的诗歌……」新庄的嘴越张越开。 这时京飞来一句话,似乎想推新庄一把。 「这就要提到日本史了——打从战国时代,坼就是个家家户户都有本圣经的城市,这影响直到今日仍在。」 佐山开口回应: 「正是如此。听好了,新庄同学。难道你不觉得,像摒市和教会孤儿院这种地方,在圣诞节时听到平安夜是稀松平常的事吗?」 「那么、这个、也就是说……」 佐山看着满脸疑惑的新庄,微笑说道: 「我没有任何证据。新庄?由起绪的双亲是low—g人,她也不可能拥有像你这样的特异体质,还是个结了婚就可能改变姓氏的女性——但就我这个听过你唱歌的人而言,现在放弃还嫌太早。毕竟,失忆的你仍然记得的歌,也曾是新庄?由起绪生活中的一部分……因此她很可能会唱给自己的孩子听。之后——」 佐山在日光灯下拨了拨头发。 「一切就看你怎么想了。是打算继续追这条可能没有结果的线索,还是连有没有结果都不知道就打退堂鼓,你自己决定吧,新庄同学。」 日光灯的白光照亮了狭小的厨房、玄关和三坪大的房间。 玄关里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坐在玄关本质地板上的少年,另一个是背门而站的女性,她手上还捧了个用保鲜膜包住的盘子。 「那么原川同学,你明天能来上课吧?」 「我就是那样说的啊,大树老师。」 原川已将制服衬衫换成t恤,看着眼前身穿褐色套装的女性。 「不过老师你还满闲的嘛,运动会都准备好了吗?」 「因为我的学生都很优秀啊!」 「那你就赶快回去吧?」 「才不要咧,我家附近现在乱糟糟的。知道吧,就是美军的那个。」 「知道。」 原川点点头。据说昨天有坠机事故,让奥多摩一带的交通仍在管制当中。 「等车潮散了以后,就到西多摩公墓去把车骑回来好了……」 「老师也打算等到那时候再骑脚踏车回去。我的亲朋好友都很辛苦,不去便利商店扛点零嘴回去不行呢——嘿嘿嘿。」 原川见大树开心地傻笑,忍不住叹气。 看到原川的样子,大树眯起眼睛问: 「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啊,原川同学?」 「我连讲的心情都没有啊,大树老师。」 「咦?所、所以是那种——羞羞脸的事吗??」 「我说你啊——」 原川想回嘴,却临时将话打住,用手撑着脸颊「啧」了一声,对红脸缩身的大树说: 「那种事目前不在我的理解范围之内。我现在还一团乱,只能白以为是地烦恼到底能不能做些什么、是不是早该做点什么而已。」 他半闭双眼。 「算了,反正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选个最轻松的办法。」 原川垂下脸,却感到有只手贴在头上。 「原川同学好温柔喔。」 少年「是喔是喔」地点头。 「问题在于,我还是不了解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当然没办法知道啊~」 大树语带笑意地说: 「这个嘛,会对人温柔,就是因为不了解对方。大概吧,老师是这么 想的哟?」 「……我看你说话根本没经过大脑吧。」 「原、原川同学最近怎么这么顽固呢!!」 大树刚说完,某种声音便无预警地响起,吓得她肩膀一颤。 来自背后的两次敲门声让她转身看去,并瞄了原川一眼。 「这个——」 原川对大树表示要开门后站起身来,手从大树身边搭上门把。 「哪位?」 「——我是希欧,希欧?山德森。」 门外的声音倒抽了口气后,报出自己的身分。 原川毫不犹豫地将门打开,然而动作十分缓慢。 希欧出现在门后。 首先注意到的是橘色作业用夹克,底下是蓝色装甲服,跟西多摩公墓那群人所穿的差不多。 他接着看到希欧的表情。眉梢低垂、神情放松。 那是安心的表情。 但是,原川看到她背后还有一辆车,以及一道人影。 那人是个穿着黑色套装的高眺女性,而那辆黑色大型车应该是载她来此的交通工具。 希欧背对着那漆黑的一人一车,两手握拳搭在颈部底端,张开小嘴说: 「那个……」 第二十四章『真实的心』 狭窄的玄关被日光灯照得通明。 大门紧闭,白光下只有原川和希欧两人的影子相对。 「那个……」 希欧先行开口,原川则应以沉默。 于是希欧将视线降到原川领口附近说: 「恶魔,好像又出来了……」 「还送我们一趟千叶之旅呢。」 「给你添麻烦了……」 「这回答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喔,希欧?山德森。要聊就好好聊。」 「咦……说的也是。」 她的表情略为和缓,少了点精神,多了点无奈。 原川叹了一声,单手拄着墙说: 「所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希欧?山德森?你见过那个叫ucat的组织了吧?」 被送回家时,他已在车上得知希欧的曾祖父去世的消息。 虽然ucat没透漏详细死因,却表示将保护希欧,并保证她日后生活无虞。只要她有任何能力范围内的要求,就会不惜成本地尽可能满足她。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奔跑,那么ucat就会在她停止奔跑前不断地予以协助。 ……一点不自由也没有,是吗? 「那不是很好吗,你就在不需要怪异日文的美国……自由地活下去嘛。这么一来便能在人群围 绕下过日子,再也不必担心受怕。」 那对希欧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吧,而自己—— ……刚好相反呢。 就是这样吧,原川在脑中自言自语。希欧最需要的就是永远坚持下去的心,不该像自己这样容易放弃。她能得到这般恩惠,就表示—— 「还有人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吧?」 原川点点头,为了说服希欧,也为了说服自己的心。 「…………」 无言以对的希欧双手变得有些无力,丧气地垂下肩膀。 但微微低头的她依然在愁眉下挤出笑容。 ……为什么…… 原川思考着。 ——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表情呢,希欧?山德森? 莫名地,原川觉得自己知道原因,但他却硬要自己相信希欧只是害怕环境改变。 既然能把不幸视为平淡无奇,那么幸运也不难适应才是。 ……后者才是你该走的路。 想到这里,原川才发现刚刚和大树交谈时,自己或许也曾这么想。 然而他无法解答,因为当时思绪摇摆不定。 就连现在,自己眼看着希欧即将离开这个国家,也只想着那对她是否真的有益。 「…………」 眼前飘过一丝轻叹。 那是希欧的叹息。面朝地板的她终于开了口: 「原、原川大哥……」 希欧身子稍向前倾,两手慢慢握于胸前。 接着她抬起头,与原川视线相交,似乎有所求地耸起双肩。 「没错——别担心,我在那边也会好好加油的。」 尽管缓慢,但这是她踏入原川家后第一次挺起胸膛。 在笑容的支撑下,低垂的眉梢也稍微抬升。 「——原川大哥,希望你也好好加油,达成开书店的梦想喔。」 原川因为这话而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 他立刻猜出是母亲泄的密。 但这时希欧忽然深深低头行礼。 「非常感谢你的照顾。」 原川连喊声「喂」都来不及,希欧就头也不抬地转身开门。 风儿送进夜晚的凉意,橘色夹克和蓝色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门外。 原川只朝外头瞄了一眼。他看到骑脚踏车离去的大树、朝她挥手的女性黛安娜、黑色的车,以及快步朝那头跑去的希欧。 「——」 门关上了。 少年将手摆上门把,引擎发动声正好传入耳里。 排气声远去,因此他停止扭转门把的动作。 之后,只剩下和原川一样静止不动的空气。 夜晚的iai总部大门外,新庄笼罩在户外冰冷空气之中。 一个简单的理由让她离开了资料室。 「还是让脑袋冷却一下吧……事情一口气来得太快,几乎都要空转了。」 背后,自动门逐渐关上。 完全闭合的声音响起时,新庄跟着喘了口气。 早先希比蕾来电,说日本ucat已开始反击美国ucat,收复了地下三楼以下的区域。 电话中能听见几声枪响,还有希比蕾有些疲惫但又欣喜的声音。 『我们一定会把这里抢回来为两位接风的——这是看家者的责任。』 一声「拜托了」之后,佐山结束通话。 大家都在奋战,而事实正如希比蕾所言,这场收复战属于他们。 自己和佐山在这里还有其它要务,所以—— 「不可以只顾担心他们,反而忘了自己的工作……」 新庄自言自语般地说。 她人在白色建筑物的入口,前方路上有个圆环,以及停止运作的大型喷水池。 视野内的光芒,则是来自照亮iai白色大楼的装饰灯。然而这些光芒似乎仍会被夜晚的山林吸取殆尽。 在充满凉意的晚风中,新庄微张双臂向前走去。 喷水池彼端是一片大草坪,接着是飞机跑道和山丘。 佐山目前待在资料室整理几样文件,完成后就会进行定时通讯并启程。 「每一站都只待一下就走了呢。」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新庄仰望漆黑的夜空,也看了看iai的白色大楼。 她正在感叹建筑的巨大时,发现自己这端、大楼右侧墙边有个角落摆了几台自动贩卖机。上头还搭了块帆布蓬,也许是为等车的人而设立的。 为了让自己平静一点,也为了在地下干活儿的佐山,买点饮料回去应该不坏。 于是新庄转身走向贩卖机。她一面注意不让穆可奇的花掉落,一面用手梳理头发,使得夜风吹入发间,脖子和后脑勺的肌肤感到一丝寒意。 接触到空气的冷冽,让她觉得情绪稍微沉淀下来了。 ……该怎么做呢? 她在心中低语,但话已出口。 「走就走吧……到坍市去。」 运动会之后就是期中考了,然后是校庆。由于非得等到校庆准备期间才能动身,新庄希望辛苦准备的同学们能够原谅自己。 据说校庆是尊秋多学院最奇特的庆典,新庄本身也想一窥究竟,然而事有轻重缓急。 毕竟校庆明年还有,前提是世界到那时还能以某种形式存续下去。 事实上,新庄也明白自己的寻根之旅和全龙交涉没有关联。就全龙交涉的角度来看,现在他们会来到这里,主要是为了追查护国课成员新庄?要的资料。 现在佐山也为了日后考虑而汇整着衣笠教授的资料。 既然查出了新庄?要的死亡纪录,那么这项调查几乎已宣告终止。所以—— ……继续追查他的子孙就算是我的个人行为了。 「佐山同学会不会带我去找呢?」 当新庄这么说时,她已站在贩卖机前。 她从口袋中取出粉红色的零钱包,掏出一百二十圆,不过 —— 「啊、只要一百耶——赚到了。」 新庄笑着投进一百圆,接着硬币滚落声响起,投币口旁的液晶显示幕发光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转下退币钮,可是—— 「……怎么退不回来呢?」 两次、二次,无论她怎么转还是退不了币,因此她看了看退币钮。旋钮下有张写着注意事项的银箔标签,于是她念了出来: 「『这个其实是确定不退币钮,很遗憾。』——这什么陷阱啊!!」 她大叫一声,这时眼前的液晶正好显示: 『咚麦,别在意!!』 新庄反射性地拍打贩卖机,却只是徒增疼痛罢了。 「真没办法……」 新庄丧气地看着一整排果汁,由左上开始依序是—— 「第一道原汁?鲭、男人的汗柠檬口味、热优格、起司饮料……这里是实验场吗?」 液晶萤幕突然自动倒数计时,感到危机的新庄略为犹豫后,抱着哪个都一样的决心慌张拍打「随机」钮。 拍打声结束后一会儿,贩卖机里传来铁罐滚落声,结果即将揭晓。 新庄将罐子拿起来一看—— 「……消炎痛茶……」 『恭喜中奖~!!』 当新庄还在错愕时,贩卖机外观变得极为亮眼、喷出烟雾,全身开启并从中伸出霓虹灯泡,产生五彩缤纷的明暗变化,同时还播放着军舰进行曲。 贩卖机吐出一个罐子,新庄「哇」了一声,将饮料接个正着。 「蜜豆冰苏打……这个给佐山同学好了。」 新庄边叹气边垂下肩膀,向前一看。 「为什么灯还在亮啊……?」 液晶萤幕里有数字跳动着。在横列的两个7右侧,有几个数字上下高速流动并且越来越慢, 最后有上方出现7的尾端。 「呜哇——!不要再来了啦!!」 新庄大叫着胡乱拍扣贩卖机,7终于离开液品中央。 「……啊太好了……」新庄松了口气。 下一秒,假装沉到下方的7又突然跳了上来,所有灯泡同时忽明忽暗,播放起以小号高声吹奏的〈女武神的骑行>(注: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经典乐曲)。同时新庄吓得「哇啊——!!」 地大喊。 『恭喜中大奖——!!』 「不不要啦!这一点都不好笑啦!!」 『恭喜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听人家说话啦!快停下来——!!」 「停不卜来罗——!!』 饮料罐如瀑布般不停喷出随着一次次沉重的金属声渐渐埋住新庄的脚ㄚ。 新庄「哇」地后退一步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 「垃……垃圾桶垃圾桶……!」 她两手前伸,七手八脚地转过身来,发觉有些异样。 圆环另一端,草坪后的跑道边上多了佣身穿西装的少女。 新庄知道她是谁。 「户田?命刻小姐……?」 新庄低声念出她的名字,等待着命刻的回复。 然而命刻并没回答,只是将行囊挂于右肩,站在原地,彷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她是「军队」的人吧? 盖吉司传来的资料中有她的肖像画,而现在本尊就在面前。 新庄抱着无从应对的犹豫,以及她为何在此的疑虑,同时却也发现自己手无寸铁。不过新庄依旧这么想—— ……她应该不是坏人吧? 也许这想法并不适合评断一个能撂倒3rd—g百臂巨人的人。 但新庄仍先调整气息。无论如何都得避免惊动对方,而且空手的自己非得等佐山上来不可。 新庄同时考虑着「争取时间」和「沟通」两个词,最后她拾起落在地面上的饮料递向命刻。 「那、那个啊,户田?命刻小姐——你要喝圆煽茶吗……等等为什么罐子上有我的照片啊!?」 「大概是限定地区的角色周边产品吧。」 「天啊,这个企划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也只有一个人吧!」 「你想去哪里,新庄?运切?」 就在新庄拿着饮料打算跑回资料室抗议时,命刻一面问,一面朝新庄走来。 这声呼唤以及对方的行走速度,使新庄不由得缩起身子僵在原地。 命刻的脚步声则是接连响起,逐渐接近新庄。 当两人都静止时,喷水池刚好位在她们正中间,接着—— 「久等了,新庄同学。我刚刚请京做了颗5th—g的劣化概念贤石。这个概念能产生巴掌大的光学迷彩,这样一来针孔摄影机就不会露馅了。等接获风见的定时通讯以后我们就回东京——」 大楼正面自动门开启,手提两个旅行袋的佐山走了出来。 他看看新庄,再闭上嘴看向命刻。 佐山脸上没有疑惑,盯着命刻的眼瞬时压尖,下一刻又转向新庄,面无表情打了个招呼。 「也就是说——你赢到不少圆煽茶嘛,新庄同学。」 「才——不是咧!!虽然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问题在那里!」 她用握着资料的手指向喷水池彼端。 「你看!是『军队』的人!」 命刻盯着新庄。 新庄正摇着茶罐,对刚踏出建筑物的佐山说? 「看到了吗?!看得到吧!?就某方面来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和『军队』的人接触耶!平常根本没机会见面喔!?」 命刻心想,这画面还真像周三的特别探险节目。上周的节目主题好像是「搜寻只身探查亚马逊秘境的摄影师」,诗乃看得颇为认真,想不到探险队的风见队长最后真的找到了目标。 新庄大叫着说明后,入口前的佐山轻举双手,想安抚新庄似的摊开掌心。 「那边很危险,你快过来吧。」 「啊、嗯。」新庄这才背对命刻,向佐山走去。 「等等。」 这时命刻反射性地出声。 新庄因此僵在半路上,而佐山则抬高了脸看着命刻。 锋锐无比的视线笔直射来,命刻毫不犹疑地接下了它。面对这彷佛会与空气擦出坚硬声响的眼神,她毫不退却地说: 「我有话想和新庄说。」 「和我说……?」 新庄战战兢兢地回过身去,但命刻的目光并未投射在她身上。命刻将注意力集中在提着行囊和刀的右手上,好让自己能随时扯开袱巾拔刀应战。 然而,不安的新庄发出声音,抑止了她的战意。 「——你为什么要找我呢?而且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对你所不知道的自己了若指掌的人。」 一片沉默。 但命刻的视线并未从佐山身上移开,她虽能从眼角见到新庄僵直的身影,但面对敌人时可不能掉以轻心。 而新庄却显得有些惊讶与紧张,双唇微启。 命刻明白失忆的她会有什么问题。 ……她想问我是否认识她吧。 就在命刻打算回答「没错」时,视线末端的嘴张开了。 「户田?命刻,难道你也是——需要被拉拉看检查一下的那种人吗?」 「……什么?『也』是什么意思?『拉拉看』又是什么?」 「呜~哇啊——!!」 新庄连忙甩手搅拌周围空气,没好气地看着命刻。 「什、什么都没有啦!?千万别听他乱说喔!?」 「新庄同学,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对了,户田?命刻——请回吧。」 他指着背后的森林说: 「我和新庄同学现在有要事在身,有什么话都得排队预约后再说。只要你打电话到iai,说有事想找宇宙皇帝谈谈,就会有人替你转接到ucat客诉课。」 「新庄,这个男的平常都是这副德行吗?」 「平常还更严重呢……」 命刻稍感同情。新庄真是悲惨,要是她身边的人都像自己这样正经,就不用吃这种苦了。 因此命刻吸了口气,对视野角落的新庄说: 「新庄——不管我怎么解释,现在的你都听不懂,况且你知道的事越少越好。所以我就这么说吧,你只要记住就好,不用下决定——你愿意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ucat吗?」 「————」 「这一切,不过是我们和ucat的战争罢了。」 「为、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为什么要我离开ucat……?」 命刻紧接着答复了新庄的问题,语气凛然。 「仔细听好——你是个不该涉入战斗的人,一切必须以后世为重。」 ……而我现在希望让诗乃只担任这个角色。 命刻继续说: 「理由只有我们和ucat部分人士明白……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佐山看着命刻的脸庞。 她的眼神尖锐如锥,想把佐山的视线硬推回去,但佐山毫不犹豫地问: 「我问你,新庄同学曾经是你们的人吗?」 这问题撼动了新庄的肩头。若答案肯定,那么新庄过去就是敌对组织「军队」的人。 可是命刻轻轻摇头。 「……不,新庄的双亲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我们和ucat也一样。我只是知道新庄的过去,就这么简单。虽然——」 命刻耸耸肩。 「我不会改变性别,也不会让你看证据——但我知道新庄失忆前的过去,其它无可奉告。」 「这样啊……」 命刻所言,让新庄失去找寻同类的希望,声音抱着遗憾坠落地面。 佐山对命刻提出质疑,希望可以勾出一点能振奋新庄的线索。 「我懂了,也就是说你刚刚的忠告是出于个人,与『军队』或ucat的立场无关?」 「你可以这么想。」 「嗯,所以——」 结论揭晓了。 「简单来说,因为你忘不了新庄同学,才会在仓敷假装和她偶遇,然后一路找到这里来,没错吧?你还真是个重度跟踪狂啊——给我听好!」 佐山吸了口气,指着命刻大声宣告: 「新庄同学非常厌恶这种变态行为,你这个下流的东西。」 前方飞来的铁罐砸中佐山额头,发出硬实声响。 佐山眼前一黑,但视野立刻恢复光明,他看着天空和弹向空中的铁罐。 ……热圆煽茶。 这可摔不得。佐山瞬间回神,抓下空中的圆煽茶打开就喝。这茶香醇得令人清醒,印在罐上的新庄也笑得迷人,实在不枉为此费心偷拍。 「——好。」 「佐、佐山同学……你又是在『好』什么啊?」 「嗯——新庄同学,这很简单呀。这罐新庄同学的温暖液体美味非凡,而且——」 「不要一边用脸磨蹭一边说那种话啦!!」 新庄大叫后无力地垂下双肩,转向背后的命刻。 「谢谢你的忠告……可是我还是ucat这边的人。」 「……我了解,我没打算要你加入『军队』。可是你要记住,你的父母并不希望你待在任何一边,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他们,放弃战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那种立场呢?」 问题在夜晚的空气中飘送。新庄在夜色中对着命刻提问: 「我的父母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新庄?由起绪……?」 「那是————」 就在命刻即将回答这是非题时,佐山感到左侧有风吹来,往命刻飘去。 来者身着红色女性套装。而这身打扮的人是—— 「……盖吉司!!」 盖吉司跨步急奔。 本来替佐山和新庄拿旅行袋到正门玄关来应该是茉伊拉等人的工作,但她很庆幸自己没罗唆。想不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 「遇上仇人之一,我判断我非常幸运!!」 盖吉司先后通过佐山与新庄的右侧。喷水池虽挡在面前,但她未多加踌躇,沿着最短距离直接前进,一脚跨越缘石跳上水面。 她在脚底展开相当于操作一把剑所需的重力控制场,支撑在水上奔走的身体。 盖吉司踏着不再被水花扰动的平坦池面而行,向前逼近。奔跑中的她身子一仰,衣摆下亮出九把剑。 「喔喔……!」 盖吉司飞越喷水池,在空中上身前倾,这时与命刻的距离已缩至五公尺。 她双臂有如振翅般甩动,向前、一意向前地张开五指冲击空气。 剑阵随即涌向命刻。 由左上劈向头部、由右上挥向右肩、由右上射向颈部、由左侧佯攻牵制闪躲、由右侧扫往右胸、由左侧往右下朝提着行囊的手斜砍、由左侧刺向腹部、由右侧刺向腰间。 命刻将会后退。盖吉司判断她将避开突刺及投掷以外的攻击,并在攻势到位之前抽出行李中的剑。 命刻的确后退了。她大幅向后一跃。 但命刻下了更好的判断。她在拔剑之前,将行囊向前扔去。 行囊挡下瞄准腹部及腰间的突刺,转眼间只剩下射向头部的剑。 「……!」 命刻脖子一扭,闪过所有攻击。 她不再后退,引剑离鞘。 盖吉司仍在空中,她判断命刻将看准落地那一刻杀来。 「中计了吧……!」 「!?」 命刻的惊叹声冲向盖吉司。 「数过我用几把剑攻击了吗——只有八把啊!」 还剩一把。盖吉司将贴背藏起的最后一把剑抽了出来。 单手舞刃、纵身破敌。 对此,命刻除了迎击还是迎击。她已无暇再次后退伺机攻击,反而往前缩短刚拉开的距离, 这表示—— ……她对自己的剑技很有自信吗! 盖吉司随后展露笑容。 「我判断,你果然是这种角色……!」 既然她的身手足以击退艾格伊奥,那她应会将身为百臂巨人的自己同一视之。 盖吉司预测命刻极可能如此评估,决定使出真本事。 她抛开右手高举的剑。 命刻对她的行为略为皱眉,但这反应也在盖吉司预料之中。 接着盖吉司做出计画中的动作,右手在空中紧握。 「出来!」 某物与这句话同时出现。 那是一把剑,却大得不像把剑。 现于空中的,是一把长逾八公尺的巨大刃器。 赤红巨臂与盖吉司的手连动,握住剑柄直斩而下。 那是盖言司的武神。 盖吉司终于落地,并于屈身时用右手击向地面。 地面被自动人偶的手掌划开,柏油碎屑在破碎声中喷溅四散。同一时刻巨大刃器斩断风墙朝命刻劈下。 纳命来! 但在那之前,命刻又有了动作。她将手上的刀—— 「……!」 射向盖吉司。 刹那间,盖吉司已选择了闪躲。 ……糟了! 没事先解除自保机制,是个严重的错误。 由于未事先抱有舍身打算,因此她演出了机械独有的自动高速回避。 「!」 盖吉司向左一倾,命刻的刀擦过右颊,往背后飞去。 而武神的剑也向左方流去。 巨剑落下,劈开命刻右手边的空气。 滔天巨响中,柏油路面被巨大剑刃轰得溃散。 但命刻仍然安然无恙,并且采取了下个行动。 她一个扭身,向空中伸手抓住一把被武神攻击震上天的剑。 定睛一看,命刻已作势捏住剑尖瞄准盖吉司。而盖吉司正以蹲姿缓冲落地力道,同时解开了所有重力控制、重新聚力,无法立即反应。 ……我不甘心! 就在这时,眼前的命刻赫然改变表情,睁大双眼。 「——!?」 她放开了剑,将手往眼前轻轻一挥,在空中抓取某物。 「……什么人!」 命刻大喊一声,向后大退一步。 仔细一看,她手里的确握着东西。那阻止了命刻对盖吉司的攻击,逼得她非后退不可。 那是根银色的叉子,还是有着粉红又柄的动画周边商品。 ……那是…… 盖吉司转向背后,确认了两道人影。那是站在玄关前的京,以及两手伸向这里的—— 「茉伊拉1st吗……」 「那是我和京小姐借来的,你一个人好像处理不来呢。」 眯眼微笑的话声中,带着命刻撤退的脚步声。 盖言司想起身再追,却被京出声拦阻。 「冷静下来,盖吉司——想打倒她得多花点心思,况且那边才是重点。」 京指向前方,但指的不是盖吉司。 而是佐山和新庄。 命刻扔下叉子撤退。 脚下的柏油转为草坪,再转为飞机跑道。 视野之中,武神的剑已经消失,佐山和新庄走到蹲在喷水池边的盖吉司身旁。 佐山放声大喊: 「——你和『军队』到底有什么企图!」 摆明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让命刻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还不懂吗?真的什么都不懂吗——佐山?浅牺之子佐山?御言啊,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呢!」 她放出的话击中了对手。 佐山的平板表情略为瓦解,他锁起眉心、眼神犀利。 「……你为什么提起我父亲?」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如果真想知道,就去追逐自己的过去吧。要是方向正确,还会碰到让你非得放弃不可的禁忌呢——如果你能跨越障碍,就能目睹众人选择遗忘的过往!」 她吸了口气。 「还有新庄,我就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做个了结吧,是好是坏你自己定夺。」 「那、那是指……」 「就是你的父母。他们两个——都是ucat的人。」 新庄瞪大了眼。她的神情中有着惊讶,但不是来自害怕,反而带有喜色。 ……她果然比较想听到父母是ucat的人吗? 奔跑中的命刻双眼微闭并压低身子,然后纵身一跃,跳过跑道、往森林方向的空中飞去。 接下来是一阵由空中传来、划过大气的巨响。 当新庄开口时,身在空中的命刻被某种力道从旁接起。 能在空中带走她的就是—— 「亚力士!」 机龙。 原本全身裹着钢铁色泽的机龙,如今已涂上红、蓝、白三色。命刻在他的大气结界包围中,随着爬升的冲力向下大喊: 「我们战场上见!」 底下的巨大白色建筑物逐渐远去。 建筑物前的两道身影也越来越小,融入四周风景之中。 就在命刻视野高扬,感到就要冲向空中时—— 『命刻!下面——』 攀升之余,亚力士的声音突破轰隆风声,让命刻再次低头望去。 会让亚力士出声提醒的理由在于—— 「那是——」 巨大白色建筑物屋顶上有个人影。 那是个身穿白色西装、身材匀称的中年绅士。向后梳得服贴的头发下,一对和蔼的眼睛正仰望着他们。尽管已是夜晚时分,但他仍稍感刻意地用手抵在额边,宛如目送他们离去一样。 『那是……什么人呢?』 听亚力士这么问,命刻将视线从眼下挪开,于机龙背上坐定后说: 「那个男的也是我们的敌人之一,可是就刚才看到的样子,他似乎已无意再战。」 命刻双手抱胸,仰望辽阔的夜空。 「出云?烈,iai现任董事长——也是关西大地震时期的ucat领导人。」 『原来如此——命刻,该赶回去了。龙美已经传来消息,说侦测到某种巨大物体在东京湾外海里移动。恐怕那个朝命刻丢叉子的自动人偶,也是为了通知佐山他们这件事才上来的吧。』 「这么说来……」 亚力士简洁地说: 「东京将成为邪恶组织ucat和机龙的战场。」 「那个」选择了移动。 进化顺利地进行着,甚至超越了原先的期望。虽然流失在下意识里的回忆曾让警戒心来来去去,然而自体进化也早已让这份感觉麻痹。 尽管曾有人兵刃相向,并在「那个」的身上留下伤疤,但「那个」已进化至远远凌驾他们的境界。 因此「那个」自问,这份优越感是否只是单纯的傲慢,自己是否过度依赖预测能力,反而看不清现实。 但「那个」做出判断,认为自己是以对抗假想中最强大的敌人为前提,不停白体进化而来。 若由进化方向看来,机龙基本上将在两种型态中做出选择。 其一是泛用的非变形式。固定的骨架将提供较高的耐久力,外装位置将遵循内部的主结构作若干变更,以求兼顾航空及格斗能力,但为了兼具两者势必无法追求极限。 另一种是完全变形式。主结构保有变形能力,外装也能完全变形,进而同时拥有航空及格斗能力。这时,分割的主结构造成耐久力下降,却能提升机动力和攻击力,但防御层面的不足仍是最大问题。 而「那个」是属于前者。 那如此巨大的身躯就是理由所在。正由于需要相应此巨大体型的耐久力,才会以非变形式降生于世。 往这个方向进化,将会强化武装以对抗大型机体,并厚实自身装甲来应付小型机种的游击战术,此外还需要强化推进器等相关机件。 但「那个」心想,会不会就是这样的方针导致自 己败战、负伤。所以「那个」才沉入水底,再次着手进化。 然而,「那个」找出了新的答案。 至今的进化并没有错,只是还不够罢了。 当各方面皆告充足时,「那个」决定行动。 「——」 「那个」动了,在深海之中动了。 为了战斗,也为了应在身边却不在身边的人们。 那些人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最早察觉异状的并不是人类。 在神田——东京中心地带的其中一角,有个白色的巨大建筑。建筑地底设施内的自动人偶们,在雷达画面上发现一处贤石反应,并出声示警: 「测得反应——反应相当巨大,极有可能是『黑阳』!立刻启动试验中的大型概念空间产生装置!!」 接下来,东京湾到中央高速公路、调布交流道直到国道二十号其延长线上的奥多摩之间,张开了一个细长的v字形概念空间。 布于东京湾的美国ucat机龙队同时升空。 东京湾外海上,已有个巨大物体裹着大量海水舞向天际。 那是架全长超过二百公尺的黑色机龙。 第二十五章『期盼的天空』 美国ucat的机龙队即将在东京湾上空应战。 十二架机龙采取三机编队,其中升空的是a、b两队,至于c、d两队则负责地面攻击。 当那道黑影进入夜间的东京湾东侧时,a、b两队分别从北方天空及南方海面以弧形路线接近目标。 黑色大机龙速度缓慢,在海拔约五百公尺的空中向西移动。 由左上接近的a队队长下达指示。 媒介并不是一般的无线电。为了替神田的大型概念空间产生装置减轻负荷,这个概念空间内并没设立确保电波通讯的概念。 同样在神田研究当中的概念空间通讯装置一旦完成,使用无线电时就不必担心遭受任何概念干扰,但该装置仍处于开发阶段。 因此他们使用的,是以小型发光器进行高速明暗变化传送讯息的光学无线通讯。 行于空中的机龙们,透过光之声如此说道: 『——交叉。』 由右下接近的b队队长回应由左上接近的a队队长: 『——tes。』(testament) 六架转为战斗机型态的机龙二三分组,朝黑色机龙翻过身子。 a队呈一直线,从黑色大机龙的左上攻向右下。 b队呈一直线,从黑色大机龙的右下攻向左上。 下一刻,留在港边的c队和d队先行攻击。他们必须在同伴接近之前吸引黑色机龙的注意,以掩护a、b两队的攻势。 同时齐发的炮击产生单一的爆破声。 地面部队已备妥战车。 地面六架机龙由口部炮台吐出龙炮,战车队也向天轰出数百枚经概念加工的钢铁炮弹。 弹弹命中。 命中时的痛快声响和炮弹撞击产生的冲击波一同迸发,穿甲弹、反战车高爆弹和其它概念式特殊炮弹在黑龙的鼻尖及肩头炸裂。 「——!」 巨响接连不断,炎云窜升。 在空中交叉的a队和b队发动攻击。 静止不动的夜景灯光由东京市街的概念空间中投射而出,为交错的机龙上了点影妆。 两队约在黑色大机龙前方六百公尺处交错。 队长以龙炮玫击,副队长让惯性引导对地飞弹,而第三机则是将机能全部投入战局扫描,即时判读所有攻击结果。 在这波攻击结束同时,六架蓝色机龙与黑色大机龙擦身而过。 散开。 下行的a队朝海面兵分三路,而升空的b队也在空中散开。机龙们为了避开追击,各自在高速下猛力画弧,最后各组再次集合。 编队已来到黑龙后方,在加速追赶途中,a队队长的通讯传来: 『目标情况?』 仍然可视。黑色的机龙将爆炸火炎如云烟般披挂于身,游走天际。 『装甲轻微损伤,目标身上有某种隐形护罩能弹开龙炮——』 a队三号机的声音断了。 所有人都看到a队三号机原来的飞行位置上,残留着某种红色物体。 在相对速度影响下,蓝色机龙的残骸和火团慢了一步才翻滚破碎。 某种看不见的攻击命中了他。 目标攻击的竟是没出手的三号机,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所谓的猛兽,必定先挑最弱小的猎物下手。 而猛兽更是乐于打倒弱者,以展现自己压倒性的气势。 即刻判断后,a队队长大喊: 『b队立刻散开——地面部队一样散开!目标很可能已经扫描过自己身上的着弹资料!快离开低效炮击武器!』 收到讯息的人们回应了——只不过是回以突如其来的爆炸火光。 上空某处发出火光,而遥远的码头上则出现十一起爆炸。 那分别来自b队三号机和码头上的战车队。 虽然看得见掺有火舌的黑烟,却听不见任何哀嚎。以普通无线电机通讯时,还能听见破坏前的杂讯,而现在只有眼中的阵阵升烟。 但这时,各队长机收到一个讯息,那是被击坠的a、b两队三号机在临终前送出的情报。这不仅是目标的炮击真相—— 『……黑色的光?』 同时也是难以置信的物体,一种在黑夜中难以辨识的光学兵器。 黑色大机龙用遍布全身的隐藏炮门击出黑色光束,恐怕连口部也不例外。 然后黑色机龙加速了。它在眨眼间蜷缩躯体,接着伸展。 「……!」 放声嘶吼后加速挺进,前往仍有弱小猎物聚集的港口。 『——继续追击!』 a队和b队残存的四机重编成一队,追赶黑色机龙。 黑色机龙朝浴火的港口加速前进,甩落一身爆炎。 b队副队长见到它显露的样貌,不禁喃喃低语: 『毫发无伤……』 这语气哑然惶恐,让b队队长只能这么回答: 『不对,三号机说过装甲轻微损伤——这是六十年前所办不到的。尽管我们不知道对方能加速到多快,但我们还能够吸引对方并造成伤害。』 港口火炎之中窜出几道光芒。 光芒以勾拳般的弧形轨道飞向黑色机龙,它们是c、d两队的机龙。 但这时所有蓝色机龙都看到一个画面。加速中的黑色机龙稍稍垂下脖子—— 「……!」 从口中轰出龙炮,黑色光芒如瀑布般直泄而下。 目标并不是飞出港口的机龙队。 『这家伙……!!』 港口在一瞬间夷为平地。 停泊在港边充当掩体的货船,就像纸扎的一般遭龙炮贯穿。 码头上排开的物体、设施、兵器等等,全被黑光烧成焦炭,随冲击漫天飞散。 水雾飞溅般的声响冲向左右两端。 爆炸与冲击波构成的破坏随之而来。 破坏从左向右蔓延,激起一道由大量瓦砾、残骸和水组成的柱体。 破碎的柱体少说也有三百公尺高,货船中的轿车和五十公尺见方左右的仓库屋顶如暴雨般倾注而下。 眼前已没有任何掩蔽物,只剩下高耸的熊熊火海。 在火海深处能见到概念空间中的无人夜景。 黑色大机龙朝夜晚的光点加速而去,不停前进。 紧追不舍的蓝色机龙?a队队长机开始变形,主翼朝四肢紧缩、延展颈部,整体变得细长。 『各小队立刻切换成高速巡航模式继续任务,追击目标——』 队长改了口。 『——击坠目标。』 地底空间内出现某些动静。 白色通道的墙上写着bf2,代表这里是日本ucat地下。通道底端有扇巨大的防爆门,上头有着以楷书写成的「新总部」三个字。 门扉向左右开启,新总部字样一分为二。 门后是日本ucat新设立的指挥中心,从中传来的叫喊透露出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因疲劳而呼吸急促的声音以日语说道: 「这次就是决战了吗!」 话声和枪声一同响起,几个总部内的蓝色装甲服,以及从入口杀来的白色装甲服应声弹飞。 而其余的人们选择了突进。 白方一边射击一边冲进新总部,而蓝方也开火还击。 没人因此退避。 『狗娘养的……!』 白方一马当先的队长级中年男子用英语呐喊: 「我们拦截到你们的光学通讯了!『黑阳』已经出现在东京湾,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答复声则是日语。 美国ucat的队长级男子,在最高层露台上用冲锋枪射击并大喊: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的任务就是死守这里!不喜欢就改变现况啊!」 「好啊,既然你心里有数,就准备受死吧!」 双方同时架起武器朝对方跑去,发出同样的吼声: 「——tes!」(testament) 双方冲锋枪中的最后一颗子弹就要击发。 距离三公尺。 于极近距离对战的双方在同一时刻扣下扳机,枪声交叠。 日本ucat男子右手举枪、左臂掩面,袭来的子弹被手肘弹开,打穿背后的天花板。 但美国ucat男子完全不同。就在他想掩护头部时,才发现手臂动弹不得。 仔细一看,原来装甲服上的促动器已因早先的射击而歪斜。 这瞬间,他因自己的疏忽而皱眉,也看清了朝胸口飞来的子弹,究竟施用了何种概念。 「——模拟弹吗!」 男子注意到这点,咬着牙露出某种满意的笑容。 「……可恶的黄猴子,你们还是这么天真吗——不过,你们赢得的确漂亮!」 中弹前一刻,美国ucat男子觉悟地闭上双眼。 女性声音霎时飞来。 「我判断,一切到此为止。」 甩过枪弹前的手,代替男子接下那一击。 某种碎裂声响起,所有人跟着停止不动,但手的主人率先开始动作。 「没有大碍,我还能透过重力控制手臂动作。」 她将手贴在胸口行了个礼,这时某人轻声地念出她的名字。 「八号——」 「tes,抱歉打扰,只是我还欠美国ucat一点人情。」 「人情……自动人偶的共通记忆显示,你的确已经被他们破坏了耶?」 队长级男子放下用尽弹药的冲锋枪皱眉问道。八号穿着美国ucat配给的衬衫和牛仔裤等便服,摇摇头说: 「很可惜不是那样。和欧铎上校战斗时,我用共通记忆传送他的招式真相后就切换到休眠模式,但我听说之后欧铎上校——」 她看了众人一眼,现出裹着衬衫的中弹手臂。 「接住了坠落的我。」 「那你救他是因为……」 「tes,我是自动人偶的总指挥,所以我选择解救同阶级角色的性命,而这副身体是我留在仓库里的东西,如此一来人情就算还清了。如果各位还打算享受后续战斗就请便吧,只是请务必让我为各位服务。」 八号说道。 「若非如此,就请各位回到原工作岗位。届时也请让我们助各位一臂之力,毕竟那是自动人偶应尽的本分。」 东京上空的战斗前线,已经从东京湾口后退了二十公里。 黑色机龙正在朝西延伸的概念空间通道中移动。 它或许是认为那是通往目的地的最短距离,也可能是认为无人可拦阻自己,尽管只要一次全力冲撞就有机会破坏概念空间障壁,但黑色机龙仍选择向前疾行。 黑色机龙的目标是藏在奥多摩的暮星炮,以及其内部的概念核。 它嗅到属于自身世界的力量,彷佛勾起了归巢本能般不停飞去。 黑色机龙不停地飞,延着概念空间构成的通道向西直飞。 一群蓝色机龙追赶在那巨大身躯之后,它们每一架的体型都不足黑色机龙的十分之一。相较于黑色机龙悠然自得地拍动翅膀加速,蓝色机龙则是缩紧身子,钻开大气直追在后。 蓝色机龙的数量减少了,只剩五架。 机龙队只剩a、b两队的正副队长机和d队副队长机,c队已经全灭。最后残存的五架机龙,没有一架是完好的。 但黑色机龙也是如此,几处装甲已经碎裂、破损。 那是c队击穿的伤。他们在环绕东京都心的首都高速环状线和中央高速公路的交会点附近,以新宿一带的高架道路为掩护进行突袭。 而结果正如眼前所见。 黑色机龙速度不降反升,彷佛正诉说着猎物已近的喜悦。 跟在后方的蓝色机龙们,仍在黑色天空与高架道路之间追逐着它。 队伍中,d队副队长机发出通讯。 『可恶,变形机构受损造成机件故障——炮门打不开了。哼,只要能把它关在概念空间里就可以集中炮轰了……』 『那怎么行,一旦目标突破障壁跑进现实世界,可是会天下大乱啊。我们只能在这个巨大的概念空间里,利用目标朝饵飞行的时间和距离把事情搞定。』 回答的是a队队长机,他接着说: 『d2,tes。中,准许撤退——其它人跟上。』 说着,为蓝色龙群领头的a队队长机a1开始加速。 『从现在起,开始执行「雷龙作战」第二阶段。』 他们在高速公路上空,眼下所见是调布附近的大地。 地上有工厂、有田园,而西南侧的光丛则是京王调布车站周边的夜景。那儿聚集了几座公寓和大厦,在平地上投射光明与建筑物的影子。 附近有一片广大的黑暗,那里就是调布机场。 黑色机龙不停穿越路上的光与暗,在离地六百公尺高的空中朝目标前进。 随行的蓝色机龙队在一架离开后,剩下a1、a2、b1、b2四架。a1和b1,即原小 队的队长机各自爬升至左右上空。接着—— 『我说啊。』 b1向a1说道: 『进入概念空间之前,横田不是传来老英雄曾孙女的照片吗?』 『是啊,就是上校要保护的那个女孩……听说她一直活在恶魔附身的谣言阴影下呢。』 『我们有办法对她说「以后不用担心了」吗?』 『那当然。我们不是对那个虽然恐怖却很担心我们的上校说「最前线交给我们」了吗?都能对他那么说了,在小女生面前耍个帅又算什么。』 话刚说完,两架机龙便画了个弧来到黑色机龙左右上空。 接着黑色机龙浑身一颤,开启全身各处的炮门。 有道光从后方击中了它。 留下的a2朝黑色机龙背后轰出龙炮。 但黑色机龙后部的防护罩和铠甲般的武装挡住了这次攻击。 光柱虽然溃散,却也让黑色机龙的判断稍有迟缓。 机龙们听见了al的声音。 『所有机能类的资讯整合全交给b2负责,其它人专心驾驶。』 『——tes。』 说完,al、b1不约而同地从上空冲向黑色机龙,再次攻击。 al没有变形,直接以高速巡航模式往下落,冲向黑色机龙背部。 轰隆隆的风声包覆整架机龙,使得疲惫不堪的机体叽嘎作响。 a1不予理会,只管加速,往黑龙背鳍般的装甲板中央飞去。 刹那间,黑龙的背部打开了。 那是重连射炮。和六十年前的纪录一模一样,裸露在黑龙背部的巨 大无管火炮开出了六十四口洞穴。 其中已蓄有黑色光芒。 炮击轰来前一刻,a1抓准极短的时机大喊: 『——射击!!』 两种光束随着这句话轰出。 一种是黑色机龙发出的黑色光芒。 另一种则从反方向射来。 西南方的黑暗中,炮弹伴着曳光弹从调布机场地面射来。 从炮击火光中浮现的,是一支由战车等地面载具组成的队伍。 炮弹率先着弹。 黑色机龙左舷出现着弹火光和轰声,因而高声吼叫。 由于背部装甲张开,大量装甲板层叠在黑色机龙背部各处,使它无法扭身闪躲。 「——!!」 在满布金属绞轧声的空中,a1和b1移动了机身位置。 再待在这里,就会被从下方射来的黑色光弹开个大洞。 因此两机将飞行轨道由黑龙背部导向两侧,并改变型态。他们先以一般航行模式进行加速,接着一口气转为格斗模式。 变形时的框架、装甲和延展的四肢直接承受风压。 全身底面冲击大气,发出拍击布面般的声响。 两架机龙利用这反作用力和空气阻力,机头朝地旋身下滑,绕进黑色机龙左右两侧,并闪过射向空中的黑光弹幕。 两机继续落下,各自穿过黑龙左右两侧下方。 往流窜眼底的高速公路落下。 一度闪过的黑色弹幕仍由上空形成弧线往下追击。 来了。 左右各三十二发的黑色光弹高速缩短着与两机间的距离。 为了摆脱攻势,两机急坠而下。 来自西南方的二度炮击撞上黑色机龙面部,正好掩护两机逃脱。 轰声大作、燃烟窜升,然而—— 「!」 由黑色机龙口中轰出的龙炮射向西南方大地。 直接命中。 调布机场的黑暗被直线扫荡殆尽。 远雷声中,随爆炎飞散的战斗载具群映入眼中。 这一切都已无法恢复原状。 但a1对破坏的结果视而不见,总算躲过了这次攻击。 躲过上空紧追不舍的黑光后,a1抵达地上高速流逝的的柏油路面。 冲撞路面前一刻,a1展开格斗型态的四肢,全身扑向高速公路。 金属刨碎柏油,高速惯性推行破碎声和蓝色机龙向前滑动。 全身各部位破损状况一口气冲破警戒线,使驾驶舱所有面板霎时放出红光。就完全变形式机龙而言,可谓仅是一息尚存的状态,可是—— 『还没完!』 al仍有动作。机龙强行仰身蹬起,右前脚因而损毁。 激起破碎声的a1拉抬机体,转向上方。 在站姿完成前,a1的鼻尖瞄准了黑色机龙腹部。 接着变形。 al转型为一般航空模式,并于排除损毁零件的同时尽可能地加速。 机身稍有上浮,又因自身重量而落下,纵然如此—— 『——冲啊!』 蓝色机龙强行升空,与上空飞来的黑色弹幕擦身而过。 右前脚散落地面,肩部副炮也被弹幕削过而粉碎,但a1仍未停下。 蓝色机龙钻过黑色机龙左舷,绕到上空。 a1在空中将机身转向下方。 眼前就是黑色机龙的背。在那儿有着放出弹幕后不再蓄有黑光的重连射炮,炮门没有装甲掩护,宛如赤裸。 蓝色机龙在口中汇集光线。 那是龙炮,然而面对拥有护罩的敌手必须零距离射击。 因此a1回转半圈,头部朝下。 下降时的加速只限一次,目前机体破损程度并不允许第二次。 这时黑色机龙动了,背部炮门中的黑光逐渐高涨,还有几片未曾挪动的装甲滑了开来,伸出小型炮塔准备迎击。 但是,有些人并不允许它这么做。 黑色机龙全身因冲击而大幅震荡,微微浮起,射击的准备程序因而延宕。 有东西从下方冲撞了它。 那是b1。 由a1位置所见不到的黑色机龙腹部,受到b1以格斗模式由下方撞击、抓附,并遭其四肢撕开装甲。 「——!」 在b1咆啸声中,黑色机龙腹部白光喷溅。 那是针对腹部的零距离射击。 黑色机龙大幅扭身,张嘴嘶吼、拍击双翼。 下一刻,白色之外的颜色在黑色机龙腹部扩散开来。 红色、黑色,交杂之后成了破碎的爆炎。 b1的吼声和白光业已消失,并不难想象出了什么事。 但a1不因此迷惘。 他开始加速,以远远凌驾重力加速度的冲力直潜而下。 就在这时—— 『……!?』 a1的动作产生紊乱。全身抖动,让笔直的落下轨道有所颠簸。 a1望向背后的天空,发现应该就在那里的a2和b2—— 『被击坠了吗……!』 漆黑天空里只剩下两团青烟,残骸大概都散落在背后的高速公路上了吧。 刚刚的抖动,想必是负责操纵中枢的b2遭到破坏引起的。这时的a1驾驶舱中,a队队长将所有控制切换成手动,即使瞄准器之类的已失去作用—— 『用眼睛看就够了!』 a队队长如此呐喊,并完成所有切换程序。 然而一丝延迟仍能造成致命失误。由于加速途中受阻,眼下的炮门已蓄足黑光,虽没完全蓄满但仍足以击发。 『可恶……!』 黑色弹幕以墙般的密度向上冲来,打散了他的怒骂。 死亡只是迟早的事。 在这个关头,破败不堪、宛如失速坠机的a1身旁,出现了下降得更快的影子。 那一直线的蓝色机体是—— 『——d2!?我不是命令你撤退了吗!』 『我这台的变形机构啊……已经故障到卡死在高速巡航模式了啦。』 声音没打算停下,继续说: 『先走啦——你就代替我们接受恶魔附身少女的赞美吧。』 拥有锐利机鼻的蓝色机龙?d2一头栽进黑色弹幕。 一次次直击,不、必然的打击破坏了d2。 蓝色机龙虽已四分五裂,却也开出了一条生路,一条穿过黑色绝壁的大气之路。 d2直接撞上黑色机龙背部的炮门群中。 a1尾随d2飞进在弹幕中清出的路。 眼前就是黑色机龙的背。 黑光已经消失,炮门群还被d2冲出一个大洞。 黑色机龙的内部框架和漆黑钢铁构成的传动系统清晰可见。 就是这里。 变形在瞬间完成。a1转为格斗模式,失去右前脚的蓝色机龙直往黑色机龙背部加速,在冲撞前张开了嘴,毫无保留地击出龙炮。 接着是剧烈的撞击。 中央高速公路调布交流道一带,有朵凌空盛开的花。 那是蕊部超过三百公尺的巨大红花。 花瓣由爆炎组成,带有野兽哀嚎般的花开声。 红花在夜空中 绽放,随即消逝。 凋零时,红花撒下如穗的火光种子,那些都是黑色机龙的机件。巨大的框架和装甲堆滚落大地,细小的机件也不畏风势地四散。 爆炸声稍后响起,咆哮声即为破碎的首要证据,紧接着是一连串火花飞散的声响。 风在空中洗尽烟尘,只留下破碎声的余韵。 夜空中什么也不剩。 黑色机龙已遭破坏。 第二十六章『跑者的落脚处』 这里是个拥有拱型天花板的两坪半房间,十分狭窄。 地上铺有橘色的地毯,墙上也贴了白色厚布质地的壁纸。 家具如沙发床铺等都固定在地板上,墙上只有嵌入式的电视和小架子。 镶在天花板中的灯光,在入口门前和床边映出两个女性的身影。 拉门前的影子身型高眺,面对着坐在床边的娇小影子。 「希欧啊,老师也该走罗,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呃、不要紧。我可以从那台电视看到外面的样子吧,黛安娜老师?」 「没错。」 黛安娜笑着回答,黑色套装的背影将手摆上门把。 「放心吧,刚刚不是通知过了吗?『黑阳』已经被消灭了。」 「……知道了。」 希欧点点头,还穿着外套的她仍坐在床边。 黛安娜保持着笑容,轻轻歪头说: 「你不信吗?」 「不是的,毕竟没有必要说这种谎。只是……刚刚打了一场仗吧?」 「是啊……好像牺牲了不少人。」 听老师这么说,希欧更消沉了。 这时黛安娜出声道: 「悲伤是种好事。可是希欧,如果你有话想说——就说声谢谢吧。与其受人哀悼,他们更希望这场仗能为人带来喜悦呢。」 「……知道了。」 少女的声音仍然低沉,于是黛安娜眯起双眼讲下去: 「不过呢,等到你真的能体会这份喜悦也是以后的事了。总有一天,你会长大成人,发现真的活在安全之中,然后笑自己以前怎么这么傻——大概是等你生宝宝以后吧?」 「那、那种事……结婚对希欧来说还早得很……」 她面红耳赤地耸着肩,两手左右挥舞,看得黛安娜不禁轻笑。 「比起苦瓜脸,女孩子还是要像这样可爱一点比较好喔,希欧。」 「啊。」 希欧注意到那是黛安娜为了帮她打气才开的玩笑,放松地吐了口气。 「……谢谢老师。」 她轻轻俯首道谢。抬起头时,脸上多了小小的笑容。 她以几近刻意的明亮声音向黛安娜问道: 「那老师你又是怎样呢?我听罗杰先生说你结婚了,我以前都不知道耶。」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刚好一起调查某个中型组织的收入管道,结果和对方打了一个月的硬仗,之后才看对眼的。」 希欧听得两眼圆睁,黛安娜语带笑意地说: 「我们约好,要是我们之中谁先死了,另一个人就得替他料理后事。」 「那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他不愿对人敞开心胸、故作孤僻,总以为自己才是对的,而且啊——他还真心渴望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呢。」 黛安娜自言自语般的话让希欧沉默不语。 少女默念老师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接着叹气。 从肺部挤出的细小声音,让黛安娜轻轻耸肩。 「你也有这样的另一半吗?」 希欧连忙缩起肩膀,脖子上的石串项链晃得喀喀作响。 「没、没有这回事啦。」 「希欧,老师没那么好骗喔?」 希欧抬起头,看向前方。 黛安娜站在不知何时开启的房门前,她背后则是运输机的仓库。 她们所在之处位于受概念保护的运输机夹层之中,此外更施予了高阶的保护。这是架能阻隔概念加工品概念反应外泄的特殊运输机,还特别替希欧搭建了客房。 希欧感到冷风从门口灌进,接着—— 「希欧。」 她听见了一种能无视喷射引擎巨响的说话声。 「就算你想留在那间公寓,我还是会强行把你带来这里吧。」 「那是因为……老师接受了任务吗?」 看着面露微笑、发丝随风摆荡的黛安娜,希欧忍不住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虽然有人为我说明,可是我还是不太懂。既然曾爷爷和老师都属于这个叫做ucat的组织——那我爸妈也是吗?每个人都在赌命战斗吗?」 「是啊,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黛安娜表情自若,简单地回答。 这瞬间希欧愕然失语,接着情绪爆发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黛安娜没有回答,所以希欧挺腰竖眉地追问: 「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难道爸爸妈妈曾爷爷都不想吗?那为什……」 「可是,正因为有他们,才会有今天的你和未来的你啊。他们一直守护你到今天,之后人们会在各方面细心支持你,让你过着美满的生活。」 「可是……」 希欧垮下了脸,那表情足以用「扭曲」称之。 「可是比起那种生活……我更希望能当一个普通人。为什么大家非战不可呢?这些——这些问题真的会随着时间过去而获得解答吗?」 黛安娜没有回答,只是退了一步。 「老师!」 黛安娜在呼喊声中退出门外。 希欧反射性地起身往门边跑去,但是—— 「——」 她身子一缩,停下脚步。黛安娜在逐渐缩小的门缝彼端,对着希欧眯眼微笑。 「希欧,先回到之前的话题吧——你是个优秀的学生,没有在那间公寓贱卖自己。没错,所谓的女性,就要贴心地引导迟钝的男性一路前进,再交出最后一步的主导权才行喔。」 「咦……?」 「你就乖乖地等吧,希欧。和孤傲星辰一起吹送黑云的北风,不会抛弃雷光的眷属。另外,老师就先替你解答一个问题吧。」 「咦——啊、好的。」 学生一头雾水的回答,让黛安娜脸上笑意加深。 「关于你刚刚的问题……能解答问题的除了时间之外,还有一种东西——」 眼中含笑的黛安娜在关门声中说: 「那就是觉悟——配分(你的人生)这题会考喔,记住了吗?」 神田研究所地下弥漫着迟缓的气息。 但这里的迟缓指的并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氛围。 在尚称宽广的b3f,自动人偶们为了排解过劳而产生的热能,让各部位运作迟缓下来。 这儿原先负责开发研究跟汇整东日本一带的贤石反应,现在被隔板分成了数个区块。研究所应美国ucat请求,启动测试中的大规模概念空间产生装置,并且和一系列贤石反应侦测装置连结,因此动用到整个楼层。 就结果而言,美国ucat兵力虽有折损,但称作「黑阳」的反应也不再移动。 现在,研究所正利用概念空间自然消失前的时间,稍稍改变空间的形状。 东京西侧,往福生方面延伸的概念空间通道略有弯折,覆盖了美军横田基地。 这是为了完全地防护希欧?山德森搭乘的运输机,让她能够平安飞离东京上空。 在横田准备迎击黑色机龙的六架机龙,从现在起将会一路护送老英雄的眷属,直到概念空间的边界。 自动人偶们将一切事项打理好之后,以共通记忆报捷: 『任务达成——我判断这是必然的成果。』 含蓄的喜悦和 提升反应速度造成的热能,从各个松弛的关节缓缓溢出。 好热。 大规模概念空间产生装置位于b3f深处。里头中有几个直径约十公尺的薄皮圆筒以大小分类堆叠,四面有着钥匙型的护罩,几位技术员正围在装置边。 这些负责调整机件的技术员,已不再抵抗机械散发的热气,大多数只穿着t恤和短裤。他们为了消暑,准备了冰桶、孩童充气游泳池,甚至是反战车水枪等等,继续替工作善后。 待会儿只需要回收设置于中央高速公路、国道和各街道的概念空间产生装置终端机就行。然后再和美国ucat交涉,以保障奥多摩的安全。 这时美国ucat好像正与日本ucat的反击部队休战当中。 另一方面,日本ucat用来声东击西的暮星炮落到了他们手上。窃听光学通讯的人用共通记忆回报: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在机龙身上悬挂暮星炮。暮星炮顶部有个一片板状的长型突起处,机龙就算骑在上面四肢也构不到底,抓也抓不牢。』 负责制图等职务的自动人偶二十七号私下计算的数据显示,对于送上门来的暮星炮,就连美国ucat的机龙也—— 『假如要将机龙固定在暮星炮顶部,那么为了扣住炮身,我判断机龙必须要有大约两倍长的脚才能办得到……另一个问题是,暮星炮上半部的机龙连结部位长度约有三十公尺,和一整架美国ucat机龙相当。』 数据还指出,由于连结部位过窄,不易与机龙连结。若要悬挂暮星炮,炮身会左右摇晃,无法固定住达成一体化。若要抱着炮飞,则会失去平衡。 『暮星炮所需要的机龙,必须拥有一般机龙两倍长的脚,再加上只有一半宽的平坦躯干。』 由此计算,能导出所需机龙的预想外观。 『——不可能。』 自动人偶在迟缓的身体中彼此质疑。 『不可能是指?』 『结构强度——骨架会因此变得薄弱,无法支撑自体重量。暮星炮需要的,恐怕是一种不能飞行也不能步行的机龙。』 『既然要做出那种没意义的机械,倒不如直接跟暮星炮一体成形就好了吧?所以一定有一架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机龙,为了和黑阳战斗而生的机龙。』 说这话的,是来自3rd—g的31st「雏菊」。 这时,有人对她的论点发表意见。 那是同样来自3rd—g的78th「龙胆」。 『可是,那架机龙并没有和「黑阳」战斗呢。「黑阳」打了那么久,最后还被击落,那架机龙却丢下暮早炮不管,到底足做什么去了呢?』 这是个既像感言又像抱怨的简单问题但是—— 『————』 她的问题在众人口中引出了某种东西。 那足一阵根据白动人偶的经验所产生的高速联想,也是一种推测。白动人偶们会将所有意识串联起来,让整群体化为单一的思考装置,而当下的首要课题是—— ……会什么「黑阳」会在专门和它战斗的机龙现身前就被打倒了呢……? 思考当中,所有机体突然增强排热程序,打直身体。 『我判断现在情况非常危急!!逆向推算的结果是——』 答案出炉了。 『暮星炮的使用者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对手根本不是「黑阳」!!』 自动人偶的叫声响彻地下空间,下一刻所有人都切换回个别判断,开始行动。 该操纵机械的回到了装置边该测量数他的紧盯者萤幕该操作电脑的也握起了鼠标。热风流动衣物摩擦声和关节驱动声频频作响。 『快开启光学通讯!要求美国ucat立刻检查被击坠的「黑阳」动力炉概念反应到底属不属于概念核——』 『美国ucat发出讯息!「黑阳」内部……只有大型劣化概念!目前概念空间内唯一明确的5th—g概念核反应,只有奥多摩一点!这表示——』 共通意识的叫喊在寂静中响起: 『被击坠的机龙并不是「黑阳」!』 接着,所有人见到了某个画面。 天花板上正映出关东近郊地图,而这张能同时反映战情雷达等讯息的地图上—— 「巨大贤石反应就在刚刚出现,由千叶外海底朝东京移动中……」 非共通意识的声音从自动人偶口中流出。 显示千叶外海的画面中,绿色关东图形右侧的蓝色海面上,浮现出红色光点。而且—— 「……比之前的『黑阳』更巨大的反应外围,出现二、三、四——无数小型反应!相当于先前机龙等级的反应还有六处!」 骚动两字席卷了整个地下,接着警报响起。 『立刻发出光学讯息!!情况紧急,快启动试验中的概念空间通讯装置!』 『可、可是那还没通过内部测试——』 『不管!快连上概念空间内外的全ucat所有行动电话!这已经不单单只是美国ucat或日本ucat的问题了!』 『tes——啊!?』 『什么事!?怎么了吗!?』 『就在我要通知美国ucat目前情况时……发现光学通讯设备遭到破坏。』 经过了自动人偶不该出现的短暂空档,声音再度播送: 『有、有入侵者……!』 天花板上的图形立刻改变,切换成一百八十分割的神田地下保全摄影机画面,其中含有对象识别信号或是画面空无一人的已经剔除。 只有一格画面经过放大,里头四个未经识别的人影在地下通道中移动。 其中一名女性殿后,而领头的是—— 「……自动人偶?」 『无法识别。关节驱动声纹显示,她们并不属于任何ucat制品。』 后方的女性的面孔已可辨识。 「——长田?龙美!!」 女性应话般地看向摄影机,手臂一挥,摄影机的画面立刻黑成一片。 鸦雀无声的空间内,一名技术员喃喃地说: 「她们是来抢概念空间产生装置和概念空间通讯装置的吗……」 只穿着一条黑色泳裤的男子吐出几近愤慨的字句,拿着扳手爬上楼梯,似乎打算驱赶敌人,但是—— 「那个,请留步。让我出去迎击吧,那是我拿手的工作项目。」 果敢坚定的声音响起,一道娇小的人影踏上中央通道。 人影推高脸上的眼镜,对所有人轻声地说: 「我是来自3rd的13th『堇』——如果有哪位愿意帮我,麻烦答一声『嘿啦』。」 眼前是一片夜空。 拥抱星光的黑暗底下,是座宽广的操场。已改造成运动会版本的操场被观众席分割成许多区块,还画有比赛用的直线和曲线。 操场北侧校舍上的时钟指着午后八点四十分,七彩照明已经关闭。 然而,有个人影仍站在操场之中。 那是一名肤色黝黑的少年。他戴着墨镜,用头巾裹住黑色卷发,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以早秋来说稍嫌厚重的黑色皮外套和牛仔裤,不过外套下只穿了一件让人感到凉意的黑色t恤。 他看着停放在操场外缘设有边车的机车。 「如果那样算没事,就代表我这个原川大哥几乎被忽视了吧。」 喃喃自 语的他看向地面。 脚底下有条白色直线。 若将视线上抬,能看见直线延伸数十公尺,直到终点。 但原川只是抬起脚,跨出跑道的线圈。 「…………」 接着望向天空。 ……骑个车解解闷好了。 摆在边车里的小型收音机,曾报导中央高速公路调布出口一带空中出现闪电,必须注意突发性雷雨等讯息。 既然如此,就延着十六号国道南下到横滨吧,甚至一路骑到湘南去也不坏。 「好吧,就这么办——什么都不要想。」 ……那个笨蛋都说不用担心了。 「在那边也会好好加油,是吧?」 原川叹了口气走向机车,决定将回想摆到最后。 这女孩真是莫名其妙。 动不动就掉眼泪,却又比别人更不希望被人担心。 嘴上说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话,却低着头要人相信。 明明很害怕,还说自己一个人生活比较好。 「爱说谎的家伙。」 ……毕竟还是个小鬼,根本骗不了人。 大概只有她本人没注意到吧。 希欧?山德森一说谎就会缩起身子,彷佛想藏起说谎的自己,也透露出自己讨厌说谎。 如果能若无其事地撒谎才算是大人,那么她还是个小孩子。 原川回想起记忆中希欧最清晰的样子。 说别担心、在那边会好好加油的她,肩膀紧紧缩在一起。 「……你这个爱说谎的家伙!!」 原川大喊,并在注意到回音时停下脚步叹气。也许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他接着摇摇头。 ……有什么好气的,装作没看到就好了嘛,就和以前一样,过我原来的生活。 明明故意保持距离,却还是差一点就追了出去。 然而,原川还是说出了这个压在心底的事实。 「……你明明就是无法装作没看到才把她捡回来的。」 自己其实早有了答案。 原川低下头,但白线已不在脚下。 仔细一看,立定的双脚到达了终点。这双脚在踏出跑道之后,仍延着边线来到这里。 「……妈的。」 他将刚回头看的直线搁在背后。 「该死。」 原川用力扭着肩头迈出步伐。 然后思考。 「该死!」 今天不用到基地打工。 「……该死!」 不过去基地打发时间也很正常吧? 「啊——该死!」 这个月荷包很紧,临时再多打点工也没关系吧? 「……啊啊就是这样啦!」 与正门大道相连的九十度弯道边,一辆黑色机车就停在那里。 原川终于走到机车旁边,他跨上座椅,边车里则是空的。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希欧别离时,希欧似乎还说了些什么。 ……书店啊。 能猜到是老妈和她说的,而她也深信不疑,懵懵懂懂地踏进了他的私人领域。然而—— 「你哪来的自信对我说那种话啊,希欧?山德森!」 插上钥匙、旋转。 戴上墨镜、吸气。 这时,左边冷不防地出现光和影。 「———!?」 他面带疑惑,转头看向光源。 那是一辆重型机车,坐在上头的是—— 「是会长和会计啊?」 原川冷冷地说,将视线从把大布袋绑在机车上的两人别开。 坐在机车后座、身穿长袖运动服的会计苦笑着说: 「哎呀,你不打算问问题啊?我们可是从你来到这里以后一直看到现在呢。」 「仔细想想,你们和佐山一样都是怪人,问了准没好事。」 「喂,二年级的,对学长姊也该稍微礼貌一点吧?」 「那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原川一边戴上赛车手套一边说: 「在我那个臭老爸的母语里,不管对上对下都是用you来称呼呢。」 「you?什么意思啊,千里?」 会长皱着眉转过头来,被会计的上钩拳击中下颚。 原川看着这司空见惯的戏码,而会计则推挤着搭档摇摇晃晃的头说: 「原川,把这个戴起来。」 会计将黑色手表和手机递到原川面前。仔细一看,她也戴着相同的表,但会长的手却空了。 「为什么要把会长的给我……」 「没差啦——那可是能接近希欧?山德森的魔法宝物喔,等等在路上我再告诉你怎么用,以后就随便你吧。我们在奥多摩还有事要做,所以途中就会和你分开,但是我已经跟佐山联络过了,他可能会有话想对你说喔。」 「是喔。」原川抓住油门就是一催。 他驱车向前,目的地是尊秋多学院的东北门。那里离秋川市的东北角比较近,马上就能骑到福生,之后通往横田基地的路几乎是一直线。 「啊、等一下——起来啦,觉!」 原川背后传来一声肉响,接着有光线追来。 他不理会后头的动静,加快车速,穿过校舍边,骑上通过学生宿舍区的砂石路。 车胎不断发出辗石声。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只知道某个事实。昨晚,希欧在百米跑道上哭了起来,停下脚步;今天,她撒了别为她担心的谎,还为他加油打气。 自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所以只要来得及—— 「……真是的。」 原川催紧油门。 「一点也不像我。」 「——原川!」 背后的光追了上来,与他并行。他虽听见会计喊他,却没直接回答,反而说: 「我现在不姓原川——因为我现在做的事一点都不像我自己。」 「……咦?」 对于身旁传来的疑问,原川推高墨镜遮住眼神,开口说: 「就这么一次,我要搬出我那个臭老爸的姓。」 「老爸的姓……?」 「邓恩?诺思温——这就是我冠上老爸姓氏之后的名字。」 「那个」飞向火光漫布的港口上空。 翱翔天际的「那个」全长逾八百公尺,核心部原本是三百公尺,但是经过进化所追加的装甲和复体式机翼,让「那个」的身体变得更为巨大。那些可都是十年前和前天夜里未曾搭载的完整战斗配备。 「那个」不停移动,携带最大的武力朝西方天空前进。 刚进入东京湾时,它就发现有某种概念空间突然伸展开来,想围住自己。 尽管脱离这空间易如反掌、仰就眼下风景及先遣子机回传的资料而言,这概念空间内己备有足以摧毁子机的武力。 「那个」乘风而升的同时也在思考着:野兽都会从弱者开始下手。 然而,「那个」并不是野兽。「那个」知道,自己是为了保护人类而诞生的。 伪造的人类就在这空间外面。 那么,这个空间内的武力又是什么呢? 「那个」认为,和自己拥有相同目的的东西就在这世界上。 好怀念。 虽然失去记忆,但留在脑海里的某种东西,让「那个」想起了细碎的片段。 很久以前,自己曾和那样的对手交战。敌方为数众多,自己曾一度败北,但敌阵也几乎崩溃,决战迟迟未果。 「——」 「那个」向上爬升、随风而行,接着加速。 黑色大机龙想要一战。这是为了不存在于记忆中的决斗,或是为了不存在于记忆中的人们? 还是说,自己正是为了战斗才进化至此的? 「那个」并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仍寻求着些什么。 它寻求的有: 自己期望战斗的原因。 自己必须服从的人们消失的原因。 自己虽然失去记忆,但仍渴求着人类的原因。 原因—— 「…………」 黑色大机龙停止思考。 只要一次又一次地解决问题然后找出答案就够了,首先该做的是清除眼前的绊脚石。 「那个」希望加紧脚步,它稍微缩起化为左右翼的追加胴体,将排列于尾端的所有推进器朝向背后。 继续前进。 大气就像一面沉重的墙,但「那个」知道跨越这道墙前进的动作,就叫做飞翔。 背后空中有几个尾随的身影。 那是一群黑色机龙。 空中、海上,无数的黑影一路跟来,能以大小略分为两种。一种是全长约四十公尺的小型机龙,另一种是全长约三百公尺的中型机龙。 中型机龙共有六架,而小型的有多少连「那个」自己也数不清。 这俨然是一支黑色机龙大军。 「那个」认为,这就是进化。 过去的自己虽然强大,但势单力薄,才会被逼进海底。 「那个」选择了敌人过去打败自己的方法,也就是复制自己的零件增加同伴。 然而,为了吸收外界资讯而放出的子机们,竟一架接一架地顺从幼稚的本能追逐敌人。 那架被敌人破坏的中型机就是结果之一。 直到目前为止,自己曾见过两次伪造人类。 那两次都是掉以轻心地卸除这身外挂武装,打算飞近那股令人怀念的气味时。 第一次时进化尚未完全,地点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里有间草原中的小屋。屋子里有一股令人怀念的气息,不过有一名女性打算保护小屋,「那个」为了要她走开才用爪子伤了她。 虽然「那个」不觉得她是敌人,不过后来怎么了却想不起来。 而第二次就在前天。在一个小小的概念空间里,有个手持长枪的男子。 「那个」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他,但是在爪子挥中时,身体里开始渗出某种感觉。彷佛是唤醒了某种曾经失去的机能,或是时钟再次走动的感觉。 「那个」感到混乱。 「那个」逃离了突如其来的疑惑,逃往作为巢穴的北方海域,并且派出子机去调查途中察觉的怀念气息。 但是子机遭到击败,告诉它新战斗即将来临的事实。自己记忆中的怀念气息附近、已灭亡世界的气息附近还有敌人。 「那个」对敌人的战力已有所评估,之前子机被破坏时,已将资料分析并回传。敌人就算使出主力兵器,要破坏中型机也得苦战一番。 但是「那个」还是停止了推测,因为过去的敌人曾经击败过它。 这次一定要歼灭敌人,接着让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伪造人类就此灭亡。 就算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那个」也不会担心。它会继续进化、壮大军势,布满整个世界。也许只要这么做,认识它的人类就会在某天突然回来也说不定。 到时候,就能受到人们的嘉奖,因为他们做来守护人类的机械完全守护了这个世界,因为它独力守护了这个世界。 他们也许会为了这美好的成果而出声赞许吧。 「——」 「那个」张开嘴,大声吼叫。 吼叫之余,它想起了一个早先的战斗中子机听闻的名字——「黑阳」。 自己若能在漆黑的天空中成为太阳,人类就会回到这个世界上吧。「那个」这么想着,并决定将「黑阳」定为自己的名字。 得名的喜悦随吼声飞向西方,那儿有种令人怀念的巨大气息。 第二十七章『最前端的后续』 水泥柱林立的宽广地下空间中,充满了各种动作。 热风、冷风,以及穿越两者的子弹带来的风相互混合,在四个不同的点形成了旋风。 其中三个点来自三具面无表情的人偶,人偶们穿着以白为底的女仆装,分别持有盾牌、长枪和弓。持盾的人偶总是在前,若是敌人接近,持长枪的人偶就会出手;倘若敌人躲远,最后方拿弓的人偶则迅速射击,这就是人偶们的基本阵型。 最后一个点是自动人偶?堇。她身穿以黑色为主的女仆装,右手拿着冲锋枪追逐敌人,脸上的眼镜就像防风镜一样能阻隔气流,保障视野。 水泥墙上的字,表示她们的交战地点在b2f。 这个楼层用来开发武神或进行各式机材的搬运准备,只有少量隔间。 在楼层中央的堇朝右横跃,脚尖触地同时转身,几乎在地板上钻出小洞。接着朝三名人偶的方向奔去。 盾枪弓三人组则以持盾女仆为中心兜着圈子。 若打算接近或退开,盾就会向前掩护后方;一旦接近了盾,枪又会从盾的左右突刺而来。 一旦堇拉开距离,或是离开三人的正面范围,弓箭就会高速射来。这组合让堇进退两难。 『呃,我判断她们非常棘手!』 子弹会被椭圆形的白盾弹开,若想趁机喘息,枪尖就会从盾牌两侧刺向胸口,而远方射来的箭则是瞄准脚边。 不能停止动作,但是—— 『啊,会影响到散热效率……!』 自动人偶的呼吸动作只是模仿人类而已,没有实质作用。关节是插槽状的,各部位只有替代肌肉的钢线和神经导线相连,而散热则交由各部位单独进行。 因此,长时间驱动会造成内部的沸腾。战斗型自动人偶构造会近似人类,不仅是为了增强关节耐久度,更是为了以发汗及循环进行水冷。 但堇不是这种人偶,若是松开关节钢线卷轴基部散热,就会在动作慢下来的瞬间当场挂彩。 而且就外观看来,这三名敌人是—— 「呃,是简易战斗型……没错吧?」 堇用热感视觉一看便知,她们三个的构造虽然和我方人偶一样单纯,但卷动钢线的内部传动器却集中在躯干,可说是避免分散的单一化配置。 若以挪动肩部的传动装置为例,堇设置在肩部和上臂中,以良好的比例分配使用率——换言之就是双引擎系统。相对地,对方则是传动装置只存在于躯干肩部的单引擎系统。这是种牺牲精密动作,以质轻、单纯,容易整备为优先的构造。重量减轻后,就能在传动装置的位置添增护甲。 而且发热点减少,散热孔的位置也更容易配置。 「……!」 堇向左加速,闪过射向右脸的箭。 当她鞋尖蹬地时,盾突然冲上眼前。 为了躲过盾击和避免视线受阻,堇继续向左加速。 长枪就在这时由左方刺来。 堇为了躲过这足以把身体捅成两半的攻击,跳向空中。 但是体内的积热造成阻碍,超载的传动系统竟然在这时空转。 「躲不开……!?」 紧接着,堇选择了不倚赖四肢的回避方法。 那就是控制重力,这项机能可说是她唯一的优势。 虽然对方似乎也有这种能力,但她们只能用以维持立姿。 堇颠倒预设的上下位置,让身体朝左侧翻。 她眨眼间便越过刀刃、并于空中倒立时举起冲锋枪,将盾牌后方的人偶固定于视野中。接着射击。 就在这时,方才闪过的枪尖竟然直往上弹。 「!?」 枪尖无视惯性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举盾人偶由下方敲击枪头,而持弓人偶则从土方敲击了枪尾。 中央的持枪人偶以手为支点,让长枪朝堇弹去。 「——嗯!」 堇用冲锋枪挡下了窜来的银线,在玻璃破碎般的声响中,枪身四分五裂。 但她随即利用这反作用力跳至远处,拉开距离。 刚才的动作和重力控制,使得内部积热已接近极限。 现在她失去了最主要的武器,身上只剩一把战斗刀、一把手枪和一颗手榴弹。 在着地动作途中,她看到楼层入口处有个人影。 ……长田?龙美! 她两手微向前伸,十指上戴有戒指般的物体。 「看得见吗?这扮相很华丽吧——这是『军队』特制的遥控器。」 龙美的话音和黑衣自动人偶的落地声同时响起。 堇终于明白,现在自己的对手是—— 「因为我们没有制作人工智能的技术和时间……才会做出这些人偶暂代士兵,而我是来验收成果的。」 双方隔着三具人偶对看。 蹲着的菫从围裙里抽出战斗刀后缓缓站起。 体内的积热非同小可,循环系统的油料已经失去黏性,能感觉到里头产生气泡。 她心想,以这种输出功率打下去绝不会赢,只是—— 「———」 她意外发现了一种能确实散热的方法,不过要用这招得避开敌人的耳目。 因此堇立刻说话缓场,镜片后的双眼凝视着龙美。 「那个,也就是说……」 她选择了相应现状的言词。 「您是靠傀儡战斗的……那么您的战斗意识究竟在哪里呢?」 「哎呀呀,好可怕喔。你们的意识也是人工的吧……又在哪儿呢?」 由龙美的回答看来,堇的胜机尚未被对方察觉。 这时,她的同伴自下行楼梯处出现。 人数虽有五人,但就个体差异看来,她们都不是善于战斗的机种。根据堇的推测,对手也不是靠人数就能击倒的。 「各位请别出手——我想,你们正在计测这场战斗的数据之类的吧?」 「是啊。」 龙美回答后,向右退开一步。 近时她背后出现两佃新的影子——足一名少女,以及跟着少女的大狗。 但是堇的眼睛透过热感视觉发现了异常之处。少女和龙美的热源分布都属于人类,但整只大狗却只有一片薄热,没有实体。 其中一名同伴说出了答案: 「……她名叫诗乃,负责搜集情报。」 诗乃一鞠躬后,躲进了龙美背后。龙美将手抵在额头上说: 「狗狗们开始吃需要的情报了吧。夏天时,我们已经把日本ucat的武装资料和内部构造图之类的几乎都带回去了——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个和日本ucat同步运作的地方,只要把大规模概念空间产生装置和概念空间通讯装置的情报拿到手……」 她微笑着说下去。 「就算日本ucat做出适合自己的战场,我们也能进行干涉,以及在概念空间取得彼此之间的联系。而且……我们还强化了用日本ucat情报制造的武器,手中还有日本ucat内部的地图呢。」 话刚说完,三位人偶跟着摆出战斗架式。 增援的同伴们也在受损的考虑下朝楼梯后退一步。 龙美又说: 「来,陪我争取时间吧。顺便送我一点资料,看看你们白动人偶到底有多能打,而我的遥控技术水准又有多高。」 话说完之前,堇为了抢得胜机,先发制人。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战斗刀。 「!?」 持盾人偶上前挡刀,但这把刀已经过少许重力控制。 一道贯穿声响起,钢铁刀刃插在椭圆顶端。 堇盯着作势战斗的三人和不断晃动的战斗刀,对同伴们说话。她的心里,对这些长于女仆事务、却又来支持自己的自动人偶们怀着一点歉意。 『那、那个,你们有把我的私人用品盒带来吗?』 『嘿啦,在这里。』 『这个嘛,那、那请你们替我准备一个四号跟三个五号。』 「嘿啦」的答话声之后,堇看着楼梯口的女仆们捧起粉红色的收纳盒。不知道摆在盒子上头的盆栽有没有翻倒。 ……不过她们比我还懂得照顾花呢。 冷静之后,她对龙美说道: 「那、那个——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好哇,什么事?我猜你是想争取散热时间,可是短时间内也排不掉吧?在你被破坏之前,我就姑且听听看吧…」 堇点点头,右手前伸,竖起食指和中指。 「非常感谢您接受我的请求——我生于3rd、长于3rd,蒙受女仆型自动人偶天命,识别名称为13th,名叫堇。一生为g劳心劳力,如今辗转流落概念尽头low—g日本,于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落脚。我等效忠3rd—g继承者京小姐,以报一宿一餐、护卫王上之恩。」 她放下竖起的手指,指向对手。 「我等乃是具名自动人偶,今有幸得名独当一面,大恩此时不报更待何时。不求轰轰烈烈绽放光彩,但望尽己所能吐露一蕊芬芳,此乃自动人偶报恩之道。今生有名相伴,即便凋零在即,依旧使命必达,以不负自动人偶生存之道——话至如此——」 堇向前倾身,踏出加速的第一步。 「——小女花名堇,若您欲以区区人偶击溃我等决心,还望不吝赐教!」 冲刺、跨步冲刺,接着踏出第二步。 「哎呀?」 她踩中散落于地的弹壳,一头栽向地板。 诗乃看着自称堇的自动人偶摔得七荤八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动人偶,更是第一次见到自动人偶滑倒。 突如其来的景象让诗乃呆若木鸡,接着心想—— ……天生笨拙的自动人偶真的存在啊!? 真是新发现,和命刻碰面时一定要向她报告。 可是命刻最近有点冷淡。这阵子她不再陪自己训练,想出任务时她也会说「别去比较好」之类的话。 ……她觉得我还不够成熟吧。 诗乃手贴在胸前,那儿有串命刻从仓敷带回来的景泰蓝(注:将各色珐琅附在铜胎或青铜胎上烧制而成的工艺美术品)项链。 在诗乃轻摸那半球状的红色陶器坠饰时,龙美将盯着堇的视线转向诗乃,表情难得地带有些许错愕。 「……跟诗乃好像喔。」 「我、我才不会摔成那样子咧——!」 「也对,如果是诗乃滑倒,一定是『嘶咚~』地向后倒呢。嘶咚~嘶咚~!!」 「不、不用强调那么多次啦!现在还是赶快——」 在讲出「收拾她」这个词之前,诗乃闭上了嘴,那对她而言还不是个能轻易出口的字眼。 少女彷佛要自我确认般点了点头。龙美见状,眯起眼睛说: 「没关系,那样就够了。你啊……就是要害怕那种话才行。」 「咦?」 诗乃抬起头来,汗水由额头滑向脸颊。那不是紧张造成的汗,而是弥漫在神田地下的热度所蒸出的。 龙美又将视线转回倒地的自动人偶,接着微动十指,操纵三具人偶。 她们压低身子,持盾的仍面向堇。最后方的人偶拉开弓弦,打算用这一箭安全地收拾对方。 诗乃看着人偶拉弓,也感到室温似乎正在上升。 ……龙美姊是不是说过啊? 3rd制造的高密闭性自动人偶,在室内战斗时比起室外更容易过热。 那个名叫堇的自动人偶应该已经撑到极限了,但她倒地后仍没开启关节等部位散热,废热还堆在体内。 诗乃看着龙美的人偶将弓弦越绷越紧。她跟着望向箭的标的,注意到某种东西。 那是因为堇开枪而散得满地的弹壳。刚刚她是踩到这些东西才滑倒的,也就是说—— ……弹壳会在这一踩之下滑开。 但诗乃注意到堇脚边的弹壳被踩扁了,并未滑开。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堇是踩到了弹壳—— ……然后假装滑倒? 接着,她从意想不到之处发现原因。 站在右边的犬灵小白突然改变姿势,好像在抱怨白己没事做的样子。 牠肚子贴地,趴在地上。 「该不会——」 诗乃转向龙美的背,对扭动指头准备放箭的龙美说: 「龙美姊小心!那个自动人偶正在散热——她是用冰冷的水泥地替全身散热!」 下个瞬间,一阵风起。 箭已离弦,有个影子飞身迎击——是自动人偶。 堇拔腿冲刺。 在她眼中,龙美揪起眉心,持弓人偶已经放箭。 她向右飞身闪避。 当她倒地时,敌方一直压低身子保持警戒,无法立刻起身反应。 于是堇脚底一响跃向空中,绕向右侧。 她以右手的手枪不停朝盾射击,逼盾牌固定在一点。 着弹的金属声此起彼落,压得举盾人偶挺不起腰。要是能保持下去,这场战斗将在自己绕到侧面时分出胜负。 但是,堇看到龙美眯眼微笑。 紧接批?持墙的人偶用枪柄横扫了眼前的人偶。 「!?」 打击方向为右侧,也就是堇的所在处。 这一下使得举盾人偶跟上了堇的动作。 三人继续兜圈子,风继续吹,但风的前端全都是堇。 她已为高速移动预留了散热空间,只要有一次能高速行动数秒的机会就能取胜。 堇以弧形路线跑向右侧人口边的墙。 但那三人也以举盾人偶为前锋,绕圈追上前来。 堇不以为意地继续奔跑、射击,在接近墙边时—— 『四号五号!』 在共通意识结束前,她要的东西已经飞来。 增援的自动人偶以精确无比的控制,抛来与堇右手上同款的手枪和三个弹匣。 堇在手中枪枝弹药用尽的同时退出弹匣,并反手接下同伴抛来的弹匣,并用左手接下另一把手枪。 她将以双枪应战。 接着,剩下的两个预备弹匣也飞到眼前。 当堇准备接住它们时,持盾人偶也向前逼近。 墙边的堇轻踮一步,将手伸向空中的弹匣。 「要开始了。」 她控制重力,将两个弹匣弹飞到三名人偶头上。 同时射击。 双枪击发的子弹精准地穿过弹匣,接着—— 『那个,各位……!』 『嘿啦!!』 留在出口附近的自动人偶们瞬间扫描过弹匣的破坏情形,计算过四散于空中的碎片及子弹的动向后,再回传给堇。 堇手中 双枪不断开火。 她的目标是散于空中的子弹底火(注:子弹底端藉由撞击以引燃弹壳内火药的部位)。 射出的弹头前端设置了重力尖角。平时那是用来提高贯穿力,但这回目的不同。 所有弹头都击中了空中的子弹底端,点燃火药。 没有枪管辅助的子弹飞得极不安定,但数十发的金属弹头仍在极近距离朝目标倾注而下。 「——!」 三名人偶在弹雨和爆炸声中不断抖动。 但堇明白这对她们没有效果。三名人偶虽然顶端开了洞,洞口的空气还因发热而晃动,但她们仍不为所动地转向堇。 可惜为时已晚。 堇已贴着墙壁改往她们三人移动。 速度极高,撞击避无可避。 为了挡下直冲而来的她,持盾人偶挺身向前。 接着长枪从左侧瞄准她的胸部笔直突刺。 堇控制重力推挤自己的背,进行加速。 「……!」 她在长枪刺到之前冲到盾边,目标只有一处,那就是早先插在盾上的战斗刀柄。 她脚踏刀柄,向上一跳。 下个瞬间,一道闪光高速刺向堇原先的位置。 枪尖再度受到下方力量影响而向上反弹,继续追着堇。 堇已料到对手所有的动作。 因此,她在空中向前飞身扑去,轻轻扭转身体。当身体面对的方向和移动路线相反时,她再次变换重力,将天花板设为地面。 踩在天花板上的她朝右摆身,闪过长枪追击。 枪开始回转,似乎想继续攻击。而堇也跟随枪的动作向后踮步,绕到三入后方。 这时另一种攻击到来。 是箭矢。 持弓人偶为了回转长枪而敲击枪尾之后,以飞快的动作弯弓搭箭。若能抓紧时机,放出的箭就能命中正上方的堇。 情况应是如此,然而堇只做了个单纯的动作——她将右手肘向后一甩,旋转身体。 在她身边回转的枪柄被手肘打个正着,反向转回的枪,从持弓人偶的颈部往腰间斜切而下。 人偶被切断的声音与破竹声有些类似。 在这清脆声响中,持弓人偶保持着朝上拉弓的姿势垮落地面。 堇没有离开,她跳下天花板并转身,再次将重力方向设为原来的地面。 她在着地同时,撑住即将倒下的持弓人偶背部,同时从后托住人偶抓着弓身和弓弦的手,转向前方,枪盾双人偶的背部尽收眼底。 她重新拉弓、放箭。 「——」 盾牌内部受到冲击,从人偶手中向前弹开、撞上墙壁。 空虚的金属声滚落墙脚,而堇早已背对了它。 驱动时间所剩不多,武器只剩下一颗手榴弹,若能让它在入口通道爆炸就算大功告成。操纵人偶的龙美为了看清墙边的战斗,势必会退入通道,这么一来就躲不过这颗手榴弹。 起步奔跑的堇望向前方,看到了目标。 龙美果然站在入口前。 她脸上仍保有微笑,但有些丧气。 「真没办法,在完全上手之前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我得好好反省了。」 龙美面不改色地望着堇。 「赶快把手榴弹丢过来吧,还是你想让我看看自动人偶的战斗方式……我是指自己抓着手榴弹冲向目标的白杀攻击,那正是修理过后就能恢复原状的自动人偶最恐怖之处,对吧?」 「——」 被她发现了。在仓敷那场战斗中,佐山也对堇做过同样的事。他虽身为人类,却无惧于肉体损伤,一心只求铲除敌手。 ……这就是所谓的「必杀」吧。 堇原想告诉龙美自动人偶不需害怕破损,然而—— 「真可惜,我再教你一个我们人类的常识好了。」 龙美做出搓揉手指般的动作,轻松地卸下十颗戒指,并握在右手中。 「你知道洋娃娃坏掉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吗?」 「……?」 「一般女孩子啊,会先难过一阵子并祈求它安息……但终究会买回新的娃娃。然后旧的娃娃大概——」 龙美一把捏碎戒指。 「会被当成可燃垃圾吧——来,诗乃,情报搜集完了,我们回去吧。」 话还没说完,龙美就已经往人口楼梯跳去。 堇虽然想追击,却感到背后有股推挤的力量。 ……咦? 她发现自己浮在空中,而接下来—— 「!?」 她便以自己的平衡感完全追不上的速度向前飞行。 当堇明白那三名人偶爆炸时,身体已经撞上支撑楼层的水泥柱,全身骨骼霎时粉碎,爆风如砂墙般袭来。 听觉感应器告诉她天花板产生龟裂,开始崩塌。 传入人工脑的全身资讯并不是「无法动作」,反倒更接近「无」。 为了避免部位损毁造成的混乱,人工意识急速关闭。 在关闭前一刻,堇推测现状,并以共通记忆发布结果。敌人已夺得众多情报而逃、神田研究所的上层楼层已经崩塌,以及—— ……新的人偶。 被夺走的堤丰,总有一天会在「军队」手中再次启动。 『还有……』 她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工作已经结束,而同伴们也必须继续进行自己的工作。 毕竟,同伴们让「黑阳」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 因此堇请求所有同伴,要她们参与对抗5th—g的战斗。 第二十八章『她的指引』 二十寸萤幕里映着三层横向色块,由下数来依序是灰色、墨绿以及黑色。 最下层的灰是柏油路面,中间的绿是草坪,而最上层则是夜晚的黑——这画面是夜间的飞机跑道。 萤幕玻璃上倒映着一张少女的脸,她一头金色短发,身披橘色工作外套,待在狭小房间里。 房间里能听见某种由外头传来的声音。 声音很尖,似乎将整个房间都包了起来,教人感觉不出来源。 听着这声音的少女面对萤幕上的色带,喃喃自语: 「希欧……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呢。」 先前传来某种怪异的说话声后,画面彼端的街道就静了下来。之前在墨绿色带和黑色带之间还能见到车辆往来的灯火,现在已毫无动静。 希欧对「概念空间」一词已有初步认识。 她知道,能待在那空间里的只有ucat,还有他们的敌人。 黛安娜接获的报告表示,那缠着希欧、被称为「黑阳」的恶魔已经不在了。 「那还有——」 画面中,草坪上有某种物体自右侧走来,停在镜头边。 乍看之下,像是一头蓝色的狗在草坪上散步。 但是希欧甩甩头打消错觉。二十寸萤幕中央,有两个视线约和镜头同高的蓝色身影并排在绿色带上。 由于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无法得知确切大小,但它们应该和这架飞机差不多大。 ……机龙。 那是美国ucat最强的兵器,她的曾祖父和真正的曾祖父曾经担任测试驾驶员,参与初期机种的开发工作。概念战争之后,研发仍旧不断进行着。 这两架和打倒「黑阳」的机龙是同型机。 听说美国ucat拥有六十八架这种机龙,其中六架将在这概念空间的天空中护卫这架运输机,直到少女离开东京上空。 对于自己受到保护这点,希欧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周围的噪音骤然变得更为刺耳,整个房间震动起来。 希欧搭乘的运输机正准备起飞。 房内景物横向晃动,还有种房间本身略为浮起的漂浮感。声音越来越尖,但机轮仍抓紧地面,不让飞机前进。 为了升空,必须累积更多的升力,而引擎也为此嘶吼般地飙高转速,紧接着—— 「——」 飞机动了。 某种重低音彷佛正推挤着四周空气,往看着萤幕的希欧左侧压来。 同时,一切事物都被拉向右方。 萤幕画面开始流动,少女眼中的世界全都由左向右流动。 ……总算,要说再见了。 早在进入概念空间中的横田基地时,希欧就明白别离无可避免。她将挥别过去的生活,在保护下安全地度过余生。 引擎声像是获得解放似的狂飙。 同一时刻,蓝色机龙们跟着向前迈进,准备升空—— 「———!?」 然后炸裂。 希欧完全无法理解画面中发生的事。 在流动的灰色之中、墨绿之上、黑色之下,与飞机并肩奔跑的外侧机龙竟然—— 「爆炸……!?」 第二架邻近的机龙,也在作势起飞时突然爆炸。 ……咦? 当希欧仍一片混乱时,萤幕中的颜色增加了。灰色、墨绿和黑色之中,多了一点红。 那样的红色被称为火焰。 「…………」 希欧倒抽一口气,小手放在颈边的项链上,再吸了口气。 「怎么会」三字还来不及出口,眼前又有了新的颜色。 不,那不是新的颜色,而是既存的颜色增加了。 黑色。 漆黑的身影自左方天空降落于绿色带上。 希欧看清了黑色的真面目,是机龙。 而且还不只一两架,光是希欧看到的就有八架。落地的黑色机龙比蓝色机龙大了将近半圈,并于着地时举起弯曲的脖子仰天长啸。 机械的兽嚎响彻夜空。 就连疾驶于跑道上的飞机引擎声,都被它们的合唱轻易盖过。 在希欧眼里,它们就是恶魔,成群的恶魔。 ……为什么? 「这又是为什么!?」 原川冲进横田基地。 不可思议的是,大门前一个人也没有。不,早在进入横田基地前的国道十六号没多久,爬上福生市多摩川边的丘陵地时,原川就听见了某种怪异的人声,之后再也没见过任何人。 当他纳闷地回头时,发现会长他们的机车也不见了,应该是在进入十六号之前就转进青梅街道往奥多摩那里去了吧?现在路上的汽车没人驾驶,有好几辆爬上路边缘石撞成一团。 然而警察并未出现,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 会计给的手表让原川相当在意。他按照指示操作后,手机虽没响过,但手表却在无人现象开始时产生震动。 而现在,某种声音传进他耳里。 横田基地东侧的飞机跑道上,传来巨大的引擎声。 会长在消失前说过,如果基地中有运输机,那么希欧就在里头。 原川在那时质疑: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是因为只要有我在,希欧就能成为你们的同伴吗?」 「不是那样。」 会长表示否定: 「只是给她选择的机会,让她决定自己该待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罢了——你不也是一样吗?你还想多管教管教那个女孩吧?不是吗?」 这个男的怎么一副很了解别人的样子啊?真难沟通。 因此原川将油门奋力一催,风而行。 无人看守的大门已被他抛在脑后,正前方的路又直又宽,充满红色光芒。眼看着运输机再也即将步入起飞前的助跑—— ……这实在太扯了! 「到底要我怎么做啊!?舱门早就关了,也没有窗户,我到底能怎么样啊?搞不好以后连工都没得打——」 他再度猛催油门。 「管它那么多!!」 机车瞬间甩过半椭圆形的库房。只要再穿过眼前的行道树和栅栏后,就能看到在横方向呈一直线的草坪和柏油路。上头有架绿色的运输机朝东直行。 仔细一看,运输机已开始助跑。 「……!」 接着,原川看到某种物体正踏着左侧草坪不停跑来。 那是某种蓝色的巨大野兽。他花了一秒认出龙形,同时机车冲过行道树,眨眼间横越侧道、飙上草坪。 原川压低身子沉下重心,让空转的轮胎压紧地面、向前飞驰。 就在这个当下,由左侧跑来的两架机龙突然爆炸。 「——啥?」 东面天空有种物体回答了他的疑问。 那是黑色的龙。 八头巨龙将地面踏得溃散,并在体重和惯性影响下翻开草坪。它们于滑动的同时仰天长啸,巨响撼动了空间中的一切。 原川虽然一头雾水,却没有丝毫迷惘,机车龙头正对运输机,倾斜重心、猛转油门。 由运输机的速度和方向看来,它绝不会自动停止起飞程序。到了这个地步,让引擎慢下来只会害得机体撞向跑道尽头的护壁罢了。 运输机非得离陆不可,而原川也只有紧追一途。 机车排气声隆隆作响。在黑龙群的吼声中,排气声化为机车的震动,打进原川体内。 「……冲啊!」 机车终于冲上跑道柏油路面。 这个瞬间,他追上了由左而来的运输机。 但运输机仍然快他一步。 原川判断边车拖慢了速度,一把扳开边车和机车间的连接拉杆,不过保险钩仍挂在机车上。 「原谅我!」 他一个加速让前轮凌空翘起,边车顺势被抛往后方,但翻滚声却传不进他的耳里。 车子越轻追得越快,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原川张口吸气,将上半身倒向龙头压下前轮。 闪过眼前的时速表上指着一百三十公里,在这速度下摔车可能会出人命。 高举的前轮落地。机车重新稳住,彷佛想钻开运输机后舱门般直线加速。 「可恶……」 运输机逃也似的飞奔,不停向后送出强风。 「——少瞧不起坏学生!!」 原川无惧风势,打档加速。 追、不停地追,但追上之后该怎么做,又该如何处理四周的黑龙? 答案来自令人意外的场所。前方,运输机的巨响彼端,传来某种声音。 「说得真好。」 运输机从说话的影子旁呼啸而过。 有个人影站在跑道上等待原川,这人的头发在狂风及巨响中竟然动也不动。 ……那是和希欧在一起的女人。 她身着黑色套装,身材高眺,一头波浪般的灰发,双眼眯若弯弓。 「就给你一点奖励吧。」 女人从怀中取出一枝红色签字笔,对着掠过眼前的运输机后舱门飞快地画了一朵小花。 「打开吧。」 她说的话成真了。 舱门无视油压牵引器,就像动物张嘴般猛然开启。 同时,重心偏离的运输机机鼻翘起,开始升空。 「好快!」 原川大喊一声,当机立断。 他站上机车座椅,朝浮向空中的舱门奋力一跳。 与那女子错身而过时,他又听见了说话声。 「……不可以咬住喔?」 当原川还在想话中涵义时,他已被吞入关上的舱门里。 运输机的影子飞离跑道,在东方空中越缩越小。 目送影子离去的是群黑色巨躯,以及—— 「哎呀,亲爱的,你这送别也送得太晚了吧。」 站在跑道上的女子如此说着,转向背后。 在她眼前,有位清瘦的年长男性站在跑道中央。 男子手中缠着一条垂挂蓝色宝石的细绳。他卷起西装袖说: 「我是、我是把奥多摩交给罗杰处理后才来的。对了,黛安娜。」 「有什么事吗,亲爱的?还是该称呼你……欧铎上校?」 「黛安娜、黛安娜,我正在工作呢。而且我不记得……曾要求你做那些多余的杂务。」 「多余?你……真的那么想吗?」 黛安娜眯眼说道,右手绕向后方伸进长发中。 「——你真的很不老实呢,我想每个人都这么觉得吧。你明明比谁都希望那孩子被人珍惜,却又比谁都更不希望那种事发生呢。」 「黛安娜、黛安娜,那只是你的猜想罢了。」 「不对喔,是女人的直觉呢。还有——」 黛安娜微微侧头,提出质疑: 「为什么你这么想强迫那孩子过安稳的生活呢……那跟你手上那些伤的来由有关吗?」 欧铎没回答问题,只是松开领带,举起右手。 「丢脸、丢脸丢到家了。」 黛安娜看着欧铎缓缓环顾四周。 蓝色机龙的残骸在草坪上燃烧,浓烟不断从中窜出。 「要是、要是我能早点无视上级的意思出击,就不会让东京湾的人们,和那个叫调布的地方的人们有这种下场了——黛安娜,能帮我个忙吗?」 「作妻子的怎么会拒绝丈夫的要求呢?」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更多性命平白牺牲,也很担心希欧。所以——身为世界上最优秀的魔女,别只替我收尸,也带我到战场上去吧,我的妻子。」 「——tes」 黛安娜从发中抽出右手。 她握着一个用纸卷成的筒状物,尾端有块细长的纸片。 「这是扫帚。因为是简易版,所以性能有点不足……」 黛安娜将扫帚向左大力一挥。 同时,有股厚重的风压由左而来。 那是黑色的机龙。 全长超过四十公尺的巨龙,想用鼻尖顶飞黛安娜。 「!!…」 却被扫帚一击打飞。 金属声响遍全场,重低音撼动大气。 侧翻的机龙没多久就以猫般的动作跳了起来。 其它黑色机龙也呼应了它的动作似的,呈现备战姿态。虽然眼前共有八架—— 「——该怎么办呢?亲爱的,你打算全部收下吗?还是要奖赏一下你的妻子呢?」 「那么、那么你就来帮我一把好了。我看这些都是敌人的斥候,主力恐怕还悠哉地朝着这里飞呢。就算希欧?山德森搭的运输机经过概念匿踪,一旦被它们直接目视,还是会勾起它们的兴趣的——我们得加快动作。」 欧铎甩高右手。 他背后的跑道上,有四架格斗型态的蓝色机龙冲了过来。 黛安娜看着它们的动作以及黑龙的视线,将扫帚转动半圈,用腋下夹住纸柄。 「那么,将战斗的序曲献给英勇杀敌的同伴,中段则献给化为废铁的敌人,至于压轴——」 她轻笑一声,对黑色机龙们说: 「就献给完美的幸福吧——这样行吗?」 第二十九章『风的指引』 希欧发现,萤幕右端有个东西冲上飞机跑道,一路追来。 这不该发生的事实,将希欧因机龙爆炸而吹散的意识拉了回来。 「——原川大哥!?」 她站起身来,然后跑动。 进入上升轨道而倾斜的地板,令她步履蹒跚,肩膀撞向门侧的墙。 虽有些疼痛,却也让她更为清醒。 五感都找了回来,眼睛和意识也清楚多了。尽管她无法相信外头发生的事,却找到了引领她相信的开端,那就是—— 「原川大哥!」 希欧大喊,并打开房门。 好冷。室内空气转眼间被吸到室外,往运输机后侧的货舱流去。房门外是个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圆筒状空间,高五公尺、深十余公尺,地板上则嵌有轨道凹槽。 有一名少年站在空间中央。 那正是原川。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进入概念空间?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运输机上?还有——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呢?」 「谁晓得啊!」 原川吼得希欧全身一颤。 他本人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可是—— ……为什么我好像知道原因呢?是我的错觉吗? 希欧走出门外。这房间就像一个被装设在货舱里的大型包裹,出入口距离货舱地面有三级阶梯高。 踏下铝制阶梯后,地面的倾斜感也消失了。 原川在希欧正前方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她。 这瞬间,广播声在货舱中响起。 「紧急状态……!东方天空——」 广播到此为止。 希欧的反射神经、动态视力等等,全都追不上事态的演变。 当她回过神来,视野已被黑色填满。 有许多白点落在黑色之上。 那是星空。 ……为什么那种东西会…… 除了星星之外,她眼中的天空还有更多东西。 天空中有着被地面夜景照亮的云,云底下浮着巨大飞机的黑影。 当脑中浮出运输机一词时,她的意识感到疑惑,那应该是自己搭乘的运输机吧? 然而那架运输机的外型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位于机腹的货舱上有几条粗大黑线,就像猫爪痕一般,可是却大到能挖开运输机货舱。 希欧发现,原来自己是从那个洞掉了下来,接着—— 「!?」 空中出现一朵盛开的花,一朵爆炸的火花。 她听不见爆炸声,耳边只有宛如杂音的坠落风声。 接着希欧意识到,自己搭乘的飞机已遭到破坏。 想知道原因的她,立刻得到了回应。 右手边的夜景和夜空之间,有片黑色动也不动。 那是遥远东方的宁静海面。 贴近海面的空中,有些物体正在星光下朦胧地发亮。 ……那是…… 黑色的龙。 不必经过任何思考,光凭视觉,希欧便立刻了解那是一大群龙。一阵寒颤爬上她的背杏,因为被她视为恶魔的东西不只一两只—— ……有几十只好大好大的…… 而且黑龙军团中央,还有个比任何影子都更为巨大的ㄇ字型黑影 这不是真的。眼前景物令意识放出否定情感、支配她的思绪,让她无视于下坠的自己,以及高空刺骨的寒风。 然而,对此否定的答复仍旧从东方到来。 答复是一只龙。一只率先飞来的黑龙从希欧下方直冲而上。 「——!」 庞大的身躯、金属构成的血肉、空气的阻碍,对黑龙而言不具任何考虑价值。 黑龙越过不断下坠的希欧,又回过头以等速追来。它完全无视物理法则,挥出右前脚划破大气、抓向希欧。 希欧张大了嘴,准备发出无意义的哀嚎。 「不准哭!」 希欧听见某个声音,那是—— 「……原川大哥!?」 叫声冷冷地消失在高空中,但仍得到了回应。 这时,希欧被黑龙支配的意识转向张开双臂朝她落下的少年。 冲撞般扑来的少年一把抱住了她。 她也死命地紧抓住对方,回应那足以用蛮横形容的粗鲁抱法。 绝不松手。 龙爪再度袭来。 希欧看到了原川直盯龙爪的眼神,那是种无所畏惧的眼神。 也是希欧总能在原川身上找到的眼神。 紧接着,龙爪朝两人横扫而来。 在一阵剧烈的金属声之中,希欧失去意识。 原川看着龙爪越逼越近,来到眼前。 「!」 金属声响起,整个人弹了出去,几乎在大气中钻出一个洞。 然而,有件事令人不解。 「……?」 自己还活着。 他感受得到被击飞的惯性,以及坠落轨道被强制变更所造成的大气冲击。 但是他还活着,不觉得全身骨骼哪里有异,也感到头手脚都安在。 ……怎么了? 他只想着尽一切可能保护希欧。 而现在,自己和怀中的娇小身躯都还活着。 当他还纳闷着自己为何能保住性命时,某个东西离开了他,向上飞去。有个小小的东西,宛如被空气阻力留在原地般逐渐远去。 那是原川的手环,母亲串起石子送给他的手环。手环已四分五裂,彷佛是代替他承受了伤害一样。 ……护身符。 他并不相信母亲说的那一套,甚至采取否定态度,但手环的细绳确实从中断开并飞离手腕、散于空中。 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自己还活着。 而黑龙再度来袭,从轰轰风声彼侧逼近。 原川抱紧希欧。少女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瘫在原川身上,但她的双手仍紧抓不放。 身体接触的部位传来体温,但原川心想,一切到此为止了。 他不相信幸运会再度降临,因此他抱紧希欧,背向黑龙。 就在这个瞬间,他耳边传来某种声音。 那是种又尖又细的电子音,和调整收音机频率时的怪声有些相似。声音时高时低、偶有中断,似乎想传达某种讯息。 当原川思索怎么回事时,声音逐渐变细,中断的间隔也变得比心跳还快。 他听见耳边有某种说话般的声音。 这里不只有自己和希欧。 不知是从眼前、背后,还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向原川展现自己的存在。 『——感谢你再次保护她。』 在疑问形成之前,答案就已到来。 下方,某种物体自原川眼前、希欧背后浮现。 ……风!? 看不见的巨大透明物体出现了。 原川曾经看过相同的东西。今天下午被蓝色装甲服追赶时,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随风而现。 「是龙吗……!」 还来不及听到回答,原川和希欧已被卷进风中。 第二道金属声紧接着响起。 眼前是黑夜中的山丘。 蓝黑色的黑暗填满了一座座山丘,但黑暗却不存在于山间 的谷地。 在那里,光明取代了黑暗。谷底的宽大直线柏油路面,以及其西侧的白垩建筑,都被灯火照得光亮。 在柏油路——部分区域碎裂的飞机跑道上,停放着巨大刀械般的物体。物体呈现蓝白两色,全长约五十公尺。 那是暮星炮。 许多蓝色装甲服身影,正以这巨大的龙形火炮为中心散开。 而白垩建筑出入口前,也站了一排白色装甲服。 他们互相保持距离,彼此牵制。 不过,蓝白两者之间还有一种颜色。 跑道和自垩建筑之间的圆环上,有着非蓝非白的颜色,是种反射周围照明的深红。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没有双肩以下部位的红色巨人,还有红衣女子?盖吉司。 距离她数公尺远的位置上,有张会议用的长桌,还有挟桌而立的三个人影。 那是身穿西装的少年?佐山、罩着白衬衫的新庄,以及—— 「你叫做罗杰没错吧?」 佐山将声音送往长桌彼端,而他所呼唤的人物就在那里。 身穿三件式西装的男性,面无表情地推高眼镜说: 「想不到您会藉由武神的航空能力回来这里,真是失算。」 「tes——这回答还不错吧?毕竟之前的战斗应该破坏了跑道,从羽田过来又得花上三小时,倒不如选择这只要四十分钟的手段。再说……我也很想在各位的注日下登场呢。另外,我也会补贴那位盖吉司小姐一点出差费的。」 「原来如此。」 罗杰回答,并将手平放在眼前的长桌上。 「刚刚我们接到通知,据推测,『黑阳』的军团再过三十分钟就会到达这里。」 「那么在这点时间里,你还想做些什么呢?」 「我就直接了当地说吧……」 罗杰的宣告直达佐山,以及他背后的白垩建筑。 「我在此奉劝日本ucat即刻放弃全龙交涉,并将所有管辖权移交到世界ucat联会指挥之下。」 「你以为我们会乖乖照办吗?」 「tes——难道说,您还认为全龙交涉能够继续下去吗?」 罗杰看向夜空。他的双手离开桌面,慢慢交叉于胸前。 他背后有几个被蓝色装甲服包围的帐蓬,那是设立于跑道上的临时指挥营。 帐篷底下有几张日本ucat的熟面孔。美影坐在椅子上折纸,她身旁的飞场口中念念有词,头上还有个用头巾缠住的怪机械,另外有个老人在笼子里抓着栏杆不停摇晃。 佐山看了看那些人说: 「他们好像很开心呢。」 「tes,我自己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欢乐。当然,他们的人身安全也都在我方保护之下,您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反正我也不觉得他们算得上交易内容。」 见到佐山平心静气地这么说,罗杰点点头。 「言归正传。您知道吗,5th—g的人已经一个也不剩了,他们制造的机龙也是如此。大约六十年前,所有机龙化身为暮星炮,并将全权交由一个人负责——那就是理查德?山德森先生。根据山德森先生生前托付于我方的委任书,他已经将全权转交给美国ucat代理,您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佐山点点头,用右手拨了拨头发说: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若要继续与5th—g进行全龙交涉,对象将会是美国ucat,而美国ucat并不承认全龙交涉……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句话让佐山身边的新庄倒抽了口气。 罗杰也有所回应似的放开盘起的双手,将右手按在胸前行礼。 「tes,那么全龙交涉的交涉人啊——您还有交涉的余地吗?」 原川身在空中,眼下有着砂粒般的夜景光点。 然而,有三个怪异之处。 「——」 第一,他刚刚在黑龙攻击底下生还。 第二,抱着希欧的他还没坠落地面,仍在空中。 第三,自己正坐在看不见的座位上,无论往哪里看去都是天空。 「我现在是在飞吧……是要飞到哪里去啊!」 叫声并未消逝于空中,反而在近处反射回来,让原川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处在狭小的空间里,还是个被看不见的墙之类的物体包围的移动空间。 在他理解现状并尝试冷静时,状况仍不断进行。 自己目前乘坐的某物正朝东方直线加速,比夜晚更浓的黑影浮在前方空中,而且为数众多。 那是黑龙的军团。 军团中心有个岛一般的巨大黑影,正朝这里而来。 「……喂!你在听吗!」 爪川抱紧不省人事的希欧,用空出的脚踢向眼前的空间。 虽然看不见,但那里的确有个像桌子一样的物体。 这一脚产生的反作用力让原川靠上看不见的座椅,接着他东张西望起来。 「快现出你的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关进这奇特空间前一刻,原川听见某种声音,某种有如透过收音机喇叭传出的男性声音。 尽管一头雾水,原川依然假设那个声音就是这个空间的操纵者。他看着正前方不断逼近的黑色集团大喊: 「你想和他们打啊!?」 此间一出,原川就感受到了些许摇晃,托着他的透明座椅和空间内的空气正轻微震动着。 就像是感到犹疑而心生胆怯似的。 原川皱起眉头。他一副打算面对前方黑龙群的样子,一脚踩在刚踢过的透明桌缘上,态度十分强硬。 「……喂!」原川对空间中的恐惧说话了。 这东西纵然恐惧,却还是朝着黑龙们飞去。 「……你到底是谁啊?」 答复出现了。 是一阵沉默。 不过,那是种带有气息的沉默,因此原川继续问话。黑色集团的外型逐渐清晰,原川的身体也变得僵硬。 「你到底是谁……跟希欧有什么关系?」 问题中的名字成了对话的契机。当少女之名响起时,那似乎因犹豫而害怕的震动再度出现。 『——我不知道。』 一个有些支吾却尚称流畅的声音,直达原川脑中。 虽然他搞不清楚现况,但还是决定甩甩头抛开琐碎的疑问。现在该问的是 「不知道……不知道也想打啊η你以为你赢得了吗!?对方数量那么多耶!」 声音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加速。 正前方有个双体船般的影子,就像是两艘航空母舰并排一样,中间有个以双体为翼的龙形。 那就是黑色大机龙。 周围龙群对原川他们的接近有所反应,有如要护卫黑色大机龙般直扑而来。 而两人搭乘的物体也朝龙群直扑而去。 原川本来打算质疑「你想自杀吗!」但他立刻领悟了神秘物体的用意。 ……躲得开吗!? 虽与骑乘机车不尽相同,但这个搭载着原川和希欧的物体似乎不止靠龙头转向,更需要藉由调整重心的方式来操纵。 机车过弯时,不只要转动龙头,还要倾斜车体将自身重量分配在前后轮上,以通过弯道。而这神秘物体的运动也是相同道理,只不过位置在空中。 他一个翻身,钻过了逼近的黑色小龙群。 「……!」 飞行,他舞动般地随大气翻腾,然后继续飞行。 而原川藉由这些动作,判断出搭乘物的长度和形状。 那是—— 「……你是龙吗!」 『我不知道。』 话中带有风声,但这风声同样透过了说话声的主人,直接传进原川意识之中。 『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应该知道,却不知道。』 「——连名字都不知道?那你也没办法现身吗!?」 『我没有名字,所以不知道。还有……我也没办法现身,无法展现自己飞翔的英姿。』 「什么飞翔的英姿啊……你到底是……」 原川看看周围。 有如睡眠般缓慢呼吸的希欧背后,有某种透明物体。 声音的真面目就是眼前这些东西,但原川就是看不到,而对方也不打算现形。 ……这是什么动画吗? 但周围的光景及风声强调这就是现实。 透明的龙跃动身体拨开气墙,发出拍浪般的声响。由座位晃动的方式,可察觉其剧烈程度。 但风龙仍然继续冲刺。他以高于对向龙群的速度钻过利爪、闪过冲撞,利用强大的推力不停加速。 钻过去了。 他奔向黑色大机龙面前,距离敌人的双推进翼不到两百公尺。 来到这么接近的位置后,原川看见前方数公尺处产生了某种光芒,那里也许就是这只龙的口部吧。 他听见风的破裂声,同时看不见的嘴也向前轰出炮火。 龙在朝前加速的同时进行炮击。 白光在发射后立即扩散,保持着大约十公尺的横幅向前射去。 发射时间大约两秒。 具有质量的光化为巨大光柱冲向两翼之间的黑龙。 而原川和希欧乘坐的龙也追随光柱加速飞行。 他以向前迈步般的动作补足因射击后座力而减缓的加速度,打算就此冲进两翼之间。 就在这时,黑色大机龙开始射击。 射击的前兆诞生于两翼之间。 长约六百公尺的两翼间有个宽约三十公尺的空间,其中有种黑色雷光如网格般密布,连接着两旁机翼。 疾奔的白光朝生于两翼间的黑色光群披露爪牙。 然而风龙吐出的白色光柱没能穿越两翼,反而被黑网纠缠、贯穿、撕裂—— 「……!」 最后爆散。 一切都在瞬间完结。白光如雪花般消散后,只有黑色雷光还留在原地。 产生于两翼间的黑色雷光,在消除风龙的白光后突然膨胀,浮现出八条不断抖动的光柱,连结双塔般的两翼。 接着黑色光芒再度增加。 最深处的黑色大机龙向下扩展机身,现出一门长炮。 黑龙展开包覆躯干底部的装甲,推出向前直伸的炮塔。 炮塔延伸得比黑龙本体还长,形如刀剑。 对此,载着原川两人的机龙只是继续直线加速。 「——喂!」 『对不起。』 原川听见声音。 『我不知道。我明明应该知道——明明想知道、明明应该知道……!』 一阵抖动后,风龙穿过了疾振如鞭的黑色光柱。 穿过一道、一道、又一道,这时相当于口部的空中又有白光出现。 但一切仅止于此。 原川发现怀抱中的希欧逐渐清醒,身体以心跳般的频率颤动,最后抬起脸来。 「———!?」 希欧看到了原川,但只是匆匆一瞥,随即转向前方,看着黑铁双翼间不断流窜的景象,还有另一侧的黑龙。 「不……」 她睁大眼睛一毫不迟疑地发出抗拒的尖叫。 「——!!」 原川紧抱住希欧,想镇住她的颤抖和叫声。但希欧挣扎的力道强得不像出自一名少女,光是抓住她左右晃动的身体就费了原川不少功夫。 决定性的时刻就要到了。 黑光的一击由正前方来袭。 概念空间中的东京空无一人。 位于都心的神田研究所派出了许多自动人偶,以维持布于各处的概念空间产生装置终端机正常运作。 其中有几名女仆正望着千代田区一带空中发生的战斗。 拥有双体式机翼的黑色大机龙,正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战斗。 由于概念空间通讯装置尚未备妥,她们无法将眼前的战斗回报给概念空间内的所有ucat成员。 可是,她们能仍藉由复数视角的战况扫描及共通记忆,在同伴间互相传递讯息。 某种看不见的物体突袭「黑阳」。 「黑阳」发射主炮。 「黑阳」的主炮即使以低功率击发,有效射程也能达到二十一公里这种夸张的数字。 看不见的某物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主炮攻击,朝东方空中坠落。 据推测,其坠落地点就在东京湾中央。 某物的确已经坠海,沉入水底。 接着,所有人偶都听见了来自空中的巨响。 巨兽发出据推测是属于喜悦的吼叫,持续了约三分十八秒。 在欢喜的余韵尚未从听觉组件褪去时,所有人偶都在共通记忆里作出结论。 「黑阳」正朝西方前进。 第三十章『先制的事实』 几道灯光照亮了夜晚。 光源位于以山影为衬的柏油路上,绵长的飞机跑道和白垩建筑之间。 会议长桌的倒影落在建筑物前的圆环上。 三道人影夹着长桌,其中一名是身穿西装的高大外国人。他透过眼镜看着前方的西装少年,以及穿白衬衫的少女。 「那么,佐山先生和新庄小姐——虽然两位才刚回来,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有个结论。」 听他这么一说,西装少年佐山回以尖锐眼神。 「结论指的是什么呢,罗杰?」 「正如我先前所言,你们得放弃对5th—g的全龙交涉。」 说完,罗杰将手伸进怀里。 建筑物前的白色装甲服士兵们也跟着架定武器。 罗杰无视此起彼落的武装金属声,将手抽离衣襟。 新庄见到他手中的物体,不禁疑惑地出声: 「信封……?」 「tes,这里头的文件,就是理查德?山德森先生的委任书。这既是他将继承自5th—g的所有权限让予我方的凭证——也足中断你们全龙交涉的理由」 罗杰将白色信封置于长桌上,手再次伸进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型—— 「录音机,您可以接受吗?之后所有言谈,包含您的结论,还望能让我记录下来。」 他将有些年纪的卡式录音机摆在长桌上,按下录音键。 三人间只剩下磁带回转的细微声响。 罗杰推高眼镜,扫视白色建筑前的群众,最后转向眼前的少年。 佐山面无表情。罗杰则眯眼微笑,启齿说道: 「根据调查,全龙交涉的交涉人会为了交涉而录下对话。我想这不仅能节省您的时间——也能做为日后的证据。」 「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呢?」 「录音不是为了交涉——而是我个人的嗜好。」 站在佐山身边的新庄,忽然像个断线的傀儡般两膝一软。 很快地,她攀着佐山站起身。 「不、不要乱说啦,佐山同学!还在录音耶η」 「你怎么这么说呢,新庄同学?我只是避免保存个人档案时掺有任何误解啊,我可是要名留青史的人呢。」 新庄微笑着点点头,看向罗杰。 「可以删掉吗?」 「不可能。」 这回新庄的膝盖终于落地。 佐山和头上的小动物一起瞄了新庄一眼,随后目光转回罗杰身上说: 「嗯,那么来谈正事吧。」 佐山的话,让瘫坐在地的新庄抬起头。 谈?还需要谈什么吗? ……他们有委任书耶? 新庄以疑问为动力站起,看着佐山环抱双臂。 少年微微歪着头说: 「能请你把委任书的内容再念一次吗?」 「请问是为什么呢?我想您应该很明白内容才对。」 佐山听罗杰这么问,将手伸进怀里。 同时,在跑道上排开的蓝色装甲服都对着佐山架起武器。 准备攻击的金属声响遍各处,但佐山不为所动,左手仍插在怀里。 「罗杰你拿出录音机之前,说过理查德先生移交了所有权限,所以还有这种可能性——」 新庄发现佐山想说什么,所以抢先一步插嘴: 「他们没对移交权限的对话录音,只想录下我们同意停止全龙交涉的部分?那么……」 「没错。理查德?山德森先生移交权限这件事本身很可能就是捏造的。这份文件,很可能打从一开始就是假造的——所以他们不打算让这件事留下纪录,只想录下我们的证言。」 佐山还是没抽手,抬头看着罗杰说: 「你们应该不会用那么拙劣的手段吧,罗杰?要是你们提出的委任书真如我说的是个假货,那可是永世难消的耻辱——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内容而已喔。」 「热爱真实的美国ucat还真容易受人怀疑呢。」 罗杰这么说,是为了记录自己对受到怀疑表示不快。到时候自己若是正确的一方,则会毫不留情地报复。 然而佐山无视对方的牵制说道: 「快念吧。如果那份文件真是理查德?山德森先生亲笔所写,我也希望你能将内容录下来。啊,还有——」 佐山将左手抽出怀中,他拿出的是—— 「这是我个人嗜好的产物,就让我们为双方的对话留个纪录吧。」 陆山将小型录音机摆在桌上,录音键已按下。 倘若罗杰念不出信封中的内容,代表内容不能留下纪录,也就是膺品。 而罗杰将信封放在桌上后就没动过,现在也没去碰它,甚至—— 「我们来打个赌吧,交涉人?」 罗杰两手伸进袖口,抽出金属制的小盒子。 「其实我不该让你们看到这个。这可说是我的武器,它含有能给予他人虚假现实的概念——我就把它摆在这里,因为根本没必要使用。」 新庄看看盒子,再抬眼看看罗杰。 「你能证明你还没用吗?」 盖吉司的声音将答案从左方送来: 「放心吧,我一直在观察他,那个男人身上的贤石反应只在那里。」 「好。」 新庄点点头。尽管盖吉司说的话也可能是假造的现实,不过他要是有什么举动,盖吉司应该会早一步出手。她下手可不会留情,也许会要了他一条胳膊。 罗杰也向新庄点头,指着桌上的盒子说: 「当自己发现『这是梦境』时,就能从梦中清醒过来。」 罗杰话说到一半,佐山已慢条斯理地揉起新庄的胸部。 他以手指检查弹性及形状,最后点点头。 「就算梦境是以我的记忆生成的,也不可能重现这种触感……!换句话说——这是现实!」 新庄毫不犹豫地赏他一记上勾拳,令袭胸少年全身一抖,和头上的貘一起转过头来。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清醒了没?」 新庄指向罗杰,而罗杰只是板起脸看着他们。 「还真是怪异的检查方式呢。」 「没什么,我和新庄同学总是这样子玩喔——录进去了吗?总?是?这?样?子?玩?喔。 喔!不亦快哉!以上——难懂的事就说到这里,让我们放松心情继续交涉吧。」 「…………」 「新庄同学,为什么你要半闭眼睛呢?不过那看起来也美极了。话说回来,罗杰,你刚刚放弃了武器,就是在为赌注加码吧?因为你认为这信封的内容物是真货,要是我们的质疑有误,就要我们付出相当于你们诚意的代价,对吗?」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确能这么解读。」 听罗杰这么说,佐山理所当然地回应: 「那么我们也加个注吧,作为我怀疑你们的代价……要是你所言不假,5th—g全权真的落 在美国ucat身上……也好,长话短说吧——」 佐山斩钉截铁地宣告: 「我就放弃全龙交涉的权利。」 罗杰听见佐山所说的话。 ……他脑袋有洞吗!? 想必他认定文件是伪造品,才会如此自信, 而理由就在于罗杰拿出录音机的时机。可是—— ……这封信的确是真的啊。 无论署名、印信都是山德森亲手所为,只要透过1st—g的概念进行监识,立刻就能辨明其真伪。 事实上,罗杰拿出录音机的时机也是赌局的一环。 他做为欧铎的副手,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他要代替口才差得无药可救的欧铎向他人协商,也就是交涉人。 这次访日时,罗杰就明白自己将会与全龙交涉的交涉人杠上。压制日本ucat、与黑龙战斗、以及总指挥都由欧铎负责,而这位监察对罗杰下的命令是—— ……不计一切手段,让日本ucat认同山德森的委任书。 就是这么一回事。 委任书绝不会假,这点已决定了胜负。佐山一到这里就直接上了谈判桌,也没和建筑物前的同伙交谈过,就算想动手脚也没办法。罗杰在跑道上布阵,使得眼前呈现胶着的局面,也只是为了让佐山新庄无暇和同伙接触。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就眼前的状况来看,操纵武神送他们来此的红衣自动人偶并非女仆机种,无法以共通记忆通讯。神田研究所内的概念空间通讯装置尚未启动,他们带来的4th—g居民也无法从那么远的距离收送意识。 他们没有掌握任何情报,也没经过任何推演,就在这概念空间内进行谈判。 胜卷在握的罗杰决定玩点小游戏,一场以己方胜利为前提,观赏对方出牌的游戏。 若对方是聪明人,早就应该推算到局势无可动摇,而改采以退为进的交涉方针,用最小让步寻求最大利益才是。 对于懂得撤退的敌方指挥官,罗杰并不会吝于认同其价值。若情况允许,在未来应由美国主导的概念解放事业中,他甚至愿意推荐日本ucat担任副手。 ……可是,想不到他竟然这么乱来。 对方乖乖跳进用录音机设下的陷阱并紧咬不放,甚至用放弃全龙交涉抬高赌注。 提高赌注只是种威吓吧。因为他认为我们的底牌有假,才如此暗示。 ……要我们早点收手,是吗? 想到这里,罗杰的苦笑形于言表。 看到佐山和新庄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他回了声「失敬」。 至此,罗杰决定做出结论。他伸出手打算拿起信封,但这时—— 「别急啊,罗杰——你还没跟注呢。」 佐山双手抱胸,眼神凌厉地抬头看着罗杰。 「难道你认为我刚刚下的注只值你那一点武装吗?」 「你说的对。」罗杰跟着缩手。 的确,纵然胜负已定,还是得照规矩结束游戏才行。 他开始考虑该以何为注,但佐山随即开口说道: 「不过呢,我这个人特别大方,干脆趁现在再加点注好了。听好了,如果5th—g全权真的归于美国ucat……我就把日本ucat所有设备都转让给你们吧。」 「——所有设备?」 罗杰扬起视线瞪着佐山,沐浴在新庄惊愕目光下的佐山。 「……怎么啦,罗杰?我可没有被男人注视的癖好呢。」 佐山搓动衣袖,举起右手五指遮脸。 「啊、抱歉,当我没说。毕竟美国是个尊重多样嗜好和自由的国家,批评你的嗜好不是什么得体的行为——可是我的心是属于新庄同学的,你还是死心吧。」 罗杰别开目光,决定彻底无视佐山。 佐山大动作地将手往下一甩,甩出一道吹上桌面的风,但这气流并不足以吹动信封。 因此罗杰仍无视于他,托额思考该如何下注,只是—— 「啊,罗杰,再等一下。身为一个日本人,我的礼数似乎不够周到,说明也不够清楚。所以我就再加注一次吧……如果5th—g全权真的属于美国ucat……我就把日本ucat所有开发产品相关权利都转让给美国ucat。」 「——请等一下。」罗杰下意识地说。 ……这实在有点古怪。 这少年的愚蠢自信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罗杰明白自己绝对会赢,也确定佐山的自信只不过是唬弄,但他的自信实在是太过剩了。 罗杰沉思时听见某种声音,扑克脸的佐山正看似焦躁地用手指敲击桌面。 「罗杰,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 「……什么问题?」 「只是个单纯的问题而已,罗杰。」 佐山用指甲使劲朝桌面弹了一下。 「——假设那信封里的东西是真的好了。然而,要是我们有能力颠覆信中内容,或是有方法掉包内容物,你又会怎么想呢?」 「怎么可能有——」 罗杰把「那种事」三字吞了下去,因为佐山的录音机已不在桌上。 不,不是不在,只是被隐形了。 「罗杰,我只是用简易的光学迷彩,偏折了录音机周围的光线而己。5th—g的龙会使用光学匿踪,我也想在迎战前展示给大家看看,所以请京替我做了个手掌大小的实例。现在,你看看那边吧。」 不知何时开始,有只动物已待在束上的信封旁。 足貘。逼只伸展四肢,好像正在打盹的动物,刚刚应该还在佐山头上才对。 「我是在遮脸时把他藏进袖子里,并于挥手时放在桌上的。至于光学匿踪贤石,则是我弹桌子时放在录雨机上的——现在,你对信封内容有何看法?」 罗杰明白佐山的弦外之音。 他正在强调,自己随时有机会替换信封的内容物。 ……不可能吧? 尽管佐山拥有隐形贤行或让貘潜行的手段,但是任何掉包动作应该都逃不过自己的眼晴。 罗杰时了口气,静下心判断,接着推高眼镜。 「您要知道,要是您真的替换了信中的内容,可是会被录下来喔。」 「那我这么说吧——我向自由与正义之神宣誓我没有替换信封的内容。」 ……原来如此。 罗杰看看信封,再看看佐山,心想这个少年应该是打算在能力范围之内将整个状况翻盘。 但是,想替换信中内容,必须先碰到信封才行。 罗杰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种事并没有发生。 就在他判断不必担心目前情况时—— 「唉呀!」佐山不知为何作势倒向桌面。 见佐山两手用力朝桌面一伸,罗杰感到危险。 「不准动!!」 意外的援军在罗杰的大喊中现身。 那是新庄。 「没、没事吧,佐山同学?」 新庄手忙脚乱地从旁抱住佐山,停下他的动作。 这一抱让佐山在撞到桌子前挺起身来,新庄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他只是最近太累了点。」 少假了。罗杰喘口气,垂下视线。 这时,他发现桌上多了点东西。 「————」 那是一张纸片,一张折叠起来的影印纸,表面印有文字。 不过罗杰看不懂纸上内容,因为纸片已被施放资讯限制概念。 ……这是1st—g的概念,现在全ucat都在使用—— 罗杰这才想起,对方已驯服了1st—g。 ……他们手上有文字的概念,而且比我们所知道的更为完整。 佐山看着掉在桌上的纸片说: 「哎呀,一不小心就让怀里的重要文件掉出来了,我得多注意才是。毕竟这是用1st—g概念书写的文件,搞不好会影响到其它文字呢——要是一时大意,使得其它文件被它盖掉内容就麻烦了。」 佐山说的话,让罗杰感到一阵寒意。 ……难道能用概念改变信封里的文字? 不可能、别乱想,从没听过那种概念。 话虽如此—— 但是代表文字概念中枢的1st—g的确已臣服于日本ucat。 「罗杰,你怎么都不说话呢?累了吗?也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怎么说,你的小小决定,可是会牵连到欧铎上校和整个美国ucat呢。总不能因为偏见和无知而做出鲁莽的判断,反让美国ucat蒙受损失吧?缺乏资讯有时会酿成大祸——交涉人并不好当吧?」 「——」 佐山开始施加压力。 这点罗杰心里明白,他知道自己并无能力判断上头是否含有1st—g的概念。 为了防范未然,也为了排除压力,罗杰赶在佐山朝桌子伸手前,亲自拾起掉在桌上的纸片并递向对方。 佐山并未立刻领回,反而稍等了一会儿,微微颔首示意才收下。 「不好意思,还要你替我捡。」 「别在意,毕竟桌子是我们准备的。」 佐山点点头,在罗杰面前摊开纸片浏览一遍,接着开口说: 「天啊——上面竟然写着『5th—g全权将由美国ucat代为行使』!」 「!?」 佐山的话让周遭气氛在沉默之中沸腾。 所有人都站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同时四处响起架设武器的声音,但佐山又大喊: 「骗你们的!!」 这记追击让一切急速冷却。 众人无力地坐回地上,不过视线比之前更加集中,目光强烈地打在桌旁三人身上。 位于目光中心的佐山,环视自垩建筑及跑道上每个人,并耸了耸肩。 「看来你们的幽默感还不太够呢。」 新庄窥视着佐山手中的纸片,皱着眉说: 「那个……应该不是信封里的东西吧?」 「哎呀呀,新庄同学,我没有掉包喔。假装昏倒吸引注意,然后趁机让貘用概念窜改信中文字之类的事,我都没做呢。不过——」 佐山继续说: 「貘跟我感情真的很好呢——你看。」 佐山对着貘举起右手,貘也举起右前脚。 接着佐山又在众人眼前作势趴上桌面。 貘也跟着模仿,将身子倒向罗杰眼前的信封口。 ……牠用前脚抽动信中文件……!? 佐山面无表情地说: 「要是给貘一颗能隐形的贤石,牠就能成为一流情报员了呢。」 罗杰怀疑地看着貘。 貘似乎感受到了这道视线而转向他。 这时,罗杰看到挺起身的貘脖子上挂着镶有蓝色贤石的坠饰。 「……那、那又是什么概念吗!?」 「很好看吧?那只是个宠物饰品而已啊,罗杰,真想不到会被你当作含有谍报行为概念的贤石呢——罗杰,有三件事我想说在前头。」 「请问是什么事?」 「第一呢——」 佐山竖起左手食指,同时看着做出同样动作的貘说: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什么都没做——你应该不会不相信吧?」 接着再说: 「第二,我就继续加注吧,罗杰。如果5th—g全权真的归于美国ucat——不仅是这个 奥多摩日本ucat,甚至全日本的ucat,今后都将无条件协助美国ucat任何行动,怎么样?」 佐山继续讲下去: 「至于第三……我看你好像想不到拿什么东西来跟我赌呢。相当于神的我能够提出各式各样的赌注,但你似乎碍于权限无法立刻下决定,所以干脆就由我——来要求一样你能做主的东西。」 「那是……」 「很简单。我要的东西,是从你的年龄、日语、被派来这里交涉等情况推断出来的……如果信中内容无法将山德森的全权交给美国ucat——」 佐山眼神犀利地说: 「你就要把对ucat空白期所知的一切全部从实招来。」 佐山的要求让籴杰倒抽一口气。 最后的要求,是他最不愿被人触及的往事。 所以他必须抽出并宣读信封中的文件,让答案揭晓。 ……山德森先生转交全权是千真万确的事啊! 但这位少年却表示怀疑。 美国ucat将赢得这场交涉。文件是真的,因此胜负无法动摇。 但是现在却教人不得不担心「如果」。如果文件被掉包、如果文件被篡改等等。 这场交涉已被纪录下来,不,录的人就是罗杰自己。 在交涉初期,新庄曾说「他们没对移交权限的对话录音,只想录下我们同意停止全龙交涉的部分」。 倘若文件变成假货,就等于替新庄的怀疑背书。 就算在这儿大喊文件被掉包,对方也不可能归还真品,采信的人又有多少? 知道这文件是真品的,只有白己和欧铎,除此之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看过文件内容。 只要使用1st—g概念来辨识,应该能追溯出作者,但如果对方已拟好对策蒙混过去就完了,毕竟1st—g多半是站在全龙交涉那边的。 ……全都是「如果」而已。 白己绝不会有错。 罗杰这时才发觉,自己为什么要赌呢?明明自己必然正确,却还在跟对方赌。 也许是哪个环节错乱了吧。录音机被光学迷彩贤石隐形、将貘摆在信封边、从怀中掉落的纸片等等,这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若这些小事串联起来,朝同一个方向转动时又会如何? 「…………」 罗杰在这场交涉当中第一次皱眉。 要是输了,就得向敌人说出ucat空白期所有秘密。 ……这——— 「办不到吗?」 佐山劝诱般地向罗杰开口: 「那你就这么说吧,说你们认同全龙交涉继续进行。这么一来……至少我们还得自己花力气调查ucat空白期。我们是最近才觉得那和全龙交涉大有关联呢。」 这也办不到,否认全龙交涉是美国ucat高层的意思。 至于ucat空白期发生的事—— ……我一样说不出口。 罗杰抱有办不到的自觉。现在,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说出ucat空白期所有相关资讯。 他的喉头发出「唔」的声响。 「———」 接着他看向天空,吞下声音。 接着视线来到正面的白垩建筑物顶端,建筑物到处都设有明亮的灯火,顶端是个平台。昨晚自己被推落的白垩边缘有着人影。 那是一名穿黑西装的白发中年人,和一名同样白发的黑衣女仆,总共两人。 中年男子拄着拐杖俯视着这里,并推了推墨镜。 他张开嘴唇说了点话。即使听不见声音,罗杰仍能从唇形读出他说的话。 『轻松一点吧,罗杰?修利。』 这句话成为关键一击。 罗杰猛然降下视线,看着扑克脸的佐山,竖眉说道: 「美国ucat相信自身的正义和自由。」 他拿起信封。 「正义和自由必将导出真实!所以真实将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接着罗杰抽出信纸并摊开,读出上头的亲笔字迹: 「——本人理查德?山德森,若有死亡或失踪之情事,本人全权将交由美国ucat代为行使。二○○五年九月十五日。」 罗杰明白,这封信仍是真品。 罗杰的话,使新庄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瞬间,她似乎无法理解刚刚听到的内容,因为—— ……我们输了? 尽管佐山下了那么多功夫,费了那么多唇舌,但内容依然无伪。 就连「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疑问,都无法连结到答案。 一切胜利将归于罗杰等人,佐山所提出的赌注全都得奉送对方。 无法理解现状的似乎不只是自己,就连背后的白垩建筑前也毫无反应。 怪的是,眼前这群蓝色装甲服也都没有反应。 就像在怀疑自己的战果是否属实一样。 连罗杰也都皱着眉端详着信中内容。 这时,某个声音响起。 是种响亮清脆的鼓掌声。 声音来自佐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杰,拍响双掌,在白垩建筑墙壁上造成回音。 「真是精采。干得好啊,罗杰。就算敌人设下陷阱,美国ucat也绝不屈服,以正义与自由之心探求真实。这代表你们是真实的信奉者,也是愚者、挑战者。因此,你们才会得到你们应有的——」 佐山说出最后两字。 「失败。」 佐山的话,使罗杰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瞬间,他似乎无法理解佐山所说的话,因为—— ……失、败? 尽管佐山下了那么多功夫,费了那么多唇舌,但信中的内容依然毫无半分虚假。 就连「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疑问,都无法连结到答案。 一切胜利将归于自己,佐山所提出的赌注全都得奉送我方,他却说这是我方的失败? 无法理解现状的似乎不只是自己,背后的跑道上和眼前的白垩建筑前也毫无反应。 就连一旁的新庄也皱眉看着佐山。 这时佐山说话了: 「解释起来一点儿也不难。进入这个概念空间以前,我们曾绕路追踪希欧?山德森,而我在离开岛根前,透过风见的定时通讯得到了一项情报——有位跟我同班的不良少年,似乎有意讨回希欧?山德森。」 「那是……」 「今天下午,美国ucat想收容希欧?山德森,却受到该名不良少年的阻碍。当时,他们好像是被疑似『黑阳』的物体带走,朝东方天空飞去,没错吧?」 那的确是事实,但神秘物体的真面目还是个谜。假如那是站在人类这方的龙,就能将其视为5th—g的遗族,但理查德?山德森曾说—— ……「白创」等机龙已经和暮星炮合而为一,修特尔3也已经不在了。 但佐山继续说: 「如果现在仍有5th—g机龙残存,又将自己的指挥权以及5th全权交给希欧?山德森负责,那又会如何呢?而且,你想过理查德?山德森为什么会在委任书上使用那些字句吗……若有死亡或失踪之情事,『本人全权』将由美国ucat代为行使,为什么不写『5th—g全权』?」 「该不会——」 「因为理查德先生已经透过那架机龙,将5th—g全权交给希欧?山德森负责了!理查德先生的全权并不代表5th—g全权,那不过是指至今的一切纪录以及个人资产而已——这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保护希欧?山德森!」 佐山吸了口气接着讲下去: 「美国ucat,理查德?山德森先生的全权就随你们处置吧!我们期望交涉的对象,是藉由机龙取得5th—g全权的希欧?山德森!」 佐山激昂的一番话,让罗杰往桌面奋力一敲。 这一声又重又响,还震得貘弹起来翻了过去,但罗杰不为所动。 「这些话毫无根据!」 「那你确认过了吗?」 「没那个必要——理查德?山德森先生已经从5th—g机龙手中接过所有权限,而据报那些机龙也都不在了。如果还有其它机龙……那它又算什么!?不存在却又存在的机龙究竟算什么!」 「你要知道——」 声音来自罗杰正前方的佐山。他摊开双手,对身边的新庄耸耸肩。 「不只是全权转让这点,我对5th—g还抱持许多其它的疑问。不仅『黑阳』的事,还包括了5th—g人类灭亡的原因——疑点实在太多!查清楚后再谈吧!」 佐山凝视着一脸惊愕地听完这些话的新庄。 「赌局现在才开始呢,新庄同学。看看是我的乐观会赢,还是美国ucat的悲观会赢。」 「赌局……是什么意思?对『黑阳』和5th—g灭亡的疑问……又是什么意思啊,佐山同学?」 佐山并未立刻回答,他将视线从新庄脸上移开,看向罗杰。 不仅如此,他还扫视了在场所有人。 「之前,有一架机龙飞上天空,拯救了少女和保护少女的不良少年;现在,不良少年想再次拯救少女,只要少女出声,机龙一定会现出原形。」 佐山吸了口气后继续说: 「宣扬成人的正义、散布名为保护与安宁的自由的崇高美国啊,给我仔细听好——那架机龙就在真实之中,就在恶魔附身的少女和不良少年所寻求的真实之中。」 佐山垂下视线。 罗杰摆在桌上的信封旁,有一只小动物。 貘已举起一双前脚,准备展现过去。 第三十一章『人的龙意』 一丝哭声钻进原川耳理。 那是种抽抽噎噎、死命压低音量的细小哭声。 原川的意识听见这声音后,开始思考为何会有哭声。 思考要求记忆回溯,并以此为起点逐渐找回身体的感觉。 自己好像昏迷了一段时间。 ……一天昏两次,真没面子。 想到这里,原川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失明了。 记忆中,先前自己和希欧应该还乘着看不见的龙,而龙不停说着「我不知道」并本能地冲向敌人。 ……然后被打下来了。 原川心想,也许是因为希欧醒来,才能在最后一刻闪过黑龙炮击。当时希欧抗拒地大叫,让搭载他们的龙有所踌躇。 他们因此躲过攻击,却仍被气流吹翻,随着加速后的惯性向东飞去。 「我们最后坠海了,所以这里是海底吗?」 嘟囔后,原川感到胸口有点动静,原来希欧正紧抓着他的t恤。 「喂,希欧?山德森,不要睡得我整件衣服都是口水好不好?」 「我、我哪有那样啊!」 她鼓起力气回话,但仍有些颤抖。她虽想挺起身子,却似乎不打算离开原川的怀抱。 原川感到自己的确坐在类似躺椅的座位上,也许和他在基地见到的f—16座椅类似。他试着伸出脚,仍旧碰得到桌类物体的基部。 原川左右看看,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是眼睛似乎已逐渐习惯黑暗,感到某种微弱的光芒。 「……?」 原川松开抱着希欧的右手,朝光源伸去,摸到柔软的布料。 「啊,等、等一下,原川大哥!就算暗也不可以做这这这这种事啊!」 「你一个人在误会个什么劲儿啊,希欧?山德森?只是你的项链……」 微弱光芒映出的希欧剪影疑惑地抬头。 她脖子上那串石头项链放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不会有什么辐射吧?」 「怎、怎么可能,希欧的妈妈才不会给女儿那么危险的东西呢。」 『那是贤石。』 耳熟的声音响起。那是龙的声音。 原川看看四周说: 「贤石?算了,现在没必要知道。你到底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但是,不在你们所在的位置上——我只知道这么多。」 声音到此结束,彷佛想表示自己不该在此。 几轮呼吸后,声音依然沉默。不知希欧是因此安心还是忧虑,她歪着头问: 「那、那个,刚刚的声音是?」 「好像是你的救星。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龙。很难相信吧?」 在无法辨识五官的黑暗之中,原川想着自己究竟正作何表情。他继续说道: 「今天下午,我们被那群蓝色装甲服攻击时,还有刚刚从运输机上掉下来时,都是这条看不见的龙救了我们。」 希欧的头歪得更斜。 「那个,原川大哥,你的头是不是……」 「……之前还要别人相信你的鬼话,怎么轮到别人说时态度就完全相反啊,希欧?山德森?」 「因、因为跟着希欧的是恶魔嘛,才不是什么攻击还是救人的龙呢。而且为什么是看不见的龙呢?这里黑成这样……该不会是我们透过看不见的龙所看到的海底吧?」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掉下来了吧?仔细看看身边——我们恐怕就在完全透明化的龙的驾驶舱里。和你说的一样,这里就是海底,搞不好还陷在东京湾特有的烂泥里。」 「如、如果这真的是龙……是为了救我而跟在我身边的龙,那么——」 原川胸口感受到她微微的吸气动作。 「……杀死妈妈的,就是这条龙吗?」 原川完全不这么想。记忆中,今天这条龙两次现身都是为了拯救希欧。他刚刚在天上对第一次救援行动道歉,那应该是因为自己比龙早一步保护希欧的缘故吧。 然而龙却如此回答希欧的问题: 『没错。』 那声音淡淡地响起,让原川停下动作、希欧缩起身体。 希欧又吸了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原川抢先发问: 「……是真的吗?」 『没错。』 原川的问题和龙的回答,令希欧全身一僵,全身的力气化为颤抖,导向原川。 「——」 在某种情绪爆发的前一刻,龙这么说: 『我体内还有5th—g的复制概念。「那家伙」虽然仍在进化整备当中,却还是追着微弱的概念来到那里,而我也在当时第一次觉醒,只是——』 极短的间隔后,声音继续: 『已经来不及了。当突然现身、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的「黑阳」被我赶走时,希欧的母亲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被找上我的敌人攻击,而我来不及救援,等于是我害死她的。』 「怎么会……」 希欧低下头去。 原川判断,就让她暂时倾吐一下吧,现在有这个必要。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你是说,要是没有你,希欧的妈妈就不会死了吗……?」 没必要使用问句,事实就是如此。所以龙才会道歉,没有辩解。 希欧的额头靠上原川的胸口。 「我不要……」 那颤抖的身体再度开口: 「请你回去,不要再来救我了——请你回去!你是机器吧?那就请你关掉开关赶快回去!你说要救我,那你究竟打算怎么救!?你不是打不过那条黑龙吗!?所以希欧的妈妈才会死掉,所以、所以……!」 希欧大叫: 「还给我……」 字句开始崩溃。她的话失去刚刚的力道,被隐晦的颤动抖了出来。 「还给我,我不需要你救,还给我……」 原川在心里叹息,这时不需要问她讨的是什么吧。 她指的就是失去的一切。 『对不起……我不知道。』龙的回答声传来。 「你不知道什么?」 希欧就像是对原川说话般,慢慢地抬起脸问道: 「机器眼睁睁看着人类被杀……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我不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我存在于此,机能也正常运作,可是——我还需要一个认同我存在、给予我目的的名字。如果没有名字,我们就无法有效地使用自身机能。』 原川拍了一下希欧的背,制造说话的空档。 「你们刚完成时没有名字吗?」 『我的纪录表示曾经有过,但是我没办法说出来,因为那个名字只属于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是过去的我改造自己而来的。』 「自己能够用的只有……改造时留下的一点点记忆所关联到的机能啊……」 ……所以才会「应该知道却不知道」吗? 他拥有的记忆,已全被归类为他人的记忆。会出手解救希欧,恐怕是改造时烙印下来的一种本能吧。 「那么……」原川开口,打算问他是不是真的想保护希欧。 但是希欧抢先一步。 「什么名字……还需要问吗?」 她猛然挺起上半身,挣脱原川的手。 「——不就是 恶魔吗?」 听希欧这么说,原川很庆幸自己身处黑暗,看不到她作何表情。 『恶魔,就是我的名字吗?』 「是啊……那个名字、那个名字就送给你吧,快点回去,然后永远别在希欧面前出现!只要恶魔不在了——」 「希欧。」 这一喊让希欧闭上了嘴。胸前的淡蓝光芒照着她的身体,在黑暗中映出猫般的曲线剪影。 原川看着那剪影说: 「听得到吗,希欧?山德森。」 「听、听得到……」 她的气势弱了下来,情绪也平静了点。原川放下心后,尽量不带个人情感,小心翼翼地说: 「很抱歉,这家伙并不是恶魔。」 「可、可是……!」 「杀害你母亲的恶魔另有其人,这家伙只是来不及救她而已。」 听见希欧洲住气息的声音后,原川的腹部感到她臀部传来动摇的颤抖。 「听好。很可惜,希欧?山德森,这家伙的目的是保护你——不是保护你的母亲。而且,虽然你的母亲想保护你,却无能为力而过世了,所以这家伙才会出现,不让那个想攻击自己的恶魔杀害你。」 「那、那——」 「发语词就不用了,说话前先想清楚啊,希欧。听好了,你现在是把母亲的死归咎到这家伙身上。可是反过来说,你的母亲就是因为想保护你才会死。只要交给这家伙……不,正因为这家伙来不及赶上——」 原川虽然犹豫,却还是说了。 「你的母亲,当初如果让那个恶魔去杀你,她就不会死了。」 少年继续说下去,却有种解释给自己听的感觉。 「希欧,即使他把一切都还给你,又能怎么样呢?母亲过世后,你不是也把自己当作被恶魔附身的人吗?你没有否定,却选择了逃避。就算母亲在世,你还是会选择类似的人生吧——你的确有个不幸的开始,但你却选择让不幸继续下去而未否定。不是吗,希欧?山德森?」 话一说完,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原川才听见呼吸声,但他分不清那是出于自己还是希欧,因为他全神灌注在眼前的影子上。 浓稠的数秒钟迟缓地流过。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也不知道,希欧?山德森。」 原川这才回过神来,替肺叶注进空气。 「你也一样吧……你不是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吗,希欧?」 「才没有那种事呢。现在我终于了解真相……也知道妈妈的死因,让我泄恨的对象也在,虽然我不想再看见他……」 「你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 原川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挺起身体,慢慢地—— 「啊……」 抱紧希欧。臂弯中的娇小躯体,告诉他一项事实。 「不要说谎,希欧?山德森。」 他的胸口传来啜泣声。 「可是……」 原川紧抱希欧,似乎想打消那声音。 ……她应该多少察觉到,即使不知道龙和恶魔的真相,自己最后仍会选择什么路。 尽管她选拌否定,但就因为她做出了选择,才会将ucat这个组织所捉供的单方面保护放在心上。 她竟然没注意到自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女孩子,老让周遭的人费心。就像猫一样。 原川在心里苦笑几声,又拍了一下希欧的背。接着他对龙开口: 「喂,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保护希欧啊……若这是你自己决定的,那你又是怎么找到她的?如果——」 少年继续问道: 「如果是某人要你保护希欧,那他就是这一切的元凶。希欧,你记得什么线索吗……比方说有过什么仪式之类的?」 「……咦?」 希欧有点细微的动作。她转过贴着胸口的脸,看向原川。 仔细一看,蓝光正倒映在希欧的泪珠上。原川怀着无言的感想,聆听希欧的啜泣声。 「……没有。我只知道爸爸妈妈给我取了希欧这个名字,其它什么都……可是希欧不记得还是小婴儿时的事。」 『希欧说的没错。』 龙的声音响起。 『我也不记得曾进行过类似的仪式,不过……就让我开启记忆吧。我所无法了解的记忆——就让你们用这条线路分享。』 龙静静地告诉他们: 『以我所知的说法来表示,那是段有关承诺的记忆。』 新庄觉得貘所展现的过去之中,这一次最像是梦。 一开始眼前模糊不清,接着逐渐聚焦感光,辨识出颜色。 她的视觉注视着一片缀有云朵的宽广蓝天,不过这片天空有点异样。 「没有陆地……」 就算看遍了全周天三百六十度,都只有无尽的蓝,若要说陆地—— ……浮岛? 到处都有些物体浮于空中。 正如字面所示,它们是浮在空中的岛。碎裂的地壳岩块宛如大地的残骸般,漂流在空中。 它们大多是岩石的集合体,由于空中对比物极少,乍看之下还辨识不出大小。 靠近仔细一看,那是长约一公里的细长蓝黑色石板,好几丛三角形叶片的植物蔓生其上。 ……这里是5th—g,没错吧? 新庄不经意看到一个人造立体物。 ……建筑? 脚下约一百公尺左右的空中,飘着一块冇灰有绿的人地。 「大地」直径约一百公尺左右,灰色是人工铺设的平面,上头有着颜色相近的的四方建筑,后头爬满了叶片细长的植物。 其中还有种蓝白色的龙形物体。 「休特尔3……」 仔细一看,有个人影拨开机龙正面的苍郁草丛前行。 他背了个氧气桶般的容器,还戴着半罩式头盔。 「他就是山德森先生吧……」 他身边围绕着自己吐出的白色雾气。就雾气消散速度看来,这里的风并不小。然而散去的雾就像被墙包住似的,在他周围半径一公尺范围内打转。 是透过控制重力之类的方式来抵抗大气压和风势吗? 新庄的视线稍稍犹豫之后,抓准时机向下一跃。 意识瞬间落地,没有声音、没有冲击。 底下是灰色且细致的铺设路面,路边设有缘石,还有看似步道的突起。 新庄心想,这应该是个以安全为优先的世界吧。 将视线转向前方,可以见到能称为住家的物体。 那是四四方方的低矮建筑,占地大约二十公尺见方,高约三公尺。墙上没有窗户,只有几个拳头大的圆形镜片。 入口处较四周矮了一级。建筑物正面有道斜坡,坡道尽头相当于地下一楼位置的墙上有四边形接缝。 ……好像防空洞喔。 这时新庄听见了呼吸声。右手边的建筑后方,传来一阵急速的喘息。 那是背着容器的男子,理查德?山德森。 「休特尔3,我绕到正面了。」 休特尔3的声音在山德森的肩部响起: 『抱歉,山德森。要是我自己去看,很可能会破坏掉它们。』 「没关系,这也是调查的一环……你对这个建筑物真的很在意吧?」 『是啊。照你们的说法,的确是「很在意」用我的说法就是「觉得有必要调查f也许里面有某种兵器正发出某种微弱的讯号也不一定。在我诞生于这片天空时,我就一直「很在意」这里,只是我身体太大进不去。』 「还真是危险的在意法呢——可是休特尔3,我真的能进去吗?」 『你已经在肩上设置我的后备感觉器了吧。如此一来,我就能见你所见、听你所听——进去吧。我很想知道,为何生为机械的自己会这么在意这块陆地,几千年来,我总是在战斗的空档时到这里寻求安宁。』 「这样啊。」山德森点点头,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他还是拿起吊挂在容器下的仪表,看了一眼。 「我要进去了。不过我拥有的翻译概念并不强,如果有危险标示就赶快跟我说。」 山德森表情坚决,笔直走过通往地下入口的斜坡。沉稳的军靴声响很快就到了入口前。 门是个高约两公尺,宽约三公尺的板状物。 『是共通规格,打得开。』 门板是以落下的方式开启的。 门的上缘吸引了新庄的目光。落下的门板虽然开启了同样大小的空间,但新的门板底部随即补充于另一侧。尽管她看得出来那是种较为柔韧的金属,却看不懂其运作方式。 眼前有风在流动。也许是位于高空和气压的影响,内容物一口气吹散出来。 里头几乎都是尘埃。沾染褐色的烟尘被风翻卷而出,碎纸般的纤维质紧接在后。 「——真糟糕,几乎都坏光了嘛。」 山德森赶紧跳进门,新庄跟在后头。 新庄的意识跟山德森一起进入建筑内部,背后传来关门声。 入口处的玄关是个约三公尺见方的区域。 墙壁本身散发浅浅的米白色光芒。通道地板虽是一片黑,脚踩处却有着青白色的光,并随之散发波纹。 通道分成左右两边,右边是—— 「休特尔3,你看得到吗?右边崩塌了。」 他探头向右侧通道看去,发现通道已经融化……不,严格说来那并不是融化。 「看来是金属失去控制,在破坏的初期崩毁,最后维持那个形状凝固。」 构成通道墙面的金属,就像是被左墙面伸出的棒子撞凹了一般。 崩落的墙面之间,有着来自于房间的堆积物。虽然能看得出是木造,不过其表面已如砂雕般塌陷。 一切都已在漫长岁月中风化了。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向左走吧,山德森。』 「好。」 山德森转往有点崩塌的左侧,走向其中一道不一样的门。 墙壁的柔和光线让新庄察觉—— ……这里是住家吧,不会有武器…… 新庄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发现山德森已不见踪影。 深处的门是开着的,他应该就在那残存的完好房间里。 新庄这时才感到犹豫,不知该不该跟上。只在ucat和学生宿舍生活过的自己,真的可以随意闯进去吗? 然而门后漫出的米色灯光赶走了这个念头。 新庄的意识感到一阵温暖,并随着那份错觉踏进房间。 「啊……」 房间约有三坪大,山德森站在中央,脚边积了一层深至脚踝的灰。房间里不见家具,然而满是灰尘的墙上却浮出某种分割线,似乎有什么东西会从里头推出来。 这里头看似空无一物,不过灰尘在地上堆出了一个立体形状,那是—— ……坐垫的痕迹? 地板上有个半坪大小的薄薄隆起,一侧有枕头般的突起,前端就是有着分割线的墙,彷佛能让人趴在隆起上看着那道墙。 ……收在那墙壁里的,大概是电视之类的东西吧。 新庄开始想象人们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伸手可及之处摆的大概都是书籍或功能相同的装置,这儿离厨房也近,能够在身边摆一些零嘴饮料什么的。 仔细一看,房间里到处都积着灰尘。 「黑阳」破坏了5th—g的大地,人类灭绝几千年后,这个民宅还留有相当程度的空气,但居民都不在世上了。 这时新庄突然想起佐山在过去展现前说过的话。 ……他怀疑5th—g人类灭亡的原因……? 新庄思考着佐山到底在怀疑什么,可是四周景物上没有答案。 隐藏在灰色积雪般尘埃中的风化残骸,是了解过去的唯一线索。 这时,新庄看到山德森在积灰中拾起了某样东西。 看起来像是b5尺寸的玻璃板。 不只是那样,玻璃般的透明板中还夹着一张照片。 「…………」 照片里,有一名少女和一对男女。 他们和low—g人无异,只是肤色极白。若要找出个特征,就是纤细,和长寿族类似。 站在最前方的少女年约十五,发色和背后的男女同为金色,彷佛代表着亲子关系。照片中央,一对蓝绿色的眼眸正笑得灿烂。 山德森挪动手指,拨开相片上的灰尘。 「休特尔3……你知道这是谁吗?」 『不,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里吗?」 『不,我不知道。这里……用你们的话来说,是能让我「心灵安宁」的地方。』 话刚说完,某种声音响起。 声音由墙壁传来。新庄刚刚看到的分割线向外伸出,化为萤幕投射光芒。 ……这是—— 画面中的人物正是相片里的男子,他背后似乎是间工厂。这所宽广的工厂中,有数样机械正在运作,机械臂不停搬运、焊接某种巨大金属骨架或齿轮等机材。 男子背对着工厂中的景象,用蓝色衣物擦拭沾上黑色液体的手。 『定期通信——对不起——』 声音跳转,影像也是如此,与其说有杂讯不如说是部分断讯。之后景物跟着改变,画面上虽然仍是工厂一角,但背景已移到搬运台前,台上放的是—— ……休特尔3? 『试作型——没办法分离。除了操纵者之外,还有一人和它合而为一,不过身体和记忆——回不来了。其它机体也一样——要是成功了,就能够帮助你最爱的「黑阳」——我们创造的它会和 「白创」一起保护这个世界,放心——』 画面再次跳转,不过背景没变。男子背对一架形似休特尔3却有些差异的机龙,和其它同伴站在一起。这些人面露疲态、满脸胡渣、衣服污损,却挂着笑容,甚至对着镜头招手。 这时画面冷不防地改变。感到疑惑的新庄眼前,出现了新的景象。 那是工厂崩毁的画面。天花板碎裂散落、火光四散,方才那位眼镜男子神色凝重地进入画面,看着镜头说: 「——吗?化学性质的——9th—g造成的概念爆——也朝另一颗星球去了。」 在新庄感到疑问前,画面深处传出警报声,男子闭上眼说: 「对不起——只能把一切都交给维修中的『黑阳』了。如果你们备受煎熬,而我们又赶不上的话——把星球——『黑阳』一定会很苦恼吧,所以——」 男子睁开眼凝视镜头说: 「拜托你们,一定要撑到最后一刻——然后告诉『黑阳』,叫它一定要幸福。」 到此为止。影像结束后,萤幕终于不再发光。 新庄看着黑漆漆的画面,茫然地吸了口气。 因为刚刚那段影像,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黑阳」毁灭5th—g的真相。 ……难道说,「黑阳」毁灭5th—g是因为……! 「概念战争时,『黑阳』不忍见到人类受到其它g的化学兵器摧残……才选择让自己失控来毁灭世界!?为了不让人类受苦,也为了替人类免责,才自己制造出那些战斗!」 然而—— 「极少数人为了活过化学攻击,选择和未完成的机龙合而为一……」 却因此失去记忆,转而征讨失控的「黑阳」。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都忘了彼此曾互相珍惜。 接着新庄看到山德森将视线从黑色萤幕上移开。他开口呼唤机龙: 「……喂。」 『什么事?』 「你还记得你刚诞生时的事吗?」 『不。但是我有种非常「悲伤」的回忆。我开启通讯频道和大家交换意见时,他们也有相同的反应。我们好像都失去了某种倚靠、失去了存在目的。』 「那么休特尔3,你……究竟是谁呢?」 『……我就是休特尔3。』 「也对。」 山德森颤着声音点点头。 「休特尔3,告诉我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吧?」 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照片上。 玻璃板内侧的照片上写了些字。新庄虽能看出那些用蓝黑色的笔写成的字有何意义,却不知道读音。 休特尔3的声音传来: 『那是人名。写在前面的是「赠予~」的意思,之后就是相片里那位少女的名字。』 「那是——」 『以你们那个世界的发音方式来说,念作希欧。』 休特尔3继续说: 『是「幸福」的意思。』 新庄的意识体僵住了,休特尔3的声音在她眼前响起。 『……雷光的眷属山德森啊,你为什么哭呢?』 「因为我明白了。」 山德森说: 「——你也是人类啊,休特尔3。也许你自己并不了解,但是我和她们——应该过得很幸福的她们都知道。而且『黑阳』……应该曾是你的好友。」 『那么,下决定吧。』 山德森皱起眉头。 「什么决定?」 『我们即将启程,和「黑阳」决一死战。「黑阳」恐怕会一如往常地逃进你的世界,要是我们一再让它溜走,迟早会被消磨殆尽,终以失败收场。』 所以—— 『我们全军要连同「白创」追击「黑阳」,在你的世界进行决战。』 山德森吓了一跳,对着右肩的摄影机型感觉器说: 「这么一来,5th—g就会因为失去概念核而毁灭啊!」 大喊一声后,山德森将照片放回地〡。他朝上头的三人行了个短暂的注目礼,接着走出房间,然后奔跑。 他穿过玄关,打开门来到室外。 在通往地下的斜坡上,他看到一片蔚蓝的天空。 空中有一大群龙。在新庄的视野之中,机龙群盘据了一整面蓝天,中央有一架长逾二百公尺的大白龙,周围有数百架各种颜色的龙在空中飞舞。 风儿流动,吹出清脆的声音。 接着,由头顶上那架拥有六片机翼的白龙处传来说话声。 『以雷光的眷属为名的人啊……你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呢?」 『我们的机能会强制我们保护5th—g,避免世界崩毁,一旦「黑阳」离开5th—g,我们便无法追捕。因此我们需要命令,需要一个人类统驭我们这群机器。』 这架白色机龙恐怕就是「白创」吧。他慢慢低下头,飘在周围空中的龙也作出相同动作。 『我们虽身为机械,你却用「人」来称呼我的同伴,那群自愿忘了自己曾经为人的同伴——而你也是人,忘不了自己是人的人。』 「————」 『我想把5th—g全权交给你,然后请你帮助我们击破「黑阳」。』 「为什么?」 『……我想我已经说过为什么选上你了。』 「不是的。」 山德森止住由口中吐出的白色雾气。 过了一会儿,他向前踏了一步。 「你们为何要战斗?甚至不惜毁灭自己的世界?」 『我们的基础制造者给了我们一个命令,那就是——』 「白创」说话时,所有机龙都点头似的压下脖子。 『将人类导向幸福……比起自身安宁,我们更重视人类的幸福。所以我们要毁灭「黑阳」,毁灭那个不忍看人类受苦而毁灭人类和整个世界,既愚昧——又温柔的兄弟。』 「还真是一厢情愿的幸福观啊。」 山德森缓缓将整个头顶与脚下的天空环视一遍说: 「所以,你们想找我扮黑脸,成为下令毁灭这个世界的恶徒吗?」 他吐了口气闭上眼睛,无奈地呢喃: 「看来我觉悟的时刻终于到了……」 听着这句话,新庄感到某种漂浮感。 过去即将消散,她轻柔地回到现代、回到现实。 黑暗中,希欧在包容自己的臂弯里蜷起身子,感觉逐渐从梦境般的过去移往现实。 少女靠着原川的身体,能够感到他的心跳、呼吸和体温。 「……希欧的名字,真的有那个意思吗?」 『我不知道,可是这个我之前的我,曾和被选为驾驶员的人一同作战,对敌人造成致命伤。我自己虽也受到破坏,却没有因此死去。敌人为了改日再战而逃进海底,包括「白创」在内的我军则似乎希望和暮星炮同化。』 展现过去似乎让他的记忆得以串联,机龙接着说: 『因此,「白创」挑选我使用他们转化而成的武器、为我重新打造被破坏的身体,并要我静静等待关键时刻来临。』 自己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会有多响呢?希欧一面想着这个问题一面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跟希欧……」 『我判断,是为了承诺。过去的我在落入自己拥有的概念空间时,曾和驾驶员定下承诺——日后,一旦雷光的眷属生下应受庇护的孩子,就要将5th—g交到那孩子手上,并赐予那孩子受祝的幸福之名。』 声音继续说: 『届时,我会成为5th—g的幸福守护者,誓死保护那孩子,以报答当年驾驶员为人类流的眼泪。』 希欧无言以对。 原川将她的肩和背抱得更紧,使她逐渐沉进原川的怀中。 ……该怎么办才好…… 希欧虽想否定招来恶魔的他,但是—— 「希欧的名字是爸爸妈妈取的……」 虽然原因不明,但想必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能受到呵护。 ……他们自己也面临战斗,为什么只保护希欧呢? 而且身为恶魔的「黑阳」竟是如此重视人类…… 她心中有好多想说的话,却一时消化不完。 当希欧仍在犹豫该如何是好时,某种电子音突然在沉默的黑暗空间里响起。 「手机的声音……是刚才会计给我的那个吧。」 原川一边说,一边将手抽离希欧的背,伸进自己的怀里。凭着气流,希欧能感到原川已将手机摆在耳边。 「会计啊?」 『是我。看来神田那边终于成功开启了通讯频道呢,不必客气尽量夸奖吧——我等着听。』 一道细小的电子音响起,人声跟着消失。原川结束手机通话,塞进怀里。 「噩梦好像还没结束,让我再睡一下。」 「那、那个,原川大哥,刚刚的声音好像跟昨天来的那个脑袋怪怪的人——」 话还没说完,铃声再次响起。 原川在黑暗中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什么啦,白痴。」 『呵呵呵,新庄同学你听见了吗?原川正在说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呢。』 「少制造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白痴佐山——到底有什么事?」 希欧将心神集中在耳朵上,捕捉行动电话传出的说话声。 『真抱歉啊,原川,其实我要找的人不是你,用力懊悔吧。不过,我倒是有点话想跟你旁边的希欧?山德森说。』 希欧听见这话,抬起头来,她似乎能感到原川的视线。当她纳闷是怎么一回事时,原川对手机另一头说: 「听好了,佐山,希欧说她没话跟你说,快去死一死。」 「我、我才没有那样说呢!」 『哎呀,还很有精神嘛,真是太好了——听好了,希欧?山德森。』 希欧听着这位姓佐山的少年说: 『我们是日本ucat,和之前收容你的美国ucat属于不同系统。现在,伟大的我得到美国的同意——以胜利为条件,解除了对你的保护。』 希欧听不懂解除保护是什么意思,所以—— 「……咦?」 她发出疑问的声音,但对方没有停下来。 『仔细听好。也就是说,只要你不提出要求,美国或任何组织都不会刻意保护你。所以,你就好好地使用现有金钱和人脉,在这个日本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吧——如果想回家,只能自己凑旅费,或是向大使馆求援,知道吗?』 「可、可以先等一下吗?」 『再怎么等也不能改变现况,不过我还是能听听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希欧开始思考。 她想凑近手机便于沟通,额头却突然撞上原川递来的手机。看来他的想法也一样。 「好痛喔……」 希欧按着额头接过手机,整理起思绪。 「那、那个啊,呃……」 她想了一下,将手机贴在耳边说: 「我说的话,你还听得懂吧……?」 『如果连我都听不懂,那么这世界上就没人听得懂。』 『我推测对方似乎有某种先天上的逻辑缺陷。』 希欧觉得龙说得很有道理,继续发问: 「……那是为什么呢?」 『那我反问你——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呢?』 就在希欧打算回话时,佐山又说: 『我们正要踏上战场,敌人恐怕就是你过去所追寻的对象—〡但这和你无关。』 「怎、怎么会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接受他人保护,让他们送你到与战斗无关的地方去呢?这是一场交涉。老实说,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大致情形应该有人向你说明过了,所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听得懂。」 希欧点点头。一位名叫罗杰的男子已透过梦境,让她了解世界正面临崩溃的危机,以及曾祖父承接了5th—g这个世界的一切权限。 不过,看来那些权限—— 『现在,你已经从祖父手中继承5th—g全权,那包含了概念核所有权等一切权利。你的名字是5th—g语言,那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的龙其实就是5th—g人类,他是为了你而存在,含有概念核的机龙专属武装也是如此——换句话说,你的曾祖父和父母亲,已经给了你身为5th—g代理人的能力。』 「……那……那你是要希欧用那些力量来帮你——」 『我可没有这么说。坦白讲,我的确是很乐于接受你的帮助。毕竟世界一旦毁灭,我的江山就会跟着幻灭,新庄同学也会非常困扰。』 『我、我才不会困扰呢!』 『哈哈哈,害羞什么啊,新庄同学——那么,希欧你听好了。我们面临很多问题也想借助你的力量不过现在聚集在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出于自愿。虽然我能够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来招揽你可是那违反我们的理念。』 「可、可是,要是缺了希欧的力量而导致世界毁灭的话——」 『那就让它毁灭吧。既然连一名少女的心都无法打动,这世界当然该毁灭。』 佐山接着说: 『尽管所作所为可能都只是隔靴搔痒,但我们绝不会吝于尝试。因为我们这群人都很闲,就算只是死要面子也绝不会放弃,如此而已。』 「既然这样……」 『那就是我们的交涉筹码——我们不会保护你,任何组织都不会那么做。我们不会提供你祥和与安宁,只会让你坦然面对事实为了人类而失控,即将毁灭世界的「黑阳」正在空中飞翔的事实。』 佐山吸了口气说下去: 『你的确拥有能力,但是完全没发挥过的能力派不上用场。尽管我想借重你的能力,不过如果那不是你自愿行使的,就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如果你想靠自己的意愿冲破终点线,就跟我说一声吧,那边那个不良少年会为你带路的。但是希欧?山德森,我劝你别轻易相信我们。我们虽然拥有相同目的,却不是什么亲密好友,只不过——看着同一个方向而已。如果你能接受,就过来找我吧。』 话只说到这里。 电子音响起后通话随之结束。佐山连声道别都没有就挂断电话,让希欧不知该说些什么。 沐浴在灯光中的佐山环视四周。 宽广的跑道上有着蓝色装甲服团体以及蓝色机龙,白色建筑物下则有一群白色装甲服身影。 佐山向盯着他看的人们高举左手,手肘的布料发出声音。 「『黑阳』的军团正朝这里而来!你们还在做什么!?你们都看到我刚刚使用过这支手机了,表示神田研究所已经让所有通讯器材都能够正常使用——还不快点报告!!」 「tes。」 白垩建筑传出女性声音。 希比蕾右手包着绷带,从入口走了出来。 「残存于调布的美国ucat,在六分钟前和『黑阳』先遣部队交战,并于两分钟前失去联络。现在,美国ucat监察率领另一部队,由横田基地前往国立一带,准备迎击。」 「如果迎击部队也被击败,『黑阳』的先遣部队到这里需要多久?」 「大约晚上十点左右,也就是二十五分钟后。」 这毫不犹豫的发言让在场众人发出声音,那不是惊愕的香气声,而是握住武器的声音。 遍布全场的钢铁声和所有蓝色装甲服的备战动作,让佐山满意地转向长桌另一侧的罗杰,他对着正在整理衣襟的美国副监察说: 「真不愧是美国ucat,竟然将监察败亡纳入考虑——值得和我们平起平坐。」 「tes。」罗杰眯起眼睛,想回头看看同伴们。 但他停下了动作,伸手摸摸貘脖子上的贤石后说: 「这是防护概念吧……真的是被您摆了一道。」 「你也不差啊,最后竟然敢念出信中的内容。」 「tes……您到底是何时察觉真相的呢?」 佐山见到一旁新庄求知若渴的眼神,不禁陶醉地说: 「说来简单。昨晚通讯中,你念出信中内容时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里头只字未提疼爱的曾孙女——到了今天,当我得知希欧?山德森被某种隐形的物体救走,便由此推测,她很可能已经继承了一些东西。」 他继续说道: 「我想,理查德?山德森早就了解,自己的曾孙女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有事——而他可能早在希欧的母亲死亡时,就发现到这点了。」 佐山从怀里抽出一张纸。那是茉伊拉1st交给他的纸片,上头印着希欧母亲过世时的新闻报导。 「她母亲死亡时,表情异常地安详,甚至被怀疑是亲人下的手。但她的表情,正好证明山德森的后代将受祝之名传给了正确的人。」 佐山左胸突然一阵绞痛。 他明白这痛苦是来自他的母亲。她打算携子自杀时—— ……又是作何表情呢? 想到这里,一双轻柔细瘦的手扶住了他按压左胸的右手。 那是新庄的手。佐山说声「没事」并点点头,放松身体。 「5th毁灭和『黑阳』的作为一点也不复杂——越优秀的机械越能服从人类,就这么简单。」 佐山抬头,见到罗杰正推高眼镜。 「原来如此——看来我的脑袋变得有点不灵光了呢。」 罗杰这才转身背对佐山,为了迎击「黑阳」而备战。 这时,佐山发现眼前的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叠文件。 「这是……」 「这是某人托管的东西,我今天特地带来这里——那人就是你的祖父。」 佐山皱起眉头,在激荡的心跳声中看向文件第一页,上头写着—— 「圣乔治开发企划书……」 制作人则是—— 「佐山?浅牺……!?」 绞痛再起。佐山全身以左胸为中心痉挛、看起来十分痛苦。 「……佐山同学!」 他彷佛攀附着新庄的呼喊似的,使劲挺直身体,抵抗捆绑身体的瞬发痛楚。 「你果然是ucat空白期重要的……!」 「不。跟他们相比,我只是个普通的士兵罢了——当一切结束后,由于我和那人较为亲近,所以这东西……完成全龙交涉所需要的左右圣乔治开发企划书才会交由我保管。」 「左右?」 「没错,那东西我们无法使用,能发挥它们力量的恐怕只有……拥有佐山和新庄这两个姓氏的人而已吧。」 听到这里,不只是佐山,就连抓着佐山手臂的新庄也有所反应。她向前踏出半步询问: 「为什么……那会和我的姓氏有关呢!?」 「我能说的就只有那么多——剩下的我无权透露。」 仍背向佐山的罗杰挥挥手。 「说不定,刚刚那场交涉的结果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佐山老爷说没有圣乔治就无法完成全龙交涉,若真是如此,那么能阻止世界毁灭的就只有日本ucat而已。」 罗杰迈开步伐,他的脚步声在柏油路上远去。此时,将手机摆在耳边的希比蕾抬起头来,面色凝重地高喊: 「各位!国立地区迎击部队——已失去联系。」 黑暗中,原川听见一丝心跳和气息。 那细小的声音和呼吸,来自蜷缩于他胸前的少女。 她动也不动,他们搭乘的物体也不再发出声音。 ……到底过了多久呢? 少年保持沉默,一会儿后某种小小的声音响起。 「怎么这样子啊……」 是希欧的声音。她宛如要测试音量般小声地说: 「如果不帮忙世界就会毁灭,却又说一切随我高兴。」 原川虽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但为了不让希欧误会佐山的意思,他还是说了: 「那个白痴可是认真的喔——他身边的家伙也都是些怪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即使派不上用场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他们一定认为就算你不帮忙,自己也有办法弥补,那群人就是这么乐观的笨蛋。」 「……是这样吗?」 「那个白痴不是说他想借重你的力量吗?如果真有必要,他就会说你的力量是必要的。因为他们拥有能做些什么的力量和立场,才会那样说。」 「不过原川大哥,你也没说过需要帮助或是需要我之类的话啊。」 「我哪有立场那么说啊——而且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夸张。」 「可是……你还是来了。」 「——」 无言的原川又听见了常听到的问题。 「为什么呢?」 接着—— 「为什么爸爸、妈妈、曾爷爷、刚刚那群怪人,还有原川大哥都……」 「我哪知道啊。也许我知道,但谁晓得啊。希欧?山德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人生的确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可是……你也遇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幸运吧?」 原川想起之前在空中遭龙爪攻击时,母亲送的护身符代替他捱了那一下,又想起更早之前,他莫名其妙地捡了一名少女回家的光景。 「的确有那种事吧?」 原川臂弯中没有动静,连呼吸声都变得有些低沉。 然而,他注意到希欧的心跳微微加快,于是 「你是因为无法理解自己的幸福,所以才选择不去相信的吗?」 「这个……」 「回答我,希欧?山德森。你说你不懂大家为什么会做出那些选择,但是有些事就算不懂也值得相信吧?即使不明白,但你至今受到的保护都是事实,所以你也一样——」 原川吸了口气,他打从心里觉得,对这女孩说的话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 「不准对陪伴自己的幸福撒谎,希欧?山德森。」 「……为什么呢?」 希欧的脸被抬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这么……」 「因为那就是我的幸福。」 恐怕希欧又会提出抗议吧,问一些那是什么意思之类令人不想回答的话。 因此原川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她的言语。 「——」 希欧的身体略为紧绷,但是—— 「…………」 数秒后,两人在吐气声中分开。又过一会儿,希欧开口说: 「啊、那个、这个……刚、刚刚那是我的第一次呢。」 「冷静点,第一次一定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你、你怎么那么现实啊——」 说着说着,语尾变得模糊不清,但这并非像过去那样出于颤抖或泪水,而是微微苦笑所致。 少女的双肩因搔痒般的轻笑而晃动,接着她慢慢挺起身子。 「……的确是那样呢。」 「那样是 怎样?」 「就是那些值得相信的事啊……虽然真的很难理解,但的确都是事实呢。」 笑声轻轻响起。 「例如说,原本扔下我不管的原川大哥竟然会追上来,还亲了希欧。」 「……喂。」 原川有种异样的不祥预感,再次用手托住希欧的身体。 他注意到希欧虽然说话听起来明朗,但身体仍在颤抖着。 ……只是在逞强啊? 原川又听见话音。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还请帮我一把喔。」 「看心情啦。」 「好。」 希欧笑着回答,接着—— 「那个……龙先生?」 『什么事?』 「我想去追『黑阳』。」 『可是我还……』 「你还不知道能让你恢复机能的名字吧?老实说,希欧对你还不够了解,大概没办法把你当作真正的朋友,可是……」 希欧接着说: 「我们是目标一致的同伴吧?所以——」 她做出结论。 「山德斐洛——雷光的眷属的同伴,这名字怎么样啊?」 龙保持沉默。 回应这个问题的,是光芒。 「啊……」 灯光亮起,驾驶舱顶、侧面、正面都亮了起来。 正面的锐角防风屏幕底下有个突起的桌面,上头全都是控制视窗,侧面也是相同构造。 驾驶舱内没有操纵杆或方向盘,只看到左右两侧升起一对防护杆,似乎是用来支撑斜靠在座椅上的身体。 在室内照明帮助下,能看到防风屏幕外的机身逐渐染上颜色……不,那只是装甲板不再隐匿外观罢了。 半埋在污泥中的龙,有着蓝白两色的装甲以及尖锐的外型。 原川看看四周,发现驾驶舱座椅后还有一张床形的副手席。 『幸福的孩子啊,你就躺在那上面吧。我会读取你的脑波使我们合而为一,并将能源输出系统的限制交给你掌控。』 「喂,没问题吗?会不会有丧失记忆之类的后遗症啊——」 『过去的我有过那种经验后,已将这点做了改良……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她。』 原川见到怀中的希欧点了点头。 「我们出发吧,去阻止它——阻止寂寞的『黑阳』。」 她虽然哭肿了眼,脸上表情却显得已认同自身的力量。 原川吐了口气,放松肩膀、移开手臂。 「你现在满有精神的嘛,就随便你吧。」 『原川,你也有该做的事。』 少年「啊?」地皱眉,机龙山德斐洛接着说: 『你两度赶在我之前保护她,这点令我很中意。所以我在你刚刚进来时,就已经将你的神经系统与我的操作系统联结了。』 「喂喂喂,先等一下……联结是指……」 听龙这么一说,原川才注意到先前遭受黑龙主炮攻击时—— ……四周状况我都看得满清楚的嘛? 『我会集中于神经讯号的传导,你就负责操纵我的身体,希欧会辅助你,并且透过意识解除我全身的限制器。改良进化时,还有很多尚未启用过的机能,但是……』 原川听见一道坚决的声音,其中含有龙原有的意识。 『——只要能够启用它们,我们就能使出全力。』 午后九点三十七分。 「黑阳」军团与布阵于国立的美国ucat机龙们发生冲突。 「黑阳」军团摧毁了大多数的对手,并甩开一小部分,继续朝西前进。 尽管西立川的昭和纪念公园以西就是横田基地,但基地里已没有任何装备,残存部队也都退入地底避袭。 「黑阳」放出先遣子机,破坏地表上所有具攻击能力的物体,并在自己的巨大身躯到达基地上空前,再度派子机先行扫荡。 敌人已经一个都不剩。 剩下的只有开始变得浓烈的怀念气味。那是位于西方的巨大概念反应,气息和曾打倒自己的武器相同。 「黑阳」将鼻尖转向气息来源,慢慢加速。 这时,「黑阳」察觉了一种新的气息。 在敌人片甲不留的东方、背后遥远的空气里,还有某种怀念的气息。 不再大意的「黑阳」将子机送往背后的天空,数量足以歼灭至今来袭的所有敌军。 同一时刻,一名在东京湾周边放置概念空间产生装置终端机的自动人偶,目睹了异常景象。 应该空无一物的东京湾中央,有某种物体正缓缓浮起。 外型宛如刀剑。 那是有着蓝白两色、全长约三十公尺的金属构装物。 在自动人偶的视觉焦点中,物体前端朝天,缓缓划开水面、浮上天空。 那是一架机龙。 自动人偶判断,那是一架所属单位不明,与黑色机龙完全不同的机种,距离自己约五公里。 她以超远距视觉侦测后,发现机龙外型与完全变形式机龙的高速巡航模式相近,只是—— 「……架构与可变形机龙不同?」 换言之,那是架无法变形的机龙,那么—— 「我判断,那是一架高速机动型机龙。」 这时,蓝白色装甲之间发出脉动般的红光。 而那正是某种征兆。 机龙扭动身子,在水上、空中轻舞般地转动。 「!」 冷不防地窜上高空。 动作在刹那间结束,只剩风、弹起的水花,以及一道残留在飞行轨道上的白色蒸气。 白色长线划开夜空,直往西行,自动人偶的视觉紧追在后。 她驱动视觉组件、扭动脖子、转动身体追寻机龙。 「——!?」 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视野里,只有一条连续不断的白线高挂空中。 回过头时,白线已消失在西方天空尽头。 最后留下的,只有声音。 由背后、头顶响起的音爆,撼动了自动人偶的身体。 她无法厘清眼前发生的事,若要举出明确的事实—— 『蓝白两色的机龙正在追击「黑阳」。恐怕……』 在名为推测的机率计算后,她淡淡地说: 『很快就会追上。』 第三十二章『天空的指引』 战斗悄悄在夜空中展开。 空中有条白线,从位于东京中央的调布一直西行到国立、立川一带。 在离地约一公里、尚可勉强目视下方夜景中一粒粒光点的高度,有把刀曳着笔直白线,斩断漆黑的夜空。 那是一架蓝白色的机龙。 机龙在大气之壁中不断摇晃,时而乘着气流轻巧地跃动,切开天空朝西前进。 前方只有逃不过锐角机鼻砍劈的晚间冷风,所有因此产生的风声都被遗落在后。 眼下的东西向无人高速公路上,有块巨大物体爆炸后的黑色焦痕。 蓝白机龙检视自公路上蔓延到周围草地的巨大痕迹,接着摇摇身子,彷佛在对那附近其它的小焦痕敬礼。 他继续飞翔。 要从调布前往国立一带,必须将路线稍稍朝右,也就是朝北挪动才行。 蓝白机龙也许是看见了概念空间通道,有如跃动般改变了路线,转向西北。 前方有着云朵。低空的云由初秋的风和夜间寒气混合而成,更底下则是都市热气与冷风交流的产物。 有如海上浮岛般的宽阔云朵在星光下散发淡蓝色彩。机龙飞至云端,推进器喷发的热气流将背后的水汽集合体纷纷吹散,四散的云絮随风而逝。 蓝白机龙稍微向右倾斜,没有改变方向,只是倾斜。 机龙右翼伸出由白光构成的刀刃。这把刀是提升机体前臂光学武器集束率而产生的,全长与本体相近,可谓龙之光爪。 宛如从行船上用手掠动水面一般,光爪不断将云扫开。 在空中展现其光芒后,蓝白机龙迅速收起右爪,向左倾斜,改用左侧光刃切断云朵,接着同样收起了左爪。 这都是测试武装的动作。 蓝白机龙微微抬高机鼻向上爬升,有如仰望夜空一般。 点点星光映入眼里。 今晚没有月光。尽管底下就是夜景,但是从空中了望的夜空尽头,星光仍明亮皎洁。 然而,某片被星光映照着的云产生变化。 那是某种波浪。 在机龙右侧距离约三百公尺之处,飞溅而起的云沫与机龙并行。波涛不停涌向空中,走势不灭反增,越冲越高。 瞬间,某种物体跃出云端。 那是一架长约三百公尺的中型黑色机龙。它在空中舞动,勾出弧线。 它吼叫着冲进云海,接着—— 激起满身云沫,窜上蓝白机龙正面。 即使在黑夜之中,仍能见到中型机龙全身各处都蓄有黑色光芒。 所有副炮都完成了射击准备。 中型黑色机龙开火,将一道道黑线射向蓝白机龙。 『……原川大哥!』 希欧的声音响遍整间驾驶舱。 她已和山德斐洛合而为一,掌管能源输出,而原川则负责操纵。 操纵方法很简单,只要躺在座椅上,就能感到某种力量固定身体,不需要安全带。之后,只要双手分别握紧左右两旁伸出的防护杆—— ……连同座椅倾斜全身就好了吗? 身体的重心位置会带动机龙的移动。就像骑机车过弯时左右倾斜车体,或是加速时向前压低身子一样。 由于身在空中,必须改为二度空间式的移动,不过方才贴着云端飞行时,原川已学会如何维持水平。 像刚刚抽出光刃般的细微动作,也只要动个念头,山德斐洛就会读出他的意念,确实呈现他希望的动作。 现在需要的,就只是经验而已。 他们离中型机龙还有五百公尺,眼前整片黑光弹幕直扑而来。 就相对速度而言,那是必然命中的极近炮火。 但原川的双眼与山德斐洛的机械视觉相连,捕捉到了所有的光,甚至能预测其行进模式。 基本上,左右两舷各有六十四发光弹,上下侧各有三十二发。左右方弹数虽多,却是八方向的扩散炮,分别有四十八发左右散开、十六发指向上下。 这些扩散炮火并不可怕,因为对方也害怕自毁,不会朝正后方击发。 来自左右的扩散炮以扇形纵向散开,来自上下的则是左右横展。虽然对方想在四方制造弹幕之壁,限制蓝白机龙的行动—— 「不过正后方还是死角呢。」 小型炮台的直线狙击火炮,由四方扩散弹幕围成的通道中来袭。 由于小型炮台设置于中型机龙全身各处,当机龙有任何小动作时,就会随之震动。在高速状态下自然瞄不准目标,炮火再多也没用。 原川穿过眼前飞来的黑色火线,继续前进。 数枚超近距离炮火由机翼下方流过,机龙接着拉抬身体,闪过正面攻击。 此时一发迎面而来的炮火,冲向袒露的机腹。 攻击来得巧妙,似乎避无可避—— 只见原川紧握右防护杆,硬是向右一倒,山德斐洛跟着照办,以鼻尖为轴在空中侧身。躲过了。 敌弹已流向背后,山德斐洛扭身调整姿势,接着推进器提升出力,补回翻转时流失的速度。 『原、原川大哥,刚刚那样转让希欧有点头晕耶。』 「那就抓牢一点吧,希欧?山德森,那种动作我也不想做太多次。」 原川在持续回避的同时喘了口气。 想不到能够做出这么夸张的动作,他还以为山德斐洛和飞机类似,但似乎不太一样。 话说回来,龙本来就是种能在空中自由来去的传说生物。 承受气流的机翼,不需要额外出力就能够稳定机体,而推进器只为了加速一途而设,所以自己才能够将机体转往期望的方向。 ……原来如此。 原川从思考中回神时,他已接近敌机的尾端。 对方正在减速,山德斐洛解释其后隐藏的讯息。 『它是想稳定机体,提升炮击精度。』 「它傻了吗,龙减速有什么意义?」 『同感。』 『那、那个,虽然你们两个男生好像很聊得来,可是……还是得快想点办法。』 「我知道。山德斐洛,除了刚才的刀剑之外,还有其它武器吗?」 『刚刚调整完毕了,限制器由希欧负责。』 『咦?』 希欧发出疑问的同时,缩于机腹的一双前脚已蓄起光芒。 『那是导向飞弹,动力方面已准备周全。』 龙说话后没多久,希欧跟着出声: 『那个,山德斐洛……你了解敌人的弱点或装备吗?』 『我还没有敌人的情——』 『你应该看到了吧,刚刚底下的高速公路有同型黑色机龙的残骸,还有……蓝色机龙的。』 希欧静静地说,原川也静静地听。 『那些都是为了人类幸福而战的伙伴——我不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如果你还保有一点点对那些残骸的记忆,我们就从中着手,和他们一起战斗。』 『……了解。我会搜寻记忆内容,推测敌人的武装和攻击模式。原川——』 少年听见山德斐洛的呼唤,点点头说: 「没问题——打赢以后,就去向那些指引我们获胜的人道个谢吧。」 黑色中型机龙不停在后方围出弹幕通道,同时减低速度。 所有指向后方的小型炮门,都在折起的后脚和尾部固定后,变得更 加稳定。 它对着身处弹幕结界中的蓝白机龙射击。 上下左右合计三十二道黑色光线扫过大气,朝山德斐洛直奔而去。 但山德斐洛并不担心,反而加速疾行,纵身冲进那群横扫大气的黑线之中。 「!」 加速的冲力压缩了山德斐洛前方的空气,接着破碎。 蓝白机龙穿过伴随音爆生成的白雾,强行突破黑线攻势。 右、左上、底下、右上、向前,甩开一切。 在一连串的动作当中,蓝白机龙开始发动攻势。 他的两翼基部不断射出一对对如钩拳般画出弧线的白色雷光。 雷击带着撕纸般的声响烧穿大气,锐不可当地冲向黑色机龙后方。 目标是那兴瞄准我方的小型炮台。 连续射击。 蓝白机龙的动作有所改变。他不再专注于回避,而对黑色机龙的炮台洒落如雨般的连射。 这并不是盲目攻击,目的在于击毁那群炮台,以制造出安全地带。 爆炸音随之响起,黑色碎片四散。 「……!」 黑色机龙大吼一声,不知是喊痛、抗议,或只是为了泄愤。 数枚覆盖在黑色机龙左脚基部上的大型装甲板遭到破坏。 以数公尺为单位的装甲板在空中飞舞,最后撞上弹幕壁而粉碎。 大动静到此为止,该处的炮台阵已喷出浓烟,失去反应。 山德斐洛一个翻身,来到冒着烟的中型机龙左侧。 这时,黑色中型机龙硬是摆动身体。 降低高度。 「————」 中型机龙高声嚎叫,急速下坠。 山德斐洛上方的弹幕壁也跟着落下。 下方云层则是被下弹幕壁削穿、击散。 在扭曲落下的风声中,山德斐洛做出一项决定。 那就是加速。 他直冲向前,微跃起身子,将机鼻朝向敌机龙尾基部左侧。 制造上弹幕壁的扩散炮台就在那里。他冲向龙尾基部左右两侧的左炮门,接着—— 瞄准。 进入能攻击炮门的位置,等于进入敌人的射程。 但仍然找得到狭小的缝隙。圆顶形的扩散炮基部,与炮门约有一公尺宽的间距。 那里就是死角。 接近至二百公尺时,山德斐洛左右摇晃一次,调节白己的位置。 接着,他一口气冲向目标,在猛烈风声中毫不留情地攻击。 「……!」 雷击接连落下,敌机的装甲在山德斐洛的突袭下不断剥落。 同时弹幕的天盖也高速落下。 但蓝白机龙仍不停破坏目标,朝难以辨识的弹幕光源持续灌注雷击。 雷光带着冲破大气的响声连成一束,所到之处皆是连串光爆。 结界之壁不停降下,而下方弹幕的彼端出现了夜景特写。 紧接着—— 「!」 中型机龙左舷顶部发生爆炸,上方弹幕消失了一半。 虽不是完全消失,但已能见到充满星光的夜空。 蓝自机龙立刻朝那缺口加速。 山德斐洛运用高速巡航型机龙的所有机能奔向天际,他在钻过不少被炸上高空的扩散炮碎片后,来到中型机龙上方。 黑色中型机龙仍未放弃。 山德斐洛发现敌机背部已经开启,大量黑色导弹冲出开口,画着弧线急速追来。 由弹道看来,就算这波攻击能够命中山德斐洛,大部分仍会砸中它自己。 面对这舍身攻击,蓝白机龙并未选择回避。 黑色弹幕以抛物线直落而下,而山德斐洛则加速冲进弹幕和黑色中型机龙间的空隙。 他选择了下降。 山德斐洛从黑色中型机龙正上方翻身落下,硬压着机鼻朝下加速,似乎想拿自己作饵诱导黑色弹幕。 中型机龙的背部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赶紧冲刺。 朝下加速的同时,蓝白机龙张开了嘴。 他的咽喉深处有种白光,那是龙炮。 「————」 炮声和海浪破碎声有些雷同。 直径超过二十公尺的光柱贯穿中型机龙的背,冲破腹部。 仍在冲刺中的山德斐洛停止炮击、奋力旋身,高速掠过中型机龙旁。 就像是削过眼前地面上的无人夜景一般,下降中的山德斐洛将轨道拉平,背后传来黑色弹幕击中中型机龙的巨响。 连击与爆炸火光震撼大气。 「……!」 响彻夜空的爆炸声在追过蓝白机龙的当下,立刻被黑龙残骸压垮市街的破坏声盖过。 几个拖着青烟的零件瞬间越过蓝白机龙身旁,接着再度被机龙追过。 战斗到此为止。 山德斐洛改变轨道,在街道上方飞向夜空。 他再次加速,轻轻上下摆动机翼,彷佛是在道谢。 机龙朝高挂空中的北极星奔去,被jr中央线贯穿的国立和立川就在眼前。 这幅夜景中,浮现几个影子——黑色机龙子机群已布下阵势,准备迎击山德斐洛。 但他毫不犹豫,笔直冲向敌群。 黛安娜在横贯东西的铁轨上奔跑。 她正在国立与立川之间的高架中央线上,立川车站大楼就在她正面约二百公尺处。 两个车站周边虽然繁华,但其它部分多半是住宅区或公园。 夜景一望无际。 无人民家的灯光上空,有几个黑影。 那是一群黑色机龙。十数架体型较小的子机编成一队,在空中以固定纵横间隔布阵。 但黛安娜的对手不是它们,而是另一群数量相同的小型机龙。 「真是麻烦呢……」 黛安娜不禁苦笑,这时两架机龙从她右侧——北方的天空冲来。 那是「黑阳」为了黛安娜等人所准备的机龙。 十几分钟前,黛安娜和欧铎等人为了与「黑阳」对峙来到这里,并筑起防卫线。她用纸做出与概念空间同宽的结界,准备正面对决。 没想到,「黑阳」竟决定先往西移动。 「黑阳」牺牲子机,打开突破结界的通路。 欧铎虽然不停地施予打击,「黑阳」却无视于碎裂的装甲,继续西行。 她还记得欧铎的呐喊: 「你想逃吗——你想逃吗,『黑阳』!!」 黑阳背着欧铎,加速离开。即使受到美国ucat机龙炮击,或被她的纸所伤,「黑阳」仍然选择西行,将所有对手都交给子机应付。 「黑阳」只是单纯地指向西方。 西方,位于奥多摩的日本ucat里存放着暮星炮。 那是曾经击沉「黑阳」的长炮,如今已藉由和「白创」等机龙合一而进化,只为了打倒同样经过进化的黑阳。 尽管失去操纵者的暮星炮只是普通的长炮,但「黑阳」仍然对它感到畏惧。 ……这也难怪。 黛安娜心想,黑阳应该已经知道了。 「——要来打倒它的长炮操纵者,正朝这里飞来呢。」 如欧铎所言,「黑阳」正在逃,逃离追着它的某物。 那么现在自己该做的—— 「为了追击的人,为了在彼方等待的人——我们只能拖住敌人,各个击破!」 黛安娜双眼炯炯有神,望向右侧天空。 两架小型机龙从夜空落下,逐渐靠近。 她面对巨响,以目视推断双方距离已拉近至一公里。 接着她从怀里抽出纸片,抛向空中。应该在空中翻动的纸片,竟然—— 「!」 高速飞离,在其中一架机龙脸上炸开。 那不像是爆炸,更接近某种压力在它脸上迸裂,导致冲击声。 小型机龙的面部装甲因这一击而碎裂,在空中翻了几翻。它的飞行轨道虽因此歪斜,却毫不减速地朝国立北侧的住宅区落下。 另一架机龙依然健在,它夹带狂风快速逼近,但是—— 「!?」 却被来自左上方的打击殴飞。 替打击佐证的金属声响起,黑色机龙转了一圈,背部撞上高架铁路。 「哎呀。」 黛安娜轻轻一跳。 岩石碎裂般的声音同时响起,高架桥被撞向一旁。 由双向通行的铁桥与水泥底座所构成的中央线,在龙的冲撞下往南歪斜。铁桥脱落、水泥底座在挤压声中破碎,表现出冲击的力道。 所有变动在打击之后仍继续进行,铁桥往南大幅弯曲。 变动的最前端,是一架以背为支点弯成ㄑ字形的小型机龙,而它已面临柔软度的界限。 金属罐落地般的声响后,它的躯体已完全弯折。 一切到此为止,小型机龙的腹部裂开,朝北方天空露出内部的金属传动及循环系统,白烟和仍想动作的骨架从裂口喷出。 「————」 机龙在凄厉的兽嚎中爆炸。 黛安娜在同一时刻落下,原先她脚下的高架铁路早已面目全非,呈现弧形的铁桥连着被挖起来的水泥底座,向南偏了大约五公尺。 「哎呀呀。」 黛安娜将手伸进她波浪卷的银发中,飞快抽出纸制的扫帚,朝空荡荡的脚下一丢。 「———嘿。」 扫帚就像一座固定在空中的桥,接住了她。 站在扫帚上的黛安娜看看四周,寻找刚刚将机龙打飞的人。 「……亲爱的?」 她喊了一声,但未见其人,只闻其声。西侧的车站大楼空中,不断迸发金属火花。 他就在那里。两人应该有着同样念头,而且丈夫还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体贴。 黛安娜眯起眼睛望向头顶,新敌人在夜空中曳着弧线而来。 共有三架。 不伸如此,南架铁路遫破坏所产生的巨响,打乱了空中黑色机龙们的队形。 十余架小型机龙正在空中俯视着黛安娜。 黛安娜以微笑回应所有的视线和动作。 「怎么可以一直盯着女性的脸看呢?」 说完,她又将双手探入发中。 空中所有气息都给予了回应,出现数种为了加速或攻击所做的准备动作。 下一刻,黛安娜看到夜空中绽出火光。 火花共有七朵,当它们绽放至最完美的一刻时,一阵风倏地钻过空中。 她以视觉辨识出那些火花究竟因何而开。 「那是——」 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到来。那是七架机龙被一刀两断时发出的七重金属声、七次爆炸闷响,以及一道甩开一切、奔向西方天空的风声。 那是飞翔于孤傲高空的声音。 也是蓝白机龙朝西方天空奔驰的声音。 希欧正紧紧攀附在飞翔于夜空的速度感中。 她的五感已和山德斐洛同化,四肢和脸都不像个人,但感觉竟和平时的自己无异。 伸手摸脸的感觉,就像平时弯起手臂用手指碰触的感觉一样,但眼中所见却是机龙微微弯曲前脚,用锐爪轻触脸部装甲的样子。 山德斐洛对这一点作出说明: 『我已经将你的所有感觉转换为双向回馈,应该不会有差异。』 虽然不太了解,但是不必担心自己因此改变,倒也是件好事。反过来说,山德斐洛也因此感到不曾有过的气流触感和寒冷,觉得有点痒。而骨架外露、仅有少数装甲包住的身体—— ……好像没穿衣服喔…… 但现在,她的身体正在空中高速行进。 虽然看不见负责驾驶的原川,却能以声音对话。 希欧的全身也能感到原川的操纵。 ……好快…… 她的感觉也以山德斐洛为准,获得某种程度的加速。但由于处理速度的影响,感官同步资源似乎大多分配到负责驾驶的原川身上。 现在,原川原来的感觉大约已被加压十倍,而希欧约是五倍。 若将音速换算为时速,大约是每小时一千二百公里。虽然现在的行进速度大约等于音速,但在原川眼中时速只有一百二十公里,希欧则是两百四十公里。 眼睛根本追不上。 于高空飞行时,会因为作为对比的地面十分遥远而感到缓慢,但现在—— 『——要、要冲进市区了!!』 她能看到眼下近得几乎要撞上去的街道,于远方横跨左右的高架铁路,还有桥上空的几个黑影。 才刚见到高架铁路不知为何朝己方弯曲,下一刻便已近得伸手可及。 原川瞬间要求山德斐洛拔刀,希欧也在下个瞬间准许。 接着,划过左右空中的光剑传来某种应手的感觉。 共有七次,右三左四。 霎时,他们已逼近高架铁路。 爆炸声从后方追来,但原川的声音抢先传进希欧耳里: 「这算是连续一招定胜负吧。山德斐洛,你就再长点肉吧。你现在太偏向竞速型了,如果能再灵活一点应该会比较轻松。」 『……美国ucat的机龙会变形,山德斐洛不能变吗?』 「你看看自己的身体吧,希欧?山德森。山德斐洛的框架几乎是单轴、采用引擎固定系统、身体窄小,完全是高速巡航型的样子啊。」 『我在进化过程中舍弃了变形机构。虽然那样能藉由切换模式,将高速、机动性、格斗性能等发挥到极限,也是最能够接近敌人的型态,可是——』 『可是什么呢?』 『耐久度会显着地下降。主结构框架太过脆弱,为了保留变形的可动空间,装甲也得变小、变薄。这样的确很适合攻击没错,却保护不了乘员。』 那是山德斐洛最不乐见的。 「如果将骨架固定住,虽然能变得坚韧但重量也会增加,换言之无法兼得……因此你为了不被敌人甩开,才打造了这副固定框架的高速型身体,没错吧?」 『基本上是那样没错。』 「嗯……」 希欧点头时,在高速流动的景物中清楚地看到一名女性,黛安娜?索恩伯克就站在窜过眼下的高架铁路上。 『……老师!?』 总是带着笑意的双眼正坚定地仰望着他们。 流逝而过。 希欧的视线已来到国立北侧的住宅区上,接着拐出弧线,将轨道指向立川车站一带。一切都在高速中进行,速度这个字眼已失去意义,反而令人恐惧。 希欧调整呼吸。 ……还在战斗呢。 名为ucat的组织正为了守护世界而战。黛安娜、罗杰、在奥多摩建筑物里错身而过的人们、刚刚通讯过的少年佐山、蓝色机龙的驾驶员们、还有其它许多人,大家一路奋战至今,未来也将继续下去。 希欧吸了口气,替山德斐洛的气冷系统注入冷气,冷却身体和意志。 她重新检视为了不被甩落而紧抓着速度感的身体。 身体正使着多余的力,那是对原川操纵她的身体高速动作而产生的抗拒反应,宛如自己紧紧抱着对方,不想被甩开一般。 『那个——』 为了确认某个事实,希欧出声了: 『……你还好吗,原川大哥?』 「是啊,虽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打烂,不过还过得去。」 『那是说……希欧很难上手的意思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希欧?」 听原川这么回答,希欧回想自己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怪的词语。这时她了解到一件事,一件料想中的事。 ——其实希欧并没有抓着原川大哥呢…… 真要说起来,她是属于被抱着走的一方,因为她自己并没有加速。 希欧想问原川是不是还紧抱着她,不过这个问题应该会惹对方不高兴,所以她决定换个方式询问: 『那个,原川大哥……你现在开心吗?』 这时原川加快速度。尽管转眼间就冲到了立川车站北出口前,但希欧却不知怎地不再害怕,并在高速中听见—— 「说不开心是骗人的——好久没有飙得这么爽了。」 『这样啊。』 希欧松了口气。发现他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和这个充满速度的兵器,使希欧如释重负。因此少女回抱自己体内的他说: 『希欧也很开心呢。』 「那很好啊,希欧?山德森——对了,山德斐洛,帮我个忙。」 『什么忙?』 「把我的感官强化功率慢慢降到五倍。别看我这样,我在社团惯例的『超速照相敢死赛』可是连续拿下四届冠军呢,多出来的处理效能就留给希欧吧。」 『咦……啊、那个,不用留给希欧那么多啦!』 希欧心念一转说: 『我和原川大哥保持同一个速度就好。』 她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将一切交给原川。 不应该去紧抓、忍受、委身于速度感,只要放心地抱住它即可。 这时,希欧不经意地想起黛安娜在基地说过的话。 ……所谓的女性,就是要贴心地引导迟钝的男性一路前进,再交出最后一步的主导权才行。 不过我应该做不到那种地步吧?希欧在心里苦笑。 『我们走吧,原川大哥。』 「已经在路上啦,希欧?山德森——答案就快到了。」 原川的加速指示获得允许。来自背后的推力,让希欧感到自己就像是被人抱在怀里一样;她对加速做出回应,在自己心中回抱对方。 至今一直抑制着能量输出、名为「恐惧」的限制器,在此刻消失了。 同时,山德斐洛启动了至今未曾使用的后燃器。 第三十三章『加速的宣言』 午后九点四十一分。 日本ucat在能够了望东京都心夜景的奥多摩山间,迎击先遣的小型敌机。 小型敌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划破东方夜空而来。 它们使用了光学匿踪概念,没显露出自己的姿态。 难以目视的它们只用声音和气流表现自己,一直线朝ucat的飞机跑道上降落。 轰隆巨响共有六声,溅起了二十四处的柏油碎屑。惯性让它们在柏油路上滑行、掀起路面,最后在跑道中央停下。 它们保持隐形,看得见的只有跑道上的足迹。 跑道底端的白垩建筑前,有一座放置在搬运台上的长炮。 所有足迹都朝向静止不动的长炮。 最前头的足迹往前踏了一步,柏油碎裂、地面隆隆作响。 这瞬间,一名男子从跑道南侧的森林间窜了出来。 那是个身穿白袍的老人。他冲上跑道,白袍随风晃荡,内侧有「男子气概」四个墨字。 他转过身来,对着所有看不见的敌人比起右手大拇指。 「哈哈哈,真亏你们能够来到这里!但是你们的好运已经用光了!」 他随便指着一处空间,代表看不见的敌人。 「——大伙儿上啊!!」 呐喊响彻跑道,但也仅止于此。 「…………」 老人指着虚空,一语不发地等着某些反应,数秒后歪了歪脖子。 「怪了?」 他缩起指着虚空的手四处看看,接着再次伸出手指,窥视着周围说: 「上啊——?」 他边说边转头张望,但毫无动静。 老人抱着满腹疑问转向森林深处,蹲下来更仔细地看,接着他假装向前冲之后转身一看…… 仍然一个人也没有。因此他对着森林埋怨: 「怎么会这样呢……」 这时,他伸出的食指前端似乎碰到了某种东西。 老人露出笑容说: 「喔喔,原来在这儿啊!」 他将视线转回前方,却依然什么都没见着。 但他的手指仍抵着某物。尽管看不见,但他的眼前确实有某种物体。 老人重新用食指轻柔地戳了戳虚空彼端的支撑物。 「怎么躲起来了呢……你?这?个?害?羞?鬼!」 他在最后一个字出口后转身就跑,自第一步起就全力冲刺。 接下来,空气的重压彷佛想赶紧追上跑开的老人一般,跟着动了起来。 飞奔。 跑道上,只有巨响和柏油碎块追着一马当先奔跑的男子气概老人。老人试过几种跑法之后,选择了猛烈的内八字跑法。 「失火啦——!!」 他的哀嚎传进森林深处,引发动静。 从老人出场的相反方向,也就是北侧森林,涌出一大群蓝色和白色的身影。 最前头的是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少年。 「敌人已经咬中『天然』的饵了!听好——不必顾忌饵的死活,放胆攻击2」 少年大喝一声冲上跑道,高举左手看着天空。 「全军进攻!!」 射击齐发,近身攻击紧接在后。 跑道上产生光爆。 「——!!」 枪枝、重火器等射击性武器,将光、爆炸和犬气斩击等等混为一团,横殴隐形敌人的右侧。 命中的爆炸气压激荡大气、震动森林、摇撼虚空。 近身攻击队伍就在这时冲进爆风之中。 由手持白色巨剑的少年领军的白刃队,和美国ucat的强化装甲部队率先冲向敌人。他们灌注全力的攻击,命中因爆风浮起的小型机龙群右侧。 无人失手。 鸣钟般的声响此起彼落。 火光四溅,无处可去的冲力向天散去。 小型黑色机龙们在火光余韵之中解除了光学匿踪概念,代表它们已没有多余动力维持隐形。 它们压下因右侧攻击而扭曲的身体,调整姿势。 下个瞬间,小型机龙们以副炮和利爪作势横扫。 这时,进行接近战的人们全数趴下。 黑色小机龙们见到自己右侧森林前的射击部队,已准备进行第二波射击。 两名白色装甲服少女站在射击部队中央,短发的架着白枪般的炮,长发的则是扛着与自己身高相仿的长炮。 「毅力预备——!!」 发射。 其它射击跟着足以匹敌龙炮的两道攻击窜向目标,而射击结束时—— 「来吧,主力!!」 在发号施令的少年喊话同时,强大的力量以龙群和巨人的姿态现身,从天而降。 巨人有红黑两名,黑的双手持刀,红的没有双肩,取而代之的是六把高举的剑。围着巨人落下的,则是一群蓝色的龙。 队伍朝向已无法控制姿势、朝左倾倒的小型黑色机龙落下。 巨大刀刃顺势劈落,朝正下方发射的龙炮光芒夷平了一切。 六架小型黑色机龙发出响彻山林的哀嚎。 所有声响之中,只有执掌兵符的少年无视敌人。 不,他无视的是眼前的敌人。 一名老人从望向东方的少年背后跑来。 「御、御言!怎么可以欺骗老人家呢!你有在听吗!?」 「放心吧,我没在听。」 少年无视战果的爆炸声、光线及气流,只是凝视东方,高声宣布: 「第二波就要来了——希比蕾!『黑阳』还有多远!?」 「tes。」(testament) 希比蕾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单手拿着笔记型电脑走出森林。她平静地说: 「『黑阳』正在拜岛上空移动,大约二十分后到达这里。还有——」 她停了一拍,继续说: 「佐山先生,之前那架身分不明的机龙正持续排除『黑阳』子机,同时进入立川上空。」 「身分不明吗?我问问看。」 佐山拿出手机拨号,一会儿后—— 『——谁啊!?我现在很忙!』 「我就客气地说吧,请问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混帐?快告诉我日本和美国哪个好。」 『当然是日本啊!我在那里过活耶!』说完,通话就切断了。 「——这人真是猴急。」 通话被切断后佐山喃喃地说,接着—— 「虽然机龙的所属单位是由希欧?山德森决定,不过她的保护者好像是属于日本呢。」 「请、请等一下!我不太赞同刚刚那句话!」 戴眼镜的中年外国人从一群蓝色装甲服身影中挤了出来,佐山出言反驳: 「一切都得让那个女孩自己决定哦,罗杰。不过……」 佐山叹了口气。 「真拿她没办法,明明放弃就没事了,竟然还想上战场——这档子事可是很麻烦的啊。」 佐山再次望向东方天空,嘴角带着笑意。 夜空中有些小小的扭曲,那是敌人的第二波攻势。 佐山看着它们,慢慢举起左手。 「——各位。」 位于东方空中的扭曲大气共有八处。 全员都望着目标,进入备 战状态。位于最前端的佐山平心静气地开口: 「听好了,各位。决战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静静点头。佐山背着他们的动作说了: 「回溯过去后,我们揭开了现在的谜团。因此,有个少女正代表我们的世界,冲进遗忘人的人类和遗忘自己的机械之间。那么——」 他吸了口气。 「我们究竟该做些什么?是保护她,还是为了机龙思念人类而化为恶徒的往事流泪?抑或是旁观战斗?回答我!」 佐山回过头,眼前所有白色、蓝色以及其它种种都给出了答案。 每个人都以单脚奋力跺地、左右摆头,高声回答: 「我们是终结所有纷争的力量!」 「我们是指引所有未来的精神!」 「我们是肩负所有遗恨的先锋!」 佐山看着新庄、风见、出云、合一的飞场和美影、众多助力及灵魂,坚定地回应: 「没错。而我,将在所有恶意中坚决前进!」 这是指—— 「现在,我再次声明——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而且,我们要拯救思念人类的恶徒,与代表这个世界的女孩并肩迈向同一个目的地!」 众人点头后,佐山再说: 「现在,我们必须成为她的助力,并藉此将所有被遗忘的事物带回现实!」 他放声大喊: 「听好了,各位。点燃决战的狼烟吧,让我们的敌人知道,这场仗并不是为了曾经失去的人而战,而是为了在未来收获的人而战!我们身为现实的使者,要施放出璀璨的烟火,告诉我们的敌人一切将会继续运行下去!!知道了吗!」 佐山吸口气: 「回答呢!」 「tes!!」(testament) 所有人及非人者全以契约之声回应了他。 佐山乘着契约之声,挥下左臂,望着从东方空中飞来的扭曲大气高喊: 「——全军进攻!!」 山德斐洛冲进了立川车站北口上空。 立川车站大楼是个高达地上八层,向东西延伸的建筑。车站北口有一座设有大型露台的公车转运站,被盖满大楼的街道围住。 若由东侧的国立飞到站前,便只能从转运站的北或西侧钻出大楼包围。 北侧的车道是四线道,但如果由东方高速飞来,不可能立刻向北九十度旋转。 剩下的选择就是狭窄的西向二线道。这条路以邻接车站大楼西侧的第一百货大楼为首,和各种住商混合大楼夹出一道横向长谷,而且峡谷以和缓的角度朝西北弯去,无法一眼看到出口。 换言之,冲到立川车站北日前,就等于得踏进看不清前方的西侧回廊中。但山德斐洛仍选择了这条路。 原因只有一个:若穿梭于大楼之间,会让上空的敌人难以辨识自己。只要敌方不至于粗心忽视山德斐洛的西行,就能增加迎击的机会。 而负责驾驶的原川,对立川街道也了若指掌。 因此希欧将这部分交由原川决定,山德斐洛也同意希欧的想法。 蓝白机龙以现阶段的全速,从东方朝北口转运站冲去。 速度极快,冲击波自然地刷过,将邻接车站东侧的立体停车场侧面一吹而散,构成墙面的隔板漫天飞舞。 同时,对面的住商混合大楼玻璃窗也被扫破了一整排,楼层租户的橱柜及桌椅都和玻璃碎片一起吹得老远。 山德斐洛背着冲击波造成的破坏飞驰,头上有三架小机龙追来。它们以重力加速度弥补不足的推力,在斜向急坠中朝蓝白机龙背部射击。 然而山德斐洛往下避开了黑光。 前方就是立川车站北口前的大型露台。 就直线距离而言,车站北口到露台仅有四十公尺左右,若以音速通行只需要十分之一秒。 两架先行的小型黑色机龙腹对腹排成八字节省空间,选择通过露台上方。 上空遭制的山德斐洛只有直行一途,在他背后的第三架小型机龙口中凝聚龙炮,悠哉地准备收拾残局。 眼看山德斐洛的前端就要撞上露台侧面,但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高度压得更低。 他的目标是露台底下离地约五公尺高的空间。 蓝自机龙折起飞行时化为尾翼的尾部,缩起做为起落架的前脚,笔直钻进被露台阴影笼罩的转运站中。 轰隆风声中,追击的黑色机龙错失了上升机会。 剧烈冲撞。 黑色机龙撞上露台,身体深深陷入钢铁制的露台底盘中。 露台发出巨响,在惯性作用下稍稍隆起,然而—— 「!」 黑色机龙整个身体上下错开了。 它的上下两半分别在露台上下撞得稀烂,零件和油料四处喷洒。 但通过露台顶端的两架小型机龙并没回头。 刹那间,它们前脚基部的副炮已含着黑色光芒,在左右闪过露台中央的柱子后,各自转动呈八字形的身体,在高速中向下看去。 这是为了在蓝白机龙钻出露台的第一时间杀他个措手不及。 攻击的时刻终于到了,有个影子冲出露台西侧。 两架小型黑色机龙同时击发了左右副炮。 它们飞进西侧道路,看着猎物的末路。 攻击命中了。 影子在承受四道黑光同时发出哀嚎般的爆炸,火球撞向地面、弹向空中。 黑色机龙们开始检视自己的战果。 但它们发现,刚刚击中的只是同伴的残骸——刚刚被露台撕成两半的小型黑色机龙下半身。 「……!?」 也许是蓝白机龙控制重力将残骸射出露台的吧?当小型机龙们察觉这个事实而瞬间静止时,有种物体窜进它们下方。 那正是蓝白机龙。 山德斐洛飞到它们之上,在奋力加速同时,瞬间拔刀贯穿左侧的小型机龙。 光刃插进了比蓝白机龙体型还大的小型机龙两肺。攻击还没结束。 山德斐洛将敌人插在光刃上,继续加速。 两者都是朝左九十度横躺的姿势,但山德斐洛将一切交给加速,带着黑色机龙从转运站飞向西行道路。 眼前就是大楼的深谷,而山德斐洛并不担心。 他将捕捉到的黑色机龙角度稍微倾斜,朝自己南侧的一整排大楼正面削下去。首当其冲的,就是离车站最近的第一百货公司。 破碎声自然响起。 构成大楼的人工石材和玻璃等等,在各种飞散声中迎接机龙到来。承租店铺、大型书店的商品和模型店中的材料都喷向空中,但加速及惯性仍让机龙保有它的速度。 「——!!」 山德斐洛将全长四十公尺的机龙当作冲浪板,在整排大楼侧面滑行。朝西北排出浅弯的大楼间隙,对山德斐洛而言就像是一座座跳台。他启动后燃器,将冲浪板的惨叫当作背景音乐,驾驭着破坏的波涛。 仍然安好的小型黑色机龙追进回廊,送出炮火。 但为时已晚,它的攻击几乎都打在飞过街道的大楼残骸,以及沦为冲浪板的黑色机龙上。 在秋季长夜中,山德斐洛乘着今年最为壮观的破碎巨浪,不断前进。 突然间,一连串的大楼突然有了终点,十字路口到了。 山德斐洛拔出光刃,似乎想飞越路口。 「!」 他踹开冲浪板,飞向天际。 被踹走的黑色冲浪板已于友机射击下几近破碎,还在飞出名为路目的短暂空白后—— 狠狠撞上对面的大楼。 一整团玻璃碎裂般的巨响后,小型黑色机龙就此碎裂,动也不动。 山德斐洛已藉着踢开小型机龙的反作用力回到回廊中央,锐角跳跃将他送往加速追来的小型机龙侧面。 尚未入鞘的光刃,毫不费力地将黑色装甲一刀两断。 在这胜利的时刻,山德斐洛迅速与黑色机龙拉开距离。 紧接着,一道黑光从敌机龙尾部贯穿至头顶。 山德斐洛抵抗顺势产生的暴风飞行,他背后有群黑色机龙已编队追来。 「…………」 加速之余,蓝白机龙发出咬牙般的低吟。 炮火由后方射来,敌人接近的风声也开始响起。 整支部队的声响和攻击不断从后逼近,但是—— 「尽管飞吧。」 回廊尾端的住商混合大楼上传出一段干哑的英语。 在大楼长龙尽头,可称之为宽阔天空入口的建筑物上有两个人。 那是一名手拿纸扫帚的女性,以及身穿西装的清瘦长者。 欧铎在狂风大作的屋顶上脱去外套。 外套已被战斗余波轰得破破烂烂,手上的绷带也松了八九成。 他并不因其松脱而烦躁,只是这么说: 「尽管飞吧、尽管飞吧,希欧?山德森。打从一开始,这里就是我等的战场。」 欧铎的目标并不是逐渐飞来的蓝白机龙,而是其背后的黑色龙群。 蓝白机龙正高速接近。 错身时,欧铎感到有股意识传进他的脑海。 『真的很感激您。』 欧铎对少女的意识点了点头。 然而错身的意识留下了一个疑问。 『可是为什么……』 「很简单、很简单啊,希欧?山德森。」 他对着错身而过、已无法回答的对象如此说道。 欧铎抛开外套,卷起衬衫两袖,在蓝白机龙卷来的风中举起露出皮肤的左臂。 这只手臂仍是伤痕累累,上头都是他人种下的各式伤疤。 不只如此。站在一旁的黛安娜看到某种东西,睁大了眼。 「亲爱的,那是……」 欧铎左臂上有种特殊的伤。 那是割伤。利器造成的伤痕深达肌肉,隆起的表皮比其它伤痕更白更光滑,而且排成单字。 黛安娜在风中念出了那串文字: 「richard……」 「那是、那是我的本名,恶臭的本名。带我走的人不断叫我恶臭,不停在我身上刻下伤痕。因此,我在所有伤之上添上它们,只为了相信自己的名字。」 欧铎继续说道: 「理查德、理查德?戴维斯,我的父亲将挚友之名赐给了我。现在,那个小女孩继承了父亲之血及朋友的一切,正等着某些人伸出援手。」 他转身面对由东而来的黑色军团,接着—— 「黛安娜、黛安娜?索恩伯克,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男子背对着那带有安心般叹息的疑问说: 「解除、解除我们的婚约吧——既然我说出了不曾向理查德?山德森透露的真相,我就必须和那个少女相认。虽然我认为恶臭不配拥有血亲,但是……」 「你也因此得到个能代替我为你收尸的亲人吗?」 「没错、没错,黛安娜。所以早点离开这——」 欧铎没有说完,因为黛安娜已与他并肩而立。 「很抱歉,这种事我办不到呢。我可没办法帮这种会让那孩子难过的忙。」 她挤出最灿烂的笑容说: 「而且,既然你都让我看到那么可爱的一面了,我又怎舍得丢下你呢?」 欧铎什么也没回答,只是举起左手、掐紧手指。 「这会、这会消耗大量体力,我实在不太想用……!」 他弹响手指,目标是一公里外空中的黑色机龙群。 希欧感到某种地震。 身在空中的她为此感到疑惑,接着发现这股撼动她的强震来自背后。 少女以后方观测装置「回头」方才经过的立川街道似乎矮了不少。 ……那是…… 她明白这代表什么。 原先明亮的站前街道已不再放出人工光线,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空中迸发的火花及爆炎。 『真的很感谢您……』 「希欧?山德森,道谢是很重要没错,可是看前面更重要喔。」 希欧「咦?」地抬起视线。 在眼前地面流窜的,是由立川车站笔直向西北延伸的铁路。铁路没经过高架,直直穿过住宅区中央直到远方。 若延着铁路向前看—— 『那是——』 夜空中有个巨大的黑影,而且大到误认为是乌云也不为过。 『山德斐洛,那是……』 『抱歉……我不知道,但——』 「但那是敌人,对吧?它是个温柔的朋友……也是个可悲的敌人。」 原川继续说道: 「『敌人』啊……老实说,这并不像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会说的话呢。不过呢,希欧?山德森、山德斐洛——我想这一定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那是因为……』 「我认为,把这种事当作呼吸般稀松平常的世界一定存在。虽然和我每天都有的小小战争等级不同……可是单就『跟呼吸没两样』这点来说,两边其实没什么差别。」 『原川大哥……』 希欧在意识中眯起双眼。原川难得说一些这么接近心声的话,让她笑着回答: 『我们就边呼吸边走吧,原川大哥。以前,有人教过希欧一件事。』 「教啥?」 『跑步的呼吸法。』 ……我有种预感—— 『我想,「黑阳」将会是第一个和我竞争终点线的对手。』 第三十四章『白的指引』 ucat航空跑道上有场激战。 主力机龙仅余两架,黑色武神只剩最后一把刀,红色武神的剑无一完好。 金属声接连不断,硬物碎裂声及火药爆炸声也参杂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招式呐喊声、歌颂爱妻声和三对一的围殴声。 在不停重复的声响中,战局优势逐渐偏向人类方。 射击部队位于行动的中心,而近战部队则将敌人个个包围,逐一击破。 每当黑龙们想要起飞,或是有任何高速动作前兆,武神与机龙们就会先行猛击它们的鼻尖。 散落在跑道上的敌、自军残骸,形成阻挡黑色机龙降落的屏障。 虽然暮星炮只是放在伪装输送大楼前,但高速滑翔的黑色机龙们若不事先调整着陆位置,就会直接撞上大楼,而它们落地时会因重量及惯性滑动这点,也早已经过证实。因此黑龙们必须在跑道前端落地,进而撞上残骸组成的路障,穿过之后还会被个别包围。 朝包围中心开火的炮手群中,有个人工俯瞰着全局。 那就是手持g—sp2的风见。 ……好像很顺利呢。 布阵者是佐山。他不在人群之中,似乎是回到了输送大楼,指示自动人偶们将分离的空间重新集合。 总是跟着佐山的新庄,正在风见右边拆换热得发红的ex—st炮管。 「你没跟那个白痴在一起啊?还真稀奇。」 「风见学姊也不在出云学长旁边啊。」 在北侧负责指挥包围的出云,正将v—sw砍进敌人体内。 新庄没去擦拭额上汗珠和脸上污痕,只是看着自军的包围动作,重新架起ex—st。炮管已换装完毕,后侧机械部正为了清膛而排着气。 在响个不停的金属声和风声中,新庄微笑着转向风见。 「现在和3rd那时不一样,大家都很近,让人十分安心呢。龙司学弟跟美影小姐也在。」 这笑容让风见感到她似乎有所改变。 前些晚上让她掉泪的事解决了吗?改天趁佐山不在时陪新庄买个东西,顺便问问看好了。 ……我还真像她婆婆呢。 风见不禁苦笑。尽管那个白痴学弟很会惹事,不过都能处理得当,要是将一切都交给他—— ……罗杰让我梦到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那场梦,让风见深切了解到白己在这世上最大的恐惧。梦境无关是非,是仅有自己才能见到的景象,更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景象。 那是两年前刚认识这场战斗时所产生的感情,不过最近已有些淡化。 现在,战场上所有人,都抱有相同的想法吧。 虽然只是听说的,但过去5th—g居民们一定也是如此。 「——嗯。」 风见点点头,架起g—sp2,寻找需要概念核炮击的位置。 这时,东侧的小型黑色机龙残骸路障处发出声响。 「喂!有东西过来了,而且轨道不太一样!」 视力极佳的风见,从夜空中辨识出六架小型机龙正逐渐逼近。 如刚刚所言,它们的飞行轨道的确不同,不像前几架隐形匿踪,也看不出打算降落的意思,只是持续加速。 「——它们想把自己当作炮弹!」 这就是敌方的杀手镧。它们已不打算夺取暮星炮,也不考虑自身安危,直接化为炮弹砸向日标——换言之是自杀攻击。 「天啊……」 炮手们已无暇从包围的目标中分神,而近战队即使战力再强,也无法正面抵挡黑色机龙们的高速冲锋。 至于该怎么做,风见自己明白。 ……我办得到。 因此,风见对奔向布署点的新庄大喊: 「新庄……我的份跟其它人就先拜托你了!」 「嗯!可是你要怎么做!?x—wi再怎么快,也赶不上迎击吧!?」 「怎么可以小看学姊呢——包在我身上,看我表现吧。」 说完,风见朝东方路障跑去。 身为消除疲劳部队总指挥的大树,带着草兽们转头问道: 「啊、风见同学!走之前先让老师吸一下怎么样啊~?」 这种水蛭吸血治疗般的说法让风见摇手拒绝。 接着,少女继续奔向路障彼端的空间。开始时节奏如踮步般轻盈,并随着行进不断加快。然后她将g—sp2夹于右腋之下—— ?——光即是力量。 x—wi展开光翼。 同时,森林传来希比蕾的声音: 「千里小姐!离截击的临界时间还剩十七秒!」 了解话中含意的ucat成员们,不约而同地将焦点放到风见身上,但攻击并未因此怠慢。 风见在众人注意力组成的日光之道中疾奔。 ……感觉真不错,原来我也有爱现的一面呢。 为了让自己更加显眼,她大幅伸展背上的羽翼并朝天竖起,压低身子奔跑之余看着天上飞来的六个黑影。 「g—sp2目标就是它们。」 『看到了。』 「——可以用第三型态吧?」 『悉听尊便。』 风见在说话同时操作g—sp2的面板。接着变形在风见眼前开始了。 炮击用握把由枪尖根部左右突起,变成t字形把手,原为炮口的枪尖也跟着闭起。 相对地枪底基部左右打开化作踏杆,三角形装甲弹起形成尾翼。 变形完毕的g—sp2,外观就像个无翼飞行器。 风见确认到长枪基部已泄出与炮击同样的白光,于是双翼一振冲向天际。 「——」 身体微微浮起后,她紧抓把手,脚踩踏杆,就像紧贴着g—sp2一样。 之后她背上的羽翼停止振动,转为水平张开。 这就是以g—sp2所有能呈为推力,以x—wi双翼为主翼的—— 「刚格尼尔喷射机!」 风见扭转动力阀后,下方喷出的光撑住了她,减缓落下速度。 落下与上升的力道,在破碎跑道上离地三十公分高的空中取得平衡。 她将右手的动力阀扭得更紧,下方白光于地面反射,将她和四周景物染成一片纯白。 g—sp2不停震动,发出拧转金属般的声响,但风见并不在意。她用左手戴上防风镜,将动力阀转至极限,让g—sp2尽情发挥。 「在防风镜印出痕迹之前结束吧……!」 霎时,风见已身在夜空。 「——」 破风而行的风见回过神,发现底下已是一大片山野,而她连下一口气都还来不及吸吐。 在所有感觉跟上之前,她看到底下有条光带。 全长三千公尺的跑道,现在就像条三十公分长的丝带。 ……哇…… 自己和跑道之间留有一条光带,而且还在直线延伸中。 也就是说,g—sp2仍在加速。 g—sp2前端产生白雾,风见的双翼正因高压气流而震动,心跳也随之加快。眼前面板显示着当前的输出功率之类的数据——现在还只不过百分之二十左右。 风见还记得,g—sp2在这状态下几乎会丧失自我。 现在说什么这位搭档都听不懂,风见 只能自己控制方向。 两年前使出了百分之三十二的力量。 ……而今天这第二次…… 比她大上数十倍的自爆黑龙群就在正面空中,双方瞬间交错而过。 下一刻,风见以称不上是控制的力道强行操作g—sp2。 她放开踏杆上的双脚,握着把手将自己全身如翻单杠般地甩向空中。 「……!」 接着将g—sp2指向天际。 背上羽翼承受不住风势,碎成一片片光之雪花打在风见背上,但她仍然明白眼前就是西方的夜空。 当她再次扭转动力阀时—— 「———!」 她感受到剧烈的瞬间加速,彷佛夜空突然冲向眼前一般。 g—sp2以陡峭的角度再次上升,风见则是与之平行地吊挂其上。 她将背斜对地面,琦玉一带夜景的地平线尽收眼底。 直到现在,她才听见了声音。 当她明白那是风声时,也获得了行动的余裕。 朝下望去,能看到眼底有六架小小的机龙正逐渐远去。 在削耳风声中,背朝大地的风见缩起身子。肩头和腹肌一个使劲,乘风贴近画出下弦圆弧的g—sp2。 她将脚慢慢伸向空中、踩稳踏杆,抱着枪柄确认方向。 「……!!」 接着往踏杆用力一踢。 枪尖受力转向下方,指着自杀攻击的敌人们。 突击将在旋动动力阀后进行。 风见再次伸展双翼,准备从敌军正上方俯冲。 「g—sp2,听见了吗?你可是有来历的。」 在下坠中,风见以右手操纵面板,同时低语: 「你原本是为了镇压10th—g内乱所打造的雷神之锤,曾遭与10th—g反抗军联手的9th—g抢走,最后被觉的爷爷夺回……他们将你改造成神枪,从10th—g世界树吸取概念核,成了容器兼最强的武器。」 风见接着说: 「但你体内也含有9th—g恶龙札哈克的基因,产生了吞尽世界树的概念龙……最后在这个世界遭到封印。」 这是出云说过的故事,他的祖父母也在其中。虽然出云不常提起他们,但出身10th—g的出云奶奶,据说是在概念龙诞生时背叛了10th—g,将神枪交给她的丈夫。风见对事情经过并不清楚,不过—— ……继承了当时一切的觉和我,就在这里。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将这些都传承下去吧。 风见抱着对未来的肯定,望向前方的天空之底——大地。 眼前是森林及山荫,以及背着它们朝西飞行的机龙群。 但风见不慌不忙地进行着最后的操作,在面板上输入—— 「g?u?n?g?n?i?r——大神枪!」 她接着按下握把上的钮。 「要出发罗,g—sp2——准最终兵器解放?开始。」 成为航空型态的g—sp2底部闭起,不再喷出光束。 同时,闭起的枪尖机壳间开始溢出相同的光。光芒如砂尘般渐渐弥漫,在空中画出重重交叠的线条。 枪尖开始因内部压力而晃动,但风见仍按着钮不放,似乎是要它忍住不吃当前的美食一般。 机龙群就在几乎伸手可及的位置上。 紧接着,她盯着显示于面板上的百分之三十八这个数字说: 「神劫解放(ragnarokopen)——开始迎击。」 说完,风见释放了g—sp2。 夜空中突然出现一头俯冲的龙。 由白光构成的独角之龙,大小与夜空相比毫不逊色。 龙并未现出自己的全貌,甚至连有无颈部都看不出来。宛如划破夜空般指向大地的部位相当短,只见得到大张双颚的脸部,以及后方约脸部两倍长的部分。 然而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 风声并不足以形容那彷佛全世界都在低鸣般的巨响。 巨龙向下伸出脖子,这距离虽不长,但已够牠触及地表。 接着,龙嘴吞没了空中的食物——下方空中那六条小鱼般的黑色飞行物体。 白光构成的舌和牙有如天塌下来一般,压垮了底下的食物。 不逊于白光的爆炸因而产生,不过—— 「——!!」 龙阖上了嘴,结束一切。 光之巨龙落向地面,逐渐淡去,彷佛对自己的身形不屑一顾。 仅仅过了数秒,光明便随着黑暗消失,空中只留下龙的残影。 食物们没有留下任何残骸及爆炸,一点儿也不剩。 这时,东方天空传来某种新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坚硬,是接连不断地交叠、一来一往的金属声。 它的庐山真面目,就是高速飞来此地的物体们所发出的战斗声响。 高空战斗的音链堂皇地带着力量互击声逼近。 在战场上挥汗的人们都听见了这声音,将视线转向夜空。进行治疗的自动人偶们、受治疗的人们、为他们吸取疲劳的草兽们,以及在空中放出光龙的少女,都在此刻望向东方天空。 「来了……」 某人呢喃。 「是『黑阳』?」 某人说了声「不对」。 「是『答案』。舍弃人类之姿的5th—g、苦求守护人类而疯狂的机械,还有继承一切的人类……将在此作个了结。」 「黑阳」并未错过由后方追来的敌影。 他明白这一切。因为子机无数次的哀嚎传入它体内,告诉它敌人近了。 子机受命牺牲时,会在死亡后回传任务结束的讯息,若只是单纯被破坏,就只有一段剧烈的杂音。 对机械而言,在完成任务之前就遭到破坏,等于否定其存在意义。 而一连串否定的使者,正笔直地朝「黑阳」飞来。 「黑阳」还记得浮出海面没多久,就和那看不见的物体打过照面。 它还记得那阵风的形状,并以「怀念」形容敌人的姿态。 这并不是因为见过那一面,而是自己心中有某种飘忽不定的封印记忆,正在娓娓诉说着过去的纪录。 记忆告诉「黑阳」彼此曾经见过。 但「黑阳」现在拥有其它目的,那就是找出西方的怀念气息——那极可能就是曾经重创它的武器。 因此「黑阳」赶往西方,向紧追在后的敌人放出最后三架中型护卫机。 这时,它感到某种异变。 向前加速的那一刻,两声杂音钻进它的耳里。 后方视觉组件看到了异变与杂音的真面目。 是雷光。紫色闪电在后方空中奔流,引起两团巨大爆炸。 「黑阳」判断,那具有令人怀念的气息。 某种没来由的确信告诉它,过去仅有一架机龙能那样炮击。那是最危险的机龙,比起当初与「黑阳」成对的大机龙更具有攻击性。 对方以前应该配有一门长炮,但现在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黑阳」心中产生疑问。为什么明明想不起来,却又留在记忆里呢? 无法理解。 为保护人类而诞生的自己,为何要和那么危险的机龙对战呢? 为什么自己会战败 、失去记忆、选择进化呢?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渴求那怀念的气息呢? 在所有问题的彼方、自己的路途彼方、胜利的彼方,会有人类等着我吗?如果我能够创造出让人类安居的世界,人类会称赞我吗? 如今,人类已经不在这里,原因不明,但「黑阳」仍然相信他们存在。它逻辑性地推论,既然生来保护人类的自己存在,代表该受到保护的人也应该存在。 「黑阳」看见了,被遗忘的怀念气息从紫电弹幕另一端冲来。 那是一架蓝白双色的小型机龙。 体型虽小,却是危险的敌人。如果这份怀念感能够随着遗失的记忆一起消散,它就不会做出多余的判断了。然而它却想不起来那段期盼忘却的回忆。 「黑阳」找出了一个答案——它进化的理由。 「——」 恐怕,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敌人。「黑阳」以这般高机率判断为前提,提升了应敌优先度。 它将追来的怀念气息,与西方的怀念气息设定为相同层级。 此时,「黑阳」首次采取了战斗机动姿态,准备迎击。 在向西疾行途中,迎击过去。 「黑阳」向躲过紫电的最后一架中型机发出冲锋命令后,提出了攻击意愿。 意愿受到意识认可,进而反映至全身。包含副炮,甚至于次副炮的所有炮门同时开启,传动系统向各处放出润滑液,散热器全速运转。 最后,动力系统——半个概念核提升了运转的能量。那是它在这世界唯一确实拥有的东西。 只要保有这份力量,自己就握有一半的正义。 能量流遍「黑阳」全身。 『全炮门全力运转,超载模式启动——』 为了打倒敌人,「黑阳」开始行动。 第三十五章『黑的指引』 希欧?山德森控制着山德斐洛的身体,依照原川的操纵冲向敌人。 对方拥有凌驾我方的火力。 对方拥有凌驾我方的体魄。 对方拥有凌驾我方的装甲。 希欧的意识以「可是」表示否定。 我方有速度优势。 我方有机动优势。 我方有精神优势。 希欧的意识以「可是」表示疑惑。 对方究竟为何而战? 对方究竟渴望什么? 答案究竟会是什么? 走吧,希欧心想。 战斗吧,希欧心想。 找出答案,希欧心想。 现在自己的身体已化为高速巡航模式的机龙,迎击对象则是挂满武器的重武装黑龙。 白色雷光与黑色炮击交错而过,前者在装甲上弹开,后者削过了装甲。 山德斐洛抓紧瞬间的空隙,钻到「黑阳」上方,自西行的黑阳后侧猛然朝前加速。 「黑阳」的双体式推进翼在希欧眼中有如建筑。要通过这对全长超过六百公尺的机翼,就算以音速前进也得花上将近两秒,而且「黑阳」正朝同一方向加速,相对之下山德斐洛的速度彷佛减慢了一样。 接下来要面临的战斗,对于感觉增幅五倍的希欧而言约有数十秒。 山德斐洛笔直掠过反弹于「黑阳」表面的风声,毫不犹豫地往右方推进翼前进。 他们已拟定作战计划。 「黑阳」的本体是一架全长二百公尺的大机龙,位于双翼中央后侧,受到双翼产生的防护力场及无数炮门保护,无法轻易接近。 然而「黑阳」本体会有一瞬间失去所有防护。 那就是位于本体下方的主炮配合双翼射击的那一刻。 我方若能抓紧那瞬间发射主炮,应能击中黑阳。 初次会战时,山德斐洛的光受到双翼间产生的主炮加速光拦阻。 若是穿过那片加速光,对「黑阳」本体进行极近距离射击又会如何呢? ……行得通。 所以必须先引诱对方发射主炮,也就是得绕到「黑阳」前方,与之相对。 为此,山德斐洛爬升至机翼上方,进行射击。 双雷高速贯穿了黑色装甲,不停穿过前方阻碍。 相对的,双翼上所有炮塔也放出了黑光。 在所有极近距离的交火中,无法光靠观察炮击轨道的方式闪躲,只能确认「黑阳」表面的炮门是否已进行瞄准、蓄积黑光,藉此预测攻击方向。 将预测化为回避行动,就是原川的工作。 他的反射神经正卖力操弄着高速巡航机体。 希欧以身体感受所有闪躲,心想—— ……没问题! 「黑阳」攻击次数虽多,却与一般炮击无异,只要原川能记住炮击间隔,就能应付一次次炮火,进而破坏它的推进翼。然而,此时驾驶舱内响起山德斐洛的声音: 『——「黑阳」的热能急速增加中!!』 同时,希欧看到自己所在的「黑阳」顶部成为破坏的空间。 「黑阳」所有炮门一并吼出超长时间的持续射击。 霎时间,「黑阳」顶部化为一座林立着上千支黑柱的神殿。 所谓的黑柱,全都是「黑阳」以绝大能量击出的炮火。光炮在不计放热的持续射击下形成无数巨剑,作为所有攻击的开端。 「……!」 眼前所有巨剑转为纯粹的攻击直扑而来。 希欧倒抽了一口气,接着凝聚力量大喊: 『——原川大哥!』 「我有种被飙车族缠上的感觉呢……!」 原川的声音中带有些许紧张。 但山德斐洛仍采取了行动。 无暇施放雷击的他在双翼上伸出光刃,拨离、砍落邻近的黑刃,不停向前。然而—— 「……!!」 仍有多处装甲遭黑光削中。 他们的光刃也不停折损,但重新拔刀的瞬间总能豪迈地劈过几道黑光。 金属声不停在暗之柱形成的黑色森林中斩切而去,速度丝毫不减,只有近乎无限的数十秒不断流逝。 由于希欧和山德斐洛感觉相连,所以她也感到了痛楚。 ……虽然痛,但这也代表山德斐洛发挥了所有性能! 希欧并未否定痛楚,只是不停许可原川的操纵,并且尽一切可能辅助他。 周围传来的全都是光与暗的激撞声,耳边则是—— 「……不能用主炮清出一条路吗!?」 『办不到。开火时会稍微阻断动力逆流,让动作瞬间停止,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们了。而且射击主炮的时机——你也很清楚吧?』 原川在冲击波的巨响与震动中说: 「穿过这波攻击绕到前方之后,就要冲向那家伙的本体了吧……敌人发射主炮的那一刻,会解除复体内侧和正面的装甲,然后——」 原川的话突然打住,希欧不禁发问: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第一次面对『黑阳』时,在差点被击落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那是……应该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才对。」 『原、原川大哥,该不会是战斗让你紧绷太久所以头变得有点……』 「我晚一点再跟你好好谈谈,希欧?山德森。」 话音之中,由右前方高速甩来的黑柱击碎了机龙的光剑。 光刃发出玻璃破裂声化为碎片,但机龙却趁机钻进敌方攻击的空隙。 所有动作几乎都是以这个模式重复进行。 机龙不停前进,眼看着黑柱的密度逐渐变薄,很快就能度过这段攻击了。 但在完全脱离之前仍有失足之险。 「唔!」 希欧似乎听见了原川的低吟声,焦急地问: 『那个,山德斐洛,我们还有其它武器吗?比方说……那个,美国很红的动画「核能超人」(注:影射「地球超人」早年台湾播出时译为「地球先锋队」)用的那种。』 『我不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你干嘛看那种环境破坏动画啊?」 『希、希欧是好心才这么问耶,你们两个竟然回那种话!』 山德斐洛回答希欧的叫喊: 『我的武装只剩下暮星炮,还有就是……现状过于危险,我并不打算使用。』 『……还有能用的吗? 『有是有,不过那不是武器,也还没有测试过。在战斗中测试太过危险了。』 「那是指……」 当原川发问时,希欧有种诡异的感觉。 那是山德斐洛全身都感受到的声音。设于机龙身体各处的听觉组件,有种不自然的感觉—— 一种只存在于背后的莫名沉默。 『原川大哥!后面!!』 下一刻,复体基部的前方射击用中间炮自山德斐洛后方轰出一群黑柱。 「黑阳」打算以黑刃阵包围机龙,再放出贯透所有黑刃的攻击。 「……雕虫小技!!」 希欧瞬间作出判断,将自己的感觉增幅全加诸原川身上。 对此,山德斐洛产生了令她意外的举动。 原川将山德斐洛的左刃插进左侧空间,同时收起右刃。 若是收起负责防御的右刃,势必会受到来自右侧的攻击。 但希欧却不曾怀疑。 ……交给你了……! 她相信原川。 山德斐洛右侧紧接着放出雷击,紫色闪电奔向正下方的炮台。 圆顶炮台被雷击凿开,弹向后方空中。 从背后逼近的黑色长枪狠狠撞上炮台的残骸,威力因此衰减。这时希欧听见原川的声音: 「——情势要逆转罗,希欧?山德森!」 「黑阳」看着蓝白机龙的动作。 敌人以左刃一举砍断数根立于空中的黑柱,窜进左侧空白中。 但这并不能避开一切。尽管左侧柱群碎裂,但根基仍然安在,能立刻补回中断的炮击,而敌人也无法抵挡或劈开右侧的黑柱。 后方的中间炮攻击就算威力减退,依旧具有极大破坏力,但蓝白机龙还是以关闭后推进器的防护状态承受攻击。 激烈冲击中,蓝白机龙勉强撑了下来。 他几乎将所有装甲全都自行分离,并在中弹之后立刻展开各部位避开余热与冲击。即使失去装甲、内部蓄积高热,蓝白机龙仍向左侧翻身而去,指向复体机翼的正中间。 「黑阳」等的,就是猎物自动跳上射击轨道这一刻。 主炮已蓄势待发。「黑阳」双翼间出现八条黑柱凝聚能量,备于其腹部的主炮也怀抱着黑色的热能。 然而,蓝白机龙也是如此。 双翼间的敌人在空中翻滚,口中含着白色光芒,主炮即将发射。 面对面的双方,几乎在同时完成最后的力量调整。 这结果已让「黑阳」十分满足。它明白双方基础能量有着极大差异,若同以主炮对射,胜利的将会是自己。 它早就侦测过蓝白机龙的动力输出状况了。就连对方发射主炮的所需时间,都已藉由子机的牺牲测得,还将蓝白机龙会随着战斗提升性能这点也纳入预测之内。 一切已准备万全。 蓝白机龙主炮放出的白光,将被黑色主炮吞没。 话虽如此,但敌人却冷不防地发射了主炮。这是蓝白机龙主炮以毫厘之差早一步凝缩完毕,完成射击准备的缘故。 「……!?」 「黑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散射白光的蓝白机龙。 敌机头部有两道人影。 对方在发炮前一刻卸除了加诸他们身上的动力,替主炮灌注最后一丝力量,加速准备程序。 「黑阳」见到白光在眼前漫开,却也见到了对未来的确信。 它见到了胜利的契机。 一道黑影窜上笔直来袭的白光正前方——白光直接命中了它最后一架中型子机。 但那仍无法轰散中型机龙。尽管白光粉碎了装甲、贯穿腹部直达后背,中型机龙仍能动作。 于是「黑阳」对子机下达了「捕捉敌人」的命令。 子机立刻照办,展开它完好的机翼,穿过大机龙复体问与白己同色的雷柱,撞向蓝白机龙。 鸣钟般的金属声响起,黑色机龙的身躯因而碎裂,但它仍完成了使命。 二百公尺的巨躯死命抓着仅有三十公尺左右的机龙。 蓝白机龙的驾驶舱中已不见少女的身影,她再度与机龙同化了。 见到这景象,「黑阳」心中有种特别的感觉,彷佛嗅到了怀念的气息。 同样的景象也许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 但「黑阳」选择了无视,因为那少女是这个世界的人,与自己的世界无关。 蓝白机龙挥动四肢,打算挣脱逐渐破碎的中型机带来的束缚。 白费力气。 高速巡航型机龙的格斗能力相当低劣,敌人既然无法变形,就只能束手就擒。若是格斗型,或是能够大幅移动四肢的一般巡航型,也许还有戏可唱。 「黑阳」发射主炮。 「轰」的一声响起,黑光覆盖了整个视野。 中型机龙回传了最后的讯息。 『任务完成。』 眼前是一道洒满白光的走廊。 北侧壁边的洗手台、浴室、茶水间、下层楼梯间都关上了灯。 南侧则有着空间宽阔的柜台,和一整排白色木门的房间。 柜台上挂着一个写着「护理站」的牌子,隔壁房门上也挂有使用者名牌。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墙上整排木门只有一扇开着,上头的名牌写着「原川唯」 房间有些阴暗,只有深处的床头灯亮着。 唯穿着淡紫色的睡衣走出门外,踏上走廊。 她肩上挂着白色毛巾,微湿的头发散落其上,脚下拖鞋造成的声音虽小,在静谧的医院走廊上却格外清晰。 护理站另一端就是育婴室,许多新生儿躺在保温箱里。 两名年轻女性正贴在育婴室的玻璃上往里头瞧。 这些小宝宝是否也会回看仍不甚熟悉的父母呢?唯看着她们的视线,不禁这么想。 当她走过护理站时,里头传来声音: 「唯小姐?」 那是位年轻的护士,长年居于此地的唯待她就像对待后进一般,而对方也将唯当作前辈。 年轻护士从玻璃罐里拎起一根花林糖(注:号称日本卖得最好的零嘴,以面粉、糖、盐等原料揉成短棒状油炸,再裹上糖衣)说: 「要吃吗?」 「谢谢,我刷过牙了。」 唯轻轻摇头,对方回以苦笑,接着—〡 「买东西吗?」 「啊、嗯。早上有人来探望我,现在有点睡不着。」 「这样啊,是你家公子对吧?那个……」 是儿子的外表让她欲言又止的吧?唯不在意地回答: 「他是遗传到我丈夫——很令我骄傲喔。不过今天不太一样,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是那个常常跌倒又找不到楼梯的医生吗?」 「不是啦……那个人大概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吧。」 护士缩起身子「嘿嘿」地笑,将罐子摆在桌上,对着唯双手合十。 「那真是恭喜呢,要是怎么了,还请记得惠顾本院喔。」 话刚说完,她又「啊」了一声。唯歪着头问: 「怎么了吗?」 「没什么啦,就是今天倒垃圾的时候……」 「啊。」 唯露出浓浓的苦笑。这种事时常发生,一提便知。 「又是苹果皮吧?」 「对,只要唯小姐你削了苹果,打扫的阿玉婆婆一定会拿去现给人看,都已经跟她讲过很多次别把垃圾拿出来了。」 她满脸苦笑地说下去: 「要把苹果皮削成一整条真的好难喔,而且你还削成一公分宽,不过……」 「不过?」 「今天有两条没错吧?是那个小女朋友削的吗?」 「哎呀,你怎么会觉得是她呢?那明明是我的绝活耶。」 「这个嘛……」 护士朝天花板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地说: 「因为另一条更细嘛。阿玉婆婆吓了一跳,连护士长也看得忘记骂人了呢。」 「那么,你觉得哪条是我削的呢?」 唯露出戏谑的笑容看着护士,而护士也朝唯瞄了一眼。 「这个嘛……」 「告诉你一个小故事。我削苹果的技术啊,是以前跟朋友比赛学来的——因为我那群男同事很喜欢吃水果。那个朋友真的很厉害……我到现在还比不上。」 「真的会有那种像怪物一样的高手吗?」 「今天不就来过一个吗?而且……那个女孩子动作比我朋友还快呢。」 说完,唯向右回转,打算回房。 「唯小姐,你不散步啦?」 「啊,我现在好多了。和你聊过以后我安心了不少,一定不会有事的——啊,对了……」 唯将手肘拄在柜台上,咧嘴一笑。 「可以分我一些花林糖吗——我等等再刷一次牙。」 「黑阳」望着残存于夜空中的爆炎。烟雾和火焰正在它的巨型复体推进翼之间留连。 那是它制造的军队最后一丝余韵,也是敌人的结局。 所有残骸都已碎裂、烧熔、坠落,只留下随风而逝的烟尘。 「黑阳」的视觉组件已开始朝西方进行热源及重力探测,然而在这决胜的一击之后,它决定用所有的视觉组件留下记录。 必须等待烟尘散去的光学视觉组件,得花上最多时间。 烟雾逐渐散去,底下空无一物。 在「黑阳」眼中,自己和西方的目的地之间,除了天空以外什么都不剩。 因此它将动力送往推进器、停止张开防御装甲,并开张数枚航空机具般的小型机翼、收起主炮,缓缓前进。 头顶上无边无际的漆黑天空中,充满了这个世界特有的星斗。 可是,黑阳却因此感到疑惑。 在这个世界里,「黑阳」所在的星球拥有一颗卫星。卫星是会以一定皱起绕行这个星球,并在太阳光线的影响下产生圆缺的错觉。不过,今天能在这片天空中见到它吗? 难道敌人其实有两架?可是驾驶舱内的少年和方才扫描的是同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黑阳」因不解的事实而混乱时,敌人口中的白光已轰碎了它的背。 蓝白机龙将「黑阳」因撞击而碎裂的装甲,以及炮击部位产生的冲击波所掀起的装甲奋力扒开,让破坏的洞穴瞬间增大。追加装甲内外都被接二连三的冲击波挖起,本体机翼与复体连结部因而断裂。 「黑阳」瞬间作出判断。 它主动分离一切,舍弃了复体、追加装甲、推进器等等所有本体之外的一切进化结果。 有如蜕壳般地向后飞退的「黑阳」全长约二百公尺,和它以自己为蓝本建造的中型机同样大小,但动力、装甲品质和火力都绝非子机所能相比。 与抛弃的复体距离约半公里时,「黑阳」作出结论。 不管敌人真面目为何,先击毁对方再说。 「黑阳」仍有武器可用,就是它抱于本体下方、因进化而得来的长型主炮。尽管失去复体加压后威力有所衰减,仍然具有相当的破坏力,重点是发射时间也因此缩短了。 现在敌人工将四肢拔出坠落中的复体背部。 因此「黑阳」一毫不犹豫地全力射击。 「黑阳」以光学视觉望向夜空,头上有个散发白光的圆形。 但那不是卫星。 而是主炮的光,蓝白机龙的主炮准备发射所蓄积的光。 「黑阳」切换视觉模式,瞬间扫描敌影。 敌人果然是刚刚那架机龙,但是形状有异。 原先高速巡航型的尖锐外观,不知为何已变为伸展四肢的格斗型。 「——!!」 兽嚎声从空中落下。 下一刻,蓝白机龙扑上黑阳,激起巨响。 敌机带着重金属冲撞声和强大冲击力,将四肢插进「黑阳」背上连结复体的机翼根部。 如此夸张的冲撞力道,已足以让变形式机龙的骨架当场断裂。 但「黑阳」的顶部视觉组件却看到敌人依旧完好。 以格斗战专用的粗大骨架构成的非变形式机龙就在自己背上。 它无法理解。 它的目标就是将舍弃的武装连同敌人一起贯穿、诱爆,藉此毁灭敌人。 仍残留动力的复体加压器立刻被黑光击穿,并剧烈地震动,接着—— 「!」 产生巨大的爆炸,红火黑烟遍布八方。 足以震慑万物的巨响让大气如地震般摇撼。 但「黑阳」并未因此松懈,它立刻启动所有视觉扫描能力,探测敌人。 然后,它看到敌人从绽放的爆炸火光之中冲向天际。 「……!」 蓝白机龙并未受损,后方推进器正泄出滚滚气流,打算由上空绕至「黑阳」背后。 敌人又改变了外观,格斗型的粗壮线条再次化为锐角,四肢如翼般展开。就结构看来,那是非变形式的一般巡航型机龙。 敌人明明是非变形式却一再变形,这根本不可能。 然而「黑阳」终于了解到敌人的伎俩、敌人的进化以及敌人的意识。 「黑阳」改变思考方式,也许它的敌人选择了另一条进化之路。 过去败于敌军的自己,认为进化就该创造一支强力的军队,并且让自己得以支撑军队运作。 但敌人并未强化整体阵容,而选择强化个人能力。 「黑阳」明白,这个敌人非常危险。 因此它开始加速,将轻量化的自己送向西方那片充满怀念气息的天空。 为了先行破坏不得落入敌手的武器,「黑阳」不停加速。 原川发现眼下逐渐接近的「黑阳」开始在空中疾行。 「……想逃吗!?」 『不对!它的目标是暮星炮!它打算先破坏能够完全打倒自己的武器!』 「若是如此……」 原川拉抬俯冲的机体追逐「黑阳」同时低声唤道: 「希欧。」 不过被他喊出名字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没有反应,于是他又喊了一次。 「听到了吗,希欧?山德森?」 「啊,听、听到了,什么事?」 加速中的黑阳背部就在前方,但只靠般巡航型的速度是追不上的,于是原川冷静地说: 「该是你跑的时候了——终点线就在眼前,对手也是。」 『……是!』 原川微微感到山德斐洛吸了口气。那是种为了下定决心,在腹部凝聚力量的气息。 接着他听见希欧的声音。 『原川大哥、山德斐洛,我要——让很久以前就停下的双脚动一动了。』 原川点点头,闭着眼呢喃出所有动作的口令。 「onyourmark———〡」 他感受着山德斐洛的预备姿势,并为了提振情绪而吸了口气—— 「getset——」 接着放声大喊: 「goahead!」 ˙ 希欧以蹲踞式起跑的姿态,向前狂奔。 对手只有「黑阳」一人,而它已经先行起跑了。 但希欧并不在意。 以前曾经有人告诉她,遵守运动精神堂堂正正比赛,才能够唤来胜利。 尽管对方犯规偷跑,但只要她能够追上,对方的犯规优势就等同于零。 从第一步起,希欧就全神贯注于奔跑之上。她 的身体就在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动作中,不知不觉地调整为奔跑姿势——高速巡航模式。 让她摆脱中型黑色机龙束缚、躲过「黑阳」炮击的系统再次启动。 那就是山德斐洛曾犹豫是否该使用的未试验系统。 希欧正目睹自己身体的改变。 开端只是一个简单的行为——分解。 在摩擦声中,希欧当前的外型开始崩解。 固定头部、躯干、四肢、尾部、机翼、装甲等等构成身体所有机件的每一颗螺丝钉,全都自行松脱。 因重力操纵而松脱的数万颗螺丝浮在空中,蓝白机龙的身体开始从构筑躯干的主框架上头剥离,内在的钢铁骨骼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现在,这的确是一般机动型框架。长长的背脊上有着四肢接点,还有各类装甲板以及四肢金属骨架,显露出龙形外观。 然而骨架被山德斐洛的概念空间所吞噬,金属碰撞般的组装声取而代之。 紧接着,前端尖锐细长的钢铁从空间中射出。 那就是高速巡航型的主框架。 山德斐洛不会变形,但也不让自己拘于一种型态。 这架蓝白机龙选择的是——将骨架进行根本性的替换。 这既非变形亦非固定,而是改造。 浮在空中的头部、躯干、四肢、机翼等,都以组装方式接合于替换框架上,不过接合位置与一般航行模式不同。会阻碍飞行的前脚收进躯干底部做为压舱器,不需要踩踏大地的脚向后延伸,尾部则连接于身体后方做为尾翼。 所谓的变形,只会将各机件限制于框架的活动范围内。 山德斐洛则是完全分解身体,将各机件应需要安插于合适的位置,不考虑原来的连接方式。 因此,耐久性、风阻、动力传导等,都能调整至最佳状态。 刚刚为了挣脱中型机龙,山德斐洛选择使用这个系统。 两度成功后,机龙的传动系统得出需时最短且效率最佳的循环结果,发出欢愉的吼声。 暂时分离的导线以最短距离重新连接,为自己的形态释放出最完美的力量。 组装在柔软的金属声中结束了,数万颗固定螺丝跟着奏响密合的打击乐。 一瞬之间,山德斐洛的高速巡航模式就此定型。 「——完成。」 同时希欧也呈现了奔跑的姿势。 她踏下第一步,并许可原川送往后方推进器的力量,同时将大气向后踢飞。 开始冲刺。 她将背肌微微前弯,压下因冲力而上仰的身体,接着一口气挺直腰杆迈步,把身体往前送。 膝盖不只要提起,更要向前突进跨步。 希欧不让脚步空转,不让身体因冲力而前飘,也不让腰部位置上下浮动,她只是不停前倾,提升速度。 这一连串重复动作可谓疾驰,因此产生的风则称为疾风。 希欧将视野集中于前方一点。 她的感觉增幅在炮击时解除后就不曾回复,她的双眼在高速行进中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分辨出夜晚的黑、眼下细线般的铁路,以及略为远离的黑色身影。 现在必须做的,就是追过那曾为人类之友的龙。 呼吸和心跳逐渐成为希欧唯一的感觉。 她甚至没发觉自己已感受不到其它声音,「听觉」和「思考」逐渐从她的意识中消失。 希欧已在无心无我的境界中奔驰,心里一片空白,然而 「——」 当下,她只希望继续奔跑。 那就是少女至今不断渴求的境界,而空白就是她寻求的答案。 希欧在所有暧昧不明的事物中冲刺,奔往彼端、迈向当下的终点线。 「……!」 她策动全身所有部位,朝前奋力加速。 ˙ 原川正死命地前倾身体。 机身已冲过市区,冲过郊外,在山野间飞翔。 与右上方「黑阳」的间距正一点一滴慢慢拉近。 山德斐洛已冲破了加速产生的气爆,带着全身各部前端的雾破空而行。 于他冇上方窄中飞行的黑阳也是如此。黑色人机龙摆荡满身的波形雾线朝西加速。 原川开始思考「黑阳」所往何方。 佐山和母亲都说ucat就在iai里。 所以它的目的地恐怕就是奥多摩山间。 于眼下奔流的青梅线铁路刚通过军炯站,距离奥多摩还有—— 「人概├五公里啊……!」 下个瞬间,右上方视野出现某种光芒。 「黑阳」再次加速。在当前的速度下,看起来就像后方有东西在推挤黑色的庞然大物前进。 ……这家伙!! 尽管对方拥有强大动力,但仍会受到风阻及重量的限制相较于全长三百公尺的大机龙,己方应该会在速度上享有绝大优势才对,这代表—— 「这也是它期望的进化之吗?这家伙从过去和高速强敌的战斗记取教训……」 「黑阳」的期望已经实现,但它仍对敌人的真面目及过去一无所知。 然而,山德斐洛也是如此,一无所知—— 「可是现在不同——山德斐洛,听好了!」 原川说道。 「把我的感觉增幅关掉,全部加到希欧身上,给过去一个答案!」 他没听见言语的回应,不过其余感官都感受到了山德斐洛的答复。 他的视觉已和实际速度直接联系。 「……!」 原川并未因此胆怯,只是一股脑儿地向前倾倒,加速再加速。 少女也毫不犹疑地接收少年传来的力量。原川在超越视觉速度的世界中感到满足,因为那就是希欧应有的意志和力量。 彷佛是为了突显「全力」这个字眼一般,世界的速度再次上升。 右上方速度相近的「黑阳」是唯一看得清的物体。 在足以用「浓稠」来形容的气流当中,黑色巨躯正逐渐接近。他们的视野,正慢慢地和持续加速的「黑阳」并行。 然而,黑阳再次提升了速度。 「……你到底还有多少档啊!!」 原川破口大喊时听见了某种声音。 「——」 那是人声,是在驾驶舱中细声响起的意识低语声。 希欧奔跑时无意识散发的意念,有如细小的收音机杂讯般播送着。 那是一首诗歌,圣诞夜里全家合唱的歌。 她也是这样吗? 「silentnightholynight……] 山德斐洛划破大气,造成风声。 「asourlord,freeusofwrath,……] 但黑阳再度猛烈冲刺。 「sincetimesofourfathershehath……] 双方距离缓缓拉开。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 这时,原川想起了一件事。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 他还记得之前替希欧百米跑速的结果,当时希欧说过她的最佳成绩是十三秒整。 五十公尺时,时间已超过了六秒半, 若照这样子下去最后将超过十三秒。 所以原川当时这么说: 「希欧?山德森。」 他再次对听不见声音的希欧这么说: 「你是后段加速型的跑者啊……!」 正是如此。 至今委身于加速之流中的机龙突然一震。 「……终于要开始加速了吗!」 原川说的话就此成为事实。 瞬间,他看到山德斐洛冲向「黑阳」后方,最后超越了对手。 强烈的加速仍持续运作,一刻不停。 随着速度不断攀升,原川也极力前倾身体,就像在终点线前引领希欧而呐喊似的。 急速冲刺。 眼下的黑暗代表他们已冲入山区。 有股气息自背后追来,「黑阳」的鼻尖就在视野右后方。 少年想说些话,其中有疑惑、有愤慨、有很多很多,但全都能以一言蔽之: 「——拿下胜利吧,希欧?山德森!」 接着,终点线进入他的视野。 唯有冠军能冲破的丝带充满光芒。 那条光带是原川在基地时司空见惯的东西——飞机跑道的标示灯。 这时,原川发现就算他将全身重心后挪,山德斐洛也没放慢速度。 这么一来,势必会飞过ucat。 他明白,这是因为希欧没有对他的操纵下达许可。 「……希欧!?」 希欧没有反应。 『不好了,原川——希欧失去意识了。』 想必是持续战斗的紧绷以及生平未有的疾奔与胜利,打碎了少女闷在心中的一切,进而化为疲劳的缘故。 一定有办法唤醒她吧?山德斐洛应该正在努力。 可是没时间了。跑道全长三千公尺,对于超音速而言仅有数秒之遥。 ……怎么办!? 原川心念一转,放开操纵机龙的左右护杆,接着—— 「——」 触碰他的答案。 「黑阳」在失败中抓到了通往胜利的契机。 光带及子机残骸的彼端有一团浓烈的怀念气息,它晓得若不抢先将之破坏,往后将活在威胁的阴影当中。 敌人快了一步。 奇怪的是,敌人却毫不减速,似乎没有拾起武器的打算。 「黑阳」甚至考虑在敌人拾起武器的瞬间舍身冲撞,但在见到这光景后,它立刻重新扫描敌人,并发现对方已失去控制。 就飞行轨道看来,敌人将就此通过那长炮后方的建筑物。 对方即使现在开始减速也无法拾起武器。如果真的这么做,不是撞上建筑物,就是会因速度差而破坏长炮。 「黑阳」悠哉地移身到敌人后方,架起主炮。 可是「黑阳」的视觉组件捕捉到某种动静,冒牌人类正在地面上仓促移动。 在那儿的不只是人类而已。 除了自动人偶群之外,还有—— 佐山将手机贴在耳边,立于跑道与白垩建筑间的大地之上。 「你还真是侥幸啊,原川!竟然能注意到我的通话纪录跟回拨号码!!」 说完,他便结束了通话。蓝白机龙即将飞过他头顶上的天空。 「他们来了!准备好了吗!?」 「tes!!」(testament) 佐山环视着周围所有应答声。 跑道及建筑物前的白蓝装甲服身影,还有自动人偶与草兽的队伍,都对着佐山大喊。 他将左手举至与肩同高,并以肘为轴竖起前臂。 「——开始行动!!」 地面射击率先回应冲向天际的命令,炮弹及光束全往追逐蓝白机龙的「黑阳」飞去。 接着空中的对应到来。 「黑阳」的射击如雨般洒下。黑光无需诱导,以最短距离笔直射向所有朝它开火的目标。 「!」 近战部队以自己的装甲及武装冲撞黑光。 尽管刀刃及装甲都因此碎裂,但他们仍能放出豪气干云的吼声。 挡下来了,虽然不是平安无事,但总算全员安在。 不过状况尚未结束。 有阵巨大且和缓的风正在吹送。风势来自于建筑物前的长炮——暮星炮。 这挺全长逾四十公尺的长炮被黑色巨人?荒帝缓缓举起。 荒帝的双臂将暮星炮高举过头,同时以背后的机翼控制平衡及散热,向四周喷放热气流。 『龙司!』 『……没问题!!』 飞场说完,一口气高举手中的东西。 他由下方抓稳凌空浮起的暮星炮,摆出掷标枪般的姿势,锐角指向斜上。 接着,荒帝振动双翼。 『……喔!』 荒帝高举比自己长了数倍的炮,同时使尽力气张开机翼,缓慢且沉重地浮起数公尺。 地面与双翼之间爆发了一阵己称不上是风的冲击。 但荒帝的身体和手上的武器并未浮得更高,反而在些许停滞后开始下降,飞场因而大喊: 『可恶……!说点好事给我听听!!』 『龙司!』 美影的声音响起。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如果顺利结束,之后就和你一起泡澡!!』 『我竟然忘记了!!』 荒帝强行将双翼传来的加速力导向投掷动作,全身的传动装置都因此喷出热风。 投掷出去。 长炮冲向空中,直往逐渐飞来的蓝白机龙鼻尖奔去。 然而速差依然过大,再这样下去会互相冲撞。 这瞬间,建筑物前响起了凛然的女性喊声。 「预备——!!」 那是八号,还有超过六十个女仆身影手牵着手,以她为中心围绕成圈。 「——抛!!」 空间突然随着这声命令而弯曲。六十余名自动人偶在人环中央造出巨大的重力场,并将它抛向空中。 这团可谓之冲击的压力聚合体,目标正是方才被抛向空中的暮星炮。 暮星炮在巨响中被重力场包围,彷佛被网球拍挥击般弹起。 「———!」 长炮以惊人之势加速飞去。 去向只有一个,而且与即将到来的蓝白机龙相同。 山德斐洛追在暮星炮之后,同时分解全身。 他以暮星炮替代自己原来的主框架,在炮顶联结部位放置分解的身体。普通机龙会受主框架的阻碍而无法抱起这挺长炮,但是移除主框架后就能与它完全合而为一。 螺丝穿过各机件的空隙,让龙与炮完全密合。 原川在驾驶舱内大喊: 「希欧!」 一声不够。 「听得见吗,希欧?山德森!!」 『啊……』 驾驶舱内响起刚睡醒般的声音,微微停顿之后—— 『啊!那、那个,希欧是……』 「你只是昏倒了,战斗还在继续。不过——干得好。」 最后几个字换来了一小段沉默。 『……谢、谢谢夸奖。』 她不解地问: 『可是、那个……对不起,这种初体验太刺激了点,让希欧昏倒了。』 「那种会让人误会的优胜感言就等等再说吧——孤单的龙就要来了。」 「黑阳」还没放弃比赛。 山德斐洛的声音跟着阐明了两人的疑虑。 『对方已经开始蓄积主炮能量,不过我们在刚刚连接暮星炮的同时也已开始填充。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但是「黑阳」一定也注意到了。它应该正在储存足以先行开火攻击的能量,并将其余动力移转到攻击上——』 来了。 「黑阳」已来到他们身旁。 间距小于百米后仍继续接近,代表—— 「它想阻止我们充能!!」 下一刻,「黑阳」从双肩抽出两把巨大的黑色刀刃。 见状,山德斐洛大喊: 『它在这种距离也一样不容易击中我们!能源填充就交给暮星炮本身的动力系统,你就用我自己的能量应战!!』 在高空疾行的大小两架机龙,同时展开极近距离的格斗战及射击战。 战斗造成炮刀刃交互飞窜,以及一连串的回避。 双方紧咬彼此,并在一旦稍有接触就可能会剧烈冲撞的位置闪躲攻击。 白刃不停被黑刃挡下,而黑刃也不断被蓝白机龙闪过。 面对接连射来的黑光,蓝白机龙回转机身,将受击面积缩至最小。闪过所有攻击的同时,它收起刀刃放出雷光,而黑色机龙也用黑刃将攻击弹向虚空。 两机在层层交叠的金属声、射击声、光东破碎声中彼此接近、交刃、射击、翻身,以螺旋轨道飞行。 跟在他们后头的,只有翻腾的热流,以及劈开大气产生的白色云烟。 全身的旋动、挥砍的加速、炮火的连射以及回避的轨道全都交缠在一起。 一切都在高速中进行。 双方不停吼叫,不停在空中交错。 「——该停手了吧!!」 彷佛要握起对方伸出的手那般。 彷佛要交互地支撑着对方那般。 彷佛要面对面地贴近双颊那般。 「……快想起你最重视的人们啊!!」 落空的炮火不断击穿大气及地面,被挡下的炮火成为四溅空中的无数火花,折断的刀刃也化为飞沫,并立刻再度延伸。 双方回旋着交换位置,同时毫不懈怠于攻击与回避。黑色机龙一时背着天空,蓝白机龙一时背着大地,彼此却又在下个瞬间几近相撞地交换位置。 在空中飞行,是两者之间唯一不变的事实。 两架机龙在夜空中或舞或啸,各自有条不紊地踩踏攻击与回避的舞步。 接招还招、还招接招,分秒不差,宛如互相推送着名为攻击的礼物。 曲终人散的时刻终于到来。 黑色机龙下方的长炮终于蓄足应有的黑光。 接着,两者前方有种看不见的空间正在闭合变形,产生一条通往天际的路。 黑色机龙察觉变化而减速,从蓝白机龙的舞步中离去。 蓝白机龙跟着改变轨道,持续升空。 双方为了炮击而保持距离。蓝白机龙在上升途中缓缓停住机体,冷不防地朝下旋身,往背对大地的黑色机龙俯冲。 蓝白机龙腹部的长炮已蓄有白光。尽管充能尚浅,但它依然开火了。 天地间出现一条笔直的白光,它带着一连串破裂的风团朝黑色大机龙奔去。蓝白机龙为了提升精确度,甚至加速推进,随着白光扑向目标。 黑色机龙有如迎接贵客般望向天空,并在咆哮同时发射主炮。 巨响在大地上翻滚,远方堆叠成山的林木随地表摆荡,给人山丘膨胀的错觉。 半径十余公里的地表因炮击的反冲而破碎四散。 威力骇人的黑光以包覆夜空之势扩散,最后逐渐集束。 由地面射向高空的概念力炮击,毫不费力地吞没了从天而降的白光。 在一切将结束之前,出现了某种破坏——俯冲的蓝白机龙碎裂了。 那是名为分解的碎裂。 『……!?』 两样物体,从贯穿整片夜空中心的黑光两端落下。 一样是蓝白机龙的长炮,另一样则是失去主框架的蓝白机龙本体。 坠落速度极快,蓝白机龙将在重新组合前通过黑色大机龙。然而即使能在坠落中架起击发过的长炮,依旧需要一段时间填充能源。 失去长炮的无骨机龙掠过黑色机龙身边,让这庞然大物不禁回头一探究竟。 它的视觉集中于空中某一点。 正北方天顶中央,有一点明亮的星光。 而星光之前有名少年的身影。 他就站在黑色机龙鼻尖上。 原川站在黑色大机龙鼻尖上,赌命的紧张感遍布他全身每个角落,使他呼吸紊乱。 山德斐洛以炮击为饵,接着分解身体回避,同时控制重力运送原川。 至此相当顺利,现在—— 「第一次对上你时我就看到这个了。巨大的你……也许看不到视觉组件中央有些什么。」 原川向前伸手。 插在「黑阳」眉间的白色物体有着长柄。 「这把长枪……恐怕就是希欧曾祖父刺在你身上的吧。」 他握住枪柄。整支枪柄就像个电池组,枪尖则有个形似扳机的物体。白色枪柄侧面,竟写着原川的姓氏——northwind。 讶异不已的原川拔出长枪、向上高举,同时「黑阳」视觉组件的光也打在他身上。 双肩的小型炮台已经瞄准了他。 原川可没空管那种事。他在扣下扳机时感到枪尖凝聚了某种能劈开大气的能量,某种如风般透明的贯穿力。 「记好了!北风终将贯穿巨龙!!」 原川将不停延长的巨刃刺进大机龙眉间,激出清脆声响。 「然后,想起你真正该做的事……!!」 风刃不断贯穿「黑阳」头部,强劲扭力渗进原川的手臂。 「……!!」 不知是出力过猛还是任务告终,白枪在刺进最深处时如陶器般粉碎,散于空中。 「黑阳」凄厉地哀嚎。 在这震慑全身的嚎叫中,原川纵身跃入虚空。 他越过黑色机龙背部的双翼及装甲板之间,向那庞大的躯体告别。 沐浴在疾风中的他,落向漆黑大地中央的另一种颜色。 迎接原川的,是打开头部舱盖并持续下降的山德斐洛,以及它怀中长炮所蕴含的白光。 从日本ucat的跑道上,能见到西方天空发出胜负已分的讯息。 经过神田研究所加工的概念空间已从东京都心挪向天空,远远穿过平流层,直达卫星轨道。 填满概念空间的黑暗中,有条冲向天际的白光。 地面上所有人,都见到白光从黑色大机龙前胸贯向后背。 另外一处,还有个微小光芒,来自站在白垩建筑前的少年少女。 那是新庄和佐山。 佐山正望着西方天空,新庄拉了拉他的袖口。 「什么事?」 新庄「嗯」了一声,确认四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西方天空后说: 「这个……」 新庄摊开左手,显露出在她左手上散发光芒的圣乔治。 她疑惑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也能戴上圣乔治呢……」 「我不知道,老人家他们好像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圣乔治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还有我和你都能使用而已,新庄同学。」 佐山从怀中拿出罗杰转交的一叠纸。 「内容被概念遮蔽,一个字也看不懂,不过封面已经解读过了,看得懂吗?」 新庄将目光转向封面,上头写着主要开发人佐山?浅牺之名,还有—— 「此研发计划是以在衣笠宅邸寻获的废弃资料为蓝本……?」 新庄吃惊地转过头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圣乔治是天恭教授未完成的作品?」 「我也想调查清楚。我将追随父亲的脚步,就像你追寻新庄?由起绪一样。」 说完,佐山指向封面上的某一点,那是经影印后转黑的图章,写着「开发中止」。 「——为什么废弃的计划书会落入我们手中,实在很有调查的价值。」 新庄点头赞同佐山,面色凝重。 这时,周围有人「啊」了一声。 「你们看!」 讶异的喊声接着响起。 「「黑阳』还在爬升……」 「黑阳」想起了一切。 在贯穿头部的冲击下,它的自保机能完全活化。回忆的走马灯引出了所有知识与经验,告诉它自己已无力回天,同时—— ……我想起来了。 「黑阳」的记忆豁然开朗,意识也稳定下来。 「黑阳」明白了一切,选择拖着受到致命伤的身体飞向天际。 为了看清整个世界,为了体认这不是自己及记忆中人们所属的世界,也为了告诉自己会夸赞它的人类已经不存在于任何世界,黑色大机龙在黑夜中、大气中、天空中不断上升。 「黑阳」鼓动双翼,拖着残破身躯望向上方。它曾一再进化,坐拥顶尖武器、装甲及速度,但现在连单纯爬升都十分勉强。 它判断,一切都要结束了。不,是已经结束了。 毁灭人类的凶手就是它自己。 即使那只是个命令,但它却为了消除人类的痛苦而毁了整个世界。 于是它躲进名为失控的壳里,将自己的作为正当化,藉此否认人类灭亡、世界崩毁的事实。 藉此否认会在任务完成后夸奖它的人已经永远消失的事实。 这是一场注定败亡的战役。 而它仍夺走了无数性命,犯下不该犯的错。 眼下的大地逐渐缩小。 它眼中有座岛,一座它曾保护的世界中所没有的狭长列岛。 岛屿四面环海,对面有着更大的岛。 「黑阳」现在才发现,天空会被黑暗填满,是因为它身处属于夜晚的一侧,在它曾经守护的世界上也有这种自然现象。 制造它的人们时常间它,这个世界在它眼里呈现何种风貌。 「有星球,有人类。」是「黑阳」一贯的答案。 这片大地上也有城市,到处都是微小的光点。 这个世界的大地,就算被黑夜笼罩也清晰可辨。 接着,它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尽头。弧形的水平线,让它以视觉直接体会这世界是颗行星。 「黑阳」切换视觉模式,将一切纳入眼底。 它看见了一颗蔚蓝的星球。 「黑阳」判断,那和它至今向人们形容的一模一样。 当它这么说,人们就会一脸满足地称赞它,说些「加油喔」等等对生为机械的它似乎理所当然的话。而「黑阳」则是将那些话视为称赞,以评断自己的工作成绩。 「黑阳」想起自己的开发者。 那是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曾有一次,他带着妻儿到定期检修的机库参观。 当时,那年幼的少女似乎对「黑阳」的外观有些恐惧,但在它飞出机库之后,女孩竟追了出来。「黑阳」还记得,少女对自己的恐惧表示歉意,在地上边跑边挥手的样子,而它也刻意放慢速度,和她赛跑般地滑翔,最后扬长而去。 这个世界应该也有相同的一群人。尽管他们在「黑阳」眼中是虚假的,但对这世界而言可是货真价实。 「黑阳」说了声抱歉,承认自己犯下无可挽回的错。 尽管它有心弥补,不过它的躯体已开始崩解、粉碎。 它已无法阻止自己崩溃并弥补过错。于是,它决定向这个世界宣布自己的败北,来抚平人们的心。 它就要从这世上消失了。 「黑阳」心想,自己并不是失败作,只是选择了失败。它在情感的洪流中忘却了自己诞生的意义,将自己送上通往失败的路。 「黑阳」看到某种物体由下方追来。 爬升到它正面的,就是刚才那架蓝白机龙。 「黑阳」从动作及热能分布明白对方并无敌意,而它也无力迎击。 在这短暂的瞬间,它减缓了上升的脚步。 它凝视对方,发现对方展开大气护罩,也开启了头部的驾驶舱。 仔细一看,驾驶舱座椅上有两个人影,一个是给予自己头部一击的少年,另一个是曾与机龙合而为一的少女。 少女站起身来,赤脚踩在座椅及防风罩上,抬头望着「黑阳」。 「黑阳」感到疑惑,为什么获胜的她会哭丧着脸呢? 自己可是打算从她们身边、从这个世界夺走一切的祸首啊。 话虽如此,一切都要结束了。「黑阳」向赢家报出自己的名字,好让对方留下纪录,让这场战争有个归咎之处。 『我是「黑阳』。」 声音经过通讯频道,在蓝白机龙驾驶舱中响起。 少女一听这名字便轻轻环抱身体,接着吸了口气,说出自己的名字。 「——」 「黑阳」听见了她的名字。 那个名字是它所属世界的语言,意味着幸福。 「黑阳」在心中发出感叹。 它庆幸白己没有当场被破坏,还有幸听见这个名字。 它想起自己的任务,和自己的兄弟机「自创」相同的任务。那就是保护人类,并且—— ……带领人类迎向幸福。 只是,那对夺去无数性命的它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梦。 但它的眼前仍有幸存的解答,这解答不仅幸存下来,还摧毁了它。 它再也无法与人们相见,但人们所留下的解答就在眼前。 无法理解。 为何未达成任务的自己还能听见解答? 为何要以自己的残破来换取这个解答? 无从推知。 然而「黑阳」仍认同了自己的终结、身躯的终结、任务的终结。 它不会再破坏他人了。为了证明这点,「黑阳」开启胸腔,控制重力取出另一半概念核。那是一颗直径约三十公分的青白光球,封在重力性质的壳内,能让人直接触摸。 它将概念核交给继承了它所知世界的少女,少女犹疑地伸出双手接下光球。 「那、那个……!」 「黑阳」不打算听她说完,只是昂首望向天顶中心。 它望着一颗星,一颗在地面上抬头时发现的孤傲明星。 「黑阳」重新上升,彷佛想吞噬那颗星似的。它将前往一个远离这个世界、无法再伤害任何事物的地方,让它看清自 己曾抹煞的一切。 那个女孩是不是正在挥手呢? 我必须保护的世界的继承者啊,祝你跟这个世界的万物幸福。 「黑阳」吼出了最后的欢愉咆哮。 它不断上升,让身体自行崩解。在对自己犯的错感到懊悔之余,它也感到自己终于达成了最初的任务。 它判断,那就是人们赠予它唯一且最大的幸福。 晚间十点十二分。 所有在概念空间里的人,都目击到北极星所在的空中出现了一个光点。 名为「黑阳」的小小光点,正散发着锐利的强光。 那是走到终点的「黑阳」发出的讯号。 光点逐渐淡去,慢慢地、悄悄地。 最后,只留下透明的北风,在夜空中恣意游走。 终章清风吹送之处 眼前是一片蓝天,宽阔高耸的蓝天。 蓝天底下的大地充满了黄砂与赤岩,以及些许灰色人造物。 荒凉的砂地上有条长长的跑道,还有一些建筑物及数座仓库。 越往跑道前端走去,人造物的气息也越趋淡薄。 在跑道前端、人造与自然的中间点上,有个人影。 那是一名青年。高大的他身穿飞行服、卷起袖子,一头金发向后梳得服服贴贴,蓝色眼睛望向同样颜色的天空。 青年背后突然传出男性声音。 「你怎么回来啦,詹姆士?戴维斯?」 「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理查德?山德森。」 戴维斯转过来,突然有种东西撞上了它的胸口。 「这是我为了庆祝你凯旋归来,特地从北风阁下寝室里摸来的,喝完就直接丢在这里吧。」 说话的另一名青年也穿着飞行服,不同之处在于他脱掉了上半身衣物。 半裸青年皮肤晒得黝黑,顶着剃成平头的金发。 「你太太怎么样啦?」 山德森稍稍皱眉问道,戴维斯则是耸耸肩回答: 「抱歉。」 戴维斯似乎觉得太简短了些,硬挤出笑容说下去: 「——医生要我一定得陪我太太进产房呢,好像是双胞胎喔。」 「就这点说来,还满幸运的嘛。」 「不过我丈母娘那边可就罗唆了,说什么要是有个万一他们就要插手……不过他们都不是坏人,倒还挺不错的。」 「谁叫你这个居无定所的穷酸飞行员要抢走人家的独生女啊,皮最好绷紧一点。」 「就是说啊。」 戴维斯看着天空说: 「她对我说——她会等孩子出世后再联络我,要我尽情地飞呢。」 「…………」 「干嘛不说话啊,山德森?很恶耶。」 「需要说什么感言吗?全美感动涕零之类的?」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无预警地掠过他们头顶。 「———!」 影子瞬间由东窜向西,留下一样东西。 是风。 「!!」 一阵席卷荒地、钻透大气,环抱地面两人的风。 当抱拥离去时,两人都望着西方天空。 山德森昨舌抱怨: 「卡兹这个死小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接管了莱尔那群a班的人,他最近老是乱飞一通,想跟我拚危险程度呢。」 「那头一个该检讨的就是你自己吧?」 「喂喂喂,你这个三个月没碰过操纵杆的人凭什么说我啊?」 戴维斯叉手抱胸地「嗯」了一声说: 「其实啊——我在那边每天都开民间的往复式飞机喔。」 「所以你这个傻子才会被那边的人白眼啦——跟我来。」 山德森跨出脚步,朝跑道底端的机库走去,接着转过头来笑着说: 「卡兹那家伙已经傻傻地把这礼拜的训练时数全都用完了——不过今天是新型机试飞的日子,ab两班要同时测试两架集合至今所有成果的新机,而且首航驾驶员就是我们喔。」 「所以那两架就是以后的测试机罗?」 「是啊,真是太好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实在不明白这场仗到底在打什么,所以这种活动和飞行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山德森收起笑容。 「当其它人在打仗的时候,我们要负责操出新型机的性能,催生下一代机型……那恐怕就是能替美国ucat空军部订定方针的最终测试机呢。」 「你也真是的。」 「……你是说我懵懵懂懂地跑来从军吗?」 「不是。」 戴维斯举起山德森给他的酒瓶。 「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玩意儿?」 一听,山德森严肃的脸垮了下来,苦笑着说: 「也对,我不该跟一个刚从凡间回来的人聊这么沉闷的话题——你就把它藏在艾赛特的柜子里,让他紧张一下吧。那个笨蛋载北风阁下进城时,用他的90r表演拿手的过弯反向打滑,让北风阁下整个人都黏在车窗上呢。」 「你那个班怎么都是那种货色啊?」 「——就是啊,所以又死了一个。」 「我听说了,是胡治吧?继尾原之后的第二人。」 戴维斯犬步追上走在前头的山德森,并且说道: 「好好干吧,别留下任何悔恨。天空是让人憧憬的地方,不是用来悔恨的。」 「是啊,这点我也很了解。」 「也对。」 说着说着,戴维斯转开了瓶盖灌了一口。 见状,山德森皱眉问: 「处女航就搞酒驾?这是哪儿学来的坏习惯啊?」 「还说呢,这可是你塞给我的吧。我刚刚也说了,我在民间开了三个月的飞机,都是些平民级的比赛。每跑一圈就喝一瓶,谁吐了就弃权——怎么样?」 山德森立刻接下对方递来的酒瓶,将瓶口塞进喉头,灌得比戴维斯还多。 戴维斯看着仰起酒瓶的山德森说: 「我和我太太说过了,要是生了双胞胎男孩或龙凤胎,就把其中一个男孩取名为——理查德。」 山德森喷出满嘴的酒。 戴维斯看着眼前这位捂着鼻子抽搐的男人,愉快地说道: 「很高兴你能用全身来表现你的喜悦。」 「混帐东西,这算什么狗屁玩笑啊?」 「理由很简单,这能让我修理小孩时比较无后顾之忧。」 说完,戴维斯笑了起来,用丹田使劲地朝空中大笑。 「我和我太太说,他一定会长成像你一样的男人。不愿对人敞开心胸、故作孤僻,总是以为自己才是对的,而且啊——还真心渴望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呢。」 「那还真是没药医呢。」 山德森「啧」了一声,将酒瓶扔向空中,并看着瓶子反射的阳光。 「那么,如果是女孩子,我就要让她知道她老爸有多白痴,还会要她拿她老爸的名字替儿子命名加避邪,这样就可以免疫白痴菌了。」 「说得好,可是我女儿一定会很像我太太——一个爱说谎又处处替别人着想的好女人。」 戴维斯的声音在酒瓶破碎声之后响起。 「现在的我——好幸福啊。」 这时,两道影子从他们面前的机库中移出。 卡车牵引着两架放下起落架机轮的机龙。 一蓝一白的机龙,正在跑道上滚滚流动的热气后等着他们。 「喂。」 山德森一面穿回飞行装一面说: 「你太太一定也很幸福呢。」 「是啊……所以我一定会去见她,让我们的幸福合而为一——走吧。」 戴维斯举起右手,走向他们的战场。 ˙ 希欧眼前是一片晦暗的空气。 「……?」 她似乎作了一场梦。蓝天下有两个男人,一个和她同姓,另一个和今天刚相认的叔公同姓。 比梦醒时分更加混浊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梦境的内容。 ……可是…… 希欧唯一明白的,就是他们看起来都很快乐。 接着,她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发现这宽广的空间里,只有一盏紧急照明灯淡淡地发光。 这里是日本ucat的餐厅,桌椅都已移至他处,地上躺着无数裹着毛毯的人影。他们身穿蓝色或白色的装甲服,乱无章法地各自席地而卧。草兽也躺在那些人身边,慢慢吐着氧气。 众人都在这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到就寝。 睡前的筵席上,希欧决定以后就住在原川家。虽然原川面露难色,但叔公一说自己公务繁忙不克扶养她时,担任交涉人的少年便播放了能证明原川是个重度人偶狂的对话纪录。 不过罗杰应该安抚了神色大变的叔公。毕竟庆功宴开始前,罗杰就先问过希欧的意愿,并在她答复后,和交涉人一起拟定了某种计划。 于是,希欧期望能更加了解全龙交涉,因而接下了美国ucat临时监察一职。 与山德斐洛操纵联结过的原川,则是暂时纳入日本ucat管辖。 这时希欧发现,之前拜访过原川家的那群人都睡在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影在他们之间走动。 那是原川的导师,她正轻轻地走着,重新盖回每一条踢开的毛毯。在宴会途中现身、怒间为何没受邀的少女和她的黑猫,也受到了导师的关心。 希欧虽想起身帮她,但她注意到希欧的举动,笑着摇摇头。 因此,全身仍带有浓浓睡意的希欧恭敬地从命了。当她拉起身上的毛毯准备睡回笼觉时,不经意地听见了歌声。 这歌声来自希欧身旁的梦呓。 她转头一看,身边有个坐着入睡的少女。她身穿白色装甲服,黑色长发微微晃动,对枕着少女大腿酣睡的交涉人吐露歌声。 少年头上,有只伸手可及的小动物。 那首彷佛对着少年唱的摇篮曲仍未断绝。 silentnightholynight/平安夜圣诞夜 longwehopedthathemight,/引颈盼彼力显 asourlord,freeusofwrath,/救主引领我等释前愆 sinctimesofourfathershehath/我等父辈时殷殷等待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允诺救免世人 promisedtospareallmankind/允诺救免世人 细微的哼歌声在希欧心里一字一句地清晰播放。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对她唱过的歌。 「…………」 希欧默默拉上毛毯。 当她靠上枕头时,才发现那原来是原川的手。 希欧放松自己,枕着他的手臂,叠起两人的毛毯并蜷起身子,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样。 这行为,让她有种明自了父母和曾祖父等人为何而战的感觉。 明天还有新生活在等着呢。 这么说来,叔公在希欧睡前离开基地时留下两样东西。 摆在她头上角落的信封里,装的是转入秋川市内某学校的资料,以及—— ……北极星的照片。 当希欧见到黛安娜和叔公都平安无事时,开心地一把抱住他们,而叔公也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往后原川是不是也会常常露出这种表情呢? 他对消失在北极星彼端的龙又是怎么想的呢? 希欧抱着疑问阖上了眼,心里想着一直保护着她的父母、许许多多的人,以及「黑阳」。 ……非常感谢你们…… 她宽心地吐了口气,紧靠着原川投身梦乡。 总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可敬吧。 后记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4下》。 如此一来上,台面上的主要角色几乎都到齐了。我判断,这代表读者们久等了(你哪位?)。 至于厚度之类的呢,也是托各位读者的庇荫才有这般成绩,实在感激不尽。 虽然晚了点,不过常常有人间到拙作《都市系列》该从哪部开始看起。老实说从哪里开始都行啦,不过从发行顺序、都市熟悉度、甚至在书店里随手拿来翻翻序章,觉得「啊、还不错!」 就继续看下去,也都不失为一个好的开端。由于每座都市都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就算这一部不对味,说不定另一部反而令人心动。直接用ya兄(注:即本系列的插画家,川上稔的作品几乎都是由他负责)的插画决定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要看对眼就能慢慢看下去吧。 无论如何,只要各位对我的作品感兴趣并翻个几页,就能让我十足地感到庆幸了,感谢各位支持。 那么,又到了往常的打屁时间。 「废话少说,马上来聊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你已经不打算问我的读后感啦?真是太感动了——虽然我忙到完全没动过。』 「哇,想不到你跟其它人一样冷血!你这个恶媳妇……!!」 『这个先放一边。我以前念的男校没有冷气,到了夏天,就会变成半数学生只穿一条四角裤上课的非武装地带。因此,有人想出了一个降温妙招。』 「虽然不太想知道,但那到底是什么妙招呢,老师?」 『没什么啦,就是在男性用橡胶制品里灌水,灌成比自家货大十倍的梦幻尺寸,然后在天花板上吊个二十几条。想不到真的变凉了呢——只是水汽遇冷凝结后滴下来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学校怎么不阻止你们啊?」 『别说了。那时候很流行在上课时折断自动铅笔笔芯弹它们,让它们旋转。但是某一回有个叫西田(假名)的家伙把膜打穿了一个洞,让那个梦幻尺寸的玩意儿边喷水边高速旋转,搞得整间教室都陷入恐慌之中呢。』 这算是新类型的学级崩坏(注:学生我行我素导致课程无法进行)吧? 这次的bgm是摇滚乐团「unicorn」的「sugarboy」,有点共鸣的我再次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为了幸福而铺路呢?」 我会为了下一集好好努力的。 平成十六年十一月雨点冰冷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4下》。 如此一来上,台面上的主要角色几乎都到齐了。我判断,这代表读者们久等了(你哪位?)。 至于厚度之类的呢,也是托各位读者的庇荫才有这般成绩,实在感激不尽。 虽然晚了点,不过常常有人间到拙作《都市系列》该从哪部开始看起。老实说从哪里开始都行啦,不过从发行顺序、都市熟悉度、甚至在书店里随手拿来翻翻序章,觉得「啊、还不错!」 就继续看下去,也都不失为一个好的开端。由于每座都市都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就算这一部不对味,说不定另一部反而令人心动。直接用ya兄(注:即本系列的插画家,川上稔的作品几乎都是由他负责)的插画决定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要看对眼就能慢慢看下去吧。 无论如何,只要各位对我的作品感兴趣并翻个几页,就能让我十足地感到庆幸了,感谢各位支持。 那么,又到了往常的打屁时间。 「废话少说,马上来聊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你已经不打算问我的读后感啦?真是太感动了——虽然我忙到完全没动过。』 「哇,想不到你跟其它人一样冷血!你这个恶媳妇……!!」 『这个先放一边。我以前念的男校没有冷气,到了夏天,就会变成半数学生只穿一条四角裤上课的非武装地带。因此,有人想出了一个降温妙招。』 「虽然不太想知道,但那到底是什么妙招呢,老师?」 『没什么啦,就是在男性用橡胶制品里灌水,灌成比自家货大十倍的梦幻尺寸,然后在天花板上吊个二十几条。想不到真的变凉了呢——只是水汽遇冷凝结后滴下来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学校怎么不阻止你们啊?」 『别说了。那时候很流行在上课时折断自动铅笔笔芯弹它们,让它们旋转。但是某一回有个叫西田(假名)的家伙把膜打穿了一个洞,让那个梦幻尺寸的玩意儿边喷水边高速旋转,搞得整间教室都陷入恐慌之中呢。』 这算是新类型的学级崩坏(注:学生我行我素导致课程无法进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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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想不到你跟其它人一样冷血!你这个恶媳妇……!!」 『这个先放一边。我以前念的男校没有冷气,到了夏天,就会变成半数学生只穿一条四角裤上课的非武装地带。因此,有人想出了一个降温妙招。』 「虽然不太想知道,但那到底是什么妙招呢,老师?」 『没什么啦,就是在男性用橡胶制品里灌水,灌成比自家货大十倍的梦幻尺寸,然后在天花板上吊个二十几条。想不到真的变凉了呢——只是水汽遇冷凝结后滴下来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学校怎么不阻止你们啊?」 『别说了。那时候很流行在上课时折断自动铅笔笔芯弹它们,让它们旋转。但是某一回有个叫西田(假名)的家伙把膜打穿了一个洞,让那个梦幻尺寸的玩意儿边喷水边高速旋转,搞得整间教室都陷入恐慌之中呢。』 这算是新类型的学级崩坏(注:学生我行我素导致课程无法进行)吧? 这次的bgm是摇滚乐团「unicorn」的「sugarboy」,有点共鸣的我再次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为了幸福而铺路呢?」 我会为了下一集好好努力的。 平成十六年十一月雨点冰冷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4下》。 如此一来上,台面上的主要角色几乎都到齐了。我判断,这代表读者们久等了(你哪位?)。 至于厚度之类的呢,也是托各位读者的庇荫才有这般成绩,实在感激不尽。 虽然晚了点,不过常常有人间到拙作《都市系列》该从哪部开始看起。老实说从哪里开始都行啦,不过从发行顺序、都市熟悉度、甚至在书店里随手拿来翻翻序章,觉得「啊、还不错!」 就继续看下去,也都不失为一个好的开端。由于每座都市都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就算这一部不对味,说不定另一部反而令人心动。直接用ya兄(注:即本系列的插画家,川上稔的作品几乎都是由他负责)的插画决定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要看对眼就能慢慢看下去吧。 无论如何,只要各位对我的作品感兴趣并翻个几页,就能让我十足地感到庆幸了,感谢各位支持。 那么,又到了往常的打屁时间。 「废话少说,马上来聊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你已经不打算问我的读后感啦?真是太感动了——虽然我忙到完全没动过。』 「哇,想不到你跟其它人一样冷血!你这个恶媳妇……!!」 『这个先放一边。我以前念的男校没有冷气,到了夏天,就会变成半数学生只穿一条四角裤上课的非武装地带。因此,有人想出了一个降温妙招。』 「虽然不太想知道,但那到底是什么妙招呢,老师?」 『没什么啦,就是在男性用橡胶制品里灌水,灌成比自家货大十倍的梦幻尺寸,然后在天花板上吊个二十几条。想不到真的变凉了呢——只是水汽遇冷凝结后滴下来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学校怎么不阻止你们啊?」 『别说了。那时候很流行在上课时折断自动铅笔笔芯弹它们,让它们旋转。但是某一回有个叫西田(假名)的家伙把膜打穿了一个洞,让那个梦幻尺寸的玩意儿边喷水边高速旋转,搞得整间教室都陷入恐慌之中呢。』 这算是新类型的学级崩坏(注:学生我行我素导致课程无法进行)吧? 这次的bgm是摇滚乐团「unicorn」的「sugarboy」,有点共鸣的我再次不经意地想: 「到底是谁为了幸福而铺路呢?」 我会为了下一集好好努力的。 平成十六年十一月雨点冰冷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1/25.jpg" /f 序章『终焉的启始』 那终将落在难以接受之处 * 有种声音忽然响起。 那是四响低沈的大钟报时电子音。 然而渗透空气的不只是那阵阵低音,还有种连续的尖锐声响——一道脚步声。 脚步声在白色走廊上喀喀作响。地上四楼的走廊窗外,是一片末明的夜色。 在走廊上走着的是一名女性,她有着嫣红发丝、细瘦身段,身穿女仆装,手持盛装餐点的浅木桶。 当她驻足于某扇门前,脚步声立刻随之消失。 白色自动门外有面塑料门牌,上头有着手写的圆体字,标示「大城-一夫的神圣房间」。 女性看了看门牌,稍稍歪头后将木桶置于地板上。 「我判断,这有订正的必要。」 她从围裙胸口处取出麦克笔修改局部字样——「大城-一夫的神经空间」,并将门牌挂回原位,仔细调整角度。 「完美无缺——八号判断自己做得非常好。」 她按下门边的控制器按钮打算开门,只是—— 「?」 打不开。 八号歪头思索原因,接着看向门边的控制器。 仔细一看,按钮边贴了一张纸,纸上的sd造型大城正笑着竖起大拇指。 『怪叫乃开门之钥!』 八号挺胸稍事思考,但自动人偶脑中并没有「怪叫」的概念。 基本上,自动人偶所发出的声音全都是经过自己判断并认可的。没有一个自动人偶能自行判断并认可所谓「怪」这等无意识的产物。 八号继续试着思考原因,同时不经意地想起一项被她忽略的工作。 每到月底这个日子就该清扫这房间,并且得为此事先准备准备。 于是八号瞪着眼前打不开的门,联通共通记忆。 『二十三号,立刻在我眼前这扇门后的房间中喷洒杀虫剂。』 『tes。』 八号对二十三号毫不过问的答复做出满意的判断,随后用右手提起地上的木桶。 不一会儿,门后发出声音。 「嗯呸——!」 自动门随之开启,漫出房门的透明瓦斯即刻扰动了走廊上的空气。 八号眼前出现一间白色的宽敞房间。 在天花板日光灯下、瓦斯气流之中,身穿白袍的大城正在房间中央舞动。 ……我判断,这是很平常的现象。 八号从掐着脖子剧烈跳动的大城身边走过。 「大城先生,请用晚餐。」 她将视野中的物品检视一遍,发现总是堆满玩具的大桌中央竟在今天腾出一块空间,看来大城原先正处理着某些工作。 ……会是什么呢……? 八号想起了与5th-g战斗后,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大城应该是在处理善后事项吧。 她跟着细想该事件相关人物的近况。 山德斐洛将原为黑阳所有的5th-g概念核存于暮星炮中。希欧成为美国ucat临时监察,她的监护人欧铎与罗贾森活于横田基地地下的横田ucat。 另外,堇虽在神田研究所的战斗中全毁,但据闻新机体已在制作中。尽管原先的机体并不适合她,但因此产生的动作特性却直接造就了她的高度战斗能力。然而平时备用的3rd-g泛用机体无法重现她的动作特性,所以受她保护的自动人偶们才会协助神田地下研究所为她制作新机体。 ……我判断,那是一具受众人祝福的机体。 先前久别重逢的盖吉司,已经在今天早晨返回出云ucat。但八号至今却仍未和盖吉司的主人见过面。 ……月读-京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全龙交涉部队也已开始准备下一场交涉。风见和出云不断与飞场希欧等人进行共同训练,成绩也越来越理想。 至于其它部分,就是佐山和新庄从明天起就要—— ……各自前往必须采访的地点。 佐山为了寻找衣笠教授与追随教授研究的父亲所留下的蛛丝马迹,而前往奥多摩山间。目的地是衣笠教授居处。 他从出云ucat带走的衣笠教授报导上,有张摄于教授住所前的照片,而从照片背景及卫星定位系统分析出住所大略位置的正是八号。 尽管佐山道谢后询问八号是否需要任何帮助。而她心里也的确有些个人要求,但她却未能说出口。 因为主动表现己愿并非女仆型自动人偶的处事风格。 「……」 还有,新庄已经到堺市去采查新庄-由起绪的踪迹了。 不仅两人极可能没有血缘关系,还得抛下全龙交涉部队的事务,但新庄仍想赶在下次全龙交涉开始前走一趟。只是—— ……「军队」正打算做些什么。 这阵子「军队」在世界各地点起的战火变得零星,他们位于海外的资金源流通渠道也在最近没了动静。 看来「军队」主体已经正式行动了。 至于全龙交涉方面,ucat已握有1~6与8~10g的概念核,也就是说需要开辟交涉管道的只剩下7th-g。因此不少人认为现在正是「军队」的最佳攻击时机,导致由一般部门调至实战部、从实战部转至特战部的请愿书剧增。 就这样。许多齿轮转了起来,只不过—— ……我判断,今天大城全部长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 那么他在做什么呢?八号抱着疑惑转头一看。 「————」 大城的舞蹈即将迈向最高潮。 八号皱眉间道: 「……大城先生,请问您要跳到什么时候?不需要吃晚餐吗?」 「喔、等、不不、八、八号,妳妳妳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八号看看大城,并打开摆在大桌上的浅底木桶,从中取出器皿。 「——您正在一个人跳舞。」 「呜啊,这什么鬼回答!听、听好啦?我、我现在、呼吸很、很、困呸呸呸呸!」 「大城先生,我能理解您的意思,不必用那么多叠字。」 「真、真的吗?那好,妳、妳知道我刚说了什么吗?」 「呜啊,这什么鬼回答!听、听好啦?我、我现在、呼吸很、很、困呸呸呸呸!」 「我不是问我说的话啦,妳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大城掐着脖子,一蹬一蹬地轻跳给八号看。 接着,八号判断出大城的言下之意。 ……原来如此。 「tes。我判断,您正因为呼吸困难而快乐地跳舞。」 「为什么妳一定要这么故意啊!」 「大城先生,请您在大叫之前先冷静下来……您的理论结构有点破绽。我判断,故不故意和目前情况毫无关联。那么,我们先把问题简化吧——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就是现在我眼前这个人——!」 见大城竖指大叫,八号再度思考。虽然对方可能是在指八号,但他说的是「人」,所以那应该不是身为自动人偶的自己。 因此,被大城指着的八号转头寻找背后的人。 背后有一扇降下防护闸的玻璃窗,窗上大城和八号的倒影清晰可见。 八号后退一步,看到大城正指着自己的倒影。便歪歪头说: 「……虽 然那是早就知道的事。不过八号还是有点失望。」 大城直接倒地不起。 八号见大城呈大字形倒在她脚边,立刻后退一步,因为大城曾偷拍过她的裙底。 当时她发现这名说要绑鞋带的老人脚上是凉鞋,就遵照黛安娜给予的手册指示,用手臂前端压迫大城的侧腹,成功使他朝斜上方移动了约三公尺。 ……从那以后…… 「为什么我会被派任为大城先生的专属女仆呢?」 「妳、妳不喜欢啊?」 八号一面将桌上的塑料模型、人偶及漫画清到垃圾桶里,一面回复来自地板的声音。 「我判断自己并不觉得不喜欢。大城先生的房间乱度增加倾向相当高,让女仆型自动人偶总是有事能做,我判断那是非常可喜的状况。另外,在我所收到的手册中被设定为重点事项的『用身体各部位让大城先生空中浮游』次数也很多,所以八号认为自己被指派到的是个相当优异的工作环境。可是——」 她把堆在桌上的dvd一叠叠折成两半,将垃圾桶塞得不留缝隙。 「相同情况发生次数过多,最近也没有什么能刺激我存储元件的事。我判断,对于必须自我教育的自动女仆而言,这个环境并不够好。」 「我、我现在的刺激可说是多得不得了啊!尤其是生理性的!比、比如说头晕、还有开心得想吐之类的——!」 「tes,我判断那是源自饥饿。我今天也有诸多杂务在身,所以误将优先度超低的大城先生忘得一干二净,才会晚了大约八个小时送晚餐来。我为您送来的是ucat餐厅最新名菜『大碗拉面饭』——请用餐。」 「拉面饭?有那种东西啊?真的是新菜吗?」 「tes,就是在热腾腾的白米饭上盛放川烫过的拉面面条,而且我选的还是看起来最够份量的扁面。」 「我才不要那种只有碳水化合物的垃圾食物咧!」 八号朝在地板上又滚又叫的大城瞥了一眼,说: 「……为什么您要那么任性呢?」 「我怎么觉得讲那种话的妳根本不会听别人说话啊!」 「我判断那是您的错觉,今天八号的听觉组件运作一切正常。还有我刚刚忘了说,为了准备打扫,房内已洒满了杀虫剂。若感到呼吸困难,我判断离开房间会是最好选择。」 「……就、就是杀虫剂害我刚刚那么难过吗!」 这句话让八号看向趴在地板上的大城。 「……这么重要的事,您为什么不先说出来呢?反而只顾着跳舞。」 「八、八号,我终于发现我们之间最欠缺的东西就是沟通!」 「女仆型自动人偶并不期望与雇主随性交谈。」 「妳平常藐视我的时候倒是很随性啊!」 「怎么会随性呢……就算我真的藐视您,说的话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谏言。」 「深思熟虑?有多深啊?」 「3rd的人工智能非常完美,能在一瞬间做出判断。」 「一样嘛!那跟想都没想就直接藐视我还不是一样!」 八号判断,再这样下去只是对牛弹琴。 总之先处理完晚餐再说吧。她剥开拉面饭的保鲜膜,将随手带来当作晚餐装饰的橘子酱和巧克力豆置于薄荷叶容器上。 最后她盖上桶盖,并注意到大城今天的工作。 「大城先生……这些扔在桌角的信封是——?」 「给我饭~!给我饭~!我要亮品品的正常寿司饭~!」 八号遵照手册中的第十一条第三项指示,让脚掌尖端瞬间接触大城的腹侧,让他进行一段约为两秒的空中浮游之旅。送他一程属于工作项目之内,但其后就不知道了。 大城撞上墙壁反弹后立刻起身,大喊道: 「很、很痛耶!八号!妳竟敢踢——」 「大城先生,请您立刻回答我一个不必要的小问题。不好意思,我对您寥寥无几的工作有点疑问。今天这张桌上——」 「啊,那是我新买的人偶,完全变形魔法少女枪手戈梅兹,怎样?」 八号将枪手戈梅兹对折两次,扔进垃圾桶。 「啊啊——!」 房门在怪叫下或开或关,但八号不以为意,径自叠起桌角的信封,也不觉得自己多事。 那是五封—— 「辞呈?这是怎么回事?在这『军队』随时可能来袭的繁忙时期,竟然会有人向大城全部长递辞呈,到底是哪几位要离开呢?」 大城对这问题无动于哀,保持着刚才大叫、吸气、抱胸的姿势直盯着八号,露齿而笑。八号看着他:心想—— ……他想试探我? 在推测判断的同时,八号从桌上拾起另外一样东西。 那个信封上写着「全龙交涉行动预定企划」,还有佐山的署名,然而应为正题的日后行动预定纲要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判断这无法解释。难道佐山先生他——」 ……全龙交涉部队往后的必要行动是—— 想到这里,八号注意到一件事。 站着灿笑的大城已经翻起白眼,昏过去了。 ……对杀虫剂的抵抗力已经到达临界值了吗…… 要是他就这样一命呜呼,那么八号将会成为第一发现人,要做的笔录一定不少。现在忙成这样,一定要避免这种麻烦事。于是八号一把抓起大城的领子,把老人拖到自动门前。 门没打开,因为还需要一声怪叫。 八号先是暗叹不妙,随后伸手捏住大城的耳朵一拧。 怪叫打开了自动门。 八号紧接着将大城拖到白色走廊上,并在前往医务室的途中动脑回想。 ……今天佐山先生有预定来访吗…… 答案是否定的。为了准备明日的行程,佐山和新庄今天并不会来这里。 「…………」 今晚,鹿岛等人将会到他们的学校去讲授g的产生原理,之后飞场和美影、希欧和原川有各自的训练和检测要做,届时—— 「那本企划书的内容就已经开始运作了吧……」 八号又想到,那之所以会成为最高机密,也许就是佐山自己的意思。 「全龙交涉部队和全龙交涉又会如何呢——佐山先生,我实在判断不出您的心思。」 在她视线彼端的走廊窗外,只有一片漆黑的夜。 插图008 想陪在你身边, 是我—— 无法接受者将受孤独之苦。 第一章『平时的你』 是懒惰 还是伶落? * 傍晚时分。 漫向八方的天空逐渐褪色,却仍未染上朱红。 这是个暧昧的时间点。 在略带寒意的大气及向西倾斜的太阳底下,有道移动中的声音。 那是机车的排气声。 一辆大型黑色机车正在街道上靠左向北行驶,东面是一道长长的墙。 机车上的是穿着茶色大衣的高大少年,以及穿米黄短大衣的少女。 少年的衣襬随风摆荡,内里绣有「出云」二字,少女的大衣则绣上了「风见」。 少女风见左手抱着便利商店的白色塑料袋,右手抓着前方出云的肩膀。 「觉,这里的落叶也好多喔。」 行道树上几乎只剩枝哑,地上的黄叶被机车卷起的风扫过,如浪花般飞舞。 比起街上的行人,风见更在意行道树。 「再过不久也只会被露水弄得脏兮兮吧。」 「妳还真是现实啊,千里。对了,有在便利商店买到吗?」 「是啊,有卖我平常喝的『蓝山咖啡-人肉山脉风味』。」 「想不到妳口味这么重……」 「还不都是被你影响的。」 「正确来说,喜欢喝咖啡是我妈直传的,我只是转述而已。」 「……对不起。」少女沉默了数秒后说。 「道什么歉啊?」少年加快车速。 在车速加压下,傍晚的空气也成了阵阵冷风。 风见下意识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 ……放学后的校庆准备也要开始赶工了吧。 还有一个礼拜。虽然风见的乐团也要登台演出,不过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下个全龙交涉就快了吧?看来要更加紧训练才行。原川和希欧加入后多了空中支持,战术运用会跟过去差很多喔。」 「这些事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咦?」 少年的背影从带着疑问的气流彼端送来答复: 「概念核中,1st~6th和10th的交涉已经结束,8th和9th又是ucat一开始就有的,所以实际上剩下的就只剩7th啦。」 风见明白出云想说什么,因此耸了耸肩说: 「下次交涉后一切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吧……不会再有大规模战斗了……吗?」 「妳有没有一点『好可惜喔』之类的没营养想法啊?」 「咦?啊、不会啦、那个,我这个人大脑还算正常,所以——」 「我有喔。」 「好贼喔你……」 风见嘟哝几声,整理思绪再度开口。 「好啦,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可惜。身边有那么多实力坚强的战友,让我觉得很骄傲、很高兴——况且我们也卖命奋战了那么久。」 风见边说边忆起过去自己因故离开社团,以及第一次卷入战斗时浑身发抖的样子。 为了解救佐山和新庄而狙击人狼却使其选择自尽,也是半年前的事了。 尽管心里烦恼不少,但身为学姐的她仍尽力不表露出来,一直努力到现在。 也许同伴增加、生活变得更快乐,对她而言就是某种奖励吧。 「所以,你知道的。」 一听,少年点点头,再次加速。 「还真的发生了不少事呢……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喔,千里——就是『军队』那伙人。」 「啊、嗯……他们真的会来吗?虽然这些人好像平时就很常出现在新庄面前的样子。」 「可是新庄已经坚定地拒绝选边站了吧——所以那伙人一定会对付我们,毕竟7th概念核一旦落入我们手中,实质上全龙交涉就跟结束没两样——要是现在阻止了我们,不仅能让全龙交涉功亏一篑,还能……夺取7th以外的所有概念核。如果是我,一定会选在和7th-g交涉期间全力进攻。」 「也对。」风见轻靠出云,脸颊贴着他的背。 ……决战已经在倒数阶段了呢。 「军队」的行动目的仍末明朗,但他们却握有某些真相。而那恐怕就是他们与ucat敌对的原因。 有了新庄转述军队成员「命刻」的那些话,再加上大城等人透露的消息,能推断—— 「『军队』应该是在ucat空白期后没多久成立的……这点倒很像现在的ucat。」 「ucat和『军队』会是什么关系啊?」 风见稍有犹疑,却仍做出回应——肯定地点点头。 她的答复藉由脸颊传到出云的背,一会儿后他说: 「……我也是这么想,他们知道的搞不好比我们还多咧。假如——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那我们该怎么办?」 「——哪、哪可能会有那种事啊?」 「怎么说……?」 「因为low-g早就摆出反派姿态,在全龙交涉中要求各g认同我们的恶行了不是吗?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在和其它g的正义对抗了——还会有别的正义吗?」 风见似乎想打消那万一的不安般说着。出云则用一贯的悠哉口吻回答: 「是没错啦……据说『军队』是由各g残党组成,那么他们的正义应该不会比和各g交涉时还正当吧……」 「所以啦。」 同时风见心想,一旦和全g的正义交锋过后—— 「如果还有其它的正义……那应该就是在全龙交涉或其它g的正义之前的产物吧。如果有那种认为全龙交涉本身就是邪恶行为的正义,也只不过是那群不认为全龙交涉是种妥协的恐怖分子的正义罢了。」 ……还有其它可能吗? 风见微微歪头,出云跟着说了声「大概吧。」并接下去: 「——不管怎样『军队』依然蓄势待发。尽管这个战斗组织规模比ucat来得小,却是为了消灭ucat而特化的组织。我听盖吉司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涉筹码,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想谈判。」 「还真是冲动啊……」 风见勉强勾勒着看不见的敌人形象,同时说道: 「『军队』打的是正义的旗帜,却没替未来准备交涉筹码——只不过高唱正义口号藉此当作打倒我们的理由,一点也不正当嘛,那就让他们直接杀来吧……我们的拳头也很大呢。」 「我、我未来的妻子不只是暴力而已,竟然还说出这种激进的话……」 「少啰唆。」风见用拳头轻顶出云的背。 一抹苦笑后,风也慢了下来。 机车正在减速,他们已接近尊秋多学院的入口。 在风见因惯性轻靠出云的同时,她说: 「可是啊……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只是对佐山和新庄有点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他们是说今晚就要出发了对吧?」 佐山要到奥多摩寻找衣笠博士的住处。 新庄要去堺市追查新庄-由起绪的消息。 「可是啊,就同伴的角度而言,还是要他们自律一点比较好吧——虽说有点对不起他们,我还是觉得现在先别让ucat露出破绽,赶快把7th-g的全龙交涉处理完比较好。大家不要散开聚在一起,应该也比较安全吧。」 出云没有回答。 风见将他的沉默视为对下一句话的催促,接着说: 「——鹿岛主任今晚会来学校没错吧?他好像要在衣笠书库介绍十一个g的产生原理。只是现在才讲有点迟了……我就趁那时候劝劝佐山和新庄吧,虽然大概要向他们低头道歉,但我想那是顾全大局的最好方法。」 「喂喂喂。像这样替低头道歉找理由,小心以后会上瘾喔。」 出云虽不耐地嘟哝,但风见只是苦笑几声。 「我只是想要求他们维持现状而已啦。这阵子又忙又危险,还是维持现况比较好。像往常那样大家团结在一起——我们就堪称无敌喔?」 景色向右回旋,风向随之一转。 即使正面景物被少年的背完全挡住,仍看得出两旁的行道树有所改变,机车已驶入校园。 远方传来铁锤声、喊声及削磨声。 一如往常的学校,一如往常的光景。 朱红光芒逐渐从背后射来,出云的背在风见眼前慢慢染红。 夕阳静静地开始落下。 * 夜幕底端有种色彩正逐渐扩散。 那是来自火焰的红色光芒。 火势又猛又烈,焰浪摆荡、起落,支配了地表的大部分面积。 火焰继续流动,无视于前方建筑,朝四方巷道如流水般迂回、掩覆,淹没一切。 城镇如柴薪般焚烧,过热的焦声波涛般不断在大楼间穿梭,掀起的热风将燃烧声往空中喷发、散布。 不仅如此。 路旁的建筑物全都布满龟裂,大如刀痕、小如蛛网。 道路沿线的高架路面、高楼大厦也都缓慢又确实地崩落着。 某个建筑物的表面,有块仍在运作的电子告示牌。 牌上题不的日期为1995-12-25-04-32,气温68度。 从烧毁的城镇中心往北方望去,能看到一座显眼的建筑物。 那是城,天守阁顶部被浅绿屋瓦覆盖的大城——大阪城。 即使是这座被白色墙面围绕的巨大城池,也逃不过破坏的命运。 底层墙上的龟裂就是城楼崩毁的开端。在岩石碎裂声之中,墙上出现一条横向长缝,裂缝的上下两端因此朝内外倾倒。 巨大城楼如风箱内缩般塌陷,当崩毁进行到某个程度时,顶部建筑的重量造成西向山崩。 城有如滑倒般逐渐倒塌。 较为安好的天守阁顶部,也在雪崩般的碎块上滑动,被一点一点地刨削,最后消失。 直至这时,城镇里的建筑几乎都已化为瓦砾。 高架道路、大厦、街灯、号志等,建构整个城镇的物体都失去了原有的面貌。 剩下的只有有风、热气、俯瞰万物的漆黑夜空,以及—— 「————」 人影。 影子在无人且满目疮痍的街道上飞奔。 不只一人,而且并不限于地表。 数量难以估计。地面空中皆有。 人影聚成一束,编制有如军队,行进速度极快。 白黑装甲服、黑白装甲服、蓝白装甲服和其它各色装甲服,在地面以数十公尺的步幅飞奔前进,在空中移动的人影色彩一如地面。 率众而行的是一名身穿白黑装甲服的青年。他面相精悍,身边带着一名同色穿着的女性。 「————」 短发的女性面有惧色地和青年说了些话。 那是句疑问,但青年没出声回答,只是摇摇头。 这时头上传来了声音。青年抬头一看,只见一名乘着扫帚的黑色装甲服女性飞向高处。 后续的机龙们也跟着散开,同样地爬升,以阻挡来自前方的某物。 下一刻,一名男子从奔跑中的青年与女性身后窜出。 男子穿的不是装甲服,而是登山连身工作服和一件改造过的防护背心。他曳着及腰长发,在奔跑中抽出背后长刀,同时撇下欲先前行的通知。 面容精悍的青年并未听见这话,却仍无所谓地送出回答——无言的一瞥。 答复简短,却也带起了下个动作,青年笔直地望向前方。 凝重的视线向前射去,青年看见崩毁的城镇、天空,接着吸气、发声。 一道断绝这场毁灭飨宴的吼声。 吼声带来的并非被动的破坏,而是主动的某些东西。 他大喊: 「——goahead!」 * 新庄睁开了眼。 臀部的两团肉已被人冷不防地一把抓住。 两边都被岔开的五指抓住。 这让新庄直接联想到的不是疑问,而是那行为导出的唯一解。 「佐、佐山同学?你突然发什么疯啊!」 新庄趴着弹起并大叫,接着睁开眼睛,但是—— ……奇怪? 眼睛是睁开了,但是大脑和身体还没跟上。 像只乌龟般贴床趴着的新庄背着棉被,看了看眼前的床头柜和周遭事物。 时钟指着下午六点,房间昏暗,窗边只透进些微光线。 「呃……」 新庄打算回想为何而醒。和自己在这种时间睡觉的原因,却约有七秒什么都想不起。直到血液总算送上脑袋、能够理解视野中的景物、记忆完全苏醒,已是十数秒后的事。 搭上线的记忆挑选了时间较近的事件,也就是醒来的原因。 ……那个,好像是有人抓住我的屁股—— 没错,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新庄转头看看原因,只见背上那条棉被不知怎地居然鼓得比自己的身形还大,而且越往脚边鼓得越高。 背后的膨胀里似乎有某种物体。 「……是佐山同学对吧?」 「哈哈哈,说什么傻话。我是高贵的屁屁精灵,因为新庄同学的屁屁实在太美——」 新庄让精灵连同棉被一块儿降临到地板上。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起床的原因就揭晓了。话说棉被落地之后—— 「……好冷喔。」 就要步入十一月了,才下午六点,房间就近乎漆黑。 不过,房外仍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些打钉声、小板车拖行声等,都是在五月时曾听过的声音。 ……是准备校庆的声音。 新庄忽地想起,这开始准备校庆的日子也是—— 「入夜之后就要出发去堺市的日子……」 床头柜上摆着黑色资料夹和深夜火车的票。 会在这个时候就寝。就是为了搭今天深夜的卧铺火车前往堺市。要搭乘晚建二十三时由东京发车的火车。还是先补个眠比较好。 这趟堺市之旅,是打从十月的运动会之前就决定好的,目的是追寻护国课成员新庄-要之孙女新庄-由起绪的踪迹。 她和自己应该无关吧。虽然年龄上来说,由起绪的确相当于父母辈,但身为女性的她一旦结婚通常会冠上夫姓。 但新庄只为了一个理由继续追寻,那就是名为平安夜的圣歌。 ……因为她也知道那条失忆的我唯一记得的歌…… 姓氏、孤儿、知道同一条圣歌,是他们的共同点。 有了这么多共同点,追查真相的意念在好奇心催化下转为行动。 再者,就日程表而言,今后学生会和ucat的活动会更加频繁。 所以只能趁现在。 手上的线索,只有顿失双亲的新庄-由起绪曾被位于堺市的孤儿院教会收养而已。 新庄上网搜寻过一些行前信息,虽有找到几所教会,却没有一所是新庄-由起绪出生的60年代就已经设立的。 当年招募震灾义工的网站几乎都已停止运作,新庄曾用邮件或电话联络几个缩小营运的义工站,但结果不甚理想。 人在东京的新庄想得到、找得到的就只有这么多,所以他认为直接前往堺市,在当地公所和义工站调查才是最短途径。 老实说,拜托佐山或大城他们帮忙或许会比较轻松。 ……不过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而且—— 「佐山同学自己也说过,他要到奥多摩深山找衣笠教授的家……」 虽然深夜入山不合常理,但那的确是一个不合常理的人会做的事。话说回来,要他忍应该也忍不住,若是阻止他反而会让他更想去吧。 就在这时—— 「你怎么把我丢在一边不管呢,新庄同学?」 新庄无视地板精灵的话。还记得听了邪恶精灵的话会被拖进异次元,好像就是1st-g的教训。算了,不重要,可是—— 「奇怪?」 屁股突然被抓之前,似乎还有件很重要的事。 ……吓醒前那场梦…… 记忆在这关键词加温之下开始复苏。 新庄梦见自己即将前往的大阪市镇被火焰烧毁。 梦的来由很明显,因为貘和佐山都在身边。 发现那场梦为事实后,新庄不禁身子一颤,倒抽一口气。 然后,新庄想起了梦中那些在崩毁的大阪市街上奔跑的人。 「……佐山同学!」 新庄翻身跳下床,快速靠向在昏暗地板上裹成一团的棉被。脚底虽感到地板的冰凉,但新庄仍不在意地说: 「佐、佐山同学,那个、刚刚那场梦里跑的那两个人该不会就是你的……」 「应该是我的父母吧。」 「嗯嗯,那么那里的确是大阪没错吧?那个告示牌的日期,再加上他们又是你父母……所以那是关西大地震救灾的过去啰?」 新庄原以为佐山会回答「应该是吧」之类的,但佐山的回答却连相反都算不上。 佐山以他鲜少使用的暧昧口气回答: 「……谁知道呢?」 * 从棉被里传来的问句让新庄感到不解。 「……咦?」 也许是佐山听见这反问了吧,他脱壳般地褪下棉被,露出自己的样貌。 穿白色睡衣的佐山冒了出来,新庄见他脸色有点发青。立刻坐到他身边。 「啊,你还好吧?狭心症好点了没……?」 「还好。」佐山点点头。 他看似面无表情,却带着些许安心,但房间暗得让新庄看不清楚。 新庄不打算先起身开灯,反而更靠近佐山,不想漏看他的表情。 佐山道谢,接着说: 「还真是难受呢,害我一不小心就抓住新庄同学了。真是捡回了一条命……」 「……你只要抓那里就好了吗?」 「不,我看新庄同学睡得那么舒服,所以才想抓一个离统管神经的大脑远一点的地方——哪里不对劲吗?」 「最近的屁屁精灵借口还真多。」 说着,新庄由衷地松了口气。 佐山通常闭口不谈家人,尤其是双亲。现在就是一例,但新庄仍为他痛苦时会来自己身边感到高兴。 ……虽然方式错到极点了。 「……那么,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你为什么不觉得他们是要去救灾呢?」 「这个嘛。」 佐山又点点头,背靠床边双手抱胸说: 「简单说来,德国监察黛安娜和那些机龙在天上飞得那么开心,大阪人看到了一定会吓一大跳然后开始吐槽吧。」 「你好像对大阪人有些偏见,不过的确是这样……」 「嗯。我们已经看惯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不觉得怪,但是对现实世界而言还是不该出现的,况且就算是赶着救灾,也用不着拔刀吧。还有……」 佐山的手环抱得更紧,眉心略为缩起。 「梦里的大阪一个普通人也没有,而且关西大地震只将大阪半毁,并没到梦中那样全毁的程度……所以答案很简单,那是个包覆了整个大阪的概念空间,里头还发生了战斗——因此,所谓二次灾害很可能是捏造的,我父亲其实是在其它事件中丧命。」 「这么说……」 佐山铁青着脸看着新庄,却勉强露出微笑说: 「他们的敌人应该就是缠着我们的『军队』前身之类的吧,他们在大阪和那个组织战斗——我父亲和其它人因此丧命。幸亏那只是个概念空间,而制造概念空间只要用到世界的子体自弦振动几个百分点,所以关西大地震并不是概念空间内的崩坏所引发的。」 他接着说下去: 「『军队』这阵子就会攻来了吧,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赶紧做些准备。虽然我和新庄同学会去追查各自的过去……但还有些事非得先解决不可。」 「嗯?出发前还有事要做吗?」 面对新庄的疑问。佐山仍铁青着脸,释出不解的叹息。 「是啊,内容我已经向老人家提议了,之后看状况如何再说吧……然后新庄同学,我有个要求,可以答应我吗?」 「什、什么事?」 「嗯——」佐山闭上眼睛,猛然倒向新庄。 「咦?啊、等一下,佐山同学?」 「对不起,看来我是对过去想得太深了。在我昏倒这段时间里就先把膝盖借给我吧……毕竟今晚鹿岛主任来讲解g产生原理之后就要启程了,我想多摸新庄同学一下。」 话刚说完,佐山力气尽失的身体就像纯粹的肉块和重量般压在新庄膝上。 新庄想赶快扶起他,才发现他已不省人事。 「佐山同学……」 新庄将唾液送进喉咙深处,之后慢慢地低语。 他对着那张躺在他腿上、闭上眼的苍白脸孔说: 「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如果你父亲他们不是死于二次灾害,而是面对『军队』的前身组织而战死——会彻底颠覆ucat空白期出现的理由和意义耶。」 当然,即便那是事实,那场战斗仍发生于概念战争后的low-g,应该和其它g无关。令人在意的是—— ……为什么大城先生他们要制造ucat空白期呢? 还有—— ……佐山同学口中「必须在出发前做的事」又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新庄一面嘟哝着无解的自问,一面拨起佐山的浏海,并在擦拭他额上薄汗时垂着眉说: 「你知道吗?我被ucat收养,就是在关西大地震之后没多久的事喔……?」 仅隔了一口气的短暂时间后,新庄缓缓问道: 「所以我是在那场战斗中捡回来的吗……?」 第二章『不明的开端』 是日,是月 是言语还是意识 都无法得见 * 钟面上的长针移动一格,发出些许声音。 黑色长针指向十二,短针则是八。 指着八点的时钟高挂在白色墙面上,而望着它的视线只有一道,来自白色长桌前办公椅上的年轻女性。 「晚上八点啦……在地下真的感觉不到时间流动耶。」女性喃喃自语。 这狭小房间的正面墙上,并列着两扇关上防护闸的窗子。 房间横幅较长,桌子到女性背后的墙壁空间不多。她面前有设置了控制面板的桌子、作为管理器材的个人计算机,以及三个屏幕。 其中一个屏幕上有条显一不作业进度百分比的横杠,横杠上方写着「贤石概念封印中,不、不要碰我!」。 「这布景主题还是一样难懂啊……」 对屏幕发表感言的女性身穿领口低扣的红色衬衫,上头还罩了件白袍。 白袍胸前口袋上别了一张印有照片的识别证,牌上写着月读-京。识别证顶端有条蓝线,写着「实习中」三个字。 女性——京用手指弹弹识别证并翻开白袍领口,从怀中拿出香烟般的物体用嘴一叼。 「……梅子口味啊。」 她皱眉碎念几声,站了起来,同时椅子自行退到不会干扰她的位置并歪了歪头。京拍拍椅背安慰它,又看看时钟。 但她皱起的双眉却没解开。 「奇怪咧……都这么晚了,茉伊拉她们怎么还没来叫我吃晚餐啊?」 京虽想呼唤在门外等候差遣的盖吉司,却又打消了主意。尽管盖吉司这种战斗型自动人偶能听见隔音门后的喊声,但她才刚从东京回来,说不定疲劳尚未消除,还是体贴一下比较好。 ……毕竟那边的场面好像很盛大。 另外,盖吉司的出差费原先是每小时七百五十圆,但是在她回来前已经在电话中拉到七百八十圆了。 这点鸡婆应该没关系吧? 京思考着,并再次迈步来到门前,按下开门钮的「强」。 门立即横向猛力打开、现出远比这个房间宽的走廊。 接着,盖吉司出现在京的眼前。 盖吉司正做出怪异的举动。 在京的眼中,她被某种东西击飞,从走廊的右侧后空翻到左侧。 「…………」 京未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开始分析状况,但是她不善于思考太复杂的东西。研究所的教授说做专题时必须将主题项项写得简单明了,不过他最近倒是因为偷拍而简单明了地被逮捕了。 因此京这样思考:- 眼前是走廊,盖吉司被某物轰飞- 盖吉司着地了- 教授都被捕了,毕业论文是不是就免了啊?- 有风在流动,右手边好像有什么—— 最后,她的思考停了下来。 京听见了某种声音,某种像是自己发出的说话声- ——无法互相理解。 「……啊?」 她明白那是概念条文。但现在有更该优先思考的事。 ……右手边好像有什么—— 但是京却不晓得来的到底是什么。 一看,某人正从走廊深处的入口逐渐接近,可是—— 「……?」 无法理解。别说是「谁」了,就连是什么来了都不明白。 「盖吉司!」京吓得大叫并转过头去,看见盖吉司正站起身来。 但她仍然无法理解。她看到盖吉司起身,却不明白盖吉司为何而站。 「为……」 她很清楚原因。 ……那让我无法理解对方的企图……! 盖吉司似乎正用力挥着右手对京喊叫。京听得见她的话,也看得见她的表情。 「京小姐!请立刻退回房间里!」盖吉司眼神凌厉,竖眉大喊。 京听得见喊声,却无法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同样地,虽然能感到走廊另一端有某物正在接近,却完全感受不到对方接近的意图。 她正处在一个无法判别他人意图的空间。 让人几近不知不觉,绝对无法理解他人的空间。 ……真是的。 人的思考,基本上都是因外界刺激所产生的反应。 一旦外界刺激被抹消了,那又会如何呢? 京为自己的思考下结论。并做出无人能懂的苦笑: 「麻烦死了——不要去看别人不就好了。」 京从怀中掏出一颗石头。一颗用蓝色粉末压实、形似浮石的石头。 「我就不客气啦。虽然这是别人订来要在年末宴会上用的,就让我先拿来当作追加条文试试看效果——」 说完,京用手指将石头捏个粉碎。 蓝光飞散、空间振动,响起的声音是——- ——你我乃为同期樱—— 下一秒,京在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空间中感到了一个意识。 是盖吉司。 仔细一看,她正惊恐地看着京。 「京小姐?小的惶恐,我怎能和您同步呢……!」 「有什么好惶恐的啊?这是能对有共通点的目标完美沟通的概念……不过持续时间大概只有一首歌的长度(注:同期樱是二战时日本军歌之一),妳就当作是五分钟吧,盖吉司。」 京向后退了一步,进入尚未关闭的门。 回头一看,走廊底端有两道影子在如雾似风的白色波状蒸气缭绕下逐渐逼近。 他们身穿黑色连身工作服,头戴黑面罩。两人皆为男性、身形细瘦。一人单手提着巨大的青龙刀,另一人则是空手。 京看不见他们的脸,不了解他们的意图或任何思绪,也不知道他们手上的武器危不危险。然而,京仍对盖吉司这么说: 「盖吉司,妳刚才不是被打飞了吗?那是因为妳中了无法判别意图的攻击。就是感觉不到敌意,才会只能毫无防备地承受。可是我看妳好像没受伤……妳是有什么防御法吗?」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3rd-g的自动人偶没有办不到的事。」 「所以也不会失败啰?」 京笑着说完,让盖吉司困惑地皱眉,但是—— 「我的字库里的确没有『失败』这个词,只是我从来没提过,今后请您记住。」 「那妳就做点事让我看看它的反义词。上吧,盖吉司,尽情地打。」 京环抱两臂,一脸不服输的表情说: 「这后头保管了很多概念条文,既然对方来到这里,代表他们已经从途中的封印库抢走概念兵器——不对,看来他们已经在用了,所以他们是强盗。那我们也用不着跟强盗客气,让他们吃下完兜着走。」 「嘿啦!」 「答得真痛快。」 京叼着香烟巧克力,并望向那两位逐渐逼近且意图不明的黑衣人。 「妳就在我这个看不见敌人的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吧——直到樱之歌结束为止。」 * 被书包覆的宽广空间,便称之为书库。 这儿有着梯状结构,入口处还镶有写着「衣笠书库」的门牌。 里头虽排满了书架,但全都被夜晚的黑笼罩着,只有一处除外 。 那块没被黑暗覆盖的部分,就是借书柜台边的书架一带。 柜台上的小型投影机,将光线打在柜台后墙暂代银幕的大白板上。 投影机旁,有位穿白袍的青年站在柜台彼端。 他推高眼镜,搔搔头说: 「好啦,今天由本人——开发部代表鹿岛-昭绪,替各位讲解十一个g的产生原理。」 他朝柜台附近沐浴在朦胧光线下的桌子说话,桌边有八个人影,是四名少年及四名少女。 ……变得好热闹喔。 鹿岛看着他们:心中这么想着。 佐山、新庄、出云、风见、飞场、美影、原川及希欧。 ……可是这八个人也真复杂。 新庄一直待在学校里,现在穿的也仍是男生制服,但底下应该是女性身体。 出云和风见这组看起来很普通,但已经够异常了。飞场扶着行动不便的美影听讲,却不断地偷摸她的屁股。 希欧年纪虽小,但已被任命为美国临时监察。而她的伙伴原川则听说是个人偶狂。 真是群多彩多姿的年轻人啊。鹿岛心想。 话说在所有人就座之前,佐山向鹿岛提起一件怪事。 是貘让他所梦见的过去。 由于那牵涉到全龙交涉部队,鹿岛并没有太过深入。但就佐山所言来看,应该与让他父母等人丧命的关西大地震二次灾害有关。 ……他们的死因可能并非二次灾害,而是和「军队」的战斗吗? 鹿岛不晓得那是怎么回事,而在场的年轻人们也不明白。 他只知道他们的父母可能是死于战斗中,而ucat因故隐藏了事实,如此而已。 佐山还要鹿岛保密,因为一旦打草惊蛇,残存的信息可能会遭到封锁。 ……他是真的打算挖出真相吧。 但现在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鹿岛叉起双手,微抬下巴。 「——那么,我要开始播放画面了,请各位仔细看。」 「鹿岛主任……你刚才为什么要用那么深奥的表情看我们呢?」 「别这么说啊,风见同学,我这个人脑袋里想的事其实也不少喔。」 鹿岛无视半闭着眼的风见,从怀中拿出笔电接上投影机。 放出光线的投影机立刻播出了笔电上的画面,桌边八人也跟着微摒气息。 紧接着,约有两坪大的白板上出现了婴儿的影像。狭小的庭院中,婴儿被某位女性抱在怀里,口中啊呀啊地想抓取花棚上的红花。 鹿岛望向众人,平心静气地说: 「你们看,很可爱吧——啊、不可以丢东西!不可以丢没喝完的饮料罐!不可以!」 鹿岛在柜台下闪避抛射物后叹了口气。 ……现在的学生真没耐性…… 直到轰炸停息,鹿岛才站起来查看,发现风见吸了口气,准备扔出手中的字典。她一脸不耐烦地说: 「……那个啊,鹿岛主任,我们知道她很可爱了啦——」 「说、说是这么说,妳真的知道她哪里可爱吗——啊、就说不要再丢了嘛!」 鹿岛无奈地看着众人,在心里对眼前这群急躁的家伙发了点牢骚。 ……明明就很可爱耶…… 「好吧,难懂的先跳过,开始轻松地上课吧。」 「你的价值观好像有点微妙的偏差,不过还是快点继续吧,鹿岛主任。」 「好啦。」 鹿岛操作投影机,在按着按钮时心想—— ……再放一次晴美的影片应该没关系吧? 还有一段特选的呢,前阵子在浴室用防水摄影机拍的影片真是萌死人了。话说回来晴美的全裸入镜应该是全国首映吧,后来奈津也来参了一脚,根本是人间天堂,好想放喔。 然而在看到风见拿起两本字典后。鹿岛决定罢手。 「现在——」 鹿岛开口同时,白板上映出一片灰暗的空间。 「十一个世界就是诞生自这个灰黑的空白——请看。」 鹿岛转头看向白板上的黑暗,接着黑暗中突然多了一种颜色——一个水蓝色的大圆。 「圈圈!」 「好棒好棒。」 美影身边的飞场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在称赞婴儿一样。 ……或许他能理解晴美的优点吧。 鹿岛继续操作,让白板上的颜色增加。 水蓝色大圆中接连出现白色小圆。小圆共有十个,里头都有+记号。 「先人们是这么解释g的产生原理 首先——空空如也的黑暗里头,有个含有十个正g的母因子存在——」 「乳因!啊,对、对不起啦,千里。我只是觉得应该要有点反应而已。」 鹿岛无视背后的连续打击声。他想起了妻子的胸部,同时感到唏嘘不已——这少年修行不足,居然对字词起了反应。 「那么,这个水蓝大圈就是母因子,而这里头有正记号的白圈,就是日后会成为十个g的子因子——也就是每个g的概念核。」 「这样的话,那个母因子就是集合了所有概念核的大概念核,没错吧?」佐山问道。 「可以这么想,不过那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形成一个g。」 「……为什么?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集合全部概念的g啊?」 「那么这个g就会变成只有正概念的完美g——不会被毁灭喔。」 新庄不禁「啊」的一声,那带有疑问的惊呼让鹿岛轻轻敲了敲白板。 「所以说这个母因子被视为『混沌』,并包含了十个g的要素。而这个混沌的母因子。」 鹿岛操作计算机,突然间,包着十个白圈的水蓝大圆破裂了。 在座众人或「喔」或「啊」,看着白圈在鹿岛面前的白板上呈放射状飞散。 「应该看得懂吧,母因子因饱和而爆炸,让十个正概念跑到外面来了。有些学者还认为,这和宇宙诞生的大爆炸是同时发生的呢。」 插图025 十个圆看似逐渐飞远,却有个东西拉住了它们。 它们的中心点上,原为母因子的黑暗处出现了新的颜色。 那是个边框比周围的灰暗更黑的圆。 随着黑圆扩大,十个白圈的速度也逐渐减缓。 接着黑圆中出现记号。当黑圆变得和白圈一样大时,中央出现了—记号,而且有十个。 当这十个负记号出现时,十个白圈也停了下来。 接着影像改变,平面的十个正白圈和一个负黑圆都转变成球体。 十一个球体如原子模型般在灰黑背景中浮起,十个正白球开始围绕中央的负黑球公转。 不停地转。 十个g以各自的圆形轨道运行。时而重叠,时而被某种力量拉近、穿过黑球,最后回到原来的轨道。 晓岛解释: 「这是现今最有力的论点。母因子爆炸的反作用力,使得十个正概念核之间出现十个负概念核,形成牵引所有g的low-g。」 新庄举手发问。她见到鹿岛表示同意后,便轻歪着头说: 「为什么每个g有时会突然改变轨道,飞进low-g又飞出来呢?」 「根据目前研究结果,这应该是各g互相干涉造成的。随着重叠次数增加,概念核会有若干质变 ,并含有多余的负荷。世界会因那些负荷造成的重量而倾斜,往负概念落下,不过只有短短一瞬间——飞进负概念时负荷也会被带走,所以会立刻回到原来的轨道。然后呢——」 鹿岛再次操作计算机。 表示各g的白球仍在公转,不断穿过表示low-g的黑球并回到原轨。 然而。交错频率越来越高。各个球体的公转轨道跟着缩小,变得十分紧密。 就在大家都「咦?」地低呼时,所有白球同时飞进黑球里。 画面在「1999年」的字样出现后停了下来。 「这就是本该在过去发生崩溃的年分。所有g重叠造成最大干涉,让负概念的low-g失衡而自行崩毁。其它g也会互相多重撞击,只剩拥有最多概念的g残存下来。」 下句话来自佐山,他和头上的貘叉起手说: 「概念战争就是因此发生的,没错吧?」 「对。现在呢,得以残存的low-g。就是将正概念核和负概念核保存在一个g里。藉此维持平衡而生存下来的。假如这个平衡因负概念活性化而歪斜……就会让能量一口气倒向负概念,造成世界毁灭。」 在点头奉不理解的众人中,有个人依然一脸疑惑。 那个人果然又是新庄,她稍微举起手问道: 「那、那个啊,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耶。」 「什么事?」鹿岛有所期待地问。 「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个由负概念构成的g呢?」新庄反问。 鹿岛点头回应:心里对新庄的观察力感到赞叹。 「问得好。这明明是个负概念空间,却能形成一个从各g萃取文化的世界;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但人们仍能生存下去,还接受了各g的正概念,甚至让正负两种概念核同时存在。」 「那是为什么呢……?」 鹿岛刻意挺起胸膛,做出结论: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其实还没有结论。如果想要,我们也能像过去的先进们那样编出一套理论,不过论点则因人而异、不胜枚举——所以就像看待概念力那样,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啦』来带过就好了。」。 接着,鹿岛结束了演示十一个g产生原理的程序,清一色写着鹿岛之名的工作人员清单开始卷动。背景则是晴美和奈津的相片。 「虽然有点短,但今天的讲解就到此为止吧。」 话刚说完,宁静的书库内出现了某种声响。 那是手机铃声,来自七处。 除了出云之外,所有全龙交涉部队成员的手机都响了。 佐山首先切断铃声,并慢慢环视众人一眼,才将手机凑近耳边。 一会儿后,他口中发出声音。 「ucat出云分部遭到攻击……?」 * 盖吉司采取战斗机动模式。她向前疾奔,看着前方的对手。 敌人是两名清瘦的蒙面男性,全身漆黑。 她看得见敌人,却无法顺利感受他们。 拥有意识的生物,其所有主动行为都含有意图,而对手见到那些行为则会下意识地反应,因此才会产生假动作或威吓等行为。 但现在对方施放了让人无法相互理解的概念,斩断了所谓的意图。 这让盖吉司能够看见对手的动作,却无法理解。 ……是2nd-g步法的强化版吗? 体术虽有破解的方法,但概念本身却没有。更进一步地说,这个概念会让人无法理解这世界的一切,包括对手。 「————」 现在,有攻击就要来了。正在逼近,大概、恐怕、应该、机率极高。 右边的男子,就暂称为黑一吧,正挥动约有两公尺长的青龙刀。 ……有东西要来了吗? 盖吉司打算以预测感知对方的动作。 对方正平直地横挥巨刀,想击中盖吉司的身体。 然而,这一连串动作所含有的意义,仍传不进盖吉司脑里。 连危险都感受不到。 光学、热源、音源等所有知觉组件等正常运作,却仍感觉不到眼前对手的意图。 所以她没有回避的意思,即将遭受攻击。 刀刃扫来,弧形钢铁嵌入她那被西装包覆的腹部。 盖吉司的身体就要在这瞬间一分为二。 可惜没那么简单,她在剎那问做出反应。 「——!」 反应有二。一个是她嘴边的笑,另一个则是来自机械的反射神经。 其实她早就将反射神经的对象设为自己身体了。 盖吉司在刀刃碰触到衣物的数百分之一秒内,灌注了所有思考。 敌人的刀刃砍进了西装,并微微压迫布料。 西装底下的衬衫受到压迫并接触人工皮肤,对皮肤产生极为细微的扭曲。 那极小单位的皮肤扭曲,就是能让盖吉司理解的自身信息。 无论能不能感受外界,她都能理解自身接收的反应。 她的身体告诉她,自己的人工躯体上发生了某种接触。 直至这时她才感到危险,发现自己将承受某种攻击。 看不见、听不到,只有皮肤带来的感觉,然而—— ……我判断,那就够了! 机械的反射神经和运动能力,能够让她在腹部接触刀刃的状态下行动。 在刀刃扫过同时,盖吉司向后一退。 她那后退转身的动作,事实上更接近跳跃及回旋。 高速回旋。 面对青龙刀的横扫,盖吉司以等速应对。 她扭转脚跟抽身,以腹部抵着刀刃舞动。 盖吉司的真正目的就在此处。 扫过的刀刃透过皮肤传来力道,能让她预测并计算对手的方位。 机械的计算在瞬间解出答案,接着—— 「……在那里!」 盖吉司从衣襬抽出剑刃,朝右侧的无感位置刺去。 剑尖毫不费力地超越了音速。 纸袋破裂般的声响和水汽爆炸同时产生,气流随之碎裂。 「!」 盖吉司看到剑尖前的对手闪过攻击,大幅后退。 她仍然无法了解。 手腕并末传来任何反作用力,让她理解对方躲开了攻击。 ……唔。 至此,她理解到对方有能力躲开她的高速攻击。 换言之,对方是自动人偶,或是拥有同等反射神经的人。 盖吉司开始思考对手的身分。 「难道——」 盖吉司的思绪忽地勾出一个答案。 她知道哪个g能造出眼前这般人物,而且那还是个在概念战争中几乎不曾接触过的g。 「这么说来……」 盖吉司已对眼前敌人来头有些眉目,只是—— 「?」 盖吉司左手皮肤感受到了热。 那是位在左侧的另一名对手所施放的。 太阳,是这股热度让她最先联想到的物体。 不是火炎也不是灯光,那球体的热度足以称为太阳。 大小足以挡住整条走廊,速度只有普通人扔球一般。 那理应非这世上所有、如小型太阳般的热能集合体正笔直飞来。 球体速度虽 慢却带有高热,感觉光是接触就能让身体灰飞烟灭。 然而盖吉司却避不得。不仅是因为其热能和体积,更因为京的房间就在背后。 不能闪避。身为御敌之盾、迎敌之矛,躲避这选项并不存在。 因此她选择攻击。 这时,盖吉司已对敌方真面目深信不疑。 「你们……!」 她朝着被太阳遮住身影的对手大喊。 同时,逼近眼前的热能集合体冷不防地崩解,发出水泥砖断裂般的声响。 就这样,太阳消散了。 从盖吉司背后接近的某人破坏了太阳——而且只是轻轻一碰。 * 看着太阳在眼前破裂,盖吉司倒抽了一口气。 「——?」 不到一秒的功夫,光团已破碎殆尽。同时周遭世界如雾般散去。 概念空间已经消灭。 光芒、无法相互理解的世界、热能一并消失,危机感又回到盖吉司身上。 光热的飞沫如羽绒般飘散,茉伊拉们从走廊远程跑来,各个神色仓皇。大概是那个概念空间让她们动弹不得。所以才没来助阵吧。 ……京小姐就先交给她们好了。 盖吉司转身,看向击碎太阳的人。 「……你是什么人?」 问句的目标是一名男性。 这梳着飞机头的壮年男子高约两米,健壮体格包覆在一身白色西装下。 见到他的模样,盖吉司在他回答之前先说出自己的感想: 「……穿得也太夸张了吧。」 「这个嘛,也没什么不好的啊?怎么样啊,穿露脐装的盖吉司?」 听男子轻佻地说,盖吉司立刻检视身体。刚刚她配合青龙刀扫击而回转身体,使得胸部以下的红色西装和衬衫已不翼而飞。 外观虽不甚雅观,但她只做出透气性及散热效果因此加强的判断,并再次皱眉提问。 「你是——」 「这个嘛,怎么说呢。好像是有坏人来了,所以我才吓得在那里面抖个不停嘛。」 听见这句话,盖吉司眉头皱得更深了,虽然那边是通往地下三楼的阶梯—— 「那里应该禁止进入才对……」 「嗯?难道妳想问我为什么会从那里出来?」 「不怎么想。」 「嗯嗯,很好很好。不问多余问题是很可贵的,妳这个人真不错。」 不听人说话的男子盘起双臂频频点头。 下个行动的人是京。她走出盖吉司背后的门,左右张望以策安全。 「……打完啦,盖吉司?」 「嘿啦,还受到这位先生的帮助——」 京怀疑地打量那白西装男,歪头问道: 「这位阿伯啊,这里禁止非相关人员进入耶?虽然你肯帮忙是很好啦……」 「那就好啦。不行吗,月读?」 「?」 京发现这个男子知道她的姓名,眉头锁得更紧。 一会儿后,京又歪了歪头,朝地板啧了一声。 「——你是谁啊,阿伯?很喜欢调查别人的姓名吗?盖吉司,送这位阿伯回去吧,别忘了拿点礼物谢谢他帮忙啊。」 当男子咧嘴苦笑时,茉伊拉1st终于跑到她们身边并大喊: 「京、京小姐!别看这位先生穿成这样——他可是iai社长出云-烈啊!他同时也是日本ucat全副部长喔!」 盖吉司和京同时看向那个名为出云-烈的男子。 站在走廊中央的他在茉伊拉1st解释后点点头,对京和盖吉司举起手。 「嗨!」 「阿伯你嗨个屁啊——老板跑来这里做什么啊!」 「这个嘛,怎么说呢,可以当作是秘密吗?我对说明实在是不怎么拿手。反正都救了妳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再多吐什么槽了嘛……可以吗?」 「好啦好啦。」 京点点头,两手叉腰瞪着烈。 「可是我还是有话要说。阿伯,刚才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啊?该不会……」 她放声说出盖吉司刚注意到的事。 「——该不会全龙交涉什么的又出了大乱子吧?」 * 灯火未明的衣笠书库中央,有张被八个人影包围的桌子。 那是以佐山为首的全龙交涉部队成员。 队长仇山正面的桌上,摆了一支ucat规格的黑色手机。 大家静静地看着那支手机,只有佐山拾起头说: 「现在——」 在寂静中进出的词语吸引了众人目光。 佐山在所有视线集中以后,面无表情地说: 「出云ucat的入侵者好像已经被击退了,只是有些强力疗符,和几种以前开发出来却被出云ucat封印的试作武装被抢。」 「没人受伤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可是……」 站在佐山正面的风见环抱两手低语,佐山身旁的新庄显得满脸不安。 「入侵者会不会就是『军队』呢?」 「如果是『军队』……没让任何人受伤又抢了概念兵器就跑——实在不像他们的作风。」 新庄不解地问: 「可是……那还会是谁呢?」 「无论如何,现阶段只能确定一件事——我们已经成为攻击目标了。」 佐山将视线撤离新庄,扫视众人。 「现在我们已经拥有除了7th-g之外的9个概念核,而且其中几个还是我们的武器。也就是说……我们拥有远远超越当代技术的武神、机龙等武装,以及斗志。」 片刻之后,众人微微点头 在点头及目光交会后,风见出声: 「不过感觉还是不太安全耶——所以佐山跟新庄,你们现在要单独行动可能有点危险喔?不对,不只是你们两个……考虑到全龙交涉部队和ucat所有人,我想你们还是先别去奥多摩或堺市比较好吧?」 她吸了口气,耸耸肩说下去: 「就拿刚才的貘之梦来说好了,搞不好第二数据室还有点线索呢,先从那边查起怎么样?尽量不要在外面闲晃嘛。」 新庄明白风见的意思——身为同伴,别擅自行动。 风见会这么说,也是出于身为学姐的立场吧。 新庄领会了这番心意,「嗯」地低下头来。 ……现在去似乎真的不太好…… 「的确,要是『军队』真的像风见学姐讲的那样打来就糟了呢。」 新庄这么说着,同时发现佐山正环抱双臂点头。 他面无表情,不过—— ……咦? 不对。新庄知道佐山正在思考。 他会表现出这个姿态,便代表他虽能理解新庄的意思,但无法接受。 佐山必定对这次的袭击事件和对策—— ……有自己的想法吗? 风见方才的提案是想让大家团结在一起。她想凝聚众人的强大力量来正面解决眼前的困难,而大家应也不会拒绝才是。 但是佐山—— ……到底在想什么呢? 新庄发现佐山正瞇眼看着她。 突然间,佐山的表情变了,嘴边多了点似乎只有新庄能理解的变化。 那是微 笑,是称赞新庄能看出他心思的笑。 佐山立刻打消笑容转向前方,新庄也跟着转头。 大家都在这里。因一路战斗至今而聚集,有能力、有理想、相互扶持的同伴就在这里。 佐山面无表情地对众人说: 「现在的确是偷袭的最佳时机,而残余的概念核目前也只剩下7th-g,或许今晚的攻击,就是在警告我和新庄最好别脱队行动……所以我要在这里宣布:从今晚此刻起,我们全龙交涉部队——」 音量逐渐扬起。 「——正式解散。」 第三章『独力的反抗』 所谓的反抗 是否即为恐惧失败 而燃起的那股如烟愤慨 * 那儿是个阴暗的宽广空间。 高不见顶,四面墙上也只有微弱的灯光。 这空间长达数公里。却末被黑暗填满。 可谓「透明」的颜色不发一丝光芒,充斥整个空间。 顶部虽有个下降的影子,却只是这个透明空间中除了阴影外唯一的黑。 空间虽然阴暗,但放眼望去,阴暗竟没有深浅变化。 这时,空间中又多了两个新的身影。 两道影子带着两道脚步声,还披着金属敲击声。 足音来自两名黑衣男女,金属声则是来自男方拄的拐杖。 不断发出金属声的男子向接近他背后的少女说: 「——怎么样啊,sf?这个辽阔的空间给妳什么感觉?」 「tes,我想这是个长约三公里,宽约五百公尺,高约三百公尺的地下空间。」 「哈,回答得无聊透顶。妳脑袋里没有刻意说蠢话讨主人欢心的机能吗?」 「tes,我判断,如果我有那种机能,一定会让至大人更加不悦。我判断,平日总是和至大人和乐相处的sf并不希望那种状况发生。」 「……sf,妳觉得我平常都不会发脾气吗?」 sf在一脸怀疑的至背后点点头说: 「tes,因为至大人的血压总是保持在平均值——虽然有点高。」 「……妳说说看,我该怎么质疑妳那精美的判断呢?」 「tes。」 sf又点点头,如往常般面无表情地说: 「至大人,虽然身为自动人偶的我无法理解,不过——还是请您再长大一点吧。」 至说不出话来,只是快步拄杖前行,sf立刻大步跟上,脚步声随之叠合。 「至大人,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判断,这里也许是某种机库。」 「是啊,那妳知道这儿位于哪里吗?」 「tes。」 sf点了第三次头,说: 「这里是日本ucat地下六楼……我判断,这里应该是五楼大机库的垂直洞穴底部另一端。只是我从不知道这里的存在,途中又穿过了概念障壁等等,基准点有些模糊——」 「够了,那已经是正解了,sf。德国ucat的坐标判定系统的位置辨识能力真不是盖的——我可不是在夸妳喔?」 「tes。请放心,德国ucat总是公正地看待自己的工作,而sf也对自己的机能感到自负。所以,因他人成果而受到称赞,或者单只是身为自动人偶而受到称赞,我判断那对机械而言是种侮辱。」 她接着说: 「但由于sf并末替至大人增添多余工作,因此至大人将无法受到称赞——也就是没有称赞价值的人。希望这有达到您的要求。」 「唉,没价值啊?那还真是最高级的称赞呢。机械的无心表现偶尔还满诚实的嘛。」 「tes,那就请您夸奖sf的措词遣句吧。」 至一听,慢下脚步转头一看,对着伫立原地的她大力皱眉。 「说什么傻话——快跟上。」 「tes——那是比我内订最高限额更高级的称赞。」 sf踩着碎步拉近距离,走到至身后约一步远,脚步声再次重叠。 「至大人,请问您要去哪里呢?」 至没有回答,在相当于这广大空间中心的位置停步。 空间里看似什么都没有,然而—— 「这是……」 sf瞪着周围虚空皱起眉头。 在她仰望的视线前端,有一大群影子。 无数个数十公尺见方、不凝神注视便难以看清的立方影块占据了整个空间。 仰着头的sf慢慢转身,至在一旁轻声说: 「这里是概念空间的中心,也是自弦振动最浓的位置,所以妳才看得见这个空间的真相吧——妳觉得那堆巨大黑影是什么呢,sf?」 「我判断那些是被分离的房间区块,封印在概念空间内。」 「那并不是被分离的,只不过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不该存在……?对谁而言呢?」 主人没回答女仆,只是看似疲惫地叹道: 「我们那时期的ucat就在这里。」 「————」 「十年前封印这里时,根本没想到会演变成今天这样。我们过去待的地方居然成了仓库,还真是没意思啊,sf。」 就在至说完最后一字之前,sf看见某个事实。 眼前这片原来空无一物的地板上,出现了十个人造物。 「那是概念核的收容载具。」 那十个巨大的白色搬运台就像放大的密封型便当盒,尺寸各异。 最左侧和其后的长约三公尺,但第三个搬运台大得足以搬运武神,而第四个则是有如农用塑胶布防虫屋的半圆柱体。 最为巨大的第五个长逾五十公尺。第六个的大小和最左侧两个相近,第七个则分成四个如汽车般大小的区域,而接下来的第八、九、十个都和第一个差不多大。 sf对突然现于眼前的十个搬运台轻轻一瞥,开口说道: 「自弦振动——已确定。我判断,那是被隐藏的物体自行显现出自身姿态,其中还能侦测到、1st、2nd和9th的概念。」 「没错。格拉姆、八叉、b—sp就在这里。因为他们都拥有自己的意识,才会连同隐蔽的储存空间一起来打招呼吧。他们感觉得到——在过去筑起并争夺世界的同伴们再次聚集,而渴望他们力量的人就在附近,同时——也为了找出答案。」 至看着搬运台,回应sf的话。 「答案是指?」 「妳不明白吗?不是有个叫『军队』的组织?现在是他们最佳的行动时机。在全龙交涉做出了断且取得7th的概念核前,他们就会来击溃全龙交涉部队,夺走聚集于此的概念核,若有遗漏,也会抓个人质要挟吧——简单易懂。」 「tes,于就恐怖分子而言,的确是简单易懂的行动。但是最关键的7th-g概念核又在哪里呢?而且……」 sf扫视狠前的搬运台。 「这些概念核不都是站在全龙交涉部队这边的吗?」 「妳总有一天会明白。简单来说……概念核也想听听『军队』的意见,看看他们正义的根源和去向究竟如何。我就先说到这里吧。」 身旁传来一声苦笑,令sf朝主人的脸看去。 至脸上有着笑容。他咧开了嘴直视前方而笑。 「妳知道吗,sf?前不久出云ucat才遭到攻击呢。」 「tes,据闻盖吉司小姐正在推测犯人身分。」 「会推出很有趣的答案喔。算了,反正直到确定之前还要好几个小时。」 至没有回答皱眉的sf,只是苦笑着提起别档子事。 「『军队』动了、神秘的袭击者也动了。可是妳知道吗——我行我素的佐山已经向老爸提呈解散全龙交涉部队的文件,今晚就要进山搜寻衣笠教授的家,而新庄也要到堺市旅行……为了追踪新庄-由起绪。」 拐杖猛力击地声在虚空中回荡。 「他们明明知道现在不该离开这里——但佐山仍执着 于过去,想和新庄一起脱离同伴们设下的避风港,选择了可能让自己和众人陷入危机的道路。妳知道那是为什么吗,sf?」 「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继续进行全龙交涉,所以我不必替他们另寻答案——我判断,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答案,与我们无关。」 「啊?妳是要我袖手旁观吗?白白看那群小鬼胡来?」 「tes。」 sf点点头,向前一步。与至并列。 她对着置于十个白色搬运台上的世界容器开口说道: 「我判断,我们没有必要猜测佐山先生为何下此决断,因为答案会自己现形。我判断,在那之前我们只要放松心情,不用刻意追究,偶尔揶揄两声即可。」 「……妳想看到自己的主人变成刻薄的家伙吗?」 肯定的「tes」伴随着转身响起。 在至右手边的sf轻轻鞠了一躬。 「我能判断,至大人的行为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稍有刻薄也无妨。希望您能达到足以在万物裹上层层讽刺、辛辣批判天地各处、能侵蚀钢铁与血肉的无上刻薄,至大人。」 仍弯着腰的sf顿了一下,闭上眼说: 「我判断,当众人理解缘由时,他们都会对您表达感激之情的。」 * 「你、你给我等一下。解散?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少女的话音在书库的干燥空气中响起。 那是风见的声音,问句中还伴有急促的脚步声。 她从众人背后快步绕过桌子,朝原先在正对面位置的少年背后走去。 在风见停下脚步前,少年已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 佐山无视身边微颤肩头的新庄与竖起浑身毛发的貘,与风见对面而立。 「佐山,你说清楚……解散全龙交涉部队是什么意思?」 众人对风见的尖锐口吻似乎都有所反应,只有佐山不动不语。 面对佐山的沉默,风见能感到自己的眉毛已经倒竖。她开始思考自己如此正面质疑佐山,究竟是出于义务,还是出于被佐山惹恼的情绪。 ……哪边都一样啦。 风见判断那并不会改变她的问题,便继续说: 「原川和希欧不是一个月前才加入,让我们的武装得到统整吗?全龙交涉部队总算有了万全准备能面对任何敌人,而敌人也正要来袭……为什么非在这时候说解散不可啊!」 「我想答案妳已经知道一半了,风见。」 「咦?」风见无法即刻明了他的意思。 当风见发出疑问声时,佐山在她眼前将手伸向头顶,抓起貘并静静摆在桌上,接着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把貘留在这里。一旦全龙交涉部队解散,牠就不是我能带着走的东西了。我之所以会去找衣笠教授的足迹纯粹是出于个人兴趣。这期间要是谁有空,就代替我照顾牠吧。」 「你——」 风见听到佐山无视于她,脑中一片空白。 无法置信的字眼正在眼前涌现。 现在她只明白一件事——佐山打算擅自行动。 他不打算和我多说,也不想停手 佐山的话给她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感觉。 先斩后奏——风见脑中浮现她所厌恶的词汇,于是反射性地说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啊?全龙交涉部队不是你一个人的耶!」 风见脑中冷静的部分也觉得自己行为失当,但她仍抓起佐山的西装领口将对方拉近。 插图038 「啊!」飞场虽想出手制止,却被身旁的美影拉住。 「——不说,不行。」 就像是被这句话推了一把似的,风见将视线转回前方。 扯着佐山的手,能感到其存在化成的重量。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耶?再说——有些场面还需要你去拚命,有些人还需要你,而且敌人就在眼前耶——为什么你要擅自解散呢!」 「不是说过了吗——大半理由已经很明显了。」 「——听不懂啦!给我说清楚!」 风见吸了口气。 「我也是一路出生入死拚到现在啊!还救过你的命不是吗?就是在奥多摩森林里狙击人狼那次啊!」 当时人狼选择了自尽,让风见心烦了好一阵子。难道那些痛苦、人狼的死—— ……就连被我保护过这件事,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吗? 「你到底是怎样啊……要是那次狙击不具任何意义,那我们岂不是没救了……」 佐山并未立刻对风见的心思有所表示,他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 「——那不是光讲就说得通的,风见。」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冷静,而话中内容则让风见觉得—— ……这样啊。 对你而言也许真是这样吧。 ……那又为什么偏偏要挑现在呢? 也许现在真的无法理解,可是—— ……直接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你。 尽管结识不久,但也共度了不少难关,倘若他真的当我们是伙伴。哪怕只有一点点—— ……都努力这么久了,随便说点什么也没关系啊…… 「那你为什么要随便就……难道我们之间连那种程度的信赖都没有吗……?」 佐山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让风见察觉到自己的定位。 全龙交涉这项工作和在这里得到的东西,对现在的她极为重要,不过—— ……我和大家所做的,在佐山眼里都是一场空吗? 因此,风见丢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没有要你报答的意思,所以我挑重点问好了。要是不好好回答,小心我揍你……为什么要在这种非常时期解散全龙交涉部队?」 「我不打算说。」 佐山在气息及动作都止住的风见眼前开口: 「——听妳这么说,让我发现妳就处在我的理由里。所以就算我说了妳也不会懂,还会误以为自己懂了呢,风见。」 这句话传进风见耳里,让她改用左手抓住佐山的领子并扬起右臂,同时佐山身边的新庄睁大了眼。 「不、不要啦!脸会烂掉啦!」 烂就烂吧。风见毫不在乎地挥出右拳,想在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年脸上添点变化。 「住手吧,千里……!」 出云的声音彷佛夺走了稍纵即逝的最佳攻击时机。 一切发生地极为突然,一双手伸进正在挥拳的风见腋下,将她抱起。 「啊!」 她的双脚失去重力似的离开地面,抓着佐山领口的手也松开了,在空中胡乱挥舞。然而现在—wi不在她身上,也不能振翅抵抗。 「你、你做什么啊,觉?很丢脸耶,快放我下来啦!」 「不可以。现在放妳下来,气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风见肩胛部位传来出云的声音。 这句话使得风见看看四周,飞场、美影、原川和希欧,就在佐山及新庄背后。 飞场皱起眉头,美影则是表情一如往常地歪着头。 原川一只手撑在桌上拄着脸,看着他处,一旁的希欧脸色发白,紧抓原川的衣袖。 希欧的手用力得失去血色,但原川坐 视不管的姿势仍未失衡。见到他们的反应,风见心里一阵抽搐。 ……啊。 「对不起」一词毫不犹豫地浮上心头,使她放松了身体。 背后传来出云的叹息: 「喂,白痴佐山——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我可不想回答正经事以外的问题。」 「哈哈哈,那你最好把过去言行回想一遍然后上吊自尽吧,白痴——我问你,你不想对我们说的……应该不会是什么五四三的理由吧?」 「我——至今有说过什么五四三的话吗?」 新庄神色自若地送出一记吐槽肘击,并无视蜷缩着按住腹侧的佐山,诚恳地对风见说: 「抱歉……虽然只是猜的,但我想佐山同学一定死也不会说出理由。而且总有一天,我、学姐和所有人都会理解的。」 新庄焦急地张开双手构思自己要说的话,就像是想填补中间的空白似的。 「这、这样想怎么样?全龙交涉部队不会解散,只是我和佐山同学还是会照既定行程离开。这段期间,不管大家怎么想,但实质上全龙交涉部队也和解散了差不多——」 「妳是要我们在妳和佐山不在的期间,想通佐山为何要解散吗?如果你们回来后还想不出来,就真的要解散是吗?」 的确,一旦新庄和佐山离开,全龙交涉部队就无法正常运作。与解散无异。但是只要在他们归队之前想透为何解散。到时也就不需解散了。只是—— ……现在时局危险得很啊。 风见仍被出云抱在半空中,一手贴在额头上。她虽能明白新庄提出妥协案的用意,却不知是否该在已遭敌袭的当下让全龙交涉部队完全停摆。就战力看来,佐山和新庄分别负责指挥和炮击,尽管炮击空缺能靠自己的g—sp2填补—— ……但是指挥能指望谁啊…… 「风见。」 佐山的声音让风见向前看去。 在她眼前。佐山按着腹侧挺直身体,手指着她。 他面无表情地说: 「仔细听好。风见,现在我任命妳为全龙交涉部队的临时咨询员。」 「——啊?」 「妳要负责指挥,而且不管是战斗、进食或睡觉时,只要有人有烦恼妳就得和他沟通。」 风见虽想打断佐山,却被另一道尖声遏止。 「这、这提议不错呢!」 是希欧。 穿着灰色制服的希欧站了起来,却被众人目光稍稍逼退。她紧抓原川衣袖的手没放松,但那张小脸已涨得通红。 「呃,那个、那个……请恕晚辈出言僭越——」 「妳从哪儿学来那种用词的啊,希欧-山德森?」 「可、可是啊,原川大哥!」 希欧哭丧着脸,对别过头的原川说道: 「好不容易大家能聚在一起,结果从刚才起气氛就这么尴尬,而且、那个,风见姐还想用连大金刚都杀得死的食人猩猩拳敲烂佐山大哥的秀逗脑袋耶!」 希欧无视众人的怪异眼光,深深吸了口气。 「这、这种气氛……我、我真的不太喜欢妞!」 希欧在最后一个字咬到舌头了。 * 大喊之后,希欧才注意到一件事。 ……真是糟糕呢…… 她还不太习惯说日语,再加上说的又是那么困难的话,才会急得口齿不清。 咬字不清本身不是什么坏事,在学校也时常发生,班上女生还会夸她可爱呢,不过—— 「…………」 希欧默默地沐浴在七道目光下,背上浮出冷汗。 ……惨了啦,竟然在这些人面前露馅了。 应该没事吧?年纪最小的应该会被放过吧? 弱点一旦曝光就会被颠覆常识的世界攻击,好像是这个团队的不成文规定。希欧心想,那个名叫飞场的少年常常跑腿去买罐装咖啡,大概就是被人抓住小辫子的缘故。 必须快点唬弄过去的危机意识,让希欧做出了行动。 「呃、那个、这个……」 她挤出笑容说: 「我、我认为那种乐观进取的想法真的很好呢。对吧?对吧?没错吧?」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嗯——」佐山发出声音,叉起双手。 「希欧,不好意思,刚刚我们的确太急躁了点。嗯……」 希欧见他重重点头,跟着安心地吐了口气。 接下来。佐山神色严肃地看向抱着风见的出云。 「出云,希欧说得没错,你……觉得如何妞?」 ……惨了。 希欧故作镇定,看着出云边蹭着风见的背边点头说: 「或许是那样吧。我们好像真的有点太冲了,对不对妞?」 「哈哈哈哈哈,出云,能彼此理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妞。」 「没什么,这都是托希欧的福,话也说得越来越轻松了妞。」 新庄见希欧沉默不语看向自己,连忙露出无奈的表情劝阻: 「佐、佐山同学、出云学长!你们这样子故意改变语尾,对希欧太残忍了啦!人家只是个还没习惯异国文化的洋妞,又说得一口破日语而已嘛!」 这是在打落水狗吗?希欧如此想着,拉了拉手中的衣袖。 「原川大哥,像这种时候——为什么你还不转过头来呢?」 「别把我扯进去,希欧-山德森。」 就在希欧即将大喊「冷血!」时,从稍高处传来一道响亮的拍掌声。 抬头一看,风见正大声拍响双手,皱着眉说: 「好了好了……拖太久了,赶快收尾吧。佐山和新庄将各自前往预定地带回成果,而我们要在这期间参透佐山出的谜。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谈……就是这样子吧?要是7th代表主动要求全龙交涉,我又该怎么做?」 「叫他等到我回来为止。像奥多摩那种程度的山,我来回一趟只要两天一夜,你们就想想为何要解散来打发时间吧。如果对方想打——便无视全龙交涉直接开打——想成跟以前应付6th跟10th时一样。」 「好好好,知道了……就是要我们随机应变对吧?不过——」 风见的锐利视线刺向佐山。 「我还是不满意你的作法。」 「只要妳还想问我为什么,就绝对不会有满意的一刻——自己找出答案吧。」 佐山做出思考的动作,继续说道: 「对了,可以给你们一点提示,其实那和我跟新庄同学都有点关联。也就是说——你们也去追查一下自己的过去吧,就这样。」 「过去……?」 「没错。过去人人不同……但都必定会成为我下令解散全龙交涉部队的答案。然而……只要还待在不肯回首过去的现在之中,大概就理解不了吧。」 希欧看着风见因佐山的话别过头去。对风见而言,现在无论佐山怎么说都像是借口,也不想再听他多说什么了吧。 接着,沉默占据了整个空间。 相对的,新庄轻抱佐山的右手,用下颚朝书库入口处一指。 ……要走了呢。 有如回答希欧的思绪般,新庄转过头来,表情显得有点担心却又满足地说: 「我不会再说对不起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这期间我也会 去想他为什么要这么说,等我回来以后一起对答案吧?」 「嗯。」 见到美影点头。新庄回以微笑。 不消片刻,飞场站起身来拉高头带,正经八百地说: 「那个,呃,可以听我说句话吗?我从刚才就在想……」 「怎么了呢?」 飞场在希欧身边对出云问: 「……出云学长,你是不是一直在偷摸风见学姐的胸部啊?」 众人被飞场问得哑口纂百,只有被点名的出云慢慢做出动作。 抱着风见的他重新调整交叉的手臂并转向希欧与飞场,从下方挤压风见的胸部。 「新绝招-揉……a——库苏!」 出云大喊招式名的同时,风见的两肘在他脸上炸开。 第四章『访客之夜』 造访夜 来客夜 * 眼前是个充满阴冷空气的房间。 这里位于五十公尺见方的老旧组合屋之中,又暗又宽广。 房里有种油味,而且是略苦的工业用油的气味。 沉积着臭气的水泥地被深深凿开,洞穴深不见底。 这工厂之中只有一处光源。南侧办公室前,有一块如露台般的空间正对地上大洞,那儿摆了张简易圆桌,桌上有盏日光灯。 灯旁有个一行损的卡式录音机,正播放着带子里的流行音乐。 桌边有台满是油漆溅痕的电暖炉及两个人影,是一名少女和穿着连身工作服的年长男性。 男性摊开马报,边看边说: 「命刻,歌放完了,能帮我换个面吗?」 「这玩意儿不能放cd就算了,连自动换面功能都没有啊?怎么不买个新的呢?」 「它跟我是老朋友了,不中用可是它的可爱之处啊。」 男子——老主任将手伸向桌面,拿起一根烟。 「好在今天是妳陪我,能吸个两口啰。」 「诗乃会说吸烟有害健康之类的吗?」 「她其实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才抽不下去。」 他叼起烟尾,用右手里的便宜打火机点燃。 「……妳跟诗乃好像闹得不太愉快呢。」 「没有闹得不愉快。」 命刻在黑暗及白色微光中遮掩表情,抱着一只脚说: 「我只是希望她不要上战场而已。」 「妳也知道人有时说话会言不达意吧?妳们又不是仇人,沟通沟通嘛。」 命刻对老主任的话点点头,但老主任却对着空荡荡的大气吐出青烟。 「不过呢……现在时机不大对就是了。」 他吸了口气,叼回烟说: 「妳向来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妳害怕自己的喜好会在对话之中被人否定、嫌恶,所以逃避对话。可是,别说我鸡婆——那就是种失败啊,命刻。」 「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失败——」 「我看诗乃也想和妳一起得胜吧……妳会和敌人越打越熟,却和自己人相互漠视,这不是很奇怪吗?」 当命刻因这句话沉默时,老主任在烟雾及黑暗中颤肩而笑。 「——妳还是个小鬼啊,命刻。妳还不成熟……快找个时间学学作菜吧,既然将来想自己过活,若连煮饭都不会可是会遭人笑话的。」 「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不会煮饭吧。」 「是啊,平时都是诗乃送来的。今天大家知道妳要来,就跑到八王子街上去了。」 「所以我刚到时才会看到那种不情愿的脸啊……」 「原谅他们吧,他们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女人——反正他们也把出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如果想庆个功热闹一下,还是到街上去最好。」 老主任吐出一缕长烟。 紫烟漫向地上的大洞,许多影子正站这个亚力士曾待过的大洞中里。 影子看似人群,以横十、纵三十的队形整齐排列着。 「——遥控型量产人偶。只要有这工厂的十个人,就能操纵整支队伍了吧。」 「……全都是女性,这是谁的嗜好啊?」 「这是给那群不懂对待女人的小鬼们的最佳教材——不过老实说,如果要做成男性型材料还不够呢。这原本就是应用3rd知识做的,因此也没那种闲工夫去开发男性型……况且我们还有压箱宝。」 老主任苦笑着说: 「占用了亚力士的窝还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摆在里头的地下室就好了嘛,就是那个外面广场下的大地下室里面——只是那里也没空间就是了。」 「出征时刻越近,这里也变得越不宽裕呢。」 在黑暗中化为影子的命刻喃喃说: 「——『军队』进攻日本ucat的日子就是明天了吗……」 * 命刻心想,这日子决定得似乎有些急促。 但筹备很顺利。敞方也凑齐了概念核,条件已经完备。 ……只有我觉得还没准备好吗? 诗乃大概期待很久了吧? 也许,这就是想接受使命的人和想完成使命的人之间的差别吧。 在命刻思考时,老主任说话了: 「话说,好像已经有人去攻击ucat了耶?刚刚龙美不是也说了吗,出云ucat被两个黑衣人攻击了。」 「『军队』这几天没有行动……应该是其它的敌对组织吧。」 「天晓得。」 就在老主任嘟哝时,背后突然发出声音。 「……?」 命刻和老主任同时掹然回头,只见背后墙上、办公室入口边的对讲机正戛然作响。 为了在工厂作业中也能听得见,对讲机铃声已设定为最大音量。刺耳的电子音让老主任搔了搔头,再次于椅子上坐定。 「——去接,我的烟都要被吵到没味道了。」 命刻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并向后走去,拿起听筒。 会是谁呢,该不会足诗乃搬了一堆晚餐来手软了想求救吧? 不管是谁,只要能到这间藏于概念空间里的工厂前,应该都是「军队」的人吧。 「——谁啊?」 说完,话筒另一头传来女性的声音。 有点干哑,却仍很有力。 『喂~是偷袭哟~快开门啊~』 命刻不了解那人在说些什么,也没听过她的声音。 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偷袭? 怀疑使她的判断有所踌躇,这时老主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啊?诗乃吗?」 他理所当然地问,只是那人并不是诗乃。那么—— 「……?」 正当命刻想说些什么时,听筒再次放出那干哑却有力的女性声音。 『哎呀。怎么不回答呢?我不喜欢那种孩子喔,一点都不喜欢喔。所以我要不客气啰——妳还是不打算回话吧?』 就在命刻想说声「等等」的瞬间—— 『怎么可以只挑自己高兴的时候回话呢——把耳朵塞起来。』 话刚说完,某物已经到来。 那是红光、热风,以及震穿身体的巨大声响。 门爆炸了。 由四枚钢板组成的工厂正门应声炸开,歪曲。 「——!」 命刻心中并没有「怎么回事」的想法。 没等意识放出疑问,命刻已经动身。在老主任因爆音起身前,她已朝四散的铁门冲去。 少女跨步疾奔。 她就像渴望战斗般,身体往袭击者冲去,反射性奔向朝眼前那片于工厂入口扩散的爆炎。 她抓着桌边的武士刀裹巾猛力蹬地,在狂风中不停前进,爆风的光与热刺激着她的皮肤。 「……什么人?」 她将终于赶上行动的意识化为言语,朝室外奔去,突袭在工厂外等待的敌人。 * 所谓的餐桌,就是用来摆放餐点的桌子。 被笑容围绕的餐桌则是备受人们憧憬的场面。 这张餐桌上有许多食物,种类也相当丰富。桌旁有两男两女,其中三人挂着笑容,另一个 表情凝重。 笑着的三人之中,其中一名男性向那张凝重的脸说道: 「到底怎么啦,千里?难得出云来陪我们吃饭,妳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那样就可惜了妳那张跟妈妈一样美的脸蛋耶?生气的原因可以跟爸爸——对,就当做妳跟爸爸的小秘密——妈妈已经笑咪咪地看过来了,可以说给爸爸妈妈听听看吗?」 风见对这问题做出响应——她用筷子朝爸爸眼前的可乐饼山顶部使劲一刺。 她提起贯穿黄褐色物体的红色筷子,将已被磨圆的前端指向父亲眉间。 「对不起啊,老爸,我什么事都没有,别在意。如果还是很在意——」 她手腕一翻,刺穿另一颗可乐饼,并提起可乐饼串置于手边的盘子,在两个动也不动的物体上慢慢浇上黑色酱汁。 酱汁轻轻滴溅至饼上。那黑色液体有如可乐饼自己的呕吐物般在饼面上晕开,于盘中扩散。 风见熟练地压下筷子,而她再次提起筷子时,两个被串刺的物体己各分为二。 对着被裁成两半的可乐饼,她用面纸仔细擦去残留在筷子上的油渍,并说: 「……今天有些让人不太高兴的事。知道了吗,老爸?」 见到父亲脸色微青地看着她,风见歪了歪头,拿起父亲面前的五百毫升啤酒罐。 「怎么啦,老爸?不吃啊?」 风见拉开胸前的啤酒罐拉环,发出气泡泄压声,同时一旁多了个玻璃杯。 那是出云。 风见对着他递来的杯子叹了口气,注入啤酒。这算是他的关心吗? 气泡破碎声比液体流动声更为响亮。 「觉,我们饭后不是要去iai打工吗?你这样还能骑车啊?」 「反正是夜班,到时酒早就退了。」 「嗯嗯,出云真有男子气概,年轻人的肝醣就是要这么够力才行,不过爸爸我可不会输给你喔。妈妈,拿酒来!爸爸要拚啰!」 说刚说完,风见的母亲已拿出备于桌底的五公升啤酒摆在桌上,发出沉重声响。她朝桌上的啤酒看了一眼,对老公说: 「妈妈好想看爸爸稍微表现一下喔~」 「哈哈哈,妈妈妳是说稍微表现一下?这也算稍微吗,妈妈?」 风见妈妈将桌底的十五公升啤酒拿上来,这回的声音已经接近撞击了。 她朝桌上的啤酒看了一眼,又说: 「妈妈好想看爸爸努力表现一下喔~」 「……老爸,我看你还是趁早认命比较好。」 「怎么这么说呢,千里?对爸爸来说这样子还不够看呢,爸爸娶我的时候啊,还把妈妈的爸爸拚下去了喔。对了,妳知道妈妈的爸爸是正统名门之后吧?」 风见告诉自己别多问。 她低头一看,啤酒泡沫快冲出酒杯了,于是赶紧收手并背着众人轻声叹息。为了全家好,还是岔开话题解救老爸吧。 「对了对了,老爸你下一件工作是什么啊?」 「喔,除了筹备圣诞夜演唱会之外,还要企划圣诞节当天的电视节目呢。就快到年底了,所以想做个节目探讨时运不济的人,名称就叫做『是什么让他还活在太阳底下?年过三十的未婚失业男真心告白』喔。」 「对不起,我觉得你所谓的『时运不济』好像偏得有点厉害。」 「嗯——」父亲拄额沉思。 「那对千里来说可能还太远了吧——啊、还有还有,十二月要在戏院上映的历史教育动画『断头台博士的发明』和『战斗吧!格林机枪侠!』当然压轴是应景的『圣诞老人爱见红』。这三片都会一刀未剪上映,名言多到吓死人,例如『下一个就是耳朵了』之类的。』 「老爸,电影文宣上该不会还写着『观众无不落泪』吧?哭点不同就是了。」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啊。妳还记得吗,小时候爸爸曾经带妳去看爸爸企划的历史动画电影『魔法少女史达女林』,她是个为人民平等而战的魔法少女喔。」 「有这种事……不过那名字也太夸张了吧。」 「嗯。最后我们按照史实,让她在创造出魔法铁血国家后孤独地死去时,千里还哭得好惨好惨呢。该不会是难过到把这件事忘了吧……」 「我是故意忘掉那种心灵创伤的吧!」 听到风见大叫,母亲在鼻尖前竖起食指。 「千里,这样会吵到邻居喔。」 「啊……对不起。」 「心里的压力不可以用发脾气宣泄,一定要找人谈谈,知道吗?」 风见点点头,两手抓住啤酒罐微俯着脸,视线朝出云一瞥。 ……他干么吃可乐饼吃得那么认真啊! 爸爸似乎躲过了啤酒地狱,正和出云争夺可乐饼。 因此风见不再多想,直接将啤酒罐凑近嘴边。 罐子越倾越高,对着天花板灌酒的风见打算喝完后再决定要不要说出来。 心里的确有些话想说,最重要的是—— ……佐山想自作主张解散全龙交涉部队…… ucat的事不能在家人面前透露,但只要装成是打工时发生的事就能拿出来聊了吧?或是用乐团之类的来代替也行。 她一面想,一面「咕嘟」地喝下啤酒,同时听见父亲的声音。 「……出云,最近你跟千里怎么了吗?」 「就是啊,岳父大人,千里小姐好像正在为我们的婚事烦心呢。」 发言内容、语气、称呼、敬词等等,全都让风见错愕得将嘴里的东西全喷回啤酒罐。差点呛到的她将罐子摆回桌上大喊: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鬼啊!」 「从鼻子流出来啰,千里。」 风见连忙拿起桌上的面纸一擤,这时妈妈手贴着脸颊说: 「对不起喔,出云,千里这孩子就是没办法用说的表达清楚呢。」 「没关系,岳母大人,我了解的。千里小姐就是这么一个手比嘴快的人。」 手来了。 出云在打击声中弹飞,但他人在家里,乱飞乱跳会伤及家中财物。 于是风见立刻抓住出云领口,拉回人在空中的他。 「等、等一下啦,觉!」 「我、我同意,对妳的行为而言……」 「少废话,乖乖听我说。」 领口被抓住的出云露出笑容。 「是喔,妳有话要说啊?好哇,要仔细说给我听喔。千里。」 听他这么回话,风见在心里「啊」了一声。 ……被他拐了。 没办法。风见向前一看,爸爸妈妈一个轻抱双臂,一个拄着脸颊,两人都看着风见。 「你、你们不要在一边看戏啦!」 「不是啦,看你们一副夫妻吵架的样子,爸爸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我倒希望你能用力难过——特别是同情我。」 爸爸没理会出云。 「话说回来,千里没先自问自答而是找人谈心,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啦?好像在国中的烹饪课上把班上同学弄到全身麻痹,再拉到学校沙堆里埋到只剩下一颗头以后就没有过了吧?」 「从那之后,千里就开始学作菜了呢。」 ……干么回想那种无聊事啊。 但出云似乎听得津津有味。风见没花时间处理那光景带来的莫名异样感,开口说道: 「……就是在打工的地方啊——」 「妳的上司很讨人厌吗!千里,等着看爸爸怎么发枫吧!看我把明天的节目硬改成『女儿的讨厌上司私密大公开,二十四小时贴身观察』——嘎!」 由于盘子砸得不够快,所以废话稍微多了些,下次出手得再快一点。 「我们为了让工作简单一点而组成一个团队,最近还有新人进来。就在我们以为能应付各种情况时,团队的中心人物却突然说要解散……可是工作才刚要忙起来耶。」 「妳是这样想的吧?眼前有工作要做,帮手也都齐了,为什么要在这时解散?对不对呀,千里?」 见妈妈微笑着问,风见点头同意。 突然闲下来的风见拿超筷子,将沾满酱汁的可乐饼分成小块。 「他说要解散之后,还指名我当临时队长……在他心里已经跟解散了没两样。都为了这工作找齐最好的人才了耶——」 失笑般地叹息后,风见夸张地耸耸肩。 「要是我们能力有什么不足,也可以想办法改啊。可是他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不明白,而且他竟然完全不在意……那为了这个工作集合起来的我们到底算什么?都努力到现在了才想说『跟你们这群笨蛋说了也听不懂』吗?」 「那么对千里而言,妳的工作跟伙伴又算是什么呢?」 「是……可靠、有实力,会为了可以发挥能力而感到开心……」 地哨微酒豫了一下,继续说: 「虽然有时觉得辛苦或是烦恼,也都会忍耐下来……我也努力到现在了。」 「可是那对他来说也许不太一样吧。」 妈妈的这句话,显得格外清楚。 不知何时,风见低垂的脸已经拾起。 一如往常的微笑在她眼前展现: 「妳不能接受对吧?都努力到现在了,人力和能力也都足够了,得到的评价却是『那样不行,解散』,还不打算说出理由……以前帮队长的那些忙好像都被忽视了一样。」 风见频频点头,却觉得有点否女。 「因为到现在……」 她想起与出云邂逅以来关于ucat的一切。 得到g—sp2后完成了几项任务,在某天被编入全龙交涉部队,还为了拯救新庄和佐山进入奥多摩森林狙击人狼。之后一直走到现在。 ……为什么我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啊? 她如此自问了好几次。虽然想过可以不必去想这个问题,但是—— ……因为只有我才办得到。 她仍不断努力、出生入死、拯救人命,好让自己能骄傲地这么说。 之后伙伴齐了。佐山那条命还是她在奥多摩森林救的。 然而,佐山却不知怎地下令解散团队。 他明知有多危险却仍选择单独行动,不打算和别人并肩作战。 此举让风见感到自己和伙伴们的能力与汗水等一切都白费了。 「为什么有时明明努力了却不会被认同呢……都好不容易开始享受这份工作了,他就这么瞧不起现在的我吗……」 佐山最后这么说:想知道为何解散,就去追溯自己的过去。 但是过去人人不同。佐山他们的亲人曾是ucat一分子,追查他们的足迹就等于是在了解ucat的过去,但自己的父母只是普通人。也没有和ucat有关的祖先。风见在两年前那场6th和10th的袭击行动之前,从未听说过ucat。 ……他该不会是想要我一个人离开全龙交涉部队吧? 没有一段足以成为战斗理由的过去,往后将会走得很艰苦,是吗? 「到底是怎样呢……难道只是我自己施恩望报,应该要表现得更现实理性点吗……」 风见静静呢喃着不安的疑问,同时注意到自己的软弱。 抬头一看,爸妈正凝视着她。 现在的情况,就像风见受不了心中疑虑而放弃对谈并自问自答。于是她赶紧开口: 「这、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有什么主意吗?」 爸爸硕了一下,开了口: 「这个嘛,这种时候……就什么都不要去想,随自己高兴就好了吧。」 「咦?」 爸爸在女儿疑惑的视线前。将可乐饼摆在盘子上并接着说: 「这是妳个人的问题喔,千里。如果妳不知道怎么办,我们也无从帮起。可是,只要妳有想做些什么的念头,无论有没有用我们都会支持妳,只是妳现在没有那种念头——这就是我想说的。妳还体会不到那个说要解散的人的心境。」 「……心境?」 「对。他有解散团队的想法,但妳却没办法反抗他。其实事情很简单不是吗?要是妳心里有足以反对解散的想法,就代表妳了解他为何解散,而且也能找出解决方法。再说——」 爸爸将可乐饼切开后继续下去: 「能否明白解散理由,取决于妳心里的抽屉有多少东西。如果能成为答案的过去经验就在妳的抽屉里,那妳就能明白了。」 「跟他说的一样……」 「是喔?那他一定是个玉树临风学富五车的翩翩绅士!」 「天啊~妈妈从来下知道爸爸的自信这么过剩!」 「哈哈哈,妳也从来不知道我有多行啊,妈妈!妈妈做的可乐饼也好吃得——」 爸爸的话在可乐饼送进嘴里时停了下来,动作也僵住了。 他的脸色先是毫无改变,一会儿后开始一阵青一阵红,看得身边的妈妈拍手叫好。 「今天的大奖被爸爸抽走啰,等下次吧,出云!」 「啊啊可恶!下次一定要赢!」 「那、那个,风见先生风见太太?现在应该是在讨论很重要的事吧,那个、这个,我们家一定要这样强制搞笑吗?」 话刚问完,爸爸冷不防地站了起来。冲进屋内。 出云歪着头夹起完好的可乐饼并切开,检视内馅。 「里面有什么吗……?」 「嗯,那是我模仿千里国中烹饪课的成品做出来的。搞不好你以前也有被千里喂过类似的东西喔。」 听了妈妈的话,出云半睁着眼慢慢转向风见。 「千里……与其打开那种怪异过去的抽屉,我还比较喜欢全新的千里。」 「不要故意用那种怪异的词!」 * 命刻没有选择攻击手段。 对于「战斗」这个字眼,她明白自己仍不成熟。 她没有选择手段的余地,任何动作都得全力以赴。 命刻跳过破坏了工厂入口的爆炸与旋风,引刀出鞘,从工厂的黑跃入夜晚的黑。 晚风掠过肌肤,吹散了浑身的苦涩烟味。 眼前是夜晚的宽阔广场。 ……那么敌人在—— 找到了。 「!」 占地约一百公尺见方的广场中央。有个身穿白衣的人影。 她原以为是ucat的装甲服,但那只是单纯的战斗用风衣。 那白色人影是一名女性,人高马大,茶色的发辫垂于背后,年龄约四十岁后半。 命刻继续奔走,大角度顺时针绕行,让敌人难以瞄准。 「报上名来!」 「有哪个女人会说报就报吗?」 女性说完,将两手由下往前一振 ,露出袖口的是—— 「手枪?」 「妳的想法太无趣啰,害我好想听妳哭着求饶呢。」 女子甩动两手后,从袖口抽出一个看似榔头的物体。 涂白的铁柄前端,有个十五公分大的圆筒型弹体。 展开突袭的命刻倒抽一口气。 「铁拳火箭(注:二战时德国采用的廉价反坦克榴弹发射器)!」 「这比妳的武士刀普通多了,毕竟是设计成让女人和小孩都能用的嘛。」 女子扣下柄上的扳机。 也许是袖中的柄尾喷出大量气体,她风衣上半身处大为膨起,同时传出发射声。 爆裂声。 从约二十公尺外发射的两枚榴弹,拖着顺时针螺旋的白烟高速逼近。 「……?」 转瞬间,命刻已错失闪躲时机。 两颗弹头以双螺旋飞来,无法从中间闪过。 只要集中注意力于其中之一,就能够闪过那一发吧,但那却会让自己落在另一条弹道上。 因此,奔跑中的命刻毫不犹豫。 她在前进的同时,动身闪躲较近的右侧弹头。这么一来,以顺时针螺旋飞来的左侧弹头应会飞向左脚至腹部一带。 少女心底已有个底。 于是她果敢地闪过离她耳边只有数毫厘的右侧弹头。 若不逼得这么近,将会让身体正面暴露在下一颗弹头之前。 左侧弹头来了。 它勾出顺时针螺旋轨道,从左下向腹部直扑而来。 但命刻已有所动作。 她向前踏出左脚,接近弹体,让身体左侧朝前。 接着改由左手持刀,刀背朝前,欲以刀背应战。 「……!」 刀身由下段挑起,击出金属声。 那是命刻用刀背前端击中由下绕起的弹头底侧所发出的声音。 「唔……!」 命刻利用刀背弧线挑起弹头。她没打消螺旋轨道,而是让刀背贴在弹头上使之旋转。 同时她回转全身,并且仔细感测刀尖传来的弹头重量与冲力,在不阻碍走势的状态下改变其方向。 一个回转后,命刻已呈投掷飞槌之势。 「我就用这个向妳拜个早年吧!」 命刻将刀身作为投射器,将弹头抛回白衣女性。 抛掷时的加速及回转的离心力,让弹头高速飞向女性。 下一刻,命刻背后发生爆炸,刚闪过的弹头已经落地。 爆风逼来,声音和光线由后向前穿梭而去,让跑在前头的她加速推进。 命刻向前跃进,见到女性甩下双手,武器随后自袖口弹出。 是枪。 约有那女性身高三分之二长的白色重机枪。 ……什么? 比起「为何是枪」的想法,另一个状况更令命刻吃惊。 这时,她抛回的榴弹正朝女性直飞而去,但对方只是大笑着将两挺重机枪夹在腋下,直接击毁弹头。 「————」 那爆炸用风的冲撞来形容更为贴切。相较于背后的第一次爆炸,于女子胸口产生的爆风直接撞上命刻正面。 命刻在纸张破裂般的声响中冲进爆风,大气猛烈冲撞产生的真空现象划破了她的脸颊。其它部位的皮肤也有几处冰冷的切削感,但全都无关紧要。 生于眼前的赤火与烟尘正不断膨胀,朝天而去。 这时,爆炸声冲向更高的世界。 命刻紧接着用自己的眼确认到对手依然存活。 「为什么——」 她虽这么想,但事实胜于雄辩。 宛如将黑烟舍于空中似的,裹着白色战斗风衣的女性向前迈出一步。 她走出烟尘,毫无损伤。 无论是头发、脸庞、露出的牙齿、表情,甚至是衣物,全都连一点污损都没有。 武器也是一样。她将完好如初的双枪指向命刻,扣下扳机。 爆裂声的余韵随烟雾一同消逝空中。 紧接着,命刻感到自己的右手已经消失。 没有痛楚,只留下右肩的那一点烧灼感,但渗进体内深处的冲击显得更为强烈,让命刻联想到「回响」二字。 命刻并末停下脚步,只是平时的跑法会被体内的回响给拖累,让其它肢体遭到同样命运,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全力向左跳。 凌空飞跃。 枪声立刻跟上,由右向左毫不怠慢地扫来。 「——!」 在落地的剎那,命刻蹬地飞身前进。 冲刺之中,广场的沙也被她踢向身后。 下一步,她感到右肩有物体溢出,还有种凉意。 她无法阻止力气消退,但是—— ……这个敌人是靠什么防御的? 若是概念防护,那层级一定高得惊人。因为她的火箭能炸开经概念防护的工厂大门,在她身上却起不了作用。 「妳是怪物吗!」 「差得远了——我是神喔。」 女性笑着转过头来。 「妳给我记清楚了,小姑娘。我的一切力量都是神级的,我有神级铁拳火箭和神级机关枪,还有——」 她抛下命刻瞄准的右手机关枪,更换武器。 这是绝佳的机会。 命刻的武士刀已为了出征而经过概念加工,常见的「切断与贯穿」概念在精炼后,应能穿透他种防护概念的缝隙。 对手的防护概念耐得住爆炸,也就是能完全格档面的冲击力。 那么集中一点攻击又会如何呢? 对手更换武器时毫无防备,而且—— ……她对自己的防御有绝对自信,一定会大意! 游刃有余和粗心大意只有一线之隔,因此命刻冲进对手身旁,将对手的有余转为大意。 开始了。 失去右手的身体重心有些失调,若是全力攻击,身体很可能会被左手与刀的重量拉走。 所以她将左半身向前甩去,直接刺击。 她瞄准防护概念力场较薄的部位,但那并不像装甲服那样位于关节部的缝隙。概念本身没有厚度,基本上会均等地分布在折角或任何地方,若要找出一个弱点—— ……就是曾发挥效果的胸口! 对方的弹头能够抵抗防护概念,那么被它炸开的部分,防护概念应已相抵。 因此命刻冲到对手身边,想趁其挥下手臂时踩定步伐,抓紧举手的瞬间攻击。 她左脚向前跨去,并在着地同时脚跟向外一翻,替攻势加速。 接着她伸直弯曲的左臂,将刀尖刺向对手胸口。 刀路毫无偏差,笔直突刺。 「!」 中了,而且时机不偏不倚。 但下一秒,刀竟在命刻眼前碎了。 「——?」 在有如玻璃破裂的声音中,碰触到女子白风衣的刀刃碎了。 整个刀身连龟裂的闲暇都没有,一口气化为碎片。 ……为什么…… 只剩柄的刀正被疑问注视着。 刀柄前的护手在震动中脱落,但命刻却没看到护手落地的样子。 她眼前的女子已有如搔头般地高举起右手,自背后抽出一把武器。 那是携带式的 反坦克弹头发射器。 「用刚刚那种中古货对付妳真是不好意思,这种的比较适合现代小女生吧——神级反坦克火箭,这是我研究这个世界后赶工制造的,很不错吧?」 外型有如步枪,但前端有个细细的菱柱状弹头。 命刻看着弹头抵在自己胸前,感受到它的冰冷与重量。 「……今天袭击出云ucat的黑衣人就是妳吗?」 「袭击?黑衣人?我可不知道那种来路不明的坏蛋做了什么蠢事喔……我就告诉妳一件事来避嫌吧,我是神,10th-g之神——『期望落空』约尔丝。我是受赫吉之邀来替『军队』助阵的……本来想说在欢迎派对上放个烟火庆祝一下,结果某个笨蛋就自己冲了出来。」 「欢迎派对?那为什么还攻击……!」 约尔丝回复了命刻的叫喊: 「妳知道吗?现在是十月底,beatortreat的日子就要到啰,万圣节快乐。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啦。」 她继续说: 「妳也是个女人吧,那就为了这节庆再打扮一下吧。」 命刻的下个体验不是战败,而是自己被轰散的感觉。 第五章『别离的感觉』 哪儿都不想去的人啊 对目的地毫无头绪时 就找个人问问他要往何处吧 * 眼前是个狭小的空间,在比腰部略高处设有透明的防风屏幕。 这里是驾驶舱。 双人式长型座椅的前座上有一名少年。 他有红褐色皮肤和一头蓬发,穿着连身工作服。 少年触摸了操纵台上的显示面板,屏幕上出现几条波纹。 接着有声音传来: 『合得起来吗,原川?』 「是啊,先把这些留下来吧,山德斐洛。」 少年-原川碰到屏幕上其中一条波纹后,相近振幅外的波纹都消失了。 显示画面放大后,所有波纹朝中央波纹接近时,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跟收音机好像喔。」 原川转过头去,看到一名身穿蓝色装甲服的少女,正拿着小吸尘器从副座起身。 她的金发因笑容而晃动,双眼看着原川。但原川只是点点头说: 「我想把通讯器调成low-g的频率——先从有概念反应的开始找起吧。」 『知道了。』 波纹在山德斐洛答话时重合,接着原川听见声音。 『——川学长,听得见吗?啊啊,他们已经孤男寡女窝在透明的密室里了,好色喔!不、不过能有一位这么色的学长,我其实是觉得很幸福的喔!』 「你白痴啊,飞场?喔不,他根本就是——希欧-山德森,妳用不着脸红。」 见原川又转过头,希欧这才不知所措地继续打扫副座。 接着原川朝防风屏外一瞄,外头是一处黑暗的空间。 他们位在ucat地下五楼,这是存放各式装备的仓库兼机库。自从在美国ucat来袭时开放后,这里就成了各单位的仓库兼临时作业区,也是部分大型概念兵器的实验场所。 全长逾三十公尺的蓝白机龙山德斐洛位于楼层中央,而原川就在他头部的驾驶舱里。 原川方才让希欧唤醒山德斐洛,目前正忙着检查各部位运作情形。 在出云ucat遇袭后,他和飞场带着希欧和美影住进日本ucat,如此不仅能戒护这里,也能让全龙交涉部队不至于分散。 现在是晚上八点,风见和出云就要来换班了。之后,原川与希欧打算在飞场祖父的道场中留宿,和飞场他们共度一晚。 ……这么一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能立刻赶来了。 还能避开单独行动的风险。 这是风见的主意,她要所有人对可能的攻击保持最高警戒。 ……就像是故意做给出走的佐山看一样。 原川思考着个中缘由。 ……佐山为什么要下令解散,会计又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实在让人搞不懂。 加入全龙交涉部队一个月以来,原川未曾经历实战,而训练和大规模演习的日子也还在后头,但他仍尽力不表现出对现状的不安与期待。 然而,希欧似乎对她生来第一批伙伴抱有过度期待。 也许期待已因解散一词动摇不少,但佐山说的「想知道为何解散就去追查自己的过去」,竟燃起了希欧的斗志。 来这里的路上,希欧好像一直想说些什么。 大概是不懂佐山所指何事,而且想在追查过去时请原川帮忙,却又迟迟说不出口吧。 「要是说出来……我会怎么做呢?」 「咦?怎、怎么了吗?」 「没事。那不是我的问题,希欧-山德森。」 太认真可是会吃亏的,原川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反正明天以后,希欧一定会握紧双拳,气冲冲地问「原川大哥,你怎么不认真考虑一下寻找过去的事呢?」而这件事其实早在她脑里成了既定事项。 大致上,过去对原川而言指的就是父亲。 原川一面调整仪表板,一面想着父亲的事。 ……他那种狙击兵应该不至于接触机龙吧? 父亲以美军搜救队的身分投入关西大地震救灾行动,最后却只剩亡于二次灾害的死讯。原以为他是多管闲事,要死也不先想想老婆儿子,但考虑到佐山所见到的过去,当时的大阪应是发生了某种战斗。 ……妈妈当时应该也在那里。 原川尚未告诉母亲自己已加入ucat,也不打算要她说明为何隐瞒ucat的存在。 她一直隐瞒到今天。让原川不知是否该主动提起。希欧似乎也稍微注意到了原川的顾虑,因此什么也没问。 佐山的话,让原川相信母亲对父亲的死因也有所隐瞒。 是不是只要问了,母亲就会说出那因故掩藏的事实呢? 知道事实以后,就能了解佐山为何要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吗? 天晓得。思考之余,原川倏地扫视周围。 左侧有个黑色的巨人,虽不到山德斐洛肩头高,但仍比巨人脚下的少年高了七、八倍。 一支手机正贴在少年-飞场耳旁。 『好像连上了呢,原川学长——美影姐,妳那边怎样?』 问完,飞场身旁的黑色巨人轻轻点头,在金属摩擦声中举起右手。 『嗯……听得到喔。』 美影的声音令原川抬起头来,他看着俯视飞场的巨人脸部说: 「就算你不在,她也开得动啊?」 『她现在可以让荒帝稍微动一下了……以后也许还可以更灵活一点吧。如果荒帝会随着美影姐进化而进化,那么等到美影姐能独力驱动荒帝时——』 『我跟荒帝的动作都能变得更灵活吧。』 原川对美影喜悦的口吻感到有些钦佩。 ……他们也很坚强嘛…… 接着,他用双手抓住驾驶座左右两侧的防护杆。 「来检测一下动作状况好了……麻烦了。」 在检测员答复后,原川开始驱动机体。即使原川身为驾驶员,但能在非战时搭乘山德斐洛依然是个宝贵的机会。现在希欧并未与山德斐洛同化,能够稍稍测试山德斐洛原有的动作。 原川让山德斐洛略向左倾,发出轻微的驱动声。 面对周遭的寂静,原川不禁说了点什么。 「……说起来,佐山和新庄现在已经到车站了吧。」 有反应的不足他身边的希欧,而是飞场。 『他们都是用走的嘛,开完会后准备行李离开宿舍,现在应该已经到车站了。只希望……这两天他们不会被攻击。』 「奥多摩山地跟堺市吗,都跑到那里了应该不会被打吧,飞场。对了,你知道佐山为什么要解散了吗?」 『完全不……大概还缺了点什么吧。佐山学长的性能太高了,也许我们还差得远呢。』 「想不到你这么认同他啊,你的看法也跟发飘的会计不一样吗?」 略感意外的原川低声说,只见眼下的飞场搔了搔头。 『是啊……应该是因为思考方式本来就不同吧,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有待加强。』 「这样啊。的确每个人都不一样呢。」原川喃喃低语。 他挪动手臂,透过控制面板切换山德斐洛的传动系统。 「我还是一头雾水,可能希欧也是一样吧。毕竟你们做的这档事我们才接触一个月,短到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力有多大,又能做些什么。」 『可是我 觉得原川学长和希欧是我们最大的战力耶……』 「你知道吗,飞场?我们还没有和你们一起正式作战的经验,而且山德斐洛的力量是留给希欧用的,我只不过是个混饭吃的司机罢了,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力量。」 美影在原川之后接着说: 『原川是混饭吃的啊?希欧妳觉得呢?』 原川在心里「啧」了一声。一旦一群人一起做事,就得订正不少原则,实在很麻烦。 不过美影的话还是穿过了原川的心防,使他转过头去。 不知那个打扫副座的少女正作何表情。 「?」 没看到希欧,大概是在副座后头吧。 于是原川抓着座椅起身向后一看。 「妳怎么在睡觉啊,希欧-山德森?」 「啊……」 他朝无力的声音看去,发现希欧的身体呈く字坐倒在地,右手捧腹,左手夹在两腿之间。脸色嫣红,气息紊乱。 「妳发烧啦,希欧-山德森?」 美影的声音传来: 『从热感视觉来看,她的确发烧了。』 「啊、不是啦。那个……」 「还好吧?」 原川将身子扭向副座,手不小心碰到了操纵席右侧的面板。 「……呀嗯!」 希欧身子一颤,使得皮肤上的汗珠凝聚并滑落。 「?」 当原川赶紧将手抽离面板时,山德斐洛说话了。 『希欧唤醒我之后,我们的同步率就会随着时间增加。』 「也就是说,我想操纵山德斐洛而碰触驾驶舱时……」 原川皱眉低语时,希欧一喘一喘地说: 「从、从刚才我的肚子就……特别是动力系统的肚脐下面附近一直有种被人慢慢搔动的感觉……可、可是原川大哥不会做什么坏事,所以、那个……」 她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才想忍耐一下……」 「……妳在说什么傻话啊。希欧-山德森。不要再忍了,赶快合一吧。」 『先、先等一下!搔肚子?强迫合一?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吵死了。」 原川抓了抓头,长叹一声。 「——真是的,佐山他们一不在就乱七八糟的,结果我还是得乖乖寻找过去吗?」 * 佐山正在夜晚的车站里。 这里是有四座东西向月台并列的中继点-jr拜岛站。 佐山站在二号及三号月台之间,围绕地下道阶梯的围墙边。 高达腰际的围墙上摆着一只白色纸杯,那是—— ……热圆煽茶z…… 身穿灰色登山西装的佐山抱胸点了点头,向上望去。 平时在头上的貘不见踪影。佐山宣布全龙交涉部队暂时解散后,就将貘归还ucat了。 现在大概是由大城保管吧。 佐山就要前往奥多摩山间,只是—— ……我就要在这里和新庄同学分开好几天了吗。 虽说是两天一夜,但由于他是晚上出发的,所以应该算是三天两夜。 对佐山而言,今晚的分开等同于生离死别。 拜岛站二号线、三号线月台分别是往青梅奥多摩的西向月台,以及往立川东京方向的东向月台。再过几分钟两人的班车就会到站,届时就得说再见了。 现在,新庄正在洗手间里换装。 佐山虽对此有过形形色色的想法,但最后仍选择什么也不做。 他并不希望新庄因为自己而错过电车。 没错,现在不是乱来的时候。但下次就不知道了。 现在必须忍耐,下次再上,绝对要上。 先将爆发力累积起来吧。佐山点点头,头上少了点重量,让他觉得有些不足。 之后,佐山看了看身边的圆煽茶z。 那是给新庄喝的。作为临别赠礼似乎不够气派,但没有任何东西比这更适合她了。 ……完美。 佐山「嗯嗯嗯」地佩服着自己的脑筋,接着想到再过不久就要和新庄别离两天多了。 明知如此,却只用贩卖机饮料来度过别离的时光,这真的妥当吗? 他将手指抵在额上思考了三秒,做出结论。 「加点药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佐山从怀中拿出三颗辽子给他的田宫家密传白色药片,每颗都是印有梅花图章的老式药片,由左开始依序是—— 「让人变低级的药、精神亢奋的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药。」 辽子给他药时,说了「要把小切不够的东西都补给他喔」,虽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佐山仍将药投入纸杯并轻轻摇晃。 正如辽子所言,颜色看似毫无变化,果然是职业级的用具。 就在佐山「嗯」地感叹田宫家的技术时—— 「佐山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佐山朝新庄的声音来处转头一看。 新庄背着登山包,扎着运的发型,身穿夹克和棉质长裤。 佐山将纸杯递给全身以棕色系为主的新庄。 「新庄同学,这杯茶——」 「啊,佐山同学,我已经先买了。」 新庄亮出手中的东西,左右手各有一个纸杯。她笑着递出左手的杯子说: 「来,谢谢你等了那么久——这是给你的。你喜欢喝咖啡吧?」 佐山一听,看了看身边的纸杯以及新庄的纸杯。 新庄也看着两人的纸杯,疑惑地说: 「……你要喝我的吗?」 「嗯……」 佐山点点头,但新庄的头又歪了。 「那杯呢?」她用下巴指向佐山身边的茶杯。 「……新庄同学,那是我为妳买的茶,不喝吗?」 「咦?啊,那是iaia做的那个茶吧?呵呵——那个佐山同学自己喝就好啦。」 「不了,那是新庄同学独享的。」 「是吗?呵呵,那为什么要让我独享的东西会背着我偷偷做呢?」 「哈哈哈,那当然是要给新庄同学一点惊喜啊。」 「啊哈,原来是那样——我真的快吓死了啦!幸好你最后还是撤掉了我的照片!」 「那是当然的啊,虽然我也想让世人知道新庄同学的好,但我却不忍心看妳暴露在众人的污秽眼光下——这一杯妳就喝了吧,新庄同学。」 新庄叹了一声,举高左手纸杯。 「不好意思,我还是喝自己的可可亚就好了。」 「……想不想和我的茶交换喝喝看啊?」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不喝可可亚之类的东西。」 新庄皮笑肉不笑地问,使佐山开始思考。 ……一定要找个理由才行。 理由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因为我想喝新庄同学喝过的东西。」 「不要说那种类似小学悲惨回忆的东西啦!」 新庄抽回递出咖啡的手。 「你不把那杯茶喝完,这杯就不给你。」 那可不行。佐山立即反射性地将茶喝完、放下茶杯,才想到—— ……我喝了应该没问题吧? 想着想着,新庄已将咖啡递到佐山眼前,不好意 思地说: 「给你……对不起啦,糟蹋了佐山同学的心意。」 「不会,不必在意。毕竟这杯咖啡是新庄同学自己将硬币投进贩卖机,然后亲自拿给我喝的,应该比我的茶美味多了。」 「……你脑子还好吧?」 听她一问,佐山开始检视自己刚刚的话。理论、口吻、出发点,感觉上都没有异状,但也可能是因为药效才感觉不到的。 于是佐山试问: 「新庄同学,我现在可能有点怪怪的,妳觉得呢?」 「听你这么说,我才觉得你和平常一样呢……继续保持吧?」 「不,新庄同学,妳再认真想想看。因为我现在应该是很低级!亢奋!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啊!」 「……那跟平常有什么差别吗?」 「呵呵呵,比平常更激烈了啊。」 新庄笑着点点头。 「听好啰?佐山同学,原本就是无限大啊,所以就算增加了也测不出来喔。」 「无限大的低级亢奋自我本位啊……想不到这世上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就是说啊……我在说你啦!」 听新庄这么一喊,佐山忽地朝新庄说话的方向看去。 那贯穿自己的喊叫声,最后停在坐在佐山背后车站长椅上的上班族。在冰冷的空气中,那位等待电车的中年西装男正集中于手中的红色掌上型电玩。 从声音听来,那应是时下流行的旧苏联制拼图游戏。将代表叛乱民众并落下的方块逐一叠起,若能堆得毫无缝隙就代表该区域受到镇压,得以消除方块。若是空下单独一整行,让红色长条方块冲进去,就能一口气得到最高的分数。这游戏充满许多危险思想,还被人看作是会妨碍工作学业的东西。 ……他就是那个无限大的男人啊…… 人果然不可貌相。一阵感叹后,佐山将视线转回半闭着眼的新庄。 「那么,电车也快来了吧……很可惜,我们要分开几天了。希望妳能平安从堺市回来。」 听她一说,新庄立刻改变表情,垂眉笑着说: 「什么平安啊,太夸张了吧,佐山同学。」 「既然都有人出手攻击了,那我们也不能疏忽,因为没办法否定我们遇袭的可能性。」 说完,佐山在摒住气息的新庄身边喝了口咖啡。 「嗯,真好喝,口感就像新庄同学的肌肤触感一样。这会是哪里的咖啡豆呢?」 「我只记得那是iai产品,还有写『水户产碎切豆』(注:纳豆)而已。不过啊,我是打算到公所去请人帮忙,所以应该不会有事,但你都这么晚了才要入山,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是奥多摩深山步行几小时的范围。我已经在飞场道场的夜间训练时去过好几次了,只是这次的目的地在我从未去过的深山里——若白天入山,在地形完全不熟的情况下一定会找到半夜。」 而且—— 「八号已经从我在出云ucat拿到的报告书照片推导出衣笠教授住所的位置,有了这些资讯——我就能让自己平安回来,新庄同学。我想,我已经选择最好的方法了。」 「啊、嗯……我知道佐山同学是这么想的啦。」 新庄两手抓着纸杯,微低着头说: 「我大概是担心你吧……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衣笠教授的家,还有到那里以后——」 「我会继续追寻父亲的足迹。不必担心我的狭心症,就算妳不在我身边,也只是和妳我尚未相识时一样而已——妳能陪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但等会儿我还是要回到遇见妳之前的我,就这么简单。只是——」 佐山苦笑着说下去: 「我那高级的记忆力,还是会记得妳的帮助,以及两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不仅是狭心症发作时,就连吃饭睡觉还是无聊发闷,都会希望那份幸运立刻到我身边来呢。」 「你这个人怎么说这种话都不会害羞啊……」 新庄无力地叹息。但没有不悦的意思。 这时有声音传来。对面一号在线,佐山和新庄来时搭的电车正发出引擎运转声,准备返回五日市秋川一带。 五日市线和来自立川方向的青梅线是一起运作的,而五日市线准备发车即代表—— 「电车就快来了吧,佐山同学。可是,那个,虽然有点突然……」 新庄让背上的登山包靠着地下道围墙,靠近佐山说: 「回来以后,你还是向风见学姐他们道个歉比较好。我想他们一定完全不了解佐山同学为什么要解散全龙交涉部队。」 「为什么我需要道歉呢?」 新庄对着正面的三号线「嗯」地点一下头。 她花了点时间整理思绪,接着说: 「佐山同学,你是要我们去找自己的过去对吧?所以如果是我,我就会联想到新庄-由起绪,而其它人可能会去查我们梦到的关西大地震二次灾害的真相。可是……」 新庄望着三号线说: 「……风见学姐的过去跟那些都没关系喔?所以她可能会觉得你是故意针对她。」 「妳是说……因为我出了一道对方解不开的的谜而沾沾自喜,所以必须向她道歉吧?」 佐山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么,要是我回来以后,妳和风见他们还是没找出答案,我就做个处置好了。」 「处置……?」 佐山旋即回答新庄的疑问: 「很简单——不知道答案的人便从全龙交涉部队中除名,仅此而已。」 * 佐山武断的言词让新庄睁大了眼,但佐山仍平然地看着新庄。 「别担心,妳一定能明白的,新庄同学。」 「可、可是……那样子也太突然了吧!」 「所以我才没在衣笠书库里说出来,因为会惹来不必要的臆测和猜疑。不过——」 佐山朝新庄肩膀伸手将她拉近,视角稍稍仰起,指着悬在远方夜空中的星星。 「虽然我现在要说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但意义重大,希望妳能听进去。懂吗,新庄同学?」 「这个姿势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没什么意义但是很有说服力的姿势啊,新庄同学。」 「不要没事突然发神经啦,佐山同学!」 「先冷静一点。听好,我是要他们去想为何解散没错,但实际上我也是解谜者之一——我也得去找自己的过去喔?为了明白我们为何会处于这种状况,连我也要去追寻我不愿多想的父亲。所以要是我从奥多摩回来却还是没找出自己的过去,我也会认为自己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并处置我自己。」 「!」 新庄倒抽了口气,惊慌地说: 「解、解散的理由对我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是啊,我想没错。那对往后的我们非常重要,所以我要先对妳说——听好,我希望妳能找出解散的理由……然后协助我重组全龙交涉部队。」 「重组」两字挑起了新庄的眉尖。 她回望佐山凝视着她的双眼。 「佐山同学……难道你想要的并不是解散,而是之后的重组?」 佐山没回答,表情也没变,只是保持沉默,任时间流逝。 接着出现动静,那是非他们能自主的外来动静。 二号线和三号线总算发出轨道震荡声,车头灯跟着投射 进来。 剎那问,风和长龙般的车窗在月台问东西交错而过。 在这个当下,佐山动了。 他按住新庄双肩,转向自己。 接着,新庄感到佐山的唇在额头上轻轻一点。 「回来之后再继续吧,新庄同学——忍耐后的回报会更加甜美。还有,我要把一项过去交给妳保管,我想应该没问题才对。」 「过去?」 「没错。」佐山从怀里抽出一只白色信封。 「如果妳在大阪觉得已经找到答案了,我希望妳能看看这个……里面写的东西,是某个神秘人物的相关讯息。新庄同学,只要妳能找到答案,应该就看得懂上面写了什么。」 「那人跟你的过去有关吧……嗯。」 新庄点点头后收下信封,眼神坚决地抬头看着佐山。 「——tes。我是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啦,不过我还是会努力的。」 虽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她却能感到彼此的信赖。新庄相信自己打开信封时一定能明白些什么,于是向佐山点点头说: 「嗯,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找到自己的过去,就会看你交给我保管的过去,还有——」 新庄稍稍竖眉,看着佐山锐利的眼神和视线,将心意注入话语: 「佐山同学也要跟我约好,一定要平安回来看我喔。」 「……?为什么要约定这么理所当然的事?」 新庄惆怅地低下头说: 「嗯,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啊,以前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至先生总是对我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接我,可是不管是妈妈还是谁都没有出现过……害我总是哭个不停——直到我知道『总有一天』只是安慰我的话,我才不哭了。」 新庄不希望佐山担心,刻意挤出笑容。 「……一定要平安回来喔,佐山同学。」 佐山也确切地点头响应,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 「放心吧。我一定会遵守约定回到妳身边。所以——」 佐山又抓住新庄双肩,让她转向三号线的电车。彷佛在说「快去快回」似的。 因此新庄也按他的意思点点头,向前踏了一步。 「唔。」 这时,佐山忽然轻轻呻吟一声。 「怎么了?」 新庄回过头来,只见佐山正皱着眉头。 「没什么……抱歉打断了这么好的气氛,新庄同学。只是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咦?什、什么事,该不会是刚刚的信封吧?」 新庄紧张地转身,而佐山却一手抵着下巴语气沉重地说: 「……听好了,新庄同学。我不在的时候,妳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状况。那就是——」 佐山说到这里,两班电车同时开启车门,乘客如雪崩般涌进月台。 「——新庄同学,不管是白天或晚上,一旦我不在了。妳还能检查自己的身体吗?」 声音响遍整座月台。 一旁等车和下车的人、集中于掌机的上班族、离开车掌室的车掌都僵在原地。 一切沉默下来,动也不动。 接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定在原地的人们都将意识之眼转向新庄。 在沉默与视线的中心,新庄将自己的犹豫一条条列了出来。 1.扁他→身体接触反而会让他更爽。 2.逃跑→会一面重复刚才的话一面追来。 3.投降→人类绝不能向莫名其妙的怪脑屈服。 下一刻,佐山向思考瞬间沸腾的新庄伸出手,手上有一枚纸片。 「这给妳,新庄同学。这是我前几天在学生总会演讲时的照片,要偷拍自己还真是不简单呢——这虽然是我因为妳而开始自恋才诞生的产物,但是不管白天黑夜,不管面临何种困难,倘若妳觉得心里有所欠缺时,就把这个拿去用吧。」 佐山吸了口气,露出想安抚新庄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用不着跟我客气。我还有想象力可以用,放心吧,新庄同学。」 「既然有想象力就不要制造这种丢死人的状况啦!」 新庄选择的是4→死命勒紧眼前的领带。 第六章『愤慨的开端』 咆哮、啃噬 试探猿牙硬度 而后—— * 点了灯的房间中多了种声响。 挂在墙上的钟敲了十一下,声音尚称清脆。 钟声往房间中央的大暖桌传去,一名少女的双脚正盖在桌下。 这名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正闭着眼趴在桌上——睡觉。 她正面的电视关着,屏幕倒映着她的面容。 钟声停止后,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睡眠时的细微呼吸声。 这时,少女对面空着的暖桌被单鼓了起来,钻出一头白色的大狗。 那头高约一公尺的狗慢慢爬出暖桌,绕到少女身旁,冷不防地吠了一声。 在房里弹射的吼声让少女吓得跳了起来。 「呀……!小、小白!不可以乱叫,会吵到邻居啦!」 少女竖眉表示不悦,左手作势拍打,但小白似乎知道她不会真的动手,只是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动也不动。 少女看到狗的反应及表情,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了吗?」 她竖起耳朵,没听到外头有任何声响。 少女左手贴在胸前,手指缠绕着悬有蓝色小石的项链和红色景泰蓝坠饰,缓缓起身。 同时,脚下地板发出细小的叽嘎声。 少女的眉间因这杂音皱得更深,于是她按下了摆在暖桌上的电视遥控器。 黑暗的画面发出光亮,色彩及声音跟着到来,声音自深夜节目传出—— 『各位观众!现在又到了我们世界处刑秀的时间啦!今晚的挑战者是与妹妹有染而入狱的艾晋钦-链魅万穗先生!他正在伊利诺伊州中央监狱的特制舞台上热身!全裸鞭刑150抽马上就要开始,他到底准备好了没呢?』 『没问题!看我的!』 『很好,感觉不错喔!要是他挺得过去,就能得到usiai新产口-喝了也不会拉肚子的温泉粉「我的汁」一年份!我们广告后马上回来!』 少女看得「嗯嗯」地点头,并在广告开始介绍温泉粉时回过神来,利用电视声音遮掩脚步声,有些仓促地靠着墙边移动。 一件稍厚的白色风衣就挂在墙上。 那虽是全白的训练用战斗风衣,领口内侧却用橘色线条绣着「诗乃」二字。 诗乃将手穿过风衣袖子,系上拉链,接着—— 「小白过来。」 她打开了客厅南侧镶有玻璃窗的木门。 首入眼帘的是阴暗走廊与远程的玄关。 ……好冷。 与室外空间连通的空气又冷又静。 这时小白率先踩上走廊,像是要保护诗乃似的为她开路,背脊因警戒而弓起。 ……怎么了? 现在,这间房子里只有诗乃一人。 比起这点,「命刻不在这里」这件事更为重要。 平时命刻总会先行查看,但她今晚会在工厂里过夜,过去找她的赫吉也还没回来。 ……我是不是该跟去啊? 想归想,但自己恐怕办不到。 如果到工厂那儿去,命刻大概又要唠叨了。 最近命刻很讨厌看到诗乃与战斗扯上关系。 一开始她虽是对诗乃接受「军队」指示这点给予忠告。但最近无论有关明天的出征,还是为了准备出征到工厂帮忙,都会被她埋怨几句。 而命刻也和诗乃保持距离。 ……为什么? 诗乃猜想,也许她认为战斗是属于她的责任,所以才会要自己演好被保护的角色吧。的确很像命刻的作风。 ……为什么我不能涉入这场将左右世界命运的战争呢?我也和世界的未来有关啊。 不过这疑问诗乃从未说出口。 就算问了,命刻也不会回答吧,无论她有没有答案。那答案一定与她的真心话极为相近,况且—— ……命刻姐姐还是个很不老实的人。 但这份疑虑将在明天结束时消失。诗乃也是出征人员的后备之一。虽然命刻缠着赫吉抗议了不少次,但诗乃从夏天以来表现一直很优异,光发牢骚是说不动他的。 「……没问题的。」 面对阴暗的走廊,诗乃对着自己和心里的某个角落喃喃打气。 「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她「嗯」地点点头,跟着小白踏上走廊。 「地板好冰」四个字从脚底蔓延开来。 脚无可避免地在走廊上踩出声,而背后也不停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接下来让我们介绍今天的刽子手!他任职于伊利诺监狱、是世界处刑联盟重量级季军,铁鞭利资历三十年,已经打出大师级风范的杀手马可毕奇!』 观众「哇啊啊」地欢呼,进场音乐跟着播送,艾晋钦和马可毕奇之名不单社观众席回荡。诗乃就像被电视拉着头发似的,用眼角看着那头戴黑色三角面罩的上空肌肉男之余,让全身进入走廊的范围,接着踏出脚步。 以诗乃的步幅来算,当她走到离那厚重大门仍有七步之遥时—— 「————」 早一步到门边的小白低下了头,竖起尾巴。 诗乃在小白的掩护之下侧耳倾听,背后传来—— 『马尔毕奇攻击了!攻击!果敢攻击!目标是艾晋钦的胯下!胯下!胯下三连击!艾晋钦忍不住弯下了腰,下巴却吃了一记上勾鞭!挑战者只有防守的份!』 『啊啊嗯!痛、痛死人啦!可是超爽的——!干脆就这样爽死算了?』 尽管节目内容引人遐想,但诗乃还是将电视丢在一旁,耳朵集中于大门另一侧。 门后有人。 毛玻璃上没映着人影,却有种有人躲在门后死角的感觉。 门上并未设置窥视孔,若想看门外状况,能从对讲机的液晶画面观看玄关屋檐下的监视摄影机影像,只是诗乃并不想再花时间去碰对讲机。 于是她说: 「谁呀?」 疑问穿过夜晚的走廊,撞上门板。 接着从门后发出的声音是—— 「我啦我啦,是我啦!」 「要诈骗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随便啦,快帮我开门,难道妳想把10th-g的帮手丢在门外吗?」 这时诗乃才想起赫吉离开前曾提过会带客人回来。 ……可是为什么10th会…… 令她挂心的不只是这件事。 「赫吉义父没有陪您一起来吗?」 「他要留在那里跟主任多谈一会儿,毕竟男人说话女人不适合跟着嘛。不过女人聊天时,男人就得负责当出气筒就是了。」 然后—— 「妳好像叫诗乃吧?快帮我开门,我背上的货可重得很呢。」 「货……?」 「就是叫命刻还什么的小姑娘啊。她很固执呢,我大概杀了她十七次左右。现在好像是力气用光,直接睡了起来——」 听见她的话,诗乃反射性地做出回应。她跑过小白身旁,急忙冲到门边。 「命刻姐她……?」 诗乃大叫一声,打开了通往夜晚的门。 但眼前所见却和预想不同。前方不是夜晚的黑,也不是邻舍的影子,只有身穿白色风衣的高大女性躯体,以及枪口。 诗乃的额头被冰凉的枪口抵着, 顿时说不出话来。 话音来自枪口另一端 「到此为止了,诗乃。妳是个温柔的女孩,不过那也是一切结束的原因喔。妳要记清楚,那种温柔在战场上只会让妳加速死亡而已。」 枪口轻轻一顶,冰冷的重量令诗乃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她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来者脸上有个鹰勾鼻,是名让诗乃必须抬头仰望的壮硕中年女性。这位陌生人以一双蓝眼看着诗乃,继续说下去 插图073 「喔?妳的脸的确很有乖孩子的样子呢,乖一点才能长命百岁喔,只要妳活得下去。可是一定得先遵守乖孩子应守的规矩喔,一定喔?」 说完,她将抓在左手上的物体递向诗乃——那是穿着连身工作服的命刻。 命刻的头发和四肢都无力地垂下,动也不动。 不过,诗乃仍未对这不速之客的身躯和话语做出反应。 ——这个 当她在犹豫该如何应对时,小白已来到她的右侧。 牠凝视着命刻的脸,并且用鼻尖点点她的额头。 「嗯……」 命刻没有睁开眼睛,发出难受的声音。女子提起命刻说: 「哎呀,这个给狗吃就太浪费啰。叫诗乃的,妳先赶快准备晚餐吧,我饿扁了,需要一些碳水化合物。」 「您是……」 「约尔丝,10th-g神族幸存者——人称『期望落空』约尔丝,直接叫我『神』就可以了,约尔丝姐姐也没关系。只是妳的称呼方式会影响到我的心情,所以不准叫我阿姨,这是我的游戏规则,知道了吗?快让我进去吧,诗乃,还要替我准备晚餐,晚餐喔?」 诗乃点点头,也拍了拍小白的脖子,按照吩咐回到走廊上。 约尔丝晃动她庞大的身躯钻过门框。 「喔?」 命刻撞上门框的闷响让诗乃惊呼出声。 「别在意这种小事,她又不是什么精密机械。」 「可、可是……」 「别再可是了,我不喜欢爱挑剔的小孩。如果妳要对我说些有的没的,那我也要对妳熬夜的事骂个两句,只是我不想那么做。所以妳就废话少说,赶快端饭出来,没问题吧?」 诗乃开始思考。虽然她很担心命刻的头而且约尔丝态度极为强硬,但这人似乎没有恶意。 一想到食物能封住她的嘴,结论就下得快多了。 「那么请进吧,要脱鞋喔。」 见到诗乃回到玄关边,约尔丝露出笑容。 她的眼瞇成一条缝,露出毫无心机的微笑说: 「对,小孩子就是要听话喔,诗乃。那我就打扰啦。」 约尔丝突然弯折上半身,鞠了个躬。 诗乃没料想到她会有此举动,慢了一拍才回礼,也因此在足足三秒后才挺直身子。 她战战兢兢地拾起头,只见约尔丝已关上背后的门,并将吊在左臂上的命刻后领挂在门挡支柱上,之后坐在走廊口说: 「啊……嘿~咻!」 地板咿呀作响,还有种空气都被撼动的感觉。 见到约尔丝脱军靴的背影,诗乃将自己的判断提升至「确定」层级,认为她不是个坏人。 「约尔丝小姐……您为什么要对抗ucat呢?」 「劈头就问女性的秘密可不是个好习惯喔。我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有理由的。妳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吧,怎么可以不先说出来就问别人的呢?我比较喜欢乖孩子喔,诗乃?」 说完,约尔丝叹了口气。 「不过啊,见到小孩子这么晚还没睡真让人难过,赫吉那家伙也真是的。妳是为了什么熬夜啊?」 「啊、这个,是因为——」 当她想说「要等命刻回家」时。客厅传来欢呼声。 『真教人不敢相信,大师有效利用了铁鞭的弹性,来回抽打对手的胯下,刻划出匠心独运的激烈打击……!』 『啊!不要、痛啊!等等!喝啊!喝啊——!』 电视机传来的逼真配音哀嚎与欢呼,让约尔丝半闭上眼转过头来。 「真让人难过……」 诗乃手忙脚乱地冲进客厅切换频道。 * 夜幕底下,山峦沉浸在浓浓的黑暗里。 被森林包覆的山与山之间,有几条细小的河川和步道经过。 步道十分狭窄,上头有几盏路灯以不短的间隔排列着。 在路灯照耀下,步道显得斑斑点点,护栏另一侧有十多公尺的落差,底下是岩石构成的河岸,不过应在更底下的河流被黑暗阻隔无法得见。 能听见的,只有汹涌的流水声彷佛夸耀自身水量般奔流着。 这时,一道光和声响高速贯穿了这些黑暗、灯光及水声。 它们来自机车的排气管和车头灯。 大排气量的中古川崎机车上载了两个人影。 驾车的是个魁梧的少年,身穿棕色登山御寒夹克的他左右倾斜重型机车,穿过连续弯道扬长而去。 紧抓着他背的,是个穿着蓝色短大衣的少女。 她的短发随着机车转弯及风势而摆荡,眼睛则越过少年的肩膀向前看去。 少女眼中,是前方那片山林后的天空。 夜已深沉,但空中仍带有些许紫光,那是天底下、山谷问的灯光所造成的。 少女吐了口气,开口说: 「iai还没熄灯耶……会不会是ucat为了防范敌袭,下令不准熄灯?」 「也许吧。不知不觉就变得这么小心了呢。妳觉得呢,千里?」 出云和风见两人,各以各的视线望向空中的亮处。 他们不时从路灯的光线中通过,空中的光也在那时模糊起来。 「好像没什么事……现在有飞场和原川他们在,2nd的人们应该也在,要是有人打来大概也不会有事吧。」 「——担心吗?」 几秒后风见才回答出云的问题。她靠着出云的背说: 「……当然会啊。」 气流在风见耳边化为寒意。 「佐山解散全龙交涉部队这件事,我依然完全无法接受——你呢?大家在这时四散各地,你都不担心吗?」 「只要千里不离开我,怎样都好。」 「哎呀?」 风见将脸颊从出云背上挪开,露出苦笑。 就在她想道谢时,她感到脸颊再度被出云的背推挤。 那并不是因为出云退后了,而是自己往前摇动所致。 「——觉,你怎么剎车了?」 「喔,好像要临检……」 风见坐在减速的机车上从出云背后看去,眼前光景的确和他所说的一样。 禁止通行的标志和两辆白色大型休旅车阻断了道路。 立于路上的警示灯将四周一切照得通红。 风见察觉到,那些休旅车其实是ucat的伪装警备车。 ……ucat的临检? 「大概是怕人攻击吧。」 「真麻烦。」 风见对出云的感想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站在车辆前挥动红色警示灯的却是—— 「一光先生?」 风见在放慢至步行速度的机车上发问,一光应声拾起头来。 「喔。 」 白发下的脸瞇眼而笑。 「只是例行公事而已,请见谅——最近不太安全。」 「辛苦了……大家都在后面吗?」 风见指向山岭后的明亮天空,一光跟着点头。 「——我想大家都还在。托各位的福,连我们都得被外派到这儿来呢。」 「哇。」 风见两肩一缩,尴尬地低下头。 「真不好意思,天气那么冷还要你们……」 「别放在心上,我们也是全部长点头以后才来的。」 一光放下警示灯,举起禁止通行的标志,并放在形成路障的两辆休旅车之间,代表—— 「我说一光先生啊……为什么要挡住我们的路?」 风见拍了出云肩膀一下,回答: 「笨蛋,这是临检啊,我们要先出示身分证啦。」 「——那倒不必。」一光说。 他走到靠河谷的右侧休旅车后方,打开后车厢取出某物扛在肩上。 「全长两公尺,就青龙刀而言还算小吧?」 说话的同时,一光逐渐走近他们俩。 皮鞋的清脆脚步声在夜风中喀喀地响。 青龙刀的寒光在一步又一步的声响上晃荡着。 风见开始咀嚼眼前的事物。 ……奇怪? 「等、等一下,一光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问句发出后,两者间的距离已缩至三公尺。 青龙刀的最大攻击范围约两公尺,再加上臂长,只要他再跨一步就能挥及。 明白这点后,风见她—— ……咦? 她自觉嘴边浮出僵硬的笑,却不懂那笑容究竟是为了掩饰什么。 只知道一光正慢慢挥下刀来。 「——喂!千里!」 出云的声音唤回了风见的意识。 她回过神来,感到眼前的一切正逐渐改变。 相识的人,至今一路互相扶持、协助的人正在攻击自己。 ……怎、怎么会? 身体因疑问而没有动作的反应,称作迷惑。 在迷惑当中,眼前出云的宽大背膀压低下来。 看到他的动作,风见才发现自己动了,不过—— ……为什么? 其实答案她自己明白。可能性的确不低,但答案恐怕就是—— 「千里……那天的入侵者就是他们!」 「没错,真不好意思,那的确是我们四兄弟。」 真相大白,而风见接着想起关于入侵者的信息。 第一,其中一名袭击出云ucat的黑衣人持有青龙刀。 第二,据说盖言司知道他们是谁,却因证掳不足而尚末公开。 ——可是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赵医师的四兄弟到底怎么了!」 「事情很单纯——我们是7th-g的遗腹子,也就是说,我们本身就是概念核。」 所以—— 「让我们继续概念战争吧。」 说话之余,一光放出动作。 攻击开始了。 高举的青龙刀斜向挥来,那轨道无疑是想—— 一刀砍死我和觉? 一光是认真的。风见虽仍对此存疑,但依然开口 「我还是不能接受!」 接着她高举右手。 「g—sp2——!」她朝空中大喝一声。 「——过来!替我解决这种蠢事!」 下一刻,一光的青龙刀划破空气,砍劈声随之响起。 第七章『胜利的反意』 呐喊将沦为杂音 * 金属破碎声揭开了山间战斗的序幕。 面对一光的斜砍,风见看到出云采取了某种防御方法——硬是将机车油门催到底。 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刺命令,重型川崎机车顺从地做出反应。 几乎空转的后轮将整个车体向前猛推。 全速爆冲。 前轮抵不过后轮的推力,离开了地面。 仿佛是替机车的起立过程加把劲似的,出云跟着拉高催油门的手。 立起的机车就像是被狠踹了一脚般冲向一光。 紧接着,出云拦腰抱起风见,从机车后座上跳开。 ……哇啊…… 出云勉强一个翻身,压低姿势着地。他和怀中的风见一起翻转后,两人看向同一个位置——前方。 前轮如蛇首般翘起的机车,带着出云跳车的力道撞上了一光。 正确来说,是撞上了一光挥下的刀。 金属摩擦声中,银线闪过座椅中央,将机车一刀两断。 数种零件和粗大框架等金属组成的机车,像块豆腐般断成两半。 风见看着沉重的金属发出声响往左右倒去,心里想到的是—— ……我在作梦? 一个月前,美国ucat的罗杰和风见对战时,也曾让她看过类似的梦境。 在梦中,这辆机车是被某种切断系的能力砍成两半。 但那只是场虚假的梦,与现在不同。 「……想打吗?」 出云出声了,同时放开抱着风见腰部的右手。 他的目光射向在地面翻滚的机车后方,紧咬着一光。 「那就来啊。」 出云的语气难得如此低沉。让风见略感不安。 「觉?」 风见喊了他一声,但他没回头。 这时,一道声音将风见的不安搁在一旁。 「现在,我就让两位看看舍弟的固有概念吧——三明。」 紧跟在一光话音后的,是某种彷佛从自己喉部发出的声音——概念的声音。 断绝现实、通往异界的声音响起- ——无法互相理解。 世界在玻璃破碎声中产生变化。 * 听见概念条文后,风见丧失了一切反应。 ……咦? 她明白这概念的意思,那代表概念的影响目标将完全无法感受外界讯息,简单说来,这就像是范围扩张到整个外界的2nd-g步法,而且是以某种无法解除的方式施行。 她虽明白概念的内容,不过…… ……无法解除? 眼睛看得到,耳朵也听得见,但风见仍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 她看到一光就站在倒地的机车残骸之后。 她也看见一光正拿着青龙刀。 但她却无法理解自己所见所闻代表的意义。 「这是……!」 自己对周遭的所有感触,也就是理解力,已被完全拔除。 这时她想到的是—— ……觉? 她担心出云的安危,将视野向左一转并倒抽了一口气。 原因很简单,因为出云就在左边,但她无法理解。 她看得见出云就在左边,却「找」不到他。 风见无法理解他的存在所导出的「存在」含意。 视觉虽已捕捉到出云的身影,却直向左移去,看向他背后的暗夜。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连他在不在这里都不知道,换句话说—— ……无法互相理解。 这是个除了自身信息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一个毫无对比物,连自己是对是错都分不出的世界。 风见不经意想起一个类似的事实,最近发生的事。 ……全龙交涉部队暂时解散。 她虽责骂自己为何在此时想起这种事,但思考却停不下来。 「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答案,但世界仍是绝对的……」 ……我到底能做些什么? 自问之余,风见尝试挪动身体时听见了某种声音,某种无法理解其存在的声音。 即使无法理解,她仍试着继续下个动作,而声音又传进她耳里。 「动不了了吗?」 虽听得见,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因此风见向前看去。她将敌人当作无法目视,凭借自身感觉转向预测出的位置,假设敌人就在那里,并打算朝敌人移动。 「————」 但是她仍无法动弹。 不,正确来说是不想移动。 风见明白为什么。 因为只要待在原地,至少还知道敌人和出云起初的位置。 ……只要动了一步,便会连自己的位置都弄不清楚。 失去了自己的基准点,让风见心里发寒,焦虑不已。 她急着想移动,但身体却被无法理解去向的恐怖箝制住了。 脚底传来的压迫感虽能告诉她那里应该就是地面,只是—— 「我还是不知道对手人在哪里……!」 光是拾起脚,就连地面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也许会像不小心踩空楼梯那样,不知该如何落脚而在平地上跌跤吧。 跌倒之后,还有办法站起来吗? ……可恶。 愤怒化成了言词。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风见感到诸多焦虑在肠子里直打转,喊出了对方不会响应的声音。 「——到底是为了什么?」 *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这栋泄出白光的建筑物,是格局小巧的奥多摩车站。 佐山正盘着双手,站在宛如山庄的白色建筑前。 背后门户敞开的车站灯光为他拉出长长的影子,而站在影子和佐山视线前端的是—— 「赵医师,妳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呢?」 佐山看着身穿白袍的赵医师,目光打在她那少女般的清秀脸庞上。 赵医师回话了,嘴角有着笑容般的扭曲。 「因为我有很多话想先跟你说清楚啊。你真的没问题吗?明明有被攻击的风险,却还是打算空手上山?」 「我从小在奥多摩长大,已经很习惯这块上地的气息了,该带的也——」 佐山边说边想。由于暂时解散了全龙交涉部队,所以没带任何ucat制品出门。除了向田宫家借来的东西外,他携带的必需品只有播放新庄声音的随身听、新庄的相簿和一系列周边商品,至于剩下的—— ……只要靠想象力就够了……! 佐山点点头,向赵医师爽朗地说: 「万无一失。」 「……那就好,虽然我也不懂好在哪里。」 佐山对以眼神表示怀疑的赵医师问道: 「话说回来。赵医师会在我愉快的登山旅行前出现,到底有何贵干呢?会不会是……针对现正热映中的老人四兄弟与我那些旧伙伴的交流会,来给我一点忠告?」 「喔?挺敏感的嘛。」 语带笑意的赵医师从白袍口袋中掏出香烟,以嘴接过。 「不 过呢,这也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来路不明的四兄弟跟在曾负责7th-g的我底下,当然是有原因的。」 赵医师的脸随着话音逐渐抬高,嘴边仍带着浅笑。 「大家之所以都没有怀疑,大概是因为心里不愿那么想吧,不过你可不同,应该会愿意和我们打一场吧?呃,现在是……」 「全龙交涉部队已经无拘无束地解散了。」 「那么我该改称你日本ucat主力啰?」 赵医师挟起烟吐出一口青雾,接着用下一口气在弥漫的烟雾中央穿了个洞,最后再次与佐山视线交叠。 「真是好险呢,还好你们在那四人到达极限之前赶了上来,所以就让我试试你们的身手吧——看看这个low-g有没有资格接受7th-g概念核。」 「难道这不能以全龙交涉之名进行吗?」 「那可不,这也算是全龙交涉喔,佐山的孙子——只不过,总是采取主动的你们这回得要迁就7th-g罢了。没错,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 赵医师苦笑着回答: 「对——1945年九月二十九日,7th-g居民进攻出云公司,但他们没杀害任何人也没破坏任何东西就直接离开了,知道为什么吗?」 「这问题太简单了——那是因为他们对low-g产生兴趣了吧?」 佐山心想这问题真是无聊,同时向前一步。 向黑暗更靠近一步的他,调整背上的登山包位置后说: 「赵医师,我们知道妳的身体接受过延寿手术,不过那是何时接受的呢?就妳的年龄看来,应该是在概念战争时期,也就是为了和7th-g对战而接受的,对不对?而且,那恐怕还是以7th-g技术为基础的手术,对不对?」 提问之后,佐山继续说下去: 「从四兄弟看来,7th-g应该是拥有优异人体强化改造技术的g,在神州世界对应论中指的是中国,由此可推知那是个神仙居住的世界。他们在各个领域达到人类的极限后,只剩下一件事要做,那就是——」 佐山的话勾出来自右侧的声音——老人二顺的声音。 「——将我们在各自的修行中得到的终极力量整合为一。特色各异的神仙们集中力量,创造出终极中的终极。」 「……而那指的就是你们吗?」 白袍老人二顺宛如从黑暗中成形般现身,但他没有点头。就像代他答话似的,赵医师吐出一大口烟说: 「这说来还真是有趣,当7th-g再次发动攻击,我军即将退无可退时,他们却看到我在ucat地下做的人体改造设施而开心得不得了。」 「——借着人体改造技术享乐的7th-g人,一定想不到这个无聊的g里也能找到臭味相投的伙伴吧。他们认为,也许这个蠢g的人们『找乐子』的方式和他们相同,所以才会招待妳到7th-g去得吧?那么他们四兄弟九是……」 佐山看着一一顺说: 「7th-g所有居民与概念核合一后得出的终极力量,再分成四个人的样子吗?」 说完,佐山对着二顺后退一步、斜对着他,但二顺只是静静摇着头说: 「佐山先生,这里太容易引人注意了,我可是很害羞的人呢。」 「是吗?」佐山嘴上这么说,但仍然斜对着二顺。 ……该怎么做呢。 赵医师就在这里,其余三人可能也埋伏在附近,千万不能大意。 这时,赵医师举起右手。 「别急别急。佐山的孙子。我已经等六十年了,而且我调整他们时,还在某个会扭曲时间的空间里待了更久。我至少——对,至少会让你上山开开眼界,要打等下山再打吧。」 「所以……你想打扰我边下山边想象新庄同学的愉快心情吗?」 佐山仍侧着身子,对眼前两位半睁着眼的人说: 「我在这里打也无所谓,你们怎么说?」 以动作代替答案的人,是赵医师。 她像是让路给车站前的佐山似的往斜后退开一步,耸耸肩说: 「我身为7th-g的客人,自然是站在他们那边。虽然和他们一起递了辞呈……但是我不会出手,只会在一旁观察他们的战果。」 赵医师将手插进白袍口袋。 「我就顺便在你上山前提供一个没啥用的情报吧,是关于衣笠教授家的……当初去找圣乔治数据的,就只有你的父母而已。」 「……我母亲也……?为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帮你爸爸的忙啊。所以找出衣笠教授数据的其实就是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需要那些数据吗?」 「……是为了大阪的大战吧?」 赵医师朝空中送出一声口哨。 「不错嘛,那我就不多说了。如果想知道更多,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吧……听好啰?只要打得过他们,就能得到他们的概念核,而过去也会跟着浮现吧。毕竟这四兄弟——也在大阪那场战役中出场了呢。」 「!」 「全龙交涉相关人员禁止公开一切过往——但这回是宣战的我们开的特例,和你们的规定无关。就算只有只字词组,说不定也能挖出不少东西喔?」 赵医师话没说完,二顺的身影已在佐山眼底晃动并消失,前往某个迎战佐山的位置等待。 「……!」 佐山霎时反应。 他即刻踩定脚步,做好右旋踢的准备。 一来能威吓敌手,二来也是个牵制性的假动作。 既然对方先表示无意开战,即代表这个对方在这个当下毫无准备。 因此,绝不能让他在这时溜了,尽管事出突然且距离稍远,这一踢不会扎实到哪儿去,却能当作下次攻击的前置动作。 「?」 但是。佐山看见了事情的变化。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动作。 ……什么? 疑问从不听使唤的身体油然而生。 尽管那只是个假动作,但自己应该也会为了这一脚全力跃起才对。 然而,身体仍保持着刚刚的战斗架势。 没有变化。 ……这是—— 「那是二顺的固有概念。佐山,他恐怕是你最不想遇上的对手喔。」 虽听得见赵医师的话,但二顺已消失无踪。 当佐山思考二顺何时消失时,赵医师的声音穿过冰冷的夜风传来: 「好好表现给我看吧,佐山的孙子,还有你那群伙伴们——7th-g已经玩遍了自己喜爱的一切,并因此感到满足而期待灭亡。他们想在自己达到幸福的颠峰时迎接末日,将一切托付给下个世代则成了他们最后的工作。」 接着—— 「你们能够承受7th-g的遗产吗?能够不因为战斗对象是那四兄弟而感到煎熬,反而乐在其中地毁灭他们吗——7th-g因为将一切托付给我而毁灭,还认为这是无上的幸福,你们能够在战斗中给他们相同感受吗?」 问句回响、缭绕,宁静化为缓慢的夜风,冲刷过周围。 佐山听见一种声音,堆于车站前狭小空间上的枯叶散开的声音。 他看着柏油路上自己的倒影,及其前端的赵医师。 「……还真是一厢情愿呢。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反对享受所有的一切,只是往后的代价可不小喔。」 佐山往比天幕稍低的方位看去,看向比夜晚的黑更深邃的奥多摩山涧。 过了约一口气的时间,佐山对着黑暗说: 「只希望我的同伴们也能乐在其中。」 「会吗?听飞场的孙子他们说,风见那边好像不太能接受暂时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呢。」 「我也是半信半疑。」 说话的同时,佐山迈开脚步,踏着坚稳的皮鞋声,走到赵医师身旁。 「不过那是必要的过程。既然你们想与我们和乐融融地敌对,那么我解散全龙交涉部队的理由也会更加明确。」 「那——」赵医师对走近的佐山问: 「该不会是到现在才想暗示他们别淌混水吧?所以才对加入全龙交涉部队的人说……以后很危险,最好早点退出战场?」 佐山走过她身边时送出了答案——一个微笑。 「…………」 接下来的,是道别。 「——再见了,赵医师。」 佐山与赵医师擦身而过,举步迈进,前往自己的路、前往奥多摩的深山里。 晚秋的风也动摇不了他。 * 风见没有动作。 她正置身于令她手足无措的空间里。 想做点什么,却又不想白费力气。两种矛盾的想法纠结在一起,最后哪边都没选。 心里只有「焦躁」二字。 现在的她无法理解视野中任何事物,传进耳里的也无法辨识。 唯一确实理解的,只有自己。 可是 不了解敌人,就无法战斗。 视野中,阻隔道路的休旅车内出现了新的影子。那虽是个身穿白袍的短发老人,但风见认不出他是谁,也不明白下车这个动作有何意义。 意义不明的声音响起 「一光大哥,我的固有概念怎么样啊?」 「三明,这效果虽然很高,但似乎不怎么有趣,非常难用呢。」 「那大哥打算怎么做呢?我可是玩得很开心喔。」 「嗯——那我就为了个人的快乐,奉送风见小姐他们一点机会吧。」 「机会?」 当一光点头时,有某物从北方山后的天空窜来。 那是两道光带。 位于光带前端的,各是一把武器——白色长枪g—sp2和白色巨剑v—sw。 它们是风见再熟悉不过的武器,只不过—— 「————」 插图087 她仍然无法理解飞来的是什么东西。 但另一方面,风见的意识发出一个疑问。 ……g—sp2它们也该到了吧? 呼喊那可靠的武器名,到底是多久前的事了呢? 于是风见高举右手、摊开掌心,等待即将送入掌中的触感。 这虽是个连光和声音都无法理解的世界,却有着自己站在地面的脚底传来的平缓触感。 触感并非来自地面的推挤,而是自己抵着地面的脚底肌腱对皮肉造成的压迫感。 正由于这是个只能理解自己的世界,所以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身体带给自己的感触。 若是有物体飞进手里,自己应该不会错过那种感觉。 而下一刻将会是攻击的大好时机。 风见还记得进入概念空间前对手的所在处。由于自己一步也没动过,因此几乎不需要去怀疑两者间的相对位置。 一旦武器滑入手中,她就要在这可能踩空的地面上奔跑,朝她臆测的敌人所在突袭。 风见认为,那就够了。 「!」 这瞬间,她期盼的东西终于来到手里。 「g—sp2!」 反射神经立刻完成了一切。 她的手中有g—sp2滑过的触感。从g—sp2没减速看来,它也无法理解自己以外的一切,因此风见的右手使劲握紧g—sp2。 稳稳握住。 掌中有着瞬间摩擦产生的热,给风见握住火团般的咸觉。 但她不以为意。在这个连热度都难以理解的空间里,那烧烫感反而让她心安。 似乎是想确认这感觉似的,风见硬是挥动了g—sp2。 「……!」 她将枪尖指向前方,突刺般地奔跑。 踏在看得见却看不见的地面上,朝看得见却不知身在何处的敌人奔去。 第一步感觉有点低,因此她提起腰踏出第二步,有种右倾般的感觉,于是她踏出第三步确认地面。 继续奔跑。 她掹力挥舞g—sp2,朝自己推测的敌人所在——稍稍偏右的方角扫去。 选择右侧的理由只有一个。 ……因为觉在左边。 跳车时,出云以右臂抱风见,所以他在左边。 而他一定也召唤了v—sw。 然而出云的爆发力没有风见强,因此风见才率先突击。 只要自己从右绕进敌人左侧,就能将敌人赶到出云的攻击范围中。 她确信出云也想着同样的合作方式。 ……嗯。 心中认可、身体认同后,风见继续疾奔。 与跑速同等的攻击步伐,让枪尖领着全身刺向敌人。 现在自己手中的g—sp2应该一头雾水吧。 ……对不起,你一定很害怕吧。 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概念空间后。再向你说明。 在那之前请多忍耐一会儿。放心,我们很强的。 就在风见如此期许的剎那,剧烈冲突来了。 冲击透过紧握的手撼动全身。 从手到肘、从肘到肩、从肩到全身都爬满了刺中硬墙般的感触,而这感触很快地转换成全身重量被向前推挤的感受。 有东西正抵在枪尖上,使g—sp2停了下来。 在想到被什么抵挡的同时,风见也感到了胜利。 对手的武器只有一把青龙刀。他能将机车切成薄片,多半也能用刀尖抵住g—sp2的枪尖,但那仍旧只是把青龙刀。 面对含有10th-g概念核的g—sp2,这种武器没有胜算。 风见飞快地操纵了控制面板。 「转换到第二型态吧——」 由空中飞来的g—sp2已经接上前端底侧的盾型组件,能够快速切换成炮击模式。若在兵刃相接的状态下炮击,应能破坏青龙刀。 而且在那期间—— ……觉就能冲上来,给失去防备的对手补上一刀吧。 「准备炮击——」 「您觉得如何呢,风见小姐?」 声音傅进耳里,但无法理解。 风见感到手中的g—sp2逐渐动作、变形,转换即将结束。 之后只要扣下扳机即可。 「风见小姐——您玩得开心吗?」 无法理解的声音继续着。 「那么,现在就让我增加这份快乐的深度吧。三明,解除你的固有概念,我想让他们看看我的固有概念,还有我们从出云ucat抢来的东西。」 下个瞬间。风见听见了声音- ——力量化为无限。 睽违已久的外界之声惊动了风见的意识。 那是概念条文的宣读声在失 去作用一段时间的耳边突然高声响起的缘故。 而且不只如此。 「……咦?」 周遭的事物改变了。 由无法理解的世界转往能够理解的世界。 * 风见看到了。 周围有黑暗,还有小小的光。 黑暗来自填满天空的夜,光来自头顶上的路灯。 自己正站在柏油路上,手里拿着白色长枪。 枪已变形至能够炮击的状态,尖锐的前端与一把青龙刀的刀刃相抵。 接着有风吹过。 「————」 仰望夜幕般的冰凉夜风从背后流过。宛如自地面涌出的风让她感到寒冷,瞇起了眼。 这时,风见才终于了解了现况。 「为什么……」 带有惊愕的字眼自嘴边泄出。 一光就在她眼前,左手握着抵挡了g—sp2的青龙刀,然而—— 「两把?」 眼前的事实正明示着问题的答案。 一光的右手也握有青龙刀,而那反射光芒的厚实刀刃—— ……挡住了v—sw…… 微微竖眉的出云人在左边,将v—sw压在青龙刀上。 然而一光却纹风不动,以两把青龙刀分别挡下了风见和出云的全力攻击。 正当风见感到疑惑时,一光歪着头「嗯」了一声说: 「这就是我抢来的概念兵器『无列』。这不过是把用普通钢铁做成的低劣武器罢了,非常容易折损,只是——能够近乎无限地复制罢了。」 出云在他说明后「哼」了一声。 「我说一光先生啊,那种贫弱的武器不可能稳稳接下我们的攻击吧?」 风见同意他的问题,却没有点头。 ……挡下的不是青龙刀。 一光握持青龙刀的手没有使力。 那是—— 「看来风见小姐已经发现了呢——那是我之前施放的固有概念所造成的。」 力量化为无限。这概念条文的意义是—— 「在我所支配的概念空间中,无论任何武器,力量都会被设为无限大。小刀也好,两位的武器也罢,一概拥有无限的攻击力。假如——」 假如。 「武器保留实力时,还能一并引出全力。」 接着,风见听见了两种声音,自己和出云的手边发出尖锐摩擦声。 g—sp2扣v—sw正发出哀嚎般的声响。 「等、等一下!g—sp2,你怎么了?」 『————』 g—sp2的操纵面板绿成一片,显示一个数字。 『——18%』 百分比随着机械的高亢嚎叫节节升高。19、20,接着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冲破30。 「g—sp2?」 g—sp2在风见手中苦闷地震颤,不规则的摇晃逐渐形成一致的波动。激荡整个枪身。 v—sw也是如此。出云连忙操纵控制面板,想让开始大幅晃动的v—sw镇静下来。 然而徒劳无功。震动的g—sp2和v—sw放出了足以让周围林木共鸣的音量,将风汇聚到自己身边。 简直像是要自行移转到第三型态似的。 失控了。 仿佛是呼应概念核的要求般,武器引出了自己的极限。足以构筑一个世界的力量。总是被压抑住的力量,将毫无阻拦地释放。 ……天啊! 面板上的数字已突破如,风见的背脊开始发凉。 上个月和5th-g战斗时,她才第一次发挥出38%的力量,而当时产生的10th-g概念龙局部就盘据了方圆十多公里的天空,将5th-g机龙们如小虾般吞食殆尽。 但现在手中的数字,已超越当时的力量。 自己所使不出的力量已被轻松超越,而且还在上升。 后果令人胆寒。 「等、等一下啦!」 手中的震动已足以称作冲击。 紧接着,g—sp2变形了。v—sw也是。 变成第三型态。 「……!」 但这时风见的视线却投向跃动的g—sp2之后。 一光双手中的刀仍抵在g—sp2和v—sw上,接刀处火花四溅,照亮四周。 g—sp2和v—sw的机壳间隙开始漫出光芒,放出其中无可抑止的力量。 ……惨了! 当风见暗自惊呼时,听见了一光的声音。 「这不是很有趣吗,风见小姐、出云先生。」 「这、这时候你还在说什么鬼话啊!要是爆炸了连你也会遭殃啊!」 「你们都是力量的使用者吧,像这种能将力量发挥到最大极限的情况,难道你们不觉得有趣吗?」 风见没听懂一光说什么。 她认为,了解力量的危险性,是身为一名战士应有的义务。 ……他竟然乐在其中…… 风见在这瞬间拉回g—sp2,在失去青龙刀的抵抗后,她只想着一件事。 ……赶在爆炸之前打倒敌人! 爆发力将决定一切。 因此风见拉回g—sp2,并在下个瞬间将枪尖正面刺向敌人腹部。 势如雷电。 g—sp2及机壳见泄出的光如雾团般横移,画出直线。 白光朝敌人腹部冲去。 「看来您还不了解。」 一光挥下左手的青龙刀。 钢制的青龙刀,与搭载概念核、光芒四射、欲贯穿一切阻碍的长枪对撞了。 而结果是—— 「真是无趣,竟然想用出力不足五成的武器与我的无限大对抗。」 当一光说完时,武器也随之碎裂。 白色长枪碎了。 破坏之声与玻璃碎裂声十分相似。 风见眼中所见的,是g—sp2大半枪尖稍稍鼓起的画面。 紧接着,白色的外部机壳一口气爆裂到握柄边,内部框架仿佛遭到拧扭般龟裂、涨破。当中,长约三十公分的概念核防护简在受到冲击时遭到卸除,往枪体外弹射。 『——好痛喔。』 在面板断讯的同时,防护筒已被推挤到尚未化为碎片的外部机壳之中。 但破碎仍未就此结束。 风见感到手中有种痛楚,宛如抓紧了大把图钉的痛楚。 手中的枪柄果然也龟裂了。 「这……」 她回过头,看到第三型态用的踏杆已弯成く字形并破裂,垂直尾翼也碎得像是被石头砸中的镜子一般。 下一刻,白色机壳如烟火般炸开。 g—sp2受到重创。 「!」 尽管手被破片划花,但风见仍只是看着g—sp2在力量的对冲中败退,甚至受到重创、不再动作。 「……骗人。」 风见茫然看着手中的废铁。 她虽试着轻轻挥舞,但长枪已失去武器的气息,徒感沉重。 仔细一看,枪尖内的防护筒已偏离装设位置。 其中装的是10th-g的概念核。 一旦卸除防护筒,操纵面板将失去作用,并且让操纵者感 到武器原有的重量。 如果将它装回原位,也许g—sp2就会回复正常了吧。手中的重量将会消失,还会在面板上报平安,甚至损伤消失不见,能继续战斗呢。 风见下意识地将手伸向防护简。 当她触碰到那金属圆筒时,才察觉自己的手指已染满鲜血。 以及疼痛。 「啊。」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意图,以及现在处于何种状况。 她赶紧抬起头来,看到高举的青龙刀。 一光对风见挥出左手的刀。 「————」 不行了。自己已避不开眼前的攻击,留在手里的重量又那么地沉痛。 双脚还因为来不及反应而动弹不得。 经验告诉她一光下刀的位置——第一颈椎下十公分。从力道及刀身厚度看来——不对,只要在这个概念空间里,一定能轻易地一刀两断吧。 还好不是从脸砍下去。风见那似乎遗漏了什么的意识冷静地想着。 斩首前一瞬,有三样东西窜进风见眼前。 一样是白色的巨剑。 另一样是出云的身体。 最后是他的声音。 「喔……!」 出云的巨躯冲进风见与刀刃之间,v—sw与青龙刀相互撞击,在清脆声响中碎裂。 产生的结果,是「得救了」三字。 然而,一光下个动作来了——他挥下右手的青龙刀。 「…………」 第二刀犹如无声的寒风般由左砍来。 轨道及刃长足以横扫风见以及守在她前方的出云。 刀刃将划过自己的下胸,还有出云的腰。 不要!风见心想。 但是,她不懂心里的「不要」二字代表什么。究竟是代表自己的反抗无用,还是表达对现况的抗拒,现在的风见已分不清楚。 「不要」二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然而出云动了。 他用来对抗青龙刀的,是人体最原始的武器——自己的拳头。 同样力量无限的武器相撞后又会如何? 风见看到了答案——双方同时破坏。 「觉……!」 青龙刀如水花般四散,而出云左拳到前臂处也在龟裂后破碎。 看似黑色的液体四散,在夜晚的空气中弥漫。 接着风见听见了哀嚎。又高又长,是出云在哀嚎吗? 听着听着。她注意到,听觉解析出的声音并非来自眼前倒下的出云。 ……是我在惨叫。 「啊……!」 尖啸划破了夜空。 第九章『目送的背影』 行人行路背无眼 未见我从来路来 花开花谢奈何我不赏 * 山林间有座工厂。 工厂在月下浮现出高对比色调,令人感受不到其污痕以及老朽气息,反而有种洁净氛围。 两名男子站在能一览整座工厂的砂土广场上头。 一个是吐着白色气息的高大清瘦男子,头顶包着穆斯林用的布巾,将白雾送往远处。 「嗯……山里果然有够冷、实在有够冷啊,主任。你吐的气也非常地白。」 「我是在吸烟啦,赫吉。话说回来,我们这样真的妥当吗?」 听了老主任的话,赫吉一手抿着嘴,一如往常地地点头说: 「嗯,应该没问题。就物量而言,消耗八成左右就能打进日本ucat地下六层。到了那里,要怎么用那些概念核就随我们高兴了。没错,随我们高兴,不对吗?嗯?」 「我不是说那个……我指的是我们的正义。」 老主任将烟吹往空中。 「虽然我是因为私怨才来帮你的,不过搞那些机器也很有意思就是了。可是赫吉啊,我还没探过你的底呢。」 夜风吹过,将老主任吐的烟高高卷散。他将连身工作服的领子立起后说: 「比方说这世界的战争啊,至少在这个国家里都是政客在操弄的。我成了家,女儿也快大学毕业了……但不管哪个人,都没发觉我还没忘记那场我所知道的、让我失去家人的战争啊。」 「战争还没结束。那——那不正是你我的共通点吗?嗯?」 「那好吧,例子就举到这里为止……你的战争为什么还没结束啊?」 老主任再次朝天吐烟。 烟雾不断扩散,最后全都在空中消逝。 「赫吉啊,我有两个问题,不过你不必回答。也许在明天出征后我就知道答案了。其一要问你的战争是什么,其二嘛——」 老主任问道: 「命刻、诗乃、龙美和亚力士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想要知道呢?嗯?」 赫吉话中带有笑意。老主任仍旧望着天空,简短地回答: 「因为战争对我而言可不是儿戏啊。」 这次他吐的不是烟,而是立即消逝于空中的白色气息。 「——六十年,我等了六十年。六十年前,我的父母、姐姐,还有其它许多人为了保护我而过世,之后我就过着为了生存而卖命打拚的日子。如果活下来的是父母和姐姐,那他们应该能过得更好吧,为什么要让非得活得这么辛苦不可的我活下来呢?这种念头我不知有过多少次。」 「————」 「……就算我组成了新的家庭,心情还是很郁闷。我不会为了保护孩子而死,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就算想找个人回答我的问题,但这个世界也早已将战争视为过去。六十年、六十年了,不管哪个人都不再留念我身边的人,还这样跟我说——我们不该再挑起战争。」 老主任继续说: 「我虽然在战争中失去了身边的人,可是……却也在战争期间和他们紧密相连。如果战争再也不会爆发,那么我和家人在战争中共度的那段宝贵时间又该怎么办?我给孩子的,全都是我在那时得到的东西,那全都是我在战争中学到的耶——所以我要再次发起战争,用现在这双超越了父母姐姐的眼看看战争,好明白为什么在那场战争中我会被留下。」 言语全都在空中消散而去,只有赫吉的声音在只字末留的夜空中响起。 「……沉默是金,感想我就不说了,主任。」 「感谢你的倾听啊,赫吉——这些话对年轻人而言只不过是说教,不过对你可就不同了。怎么样啊?你跟……命刻与诗乃的战争,和我的一样吗?」 「……不一样吧。嗯……不一样。」赫吉喃喃地说。 老主任将视线从天空移开,转向一旁,只见赫吉的手指已朝他伸来。 于是老主任从怀中掏出烟盒,并点燃了自己嘴上的烟。 「很浓喔。」 赫吉头也没点地吸起烟来,口中的烟不时从齿缝间泄出。 「真是值得庆幸啊。嗯,非常值得庆幸。」 「啥啊?」 「——很多很多事啊,主任。对吧?嗯?」 说完,赫吉忽然望向天空。 他的手探进大衣口袋。将烟和字句同时吐出。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主任。」 比气息还白的烟被吹上空中。 「以前……有个很棒的世界。虽然大地全都是沙漠,笼罩在两极的火与暗之中,却也因此充满了热现象概念,和其它世界的交流也相当频繁。那个世界提供了其它世界动力、所需的计算以及其它东西,可是……却在概念战争爆发后成了最大的攻击目标。那个世界的技术和知识被视为高度危险,也被当成了诱饵。不过——」 赫吉继续说: 「那个世界的政治家打算摧毁其它世界。但是王和将军另有打算。与其摧毁其它世界,倒不如将所有的概念核都纳入自己的世界,再把其它界的居民都收容过来——共创一个终极世界。于是,他们为了这个计划制造了能构筑一整个世界的大机龙。然而——」 「然而?」 老主任的问题让赫吉停顿下来。 几秒后,赫吉以手挟起香烟遮住了嘴,转过头来: 「我好像说太多了,不是吗?嗯?」 「偶尔一次也无所谓嘛,反正到了明天,我们的怪关系和这个世界都要结束了。」 「是吗?」赫吉无奈地叹气。 他向前走了一步。这远离老主任视线的一步,已足以遮住他的表情。 「王承诺迎娶将军之妹为妻,并为了庆祝而御驾亲征,和3rd并肩作战。可是,那却成了反叛的开端——王遭到政治家背叛,无法离开那个差劲的世界,最后迎接死亡。早一步回来的将军则被政治家关进牢里,而将军的妹妹、王后她……」 「王后?怎么啦?我还在听,所以赫吉啊,你就快说吧。」 「好……政治家将大机龙改造为破坏世界的工具,而她成了最后的零件——机龙的心脏。」 赫吉吸口气又说: 「当将军决心进攻其它世界时,从最差劲的g来的敌人却妨碍了他。某个敌人虽想和将军同归于尽,但只让彼此各丢了一只眼睛,将军的妹妹则和那个世界一起消灭了。」 赫吉「呼」地朝空中吐出一口气。 风已在不知不觉间停息,白雾被抛向夜空,逐渐扩散。 故去的白雾下传来老主任的声音。 「那个敌人是——」 「他是旧ucat里负责9th-g的现任ucat实战部部长阿夫拉姆-梅萨拉,也是将我的妹妹萨哈娜慈当作大机龙札哈克而杀害的男人,听说之后他还娶妻过着幸福的生活……这就是我的战争啊,主任。」 老主任眼前一步远的背影耸起肩膀。 片刻之后,赫吉垂肩说道: 「很无聊吧?虽然扯到了概念和世界命运等有的没的,不过最根本的起跑线还是为了替殡命的挚友和血亲报仇雪恨。不是吗?嗯?」 「如果那样算无聊,那我的故事就更寒酸啦。可是……」 「可是?」 「说到现在,关于命刻、诗乃、龙美和亚力士的战争,你还 是不打算提吗……你牺牲了自己的过去,是打算将他们的战争带到哪儿去呢,赫吉?」 赫吉的背影没有立刻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两三口青烟,之后他才说: 「那四个人的战争啊……那本来是他们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该牵连进去的事啊,主任。无处可去的我们获救后本应再次发动战争,可是……仍然办不到,我们不过是一群只能带着他们拚命逃离那个大阪的废物罢了。被带走的龙美能够回来,也只是侥幸而已吧。」 话音持续地响着。 「只是新庄-运切就回不来了。」 「?她是全龙交涉部队其中一人吧?为什么呢?」 「她的母亲理解我们,但也否定了我们。嗯——主任啊,最后我就跟你讲个好消息吧。」 赫吉转过身来,用挟着烟的手遮住嘴边的笑容。 「他们四个拥有绝对的正义,比我们的正义更深、更广,但是那却在关西大地震中被这个世界摧毁了——完全的正义,还有他们四个的战争将会何去何从,全都会在明天的战场上揭晓。」 「那种正义真的存在吗?那只是概念战争之后在这个low-g上发生的事吧?其它g的人应该与你们毫无关联,你真的认为足以说服他们的正义存在吗?」 「有的。我们的确有降服这个low-g的正当理由。」 赫吉将烟从嘴边拿开,弹进夜空。 「很有趣吧?我们打算秉持完全的正义大举进攻,可是ucat好像已经开始起内讧了。全龙交涉部队因不明理由解散,交涉人们四散各地,还有些人被7th-g概念核的保管者攻击了呢。」 「7th-g?」 「是啊。」赫吉点点头,对老主任垂首笑着说: 「太有趣了。邪恶的先锋竟然会在这时候露出疲态——那一定代表这个世界也认同我们的正义,不是吗?嗯?」 * 这里是个既黑暗又寂静的房间。 白色的墙壁、天花板和窗边的床,都无声地沉浸在黑暗里。 窗外景象比平地略高——这儿位于地上二楼。 然而在这个犹如阴暗水底的房间里。投入窗口的月光也只落在窗边一角。 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界处,有张椅子摆在黑暗那侧上。 少女——风见就坐在那钢管椅上。 她看着在眼前床上的隆起处。 出云的睡脸露于被单外。 他的右手也在外头,与床边立柱上的点滴相连。大型点滴袋约剩三分之一,里头的液体正一点一滴地落进下方软管里。 出云沉睡着。 风见看着出云在被单下的左臂,而该处并未鼓起。 「对不起……」 风见望向自己脚边,发丝因而摇动。至于溜下脸庞的物体,她没有想擦的意思。 「该躺在那里的人明明是我……」 低语后,风见将脸颊贴上床沿。 她的目光略过出云。停在床边的两道影子上。它们分属原为两公尺前后的巨剑及长枪。 不过包覆着它们的机壳已经破碎,长度短了许多。 武器上的白色装甲几乎完全不剩,内部框架也断了,就像被扭转过似的向外突出。 两把武器内的钢制概念核防护筒也清晰可见。 风见想起其中装的都是概念核,别开了眼。 ……我根本就没资格用它啊…… 当g—sp2飞进那无法相互理解的战场时,一定感到很困惑吧。 自己没办法安抚它,还将它当作一般的武器挥舞,最后害得它碎成这样。 「对不起……」 希比蕾在出云负伤后立刻赶到战斗现场,但一光及三明已逃逸无踪。 原以为开发部会回收g—sp2,但它们却还在这里。 ……难道开发部认为g—sp2与v—sw属于我们吗? 没有答案。但是,现在这房里任何破碎的东西,都只会让风见更加自责,仿佛是故意摆来教训她一样。 「…………」 她感到一阵不快,而且心里仍有几丝悬念。 ……如果觉没有先到我家去,而提早赶去ucat会怎样呢? 如果换条路到ucat呢? 「如果——如果佐山没有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大家还聚在一起呢?」 ……真差劲。 风见轻声说出对自己的感想。 那和g—sp2的损坏一样,责任全都在处于现场的人身上。 因此风见将脸埋进被中。 她将嘴贴在上头,对着另一端的他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 就战斗力而言,出云和自己在旁人眼中可能不相上下,但他身上的固有防护概念其实已让他略胜一筹,和利用—wi飞行的自己并不一样。 而且他还是iai社长的独生子,自己只是个普通家庭的独生女。 风见不信人命有分贵贱,但就能力和立场看来,对iai而言,在概念战场上所需的—— 「其实不是我……?」 风见又吸了口气,隔着被子感受出云的体温。 ……讨厌…… 她缩起身子。将置于膝上的手紧紧握住,喃喃自语: 「我讨厌……这样子……」 她想起自己因佐山提出解散而发火并被任命为代表的情景。 当时自己一副吃定人的嘴脸,现在却落得这副德行。 风见吐出的长叹重重地落在地板上。 「?」 窗外有些声音,一楼传来说话声。 风见立起身子,想探个究竟。 「……唔。」 也许是保持同个姿势太久,回头时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她抓着窗缘,重新调整姿势。 接着,她看到眼下医院前的停车场上,有五道人影。 包括了走出医院大门的原川、希欧、飞场和美影…… 「布莲西儿也来了……」 光是想到又多个人替自己操心,风见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她仔细一看,飞场和原川都还没发动机车。 希欧感到不解,而原川则伸手指向机车前座。 他教导希欧如何使用离合器,自己则是在边车和后座处推车。 那是为了不让排气声打扰到医院。 飞场也是如此。他让美影坐上前座教她打档,手摸着美影的臀部,不过那无关紧要。 「……?」 布莲西儿和猫徒步走在前头,但飞场似乎说了些什么。让她皱着眉转过头来,一定是她不知道飞场家的位置又想先走,所以被飞场挖苦了吧。 因此布莲西儿退了一步,和其余四人一起走出停车场。 风见望着他们,轻轻点头。 ……看来没有我也不要紧呢。 才刚这么想,头上顶着貘的希欧忽然回头。 她看向病房,寻找风见所在处。 「——!」 风见不禁后仰身子,但希欧的视线并未采来,因为她无法立刻找出位置。 「……?」 见她垂着眉毛,眼神疑惑地数着窗子,风见松了口气,稍稍后退。 希欧的视线找到这扇窗了吗 ? 「…………」 风见侧头向外窥视,虽然她担心会被看见,但基于反射原理,即使在暗处的自己看得见外面,但人在月光下的希欧应是看不见病房内的。 因此风见点点头,低声说道「抱歉——」 接着她退后一步,回到自己原来待着的椅边,回到被缺损包围的地点。 在那之前,风见还看到希欧因为太过分心而打歪机车龙头,和飞场的车撞在一起。 轻声撞击后的景象,风见已不得见。 希欧大概正在捱原川骂吧。 有精神真好。 只要能平平安安、开朗地笑着就够了,但是自己连这点都做不好。 风见独自坐在椅子上,右膝靠到胸前抱着。她感受着自己的存在,同时慢慢吐气。 她眼里看着形体破碎、有如警告标示般的武器们,以及还没睁开眼的出云。 「为什么我会平安活下来呢。」 少女闭上眼睛,眉头深锁,咬牙切齿。 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如果全龙交涉部队仍完好如初,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佐山——」 风见对他说过的话提出感想。 「追寻过去这种事——和你们不一样的我根本做不到啊」 第十章『来访之声』 来吧 我已呼唤了你 存在正呼唤着你 * 夜空的色泽开始转变。 东方一带的天幕底侧,正逐渐翻白。 从地平线底下升起的物体已照亮了东方天空。掀起一片淡紫波浪。 天就要亮了,而天色变化就像事先安排的伏笔一般。 还没起风,因夜风所凝结的雾也尚未产生。 最后一滴夜露就要消散。 东方天空的微光,让各处的阴影探出脸来。 进而出现的,是座由阴影构成的森林。 那里有被黑色填满的山岳、沉浸在黑暗中的谷地,其间还有湍急的小溪流过。林木覆盖在上头,仿佛要刻意藏起它们似的。 到处都是树木和坡面,以及厚重的山与林。 森林在这晦明的期间没有一点动静,夜行性动物已感到白日将至而入睡,日行性动物也还没醒来。 然而,有个人影正在这样的山林间移动。 那是一名背着登山包的少年——佐山。 佐山在布满森林的棱线上走着,前进的速度几近奔跑。 棱线上有步道。山巅上的泥土经风雨冲刷后自然脱落,形成以岩石为主的立足点,登山步道正是利用这些立足点延着主山棱线铺设而成。 奥多摩山地虽广,仍有主山棱线上的步道可走。现值十一月前夕,奥多摩即将入冬。棱线旁道上许多长草被随意砍倒,都是些为了维修沿山谷铺设的水电管线而新造成的人迹。 那些地方,大多是佐山过去修行时经过的地点。 不过,这回佐山的目的地还要更高。 ……偏北吗? 他正从日原一带南侧入山,海拔约两干公尺的东京最高峰云取山,就在西侧约七公里处。 他的目的地就在云取山东北的双屋棱(注:从云取山东北的芋木峰向东南延伸的棱线,据说是末端曾有两间小屋而得名)附近。 若利用通往云取的健行步道,大约得花上半天。 佐山选择了奥多摩中道路最西端的大瀑布登山道。虽然能用更深处的山道直线爬升,甚至可以从琦玉绕到云取山麓接上步道,但他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对高山了如指掌。 尽管从位于东京山区的秋川市和奥多摩出发,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口气冲上标高两千公尺的奥多摩深山,很可能会引起轻微的高山症。 即使只要静养就能复原,但仍会一整天动弹不得。 爬山并不难,真正的问题在下山。考虑到下山后可能要面对的人事物,还是别贪快的好。 他虽多绕了几公里的路才进入日原山区中心,但这些路程大幅增加了他的呼吸量,在边走边休息的过程中,血液含氧量也逐渐改变。 不必担心。佐山走在林木之中,回忆过去: 「以前……」 ……曾有那么一次没考虑分配路程和高山症就直接上山了呢。 那已是修行时的事了。 当时飞场-龙彻挥着开山刀追杀佐山三天三夜,佐山心里一急就直接冲上山顶,结果隔天高山症就发作了。 若在这时遇袭极为危险,于是佐山设了陷阱。 那是非常简单的陷阱,只要有人靠近,绳圈就会绕过那人的脖子,将他猛然吊起。 佐山在云取山顶的山庄摸来备用的黄色书刊派上了用场,三个小时后,上钩的龙彻在半空中死命挣扎,摇来摇去。 佐山还记得当时师徒俩心电感应的对话。 「御、御言,看我以后怎么加倍还给你!你最好别靠近悬崖啊!」 「哈哈哈,你就沾上这些生肉的味道,等着被熊的肚子超渡吧。这该叫熊葬吗?别担心,我会对登志说飞场师父被熊啃的时候也很勇敢的。」 那真是段体贴彼此的对话,而且引熊上门的装置也准备妥当了。只不过佐山回到道场时,龙彻已经早一步回来。晚餐的火锅里还有些来路不明的老硬肉片。 回想起来,当龙彻上钩时自己应该亲自下手,而非交付他人。自己的天真竟要大自然付出代价,真该好好反省。大自然是很宝贵的。 「……应该就是这颗树吧。」 佐山在似曾相识的树下停步。这棵在晦暗中高高伸展的大树,曾经吊起龙彻的脖子,当时的绳子也许还留在上头吧。 就在他缅怀过去时,怀中有阵声音响起。 是种电子音,但不是来自手机。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后,佐山将手机和手表都留在宿舍里,现在响起的只是有闹钟功能的怀表而已。 怀表的夜光指针表示现在是清晨五点,底下的液晶画面已计满约分。 ……该休息了吗。 「这时候吃早餐,好像也稍微早了点。」 佐山「嗯」了一声,靠着以前设了陷阱的大树坐下,放下背包。 背包中最显眼的是他的换洗衣物,登山用西装和内衣整齐地叠放在一起,一旁是几个装了水的两公升水壶。由于装有吸管型的滤嘴,在两天一夜的前提下,他没带多少。 佐山从背包里取出口粮塞进嘴中,再从水壶吸了口水,心里想着—— ……平常这时候,我应该还在睡觉吧。 怀表指着五点十分,再过一个小时新庄就会来挖自己起床,或是自己去唤醒新庄。 ……那种幸福满点的生活已经持续半年以上了啊。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过去佐山总是一个人睡、一个人醒。 当时那种一个人的生活,好像又回来了。 「我好寂寞啊,新庄同学。」 佐山忽地站起,东方天空已放出光芒,让位于山棱上的他能看见远处的群山。 接着他手围在嘴边大喊: 「新庄同学——!」 『新庄同学——』 佐山侧耳倾听着数秒后的回声,频频点头。原来奥多摩的自然也在渴求着新庄同学啊。 于是佐山拿出随身听,对着微暗的奥多摩山问播放: 『啊!讨、讨厌,不要、不准摸屁股!讨厌、不要拉我的内裤啦!我的屁股……!』 之后他将手摆在耳边,等了几秒钟。 『啊。讨、讨厌,不要、不准摸屁股。讨厌、不要拉我的内裤啦。我的屁股……』 新庄的喊叫声返回时,语气已温和许多。 ……太深奥了。 这山林间的树木、大地和一切自然啊,你们听见了吗,那就是我过去缺少的东西啊。 佐山点点头,再次坐下。 「但我手上的并不是新庄同学本人,而我也不是完整的自己。所以我要在这趟独行中对自己出题……让我成为完整的自己。」 佐山轻轻合眼,思念着重要的人,将右手摆在左胸上喃喃地说: 「——大概在十年前,我失去了父亲,还差点被母亲杀了……」 佐山的眉间随话声皱得更紧,按着左胸的手也更加使劲。 那窜遍全身的痛苦几乎让血液全都逆流,他已有好一阵子没尝过如此明确的痛楚了。 「…………」 但佐山深深吸了口气,硬是忍住。 他稍微举起左手,在眼前摊开五指。 「我为了击退过去而锻炼自己。可惜这破碎的左拳……就算能拿起武器,却仍无法紧紧握起啊,新庄同学。」 佐山苦笑之后,尝试朝背靠着的树干挥出左拳。 「————」 尽管他没有那个意思,但他握住的手已在树干前减速并停下。 自己正下意识地恐惧着幻痛。 佐山再次向空中抛出苦笑。 「真可笑,新庄同学都理解了自己的身体而更成熟了,我却被狭心症和左拳这种身体障碍一路牵着鼻子走到现在啊——不对,机会就只有现在。妳一定会在堺市掌握些什么,无论成功与否,妳都会继续前进。为了迎接这样的妳,我一定要成为一个能与妳并肩同行的人……所以我能不再让人担心,独力和过去做个了断的机会,就只有现在。」 因此,佐山将自己的话刻在心上。 ……我也得去追循父母的足迹。 佐山告诉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再别开视线,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这都是为了全龙交涉。 这都是为了不再恐惧自己的痛楚。 这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和重要的人并肩而立。 ……这都是为了我自己的一切,还有—— 「还有我找回过去的理由——不知道风见他们怎么样了。『过去』这两个字已经让他们开始审视自己了吗?」 佐山睁开眼睛,看着前方。 曾几何时,天空已深深染白,黑暗早已消失。 「……自问自答还真是难堪呢。」 佐山再次苦笑,但这回苦笑越来越浓,没有停歇。 他开始回想自己为何自言自语了这么久。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更果断呢。 「看来我变软弱了。」 佐山乐在其中地喃喃自语: 「我变软弱了啊,新庄同学。遇见了妳、和妳生活之后,我就变得这么软弱,但是都没让妳发现……不对,应该是妳不打算发现吧。」 整理行李之后,佐山扛起背包,一只手仍按在左胸上。 他看着东方回想过去,远方似乎只剩下一层层的山岳。 ……在山的彼端某个看不见的地点,我差点丧命于母亲之手呢。 回想、思考,胸口的痛从未间断。 ……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呢? 「答案很简单。」 有些景象从记忆中浮出脑海。和2nd-g战斗时,佐山为了躲过热田的步法,也曾想起类似的画面。 很久以前,他拥有圆满的家庭,充满欢笑。 父亲非常可靠,母亲温柔慈祥。 失去这些之后,他从未向别人提起这段记忆。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们会死呢? 为什么我会活着呢? 不必多想,现在的自己活在幸福当中,没必要去怀疑这些幸福。 然而狭心症和左拳幻痛的根源就在其中。 ……为什么呢? 这是个长久以来的疑问,新庄的出现让他认真度日后藏起的疑问。佐山将疑问收进心里,再次挺直腰杆,按着左胸皱眉说: 「该去找出答案了。父亲、母亲,我会追上你们,超过你们已经看不见的身影,并且在看你们一眼后继续前行。新庄同学,妳也等着吧。我会成为一个不需要依靠妳的人……再重新表示对妳的渴望。如此一来——」 「——我就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 * 世界破碎不堪 夜半火轧燃烧,街道也在烈焰中崩毁。 在崩落物不时溅起火星的城镇中,某人正在宽广的干道上步行。 那人不具躯体,有的只是一双视线。 视线无力地爬上隆起歪斜的柏油路,并在达到顶端时—— 「……咦?」 才注意到自己正处在这个浴火的城市里。 「咦?现、现在是,呃……希欧什么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啊?我只是在棉被里偷偷脱光睡觉,怎么会连身体都不见了呢?」 视线的主人-希欧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她的视线在眼里所及的景象中认出一个物体,停了下来。 那是个倾倒的红绿灯。 红绿灯没有发出光芒,基部因路面台南隆起而毁坏,不过底下却有个标示地名的路牌。 「大阪城……前?」 希欧向前一看。 慢慢地,她发现有座大楼倒在自己身处的街道上。 其后则是高架道路的遗迹,还有原为河川的地方。 更远处有座小山,由崩塌建筑堆成的山。 小山一片漆黑,有些火舌从龟裂的缝隙中窜出。 这时,希欧感觉到风的存在。 与其称之为热风,更像是灼热的大气奔流。 迅疾的热浪吹过一棵棵行道树,遭其舔噬的叶面登时化为灰烬。 立于城中的金属路脾、广告牌、灯号瞬间失去外漆,如麦芽糖般扭曲。 ……着是…… 城市发生大规模火灾时,可能发生的高热焚风。 接着,希欧终于发现自己看的是何种景象。 ……关西大地震…… 这是到飞场道场之前,在医院黏上希欧的小动物「貘」透过梦境让她看到的过去。 击倒黑阳的那天夜里,她也在梦中看过曾祖父的过去。 这是第二次了吧。想到这里,希欧环顾起四周。 据说这里就是自己的父亲、原川的父亲,还有飞场和佐山的父亲亡故的地点。 会见到这梦境的原因,就是自己本身吧。曾祖父和美影的母亲都在昨晚布莲西儿带来的照片上,大家因此聊了好久。 以群山为背景的照片里有数十人聚在一起,里头不只是旧ucat的主力部队,似乎还有他们的亲人和普通成员。除了自己的亲人和赵医师之外,大家都认不出几个人,只能用讨论和消去法猜测。 最前面这位发色浅薄的女性身边是飞场的祖父,飞场的祖母登志坐在他身旁,再过去则是山德森。后排左边身穿军服的男人是佐山的祖父,往右数的下一个是赵医师,接下来的可能是出云的祖父和大城的父亲。站在行李堆旁的中东人里,去除像是医生或厨师的人后剩下这名最高大的男子,应该就是阿夫拉姆。 他背后有个男人独自坐在树上,背对镜头看着后方群山。 背影的发色说明他是个老人,而他似乎失去了左手。 ……衣笠-天恭教授。 至于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佐山已动身去寻找答案。 现在的自己,只能看到教授过去的片段。 这场过去,大概是貘凭着当时的思念所展现出来的吧。 但现在更令希欧在意的,是原川。 原川的亲人并未出现在照片上,他昨晚也是一个人沉默不语。 佐山虽要大家找寻过去—— ……可是原川大哥该怎么做呢? 原川没聊过自己的亲人,父亲和祖父就更别提了。 不过。他父亲的墓就在希欧父亲的墓附近。 他的父亲也是在关西大地震的二次灾害中去世的。 ……都一样呢。 希欧在心中点点头。 「佐山大哥说,他看到自己的父母在城市里跑着……」 这么一来—— 「那希欧和原川大哥的爸爸也在那里吗……?」 喃喃自语后,希欧身旁突然多了个影子。 她右侧有个令人联想到剧烈撞击的坑洞,一名男子就着地于坑边隆起的柏油路上。 这人身穿战斗背心,身高和体格都不甚突出。黑色长发随风摇曳的他背着武士刀鞘,拿着一把离鞘的武士刀型机壳剑。 面带笑容的男子扫视周围后喊道: 「哈哈哈!是男人就给我上吧!只要能跟我打下去,我就认同你们的实力!」 周围有些影子呼应他的声音倏地降下。 影子共有五道,不难看出他们是从周围崩塌的大楼上跳下来的。这些人互相保持十公尺的间隔,围成圈站着。 每个人都穿着皮制的黑色战斗风衣,内侧有异常隆起,手持长度超过一公尺有如开山刀的刀撂。 他们已接受义体改造,使用机壳化的刀。 对此阵势,男子一个个打量那些站在底下的黑衣人,开口说: 「挑战者总是从低处仰望王者,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那我就告诉你们——男人在敌人面前不该仰望,也不该低头。」 希欧看着接下来的景象。刚刚还站在她身边的男子,已在不知不觉中跳到其中一名义体兵的面前。 他的声音随后出现: 「我就正面迎战吧。五大顶……虽然是为了这场战役临时设立的地位,但还是让我好好尽自己的责任吧。我乃日本ucat独立行动部临时主任——飞场-龙一。」 这名字让希欧的意识感到疑惑。 ……咦? 疑问词才刚追上眼前事实,男子-龙一已朝他右侧另一人跃去。 希欧的视觉完全跟不上,光是发觉龙一最先接近的人突然跪地不起,就费了她不少神。 一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倒地,而龙一此时已反手持刀攻向右侧。 见状,还站着的四名义体兵分别反应。成了目标的动身迎敌,其余三人选择攻击。 龙一的猎物向右跳开保持距离,并以机械化的右手挑起平直的刀刃,打算将飞身接近的龙一纵剖为二。 其余三人则留下迎击者,将希欧所站的柏油隆起处当作掩护,提起左手。 从左手下抽出的粗大铁管拥有机枪的口径。这代表—— ……他们要把同伴连同敌人一起射死吗? 这代表龙一的身手值得他们牺牲同伴一命换一命。 然而龙一不以为意,朝挥刀上砍的义体兵跨了一步。 这进则捱刀、退则中弹的瞬间,让希欧看得喘不过气。 但龙一只是轻松地「哟」了一声,踩上敌人的大刀。 「……咦?」 在希欧眼里,龙一的脚步—— ……好像在爬楼梯一样…… 他的脚踏在高速挥来的刀刃上,重心一抬,随刀浮起。 尽管刀速快得看不清,但龙一的动作看起来却慢条斯理。 他在刀上站定,承力弓身,而后—— 「!」 退开的三人察觉他的企图,开始射击。 子弹接连飞来,但机械手臂中的刀拾得更快。 下一刻。龙一已顺势朝后方那三人飞跃而去。 他一个翻身越过直扑而来的枪弹、一连串爆音、希欧意识体上空,以及随敌影转动枪口的义体兵头顶。 挥刀的义体兵已被同伙的枪弹轰得粉碎。 这回,希欧尽力想将龙一的所有动作纳入眼中。她抬头、转头、低头,看着龙一的长发如风流动。 在希欧眼中,龙一在左侧那个敌人的后方落地。 左侧的义体兵向右旋身,右手反手挥刀。 中央的义体兵向后一跃,同样以右手反手挥刀。 两道回旋的刀刃就此夹击龙一。 这时,最右侧的义体兵为这攻势再添保险。他转过身来,以左手机枪朝前方两人攻势的中央送进大把子弹。 枪击声和划破空气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无处可躲了……! 但龙一仍对一切做出反应。 面对从左前方和右后方扫来的厚实刀刃,背向希欧的他选择从跳跃后的缓冲中站起,迅速向左偏身。 「!」 就在希欧紧握双拳大喊「糟了」时,侧身紧贴刀刃的龙一突然改变动作。 他往右侧翻,以闪避从右袭来的刀。 ……啊。 希欧明白了龙一闪躲的原理。 刀刃的交叉点只有一丝缝隙,然而只要先靠向其中一侧,就能腾出自己侧身的空隙。 若以此空隙为动作空间,再加上贴近刀刃所争取到的时间差,就能避过右侧敌袭。 可是这空间仅仅不到十公分。 问题尚不止于此,当他腾出空间时刀刃也迎面而来,代表—— ……他必须动得比刀还快才行…… 在这股不安的尖端上,龙一手不碰地高速侧翻。 他捻身跃起,冲进左右刀刃的高低差之间。 几丝头发断了,战斗背心的下襬也被划开。 ……侧翻的速度—— 不够快。 虽然他想从夹击中抽身,但转速仍然不够快。 眼看龙一就要丧命,希欧无法合上双目的意识仍有股闭眼的冲动。 霎时,龙一出手接下了左侧刀刃。 「!」 他以掌轻轻包覆刀身,乘着刀劲猛力回旋翻过右刀,同时让自己与左刀保持距离。 躲开了。 希欧的意识不禁「哇」地赞叹,但是—— ……还有机枪…… 子弹就要到来。 正当希欧怀疑龙一要怎么闪避时,耳里已听见他的声音。 「别浪费我太多力气啊!」 龙一在着地同时一个转身,抽刀横扫。 然而距离不够,刀长并不足以触及那三名敌人。 但结果并非如此。 「?」 龙一的刀射出一道青白光芒,如波涛般迅速劈开大气。 ……连建筑物也……? 直径约五公尺宽的高架道路底柱,超过二十层楼高的大楼。都吃上了这记横砍。 爆裂声随之响起。 这刀斩断了义体兵的腰,建筑物则如豆腐般毫无抵抗地分开。 一刀两断。 高架道路上半沿断面滑落,大楼则开始向内塌陷。 巨响如瀑布声般回荡,斩击所经之处都一个样地崩落。 这时,龙一已收刀入鞘。 又是一场胜利。 龙一在建筑倒地声、金属碎片四溅声和马达空转声包围中拾起脸。 「干得不错嘛,月读-有人。」 这时,希欧却看见取得压倒性胜利的男子突然皱眉望向天空。 ……他在看什么呢? 她也想抬起视线,却在那之前看到了别的东西。 「……啊。」 一架蓝色机龙。 那和美国ucat的机龙十分相似。但外观稍有不同,各部位尚未做成流线型,有种旧时代的感觉。 机龙瞬间卷超狂风,超低空飞过龙一头顶。 势如奔雷。 然而这景象,却深深地烙印在希欧的视网膜上。机龙驾驶座上有个人影,一名身穿蓝色 装甲服的男子。 「……爸爸?」 希欧转头望向呼啸而过的机龙尾部,以及远在其后的天空。 蓝色机龙的身影向映着火光的天空彼方远去,一群灰色机龙彷佛要纠缠它似的,从燃烧的街影中升起。 在希欧视野中,蓝色机龙以锐利的弧度爬升,和以相反路径下降的灰色机龙群交错而过。 「————」 之后,空中的灰色机龙们成了一团团炫目的红花。 连续爆炸声如远雷般鸣响,但新出现的灰色机龙又追着爬升的蓝色机龙高飞而去。 这时,希欧在空中看到了星光。 ……咦? 她进入过去后,应该从未看过星星。 天空似乎布满了火灾产生的浓厚云层,让人无法明确分辨星空与黑暗的交界。这些与底面残破景象极不相称的星星,深深吸引了希欧的注意。 ……刚才都没看到啊? 希欧还想看得更高,但一切到此为止。 她发觉四周景物已开始扭曲,被黑暗吞噬。 过去即将结束。 对此,希欧的意识将过去内容做个总结。 「果然爸爸也……搭乘机龙参与了战斗吗?」 ……为什么?这场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现在明白的,只有震灾当天夜里大阪有过一场战斗,而自己的父亲在战斗中丧了命。 佐山说过,这场战斗的对手可能就是「军队」的前身。 ……那为什么要当作秘密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希欧的意识也抱着问号落入黑暗。使她从过去中醒来。 * 希欧从被窝中弹了起来。 「……!」 刚才所见,和视觉中的景物完全是两回事。 这里是个阴暗的房间。 ……是飞场大哥爷爷家的房间…… 美影的被子缩在房间一角,穿着浴衣的布莲西儿踢开被子呼呼大睡,此外还有个竹篮摆在自己枕边。 确定篮中的小动物正袒腹而睡后,希欧才完全清醒。 一阵愕然之中,她感到全身血液的脉动,同时忍不住颤抖起来。 接着她想起一件事——其它人也能见到貘所展现的过去。 ……原川大哥! 他正在隔壁的男生房睡觉,只要拉开纸门应该就能看到他的睡姿。 希欧想听听他的意见,整合两人心中的思绪。 于是希欧跳出被窝,拉开纸门冲进邻房。 同样格局的房间里有两床被褥。尽管希欧心里满是焦急,但她仍注意到房里的黑暗应该是关上了遮雨门的缘故。 「原川大哥!」 榻榻米上的两团棉被中,其中一侧有个坐起的身影。 换上浴衣的原川从衣襟下伸出手抵着下巴,眼睛则讶异地看着希欧。 「希欧-山德森,妳——」 相交的视线让希欧松了口气。 希欧仿佛要扑向原川似的轻跑了几步,并抓住他身上的棉被。 梦境在她心里造成的冲击与不安,产生了一连串的话语: 「那、那个!刚才我睡觉的时候第二次,所以那个,虽然以为有点习惯了,可是声音还是要出不出的,那个,整个都好热好糟糕,所以那个——」 「那种莫名其妙的梦境告白就先免了吧,希欧-山德森,冷静点。」 此时,希欧感到原川的手采进她后脑发丛,接着在五指紧把头皮般的力道中,自己的脸被逐渐推向原川的胸口。 ……啊…… 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放松下来。 皮肤接触棉被的搔痒感使她出声轻笑.心情也在深呼吸后平静不少。接着,刚刚见到的过去一口气在她脑中重演。 ……那是…… 父亲们战斗的光景。 为何而战?与谁作战?为什么会有那种结果?尽管两人的关系如此亲近,但希欧对父亲的过去一点儿也不了解。只记得佐山说的—— ……ucat在关西大地震后进行战斗…… 「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啊,希欧-山德森。我只是个新人,妳也一样对吧?还有别大声嚷嚷,小心吵醒飞场。」 「咦?」 她看向一旁的棉被,只见飞场的被子正左右蠕动,其中还传出梦话: 「嗯,啊,车子,车子,好圆啊——!」 「……原川大哥,虽然之前就吐槽过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耶。」 「对别人脑袋的构造不要计较那么多,希欧-山德森,还有……」 希欧感到后脑上的手劲松了。她抬头一看,发现原川的眼近在咫尺。 在这极短距离,希欧歪着头说: 「……怎么了吗?」 「妳先转过头去看看。」 希欧乖乖扭转肩膀,转头向后。 那疑惑的目光,看到了原川的被子和上头的两团肉球。 希欧开始思考肉球的真面目。 「……屁股?」 「没错。不过妳干么脱光啊,希欧-山德森?」 听原川这么一说,希欧才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插图129 在「惨了」两字浮上脑海之前,「好过分」已经蹦了出来。 「——!」 不成言语的哀嚎后,希欧一把抓起身旁的东西遮掩身体,而猎物就是原川身上的被单。 但这么一来—— 「啊、等等,妳钻进我被子里做什么!」 「因、因为会被人家看光光嘛!我已经缴械了耶!」 希欧躲在原川和棉被之间,紧抓原川的她抬起头来。 原川半截身体被希欧压在底下,皱着眉说 「妳躲这样是想怎样?」 「对、对不起啦,在我回隔壁房间之前被子先借我一下」 「妳是想害我着凉吗?」 「呃,那么,所以那就,这个,呃——那我就先替你暖暖身子——」 「话要先经过大脑再说,希欧-山德森。」 见到希欧丧气地垂下头来,原川跟着叹了口气。 「算了,赶快回去。飞场大概还在他怪异的梦世界里,应该不会发现吧。」 「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原川大哥的。」 「那今天晚饭就交给妳做吧。」 原川稍稍挺起身体,无奈地拍了拍希欧的头。 「要弄得丰盛一点喔。最近景气不太好,妳就弄点炸鸡什么的请大家大吃一顿吧。」 「啊、好的——我刚好知道某种好吃的沾酱要怎么做,放心交给我吧。」 就在希欧说完话想起身时,她感到一道带着问号的视线从旁射来。 是飞场。他的脸钻出被窝,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 「啊,早安呀,原川学长跟……」 话停了,脸也僵了。 希欧在心里「咦」了一声,看了看飞场视线上的原川和自己。 自己一丝不挂,只以一床棉被半掩身体,还压在原川身上。 ……这个…… 当希欧想为自己辩解时,飞场已经跳了起来。 「该、该不会连接情色世界的 情色通道已经打开了吧——!」 「喂。飞场-龙司,给我冷静一点。」 「入、入口在哪里?我也要、我也要到那个世界去,这样、这样子跳下去!」 「快冷静下来,飞场-龙司,怎么可能有那种通道啊。」 只见飞场双脚站定,一个扭腰后用双手食指朝那两人雷霆万钧地一指。 「那你们、那你们干么在别人家里乱搞啊,学长!该死的,我好羡慕啊!」 「场面话跟心声不要一起说啊,飞场-龙司。我先声明,这只是一场误会。」 「可、可是原川学长——你怎么看都是个现行犯啊!太随便了吧!」 「他、他才不随便呢!」 希欧急得大喊。 「原、原川大哥是个非常正经的人呢!而且他喜欢的一定不是希欧这种小孩子,只有那种『丰满』的成熟女人才能满足他。对,就是『丰满』的那种喔!丰满~!」 「……妳根本是在完全否定我的人格吧,希欧-山德森。而且形容词也太多了点。」 「可是我……!」 希欧起身抗议时,被子也跟着滑落。 「——!」 她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拉起棉被掩身。 接着,某种敲击声冷不防响起。 有人在外头敲着遮雨门。 在这种时候会发出那种声音的—— 「色狼……?」 「应、应该不是我吧!会、会不会是另一个我啊?」 飞场慌忙开口时,希欧听见了下一个声音——破碎声。 那和梦中听到的不同,是木材或木板破裂、散落的声音。 ……咦? 尽管盖着棉被,寒风仍随着疑问吹来。 「怎么……」 了啊?希欧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遮雨门开了个洞,不断灌进冷风以及晦暗的光线。 另外,还有一名男子背光站在薄曦之中。 他身材细瘦,顶着长长的黑发。 「——吾名四吉是也,看来各位已经醒了是也?」 话音传来同时。希欧感到原川的手隔着被子搂住了她的腰。 ……这是…… 她知道原川会抱住她、保护她的理由只有一个。 而四吉正无奈地苦笑,说出了那个理由。 「各位,应战吧是也。」 希欧听见那与梦境交叠的「战」字,不禁摒住气息,但她—— 「为什么一定要跟你打——」 「因为对我们而言很好玩是也。」 「可、可是那对我们……!」 听见希欧裹在棉被中这么说,四吉点点头。 「嗯,我们能给各位的第一个奖励就是概念核,至于第二个,好像除了佐山先生以外没人知道呢是也。那现在我就以四兄弟之一的身分告诉你们是也。一旦打倒我们,就能知道我们所知的一点点过去是也……」 希欧听见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我们也参加了大阪那场战斗是也,所以只要打倒我们,多少能获得一点当时的记忆吧是也——替你们和因过去而拥有现貌的ucat制造状况的那些回忆……!」 希欧倒抽一口气。 ……怎么办……? 她知道对方是敌人,也知道打到对方就能有所收获。 ……可是…… 但四吉无视一切他人思绪,做出行动。 保持苦笑的他举起右手—— 「……好了,起床吧是也——」 在这简短话音结束前,希欧等人下榻的客房一角已经爆炸。 第十一章『人心的流向』 后悔所在何处 自己心里 抑或其外 * 这是个摆设着一张张小巧桌椅的房间。 早晨的灰白光线,从镶了一整面窗的南面墙上投射进来。窗子贴了张有商标的巨大贴纸,上头以简单线条勾勒出山贼头子的图案。 「和风快餐『猛将汉堡』……iai也开始出现这种怪店啦?到底是哪个家伙把米汉堡取名叫作『me的天』的啊?」 这些话,来自一名单独坐在早晨冷清窗边的白袍女子。 双人座餐桌上的托盘里有两个纸袋,装着看似新产品的饭团,还有一杯清炖肉汤跟稍微腌过的芦笋拌莴苣。 东方脸孔的少女搁着这些餐点不理,手拄着脸面向窗外。 她望着早晨的站前街道,停在圆环边的只有公交车和一辆送行的轿车而已。行人寥寥无几,没有什么称得上动静的动静。 「不知道他们玩得开不开心……」 一声几乎挤出肺中所有空气的长叹后—— 「介意我坐这里吗,赵医师?」 是女性的声音。赵医师转头一看,在她对面坐下的是—— 「——黛安娜啊?真有妳的,竟然知道我在这里。」 「还好啦。」 黛安娜身穿黑色西装,配上一条黑色宽围巾。她点点头放下托盘,将长发往后一拨,屈身就座。 「我和赵医师的身体都做过类似的处理嘛,所以我就放出这些纸鸟,找找看奥多摩一带有没有和我类似的人啰。」 黛安娜右肘顶着桌面。在赵医师面前摊开掌心,上头有只五公分大的黑色纸鹤。 当她五指一合、再次摊掌时,其中的纸鹤已消失无踪。赵医师盘起双臂说道: 「原来如此——本来以为别让自动人偶发现我身上的微弱贤石反应就够了,却忘了还有妳在……那么,妳这个索恩伯克家的人有什么打算?通报ucat吗?」 「哎呀呀,看来我被瞧扁了呢,我可不是那么无聊的女人喔。」 说完,黛安娜一面哼着歌,一面打开自己带来的饭团包装纸,接着按住满出包装的内容物咬了一口。 「这个骨边肉me的天特餐很好吃喔,我最近很爱他们用的芥末酱呢。」 「我只要有羊栖菜和榨菜就够了。」 「纤维质补充得很充足嘛……不过这里把咖啡换成一种叫『麦啡』的东西,有点可惜。」 黛安娜用纸巾擦擦嘴,将玉米杯汤拿到嘴边吸了一口。 「……四老好像行动了呢。」 「想阻止他们吗?」 「不想,这种事就交给有闲的人和相应的人才去做就行了,我还有其它行程呢。」 「行程?」 「对,等我忙完ucat的事情以后,傍晚要去都内拜访一位朋友;还得替希欧找点书来看,比如说有关日本文化和各地怪节庆的书,特别是对怪人的防身术之类的参考书。」 「这样啊。」 赵医师对着窗外,拿起me的天。 「……妳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他们为什么那么做吧?」 黛安娜答了声「tes」,含笑看着赵医师的侧脸说: 「四老生为7th-g概念核的借体,一旦发现符合资格的继承人,他们就会回复概念核原来的姿态。否则……」 「概念核将会随他们的生命燃尽而消失。在7th-g制造他们的时候,负责处理概念核的7th-g仙人们对我下了个指示——自己并不是神,而是将一切发展到极限的人类,待在他们无法认同的世界,只是在乏味的时间里苟活而已。因此,对这个世界的厌烦——就是仙人们替那四兄弟附上的老化条件。」 苦笑细细响起。 「那叫人的确也过得很无聊。即使二战后这个世界令人目不暇给地转变着,还是很闷——你们都还在的那几年,他们老得应该慢得多了。可是这十年来他们突然老了很多,所以在之前得到5th-g概念核时,他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想试试自己的身手,是这样没错吧?」 黛安娜低下头,咬了口me的天后以手遮眼。 「啊、有块好大的芥末……」 「感伤也好吃饭也好,妳先选一个来做吧。」 说完,赵医师自己也咬了一口。 「我现在也很闷,太靠近我小心心情跟着变糟喔……事到如今我才突然在想,我创造他们四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医师看着公交车离开圆环并通过窗前,在公交车的排气声中说道: 「当时啊,我被邀请到7th-g参观最先进的人体改造技术。知道能够以概念核为基础制作人造人时,高兴得不得了,即将与概念核同化的人们看到这反应也很开心。可是——我是不是为了让他们死才制造他们的啊?」 「…………」 「黛安娜,妳有想过生孩子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黛安娜耸了耸肩。 「我那么爱吃炸鸡,应该不会被送子鸟相中吧。」 「爱吃烤鸡的我大概也一样。不过那到底会怎么样呢,当妈妈的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怀胎的呢……会有人为了让孩子等死而生下他们吗?呵呵。」 仍面向窗外的她喃喃说着,一口口啃着米饭。 最后,她将剩下的份一口气塞进嘴里,嚼了一会儿后咽下。 「——我就是明知结果却又制造了他们的人,因为那是我的兴趣。不过一旦那天真的来临时自己的心情会变成怎样,当年的我还想象不到就是了。」 「要是妳当时能了解现在的感受,妳又会怎么做呢?」 「着……」 赵医师停下手边动作,闭着眼自嘲般轻笑。 「妳好残忍哪,黛安娜。现在想那些挽救不了的事,只是徒增悔恨罢了。」 她稍微转身,侧对黛安娜交叠双腿。 「四老很强喔,孩子们行吗?风见出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那希欧——」 「假如希欧他们就这么死了,那也是注定的事。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是为了死亡而生……而是背负使命出生后,在途中选择了死亡而已。我是这么想的。」 「这想法是怎么来的啊?」 「十年前,有一群人……像平常一起吃饭、睡觉、聊天那样,选择了一同赴死;当他们从没这么选择的我面前消失后,我就开始那么想了。不过他们只是不在我身边,也许现在还在某处欢笑、聊天、沉默、走走停停……只是见不到而已。所以我告诉自己,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 黛安娜两手捧着玉米汤杯,静静地看着窗外。 「如果能延续『死』这个行为,也许我的朋友就能回来了吧。可是四老他们……想要的是一个了结吧,替7th-g的概念战争画下句点。」 「没错。身为7th-g人,他们以战斗做为享乐的手段。而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累积经验、不再掩饰,以最大的力量享乐。他们一定只想快快乐乐地获胜吧——但只要赢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赵医师接着说: 「他们一定是这么想的:既然自己是为了死而生,死亡就是自己的生存意义,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出生后就死去呢……他们一定很恨我这个知情的制造者吧。」 「那只有四老自己才知道了……所以我想,他们只要在走进 终点前尽情享乐就好,让希欧和佐山少年等人满足他们——」 杯汤向嘴边一倾后,黛安娜对医师笔直地送出笑容。 「——不过会赢的一定是我的学生,而不是四老。」 黛安娜吸了口气,继续说: 「佐山少年以前说过,不管输了多少次,只要不认输,最后赢的一定是自己……还真像是醉话呢。」 赵医师并未对黛安娜的苦笑表示赞同与否,只是拿起另一个me的天纸袋。 「妳好像已经不哭了呢,黛安娜。还记得妳刚来日本时,常常替别人抱不平而流泪呢。」 「tes。」 黛安娜静静点头。打开另一个纸袋凑近唇边。 「…………」 然后一口气整个吞下去,赵医师看得都儍眼了。 「黛安娜,妳那种像蛇一样的吃法还是没变呢。」 「怎、怎么比喻得那么难听啊,我可是『母猫』呢。」 「是喔~」赵医师从怀中掏出烟。 「心情终于舒坦多了,让我抽一根没关系吧?」 「没关系,妳请便。」 同时,黛安娜从怀里取出口红,在桌上的餐巾纸上写了些字,向前推去。 「『滚蛋吧』是什么意思?想吵架啊?」 「那是对烟写的啦,赵医师——不过说真的,一聊起四老的事就让人联想到过去呢。十多年前,不也有一群人渴望着招来终结的胜利吗?」 「就是啊……而且现在也有人和他们一样。」 赵医师点起嘴上的烟。 「就是『军队』啊——我们应该很了解他们的想法吧?他们只是由概念战争的残渣和罪恶堆成的,想消灭活到最后成为赢家的ucat,然后自己也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创造没有赢家的和平。」 「那还真是会被消灭的小势力应有的想法呢。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就算自己会消失也要消灭对手,所以……即使他们连恶徒都称不上,却仍然犯下恶行。恶行越多,也就越能告诉后世的人概念战争多么可恶,以减少后世的纷争……让人们知道和平的可贵。」 「……小心啊,黛安娜。这时候放我家那四个乱跑是一回事,可是『军队』一定会打来,而且全龙交涉部队也好评解散中,出云跟风见还没法战斗。」 「我知道。」 黛安娜点了点头,稍稍竖着眉说: 「可是现在的优先问题是四老呢……可以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吗?我会保密的。」 一听,赵医师喷出一嘴的烟,不过烟一经过黛安娜摆的餐巾纸上空。就像碰壁似的全都弹回她身上。 「——啊啊,气死我了。不告诉妳。」 「有、有什么关系,一点点就好了嘛。啊,请妳吃羊羹和蛋糕合成的羊羹糕当甜点怎么样?很像金锷糕(注:薄面皮包馅,以铁板稍微烤过的日式糕点,外型如刀锷般扁平)喔。」 「什么东西?」 「羊羹糕。」 「……算了。一光正在准备武器,二顺跟着佐山。辅助型的三明应该和一光在一起,然后四吉——去找希欧他们了。」 最后几个字让黛安娜表情一僵。 「四吉他——?」 「没错。从个人战力看来,四吉是四人里最强的——好啦,等着瞧吧。」 趟将烟使劲吐向天花板,让它们在高处如云般漂浮。 「那个平常老是耍白痴的孩子,终于悟出自己该做些什么而全力以赴。力量也好,心思也好,十年前替你们助阵的他完全不能跟现在比呢——正因为他总是掩藏着真心,所以现在才想找出答案吧。」 赵医师微笑着,以身为四老母亲的面容凝视黛安娜。 「赢的一定是那些孩子们——因为他们想找出答案,而这种追寻的力量强过任何事物。妳能听听那些孩子们的问题吗,黛安娜?那个问题应该存在很久很久了。失去了创造他们的世界,还得为了承认这个世界而死……」 赵医师顿了一下,继续说: 「那他们为又是为了什么而活呢?很严肃吧……虽然蠢到很不适合他们就是了。」 * 四吉正在飞场家旁的露天道场上战斗。 他的白色飞行夹克底下,是件脏兮兮的白色连身工作服。 和平常一样。 天空正由白转蓝,奥多摩也即将被早晨特有的清新空气填满。 世界和平常一样,low-g也像平常般平常。 今天不是假日,人们将在起床后吃早餐、上学、上班、做家事,过平常的生活。 可是—— ……今天的我不一样是也。 平常不会一大早就闪开拳头。 平常也不会一大早就躲避脚踢。 平常更不会一大早就化解投掷技。 平常—— ……可不会和飞场家的孙儿对打是也。 现在种种都和平常不同。自己正在做些与他人不同的事,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喔不,或许眼前对战的飞场也有同感吧。 太美妙了。 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测试这个g而死。完成这项使命,既是堪称我们生父的7th-g的愿望,也是为了顺应这愿望的生母赵-晴。 可是兄长们说—— ……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自己的寿命正逐渐燃烧殆尽,也对这个世界的平淡感到厌烦,所以想早点去死,早点完成自己诞生的意义。 然而—— 四吉拨开飞场的拳脚,踏步肘击。 ……在那之前,我还想先好好享受一番是也。 兄长们还说过—— ……他们会在测试这个世界之余,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然后,只要在生命结束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无趣,那么这个low-g也算是有成为自己葬身处以外的价值了。 只要能引出自己的性能、毫无犹豫地火拚、看着敌人惊讶的表情、在分出胜负后大笑、激出人生的最高潮—— ……那么low-g就能获得我的认同是也。 不过四吉心里仍有着「可是」。飞场屈身闪过四吉踢击,接着扫腿反攻四吉轴心脚,四吉也随之跃起。 「可是……」 眼下扫腿的飞场仍在回转当中,几乎在原地不动,于是四吉在空中砸下脚跟。 他相信这一击必中无疑。 理由很简单,因为飞场的动作太容易被看穿了。 也许是他过于习惯操纵武神吧。虽然招式威力十足。但动作太大。 飞场大动作地高速回转,仿佛想混淆对手的视听。就像个小型台风一样。 然而,一旦中心点被看穿,那也只不过是挥扫手脚的动作罢了,要害伸手可及。 而四吉也那么做了。 他踵落的目标即是位于人体中心的头顶。 由于飞场回转时重心固定,一旦遭受由上砸下的攻击就会撞上地面,无法削减伤害。 中招必然昏厥,而附赠的头痛会让对手一整天食不下咽。 攻击命中。 「!」 骨与骨的敲击声响起。回转中的飞场被砸向地面。 四吉因反作用力而向后翻身,在坚硬的地面着地。 「可是——引不出最高潮就等于无聊是也。」 四吉见飞场在地上趴成く字形动也不动,便端正姿势别开视线,看向屋舍。 被破坏的屋舍客房入口前有道人影。 是个穿着蓝黑色传统工作服的矮小老人。 四吉低头示意后说: 「……龙彻先生想和晚辈一战是也吗?晚辈就为了改变心情换个语尾吧噗噜。」 「不要好了,我不想跟说话带那种语尾的人对打。」 「别在意嘛噗噜,话说回来——」 四吉将双手垂于体侧,转向龙彻。 「晚辈能和您打一场吗噗噜?」 「还是算了吧,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我现在要陪登志巡田。」 说着,龙彻指向四吉左侧。 四吉顺着看向龙彻所指的方向——左侧的地面,也就是他刚刚打趴飞场-龙司的位置。 接着四吉看到,原已倒地的飞场竟轻甩着头慢慢站起。 ……我应该完全击中要害了啊—— 飞场拨拨头发后站直,轻跳几下,并前后垫步起来。前几步并不快,之后频率越来越高。 他的眼则直视着四吉。 「……夏天的时候啊,比我还色的学长和变态得让我根本没得比的学长告诉我,我平时从没有做好防御的准备,总是很快就自以为打赢了。」 飞场朝旁一啐。吐出一口红沫。 「你跳起来以后我就想到自己输给他们的样子——我输了两次。所谓事不过三。我可要认真了喔。」 「很好很好。」 四吉对龙彻行过注目礼后再次面对飞场,两手不再下垂,双肩微微向前拾高。 接着他挥手摆袖。轻展双掌。 「那我也稍微认真一点吧噗噜。」 「……稍微认真?」 四吉点头同时双拳紧握,坚硬的道场地面在气爆声中飞散。飞场也被轰开。 战斗再次开始。 第十二章『结论的条件』 人要你伤 人要你亡 你怎么回答? * 飞场乘于大地的破坏之上。 他眼见四吉将攻击,便全力回避。 打击、斩击、炮击皆有可能。 夏季的两度败北,使他懂得在呆看敌人攻击之前先行闪躲。 这是正确的选择。 以飞场原来的位置为中心,有半径约三公尺的空间遭到破坏。 宛如凭空破裂一般。 飞场被四散的大气震飞,一个翻转后落地。 ……刚刚那是……? 他晓得这是某种空间攻击。当空间在压缩下爆裂的剎那使其与周围空间同化,范围内的物体将一律粉碎。 道理虽懂,但不懂的是—— ……他是怎么办到的?用的又是什么? 抱着疑问落地的飞场以双臂挡住冲击卷起的气流以及地面碎片,并看着前方。 第二击来了。 「……!」 飞场再次猛力向后跳跃,想跳出半径三公尺的破坏范围外,然而—— 「更大了?」 本能让飞场双脚更加使劲,一口气退了约莫五公尺。 下一刻,破裂的空间在他鼻尖前收起,半径范围正好比上次多了约两公尺。 ……他真的还没使出全力吗, 飞场眼前的一切全都爆开,随后而来的风声和地面碎块让他赶忙抽身。 他瞪着四散的大气并重整架式,不过—— ……我该怎么打? 右拳虽已紧握。但对手的破坏力令他紧张不已。方才交手时,也让他明白对手略胜一筹。 敌人有力量、技术、速度上的优势。 「冷静一点……」 只要仔细思考,一定能找出对策。 为了摒除杂念,飞场静下心来。 ……无我的境界……! 美影的裸姿忽地冲上心头。 ……而且是正面! 因此,飞场认为这是美的女神要他正面思考的神谕。只有这一点杂念应该没什么关系吧?不过—— ……最近美影姐都不肯和我一起洗澡了呢。 大概是两周前开始的吧,美影表示想练习一个人洗澡,不让飞场跟进浴室。飞场的母亲似乎也想鼓励她自立,只要飞场一想偷窥就会有长枪从洞的另一端刺来。 所以最近对美影裸体的想象,全都是来自过去。 ……其实也不错啦——想象力万岁! 想到这里,飞场才终于惊觉自己现在该专心应战。 于是他又为了摒除杂念,两手在眼前浅浅交叉。 「别再兴奋了,我的心。别再兴奋了,我的心……!」 「……你真的有想要认真打吗噗噜?」 「你这个语尾狂有什么资格说我啊!拜托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太太!」 话音刚落,飞场冷不防地动了。 既然力量、技术、速度都不如人,那么还有几样要素能拉近彼此差距。 其中一项,就是机先。 制敌机先,趁隙进攻,也就是要出乎对方预料。 对方用的是某种范围攻击,而有效半径至少有三公尺。 只要距离在三公尺以内,对方就有自伤之虞而无法使用那种力量。 飞场低身一跳,并在速度降低之前再次跳跃。 这并不是奔跑,而是连续的高速跳跃。他保持爆发的初速,飞快接近四吉。 四吉在距离缩至五公尺时做出反应。他朝飞场高举左手,接着握拳。 「……!」 拳头一甩而落。 半径三公尺、直径六公尺的球型空间将飞场踩过的位置炸裂了。 塌陷、挤缩,接着释放力量而爆炸。 爆裂声铿然响起。 但飞场安然无恙,没破也没碎,继续他的攻势,对手已近在咫尺。 他位于空中,从四吉头上约五公尺处开始落下。 「————」 飞场的跳跃原理其实相当单纯。 对方攻击范围是球型,因此只要其发动攻击时延着球面弧形纵身跃起,就会被破裂的冲击弹向上方。 尤其对方为了攻击地面上的飞场。而让球体中心更为贴地,使得攻击范围半埋在地。 自己一定能闪过这次攻击。 再加上他接近时依然保持高速,就算被身后的暴风推挤。也能继续前进。 这就是预料到战场变化的结果。 这时飞场再次动作,凌空回身,起脚向右后回旋踢。 他没有选择踵落。因为这招落地时重心压得太低,一旦对方闪过趁隙反击就完了。 后踢能让他落地时立刻转身移动,还能藉回转削弱落地冲击。另外轨道并非直线,会让对手更难预测,若能一招得胜,最近下趺的飞场股又能翻红。 飞场一石四鸟的攻击就要在四吉身上验收成果。 但在那之前,四吉挪动了左手,而且不是像之前那样开掌而握。 ……他把手抽回腰间? 一但在此引爆空间,四吉自己也无法幸免。 但四吉仍继续动作。 带有弹性、宛如打击般的声音从四吉背后响起,该处的地面也跟着凹陷。那不是被攻击轰开的洞,而是被某种物体踏破产生的凹陷。 飞场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因为美影召唤荒帝时也会有相同现象。 接着出现的是—— 「……武神?」 * 飞场清楚地看到电流般的青白光线在四吉身后流窜。 同时,接连造成空间破裂的元凶也在四吉双臂后现出真身。 那是一双巨大的手臂。 全长不下三公尺的手臂,被黄红双色、既像装甲也像肌肉的组织包覆着。它们就像是模仿着四吉的动作般,在他的两侧摆出架势。 「我就再稍微认真一点好了噗噜——这是生殖攻壳『大圣』,汇集了7th-g人体改造技术副产物精华所制成,我还是第一次在兄弟吵架以外的状况拿出来用呢噗噜。」 空间没被压缩,但全长三公尺的上勾拳已直线飙窜。 打桩般的重拳就要袭来。 「!」 这瞬间,飞场脑中竟一片空白。 他不善于处理预料外的行动,而这弱点已让他在过去尝到败果,这次—— ……我可不能输! 飞场紧抓着某种意念,让大脑清醒过来。 反射神经超越了意识,累积于全身的危机处理能力与身体机动力相互连结,令他拧转上半身,振臂拉起他后踢的姿势。 即便巨拳如瞬间移动般袭来,但飞场却仿佛想与之正面对决似的踢下右脚。 ……让脚跟…… 双方接触了。飞场朝巨拳中指根部送出脚跟、贴紧脚底—— 「……!」 想藉此吸收力道。他弯曲踝膝、沉腰屈身,并在张臂维持平衡的同时缩紧脖子。 飞场在瞬间完成所有动作,尝试以全身来吸收冲向全身的打击。 高挥的大圣之拳所带来的动能囤积于飞场体内,并且在攻击动作达到顶点而停下时无处可去,即将在飞场体内炸开。 在那之前,飞场朝斜后方空中纵身 一跃,藉由正确地接续大圣拳轨的这一跳,承受并卸除积于体内的动能。 但「弹飞」似乎更适合形容他现在的处境。 初速极快。重力加速度几乎使他眼前一黑,但是—— ……这比硬接那拳的伤害要好得多了! 飞行十几公尺后,速度已在不知不觉间慢下来,血液跟着冲上脑袋,使他意识再次清醒。 朝上飞的他眼里看着天空,天色已从清晨转为白昼,带着薄薄的云。 「…………」 飞场挺腰望向背后,看着上下颠倒的山岳和地表。 约莫距离五公尺的下方,有自家的露天道场、屋舍,以及—— 「美影姐。」 「——嗯。」 应声的身影穿着浴衣,朝露天道场踉舱地跑来。 飞场一个回身,在身影眼前着地后立刻挺身站起张开双手,和美影一起大喊: 「荒帝——!」 反应来了。 从背后吹来的旋风之中,高约十公尺的黑色巨人-荒帝出现在美影身后。 黑色武神的骨骼、传动装置、感觉组件等逐渐连结,装甲跟着现于其上、固定位置。 螺丝不停将这黑色躯体全身一切紧密接合,美影的身体也在重力控制下浮起,在连续的金属声中纳入荒帝体内。 「太慢了噗噜。」 飞场发觉四吉的声音从耳背传来。 ……? 荒帝出现与合一的所需时间应只有短短一瞬,这应足以让美影乘上这3rd-g的最强兵器,但飞场顿时惊觉到—— ……对手来自7th-g……! 3rd-g没有武神就等于没有战力,而他们正是能办到这点的上级g。 四吉纯粹以速度就干涉了荒帝合一。 飞场转过头去,看到四吉站在大圣伸出的手上。 有种背包般的曲形组件连接了大圣双肩,其后是滚滚蒸腾的热气。 四吉站在大圣掌上,右手向前伸出。 他的手抓着美影,还来不及进入荒帝的美影。 美影睁大双眼看着四吉。 「看清楚了。」 大圣右掌上的四吉一派轻松地举起左手,之后怪事发生了。 大圣的左手如汽球般涨大,但并不因此失其坚实。巨手变得更为巨大,长度约有十公尺。 「变幻自如、灭法无敌,这就是7th-g的精髓。」 接着—— 「哎呀,忘记加语尾了噗噜。」 大圣巨大化的左臂将才刚现身的荒帝一拳打飞。 玻璃碎裂声随之响起,荒帝在空中弯成く字形。受重力控制的美影虽尚未与之合一,却仍有如玻荒帝甩开般飞向空中。 荒帝全身上下的红色紧示灯同时亮起,代表异常事态发生,之后它似乎不想受到主人以外事物左右似的径自消失。 空中剩下的,只有美影。 她虽没受到打击,身上仍带有冲力,飞向屋舍中仍关上的遮雨门。 「……美影姐!」 飞场虽想冲上前去,但已追不上她。 这时,帮手出现了。 那是四吉的攻击。 四吉跳回地面,让大圣的右掌朝飞场腹侧轰去。 飞场鼻口泄出大把空气,腹侧还发出某种声音。 反击的同时,飞场已被大圣殴飞,随美影之后而去。 但也赔上了三根肋骨。 剧痛尚未到来,也许吸口气、血过一巡后就有感觉了吧,可是在那之前—— 「呃!」 他先吐出了不知是呼气还是什么的声音。 飞场摒住气息,在空中来到美影身边将她拉近,发现她不省人事后抱紧了她。 ……屋子…… 冲撞在即。 然而,这一撞并没想象中的硬。 「?」 有种东西接住了他们,虽称不上有弹性。却能卸除冲力,使飞场背贴着地面一路滑动。 下个瞬间,飞场见到眼中的天空暗了下来。 被陈旧天花板遮住的屋顶,告诉他已来到室内。 在地面滑行的身体撞到屋内柜子后停了下来。 「唔!」 痛楚来了。光是呼吸。左腹侧就有种被手指抠挖、从肌肉内侧直接拧扭的感觉,使飞场痛到了骨子里,眉头紧锁。 这时,他才注意到有人打开了遮雨门,还铺好棉被接他落地。那是—— 「原川学长——!」 * 原川从抱着美影动也不动的飞场身边走过,右肩扛着圆木般的巨物走向庭院。 他朝背后的飞场「啧」了一声,说: 「抱歉啊,飞场。搞定希欧害我花了不少时间。」 「对、对不起……」 原川右肩上的圆木——希欧,被棉被捆成蛋糕卷、只向后露出一颗头。成为馅料的她道歉后,发现原川就要走出庭院,转过头问: 「你、你想怎么做呢,原川大哥?」 「虽然很麻烦,不过就现状来看,不把他赶走恐怕会更麻烦。」 「可、可是,如果用山德斐洛去撞,那个语尾先生大概会……」 「对方可不会手下留情喔,希欧-山德森。」 「可、可是……!」 「妳不是很想知道我们父母的过去吗?现在关键就在他手上,难道妳不想做些什么吗?那妳要的到底是什么啊?」 原川感到蛋糕卷馅料身子一颤,连呼吸也停住了。 「听好了,希欧-山德森……那也是我们的任务啊。」 「对不起……」蛋糕卷的头无力地转过来。 「可、可是我们要怎么打呢?」 「这个嘛。」 原川点点头,走向院子。飞场倒地不起、屋舍缺了一块、龙彻忙着顾老婆和田地。 ……简直和少年漫画没两样嘛。 原川与四吉距离约八公尺,大圣已回复原有尺寸,但看似背包的部分却尚未消失。如果他再次使出干涉荒帝出现的速度,那么他恐怕搭不上山德斐洛。不过—— 「希欧,山德斐洛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吗?」 「咦?嗯,他好像多少会看看外界的样子呢。」 蛋糕卷虽想转过头来,却失去了平衡。原川感到这和自己在ucat和横田基地兼差扛货的感觉不太一样,于是离开屋檐下。 「那、那个,原川大哥,刚才你的手就一直在我的屁股……」 「少冤枉我,隔着棉被根本啥都摸不出来,而且我也没被全龙交涉部队污染到在这种情况还想吃豆腐。」 「全龙交涉部队到底是什么啊……」 希欧的唏嘘,让原川不禁发出一个不同角度的疑问。 ……到底是什么呢? 佐山虽说暂时解散,但现在打成这样,跟之前又有何差别? 这么一来,宣告解散时风见抗议的又是什么? 「……?」 他虽抱着疑问,却不知疑问从何而来。 为什么—— ……要对一个没有意义的名称这么执着呢? 这时,原川似乎对暂时解散的理由有些眉目。 「——因为过去吗?」 ……是过去的某样 人事物赋予了「全龙交涉部队」这个名词意义吗? 但这不是现在该想的事。 原川停止思考,在院子里面对位于露天道场中央的四吉。 「听清楚,山德斐洛和荒帝不一样,他有他自己的智慧。如果你想干涉我们的召唤或搭乘过程,他很可能会决定先把你撞烂,所以——」 「你是要我回去吗噗噜?」 「不对——我要你滚蛋。」 原川对扛在肩上的蛋糕卷馅料说: 「希欧,我已经警告过了,把他叫来。」 「咦?可、可是,现在情况这么突然……山德斐洛要是没感觉到希欧有危险,就不太容易叫出来哟?」 原川什么也没说,直接扒开蛋糕卷。 棉被失去束缚后如披风般盖在原川右肩上,而内容物则是肚子贴着原川肩头,露出赤裸的身子,还「咿」地叫了一声。 「不、不要啊——,山德斐洛——!」 * 四吉并未干涉山德斐洛的出现。 理由正如原川所言,那架机龙拥有自我人格,干涉行为会让自己暴露在敌人眼前。 于是山德斐洛在屋舍前一块如停车场的上地现身,卷起狂风。 距离仅有八公尺。山德斐洛进入了众人视野之中,有如山壁般巨大。 一眨眼的工夫,蓝白机龙已打开驾驶舱纳入原川及希欧,片刻后—— 「……!」 发出机械的咆哮。 全场超过三十公尺,那重量又有多少呢?这时山德斐洛已成为格斗型态,设于尾端的推进器正不断扰动空气。 一旦发动突袭,速度及体型会让四吉无暇闪避,也抵挡不了其重量和硬度。 然而四吉没有逃开的意思,只是站定不动。 山德斐洛正在他眼前抱着头羞赧地扭来扭去。 『原、原川大哥!刚才那样太过分了啦!我只打算给原川大哥一个人看的耶!』 『安心吧。希欧-山德森,妳早就被浴室的微生物看光了。』 『过分……』 聋旨障止了。 四吉看着原川在驾驶舱内的动静,他握着驾驶舱左右两侧伸出的防护杆,全身朝四吉倾去。 ……相当不错。 四吉想起,这个少年虽然最晚加入全龙交涉部队,但战斗的直觉倒也不错,不过—— ……那是因为有希欧小姐在,才能取得平衡吗? 处境至此,已无暇再添语尾。 接着,四吉将这瞬间看得清清楚楚。 山德斐洛忽然收起四肢,背后进出透明的波动。 「!」 来了。 在短短八公尺的距离前,雾气从全长三十公尺的巨体鼻尖炸开。 圆锥状的气流向外扩散,屋瓦先是浮起,随后四散。 但四吉仍悠哉地看着这高速冲撞袭来,同时思考原川的目的。 他的感觉已与山德斐洛同步,能在高速中进行各种微调。 山德斐洛冲向四吉中心线略左的位置。 不躲就当场毙命,躲了也会重伤半残,只有用其它特殊手段才可能完全闪过。 原川必定是这么想的——对方一定会选择特殊手法回避。 即便大圣变得全长超过十公尺也敌不过山德斐洛,所以他才放弃炮击,选择突袭。 ……判断得不错。 在足以看清高速行动的反射性思考后,四吉说出了一句话: 「固有概念——展开。」 接着,声音响起了- ——世界瞬时颠倒。 下一刻,胜负已分。 全长逾三十公尺的山德斐洛被某种冲击撞飞。 『……?』 轰声响起、碎片飞散,机龙痛苦地屈身,并放出原川和希欧的疑惑声音,撞向露天道场后方时森林,群木因而弯倒。 山德斐洛成为破坏的集合体,在全身装甲板不同散落的同时,将森林撞个粉碎。 由于森林位于坡面,使得瘫倒的笨重金属块铲了约五秒的土才停下。 接下来的,是大约延续了一百二十公尺的深沟及山崩。 「现在——」 见状,四吉看着鸟儿从森林中仓皇飞起之余,开口低声地说: 「惹您生气了吗噗噜?」 他转头朝右后方看去,看到的是—— 「布莲西儿小姐?」 身穿学校制服、头上顶着小鸟的少女,就站在四吉身后一公尺处。 * 布莲西儿并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山德斐洛冲刺时被某种攻击撞飞,但真正令她不解的,是原来在露天道场的四吉——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刚走出房间的布莲西儿,皱眉看着眼前那身穿白色飞行夹克的背影。 这里是屋舍前,被原川打开遮雨门的房间前,也是女孩们过夜的房间前。 「这里是山德斐洛原来的位置附近吧?」 这是怎么回事?当布莲西儿思考理由时,黑猫来到她脚下低语: 「因为世界颠倒了啊,布莲西儿,所以才——」 「很敏锐嘛……我的确是将山德斐洛和我的立场颠倒了。」 老人转过头来,露出笑容。 「因为我将冲撞的瞬间颠倒了,所以山德斐洛撞上了他自己。」 「那我只要这么做就好了吧?」 四吉还来不及看清楚,布莲西儿便已抽出纸片。 她将纸片摆在自己颈边,而上头画的图是—— 插图150 「切断,只要我画下最后这一点完成整个图,就能反过来砍下你的头,没错吧?」 「您想试试吗?」 「你这是在挑衅吗?」 「我是在阻止您。那我就再说一次吧——您想试试吗?」 这一问令布莲西儿眉间皱得更紧。她从怀中掏出笔,朝抵在颈边的纸片上用笔尖一点。 当她拖曳纸片、小鸟飞离她头顶的瞬间—— 「住手啊,布莲西儿!」 ——咦? 就在她甩笔发动能力时,问号浮上心头。而黑猫蹬地跃起,阻碍了她右手的动作。 紧接着,纸片发动了切断能力,但对象不是四吉,是布莲西儿自己。 「!」 ——为什么?我不是在颠倒的概念里吗? 预料外的演变让布莲西儿僵住不动,幸亏切断力已被迎面扑来的黑猫阻挠。 这一扑,使得布莲西儿反射性地回身,避开了自己发出的切断力。空中的黑猫背部猛然一震,代她挨了那一击。 「啊!」 没等这一声结束,黑猫已落在她伸出的双臂之间。 布莲西儿捧着黑猫,却感觉不到牠的力气。 黑猫柔顺滑手的背上多了条粉红色的线,在线浮出无数毛孔般的红点。 「这……」 为什么?疑问不断涌上心头。 难道这不是逆转颠倒的世界吗?黑猫又怎么会变成这副德性? 黑猫在布莲西儿怀里微微抬起头说: 「古德……掰……」 「……看来你没事嘛。」 布莲西儿毫不迟疑地朝黑猫下 腹出指一戳,黑猫当场仰头扭动。 「好痛啊啊啊!腹背夹击的痛!——布莲西儿,妳怎么还不谢谢我啊?」 「你演的烂戏跟害我担心的份扯平了。」 「是喔,妳也会担心我啊……」 「少废话,一边睡觉去。」 少女将止血和睡眠的纸片贴在黑猫背上后,转头面向四吉。 「我知道了,所谓世界瞬时颠倒——那个瞬时就是依你的判断产生的吧,只要颠倒的瞬间出现,攻击方就会受到自己的攻击,否则攻击就维持原貌。」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1st-g监察大人?要打吗?」 「你跟那四个打还不够吗?」 布莲西儿移开视线。飞场在屋舍深处的房间里,虽已失去意识,但双手仍紧紧抱着美影;远方森林中的原川,则是趴在山德斐洛的驾驶舱里动也不动。 四吉朝他们瞄了一眼。 「您觉得够吗?」 「那你看看自己的左手吧。」 四吉照办了,布莲西儿也看着同样位置,应有的东西已不在应有的位置上。 「我的手……」 已连根消失。 四吉吃惊地睁大了眼,而布莲西儿只是悠然地抱起黑猫,以头顶接过回巢的小鸟。 「你打飞美影和飞场时,难道没注意到飞场也做出了一点点反击吗?就是那个让你几乎不痛不痒的伤害使你对『瞬间』的判断产生偏差……轻敌的代价很大吧?」 「啊……」 四吉吸了口气,看着左肩以下。那里见骨见肉,但没有出血。 活体兵器的组织,已在主体意识下令前就封锁了血管的裂口。 布莲西儿接着听见了四吉的声音。 「哈哈……!」 四吉的气息被笑声串联起来。 他右手扶额仰身大笑,大圣两条手臂也抱在肚子上。 「太有趣了……!虽然还很微弱,但真的很有趣!快乐、太快乐了!真是大快人心、不亦乐乎啊,兄长们!」 布莲西儿静静听着随笑意漫向空中的声响。 「四个肩负low-g命运的人们,至少能替我们其中一人解点闷啊!」 说着,四吉转过身来。 「想不到我竟会丢了一只胳膊!惊讶、错愕、惊愕!能请您原谅有点错乱的我吗?这实在是莫名地有趣啊——三十分!」 「轰掉你的头就能拿满分了吧?」 四吉末置赞否,只是笑着说: 「——到时候的奖品就是概念核,还有我们所拥有的过去。」 「也对……不过,你们为什么这么想寻死呢?」 「寻死?也许的确如此,因为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时间?」 「正是。」四吉答道。 他看着瘫倒在地的飞场和趴在远处的山德斐洛,继续说道: 「我们四兄弟会因为烦闷而老化,倘若老死前都还不能承认这世界是个『值得我们托付概念核的有趣世界』……概念核就会直接消灭。」 「那么……快乐到死对你们而言就是最好的下场啰?」 「是的。」 四吉点点头,仰望天空。 「原以为没希望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有那么点可能性呢。这次我只是不告而来,下次见面就会拿出真本事了……不过被人觉得轻敌还真是遗憾,我就这么弥补吧。」 四吉笑容渐浓,在大圣的同步动作下举起安好的右手。 「那么——」 握拳的同时,破坏的碎裂在众人头上炸开。 半径足足有一百公尺。这一击的范围甚至触及了露天道场后方的森林,破坏已不克形容现状,天崩地裂也许更接近些。 「——!」 架高的飞场道场及其屋舍、露天道场、森林,其中的一切全都崩毁、溃散。 霎时,所有事物都成了一团残骸,只有报晓的晨风依旧。 第十三章『世界的表情』 掩埋 然后踏实 就能使其平稳地消失 * 阳光已渐有午后的样子。 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带着海潮香的过午阳光中,有个人影正跑在铺了柏油的下坡路上——是新庄。 系上缎带的黑色长发和橘色夹克下襬左摇右晃,背包跟裙脚也随着步伐忽高忽低。 「要赶快……」 新庄手上有一叠印有堺市市公所印鉴的纸,纸上都是从公所影印来的义工队与教会资料。 右侧是山,左侧是面临濑户内海的城镇及港湾。 坡道上有几面褪色的观光广告牌,底下写着「堺港」。 约在两小时前,新庄在市公所问到了一些信息。 ……在那之前也发生了不少事呢。 到达大阪已是清晨的事了。 新庄走出深夜班车、踏上大阪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望向铁路路线图。 向站员询问转乘月台的位置,在街上边走边看地图找正确的路,全都—— ……让我感觉好陌生又好茫然喔…… 上午九点,新庄终于来到市公所,并在附近的咖啡厅吃早餐等待公所上班开门。之后在早上 业务最繁忙的时段踏进公所大门,需要的是—— ……孤儿院或教会的名册。 根据出云ucat的资料。新庄-由起绪是被堺市的孤儿院教会所领养的。 当新庄询问震灾前的市镇数据时,得到的答案却是—— 「无论是震灾前还是震灾后的数据,现在称得上完整的可说一笔都没有。」 ……不会吧。 新庄要找的是城镇、都市层级的大型地域资料。 至于「没有」的最大原因,除了旧公所曾被焚毁,还有震灾前后的地形差异以及人口大量出入,造成当时数据几乎都是过渡性质,仍未更新。 在政府2002年的数字化政策之下,新市镇的数据更新程度虽相当频繁,但是以纸张誊写的旧数据却只被视为参考用,没经过计算机建文件。 管理旧数据的女性是这么说的: 「——不动产和银行数据因为牵涉到很多层面,所以至少先把能维持现状的旧数据都添补完了。不过……还是会有些可有可无的数据吧?我们为了让人民安心并早日重建堺市而舍弃了不少东西,好让公所赶快恢复机能——一旦公所回到正轨,治安和行政也会稳定。」 「————」 「因为大规模山崩或火灾而无家可归的人们,都放弃了消失的土地搬走了;他们当时填过的数据,我们都还保留着。只是那些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的人们的土地,或是一些因为地层问题而住不了人的土地,我们公所就得花钱征收。那时真的是一团糟……让人莫名其妙的事也很多。到现在还是有些人会发现自己家的地被误记成隔壁的呢。唉,真抱歉。」 ……要是一切平平安安,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新庄之所以自然地这么想,是因为即使事态尚不完整,却仍确实地进行的缘故。 所谓的「问题」,只要在发生时修正即可,这是有效利用时间和程序的最佳手段。直到今天,这个城市依然没有多余的心力可浪费。 再过十年——不,也许再过数十年,这座城市就能立即回答新庄的问题吧。 新庄也事先做了点功课。 来此之前,新庄查到堺市现在人口约为八十万人,其中有四分之一,也就是将近二十万人是在灾后迁入的。 也就是说。这十年来堺市有四分之一经过重建,居民也不断地更新。 「……所以那些人还会回来这里,解决当时市公所为了应急或无力处理而留下的问题——前几天还有些人终于下定决心要来替祖先扫墓呢。」 女子说道,同时列出了教会名册。 约有四十所。 「这里应该包含了一些小数会,和利用灾后剩下的组合屋建材盖起来的地方。在电话线断光光时登记的或是迁址的,大多都没有留下电话号码……虽然在前年修改电话号码时,被断层切断电话线路的地区已经都换了新号码——」 「但这里的数据很可能还是没改过吗?」 「原本是不会发生这种事啦——不过这里还算是灾区呢,所以……」 女子递来几张影印纸,上头记载着几个电话号码、住址和某种团体名称。 「这些是救灾义工队的办事处。自从不必向公所登记也能举办活动后,还有多少仍在运作就不知道了……」 新庄收下数据,现在正急忙地奔跑着。 赶路不是没有原因的。离开市公所后,新庄在咖啡厅吃午餐时打了通电话回ucat—— ……大树老师说…… 「什么事都没有,不用担心喔!」 一定是骗人的。新庄心想,绝对还发生了什么事。 ……平常她一定会胡乱讲些有的没的让人操心呢…… 但是大树却直接要新庄别担心,还说什么事都没有。 恐怕昨晚通过电话后,希欧和原川、飞场和美影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吧。 腹部忽然一阵绞痛。 就像是代替经痛似的。这股每月底都会有的痛楚,从早上就断断续续到现在。也许是心中焦急,使得今天痛得特别厉害。 但新庄仍不停地跑。必须赶紧了结私事、回到岗位,还预定搭明早的新干线返回东京。 ……像今天这种事只要有时间就能解决,我总有一天能找出新庄-由起绪的踪迹…… 这项事实消除了腹痛。 毕竟想找的人连是不是血亲都是未知数,这种私事还是在今天就处理完毕最好。不过希欧和大树都在电话中加油打气了,所以自己还是会尽力而为。 但只限今天。 先花一天时间为自己做点事,之后再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和那儿的人们身边。 等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安全了,再回头替自己打点即可。 若搭乘今晚的新干线,还能在午夜前回到东京呢。 想到这里,新庄吸了口气。 「最大间的义工队办事处就在这附近……就从那里开始吧!」 这间规模最大的义工队办事处,打从一开始就设立于堺港入口以便管理物资。从公所得来的资料上,也将其列为第一项。 在那里能搜集到的信息一定也最多吧。 新庄的双脚在通往港口的下坡道上不断奔跑。 夏天曾闻过的濑户内海的海潮香沾满全身,令人怀念。 坡道在一处丁字路口结束,左左右延伸的马路相当宽广,而马路护栏另一端就是—— 「海……」 从坡道底端那高台般的丁字路口,能看见码头的背影,也能俯瞰濑户内海。 色彩略浅的晚秋阳光,在近黑色的海水上鳞光点点地反射。切开鳞片而行的船只形状,让新庄发现自己眼中所见,其实比感觉上的要大上许多。 ……好大喔。 新庄低下头去,看见一座全新的码头。 夏天来濑户内海的途中,风见在直升机里曾说过: 「以前——」 关西大地震时,iai曾进行过大型的重建援助计划。 他们建筑了人工岛,并以其为基准铺设陆海空三方的物资运送路线。 沿岸港口也因应当时需要而改建,现在的是后来又重建过的景象吧。 市镇已焕然一新,但这更新过的市容却让新庄产生某种感受。 ……好可怕。 以那天为分界点,昔日旧景转眼间全都消失,涂改为新画面。 这个城市的人口有四分之一是在那之后流入的。尽管他们当然知道此处因震灾受过重创,却不知道自己的脚下—— ……和眼前景物到底受过何种灾厄…… 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新庄脑海里浮现了某个记忆——东京太空袭。 进行2nd-g全龙交涉时,曾在新宿街道中看见浴火的东京。 当时也的确有许多事物从东京消失,由新的东西取代。 概念战争也是如此。 许多g因战争消失,而幸存者们正打算改写low-g。 新庄透过课业、教科书、报纸和电视新闻,知道这个国家曾发生战争。 特别是最近开始上学后,有在图书馆翻阅过一些史料。 但新庄仍不知道脚下埋了些什么。 但新庄仍不知道眼中景物是否和过去相同。 但新庄仍不知道—— ……自己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 貘在昨天展现的梦境,让人思考了不少事情。 在梦中,佐山的双亲曾在燃烧的大阪里奔跑—— ……他们是在跟谁战斗呢? 在这个震灾后的城市里,说不定他们战斗时留下的足迹就在自己脚下呢。 ……我的爸爸妈妈也在里面吗? 「——!」 身体忽然一震,令新庄从思绪里恍然回神。 自己想得到某人的扶持,但某人并不在身边,而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 「……我也变得容易依赖人了呢。」 现在谁都没有,和以前一样。 和很久以前,在ucat里孤伶伶的时候一样。 「——不过,已经不一样了。」 有了归处,才得以外出;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才有现在的无依;生为孤儿,才需要寻找父母。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 「走吧。」 新庄看着前方的丁字路口,再看向更远处的海面。身体虽在锁链般的不安中颤抖,却不至于动弹不得。 「走吧……!」 下坡将在右转后继续,坡底就是堺港的入口。 因此新庄跨步快跑,看着左侧濑户内海上升之余,奔向坡底、奔向港边、奔向目的地。 在柏油路上踏出的响亮脚步声,逐渐稳固了新庄不安的心。 ……别担心。 虽然需要一点时间,但一定追得上新庄-由起绪的足迹。 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能追上父母的足迹吧。 这时,突然有个东西从坡道左边升起。 那是个绿色的二楼高组合屋,背后连着一座灰色的大仓库。 「!」 许多合板堆在组合屋屋顶,上头还压着蓝色帆布及木材。 漆成绿色的墙面上,被喷上了黑色的「关西大地震堺港救援所」几个字。 「……!」 新庄加快下坡的速度,从跑步转为狂奔。 不消多久,脚步声已几乎追不上他飞快的双脚,间隔大了起来。 新庄仿佛跳跃般一口气冲到坡底、绕过护栏,进入位于堺港入口的广场。 刚刚还只见得到背影的码头,这时已在驱策货车和堆高机的人们彼端一排排地俯瞰新庄。 耳里听见了超重吊臂的驱动声、货车的倒车指示声,和其它各种喊叫及排气声等等。 海潮味相当地强。 但是,新庄无视这一切,到了坡底便顺势左转,朝组合屋跃去。 广场入口和组合屋之间只有不到十公尺的距离。 新庄开始想象自己敲了组合屋的门,打声招呼,然后踏在不甚紧实的地板上进入屋中,接着 某个男性就会像市公所的女子那样出声接待—— 「……咦?」 新庄的想象停止了。 停止的不只是想象,脚步声、冲劲、凝聚的视线也都停止了。 只有眼睛还看着前方。 新庄所面对的组合屋,已经—— 「……关闭了?」 * 新庄看着闭上的铝门,上端的玻璃后有张因日照而白化的窗帘。 从窗帘之间,能看到里头并无灯光。 「…………」 新庄不禁移动双脚靠近了门,踏上门前做为阶梯的砖块。 「不好意思……」 接着出声叩门。 玻璃摇动,一旁涂上灰泥的墙面也发出细微的扭曲声。 新庄等了几秒,可是没有反应。 仿佛是忍受不了这段沉默似的,新庄再次出声并轻轻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再敲一次。 「我有事想请教一下……!」 然而还是没人回答,只有门摇墙晃声。 当那些声音和自己发出的声音全都消失后,新庄才终于听见周围的声音。 超重吊臂的驱动声、货车的倒车指示声。其它各种喊叫及排气声。城市所制造的声响,正从后方逐渐包围着新庄。 稍稍褪色的阳光从背后照来,将新庄的倒影融在窗帘间那块代表室内空间的阴暗玻璃上。 「请问……?」 一道无力的呼声后。新庄朝内窥视。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不能这么说。地面上铺了蓝色帆布,里头也堆了许多合板,上头还有好几张折叠椅。 另外。天花板有些颜色。 ……色纸彩带? 几段色纸做的锁链彩带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似乎是某场庆祝后没清干净的痕迹。 除此之外,新庄什么也没见着。 退一步,同样地,什么也没有。 「…………」 才刚发现自己踩上了砖梯,很快地—— 「啊!」 新庄已瘫坐在地。 接着,新庄从低角度重新扫视铝门和组合屋。并注意到一件事。 褪色的窗帘和门上玻璃窗中间,贴了一张纸。 新庄保持坐姿看着同被晒得褪了色的纸,并将看似由文字处理机印出的大字念出: 「——震灾至今已满九年,从今天起即为第十年的开始。在各位长久协助下,本市的大范围物资救援时期已过,日后将以支持各地、协助公务行政重整,以及精神性支持为主。」 ……不让物资救援活动持续超过十年,即是本所成立时全体共同表决的宗旨之一。这并不表示各位能力不足以持续十年,而是为了不让震灾夺去我等十年以上的时间。也就是说,各员应在十年内找回各自的生活—— 「——尽管我们失去的不计其数,但随着最后一批临时组合屋用户已完成迁出,堺市人口也终于在去年首度超越灾前人口。于是我等将其视为取回实质生活的信号,在迈入第十年前决定解散。今后我等将着手处置各地问题,感谢各位这些年来的扶持。但愿亡于震灾及重建过程的朋友们得以安息,也希望得以幸存的朋友们能拥有幸福的未来——」 日期是去年,底下是在今年三月底前还有作用的联络电话、各地义工队办事处以及市公所的电话号码。 仅止于此。 ……这是—— 新庄能够理解。 即使市公所仍受灾害余波影响,但整个城市的大型救灾计划已经结束。 花了十年重整土地、重建家园后,堺市再度成为一块适居的土地,找回了往日的人口。 到了这个阶段,行政将因此受到冲击。 「…………」 新庄坐在地上,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情感。 尽管心情受到压抑,但不安仍在脑中化为字句。 ……该不会……过去会被现在慢慢盖掉吧? 不知道脚下这每一寸地底下有些什么。 过去就这么被一层层地盖过,到了现在—— 「就算想回忆过去记录下来,但是记忆不会永远那么新……」 过去迟早会被人发掘出来,只是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到那时,和过去相连的事物可能已消失殆尽。 虽觉得那也无所谓,但新庄仍摇了摇头。 「……现在我就在新时代和过去之间啊……」 喃喃自语时,有个薄薄的硬物落在新庄按在地面的右手背上。 「?」 仔细一看,原来是佐山给的信封。 这个「托付了过去」的信封,似乎是从背包开口中掉出来的。 ……真的是跟它的主人一样爱现呢。 新庄对信封跟它的托管人做出相同感想后,将信封拿了起来。 要是这样就气馁,就连看看信封内容的机会都没有了。 当新庄「嗯」了一声为自己打气时,码头侧传来男性的声音。 「喂——那里已经收了啦!有事到市公所去问比较好喔!」 「谢、谢谢!」 新庄连忙起身,看到走在仓库间的男子们之中有一人正朝着这里举起手,好像还说了些鼓励的话。 一鞠躬后,新庄又转向屋内、手拿背包,将佐山的信封放回原位,并拿出从市公所得来的义工队办事处及教会相关资料看了一眼,接着深吸口气。 「……镇定一点。」 现在想想,刚刚跑得那么赶,实在有点操之过急。 想必是第一次独自旅行的不安与期待,让心情太过亢奋了点。 即便仍有不安,但做得到的应该还是做得到。 希望能在明早回东京之前,能抓到一点点被人遗忘至今的过去,并在下次造访此地时,凭借那一点点的过去找出事实的全貌。 ……该动脑了。 新庄背起背包,拿着数据踏出步伐。 「……如果想全部都看过一遍,那该怎么走最有效率呢?」 * 天色略阴,一名少女和一头白狗,走在映着淡薄阴影的马路上。 是诗乃和小白。 诗乃走在宽阔的道路上,看向路边红绿灯下垂挂的路牌。 ……秋川市。 这趟散步散得还真远。 诗乃等人所住的八王子市位于秋川市南侧,但两市间有重重山岳阻隔,只有马路连通。对于搭乘电车而来的诗乃而言,必须经过立川站或拜岛站才能绕到秋川市。 真是趟短程旅行般的散步。 今天的云量,让她就算带着没有影子的小白散步,也不会遭人超疑。 小白虽身为信息体,但基本上还是会配合诗乃,不会任意钻地或穿墙。 进入电车或类似的点时,也常会「找个地方躲起来」。 像是过出票口时才发现小白已不见踪影,票一剪完就突然现身等等。 在某次诗乃为了带小白上车而和站员争论后,小白就学会了隐藏自己。 诗乃虽不知小白是如何办到的,但那对牠而言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小白正显露身形,跟在诗乃身边走着。 一人一狗刚走过市公所前,正迎着北风往北前进。 右手边的长围墙是—— 「是叫做尊秋多学院吗……」 此学院的建筑乃为秋川市必赏景点之一,甚至可说是秋川市的代表。 这时,前方有个白衣团体迎面走来。 ……? 当诗乃下意识地防备时,才发现那团体是一群身穿白色t恤的女孩。 她们背后还有位女性教职员,正骑着脚踏车替女孩们喊出跑步的节奏。 「注意啰——就算是校庆准备期间,上午也是要上课的喔——」 「啊~还好我们是大树老师的班——今天是自习呢。」 听见学生们无奈地说,教职员苦笑着回答: 「妳们很坏喔,大树老师补课补得很认真的……不过都是补自己迟到的份就是了。」 几声窃笑之后,整体跑速也快了一些。 她们大概正在上体育课吧,而且是马拉松之类的。 「————」 诗乃等着脚步声接近,并和小白一起看着她们通过。 多数学生都是垂着头跑,或是无力地面向前方,任身子上下摇动,看得出来她们并不是那么喜欢跑步。 其中几个人见到诗乃和小白后表情和缓了许多,不过—— 「喂喂喂——跑步不看前面小心跌倒喔!」 应该还好吧。诗乃看着女孩们从面前跑过,同时这么想。 另一方面—— ……也许真的会那样吧。 自己并不了解她们的生活方式。 自己的生活跟她们的并不相同。 自己的人生和她们完全不一样。 虽然在同一个世界、同样生为人类、处于同个世代、穿同样服装、吃同样食物、呼吸同样空气、度过同样的时间,然而最根本之处却全然不同。 ……到底…… 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诗乃心想。 「——走吧,小白。」 自己何时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呢? ……赫吉义父说,要等到击溃ucat,将概念战争的残渣消灭殆尽之后。 带着小白、迎着北风,诗乃再次迈步,继续在踏不进的围墙边走着。 「——小白,赫吉义父是这样说的喔,今晚『军队』出征以后,明天早上……将会是一个世界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改变的早上。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变,不过名为ucat的赢家将会消失,让世界成为一个众人平等的世界呢。」 诗乃摸了摸小白的头。 「等到为了过去、为了以前的损失而怨恨的对象消失以后,就再也不需要借口,也不需要争战的理由……虽然还要再花点时间,不过以后就能和在同一个世界、同样生为人类并处于同个世代的她们,穿同样服装、吃同样食物、呼吸同样空气、度过同样的时间呢……」 诗乃看着小白脚边,尽管牠每一步都在马路上磨出声响,但仍旧没有影子。 「小白以后还会陪着我吗?就算什么也没变,只要支配者不在了,终究……」 诗乃走到宽大的学院正门前,但没有朝里头看任何一眼,只是笔直通过。 小白好像也还记得路,不停地向前走。 诗乃的确带小白来过这里几次。她偶尔会瞒着大家来到这里,而赫吉可能也略知一二,不过命刻大概只会把这 当作普通的远游。 ……应该没关系吧。 出征当天,也就是今天,「军队」所有人都有一段自由时间。 不过命刻却独自留下来训练,也许是昨晚败给约尔丝的反省吧。 而诗乃来到这里,是为了将自由时间用在自己身上。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一直想东想西。 「对不起喔,小白,晚一点我再带你去平常远眺的那个中央公园吧。」 小白转向诗乃轻吠一声。 这彷佛带着打气意味的吠声。让诗乃不禁轻笑起来。 她在屋舍间的道路上走着,抬头所见的天空仍有着薄薄乌云。 听说傍晚就会放晴了,是真的吗? 她又想—— ……等到出征以后,我们又会怎样呢? 无论输赢,改变都一定不会少吧。 ……不过,我相信有一件事会恢复原状。 「就是命刻姐姐。」 届时命刻再也不会阻止诗乃应战了。 相反地,诗乃还可以对命刻说「不需要再战斗了」之类的话呢。 希望那一刻赶快到来。 希望战争能赶快、赶快消失不见,命刻就不会那么冷淡了,而且—— 「————」 诗乃慢慢停下脚步,同时背后传来电子课钟声,接着听见的是—— 『——校庆实行委员会报告。今天的校庆准备时段已经开始,有些注意事项请各位注意。呃——第一,将脚踏车、机车、汽车驶进校园的师生们,请记得把通行证贴在明显的位置。第二,不管有多期待,都禁止全裸准备校庆。第三,关于学校餐厅贩卖的抗睡眠兴奋剂下游价格遭到哄抬一事。委员内肃清部已经——』 广播声没能让诗乃回头,反而让她叹了口气。 「唉……」 她继续走着,对背后的声音和其制造者说: 「都要结束了……和命刻姐姐他们一起。」 漫长的等待终于要在今晚作结,而所有答案将在天明后揭晓。 诗乃双眼微闭地点了点头。 ……如果…… 「如果我像新庄那样,就不用为了新世界等那么久了。」 她接着喃喃地说: 「如果我也是个无法替代的人就好了……」 接着,诗乃扬起视线望向前方。 小白已坐着等她到来,鼻尖正朝着她所看的位置。 那是一户被长竹篱围起的宅院。 她走到宅院的大木门边,柱子上的门牌写着「田宫家」三字。 「我又跑来这里了……」 诗乃自嘲般的无奈话音落地后,门内传来女性的声音。 「——所-以-嘛!」 抗议口吻的喊叫声让诗乃吓了一跳。 当诗乃好奇里头是怎么回事时,声音再度穿门而来。 「受不了。孝司怎么老是说那些童言童语啊!」 * 田宫家的庭院里,有一对男女正相视而立。 一侧是身穿蓝色和眼的女子,另一方则是穿灰色西装的青年。 青年两眉倒竖,对女子说: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亲爱的老姐,基本上,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超过二十岁的弟弟用那种形容词的。」 「那我就把它升级成『男言男语』好了。哇~辽子姐姐好聪明喔!」 「哈哈哈而且还顺口多了呢——不管怎样,妳就乖乖在库房里反省吧。竟然偷偷把我们特制的药拿给少主,妳到底在想什么啊?」 「少主和小切跟我们还不都是一家人,分他们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是-业务用的啦!是给底下座敷牢(注:有别于一般牢房,陈设接近一般房间,用于软禁自家人或特殊身分人物)那些访客用的!妳居然趁着老爸老妈跑去参加『阿苏火山要爆了吗?挖掘温泉之旅』的时候偷拿药出去!」 「可是可是可是那能让他们的进展快一点不是吗?你真的很呆耶,孝司。」 女子——辽子摊开手掌,有如检查天空是否飘雨般地叹气。 「他们要稍微分开一阵子耶?我只是稍微用点药让他们激情一下,等到反弹(注:这里指突然停药后的病情加重现象)退了不就没事了?哪有什么问题!只要他们能够顺顺利利,姐姐就是爱的邱、邱、邱、邱比——」 「邱比特啦,这么简单的东西拜托妳记清楚好不好?」 「我、我只是稍微结巴而已啊,干么挑剔这种小地方啊?我才不记得有把你养成一个啰哩叭嗦的男人咧——如果不甘心就说点有料的来听听!」 「我好想要和平的生活啊。」 「……我看孝司你这辈子不用指望了。」 「为什么就只有这里回得这么正经啊,而且元凶根本就是老姐妳嘛!」 孝司大吼后双肩突然一颓。 「姐,基本上。其实我也不记得妳有把我教成那样子的人。不过别忘记了,我的人格绝大部分,部是帮妳收烂摊子收出来的。」 「什、什么嘛,你是说你现在会这样都是姐姐的错啰?」 「从当事人角度看来,高达八成。」 「——也就是有八成的恋姐情节啰?天啊,我们家孝司实在太悲惨了!判决有害!」 「请先十成镇定下来,亲爱的老姐。再说妳的妄想也跳得太夸张了吧!」 「恋姐有什么不好哇?姐姐我这么有魅力,用不着害臊嘛。最近斜对面石井先生他那个失业的单身儿子还会拿望远镜偷窥我呢!」 辽子背后、田宫家斜对面住家二楼窗户突然拉上,屋内还传出急促的上楼脚步声,接着是来自二楼的哀嚎与殴打声。 辽子的叹气声「呼」地吹向地面。 「算了,姐姐的女性赫尔蒙就是多到能出来开店,弟弟会有恋姐癖也是情有可原。孝司,当一个恋姐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反正会觉得下流龌龊的是我又不是你。」 「先无视妳那些破坏近邻和谐的话和谣言好了,妳的自我中心真址令人叹为观止啊。」 「嗯。可是孝司,你真的是那样看姐姐的吗?」 「嗯,我还真心希望不要那样——这种话我好像每年都会说个四次喔?」 「你这个死板季刊男——!这实在太悲惨了,孝司,你的生活需要多一点变化。知道吗?变化!」 「那我去旅行好了——为期三年左右。」 「我是不反对啦,只是要记得先打扫完姐姐房间再去喔。然后回来以后还要再把姐姐房间在这段日子里乱掉的份打扫干净喔,知道吗?这没有强制性,只是命令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自己的房间自己扫啦,姐!」 「哇啊,无视家人情感的男人最差劲了!姐姐才不想待在这种人附近呢!」 说完,辽子一个转身扯开门闩使劲开门,同时回头对孝司说: 「姐姐要去工作了!想阻止我也没有用!姐姐会在变成大富翁后回来用钱给孝司好看喔!我一定会拿一整叠钞票甩你巴掌甩到你哭着求饶为止!」 「姐,很可惜,妳赚的钱部只会汇到公司户头里去。」 「你、你想自肥……!呃、哎呀?」 门缝逐渐拉宽,一名少女和一头白犬从中露出脸来。 见到少女吃惊的表情,辽子立刻一 改脸上表情,由讶异变成微笑。她「哎呀呀」地托着腮说「——是要准备校庆了吗?对吧?妳是少主班上的女生?」 第十四章『奋起的感想』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 诗乃人在宽敞的房间里。 房间西侧经过挑高,屋檐深长,一旁的庭院里还有个池子。 其余三面部被数枚纸门隔开。阴天日光所照射的位置上,有张十人座的大桌。 诗乃端坐在坐垫上,收起肩膀不敢乱动。 背后,有只白狗坐在外头走廊边的宽大踏脚石上,眼前还有个摆了骨头的盘子。 「小白!还没啦!要等人家说可以才行!」 诗乃注意到小白低头嗅了嗅骨头而出声制止,小白也应声坐正。 这时,诗乃前方约八张榻榻米远的纸门微微开了条缝。 门缝立刻关上,接着门后传来低语声: 「哥哥!哥哥!那个女生是谁?是谁啊?」 「笨蛋,你怎么不知道啊,真的很笨耶。还记得吧,社长不是说最近会带新人过来吗?要对人家亲切一点喔?人家跟咱们兄弟俩一样都是被社长收留的呢。」 「哇~哥哥好温柔喔!真不愧是念佛杀手阿猛!」 面对着其它类似的私语声,少女低下头去。 「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当她握起红色项链旁的蓝色堕饰想说声「离开」时,走廊上传来青年的脚步声。 「好了各位,今天上的是夜班,所以早点休息吧。我要继续接待客人,好像是少主和切同学的同学呢。」 「是——」 许多声音交叠响起,接着是些脚步声、拖曳声和金属声朝走廊左侧移动。 人数似乎比刚刚的应答声还多。 少女拾起头。放开手中的蓝石。 纸门同时敞开,一名身穿黑衬衫灰西装的青年,捧着盛有糕点等物的盆子走进房间。 「这里有些从庭院摘来的柿子,不知是否合您胃口。还是您不喜欢柿子呢?」 「啊,不会的。」 青年站到诗乃身旁,将碟子摆在她面前,再放上柿、梨、羊羹、花生糖等物。 「我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名叫孝司。请问贵姓?」 「啊……叫我诗乃就好了。」 青年点点头,挺直弯曲的腰拿起盆子。 「这样啊,那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转达吗?」 「这个嘛……」 面对挟桌而坐的孝司,诗乃有些困惑。 将她误认为是佐山朋友的人,就是他的姐姐。 应该说出实情吗? 该不该在这么关键的时期做这些多余的事,是判断的要点。 要是有人向佐山仔细描述这件事,由于自己夏季时在ucat露过脸,很可能会让佐山知道「军队」的成员曾经来过。 ……要跟他说我们完全无关,只是他姐姐弄错了吗……? 也许只要推给他姐姐的武断就没事了。 然后就能赶快离开这里,尽量减少痕迹。 于是,诗乃决定说这只是一场误会,自己还没机会解释罢了。 但是开了口之后,才想到一项事实。 ……那我为什么又要站在他们家门前呢? 很快地,她说出了答案: 「那个,其实我……只是听到你们姐弟吵架的声音才……」 这时,孝司的脸色变了。 「哎呀。」 他扬起双眉后打开自己面前的杯盖,并对诗乃说了声「请」。 「——真抱歉,您该不会只是在散步吧?那么您其实不是少主的同学,只是一般路人,结果被老姐强拉进来了吗?」 对方替诗乃找了台阶下,使她放心不少。 之后只要表明态度,就能让对方产生错觉了吧。 于是她松了口气,手按着胸口说: 「——嗯,就是那样没错。没想到一放慢脚步就变成那样了。所以我并不是什么佐山先生的同学或朋友。」 「这样啊……」 孝司喝了口茶,视线略垂,接着冷不防地说: 「您怎么知道——少主指的就是佐山先生呢?」 * ……惨了! 诗乃不禁停住呼吸。 ……他是在套我的的话吧? 颤抖的诗乃将注意力放向四周。 ……啊。 前方与左右纸门中,有几面开了条缝。之所以没感觉到小白的动静,除了自己说过别动之外,更因为牠还发现了庭院里有其它东西。 刚才听见的窃窃私语和清楚的离去声,都是—— ……要告诉我那里有人,再假装他们离开了吗……? 孝司正坐在又厚又大的黑檀木桌前。 假如自己想采取行动,就只能冲过其后看不见的纸门,或是准备跳进庭院。 诗乃感到背上有股灼热的焦虑。 继续思考负面想法是没意义的,因为失败已经造成。 现在只能选择挣扎或放弃。 由于后者绝无可能,所以只能走前一条路,但挣扎还分成两种。 物理性的反抗。或是让被害降到最低的交涉。 诗乃先做个深呼吸冷却自己,在心里选择了交涉。 ……这个嘛…… 孝司设下的陷阱只有一个——为什么不是同学却还知道佐山这号人物。 「因为……」 诗乃轻歪着头说: 「大家都知道田宫家的佐山先生嘛。」 「原来如此。」 孝司同意似的点点头。 诗乃判断那是装出来的,并不是出于真心。所以她说服自己,用按在胸口的手握住项链上的蓝色石坠。 ……抱歉。 「清相信我。」 说话的同时,诗乃低下头去,看着从指缝减泄出的蓝光。 贤石感应到诗乃的愿望而释放力量,释放了变更意识的概念。 「————」 如此一来,周围所有人都会受到诗乃意识所影响,忘却自己原来的想法。 一旦使用,其自弦振动所产生的余波仍会在一段时间内造成影响。 对于这种过分的事,诗乃感到相当惭愧。 ……可是我现在没有失败的空间。 因为自己误判,才不得不使用这种能力。必须牢记自己现在的不成熟,让错误不再发生。 诗乃抬起头来,听见了周围的声音。 轻微的风声,从各方纸门后、天花板上、地板下传来。 「哥哥你看,我果然没说错吧!美少女一定不会背叛我们的啦!」 「你真的很笨耶,哥哥当然知道那种事啊,我只是要试探你而已啦,笨蛋。」 「哇~哥哥好棒喔!像预言家一样耶!」 之前从走廊上远去的声音这回从地底下消失,让诗乃背脊再度发冷。 ……真不简单。 接着,她向前看去。 孝司就在眼前。 诗乃认为孝司已经起疑。而他刚刚那副信任诗乃的表情—— 「咦——?」 并没有改变。 诗乃暗自「啊」倒抽一口气,孝司表情没变即代表—— ……他相信我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都是我在乱想…… 他并没有怀疑诗乃。 「————」 眼前 的事实让诗乃错愕不已。 只因为自己的疑心,就操控了他没有怀疑过的意识。 ……怎么…… 难道他只是单纯地问自己来此的缘由,将怀疑留给了其它人吗? 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疑心,就对普通人使用贤石…… 诗乃感到有种比焦躁的灼热更为冰冷的东西窜出。 ……我竟然…… 虽然在同一个世界、同样身为人类、处于同个世代,穿同样服装、吃同样食物、呼吸同样空气、度过同样的时间,但是最根本之处全然不同。 然而现在—— ……却主动做出不一样的事…… 不是想跟所有人一起过同样的生活吗? 对自己随意怀疑他人这点,诗乃感到一阵不安。 ……我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诗乃喃喃自语着低下头去。 「——您还好吗?」 诗乃虽想回答孝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啮着唇默默不语。 他此时的意识很可能仍受到贤石影响。 ……会这么关心我,也不是出于他的真心。 于是诗乃让颤抖的膝头鼓足力气,站了起来。 「对不起……」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诗乃低着头转过身去,走向庭院、走向屋檐下的边廊。不让孝司见到她低垂的表情,也不想再见到孝司那无法信任的关心。 「真的很抱歉,我该回去了。」 「啊、如果从那里出去,要走的路会有点不太——」 「我知道。先转弯进到屋里,因为右边是死路所以要走左边走廊,打开第三面拉门后就到玄关旁边了,大概是这样没错吧?」 说到这里,诗乃听见了孝司起身的声音。 「您怎么知道我们家的构造……?」 诗乃回过头来,背着庭院和阴暗的天空挤出微笑。 「明天就会知道了……喔不,应该说明天以后,我就能接受了。」 说完,诗乃向上挥了挥手。 「小白,出去吧。」 庭院中传出小白的奔跑声。同时还有其它看门狗慌张的动作声,但身为信息体的小白能够轻易躲藏,也能高速移动。 诗乃要自己放心后,触摸了胸口的贤石。 「对不起。」 自己总是这么做呢……心中这么想的她,决意要和这里永远别离。 尽管自己侵犯了这些人的意识,但只要自己不在就不会有影响了。 ……只要别再踏进这里就好,希望他们能就此忘了我。 她无法抹消他人记忆,然而—— 「——请无视我的存在。」 对贤石这么说之后,诗乃再度背向孝司,并踏上离开这宅院、离开田宫家的路,走进阴天的阳光里。 「再见了……」 诗乃快步走进屋檐下的边廊,望着显得白亮的天空及阳光语重心长地说着。 * 眼前是个充满白色蒸气的空间,占地约三十公尺见方。 其中一面墙上,写着「治疗用大浴池『美得绿(小名)』」。 其余三面墙则是以马赛克磁砖拼贴成的热血少女漫画「小拳王不动产」最终回,底侧是镜子及盥洗区。 正如同墙上所写的「大澡堂」三字所示,在镜子及盥洗区的包围下,有四座十公尺见方的宽敞绿色浴池位于蒸气底部。它们彼此相连,排成田字形。 左后方的浴池中,有着望向三面马赛克漫画的视线。 视线共有三道。 一名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含有治疗概念的绿色浴池中央,金色短发少女和灰色长发女子则坐在池边的阶梯状部位,池水只浸到腰间。 短发少女和头上的小动物一起看着马赛克漫画最后一格,格中那位全身白化的西装男令她赞叹地说: 「黛安娜老师,最后那个流氓的老大喊着『盖起来!快盖起来啊公寓!』然后拚命要人卖地那一段好棒喔。」 「就是啊,希欧,老师也很感动喔。而且下礼拜时代剧漫画『忠臣藏二十四小时实录』就要开始连载了呢。故事里大石内藏助(注:赤穗藩首席家老,为了替藩主浅野长矩复仇,遂率秆家臣夜袭吉良义央宅邸,取其首级献于藩主墓前。日后与家臣受将军之命全体切腹,吉良家家产也遭没收)举棋不定,发现自己并不想让家臣一同赴死而大吵大闹,被所有人一起制止的场景非常有名喔。」 ……黛安娜老师对日本真的好清楚呢。 希欧听了黛安娜的话而这么想时,眼睛看向在浴池中央只探出一颗头的长发少女。 「美影姐,在那里小心泡到晕倒喔。」 「嗯——因为我找到这个。」 在希欧提问前,美影已将沉于浴池底的物体拉了起来。 物体被拉起时挟带了大量水分,从底部不停泄出。 「……草兽?」 那是4th-g的居民。 这草兽体型略长,有着鳍状四肢,被美影抱起后摇摇头说: 『好冷喔。』 「嗯,抱歉。」 美影抱着草兽沉入水中,又只露出一颗头,而草兽也是如此。草兽扭着长长的身子游动,将美影拉到希欧身边。 希欧对接近的草兽很感兴趣,忍不住伸出手来。 在两者即将接触时,希欧手底下的池水先鼓了起来。 「咦?」 那并不是美影抱着的草兽。另一只草兽从希欧手底下探出头来,用鼻尖顶了顶她的手掌,希欧头上的貘也在这时跳到草兽鼻尖上。 当希欧猜想那有何用意时,草兽已不停将貘顶向空中并且游开。 貘毫不抵抗,享受着浴池景致及空中浮游,似乎玩得很开心。 同时,还有几只草兽也顶起小木桶加入游戏。 在巧妙的传接当中,貘随着草兽激起的水花在空中飞舞。 ……好棒喔…… 希欧不禁拍起手来,并注意到黛安娜正微笑地看着她。被熟人凝视的感觉,使希欧的脸染上一抹红晕。 「呃、那个,怎么了吗?」 「嗯,希欧——妳开心一点了吗?」 听黛安娜这么问,希欧才想起自己为何而来。 早上,她败给了四吉,遭到土石流掩埋。 由于山德斐洛已提前解除与她的同化,没让她在土石流中受伤,但之前撞倒整片树林的那一摔可就不轻了。 由于山德斐洛卸除装甲缓冲撞击,希欧并未受到太重的伤,但仍留下许多瘀青和擦伤。紧急回收之后,她在上午专心接受检查及治疗,刚才还吃了些回复剂代替午餐,之后就和美影一起被堡一安娜带来这里。 飞场肋骨虽有骨折,但幸亏走坡时飞场家被土石顶在最上层,所以没受到进一步伤害。刚刚贴过固定符和治疗符后,应该已经上学去了。 美影在飞场保护下几乎无伤,只是—— 「——原川大哥不知道怎么了呢。」 她和希欧一样受到不少撞伤和擦伤,不过治疗得差不多后就走人了。 插图174 这时,左边传来黛安娜的窃笑。只见她将浸湿的头发拨向背后,开口说 「来聊聊吧,希欧。」 希欧点点头后凑近黛安娜,看着黛安 娜的笑容说 「……老师,妳有看到原川大哥出去的样子吧?他生气了吗?」 「为什么妳为那么想呢?」 「因为都打起来了,希欧却还不能及时变换心情,而且……」 「如果他会生气,也一定是气他自己喔。」 「咦?」 见希欧不解的样子,黛安娜接着说: 「妳应该还有更想知道的事吧?」 「……还、还有什么呢?」 黛安娜「嗯」地点点头。 「妳带着貘以后,应该也看到了过去吧……不会想问我些什么吗?」 * 在浴池里,以热水为媒介的间接接触状态下。教师对学生问道: 「妳不想知道关西大地震的事吗?」 「想……」 希欧轻点低垂的头。 ……我想知道我的过去,能追溯至该处的事物…… 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大阪的城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想问—— 「可是老师会回答我吗?」 「当然没办法全都告诉妳……我们已经约好要把那里发生的事永远保密了。不过——」 魔女直视着前方,盘起泡在水中的脚。一手拄着脸说: 「如果妳自己想找,那我们也不能怎么样。若因此找出事实,那么……我想事实本身也希望被人发现吧。只是——希欧想找的是怎样的过去呢?」 「我想知道,爸爸妈妈到底是和谁战斗,为的又是什么……」 希欧轻抱右膝说下去: 「我还在想佐山大哥为什么要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因为希欧身为部队的一员——喔不,我加入战斗才没多久,所以我真的不了解。也许只要知道了爸爸妈妈的过去……」 「……妳能接受妳加入全龙交涉部队的理由吗?」 希欧点头,接着想起黑阳在空中消失的那一晚。 ……我想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所以我才想去找,然后去了解找到的东西……到时候大概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吧。」 「那妳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我想就算问了,老师也不会告诉我吧……跟全龙交涉部队的监督人一样。」 「嗯,我想至的嘴巴的确是最紧的呢。那么——」 下个瞬间,希欧用自己的话截断了黛安娜的语尾。 「——还是有人愿意说出来的。」 希欧用右手捞起绿色的池水,指头上还贴着几片ok绷。 手臂上的伤痕正逐渐消退,但痛楚的碎片仍留在体内。而希欧似乎是不想就这么忘了那些痛,开口说道: 「就是那四兄弟。」 老实说,就算他们是自愿求战,希欧仍不想和曾经短暂相处的同伴们交战。然而—— 「看来战斗是不得已的呢……」 「其实没那个必要喔?」 相反意见立即传进耳里,使得希欧转头。 黛安娜微笑着说: 「至少,我认为希欧的爸爸妈妈是不会希望妳说出『战斗是不得已』这种话的。」 希欧想了想这话的含意,接着两眉垂下,笑着摇摇头。 「谢谢老师。但我是这么想的,要是全龙交涉部队没有解散,佐山大哥他们也都还在,那么这场战斗的理由可能会归纳得更清楚一点。」 希欧双手微握,就像抓空气似的整理话中重点。 「……那个,早上希欧因为犹豫而受了伤,但对方是为了不想留下遗恨才来战斗的——所以这些伤都是希欧的错,不能归咎到他们身上。知道这点以后,希欧想自我挑战一下。」 她吸了口气说下去: 「没有真正打过仗的希欧,要和寻求战斗的人对战……然后看看能不能为彼此找到满意的答案。」 「要是找不到呢?」 希欧轻笑着回答: 「——假如对方都来到面前了,自己却还没做好觉悟,那么希欧就会说『请原谅我这么半调子』,跟对方道歉后赶快逃走。虽然原川大哥可能会生气……但总比得到坏答案还来得好。山德斐洛跟我都跑得很快喔?」 「很好。」黛安娜摸了摸希欧的头。 希欧发问的蒸气因这一摸结成水珠。替头发加了点重量。 「既然如此……妳就先专心接受治疗吧。」 「好。我也想先把伤势处理完,再来准备今天的晚餐呢。准备好以后,原川大哥他们也差不多要放学了,如果在那时候出去……」 「四兄弟一定会打过来,妳是这么想的吧?」 「对。用积极的角度去看,就是希欧想知道的过去主动找上门来了呢。这和佐山大哥跟新庄姐姐主动去找的不一样,如果我们真的想找些什么……」 希欧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这么说,不过—— 「那么想必是战场——还有战胜过去的方法。」 说得好 「herrlich(说得好)。」 黛安娜的称赞令希欧扬起了视线。 少女向左一看,发觉眼前那张笑脸和过去黛安娜教导她时一模一样。 紧接着,黛安娜也像当时那样将希欧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头。 「妳答得真的很好喔。希欧、希欧-山德森,玛莉亚-山德森和詹姆士-山德森之女,我的好学生——能说出好答案的人身上一定会有好运降临。探索的时刻就要到了,在那之前妳就好好修养、疗伤,让心情沉淀下来吧。」 「老、老师,可是——」 「希欧,那可是绝对急不得的喔。因为焦急而浪费掉的时间,是绝对比不上一个好答案的。既然妳现在能答得这么好,以后也得为了下一次而努力才行。没错……去接他放学之前,就先在ucat里散散步怎么样呢?这里到处都是奇怪的动物,很好玩喔?」 「那、那个。老师——」 「嗯?怎么了呢,希欧?还有什么事让妳很着急吗?」 「缺氧……」 「哎呀。」 黛安娜放开手后,原先深埋在那丰满胸间的希欧赶紧吸了口气。她感到脸颊开始晕红,接着开始思考黛安娜所说的话。 「可是……真的不要紧吗?就算要打,如果像早上那样一下就做了那么不成熟的事,惹原川大哥生气……」 希欧才刚嘟哝完,黛安娜又转过头来笑着说: 「尽管放心啦,希欧。」 黛安娜的视线朝希欧右侧投去,停在美影身上。 「美影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希欧没问题。」 「可是……」 希欧转过头去,正左右拉着草兽脸颊的美影也转过头来。 「——放心,希欧和原川只是互相了解得还不够,彼此的过去、战斗原因或是其它的都不够……可是你们会了解得越来越多,所以不必担心。」 美影这么说道。 「最近该担心的是我自己才对。」 「才、才不会呢,飞、飞场大哥不是一看到美影姐姐就要融化到渗进地板里去了吗。在旁人眼中就像只可悲的猴子耶?」 「嗯,可是……最近我们没有一起洗澡了耶。希欧呢?」 希欧慌张地摇摇头, 缩起肩说: 「我……没有想过那种事。」 「那也就是说值得期待啰。」 美影将草兽放回池里,依依不舍地对草兽轻轻挥手。 「最近啊,我又有点进化了。」 美影将手贴在胸口说: 「身上黑线越来越少,很多地方也越来越有颜色——快要完成了。」 希欧看见美影颈部嵌了一颗蓝色晶石,那应该就是促进进化的贤石吧。 ……她会慢慢变成人类呢。 眼前这介于自动人偶和人类之间的少女,正甜甜地微笑。 「可是啊。我还是有点怕。」 「怕什么呢?进化成人之后,不就能真的和飞场大哥在一起了吗?」 「可是,到时候我就不会再改变了喔?」 希欧以一声「啊」来回答这个问题。 只要进化成人,就无法变为人以外的东西了。 「我伯他会因为我不再改变而厌烦,也怕……最后我的身体和龙司的希望并不一样……所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身体。虽然他知道我会和以前相差很多,可是现在,我真的有点怕自己会和他想的不一样。」 「不、不会的啦,美影姐姐身材这么好,飞场大哥一定不会有意见的啦。」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龙司喜欢什么,又怎么知道龙司会不会喜欢呢?」 「这……」 希欧没法回答,因为这种事不是她说了算,端看美影怎么想。 而美影仍瞇眼而笑,继续说下去: 「我的想法想必不完全正确,所以我想问他……看他觉得这样的我好不好,再让他说说哪里好。这么一来,至少能使我不那么怕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 希欧感到有些理解,并想象着美影心中的期待与不安。 「……美影姐姐,妳知道那种期待和不安的情绪叫做什么吗?」 「妳是说,既想让他看却又想藏起来。这种情绪吗?」 「对,那就叫做……」 希欧在脑中思索着正确的用词—— 「耻辱——好痛!老、老师,妳怎么突然从后面抓人家胸部呢?」 「希欧,妳的确是个优秀的学生,只是很容易想过头喔。」 黛安娜的手仍抓在希欧胸上,还不停轻搔着。 「——希欧,妳刚才有喊痛吧?」 「呃、对呀,怎么了吗?」 希欧转过头来。黛安娜正微笑着说: 「会痛就代表妳的皮肤因为成长而撑开了喔,以后会慢慢变大呢。」 「咦?真、真的吗?」 右侧的美影看着希欧,并拍了拍手。 「希欧还有没进化的地方呢,恭喜妳。就算现在还不够,以后也一定会变好的。」 「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 「没关系啦,希欧。告诉我——原川少年他喜欢胸部大的女生吗?」 「咦?……应、应该是吧。因为他一直把希欧当成小孩子——啊、还有,我在他的壁橱角落里发现美国的色情书刊了呢!他还编很烂的理由,说那是飞场大哥拜托他保管的呢!里面每个人都和黛安娜老师一样超大的!」 「希欧,老师的是天然的,不可以和那些混为一谈喔。」 希欧听从了老师的训示,虽然她还不甚了解那种感受。也许人只要到了一定岁数,就会对那种地方陵有莫名的骄傲吧。 在希欧自我鼓励后,黛安娜从背后抱着她说: 「那我就帮妳好好揉一揉吧,这样能松开紧绷的肌肤和肌肉,好让下面会膨胀的组织能够有效率地成长,也就是说,可以帮妳把胸部变大喔。」 「真的吗?」 「老师有对妳说过谎吗?」 「与其讲说谎,倒不如讲说过很多好像很有说服力的东西呢……」 黛安娜保持微笑,将下巴抵在希欧左肩代替回答。 接着,她松开左手举到希欧面前,指问的是—— 「这是……ucat的手机?」 「对。希欧,老师想说可能会派上用场,才特地带防水机型来……听好了,为了让妳重新打起精神,这是一定得做的事,ucat也需要妳这么做,这里只有我们——所以仔细听好老师说的话——」 黛安娜清楚的话音在浴池间回荡。 「好好让原川少年吓一大跳吧(配分比重:人生规划)。」 * 原川正在学校屋顶裁切架摊位用的木材。 他踩着架在砖上的角木,操作线锯机将之截断。 木屑如水沬般飞溅,但原川戴着墨镜并用头巾当口罩,没把这当一回事。 他切完了第四段,转头看看周围。 线锯机的声音停止后,铁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当教室也变成工厂时,能就近制作教室里放不下的东西之处,自然就是屋顶了。 几个同班同学正和自己一样时蹲时站地忙着。 原川班上为了挤掉大树所言「可以躺着睡的休息区」这种不象话的主意,一起想出了移动式异国茶坊「怒民号(dotningo)」。幸亏春季搭摊位时还剩下一些木材,不必向佐山他们借。 ……不管做什么都好麻烦啊。 待在ucat会因为早上的事而烦心,回家没事可做,到医院没带希欧还会被母亲唠叨,横田的打工又得等到晚上。 原川只好将「没办法」三个字放在心底,硬着头皮乖乖上学。 希欧留在ucat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反正其它人也不会丢着她不管吧。 昨晚,她看着自己曾祖父的照片还聊了一大串,仿佛是以为先将过去说出口就能更接近过去一样。 这是不可能的事。原川心想。 原川没对希欧聊过父亲的事,只有在一个月前扫墓时,说过他是关西大地震的罹难者。 现在想想,隶属美军的祖父说不定也是ucat的成员。 虽然佐山说,想知道为什么要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就要明白过去,但原川仍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解散。尽管希欧能说找就找,但原川可不想当一只无头苍蝇。 因此他还没考虑过要怎么寻找过去,但是——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与四吉战斗前,他曾不经意地想了一些事。 在线锯机声音的掩盖下,他轻轻嘟哝: 「虽说要解散,但是打起来跟以前还是一样……那我们为什么要执着于全龙交涉部队的名称?会计又在抗议些什么啊?」 锯着木材的他没有找出答案。 ……找到过去就能知道理由了吗? 「就能知道我们成为全龙交涉部队的理由……」 木材一分为一一后落在地上,线锯机也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样啊。 原川暗自低语,并拿起下一根木材,与正在漆红木板的女同学对上视线。 「原川同学……你这样好像搞校园斗争的勇士喔。」 墨镜、头巾口罩,再加上手里的木材。 「我就在年终庆上扮这个好了。」 「这个学校的节目怎么那么多啊。话说年终庆是结业典礼后的第二十一天对吧?」 「这活动原本好像是办给三年级最后疯一下的,因为学生宿舍那些人,特别是三年 级的到了第三学期多半就不在了。结果慢慢变成一、二年级也有份了。」 「还好啦,至少是在发榜期间准备的。说到三年级,那个要宝会长和暴力会计风见学姐有什么打算啊?你跟佐山同学都是学生会的人吧,原川同学?」 听他这么说,原川才想起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冠上副会长助理的头衔。 ……学生会长受伤,会计又不知道能不能振作起来,还真难说啊。 原川再次启动线锯机,按住架在椅子上的木材之余回应: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他们自己要解决的事吧?」 「哼嗯——勇士果然比较冷酷……那我就提个热一点的话题吧——原川同学,校庆那天你会把同居的女朋友带来吗?」 原川突然施力过猛,将木材连同椅子锯成两半。 胶板破裂声和铁制椅脚落地声高高响起,引来周围视线。 女同学「哇」地惊呼一声。 「看你动摇得这么厉害……我一定要告诉大家传言是实的……」 「给我等一下,不准散播那种莫名其妙的谣言。」 「可是你的确每天帮她做饭,还一起睡觉没错吧?」 「我说啊……」 原川提起拿着静止线锯机的手,解开口罩,拨起散乱的头发。 「希欧还只是小孩子而已,完全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哇,原来她叫希欧啊。还有原川啊,你可别太小看女生喔,只要一天的时间就足够让女生改头换面呢。」 「是喔是喔,我会好好记住的。真是谢谢妳啊,我成熟的好同学。」 就在原川拿起另一根木材时,他怀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再度吸引了众人目光。 「快看喔,女朋友打来啰!」女同学说。 「哪可能啊——」 原川看看来电显示,的确不是希欧,便安心地接听。 「我是原川。」 「啊,原、原川大哥?我、我是希欧啦!」 是怎样?原川一个咋舌后,无视背后同学的加油声,往逃生梯楼梯间跑去。 「——怎么了,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电话啊?」 『咦、啊、因为那是刚刚ucat的,那个,老师借我打的。』 「这样啊。那有什么事?有事就快说吧,希欧-山德森,我现在很忙。」 楼梯间里也有不少人在赶工,原川继续往下走。 来到总是被学生会成员塞满的二楼后,他朝自己教室旁的逃生梯走去,这里总算没见到学生的身影。于是原川背靠扶手说道: 「讲吧?」 『啊、好!就是啊,这个、那个,因为有点说不出口,所以到现在都没问过你。那个,就是说——』 「……到底是什么啦?」 「嗯……」 手机传来希欧的吸气声。 这代表希欧即将说些什么,而她的问题也的确随后而至。 * 浴池里,在黛安娜和美影的左右包夹以及草兽们的包围中,希欧一动也不动。 心跳猛烈加速,一定是热水的缘故。 脸颊躁热难耐,一定是热水的缘故。 情绪高亢不已,一定是热水的缘故。 ……啊,人家还没泡昏头呢。 「那个……」 希欧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然而—— 『如果没事我就挂掉啰,妳还在疗伤吧?要专心接受治疗啊,希欧-山德森。』 「啊,不是的,这也是复健的一部分呢。」 『跟我说话也算?还是说需要决定什么吗?』 「呃、嗯……」 希欧一咬牙,把话说出口: 「那个、原川大哥、这个、呃——」 该说什么就说吧。希欧正要开口时,黛安娜因期待而向前挺身,将胸部押在希欧左肩上,使得希欧不禁将这触感带来的感想脱口而出。 「——原川大哥你喜欢胸部吗?」 * 手机传来的声音,让原川眉头紧锁。 独自待在楼梯间的他将手机拿开耳旁远望着,歪着脖子心想—— ……早上的战斗真的把她的脑袋撞坏了吗? 先等等。原川重新思考,就算是希欧,也不会那么大方地找人谈性。她是个羞耻心很强的女孩,虽然上天没事就惠赐她许多在人前裸身的机会,但那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自己会对他人抱持怪异的怀疑,也是因为—— ……最近身边奔放的白痴越来越多了。 希欧和出云、佐山、飞场他们不一样,虽然她时常胡思乱想,至少脑袋还算正常。 最近自己常丢下她一个人不管。特别是今天,还没等希欧从治疗中醒来就溜到学校去了。想到自己不能光是怀疑,原川便问: 「ok,先整理一下问题好了。希欧-山德森,先仔细想想——妳到底要问什么?」 『就、就跟我说的一样啊。呃……原川大哥,你喜欢胸部吗?』 ……跟她说的一样,也就是跟字面一样的意思吗? 难道她脑袋真的烧坏了?不,大概是终于感染了全龙交涉部队病毒吧。为了不让自己也成为病患,原川将手机高高举起,不过—— ……等一下? 他「嗯……」地低吟起来,眉头再次一皱,接着唤醒了某个记忆。 ……是我要她准备炸鸡当晚餐没错吧? 恐怕她是乖乖照着佐山的话去做,正在ucat里寻找自己的过去吧。为了和身边的人混熟,所以现在就想帮大家准备晚餐。 炸鸡—— 若是提到这个,自己的确比较爱吃鸡胸。原川将手机摆回耳边,点点头说: 「希欧-山德森,妳仔细听好了。」 『怎么了吗?』 原川再度点点头。 「是啊。就是……晚上的事吧?」 『咦——呃、嗯,晚上……说得也是。是晚上没错,的确是晚上的事呢。对,白天就开始可能太早了点。』 「嗯……」 原川三度点头。话说得有点怪,大概是早上的后遗症吧。总之,她问的是晚餐的炸鸡没错。 用做菜来复健的事也时有耳闻,据说找回怀念的味道,对记忆和感觉的回复很有帮助。 接着手机传出—— 『那个,原川大哥……?』 「喔,没事。对不起,希欧-山德森,我刚刚想事情想到出神了。我的确比较喜欢胸,虽然腿也不错——」 原川说出结论。 「但还是胸部最好。」 * 浴池中的三名女子没来由地弯着腰,面面相觑。 「想不到原川少年聊女人能聊得这么大方呢……」 「龙司也是这样。难道男人都喜欢大的吗?」 「呵呵,美影啊,这对生物而言是正常现象喔,喜欢小的才有违常理呢。」 「老、老师,我觉得妳说得好像有点太武断了……」 『……?希欧,妳旁边还有人吗?』 「咦?啊、没有,只有有我一个啊!」 希欧将手机贴着耳朵说: 「说、说得也是。那原川大哥,你喜欢……怎样的胸部呢?」 『这个嘛,我是……两个就好啦。』 「呃、嗯,的确是两个,我想这也算是标准。那、那大小呢?」 『能够两手抓着大口咬住最好吧,任谁看到了都会很高兴喔。』 黛安娜在希欧身边歪着头说: 「大口咬住啊,想不到原川少年也有这么低级的一面呢……看来他还不太懂,这跟其它人无关啊……!现在是他要把希欧的胸——」 「老、老师妳冷静一点,不要挤希欧的胸部啦,还有老师,原川大哥会那么低级,我想是因为早上那场战斗他脑袋才会那么秀逗的啦!」 「嗯,龙司有时候会一连好几天早上都这样。」 「好吧,我知道了。希欧,妳就好好引导这个有缺陷的男生吧。」 「是!」希欧简洁有力地回答。 「呃,那个,原川大哥,你说的大口咬住是……」 『啊,大概最多三百公克吧。』 「还真是具体呢……」 『然后……希欧,妳知道怎么准备吗?』 ……准备? 希欧在问出口前先想了想。之前黛安娜说过她的胸部会长大,也说了该怎么替胸部变大做好准备。 「……用揉的对不对?」 『我是可以帮妳啦……不过那最好还是自己来,妳知道要加什么吗?』 「呃、这个……那方面希欧就不太清楚了。」 『不需要太仔细,记好啰——首先要滴几滴柠檬汁。』 「一、一开始就是液体类吗?是说维他命对皮肤很好吗!那是不是还要加胶质呢!」 『柠檬汁是必要的,少跟我说些五四三——接下来要准备盐、胡椒还有少许砂糖。』 「要、要用盐和胡椒一起揉吗?还要用砂糖?」 『是啊,一开始就这样抹均匀的话,咬起来味道会比较丰富。』 希欧的想象力开始奔走。 ……大人的世界实在是……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曾爷爷大人,希欧现在正在通往成人的阶梯上三步当一步跑呢。 这时,黛安娜和美影从旁扶住快昏倒的希欧。 「希欧、希欧,再加油一下吧,只差一点点而已。」 「嗯,只要希欧能撑下去,原川也会高兴的。」 「好、好的,希欧会好好努力的!」 四周的草兽从池水中探出头来,吸收着希欧的过剩热量并排出氧气。即使大型浴池都变得像按摩浴缸一样了,草兽们仍吸收不完,困扰地各自左右摇起头。 『好多!好多!可是……好饱好饱?』 希欧相信所有人都支持着她,便吸了口气再次拿起手机…… 「——原、原川大哥?就是要用盐和胡椒去揉没错吧?」 『对。抹完以后,还要淋上蛋汁仔细揉匀,让它完全吸收。』 「连、连蛋汁也要?」 『一点也没错。』 希欧感到自己鼻下有东西流出,黛安娜跟着用身上的浴巾替她按住鼻子。 「不要紧的,希欧。再撑一下。就差一点点而已!」 『——剩下的,就跟一般的一样吧。其实啊,如果照我妈的做法还得加上几种香草。不过要求太细妳恐怕记不住,有空再告诉妳。』 「啊、好!既然是原川伯母直传的揉法,嗯,我相信一定能让原川大哥满意的!希欧会好好加油的!」 『……我是不知道妳是在振奋什么啦,不要做得太入迷喔,希欧-山德森。』 接着,原川提出了令人意外的问题。 『希欧……妳真的想寻找过去吗?』 「咦……?」 希欧抬起头,与正面的草兽对看,并同时歪头。 「那是什么意思呢?原川大哥,你昨晚不是不太想加入这个话题吗……」 『不需要我加入就没差啊,况且我也只会用一些冷吐槽打扰你们的兴致吧。』 「啊、怎么会!请用力加入!」 字句从希欧心底流泄而出。 「希欧只想被原川大哥一个人吐槽……!有你吐槽我会很高兴的,所以尽量用力吐也没关系喔?虽然吐得太过火希欧可能会忍不住掉眼泪,可是原川大哥一定会安慰我……」 『妳的话有时候真的需要翻译呢,希欧-山德森。话说回来……』 手机传来原川的叹息声。 『我大概五点左右会过去,妳就把晚餐弄好然后乖乖疗伤吧,希欧-山德森。有些事我很在意。』 「那是……」 『就是加入全龙交涉部队所代表的意义,听起来很蠢吧。』 原川的通话到此结束。 听见断讯声后,希欧开始想着他最后留下的话。 ……原川大哥也想着同样的事…… 她在心里点点头,却也发现一个疑问。 ……到、到底该在什么时候揉胸部呢…… 该一个人做,还是等原川回来请他帮忙呢? 希欧顿时落入二择的深渊里。 「————」 「啊、希欧,妳还好吗?希欧?」 希欧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不省人事的她就这么沉入不断冒泡的池水当中。 * 结束通话后,原川的背再次靠上楼梯间扶手。 「算了,只要有精神就够了,希欧-山德森。」 纵然她说身边没有人,但她既然用的是德国监察的手机,代表那八成是说谎。 只是这里也一样吵,没什么好抱怨的。 「……?」 原川看着正前方那块被操场飞沙污损的墙,突然问,光线变化让他感觉墙上有串文宇。 ……那是什么? 假如是会来这里的人写的,那么多半是佐山他们留下的。可是自己也曾在这里吃过几顿午饭,却不记得有谁曾以墙壁为话题。 那么写了字又利用沙斑藏起来的到底是谁? ……是佐山吗? 想到这里,原川起身想确认墙上是否真有写字,这时—— 「啊、原川学长!」 逃生门打开,现出两道人影。一个是脸颊上贴着ok绷的飞场,另一个是—— 「美术社社长啊……」 「没错。」 黑猫不在身边、头仍顶着小鸟的她向原川招手。 「——快过来,我有些话要说。我们要针对那四兄弟……研拟一些对策。」 第十五章『有声之处』 办得到办得到办得到 因挫折而认为自己办得到 这种感觉该如何称呼呢 * 眼前是个阴暗的空间。 空间有着阶层构造,还有一排排厚重的书架。 这里是衣笠书库。 有几个学生在书库里,他们是为了准备校庆而来借阅各式资料的。大部分人拿的是字典、辞典或地图,顺便借了小说的人也不少。 一大群人围着书架,借书的和新来的不停在其间来来去去。 而使用书桌的,若不是在现场研究禁止外阅的资料,就是—— 「在聊天的。呵呵,在校庆准备期间做些完全不相干的事,可真有快感。」 在阶层状空间最底部中央说话的,是布莲西儿。 坐在她对面的是穿衬衫的飞场,还有—— 「原川,你拿链锯来做什么啊?」 「我还没时间找地方放就被妳拉来了啊,而且这不是链锯,是线锯机,美术社社长。」 原川将线锯机横摆在桌上说: 「……我直说吧,我可不想和那些人打。我已经输了。虽然对方受了伤,但我也是。原本我就没欠全龙交涉什么,所以这次我希望能旁观就好。」 「是为了那个小龙女吗?」 「是为了我自己。我必须支撑自己的生活,所以平安对我的人生非常重要。」 「就先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不过你还是得待在这里。既然你要支撑自己的生活又跑来学校锯木头,就奉不现在有空。可别浪费掉这些空闲了。」 布莲西儿挥动左手,摆在桌上。 仔细一看,那只手底下多了几本书。就像是从她掌中长出来的。 周围充满了学生们的脚步声、衣物摩擦声、翻页声和笔记声。布莲西儿用手指弹弹书面,在书库里各式各样的细小声音中再添声响。 「这些是衣笠教授整理出来的神话论——7th-g的中国神话中虽然出现了不少龙,但是『四龙』倒是很少见,稍微一查就有了。那个四兄弟就是——」 「就是中国神话里守护四个方位的四龙兄弟,对吗?」 「和我抢话的罪可是很重的,飞场-龙司,罚你等等去买咖啡给我喝。」 听见自己头上的小鸟随着话音细细呜叫,布莲西儿也点了点头。 「还有鸟饲料。」 「那、那是希尔特学姐自己分内的事吧!」 「罪人没资格讨价还价,还有图书馆内请降低音量——虽然你的行为不应该,可是说的话却没错。赵医师做的四兄弟就是向四龙致敬的产物吧……只不过他们现在是敌人。」 「那是你们的敌人吧,不是我的。」 「轰掉对方一只手的又是谁啊?如果不是你,那你就亲自跟希欧-山德森说轰掉四吉左手的是和机龙合一的她,和你没关系,怎么样?」 布莲西儿强硬地说完后,面无表情地翻开眼前的书。 「说起来,这上面写的也没有多有用,只有四龙的名称组合而已。其中一组呢,由长到幼分别是劫光、劫顺、劫明、劫吉。『劫』代表长久的岁月,但是四兄弟年纪又没那么大,所以就用制造顺序来代替了。」 「……知道这个又能怎样,想搞姓名占卜啊?」 「了解对手的真面目,就是理解、掌握对手,进而消除自身恐惧的第一方法。拿恐怖分子来说,一旦身分暴露就会成为攻击对象不是吗?」 布莲西儿无视原川微愠的表情,再次轻拍摊开的书面。 「新庄那边好像没受到攻击,然后出云和风见已经被长男和三男撂倒了,我们则是碰上么弟……那么次男应该就在佐山那里。」 「这么说来,佐山学长也危险了……」 「佐山这人一直都很危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多亏了佐山,我们的对手只剩下三个。」 「我才不想当谁的对手——」 听原川这么说,布莲西儿微笑着抬起头。 「你在预设自己要当谁的对手吗?你实在不太聪明耶,我刚刚只是要你待在这里喔——如果不想再出糗就静静待着吧,二年级的。」 原川一个咋舌,将脚摆在桌面上,使得布莲西儿皱起眉头。 「你故意用脚底对着我啊?」 「妳不想先纠正我脚放的位置吗?」 「我在宿舍也常常这样做。只不过是放在窗口上用脚底对着这个世界罢了,和你的层级完全不同。」 「那还真是令人咸动啊——那我问妳一个问题。美术社社长。妳有胜算吗?」 听了原川带有挑衅意味的问题,布莲西儿平然答道: 「——当然有啊。」 * 原川正等着听眼前这面无表情的家伙会说些什么。 「我是有办法,但我不是他们的目标。会和他们打的只有你们几个,所以我要先告诉你们怎么做……再说,还要把害我受伤的账算清楚。」 「率直是件好事——再来呢?」 布莲西儿在原川眼前「嗯」地点点头。 「他们各自拥有概念兵器,还能够张设称为固有概念的空间,这你们应该还记得吧?虽然还不知道二顺用的是怎样的概念,不过他是佐山的对手,就先别管了——」 「管、管一下嘛,一点点也好啊……希尔特学姐。」 「那你就跟着佐山到奥多摩深山里去啊。很不巧,在这个世界光顾着担心是比不过态度和行动的。」 这时,一名穿背心的长者抱着归还的书从旁走来。 「奈茵,可别忘了还有很多人担心妳喔。」 「……我知道啦,齐格菲。我只是决定不去担心全龙交涉部队而已,因为他们只会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继续胡来……与其担心,我宁愿等他们失败再狠狠踹他们的屁股。」 图书馆管理员苦笑着耸耸肩,过了一会儿才说: 「妳知道妳那一脚代表什么吗?」 「鼓励——如果这是你想说的,那我会马上抓住你的手大喊色狼,那种话根本就是精神上的猥亵嘛。所以正确来说——那叫鞭策。」 布莲西儿没好气地看着原川说道: 「其实你们还不清楚佐山为何要解散全龙交涉部队吧?我已经找出一点端倪了,风见和出云应该也很快就会明白。」 「风见学姐她会吗……不对,妳是说风见学姐要归队了?」 「她不是都哭成那样了吗?这不过是给那个得意忘形的笨女孩一点教训而已,而教训是迟早会过去的。到时候风见假如还想战斗……就能够了解佐山话中含意了吧。为此——我就先整理四兄弟的数据,稍微讲解一下战法吧。」 「要说就快说吧,美术社社长。」 总算要切入正题了。想到这里。原川说道: 「打飞我和希欧的概念是『世界瞬时颠倒』,恐怕不管是冲锋、射击还是什么,他都能转换自己和攻击者的立场,而关键就是那个『瞬时』。即使攻击的目标是自己——」 「要是四吉没使用他的固有概念,就真的会打到自己。没错吧?就当作是这样好了。」 说完,布莲西儿抬起头看着身边的齐格菲。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看到妳行动为止。」 「你这点和姐姐还真像。」 布莲西儿不耐烦地耸耸肩,对飞场和原川说: 「听好,假设我们正处在颠倒的概念之下。」 「咦?那、那我只要抓自己的胸部对不起希尔特学姐我不会再废话了齐格菲先生请别用那么悲哀的眼神看我请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误会了,飞场少年。我这不是悲哀的眼神,只是觉得你跟你祖父很像……」 「还、还不是一样!你这是说我们有哪里像吗!」 没人理他。 布莲西儿将视线转向原川,因此原川也直挺挺地回看她。 「要是我打了妳一拳呢?」 「你将会在固有概念的影响下打中自己。」 「要是我打自己一拳呢?」 「我会立刻结束固有概念,你还是会打中自己。」 那不就没辄了吗?原川话还没出口,布莲西儿已挥动右手。纸片随之飞来,上头写着代表「切断」的文字,而且—— 「一次两张,你我脖子上各一张——这么一来又会怎样呢?」 布莲西儿看着眉头微竖的原川和惊讶的飞场。 「我同时发动两张纸的能力,就算交换立场也绝对能砍掉他的头……一定逃不过的。」 「喂,妳这是想自杀——」 原川话没说完,已将之后的字句转为皱眉。 「……如果是山德斐洛或荒帝,情况就不一样了吗?」 「没错。四吉在山德斐洛的突击下丢了左手,代表山德斐洛比四吉坚固,所以只要对敌我同时使用自己没事但能杀死对方的招式就行了……知道吗,他并不是完全无敌的喔?就像我们能在这里查到他名字出处的道理一样。」 布莲西儿接着说: 「这是其中一种方法,实际上应该还有更多;对付其它三个也是一样。然后,你们要站在风见的角度去想,为什么凑齐成员顺利运作的全龙交涉部队非解散不可,要把这个疑问放在心上。」 原川和飞场什么也没回,但飞场和身旁的原川一样盘起双臂,顿了一会儿后苦笑说: 「该怎么讲呢,感觉很怪就是了。全龙交涉部队都解散了,我们还是在讨论进行全龙交涉所需的战斗。」 「哎呀,就是因为解散了,我这个监察才能这么自在地聊和其它g交战的事喔?」 「那只是表面话而已吧。就某方面而言,我认为希尔特学姐还比我们更适合待在全龙交涉部队呢。」 「那什么话,听起来就像在炫耀自己是被选上的人一样。」 「哪有什么被选上啊……」 「那我这样说好了。走到这个局面的是你们,而我只是在对岸呼喊而已。佐山先走一步,风见却在后面哭喊要大家一起过去于是独自落后。不过慢半拍的你们却还没注意到——全龙交涉部队的意义。」 「意义……不就是进行全龙交涉吗?」 「没错。」 布莲西儿稍微前弯身子说下去: 「不过,你们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却在解散命令之后表现得乱七八糟,就算有能力却还是输了。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要让全龙交涉部队能解决任何问题,还需要什么呢?」 「那是……」 「还想不到吧?那边那个二年级的也是因为想不到才默不吭声呢。但风见却在尝试理解之前就先反抗了——其实她知道该怎么做喔。」 吸了口气后,布莲西儿重新坐实,嘴边浮出自嘲的笑容。 「所以你们要好好看着风见,她就是你们将来的可能性之一,因为她不管离开也好、走下去也好,都会让你们见到选择的结果。如果你们选择走下去,那就乖乖帮我研拟对策吧,好让身为你们前例的风见能够顺利前进。」 「……希尔特学姐不参战吗?」 「废话——这种麻烦事我才不干,况且光是指挥你们就够累了。来,我们继续整理其它三兄弟的资料吧。」 说完,布莲西儿挺身浅坐,露出微笑。紧接着,一张大手盖在她的头上。 另一手抱著书的齐格菲说: 「判断得不错,奈茵。不过妳说了一个谎。」 摸了摸她的头后,齐格菲准备离开。 「——妳把惯用手摆在桌上给他们看,上头应该包着绷带吧。那已是足以免战的理由,不必遮掩。」 布莲西儿被说得满脸通红,别开头去,齐格菲也放手离开。 见到布莲西儿「唔……」地低吟着回到座位上,飞场对着地板喃喃低语: 「她还是有赢不了的对手嘛……」 写着「戳刺」的纸片插上飞场额头。 * 逐渐倾斜的阳光,从越来越薄的西侧云层上洒下。 承接阳光的宽广缓坡,也不例外地遍布浅白的黄。 那是一大片芒草。 低矮的芒草向上伸展,下垂的芒穗覆盖了整面山坡。 芒草原四周尽是森林,这块由林木包围的场所感觉不到什么风。 宽广的斜坡上,有个黄色以外的颜色正在移动。 那是西装的蓝黑色,佐山的颜色。 拨开长至胸口的芒草之余,他说: 「……大概就在这附近了吧。」 入山后大约已过了十二小时。佐山身背登山包、手拿柴刀,在山棱上走着。 他发型稍乱,鞋上也有些污痕。由于流了不少汗,使他纤细的脸型看起来更为消瘦。 但他的目光仍强而有力。 ……而且还闪亮亮的呢。 佐山自觉到体内的变化。 「因为我正渴望着新庄同学啊。」 为了压抑欲望,佐山从怀中掏出了随身听。 『不、不行啦,佐山同学!这里不行啦!』 ……嗯,新庄同学也这么说呢。 「没错,这里不行——必须换个地方才行。」 佐山扫视四周,但山坡边尽是森林,什么也没找着。 太阳虽已在森林上露脸—— 「可是再过三小时就要日落了,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在那之前先找个地方野宿吧。」 他已踏入从未涉足的山中。既然并非走回头路,那么在夜间轻举妄动可是很危险的。 尽管都到了这里却还没遇上二顺。但他一定就在附近。 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尽量找个安全的位置野宿。 在阳光彼侧的西南边森林外露出顶峰的就是云取山。即便是山顶,仍能见到通往云取山的路在满山森林中延续不断。 此处标高约一千九百公尺左右。 目前位于西侧,到了傍晚就会吹起秋天的西风。现在这里虽被阳光照得暖和,但为了夜间考量还是绕到东面较为妥当。 再考虑到二顺的袭击,选个视野良好的位置才是上策。 ……那就选东边坡顶吧。 在说声「就这么做」之前—— 「新庄同学。」 佐山发现自己已脱口将此作为前置语。 为此感到汗颜的他继续走着,在自嘲同时往长满芒草的坡顶前进。 「再会时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父母当年走过的路是一片向阳的秋风斜坡。」 新庄同学是会深深感慨呢,还是会感动到脱光呢? 「不,这种浅薄的思考,只是因为我的新庄同学缺乏症发作产生妄想罢了。」 冷静下来。刚刚新庄同学不是也说了吗,只要换地方就不必再忍耐了。方才听得 很清楚,绝不是幻听。 快停止一厢情愿的妄想吧。 再说,用妄想让新庄同学配合自己做出下流举动可是种罪孽啊。 ……若是真枪实弹,就能够互相理解了。 佐山「嗯」地点点头,手架在嘴边,在山坡顶对着远方山岳大喊: 「还是真枪实弹最好——!」 『——还是真枪实弹最好——』 喔喔,大自然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理解,深山万岁! 心满意足后,佐山望着日荫的坡面找寻适合野宿的地点,这时—— 「————」 找到了,而且还是间房子。 眼下约仅三公尺外的山坡被深深凿开,底部是宽敞的地面。这片与芒草原之间被砂砾隔开的三十公尺见方土地上,有栋和佐山脚底一般高的陈旧房子。 ……这是…… 俯瞰之下,这房子的架构大概是三房两厅,房间各有四坪大,北侧还有个大仓库。 褪白的屋瓦缺了好几块,南侧屋顶还开了个洞。 洞中可见的木墙也被日光晒伤,阴影处生有青苔。窗板全都脱落,后方拉门也掉了下来,在地上因风化而碎裂。 这房子从开始腐朽到现在,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呢? 「————」 佐山从怀中取出一张相片,那是茉伊拉1st在出云ucat地下交给他的。衣笠教授的家虽在相片中,但是从俯瞰视角并无法看清屋子的外观。 不过从四方山岳位置来看—— 「就是这里。」 ……谢谢妳,八号。 佐山在心中向分析出此处的自动人偶道谢后,将照片收回怀里,吸了口气。 「以前……以前我的父母亲也呼吸过同样的空气吗?」 他的右手按着随思绪而绞痛的左胸,但是他却对这来自肋骨内侧、使出多大力气也抵抗不了的扭曲束手无策。 因此佐山皱眉数秒,深呼吸了三四回后缓缓吐出颤抖的气息,握紧左拳。 最后,他双眼凝神看着眼下房舍的陈旧屋瓦,点了个头,并在说出「我们走吧」千再次以「新庄同学」起头。但他这次否定的不是这点,而是—— 「语气应该更坚定一点吧。」 佐山换了个词: 「我出发了,新庄同学——你为了找寻父母而探求过去,并且无畏地面对逝去的事物。我唯有继续前进,才能和你、以及认清自己失去了许多事物的人们并肩同行。」 背后吹来一阵风——西风、秋风、告知阳光温暖即将结束的风。 ……这风也曾经吹拂过父母亲吗。 佐山迈开脚步,绕向眼下屋舍前方。 他顺风而行,沐浴在即将消逝的暖阳中。 「这一步,是要让我认同自己仍有继续领导大家的资格,也要自问是否仍适合留在全龙交涉部队里——就跟我留给风见他们的问题一样。」 佐山不停前进。 「——我也想超越过去啊,新庄同学。」 * 眼前是座昏黄的城。 城镇立于坡上,多数居民在日间前往临海的低地工作,到了傍晚就回到山边的住宅区。 驶于路间的路面电车、公交车和火车的乘客衣着,也逐渐从学生制服换成一件件西装。 在城里的某个建筑物中,有道视线望着此刻的街景和人潮。 建筑物是栋白色小屋,和其它住宅相比,外观近似仓库。 屋内的木造空间顶部高高在上,地上有两列长长的木椅。 若再加上木椅前的演讲台,这里便是十足的教堂。 侧面墙上的窗边,有位少女正面对着昏黄的街道。 她身穿橘色夹克,一头黑色长发。 少女——新庄正对着墙边的转盘式服务电话和一组桌椅低头致意。 在能一览街景的窗前,她手拿记事本和笔,用左肩夹着话筒说: 「——好的,果然找不到这个人吗……不会,真的很谢谢您,是我要求太多了……伪娘,也麻烦您代我向那边道谢。」 一声轻笑后—— 「——嗯,说得也是。我一定会用父母亲的下落来答谢你们的——好,如果还有发现就麻烦您通知一声,我得往下一站出发了,再见。」 新庄挂上电话,笔记本上的教会名中已打上三个x。 她再度深呼吸。 眼前是白色木墙和纵长的窗,外头是昏黄的坡边街景。 住宅区和商店街的灯光分居山坡上下,步道上行人熙熙攘攘。 新庄将视线从窗口别开,看着手边的电话和数据,数据上头做了几个标记。 已通过电话询问有无新庄-由起绪的教会或孤儿院,都留有标记。 然而每个标记都是x,代表有消息的○一个也没有。 ……竟然这里也有。真令人意外呢。 感到扼腕之余,新庄环顾四周,对教会做出感想。 这所教会同时也是局地性的义工队集会处。 这里离堺港的义工队办事处最近。电话也联络得上。 早先新庄说明原委,接电话的老妇人便要她立刻过来一趟。 于是新庄跑了几分钟后来到这里,敲敲白色大门后,身穿黑衣的老妇人也出门迎接。听新庄做进一步说明。 新庄清楚地说: 「我要找的是六、七十年代,一个叫做新庄-由起绪的女性曾待过的孤儿院教会。她可能就是我的母亲,但很多资料都因为地震遗失了让我很伤脑筋——这些是目前的孤儿院与教会的资料,既然您是在教会服务的,那么我想您应该知道哪些是孤儿院教会,我只需要知道这样就好了,请您务必帮帮我。」 「妳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今晚十点,因为我有事得赶回去。」 「那还真是赶呢,为什么这么急呢?」 「我朋友——出了点意外,所以我必须回去帮忙。」 「这样啊。」妇人点点头,从教会办公室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簿子。 但是里头没有新庄-由起绪的名字。 老妇人表示自己是震灾时才来这里服务的,所以只能帮新庄向其它教会打声招呼。 「把名单给我吧。我替妳分担一点。妳就用礼堂的电话找找联络得上的地方,我会从名单里一些比较熟的,或是在各地人脉较广的朋友问起。至少在今天……可以从电话能够联络的地方问出答案。」 听老妇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新庄讶异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您肯帮我这么多呢?」 「傻孩子。如果妳能安心待在这里,一定会自己想办法找出答案吧,但妳却为了帮助朋友而无法那么做。妳的选择并没有错,若神不肯施恩于这样的妳,那弛也未免太残酷了点。好了,把名单摆在那边吧——这是个建于山丘上的城市,如果找到了目的地,对于要在外头奔波的妳也是件苦差事吧。」 之后大约过了五小时。 她们分别查询手上的名单,每隔一小时就喝点茶互相报告成果,直到现在。 老妇人确实地依地区进行联络,而新庄则是将名单一行行地划去。 这时,老妇人正在里头的房间里跟最后的地区——这个港区的相关人士通电话吧。 「————」 新庄虽也不停地 消去手边名单,但手上的已是倒数第二张,而且每笔数据都有过标记。 也就是说,除了下一张以外,自己至今所找的全都没有结果。 假如下一张的电话都打完以后还是一无所获—— ……那该怎么办呢? 届时只能寄望在房里打电话的老妇人了。 「……希望不必那样。」 现在,是否有望查出自己过去的答案正逐渐揭晓。 新庄-由起绪的纪录应确实存在。尽管新庄肯这么想,但她却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找到。 她还记得刚到港边时有过的感触。 ……过去都被现在盖掉了…… 新庄自问对此的感想,同时看向前方窗外。 山坡上的城已与晚霞同色,而住宅区正面有一块空白。 那块地明明地点优良、面积广大,却闲置在那儿。 新庄在来时路上也经过了那块地,而现在她已知道空白的来由。 当时新庄好奇地跑过空地,并注意到一旁的立牌。 「二次灾害危险区……」 地震本身属于一次灾害,而随之发生的火灾等事故则属于二次灾害。就关西大地震而言,所谓的三次灾害,就是指震后松弛的土地因日后种种原因而崩塌所造成的危害。 那块空地就是被指定为将发生灾害的地点。原本是必须针对地壳施工处理的,可能是因为行政延宕或是害怕施工引发灾害,所以才还没动工吧。 ……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崩塌,那块土地就会继续保持原状吗? 地层是无法自然回复的。 这块斜坡就是大地的伤痕,终究会绽开的伤痕。 就算过了十年,震灾的伤仍无法愈合。 「……只有过去会慢慢消失。」 喃喃自语后,新庄才惊觉自己的注意力已完全放在户外。 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去感伤。 可以确定的,就是自己只能继续打电话问下去。 于是新庄坐回椅子上,翻开名单。 「呃……」 最后一张数据露出脸来,上头印的是—— 「……咦?」 住址列表每一栏中央,都已被表示除外、否定的横线画过。 * 住址表的最后一张是—— ……已确定不再运作的孤儿院、教会及义工队列表…… 市公所的小姐应是出于好意,才会替新庄添上这张资料。若只给她联络得上的名单,她一定还会寻找其它可能—— ……到时候就可以跳过已经没运作的了…… 没注意到这张资料,的确是自己的疏忽。 收下名单后虽翻了好几遍,却从来没仔细看过一眼。 新庄是害怕将因此得到某种答案,才会总是匆匆浏览。 挫折感和疑问在她心里交缠。 「————」 不知怎地,新庄站起身来。 她心中有着无数情感相思绪。窗外的人潮流不进她的眼里,视觉接受的只有一张张纸。 「呃……」 新庄焦急地检视着纸面,除了最后的无法联络列表以外,每笔数据都已确认完毕。 因此新庄打开背包,将换洗衣物、地图土贝重物品、数据夹,还有佐山给她的信封都清了出来,并检查背包内容。 「没有……」 由她口中泄出的字眼拥有两个意义。 第一,数据就这么多。 第二,自己已无处可查。 而这两个意义所导出的事实只有一个——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吗? 青天霹雳。 原以为还有后续,希望却突然扑了空。 所以新庄反应不及。 「——唔。」 她不知如何是好,驱动失了魂的手将行李收回背包。 手拿过衣物、地图,最后拿着数据夹和佐山的信封。 眼里的黑色资料夹和白色信封,分别代表自己的思绪和佐山的期望。 新庄思考着极端对比中的含意,终于回过神来。 至此,她才察觉到某样事实。 自己的呼吸已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啊。」 她感到身体正随着吐气下沉。 但那不过是错觉。实际上只是肩膀下垂,腹部放松了而已。 ……身体很紧张的样子。 新庄仍有些失措,而放松的下腹部还有着另一种感觉。 是痛楚。必定在月底到来的痛楚,正随这此刻的压力一涌而上。 新庄不禁微微屈身,手撑着桌面强忍痛苦。 低垂的视线落在市公所的数据上。 自己能做的已到此为止,然而—— 「还没完……」 为了忍痛,新庄深吸口气,将腹部深处的沉痛挤碎。 「这里的管理员还在打电话呢……」 这时,新庄背后的门打开,尖锐的脚步声接着响起。 「有好消息吗?我这里已经结束了。」 老妇人口中的「结束」深深刺入新庄的背,让少女犹豫起来。 她想知道结果,想知道老妇人是否找到了新庄。由起绪的记录,因为—— ……我这里已经没指望了啊……! 于是新庄将桌上的数据集中起来抱在胸前,转向后方。 身穿黑色连身裙的细瘦老妇人就在她身后,白发下的眼睛正有力地望着她。 「……新庄小姐,妳有找到吗?」 「呃,我这边,那个……」 新庄也想问问老妇人,可是—— 「没有……」 最后仍难过地颤抖地说。 不可以。自己不是已经准备好多次了吗? 自己不是已经为了面对一无所获的结果,在心里演练了好几次吗? 寻找一个不知是否为自己亲人的人,想着一定会有结论,现在甚至还有个人肯协助自己找出答案。 但新庄仍忙乱地抱着数据、不停吸气,以零落的声音强忍泪水说: 「我、我没找到……不管哪里都没有消息,全部落空……!」 「这样啊。」 新庄「嗯」地吸口气。将吐出颤息而挤压的肺再度填满,还因此咳了一声。 她身子一抖,再次轻轻吸气。 「那、那个——」 原想为自己的失态向老妇人道歉,但老妇人先静静地点头示意。 「没关系的……因为那是非常重要的事嘛。」 就在新庄不知该点头摇头而选择沉默时—— 「我也完全找不到新庄-由起绪的记录。」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新庄止住了呼吸。 赶在疑问词之前,新庄先想的是—— ……妳刚刚说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她的方法有问题?还是她敷衍了事? ……不,她不可能那么做! 选择相信对方的新庄,抱着因惊吓而空白的心说道: 「难道……新庄-由起绪小姐根本不在堺市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 老妇人轻笑着说。 「但我们仍保有神的恩宠。」 「恩宠……?」 「没错。」老妇人达到。 新庄不了解她的意思。她说完全找不到新庄-由起绪的记录,那恩宠又是什么? 「——我听过去负责这个教区的人说,有个孤儿院在震灾后迁了地址。他们原本是教会,但为了收留多数孤儿而改为孤儿院了。」 「那是……?」 新庄的情绪如火舌般瞬间窜升。 仿佛是被那热能喷向半空似的,她下意识地用力向前一步,大声问道: 「那所孤儿院在哪里?」 「就在这里。」 随着新庄动作递来的纸片上,写有该所孤儿院的地址及名称。 「妳的运气不错呢。他们没有电话,妳就赶快跑过去吧——不过在那之前,请先记好孤儿院的名字。」 老妇人说道: 「圣-草香院,现在好像改为草香馆了。外观就像座教堂——好像总是弹奏着圣歌呢。」 第十六章『干涸的期望』 所谓的渴望 不过是干涸导致的喜悦罢了 * 微阴的远方天空里,晚阳业已低垂。 群山之中,某个经过垦辟的坡底有白色建筑和一条长长的飞机跑道。 白色建筑后方隔着货运电梯处是块绿色区域,既可称为菜园,也能称作花圃或农地。 这块一直延伸到山坡上的区域里,几乎每寸土地都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使人自然地想到色彩缤纷、用途混杂等形容词。 有四个影子待在其中一片菜园附近。 两个是人影,其余则是两头各自跟着人影走动的草兽。 人影之一属于头上顶着小动物的矮个子少女,她身穿蓝色装甲服,披着橘色外套。 另一人身材较高,穿着长裙型装甲服。 矮个子牵着高个子的手走着,她另只手中摇来晃去的篮子里头,装了一捆捆用橡皮筋束起的香草。 「希欧,那是妳『揉』的时候要用的吗?」 「不是啦,是给今晚的炸鸡用的。美影姐姐,妳应该不讨厌炸鸡吧?」 「嗯,我喜欢瘦的。」 她指的是鸡腿吧。希欧心想。 接着,希欧看向篮子里的笔记,上头用英文速写体写了几行字。 ……那是到处找人问ucat空白期相关信息的结果。 在黛安娜出外办公后,希欧就在ucat里绕了几圈。 那不仅能让她更熟悉ucat内部地形,也算是顺便带美影散步。途中,她也曾向几个与全龙交涉部队较为亲近的人或其周遭的人问过意见。 ……比如开发部长月读夫人说——- 她的丈夫在关西大地震二次灾害中过世- 她丈夫所做的机壳剑现为长田-龙美所持,原因不明。 听到月读提供的信息后,希欧并没提起梦里所见到的机壳剑。 ……那就留给佐山大哥来判断好了。 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至于从各部署得来的相关意见调查结果则是:- 感兴趣,不过是在空白期后才加入的,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二十八人- 可能发生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丑事。→十一人- 「军队」可能知道部分真相。→三人- 对希欧比较感兴趣。→婉拒- 可能发生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丑事:大城全部长。→我也这么觉得- 喔!来来来,叔叔这里有糖果喔。对对对,再过来一点。→已举报。 尽管大多都没有参考价值,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去芜存菁。 总归来说—— 「大家都对空白期有些好奇呢。」 「为什么呢……那应该跟现在这些人无关呀。」 希欧没多想美影的话就点头,之后才发现一个问题。 ……那些过去跟全龙交涉部队应该也没关系吧? 专为「现在」而设的部队,为何会需要过去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会对与自己无关的过去那么好奇呢……」 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 移动步伐后,两头草兽也立刻跟上。草兽一路吸收着她们的疲劳及负伤所造成的热能,就像随身的退烧药似的,然而现在几乎已不再吐出空气了。 『感觉很好?』 这代表身体快完全康复了。 ……美影姐姐也是吧。 希欧牵着脚步仍不稳的美影走着,偶尔被美影拉住而停下。 回头一看,美影大多是望着一旁的花朵,或者发现了某人想添点色彩而设置的人面石。 ……如果我有妹妹,也会是这种感觉吧。 这样说算不算失礼呢?思考的同时,希欧配合美影的步伐走着,草兽紧跟在后。 虽然不是第一次经过这里,不过待在这里倒是头一回。到城里办事的黛安娜也说了,若是有心,想用这块地做什么都行。 自己会想在这里种些什么呢? 希欧抱着疑问,却找不出答案,于是向美影问道: 「美影姐姐,如果可以的话,妳想在这里种什么呢?」 「嗯,我想种龙司……因为他常常说些想长高或是变聪明之类的话。他还说,只要再长高一点就会更适合我了呢。」 美影望着山坡一角说: 「那里应该不错吧。」 「只、只要不把希欧扯进来就好!还有,活埋人应该会惹来很多麻烦才对……」 这时,希欧的手再度被拉起,美影已停下脚步。 美影看着右侧的细长深坑,希欧接着念出坑边立牌上的文字: 「大城专用(请由正面置入)……」 「正面是积极的意思吗?」 「我、我看这种事就别再想了,好不好?呃、这个,下一种香草是——」 正面就是黛安娜的花圃。 「……老师种了什么呢?」 希欧好奇地低下头,看见地上有几株叶片细长的草,并在发现立脾上写着「请用狗拔」时立刻别过脸去。(注:传说植物曼陀罗草,根如人参,形分男女,拔出地面时发出的叫声会致人于死。若先将狗绷绑在草上再用饵引狗拔草,那么躲远或事先封耳的人类就能保命) ……那只是老师的玩笑而已吧,真的只是玩笑而已吧! 希欧阻止歪着头想拔草的草兽后叹了口气,美影从旁贴近,拍了拍她的肩膀。 「希欧,太认真的话会累喔。」 「……嗯,的确是。大概是希欧还不够习惯这里吧。」 「龙司说只要习惯以后就会很舒服喔,会哒叭哒叭的喔,还很高兴的样子。」 「这样喔……」 虽不知道自己在同意什么,希欧仍伸伸懒腰转换心情。 这时,美影冷不防地将双手插进希欧腋下。 希欧痒得「呀」地大叫,但美影的手依然继续使力。 「希欧,妳有点驼背喔。」 「啊、谢谢妳……」 「嗯。」 美影点点头,却似乎仍不太满意希欧的姿势,轻轻动手调整。 当希欧任其左右摆动时,美影问道: 「——希欧,妳了解妳爷爷的爸爸的事吗?」 「咦?啊、希欧对爷爷的爸……呃……啊、不,不是很了解。」 「我也不太了解我的妈妈。龙司好像曾经看过貘展现的过去,但我只有看过照片……可是有照片我就很高兴了,里头的她在笑。」 一会儿后—— 「可是,如果能看她动起来就更好了。听龙司说,我的妈妈很漂亮、很高贵……而且内裤很白。」 「刚、刚才希欧心里出现问号,代表希欧已经输了吗?是那样吗?是吗?」 「希欧,不可以急喔,妳总有一天会赢的。」 那是什么意思啊?希欧吐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 美影将手从希欧腋下移开,转到肩上,同样地左右摆动希欧。 「听龙司的奶奶说,龙司的爷爷和希欧爷爷的爸爸感情很好,会互相交换上面有女人裸体的书,然后奶奶就会拿着铁棒跑去打人呢。」 「……真的吗?」 「嗯,可是——爷爷奶奶都不说龙司爸爸的事。希欧爷爷的爸爸曾经说过希欧爸爸妈妈的事情吗?」 这疑问让希欧吓了一跳,因为她也一直想了解,这时却反被别人问起。 于是希欧回答: 「没有。」 希欧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美影抢先一步。 「我想查清楚。」 希欧反射性地转向美影。 下一刻,美影保持轻举双手的姿势,对希欧问道: 「希欧也想吗?」 「啊……」 希欧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表情也颇为慌张。但她仍在心里要自己克制,那只是自己想做的事被人先说出口而已—— ……怎么可以一副「妳抢了我要讲的话」的样子呢…… 美影自己也考虑了很久了吧,可是—— 「对不起,我偷了希欧的话。」 「没有啦,没关系的,不是说先下手为强吗?」 希欧连忙摇手圆场,尽量摆出开朗的笑容,但美影的笑容显得更为耀眼。 「可是掌管过去的貘不是选比较快的人,而选择了希欧——就像得到希欧的是原川,不是先下手的美国ucat。然后……对不起,其实我可能知道一些有关希欧爸爸的事呢。」 「……咦?」 「嗯……其实我以前在ucat里某个地方睡了很久,大约从六十年前一直睡到十年前,在关西大地震当晚醒来。」 「————」 「当时是龙司爸爸把我交给龙司照顾的,还说以后就把我交给他了,但是男子汉在成为大人以前不可以做色色的事呢。」 「这父子俩还真像……」 「嗯……可是我那时还在睡,所以不记得。而且——」 「而且?」 「美树就在『军队』里面……她好像是龙司爸爸去世时,在震灾地点捡回来的女生。我醒来时,她就和我在一起了。」 希欧花了几秒,才想通美树指的是谁,并讶异地说: 「是长田-龙美吧?听说她是『军队』的大人物……妳们以前认识吗?」 「嗯。可是不知道是怎样,美树也许和龙司的爸爸妈妈有关,虽然也可能只是巧合——」 美影告诉希欧: 「龙司妈妈的旧姓其实就是长田呢。」 「……咦?」 「我想只是巧合吧。」 美影没再说下去,不过她停住的话应该还有后续。 若想知道他们是否有关—— ……就必须见到过去。 大家的祖父祖母和自己曾祖父的过去正一步步明朗化,佐山前往调查的不仅是他双亲的足迹,也是祖父辈指导人的住所。 但反过来说,现在对父母年代的信息可说是几近于零。 ……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关西大地震。 凌晨见到的过去景象是那场大阪的战斗。背景没有其它人,应该是在概念空间中。 虽然很想知道父母亲经历了什么。但知情的大人全都闭口不谈,就连黛安娜也是。 ……为什么呢? 那场战斗有保密的必要吗? 若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说呢?然而,希欧不愿去想象黛安娜等人也许曾有黑暗的过去。 ……到底是怎样呢? 好想知道。 也许爸爸妈妈和黛安娜其实属于邪恶的一方,但希欧仍想知道真相。 「妳很想知道吧?」 希欧自问般地呢喃着。 「——好好面对真相,不能敷衍了事。」 希欧将手伸向头上的貘,想试试能不能就这么见到过去。 然而,貘似乎想躲藏起来,拨开她的发丛想钻进去。 「呜嘻哈哈!」 小小的四肢戳进希欧的头皮,使她痒得大叫,赶紧缩起肩膀将叫声吞下。 这时,一道娇小的人影从两人左侧的旱田后方站起。 那是个白衣老妇人,似乎正在修整另一侧的花朵。 她转向建筑物的方向,似乎是想准备回去,却先对少女们轻轻鞠躬。 ……好美喔。 她年龄虽长,但表情端正,没有多使一丝力气,希欧也几乎因为这点,而没从她的黝黑肤色认出她是个中东人士。 老妇人散发的气息让希欧赶紧低头说: 「您、您好……」 话刚出口,老妇人脸色一僵,有些紧绷、有些吃惊。 「——玛莉亚?」 她的问题是个人名。 希欧的表情也因为这女性的名字而变得和老妇人一样。 脚边草兽忽然吐出空气,仿佛在转换希欧的情绪。 不过眼前的老妇人却恍然回神,苦笑着说: 「……很抱歉,我只是……把妳的声音误认为某个老朋友而已。」 希欧虽想回「没关系」,但实际上出口的却是—— 「妳认识我妈妈……?」 「妈妈?」 「对——喔不,tes。我妈妈叫做玛莉亚-山德森,爸爸叫做詹姆士-山德森……而我是他们的女儿,希欧-山德森。」 老妇人因希欧的话而有些动作。 她又惊又喜地不断低吟,绕过旱稻走近希欧并伸出手来。 「妳就是那些孩子们的女儿吗……」 是触摸的动作。 此时,背后突然出现另一种动作。 美影已绕到希欧身前,将老妇人与希欧隔开。 插图208 希欧看着眼前的直挺背影,并听着对方说出的话: 「——不行。很抱歉,希欧已经报名字了,我现在也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飞场美影,照龙司的说法,我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那、那个,美影姐姐?我想妳应该不必对她这么警戒……」 「不行,希欧比我更不了解这里,要是妳出了什么事会让原川不高兴,所以我要保护妳……早上我已经错过一次了。」 话刚说完,美影的背也挺得更直了。 这保护的动作,使得希欧在心里自省。 ……我竟然把她当妹妹看…… 看来美影的设想远远多过希欧。因此希欧将自己的手叠在美影斜放在她身旁的手上,并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这个嘛——对不起——就是这么一回事呢。」 「对。而且希欧——进化不够,胸部很小,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她。」 「这、这句是多余的吧!」 老妇人见状笑了笑。 「呵呵……妳们感情不错呢。这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山德森的孩子竟然和飞场的亲属在一起……原川这个姓也很令人怀念呢……」 她保持笑容先鞠了个躬 这么说道: 「我并不属于ucat,只是借住在这里而已,呵呵……我是阿娜慈-梅萨姆,是法利教——实战部长阿夫拉姆-梅萨姆的妻子。」 希欧有些惊讶。 实战部长曾在训练时露过几次脸,因此希欧对他并不陌生。只是他身材非常高大,让矮小的希欧相当害怕。 ……他的妻子居然这么优雅…… 希欧察觉自己想法的不妥 立刻加以自惕。因此她换个想法,随口对阿娜慈话中的某个语词提问。 「阿娜慈……小姐?那个,刚刚您说的法利教 是什么意思?」 「喔,那是英雄的意思。阿夫拉姆长年行医救人,是我们祖国的英雄……嗯,至少是我心目中的法利教。」 希欧直望着她的眼。才发现她为何会将希欧和母亲弄混。 因为她看不见。 注意到这点的瞬间,希欧头上多了点动静。 是貘。 牠仿佛要打招呼似的,缓缓举起前脚。 * 美影站在干枯的大地上。 ……? 脚边原本是菜园,天色还有点阴,现在却站在广大的干地上,天空万里无云。 她环顾四周,发现几个身缠鲜艳布料的人。 那群人后方有个顶部平坦、色彩与大地同样干燥的大型建筑。 建筑围墙上,崩落痕迹处处可见。 墙内树木叶疏枝浅,由入口处可窥见的宽敞庭院也相当荒芜。 建筑物也有部分坍塌,特别是日晒最长的南侧墙面龟裂遍布。 屋内感觉不到人气。 在那些枯朽建筑前的人,每一个都是女性。 她们身上各裹着蓝、棕、黄色布料,整张脸只露出眼睛。 在正午阳光下,她们动也不动地望着美影身后的荒野,彷佛在等着什么。 美影好奇地转向后方,才发现自己只剩下听觉与视觉。 ……啊。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貘的过去」。 美影朝自己的手看去,但什么也没见着,只有微薄的感觉,就像在荒帝里一样。 背后能见到一座座沙丘,还有整片覆盖了干涸大地、并逐渐覆盖这里的沙海。 见到如此景象,少女转回前方。 「……?」 美影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比沙丘和远处的建筑都来得低。 她看看脚边,干涸的地面已裂开。 ……这里有过水吗? 虽然不晓得发生过什么,但远处的干枯建筑与这里曾有过却消失的大量水源应有关联。 没水就会口渴,所以美影猜测她们应该正准备找寻新的住所。 ……好辛苦喔。 想到这儿,美影接近她们。 想着走路,视觉就会跟着移动。 有趣的是,移动速度比美影平时快上许多。而这视觉的速度—— 「就是我平时希望的速度……」 在理想的步幅与速度之中,美影看着建筑物前的人们。 接着,她明白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她们的脚边都是些搬家行李,里头装满衣物。 但是只有一人什么都没准备。 中央的女性人影裹着白布,以头巾遮住脸庞,两手交叠于腰前伫立着。 站在她右侧的年长女性身缠红布,对白衣女性说了些话。 语书上虽有隔阂,美影却能清楚明白话的意思。 「阿娜慈小姐,您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阿娜慈? 美影在意识中歪了歪头。 原来眼前这位用白布遮掩全身的就是阿娜慈啊。 「————」 美影朝头巾里窥视,但看不见鼻子以下的部位,只感觉她的五官相当端正。 这时,面对阿娜慈的红衣女子眼神微俯地说: 「我们已经发出通知,说萨杭家的大门就要在今天永远关闭,但仍然没有回音——那个男人、梅萨姆家的王子从城里的大学毕业后就投身医术,拯救无数性命而被称为英雄,却丢下与阿娜慈小姐的婚约不管,让您一等就是十五年……」 红衣女子顿了一下,望向背后的建筑,那空寂、干枯的屋舍。 「我原以为他会是萨杭家的希望……」 「——没关系的,夏希娜。」 阿娜慈说话了。美影视线前端,白色的头巾正细微地飘动。 「我们沙漠民族就像沙一样,生如白昼之炙热,死如夜晚之宁静,萨杭家只是迎向了夜晚罢了。而且……像我这样一个生于落魄家族的盲目公主,对人们尊称为英雄的人物而言,就是该在黑暗中沉眠的吧。」 她几近呢喃地说: 「那只是我过世的父亲要对方接受的婚约而已……我不应该有所期——」 「——和我们一起走吧,阿娜慈小姐!」 夏希娜似乎不想让阿娜慈说下去,开口抢白: 「虽然往后日子一定会比现在来得苦,但我们还是能向族长大人讨个情面啊!听说那个男人——阿夫拉姆不是舍弃了继承梅萨姆家的权利吗,那么这种十五年前的婚约应该也失效——」 「难道妳想用自己的猜测去破坏待嫁女性的名声吗?」 「就算您肯这么想,他也绝对不会来的!而且您还将家产都分给我们当退休金了……」 「眼盲的我不需要美丽衣裳,被宠大的我连菜也做不好,自然用不到家具。独自一人就活不下去的我,连钱也不需要了。」 说完,阿娜慈高举双手,从布匹中伸出的白皙手臂各握着一样物品。 左手是一只褪色的破旧信封,右手则是—— 「您的家传短刀……阿娜慈小姐!」 「十五年前这封信送到我手上时,我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直到我的兄弟们在西方战死,父亲也在两年前过世并让我继承这把刀之后,我的时间才重新转动。」 阿娜慈抬起头来,让美影看到了她的脸。 ……好漂亮喔。 只是有点吓人。 梦中的阿娜慈虽仍年轻貌美,但五宫却微微向下偏,表情也使力到显得有些颤抖。 ……轻松一点吧。 想归想,但是就算能说出口也传不进过去。 接着,什么都看不见的阿娜慈将视线投向天际说: 「我以左手的契约和右手的刀刃起誓,愿真主以歌鼓舞萨杭家的女儿,让萨杭步入夜晚、迎向新的早晨。」 阿哪慈低下头,将短刀和信封收进怀里。又说: 「我怎么也想不到,因病弱而被认为会早死的我竟会活到最后。为什么一无是处的我,会比能够进学求知、希望各拥地位的兄弟们活得更久呢……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继承这把刀吧。」 「阿娜慈小姐……」 「好了,快走吧。我是萨杭家最后的子嗣,不像妳们能脱离这里。所以妳们现在的使命,就是要像离开萨杭土地的水一样,去润泽其它地方。」 阿娜慈顿了一下又说: 「这个家只剩下我一个了——我眼前的黑暗,也只属于我自己。」 听她说完,夏希娜闭上了眼。 一会儿后,四周的众人也跟着闭上眼睛,所有人都朝阿娜慈缓缓鞠躬。 接着,每个人都曳出了自己的风,背向阿娜慈及屋舍的启程之风。 最后一股风——夏希娜的红风轻轻回头说: 「阿娜慈小姐——愿真主垂怜您,让您早日和那个男人见面。」 美影并未看见阿娜慈是否领受,她的视野无预警地翻黑,人已坠入黑暗之中。 但她的意识仍能运作。 ……一样呢。 美影是3rd-g的幸存者。父母双亡,必须舍弃3rd-g以求生存。 然而,美影并没有阿娜慈那样的想法。 ……因为身边 的人都对我很好。 美影继续想着。 即使阿娜慈有这样的过去,但现在却过着不同的生活。 如今,她正和自己原想刀刃相向的阿夫拉姆一起生活,养育花草、保有微笑。 ……为什么呢? 想到这儿,美影想起了佐山的话。 「你们也去追查自己的过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呢,自己也有类似的过去吗? 若是有,自己又会怎么想呢? 「————」 好想知道。美影开始好奇,好奇自己是否能像阿娜慈这般地转变。 她虽有过不幸,却能怀抱不幸而散发温柔。 那么自己明白过去之后,是不是也能变得更温柔呢? 这么一来—— 「……就再也不会白白看着风见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吧。」 想寻找过去的意念已刻划在美影心里。 当意念因覆诵而加深时,她已逐渐回到现实。 * 「——!」 希欧睁开眼,看见夕阳下的菜园。 阿娜慈、菜园阴影、森林、暮色也在眼前,阿娜慈正在和缓的风中瞇眼微笑。 「刚刚……好像作了一个听见怀念声音的梦呢。」 「呃、嗯,是貘让我们看见的……对不起,我们没经过同意就看了您的梦。」 阿娜慈摇摇头。 「那的确是一段重要的往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刚好和龙司相反呢,他觉得重要部位还是稍微遮一下比较好喔。」 「美、美影姐姐,这方向好像不太对——」 正当希欧急忙想着该如何替美影解释时,有道脚步声从白色建筑处跑来。 「咦?」 希欧转过头去。那是—— 「大树老师?」 「就是我~」 大树点着头跑来,却被黛安娜花圃里的植物绊倒。植物已拔出一半,叶片不知怎地正缠在大树的脚上。 「好痛喔,这是什么草啊?老师从来没见过耶!」 「啊啊啊!大树老师!千万不可以拔,不可以!」 歪着头的大树将手从植物上松开,希欧立刻将它埋回原位,并装做没看到任何类似人脸的物体,拿起置于菜园的小铲子啪啪啪地将土拍实。 「那个……大树老师,怎么了吗?」 「啊,我我我我差点忘了!糟糕了,希欧同学!听我说嘛!」 「……到底怎么了呢?」 希欧担心大树脑袋是否跌坏之余发出疑问,却得到令人错愕的答案。 「——听我说喔?」 大树先试着安抚希欧的情绪,接着说: 「原川同学的妈妈昏倒了……!」 第十七章『同意的理由』 一、二、三 即便能刻数时间的流逝 自己的钟声仍未敲响 * 天空极为明亮,所见之处尽是一片白光。 一座白沙建筑,就在如此的天空下矗立着。 那是座四四方方的城,宽逾数百公尺,高达二十层以上。 城堡由经过概念操纵固定的沙构成,并抽取地下水储存其中,藉此滋养庭园及大地。 城前有条长约一公里的红砖大道,左右设有人工河。闪闪发亮的生物在流速缓慢的河中悠游,几个有翼的剪影正在白色天空中飞翔。 被人工河相挟的大道上热气蒸腾,扭曲了光线。 在不停晃动的景象中,有道向城移动的视线。 视线颇高,却几乎不因步伐而上下摆动。 其下,是一袭缠着白布的服饰。 从布料下伸出的双臂相当粗壮,右手还握着一把长度不下三公尺的长枪。 走动中的视线一语不发,只是笔直地接近城堡,这时右侧突然—— 「——大哥!」 视线转向人工河畔树荫处传来的声音,树下有个缠绕橘色布匹的女性。 视线之主站在原地等着面带微笑的女性快步跑来,并说道: 「萨哈娜慈……妳都要成为王妃了,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闲晃呢?嗯?」 「大哥也是啊,堂堂9th-g大将军竟然一个随从都没带,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没关系、没关系的,萨哈娜慈。我拥有调动军队的力量,要是平时姿态不放低一点,可是会惹来那群政治家的恐惧的,对吧?」 「可是议院里的人反而会先抱怨喔?说现在的大将军感觉不太可靠呢。」 视线之主咧嘴哈哈大笑。 「不太可靠啊,的确没错。嗯,这都是我隐藏可靠一面所招来的结果。这阵子,我正尝试劝说3rd和我们连手,攻打最近不太安分的low-g,不过那些家伙却完全不知情……话说像这样一个人在各g间奔波,让我回想起小时候那场巡礼呢,嗯。」 「真是的……至少你也为了他做做样子嘛。院里的人之间还有些传言,说大哥可能是不打算保护他才不替他设置护卫呢。」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保护他吧?嗯?虽然萨尔巴贵为皇帝,实力却比我还强呢。」 「这可就难说了。」 「萨哈娜慈,像这种时候就要说『的确如此』喔?嗯?小心被绑上火刑台喔?」 一听,萨哈娜慈露出苦笑,并慢慢望向视线主人背后,对方也跟着朝同一方向看去。 大道和河流在远方阶梯前画下尽头。 阶梯匠的大地上,也不例外地有众多建筑。 这是一座城市。以沙建成的屋舍及建筑的杂错排列之中,有几片由深色树木及浅白枝叶所构成的阴影。在城里反射光芒的长条物体则是河流。 遍布大地的城市各朝左右延伸到视野尽头,直往地平线而去。 白色升烟在城市里随处可见,人们搭乘的交通工具也反射光线展露自身色彩。 一直到模糊不清的各个远方角落,那些升烟及反光依然可见。 然而,位在所有物体彼端的却是一道影子,有如一道围起所有事物的高墙。 那位于地平在线的物体,比一直延伸至该处的城市还不知厚上多少倍。与其说它围起了整座城市。反倒更像是一道单纯地横跨全世界的墙。 接着,视线主人说出了那蓝黑色物体的名字: 「打造了数千年的世界龙札哈克啊……只要那建来改造世界的大机龙吸收了各g概念核,就能够将这里变成一个含有各种概念的世界。」 「没错,而且是萨尔巴下令续建那个停工上千年的东西喔。还当作是世界大业呢。现在已经纳入这个g的一半概念而保持待机状态了,不过智能开发方面不太顺利,还没办法自律行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环境循环。」 「那就够了。只要不必担心无水之苦,9th就能发展得更强盛。」 「就是呀。」萨哈娜慈点点头。 「他以9th-g历史为鉴,预测我们毁灭全g后,各g残党一定会不断攻击这个世界,好比说5th那群机龙恢复记忆后会怎么样之类的。现在他也说要先以攻击low-g为重,正在想办法阻止议院那些人的私兵联合10th地下势力攻击10th呢……」 「他是想先来个下马威,打消他们的反抗心……再解开low-g里的谜吧?对不对?」 「嗯,那个围绕着最下层g的谜好像已经流传很长一段时间了呢。」 视线主人点头同意妹妹的话。 「若是将最下层g的记录统整起来,偶尔会得出耐人寻味的报告呢——例如当最下层g再度成为战场时,发现旧战地的自弦振动崩溃串有时并没下降等等……有人猜想low-g崩溃率可能会自动回复。」 「那我就不清楚了,只是萨尔巴因此做出假设之后,就想找个人私下谈谈。他还说——我们正面临极大的可能性和毁灭呢。」 「可能性和毁灭?」 听见这覆诵式的反问,萨哈娜慈点点头,对着兄长说: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说——若想将一切都纳于正义之下,必定需要札哈克的帮助,所以也希望大哥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嗯……」 萨哈娜慈对感到疑惑的视线主人微微笑,并后退一步,抬头窥探她弯腰思索的哥哥。 「不管怎样,等到大哥跟萨尔巴从low-g回来以后,札哈克的智能系统应该也完成了吧,这样就能够封住议院的嘴了——萨尔巴其实也很辛苦喔,所以才说只要到low-g找出『可能性和毁灭』,就不需要和议院多说什么了。」 「嗯,看来到时候非得不计代价将他平安送回来不可,嗯——也好让你们正式完婚。」 「哎哟。」萨哈娜慈笑着说。 她朝视线看了看,接着望向城市。 「就拿和平当我的贺礼吧。虽然往后大哥应该会率军毁灭好几个g,但是只要能确实平定他们,最后一定能换来和平的共识。」 「战斗可是我的职责所在喔?嗯?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一旦战争结束——」 「就会找个地方隐居消失无踪,没错吧?要是他知道了,绝对会慰留大哥的。」 「放心,他留不住我的。我若留下,人们就会期望我得到与战功相符的地位或从政,然而在我眼中,萨尔巴才是真正的王——因为代表王室的他,确实在决斗中击败了代表军队的我,和那些拿旧习俗当借口逃之夭夭的政治家完全不同。」 「不过他应该没跟大哥分出胜负吧?」 「他的确赢了。」 说完,视线主人将目光从妹妹身上挪开,转向满是白光的天空。 「当妳阻止我们时,面对的可是自己的亲哥哥呢。既然军队最高阶家族之女袒护了立于王室顶点的男人,只不过是军队最高阶级的我怎么可能赢得了你们呢,没错吧?嗯?而且一旦我们远征low-g后凯旋归来,萨尔巴的实力就不再只为我一人所知。若多重复几次,总有一天人们将会明白,他绝对足以让我为他效命。」 听他这么说,少女向城市展开了双臂。 「能那样就好啰,他还说大哥是他唯一打不赢的人呢,男人还真是会自说自话……我会好好等你们回来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喔,否 则又会被议院的人说闲话了。」 视线主人对着少女和仿佛被少女拥在怀中的城市说: 「我以9th-g大将军的身分向妳承诺,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以求所有g和平共处的一日到来。不过话说回来……萨尔巴想找人谈的low-g秘密究竟会是什么呢?」 「天晓得,不过应该那很重要吧。所以大哥,你一定要和他好好谈谈喔,毕竟在这个城里站在他那边的只剩下我而已。帮帮我的英雄嘛,我亲爱的大哥?」 「英雄啊……妳挡在我面前时。也是这么形容他的呢,嗯。」 「还好大哥肯为了我放弃那场决斗……也因为这样,军队和王室也结为一体了喔。」 听了妹妹的话,哥哥瞇起双眼,望向遍布远方的城市、人民的安身之所。 「由英雄统治的世界啊。可是——如果他是英雄,那我又算什么呢?」 听了哥哥的问题,妹妹轻笑一声。 「说的也是。等大哥把我的英雄从low-g平安带回来以后再公布答案,到时候……」 少女的话在空中一字字地消散。 「……我应该怎么看待我亲爱的大哥呢?」 * 在傍晚的褪色天空下,有间灰色的工厂。 大致说来,工厂就位在高尾山谷地的入口处。周围林木已染上点点红黄,傍晚的淡薄阳光倾泄于群木及工厂之上。 工厂后方,是一片盆地型的广场。 广场也被夕阳照亮,还有种颜色反射着周围的阳光。 一把在广场中央挥舞的刀刃,闪着阵阵银光。 持刀的是一名长发少女。她在晚秋空气中汗水淋漓,不断重复着向前踏步挥刀的动作。 刚开始,她的唇还随着次数细动,但数字在超过三位数后逐渐消失,只剩手脚动作。 在广场中央流窜的银线,轨迹始终如一。 少女的动作不曾紊乱,只有周围景色慢慢改变。 太阳逐渐落下,刀刃反射的光也随之射向不同位置。 这时反光朝广场周围飘去,有个男人就躺在附近布满青草的土堤上。 他身穿白色大衣,颇有岁数,看起来像中东人士。 「……?」 当反光抚上他的脸,就要与眼睛同高时,年长男性皱起眉头,睁开一只眼睛。 他望着天空,不经意地摒住气息。仿佛对眼前那片辽阔天空感到陌生。 「……嗯。」 过了一会儿,年长男性坐起身子,对背后散落的叶片毫不在意。他缓缓望向前方,看到制造银光的手正毫不停歇地挥动。 「命刻。」 这一喊让光的轨迹走偏了,但动作在扰乱后仍然继续。 「怎么了吗,赫吉义父?我正为了今晚而集中锻炼呢。」 「诗乃没和妳在一起吗?」 「诗乃她……跑去田宫家了——还以为我都不知道呢。」 这话说得颇为无力。赫吉虽什么也没讲,但命刻已再次开口: 「现在的我,开始觉得那已经无所谓了。既然她迟早会离开,干脆趁现在一走了之也许还比较好。」 赫吉「嗯」地点点头,交叉双臂后思考了几秒钟。 「龙美和约尔丝呢?」 「你想岔开话题吗,义父?」 赫吉轻声苦笑,手拄在嘴边。 「的确是。嗯,就是那样,命刻。看妳为了让负面想法转向正面而专心练习挥刀,我才想要配合妳啊。」 「我只是在反省昨晚的不成熟而已。『期望落空』约尔丝——我居然完全刺不中她,实在是太嫩了。」 「并非如此。」 赫吉注意到命刻充满疑问的视线,于是刻意重重地点头。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防护概念。嗯,只要看不穿概念的运作方式,任何攻击都对她起不了作用。要是不改变想法。再怎么练习都只是白费心机。」 「光是改变想法就能打倒她吗?」 「没错。」 「也就是说我的想法还不够成熟呢,那我就把这个练习当成为了今晚而做的吧。」 「不是为了诗乃吗?」 赫吉见命刻没有回答。便朝挥动的银光耸了耸肩。 这时,命刻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再说一次……诗乃已经跑去田宫家了,还以为我没注意到。」 她的口气似乎是在试探赫吉会怎么回答,于是赫吉也只以「这样啊」短短回应。 因此,挥着刀的命刻轻卸肩膀力气,微微张口说: 「算了,那也没关系。」 「怎样没关系?」 「……既然诗乃迟早会孤单一人,不如趁现在离开我们,早点记住该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比较好。」 赫吉给予重复的回答: 「这样啊。就算因此被她讨厌也没关系吗?嗯?」 命刻并未立刻响应。几秒后,她闭上眼睛说: 「没关系。」 话一出口,她立刻睁开双眼开新话题,不让人有追问的空间。 「话说回来,约尔丝好像为了晚上的事先去睡了,那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这个嘛,其实很简单。嗯,反正我这个人话特别多,就来聊聊她吧。」 赫吉将手从嘴边移开,抬头望向天空。 「她本来是10th-g的王族,从概念战争时代一直活到现在。我先问个问题,命刻……妳知道约尔丝为什么要用从low-g武器复制来的概念兵器吗?」 「不是因为个人兴趣吗?」 「她可是10th-g的王族啊,用10th的武器才是理所当然的。」 「啊。」 赫吉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臀上的草屑。 「她之所以会选择那么做,就是要用这个世界的武器伤害这个世界——『期望落空』约尔丝。她在概念战争中失去了丈夫,战争的结果也让她的期望完全落空,但武器是不会让她失望的,嗯。」 赫吉仰望着只剩几丝薄云的夕阳天。对于约尔丝战斗的理由,他十分明了。 ……这个世界在任何层面都比不上自己的g。 无论是知识、技术、能力、土地、还是自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贫乏。 而且大多都遭到严重污染。 「对于大气中有精灵寄宿的10th-g居民而言,没有精灵的大气和真空没多大差别,而且这个世界的历史累积的所有废气都还没净化,充斥在这真空当中呢。」 「是啊。」仍挥着刀的命刻出声同意。 「资料上说,全龙交涉部队的出云其母亲和祖母都是10th-g的人,却遭到low-g大气侵蚀而早逝没错吧?」 「对,所以基本上他们只能待在居留地里,而且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满。例如为什么他们从10th-g的崩毁中存活下来,却必须待在那种地方等等。」 赫吉接着说: 「约尔丝的朋友,还在概念战争期间嫁给了这个世界的男人呢。」 「……!」 「刀可别停下啊,命刻。」惊叹声令赫吉说道。 「不、不过你这么说,就表示出云家……」 「这是很常有的事啊,命刻。嗯,无论是对神还是人——他人的心都一样难懂啊。」 表示自己也明白这点后,命刻再度默默地挥起刀来。 待她动作平顺、不再紊乱后,赫吉又说: 「没错,就是那么难懂。所以她才想不到继自己的好友之后,下一个嫁给low-g男人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 讶异止住了命刻的呼吸,却没停下她的刀。 赫吉对此感到十分满意,便背向她以手掩嘴。 「她的好友不仅帮助low-g毁灭10th-g,甚至还嫁给了刽子手之一,在这个世界生活并因此死去。虽然她原以为一切都会随着好友丈夫的死而逝去——」 赫吉向前一步,走向长满青草的土堤顶。 「然而,当女儿嫁给好友的儿子时,她的期望再度落空了。嗯,她的女儿在产子后曾回去居留地探视,但据说约尔丝却不肯见女儿一面。」 「然后——」 「然后她的女儿也像她好友那样死了。」 赫吉登上堤顶,听着背后规律的挥刀声继续说道: 「成为约尔丝外孙的人,似乎已经决定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了,所以她对孙儿并不抱任何期望。既然外孙决定要活在夺走她的家园、朋友、女儿的世界,就不值得期待。」 「那么,那个女的到底是为何而战呢?」 「这个嘛……」 赫吉转向右方的工厂,并走向这片广场的出口。 「——她想让自己对过去居住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期望,全都落空吧。」 「…………」 「约尔丝想击溃她的外孙和等同于g本身的10th-g概念核,并以此表示——那些人从她身上抢走的东西全都不如她,令人失望透顶。」 命刻的回复因挥刀而显得急促、不平。 「也就是说,她想嘲笑自己曾经保护、信任的事物……全都期待落空吗?藉此告诉自己,过去失落的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 「能决定约尔丝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啊,命刻。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不是吗?」 说着,赫吉又踏出脚步,命刻的挥刀声仍然平稳。 ……既然如此,那她上了战场也足以沉着应战了吧。 诗乃和命刻等人绝不能在今晚的出征中丧命。 命刻虽拥有强力的复原概念,但那并非毫无弱点。只要连同她胸前的蓝色贤石一并击毁,她就会当场毙命。 ……那能力虽强,但是和制造者的其它作品比起来,实在过于单纯。 赫吉一面踏着堤顶的土,一面想着命刻母亲死前所做的贤石。 对于那颗出于顶尖专家之手的贤石,赫吉了解得并不多。就算仍藏有什么力量,也不是他能够激发出来的。 那一刻,非得要等到今晚出征后,用命刻自己的手找出来不可。 ……我又做了些什么呢。 赫吉感到自己与约尔丝有几分相似,不禁掩嘴苦笑。 这时,他的右后方传来命刻的声音。 「义父——谢谢你肯在这么忙的时候陪我这么久。」 「哎呀,这还真是稀奇。妳想让天下红雨啊?嗯?」 「别想有下一次了……!」 听了咋舌声,赫吉笑着离去。 ……这就对了,这才像我们平时的样子。 但声音再次传来。 「义父。」 「……有事吗?嗯?」 命刻挥着刀说: 「有。那个,呃……刚才你好像睡得很舒服,是梦到谁了吗?」 「啊……」赫吉搔了搔头。 「会是谁呢 我已经记不得了。因为那是一场很久、很久以前的梦啊。毕竟……」 「毕竟?」 「那是我还想成为英雄时的梦……够老了吧?」 命刻在笔直挥刀声中回答: 「那么,义父你……现在想成为什么呢?还是期望也落空了呢?」 「这个嘛……」赫吉望着天说。 「我想成为什么呢……」 赫吉轻声呢喃,看着朱红的云朵再度前进,并对着同样朱红的天空静静地说: 「……我会试着在今晚的战斗里想出来的,命刻。」 第十八章『我珍惜的事物』 凝神注视吧 很快就再也见不到了 * 黑暗之中,传来阵阵水声。 这声音由几近从半空中坠落的流水撞击下方岩堆后汇聚而成,换言之出自于瀑布。 暗夜中的月光被岩块遮挡,与瀑布本身并无交集,只能照亮围绕瀑底深潭的岩堆。岩堆旁稍远处的休息区里,标示着瀑布的名称——「拂泽瀑布」。 这儿位于桧原村深山之中,坐落在与奥多摩相隔一座山的南方,秋川市西侧。 就地理位置而言,这段秋川山涧位在奥多摩正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瀑布仍不遗余力地倾泄着泉水。 某种颜色,正在黑暗和水落声下移动着。 是白色。 与黑暗相反的颜色,正在瀑布边的休息区里缓缓站起。 那是一名白袍少女,袍子内侧绣有一个「赵」字。 「——真是的,你躲到哪里去啦,四吉?真是难看。」 「唉,还真是完全没办法反驳给斯。」 声音来自水落声底下。 瀑底的深潭中有个人影,是上半身赤裸的四吉。 失去左手的他,在黑暗中溅起的水花就像一道晃动的影子,不过—— 「……流水能洗去我的伤痛,龙之伤也将在这充满自然气息的清流中愈合喔给斯。」 「还真的和7th的人一样呢。自然治愈力会因为『洗涤伤口』、『隐藏伤势』而提升,彷佛天生有消毒或疗符的能力呢……可是提到消除疲劳,7th的人还是会嚷嚷着温泉、冲澡之类的。」 「那么low-g也没什么不同呢给斯,只是在我们身上比较明显罢了。」 四吉的身影向水面倒去,接着是双腿打水声。 「我是为了突显特色才染了头发给斯,不过这种事也快要结束了呢给斯。」 「认真一点啦,笨蛋。要是再犯个什么错,丢的可就是整个身体了喔?赶快让这些洁净的水洽好你的伤吧。话说——你觉得那些孩子怎么样啊?」 回答问题的并不是身在潭中的人,而是赵医师背后的男性声音。 「——今晚我们会有所行动。」 「三明啊?」 赵医师转过头,见到一名白袍老人就站在她伸手可及的位置。她不悦地说: 「站在女人背后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赵医师……您是不是有些松懈呢?」 「是吗?」 赵医师举起右手,纤细的手指抓着一捆绿色的卷轴。 三明赶紧摸摸怀里,却找不到想找的东西。 见状,赵医师刻意在三明面前用右手旋转她夺来的卷轴。 当她高举右手时,高速回转的绿色卷轴立即旋过她的手臂,有如生物一般。 在手臂摆动之下,卷轴从右肩绕过她的脖子,一路朝左手心转去。 衣物摩擦声和左手抓起卷轴的声音在黑暗中缭绕着。 「——这卷环境控制型兵器『天地戏画-一丸』原本是做为稳定居留地环境之用,却因为效果远高乎预期而被改为兵器,甚至遭到封印……还记得制造者是谁吗?」 「是佐山-浅牺先生。」 「对,一光的青龙刀好像也是那孩子做的呢……你们又要带着那些东西去找全龙交涉部队了吗?」 「是的,因为我们的战斗还没了结。不过我们会重新挑选对手,毕竟风见小姐和出云先生已几乎无法战斗了。」 三明静待片刻后又说: 「……不过我们仍不会因此让步,就算是风见小姐他们也照打不误。」 赵医师一个弹指,将卷轴猛力弹向三明。 三明拉开白袍左襟,用内侧口袋接住旋转的卷轴后。赵医师则对他刚刚说的话微微皱眉。 「欺负弱小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风见大概还在掉眼泪吧。」 「……赵医师,您还记得风见小姐第一次实战的样子吗?」 「第一次实战……?」 「对。」三明脸上浮出笑容。 「当时她只是一个被牵连进战斗中的平民,而6th和10th的主力也正往那里去。赶去救援的是出云先生……还有我们。」 「的确有这种事呢。」 「其实风见小姐是有机会逃走的,6th和10th应该不会想攻击一个普通人吧……但是希比蕾小姐也在运送g—sp和—wi的货柜里。最后。风见小姐在激战中将希比蕾安全地藏了起来,之后和出云先生在战场上重逢——再和出云先生连手,将6th为自灭而制造的试作型弗栗多恢复原状。当时我们边跑边想……这个女孩没救了。」 「那为什么后来受过无数锻炼的她,这次会这么轻易地败给你们呢?」 「不知道,是为什么呢?大概……只能说过去的风见小姐和现在不一样吧。」 三明转过身面向黑暗。 「说起来也真是无趣。曾经被我们轻视却又刮目相看的少女,竟然再度回到了被轻视时那副德行——具是无趣。」 说完,三明忽地动身离开,同时听见来自水潭的声音。 「三明哥。」 「什么事啊,四吉?」 「我们……还会见面吗?」 「你自己心里有数……对了,还有一件事。」 即将于漆黑的森林里消失无踪的三明,在第五步时停了下来。 赵医师疑惑地看着他,但他头也不回地说: 「一光大哥在消失前最想完成的第三十七件事,就是在这个瀑布上哼着歌小便。」 「烂、烂透了给斯!」 踢水声没让赵医师多说什么,只是苦笑。直到三明的背影融入黑暗,她才望向天—— 「——呃,只看得到天花板啊。」 坐在休息区里的她,当然只看得见水泥铺成的屋顶内侧。 赵医师自嘲地「呵」了一声,无力地瘫坐在圆木劈成的椅子上。 「——赵医师?」 「别担心我,四吉。你也看到我怎么玩三明的卷轴了吧?我只是玩得有点累了而已。」 赵医师背对水潭,用身体遮掩着抬起的右手。 手指正微微震颤。 ……真是难看。廷寿处置的极限就快到了吧。 「喂,四吉。」 赵医师喊道。 「你们全都很我行我素嘛……还是说,我一直都管得太严了呢?」 「赵医师……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再次自嘲地苦笑。 ……既然你这么问——那我不就更难说出口了吗。 赵医师的苦笑更深了。 「说了你也不会懂啦,四吉。早知道啊,就应该把拨给你那固有武装『大圣』的份多留一点给你的脑袋才对。」 「…………」 赵医师回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在7th-g里制造他们时的种种。 好快乐啊。 可是当时的她,却没想到会有现在这种局面。 也许曾经有人提出警告,当时也以为自己明白这种事可能发生—— ……我能将这些全都推给年轻时的愚蠢吗? 「四吉,说不定最像我的人其实是你呢。」 「…………」 「好了,你的伤也该好了吧,快到能让你最为开心的地方去吧。」 「……不,伤口还没愈合呢。」 「语尾。」 「——伤、伤口还没愈合呢给斯,所以就让我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给斯。」 「好吧。」赵医师点点头。 她以臀部为支点,在圆木椅上轻巧地转身,将视线转向休息区之外。 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的夜,然而这片黑暗—— ……其实就在每一个人的眼前呢。就算自己没发现,也仍然身处其中。 「现在该怎么办,以后又会怎么做呢?」 ……一光、二顺、三明还有你啊…… 赵医师的心思并未直接化成言语,最后她慢慢地说: 「——新庄、风见他们、飞场他们和佐山他们啊——」 * 天色已经转黑。 星光将遮蔽物的倒影打在地面,创造出比周遭更黑暗的空间。 这块黑暗空间,就位在奥多摩山中,东京最高峰云取山一带的东侧斜坡上。 凿开大块斜坡而铺成的宽广土地上,有着斜坡断面拉出的大块黑影。 然而这片黑影之中有个光点。 一盏水银灯,正在沉于暗影中的废屋里散发小小光芒。 这破旧的废屋外观「合」字形,屋顶又急又高,东北角有间大仓库。 屋顶破了个大洞,梁柱也晒得灰白。 东南侧入口腐朽不堪的门倒在地上,门框边有个写着「衣笠」的褪色门牌。 踏进正门后是块泥土地,左边有个装设手动帮浦的汲水场。 屋内格局为三房两厅,正门连接到中央有个地炉坑的客厅,接着是地板坍塌的客房和主卧室。每个房间都被泛黄、残破不堪的纸门隔开。 在这些色彩尽失的房间包围下,客厅的色彩却逐渐增加。 地板上的白色水银灯,照亮了一张以肤色为主的纸制印刷品——海报。 海报正面还有着声音。 「呵呵呵,我已经不用再忍耐了吧,新庄同学。」 哼着歌说话的少年,在客厅纸门贴上一张张b2大小的海报。 他将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肩上,领子下绣有「佐山」之名。 少年——佐山拿出第四张海报并摊开,看到一袭身穿米色洋装的身影。身影似乎正在夏日阳光中转身,乌黑的长发轻柔舞动。 佐山盯着海报中少女的微笑,深深点头。 「不愧是新庄同学,竟然让这个倒胃口的房间焕然一新了。」 插图226 接着他平放海报,着窥视新庄的裙底。 「——果然什么都看不到吗。不过新庄同学的确不同凡响,竟然能让我做出这种事……太诱人了。」 他用图钉固定好制服、睡衣、泳装各版本海报,心想—— ……真是完美。 然而佐山的目光停在海报一角,发现某件事实。 「糟糕——角上竟然有条五公厘的折痕!枉费我为了保持海报完整诚心诚意地努力了那么久……实在是太遗憾了,看来我必须严正地对自己抗议。那么,现在就乖乖低头认错吧,请原谅我——很好。只是,不知道新庄同学听见这段故事时会是什么表情,要是让她知道我折到了她的偷拍海报……」 佐山「呼」地吐一口气 扶额想象新庄骂人的画面。 整整六十秒后 佐山结束了他的想象之旅。 「……被骂也依然不亦快哉——干脆再让她打个两巴掌好了?」 当反射性吶喊在头顶见天的屋舍中阵阵回荡后 佐山才回过神来。 「嗯……」 他在一连四张海报前环抱双臂 歪头自问: 「……话说回来,还真拿自己没办法,今天的我好像有点亢奋过头了。是一直都这样呢,还是新庄同学缺乏症发作呢……不对,我刚刚已经服用过特效药圆煽茶粉了,所以应该不是后者。那么——」 ……是因为昨晚辽子给的药?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吞下那种东西呢? 「当然是要保护新庄同学不被我下药啊……」 原来如此,那么刚刚的兴奋也是药的缘故啰? ……既然无法抵抗药效,那就随它去吧。 做出结论后,佐山想起了自己的工作。 「糟糕糟糕,我竟然忘了——等身大海报还没贴呢。」 他摊开海报一看,只见以大浴池为背景的新庄背面全裸,回首遥望。 佐山看着新庄不知该在那儿沐浴的犹豫神情,喃喃自语: 「说明书上虽然写了『贴在门后比较不会被妈妈发现』,但这是我专用的,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呢……」 佐山不再深想,继续在通往邻房的纸门上张贴下一张海报。 他「嗯」了几声并打开纸门,看到一间传统日式房间,但榻榻米不在应有位置上。 房间里整面地板都已坍落,形成一个大洞。 「……跟刚才看到的一样嘛。」 的确是栋废屋。 佐山看了看陷入地板下并翻黑的榻榻米,接着抬头。 透过天花板的洞,能见到漆黑的夜空。 进入屋内时,佐山就检查了地板下,想找出父母留下的痕迹,却没有成果。 最后做出结论,这间屋舍是个极为普通的建筑。 佐山因而感到不解。既然这里是衣笠的家—— ……那么衣笠教授是在哪里做哪些实验呢? 向罗杰-修利借来的文件指出,佐山父亲是在衣笠家中找到称为衣笠文书的数据。 「那是——」 佐山扫视四下,最后转向庭院。 无门的外走廊另一端,有座位于屋舍东北角的白色仓库。 「……盖得还真是坚固呢。」 如果有书房或研究室—— ……就在仓库里头吗? 虽然那里尚未调查,但佐山想等备妥卧铺后再说。 「我得赶快……」 佐山点点头,回到刚才的房间,看着一扇扇贴了海报的纸门并坐下。 「——这就是……今晚最后的准备了吗?」 他先将蓝色睡袋在地上摊乎,接着摆在一旁的是—— 「新庄同学抱枕套……就连神佛也想不到我会在睡袋外面加装这个吧……」 佐山迅捷地替睡袋套上抱枕套。摊平后检视一番。 他看到的是稍具立体感的睡衣版新庄。 「太棒了……」 佐山感佩地呵呵笑,却在下一刻冷不防地浑身颤抖。 他「啊」了一声,扶着额头说: 「这样我进去以后不就抱不到新庄同学了吗?真是构造上的缺陷啊!用两个字来说就是大意吧!」 ……神啊…… 佐山摊开放在背后的另一张海报,看到上面新庄生气时的表情,心想—— ……新庄同学也会气我这么没用吧…… 必须振作起来才行,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呢? 答案在思考后立刻浮现,令佐山朝膝头一拍。 「——只要内外翻转包在里面就好了吧?」 佐山向生气版海报端正跪姿,心怀感激地将它移到一旁,接着将抱枕套从睡袋上扒下,使得新庄图案转到呈袋 状的抱枕套内侧。 佐山看得直点头。同时将抱枕套塞进睡袋,再朝屋外的仓库瞄了一眼。 「……进去仓库之前,还是先试用一下好了。」 自认英明的他又点了点头,迫不急待地脱下鞋子,将脚伸进睡袋。 两手和半颗头也跟着进了睡袋后,佐山用嘴咬住拉链,一口气拉到最顶。 当头完全没入睡袋时开口也闭合起来,形成一条布制的圆木,将佐山整个人包在里头。 「噢……」 睡袋吐出安心的气息,但好景不常! 「——糟糕,这里面暗到根本看不见新庄同学的脸!真是状况上的缺陷啊,用英语来说就是gooddream,吧!」 佐山虽想钻出睡袋,但完全身陷其中的他只是让自己变成一条不停蠕动的明太子。 而且他越是挣扎,里头的抱枕套就缠得越紧。 「呜啊!太、太紧了啦,新庄同学?这太激烈了!啊啊!真是别有一番乐趣啊!」 星光下的山中废屋里,蓝色睡袋正在水银灯光中苦闷地挣扎。想脱离睡袋的佐山不时剧烈地前后弓身,发出「唔!」或「呜喔!」的声响。但事态仍未好转。 「冷静,我要冷静!要是不赶快逃出这个悦乐地狱,我一定会成为变态,对接下来的调查后患无穷啊!」 明太子的背使劲朝地板一顶后弹了起来,猛然站直身体。接着睡袋拉长背杆,变成一条挺胸的明太子,并且在瞬间屈身,准备跳跃。 下一刻,蓝黑色的睡袋跃向了正上方的空中。 「喝!」 接着—— 「这么一来,着地的反作用力就会让我更容易由上往下脱——」 着地时,他的脚踩在新庄生气版海报上,立刻滑倒。 啾。 整段动作向背后画出一道美丽的半弧。 圆木状睡袋因物理限制而无法施力缓冲,佐山后脑勺狠狠砸在木头地板上,敲出一道闷响。 接着传来的声音既不是「唔」,也不是「咿」。 「呵。」 当睡袋发出急促的气息时,他撞上的地板突然断裂。有如翘翘板似的倾向下方。 在翘翘板上不停挣扎的睡袋,随着倾倒的木板滑了下去。 「啊啊,新庄同学!我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喔?啊啊,不管了!」 惨叫的睡袋就这么消失在地板下的黑暗中,什么也不剩。 寂静随之到来。 附近森林中传来「呼呼」的叫声,彷佛是被这片沉默引来的。 那是猫头鹰。 有个物体从废屋外走廊下爬了出来,仿佛是被鸟鸣声引来的。 那是佐山。 「明明有工作要做,竟然玩得那么激烈……」 佐山站起身来,拨去手、膝、肩上的灰尘。 之后他将手伸向客厅地面,拾起鞋子和几样行李,并抓起背包。 「……既然放松得差不多了,开始来做正事吧。」 佐山背上背包,拿着携带型水银灯,面无表情地转向背后,仓库就在他的视线前方。 仓库被月光照得青白,仿佛已久候多时。 * 佐山站在庭院里,望着朦胧月光下的白色仓库。 其高有四米,由外观推测,内部空间约有三坪左右。 白墙斑驳遍布,露出底下的稻车和泥土。 「如果衣笠教授的书房或研究室真的存在,应该在这里面吧。」 佐山走近仓库并探视四周,院子相当地广。 衣笠家门前铺有防杂草蔓生的沙砾,稍远处则栽有一排防风的山茶花,此外什么也没有。也许附近曾有过一块耕地,不过现在没有调查的必要。 佐山更接近仓库了。 他拿出茉伊拉1st提供的资料照片比对周围山荫是否一致,同时—— 「仓库入口在——」 找到了。 住屋后门前的砂石路一直延伸到仓库南侧的方形入口前,铁制库门朝内侧敞开。 由开口所见的仓库内十分阴暗。 ……门是开着的,那里面是不是也都腐朽了呢? 至少保存状况一定比父母来时更差。 虽然明白急也没有用,但佐山仍快步走向入口。 「?」 当脚步声毫不犹豫地踏进仓库。里头什么也没有。 「——?」 仓库空空如也,有的只是—— ……土地跟白墙? 他将「怎么可能」吞回心里,四处检视,但仓库里除了潮湿的空气外什么也没有。 佐山用手里的水银灯照亮各个角落,却只在天花板、墙壁、土地上找到一块块污渍。 「…………」 也许是为了防水,地面经过垫高,四面墙脚下部有条宽沟,一直延伸到门口。 走得越深,三坪地面上的尘埃也越厚。 就这么多。 「什么也没有」的事实让佐山皱眉。但他的表情突然一变。 「该不会……」 他瞇眼仔细观察室内,接着—— 「————」 发现了某样乍看之下无法得见,就算凝视了也会误以为是错觉的东西。 仓库中央有个方形的大影子。那和一般的影子不同,更淡、更浅。 「大概有两公尺见方……这是什么呢?」 在自问中,佐山理解到—— ……有什么被概念隐蔽了吗? 那下是光学或色彩系的迷彩,而是概念性的迷彩。 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 这时他看看周围,并发现了一句话,一段一直存于仓库之中的讯息。 这段话 就刻在往仓内开启的铁门上。 「汝——」 佐山正确地念出刻在门上的字。 「当知真实之门不在此处……!」 他倒抽一口气 接着对自己的讶异表达感想。 「竟然在语尾确实加上『……!』,你还真是内行啊,衣笠-天恭……!」 第十九章『消灭的背叛』 好想听听你的故事 * 佐山背着背包,在仓库门口扫视内部。 正面约三公尺处的黄土地上有块四方形的影子。 那看起来像是每边两公尺的正方体。但形影飘忽不定。 佐山认为,那是个经过概念性迷彩掩蔽的东西。 接着,他将视线从极为轻浅的蓝色影子上挪开,望向背后敞开的铁门。 「真实之门不在此处……!是吗?」 佐山抱胸思考,推想门上的警语是否就是让影子现形的关键。 ……那说的「不在此处」是真的吗? 如果「不在此处」指的是那片影子,那么这句话的涵义应该更深。 既然看得见这影子,就代表那的确有着什么。 「那就再找吧。」 佐山抬起头,继续检视仓内。 虽只能搜查到身高所及的范围,但他仍仔细地再次检查墙壁、地面及墙脚的沟槽。他试着戴上手套触摸,或是用背包里的槌子轻轻敲击,然而—— 「没有任何不对劲——」 于是佐山来到室外。 月光已在不知不觉间转亮,吸进肺里的空气相当冷冽。 猫头鹰也不再鸣叫,只剩下芒草随风摆荡的声音。 佐山将「清澄」两宇摆在心底,延着仓库的墙慢慢地走。 面坡的西墙虽有些崩塌,但依然什么也没有,至于其它三面—— 「也没有可疑之处吗……」 喃喃自语后,佐山面对仓库后退三步,手抵着下颚思考有没有哪里需要检查。 ……没有。 不过敞开的门令人有些在意,于是他折回门口,踏入黑暗之中,朝靠上左壁的铁门伸手,试着轻拉。 「喔?」 门平顺地动了。虽有些许摩擦声响,但佐山拉门的手并没感觉到额外的阻碍。 他慢慢拉动门,让门像是自己跟着动似的。 这关门的动作,也将佐山自己排拒于屋外。 门的绞链位于门侧中央,在仓库侧的设置处部分外露且有些角度。只要佐山继续拉,就能直接将门拉向室外。 这大概是为了确保门口的空间,不让门妨碍到对象搬运才这么设置的吧。 于是佐山将左右铁门水平相接。门关上以后,仓库的整体外观也加分许多。 门上没有钥匙孔,只有挂锁头用的洞。 让门稳下来以后,佐山退了几步。 ……本来是这样子的吧。 但也仅只如此。之前他又看又摸也没发现疑点,现在仓库也仍强调着自己端正的姿态。 「……?」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在「此处」?也就是在「他处」吗? 那么「此处」指的又是哪里? 「如果这扇门原本是关上的,让人接近就能看见上面的警语……?」 这么一来相对于「此处」的「他处」就是—— 「不是……仓库里?」 佐山向背后一看。但那儿只有废屋和满是沙砾的庭院,以及枯黄的草木。 也许芒草丛生处藏了些什么,但佐山发现那儿应该曾是耕地。 早先已巡过住屋内部一遍,能看的就那么多,地板下也空无一物。 「所以……」 会在哪里?佐山轻轻推开铁门,再次踏入仓库。 为了促进思考,他无意义地踱步。并突然抬头张嘴。 「…………」 佐山停下双腿,面露苦笑。 因为他刚才的动作,其实是向他人寻求协助的动作,然而这里—— ……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了。 明白这点后佐山说: 「像这种时候,只要有新庄同学或是风见、出云他们在,情况就会不同了吧。就算分头探查未果,也能提出各自的想法……特别是出云等人会说些完全偏离主题的话,然后因为我的圆场而导出正确答案,新庄同学又能刺激我的灵感和其它方面。」 但佐山闭上了眼。 「——可惜那只是我想求个依靠罢了。」 现在只有自己,连总是在头上的貘也不在了。 佐山「嗯」地点点头,睁开眼睛,一屁股坐在土地上。 「也就是……得赶快自觉到这里只有自己啊,这个软弱的我。」 当他放松地吐口气时,他发现自己并不孤单。 五指插进胸腔般的痛楚突然袭向佐山,使他喉头一紧、冷汗直流、浑身颤抖,并体会到自己始终无法真正孤单一人。 他目光正对着地面。连风也吹不动的积灰上,有着些许段差。 那和他自己制造的不同,年代相当久远。 「这是——」 住山明白过去有谁来过这里,因为胸口的绞痛已公布了答案。 那是只要自己仍然存在就切割不了的过去—— 「……我父母的足迹?」 * 「原来如此。」佐山喃喃地说。 ……我的父母也曾挑战过我面前这道谜呢。 仔细一看,足迹绕了仓库一圈,直到室外,于是佐山也跟着离开仓库。 关上铁门后,他再度回到夜空当中,在星点如雨的天幕下吐出微颤的气息。 「好吧,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佐山盘起双臂,吸口弥漫四方的夜风,胸口的痛随之舒缓。 现在必须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背后那扇门上的警语。 ……真实之门不在「此处」……是吗? 那又在哪里呢?这时,动脑思索的佐山察觉某种异状。 「……铁门打开了?」 他随着背后的气流转身,写着警语的铁门的确又转进了仓库内。 「?」 佐山将手伸进仓库,像刚刚那样转动铁门,定于中央。 铁门不稳地轻摇着,最后停下。 刻上警语「真实之门并不在此……!」的门就这么维持了一会儿,可是—— 它再次转动,宛如被空气推开似的慢慢退至仓库内。 为什么?佐山开始思考原因,但是很快地—— 「为什么……?难道我非对这扇门这么说不可吗。不过,门到底是怎么打开的呢?」 佐山歪头看着门,发现了原因。 铁门的设置角度有微微的倾斜。 那并不是什么机关,只是让门会自行朝内开启而已。 倾角相当地小,就算往外开也不必多施力气。 ……这是想设成自动门吗? 佐山吐了口气,提起携带型水银灯照亮仓库内部。 他将光芒带进黑暗中,一面看着地面中央的黑影一面踏进仓库。 「……门不在此处,是吗?『此处』……换句话说就是『这里』吧。」 脚下的尘埃较湿,已成为土地的一部分。 也许父母亲也做过同样的事吧。 「——!」 当他弯低了腰打算详查地面时,背包内容物从顶部细缝掉了出来,越过他的头顶。 有指南针、小包口粮、求救笛,还有—— 「糟了,我的新庄同学等身海报二号!」 佐山任凭其它杂物摔向地面,只接住了海报简。 他吸口气并放下背包,捡回一地的杂物,最后将海报筒塞进背包。 「————」 但他忽然抬起头来。 ……该不会,可是…… 「——我懂了!」 佐山大喝一声,急忙背起背包。 「想不到啊,想不到就是这么单纯。真是单纯到流泪吐血,各种体液都要喷出来啦!」 佐山站直后背稳背包,快步走向心中答案的所在——位在「这里」另一头的「那里」。 而那里就是—— 「仓库的铁门……!」 佐山看着开启后贴近仓库内壁的铁门,并提起手中水银灯照明,但铁门只回以其上的警语。然而—— 「对应『这里』的地方就是『那里』,而与『此』相对的就是『彼』……虽然都是用来表示近处和远处,但也能表一不像『彼岸』那样被概念隔开而无法到达的地点……也就是被隔绝的地方。」 没错。 「等身海报之所以要贴在门后,就是因为位于房外『此处』的父母即使打开通往『彼端』的门,进房后也不会把门关上的缘故——即使『此处』的现世居民能够窥见名为『彼端』的世界,也无法在该处生活。」 说着,佐山出手关门,不过这次他人在仓库里。 门后什么也没有,就只是单纯的门。 ……什么都没有就是对的。 「因为答案早就刻在外面了。」 门关上了。 但门仍继续朝外、朝仓库的另一端推进。 「这就表示,关门的人离开了『此处』,即将通过连接『彼端』的边境。」 接着,逐渐开启的门扉所显露出的另一侧,并不是原来的夜晚,而是—— 「——还是仓库内部?」 佐山的眼清楚地见到,原来不存在的异质空间就在门外。 从仓库里打开铁门后见到的,的确就是仓库内部。 但那已属于另一座仓库。 铁门后是个三坪大的方形空间,土质地面经过垫高,排水性佳。 而空间中央—— ……是楼梯。 那是个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楼梯的顶蓬一直延伸到楼梯上端,就像隧道一样。 看起来就像是每边两公尺的立方体,大小和「此处」仓库地面上的影子相仿。 ……我父母就是进了那里面吗? 佐山的呼吸因胸痛而紊乱,但他的意识却逐渐凝聚力量,使他踏进「彼端」的仓库。 他转头朝背后一瞄,却因此皱起眉头,因为他的背后—— 「又是室外了吗?」 自己原先应该还在仓库里,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室外,洒满月光的庭院和废屋围绕着他。 世界和先前一模一样,改变的只有门内的空间。 向原来自己所处的世界点头致意后,佐山转过身去。 「……我出发了。」 默念某人名字之余,他踏进了黑暗的地底、过去曾抵达的场所。 * 眼前是条黑暗的马路。 这条上坡道的左侧是一栋栋住宅,右边是被水泥覆盖的斜坡。 马路尚新,两侧设有步道,但路灯似乎有那么点不足。不仅是路灯,由屋舍窗口泄出的灯光也打在挟于水泥坡和住家间的马路上。 空中星光点点,人们皆已返家,灯火替路上更添光明。 有个身影,正在那些有人及无人的灯光下移动着。 身影——新庄在步道上朝坡顶奔跑,背包不断上下跳动。 ……我得赶快…… 教会老妇人打探来的地址,据说就是位在这座山丘的顶端、这条路尽头的孤儿院。 既然右边是铺满水泥的斜坡,那么孤儿院应该在左边才对。 现在是下午六点半,已订票的返程新干线是九点十八分发车,所以得尽量赶在八点半前离开堺市。 「两个小时能做些什么呢……」 不对。 「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这不是为了报答曾经伸出援手的人,只是想找出答案,向那些人报喜而已。 所以必须赶快。 途中经过的几户人家也提供了一些信息。 钻出屋外的电视声、幼儿哭声、砧板上的菜刀声、油炸声,还有烤鱼香和咖哩或肉类菜肴的香浓气味。 它们全都来自新庄不曾拥有的东西——家庭。 「……我也能知道吗?」 倘若新庄-由起绪的过去就在前方—— 「那我是不是也能知道,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呢……?」 自问在山坡上反弹后,新庄伸展身子,吸了口气—— 「……!」 跨步冲剌。 奔驰。 右手边的水泥坡顶逐渐可见,看来这座山丘的顶端相当平坦。路旁还有一座公园,也许是为了这些庄宅区而建的吧。 然而公园里相当地黑,没有照明。 ……为什么会这么暗呀? 风见在濑户内海的旅途上曾经说过,关西大地震造成了许多断层崩落,许多地区的供电也因此瘫痪。 而且,目的地的孤儿院电话线尚未接通。 这个事实,让新庄决定不再做负面猜测,继续奔跑。 脚步声不断打在温暖的住宅和水泥坡上激出回音。 当回音不再连续时,水泥坡也随之消失,她已登上坡顶。 新庄看着右侧的公园快步跑去,同时检视着左前方道路底端的林子和门户。 在那扇陈旧的门前,只剩下三间住屋。 仔细一看,原来门没有关上,于是新庄期待地吸了口气、加快速度。 还剩两栋屋的距离。 新庄虽气喘不已,但仍不断向前振臂,向前倾身、向前跑去。 跑过灯火末明、无人居住的最后一间老屋子后,她终于抵达那扇门前。 她停步喘气、向前弯身,手抂在膝盖上吐出更多的气。 下个瞬间,新庄深吸口气后扬起视线。 那扇没关上的铁门上,有个白色的塑料门牌。 草香馆。 门上名称和老妇人所说的一样,但门后的并不是建筑物。 「咦……?」 新庄脚下,是一整片断崖和夜景。 在浩瀚的黑暗中,人们生活的证明充斥着崖下的空间。 门后的广大黑暗底端,散落着无数由住宅和路灯构成的小小光点,显示出道路的方向,以及经过重新划分的住宅区块。 但应有的孤儿院却不在此。 取而代之的是崖外的空白,和这座她一路攻顶的山丘下的夜景。 若将视线抬至夜景的更远处,能见到一团聚大的黑。 那是濑户内海。 黑色深处的遥远位置上仍有几粒光点,应该是四国的光吧。 人们在夜晚带来的光,就豪放地挥洒在新庄的眼前、眼底,一直延伸到海的另一头。 但是新庄想看的并不是夜景,她缓缓地念出应能在这里得见的建筑物名称。 「——孤儿院呢?」 她无力地呢喃,朝脚底更深处望去。 地面在敞开的门后约一公尺处断 裂,底下是一团黑暗。 空无一物。 不对,其实仍有些物体沉积在夜晚的黑暗当中。 「吞没了孤儿院的走山痕迹……」 涵盖了长宽约三百公尺范围的走山痕迹就在她的眼前。 残迹从新庄所在的位置朝下呈扇形扩散,直达底部的夜景。 「二次……灾害……」 她的唇读出了心里所没有的声音。 「他们在大地震以后,想放弃教会来专心营运孤儿院,却又碰上三次灾害……」 应在门后的孤儿院已经不在了。 「房子和数据什么的都被埋在土石底下了……?」 嘴里吐出的话一字字坠落而去,视线也跟着下滑。 新庄的双脚失去力气,使她跌坐下来,但是—— 「…………」 她连抱怨的力气也没有了。 穿裙子的她瘫坐在冰冷马路上,两手指尖抵着柏油向后退去,却没感到指甲的痛。 「骗人……」 她用背包撑着自己,对眼前的莫大空白喃喃地说。 「骗人的吧……」 什么也没有。 还以为来了就一定能查出结论,告诉她新庄-由起绪的确待过堺市,但一路下来却遍寻不着,就连这最后的线索—— 「……什么也没有?」 新庄看了看仅剩的铁门和门后的夜空,并低下头来。 她用力摇摇头,强颜欢笑。 「这一定是骗人的。」 她声音宏亮地说。 「这一定只是个小玩笑吧?是吧?」 在吃吃笑声中,新庄的右手拍了拍路面,就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可是,这个动作只能制造几丝指甲妪地的声音,什么也不能改变。 呼吸了五回之后,新庄的头又垂得更深了点,悬空的浏海下传来—— 「骗人……」 她又换了口气。 「骗人的吧……!」 她全身猛然一颤,双肩高耸,十指尖立于地面。 「……怎么可能会这样!我一直追一直追,都追到最后了、都以为会有结论了——才告诉我一直在找的东西早就不存在了吗?」 再吸口气。 「怎么会这样……」 拖长的语尾逐渐化为哭声。 新庄在夜空下嚎啕大哭,反身仰天,开口发出抗议的哭吼。 然而这里位在空屋之间,谁也听不见她的哭声。 「我不要……」 新庄仿佛想抗拒现实,对马路又拍又抓。 「我不能接受……为什么会没有……」 像这种时候,为什么重要的人不在身边? ……大骗子。 「你不是说会在我掉眼泪的时候陪着我吗……!」 放声大喊之后,一个现象紧接着从新庄背后包围了她。 那是一道光,一道偏橘的强光。光从后方射来,照亮了新庄周围。 被光推了一把的感觉让她吓了一跳,不禁缩起身子。 新庄怯怯地在体内重新凝聚力量、于擦去眼泪的同时回首。 公园里的光点,正代表着公园的入口。 入口的门敞开,上头的拱形装饰挂着一面写了三个字的牌子,由左至右是—— 「草-香-馆……?」 新庄慢慢地念出字来。 「——!」 新庄望向门后,但那敞开的门后已不是充满黑暗的残迹和夜景。 在那儿的是被橘红灯光照亮的公园地面,还有—— 「全新的白色房子……」 这建筑物有着宽约三十公尺的方形屋顶。和三角形的黑色钟楼。 另外,一名身穿白衣的中年女性就站在建筑入口处。 「——啊?怎么了吗?妳怎么会坐在那里呢?」 「啊……」 新庄赶紧站了起来,并听见一阵歌声。 稍微模糊的风琴声从建筑之中穿墙而来。 接着孩子们所唱的是—— 「平安夜……」 「喔,那是为了圣诞节在练习呢……妳还好吗?如果有什么烦恼——」 女性含有笑意的声音伴着歌声传来。 「——不妨说给我听听看吧?」 后记 请让我用诚挚的心,将『终焉的年代记5上』献给各位亲爱的读者。 哇啊。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毕竟我能一路努力到今天,顺利让故事越过中盘,都是拜各位读者支持所赐,实在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不管我想在这里聊些什么,好像都会泄漏出下集剧情,所以请原谅我先卖个关子。写作方面,我会继续以现实世界为蓝本努力构思、调查,并持续下去。 另外,故事中出现的堺市在现实也是个很棒的城市。只要稍微多了解一点日本史,就能更增添在这城市中漫步的乐趣,而且这类地方在关西可是很密集的喔…… 总而言之,让我们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你还没看吧?」 『看什么?不就是些针对学生时代的不堪往事的专栏的对话而已吗?』 「『的』还真多。那我可以生气吗?让我们这一生此后分道扬镳那么气。」 『可以呀?不过要是你说的话不够让我们这一生从此背道而驰,我就会一辈子黏着你死都不走还会从某种角度鄙视你——有种就说吧,否则就下跪认错。』 「啊啊,抱歉抱歉,我立刻跪。嗯,你随时都能原谅我喔?嗯?」 『……下次我们就用视讯聊好了,我会脱光衣服敲着键盘等你的。』 「你说的喔!我会特别为你空出彩页最后一页喔!下集你给我等着!」 『对不起,现在换我跪你,请饶了我。啊,我还差点忘记会有下集了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 『好啊……前几天我开堆高机的时候撞到我们家老板了耶。』 「怎么突然变血腥话题啊!你怎么会撞到他?他让你加班没办法看周一一九点的连续剧?」 『不是啦,那时候我车上堆满了货物,他又突然从路边冲出来啊。那时候,我看到满车货物到处乱飞,没飞走的在瞬间排出了老板的形状,我才发现撞到人了。』 「还真是宝贵的物理现象啊。」 『不过倒在地上的货也堆出了老板的形状耶,这是不是就叫做守恒定律啊?』 才不是咧,大白痴。至于这次的bgm呢,是安全地带的「无尽的夜」,冬夜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呢。再一次地,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是谁仍在沉眠中呢?」 答案将在不久后的下集揭晓。 平成十七年四月花粉症逐渐好转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请让我用诚挚的心,将『终焉的年代记5上』献给各位亲爱的读者。 哇啊。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毕竟我能一路努力到今天,顺利让故事越过中盘,都是拜各位读者支持所赐,实在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不管我想在这里聊些什么,好像都会泄漏出下集剧情,所以请原谅我先卖个关子。写作方面,我会继续以现实世界为蓝本努力构思、调查,并持续下去。 另外,故事中出现的堺市在现实也是个很棒的城市。只要稍微多了解一点日本史,就能更增添在这城市中漫步的乐趣,而且这类地方在关西可是很密集的喔…… 总而言之,让我们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你还没看吧?」 『看什么?不就是些针对学生时代的不堪往事的专栏的对话而已吗?』 「『的』还真多。那我可以生气吗?让我们这一生此后分道扬镳那么气。」 『可以呀?不过要是你说的话不够让我们这一生从此背道而驰,我就会一辈子黏着你死都不走还会从某种角度鄙视你——有种就说吧,否则就下跪认错。』 「啊啊,抱歉抱歉,我立刻跪。嗯,你随时都能原谅我喔?嗯?」 『……下次我们就用视讯聊好了,我会脱光衣服敲着键盘等你的。』 「你说的喔!我会特别为你空出彩页最后一页喔!下集你给我等着!」 『对不起,现在换我跪你,请饶了我。啊,我还差点忘记会有下集了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 『好啊……前几天我开堆高机的时候撞到我们家老板了耶。』 「怎么突然变血腥话题啊!你怎么会撞到他?他让你加班没办法看周一一九点的连续剧?」 『不是啦,那时候我车上堆满了货物,他又突然从路边冲出来啊。那时候,我看到满车货物到处乱飞,没飞走的在瞬间排出了老板的形状,我才发现撞到人了。』 「还真是宝贵的物理现象啊。」 『不过倒在地上的货也堆出了老板的形状耶,这是不是就叫做守恒定律啊?』 才不是咧,大白痴。至于这次的bgm呢,是安全地带的「无尽的夜」,冬夜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呢。再一次地,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是谁仍在沉眠中呢?」 答案将在不久后的下集揭晓。 平成十七年四月花粉症逐渐好转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请让我用诚挚的心,将『终焉的年代记5上』献给各位亲爱的读者。 哇啊。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毕竟我能一路努力到今天,顺利让故事越过中盘,都是拜各位读者支持所赐,实在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不管我想在这里聊些什么,好像都会泄漏出下集剧情,所以请原谅我先卖个关子。写作方面,我会继续以现实世界为蓝本努力构思、调查,并持续下去。 另外,故事中出现的堺市在现实也是个很棒的城市。只要稍微多了解一点日本史,就能更增添在这城市中漫步的乐趣,而且这类地方在关西可是很密集的喔…… 总而言之,让我们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你还没看吧?」 『看什么?不就是些针对学生时代的不堪往事的专栏的对话而已吗?』 「『的』还真多。那我可以生气吗?让我们这一生此后分道扬镳那么气。」 『可以呀?不过要是你说的话不够让我们这一生从此背道而驰,我就会一辈子黏着你死都不走还会从某种角度鄙视你——有种就说吧,否则就下跪认错。』 「啊啊,抱歉抱歉,我立刻跪。嗯,你随时都能原谅我喔?嗯?」 『……下次我们就用视讯聊好了,我会脱光衣服敲着键盘等你的。』 「你说的喔!我会特别为你空出彩页最后一页喔!下集你给我等着!」 『对不起,现在换我跪你,请饶了我。啊,我还差点忘记会有下集了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 『好啊……前几天我开堆高机的时候撞到我们家老板了耶。』 「怎么突然变血腥话题啊!你怎么会撞到他?他让你加班没办法看周一一九点的连续剧?」 『不是啦,那时候我车上堆满了货物,他又突然从路边冲出来啊。那时候,我看到满车货物到处乱飞,没飞走的在瞬间排出了老板的形状,我才发现撞到人了。』 「还真是宝贵的物理现象啊。」 『不过倒在地上的货也堆出了老板的形状耶,这是不是就叫做守恒定律啊?』 才不是咧,大白痴。至于这次的bgm呢,是安全地带的「无尽的夜」,冬夜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呢。再一次地,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是谁仍在沉眠中呢?」 答案将在不久后的下集揭晓。 平成十七年四月花粉症逐渐好转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请让我用诚挚的心,将『终焉的年代记5上』献给各位亲爱的读者。 哇啊。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毕竟我能一路努力到今天,顺利让故事越过中盘,都是拜各位读者支持所赐,实在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不管我想在这里聊些什么,好像都会泄漏出下集剧情,所以请原谅我先卖个关子。写作方面,我会继续以现实世界为蓝本努力构思、调查,并持续下去。 另外,故事中出现的堺市在现实也是个很棒的城市。只要稍微多了解一点日本史,就能更增添在这城市中漫步的乐趣,而且这类地方在关西可是很密集的喔…… 总而言之,让我们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你还没看吧?」 『看什么?不就是些针对学生时代的不堪往事的专栏的对话而已吗?』 「『的』还真多。那我可以生气吗?让我们这一生此后分道扬镳那么气。」 『可以呀?不过要是你说的话不够让我们这一生从此背道而驰,我就会一辈子黏着你死都不走还会从某种角度鄙视你——有种就说吧,否则就下跪认错。』 「啊啊,抱歉抱歉,我立刻跪。嗯,你随时都能原谅我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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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倒在地上的货也堆出了老板的形状耶,这是不是就叫做守恒定律啊?』 才不是咧,大白痴。至于这次的bgm呢,是安全地带的「无尽的夜」,冬夜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呢。再一次地,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是谁仍在沉眠中呢?」 答案将在不久后的下集揭晓。 平成十七年四月花粉症逐渐好转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请让我用诚挚的心,将『终焉的年代记5上』献给各位亲爱的读者。 哇啊。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毕竟我能一路努力到今天,顺利让故事越过中盘,都是拜各位读者支持所赐,实在感激不尽。 话说回来,不管我想在这里聊些什么,好像都会泄漏出下集剧情,所以请原谅我先卖个关子。写作方面,我会继续以现实世界为蓝本努力构思、调查,并持续下去。 另外,故事中出现的堺市在现实也是个很棒的城市。只要稍微多了解一点日本史,就能更增添在这城市中漫步的乐趣,而且这类地方在关西可是很密集的喔…… 总而言之,让我们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你还没看吧?」 『看什么?不就是些针对学生时代的不堪往事的专栏的对话而已吗?』 「『的』还真多。那我可以生气吗?让我们这一生此后分道扬镳那么气。」 『可以呀?不过要是你说的话不够让我们这一生从此背道而驰,我就会一辈子黏着你死都不走还会从某种角度鄙视你——有种就说吧,否则就下跪认错。』 「啊啊,抱歉抱歉,我立刻跪。嗯,你随时都能原谅我喔?嗯?」 『……下次我们就用视讯聊好了,我会脱光衣服敲着键盘等你的。』 「你说的喔!我会特别为你空出彩页最后一页喔!下集你给我等着!」 『对不起,现在换我跪你,请饶了我。啊,我还差点忘记会有下集了呢。』 「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 『好啊……前几天我开堆高机的时候撞到我们家老板了耶。』 「怎么突然变血腥话题啊!你怎么会撞到他?他让你加班没办法看周一一九点的连续剧?」 『不是啦,那时候我车上堆满了货物,他又突然从路边冲出来啊。那时候,我看到满车货物到处乱飞,没飞走的在瞬间排出了老板的形状,我才发现撞到人了。』 「还真是宝贵的物理现象啊。」 『不过倒在地上的货也堆出了老板的形状耶,这是不是就叫做守恒定律啊?』 才不是咧,大白痴。至于这次的bgm呢,是安全地带的「无尽的夜」,冬夜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呢。再一次地,这曲子让我不经意地想: 「是谁仍在沉眠中呢?」 答案将在不久后的下集揭晓。 平成十七年四月花粉症逐渐好转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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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能得到什么 ● 这里是个狭小的房间。 直径约五公尺宽的吊钟形房间里满是蓝光,墙或地面皆由砖瓦般的石块铺成,没有窗户。 这小房间位于地下,入口只有一处,没有任何连接其他场所的通道。 乍看之下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摆在中央。 桌上有个书架,但里头一本书也没有。 用来代替纸镇的笔架也是空的,一旁有个透明墨水瓶,里头仍有些墨。 一名少年就站在桌子与桌上摆设前,身上的西装襟内绣有「佐山」两字。 少年——佐山看看四周、看看背后。 「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解开衣笠住所的仓库之谜后,通往底下的阶梯随即出现。 佐山沿着步向黑暗的阶梯下探了约二十公尺,最后被引向这个房间。 他并不认为阶梯里有任何机关,相对的—— ……衣笠文书就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下空间里吗? 疑问诱使佐山扫视四周,但仍然一无所获。 「既然这里是他的书房,又为何什么都没有呢?」 他在低语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圣乔治制作企划书。 这份文件是由佐山之父编写而成,却未经实行就遭到废弃,封面上印有一段话—— 「根据自衣笠府中寻获的衣笠文书编撰而成……」 衣笠文书。这份文件应该就在此处。 至于被父母亲携回后遭到废弃或封印的可能性? 「这种无聊的假设就先删了吧……假如我的父母真的带走了这里所有文件,会连笔之类的东西和架上的书都不放过,却独自留这个纸镇吗——不太可能。」 少年奋力挥臂,指向某个位置。 在西装摩擦声中摆定姿势后,佐山断言道: 「有东西被藏了起来。没错,这害羞科学家的秘密就藏在这个房间里。」 他颤喉而笑,扶着额头吐出自赏自赞的气息。 「今天的我情绪实在太高亢了,自言自语也很俐落,太完美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这书房里的东西究竟去了哪里?」 佐山探出空着的右手拿起桌上的墨水瓶,从旁观察容量,黑色墨水大约还剩一半。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 他弹指般地用右手拇指转开瓶盖,有种抹过干土的感触,接着便是墨水粘稠的刺鼻气味。 佐山轻摇一下瓶身,检视墨水的流动。 「真实之门不在此处,所以真实其实是收到『空书房』这样的假象所掩盖……那么反过来想,做为掩饰的假象……是不是也能用真实来掩盖呢——就用这瓶真正的墨水!」 话还没说完,佐山已挥甩右手,将墨水瓶内容物洒向四周。 在水滴飞溅声中,黑色墨水因速度而如雾般散开。 黑色在蓝色房间中飞舞,紧接着—— 「——」 世界融化了。 洒满液体的房间由上往下翻转,从空无一物的墙角涌现的—— 「——就是真实吧。」 下个瞬间,佐山见到了堆满书架及整面地板的书海,他自己甚至就站在由书堆成的地层上。 然后,他确实看到眼前桌上摆了一叠文件。 被一枝笔压着的文件上以速写体这么写着: 「……圣乔治开发企划书!by衣笠?天恭。」 当朗读封面文字的声音响起时,某些东西自吊钟状房间底部升腾而起。 「……?」 地面下传来一股热气般的膨胀感。 当佐山仍在猜想那是什么时,某物已浮上空气之中。 那是一个个的文字。 黑色文字从周遭书本的书页间、封面上以及其他散乱的纸片上头浮出;它们不仅来自底下,而是从四面八方现身,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有其踪影。 五十音、片假名、英文字母、数字、符号、线条、句读等似乎都获得了自由,在房间中缓缓飘动。 全都是文字,无一例外,数量多到几乎连房间的全貌都难以辨识。 这时,文字忽然有些动作。 首先是往右。 它们慢慢地波动,并在下个节拍如水面摇摆般向右晃动。 紧接着,文字再次向右晃去,激起波纹。 「……!」 右行文字与左行文字交错分开,同时—— 「转动了……?」 有如回答佐山的疑问般,几万个文字各自或左或右旋绕起来。 房里的文字在书海上高速左右回转、交错、分化,形成几条轨道。 佐山看向四面及顶上,文字仍转个不停。 数个文字环如天体图似的在房间中自转、交叉,不停地绕着。 有的环缓缓地闪着黄光;有的环保持黑色,与其他环交叉时擦出火花;有的环散发着银光,发出时钟秒针般的声音。 位于中央的佐山,在好奇心驱使下向天体图一角举起双手,触碰左右文字的交错点。 虽然这么做有些大胆,但对象毕竟只是些资讯。 「——?」 他实体的手穿过了文字环,脑海里突然出现某个影像。 写成文字的资讯就这么具体化,在他的脑中播放着。 佐山见到的影像左右不同,分别是—— 『——四方结界是唯一的手段。10th的龙已经随着难民而来,虽然听说2nd-g迟早也会如此,但10th的神劫龙却早一步出现,就像预演一样。熏的四方结界建构技术正逐步完成,2nd-g的技师们开发的天幕型封印法也有所进展,但那些都还缺少一样东西。若想让结界完全运作,需要有个人在其中央发号施令才行。我想他一定会自告奋勇,届时还得找个人来替补他的文职,而我也不认为自己能顶替这个位置——』 『——这是当然的,似乎已经有部分9th或10th人士注意到low-g之谜了。他们曾侵袭过low-g,但之后的攻击大多无功而返——原因究竟为何,我想得等到我死后才会揭晓吧。所以为了后世,我要在封印神劫龙前,趁自己还撑得住时留下一个问题——为何我将这个世界取名为low-g?然后,我要告诫后世……若想要见识巴别塔的真貌,必须先探求这个世界的真实——』 「……?」 佐山仓皇地缩手。 心跳虽飙高不少,却仍无力即时消化直接刻进脑中的资讯。 ……那是什么?刚刚那说了什么? 那是—— 「low-g之谜?」 以及—— 「巴别塔的真貌?」 这又是什么意思? 前一段应该是针对封印10th-g神劫龙的记录。过去,人们为了取得10th-g概念核而使用了佐山祖父所开发的封印技术,衣笠教授也推测自己将因其而死。 可是,真正的问题在于下一段记录。 对于巴别塔存在的意义,佐山自己有一番推测。 但为什么—— ……必须先探求这个世界的真实……? 衣笠?天恭到底掌握了 些什么?而应该已看过这些记录的父母—— ……又因此明白了什么……还曾经知道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佐山摇了摇头,现在并不是猜想的时候。 自己是为了确认与圣乔治相关的衣笠文书而来,是为了弄清楚父亲为何放弃制作母亲交付的圣乔治而来。 于是佐山毅然向前看去,发现一个环浮在他的视野中央。 衣笠文书上有个由文字围成的环,直径约三十公分。环慢慢旋转,几个蓝白光点在其表面上溜动。 「这是衣笠文书中的数据具体化的模样吗?」 佐山低语,接着毫不犹豫地伸手,在回转于四周的膨大信息量注视下碰触自己寻找的信息。 「————」 握起手那一剎那,圣乔治的具体知识在佐山脑中完全漫开。 ● 佐山获得了知识。 既非目视,亦非耳闻,而是以其原有的样貌获得知识。 若要举出一个转换的要素,那就是记忆,知识以记忆为媒介进入大脑。 ……这是…… 来了。 五感来不及捕捉到「它」,其出现速度遥遥凌驾于感官之上,佐山就只知道「它」来了。 「啊」为何念做「啊」?连续的文字为何会化为声音及意义?在这等疑问产生前,「某物」的情报已冲进他的记忆。 如此灌入他的心及记忆里的,即是圣乔治的相关信息。 在意识中,他所得的信息被转换成自己的言语,并成为自己的感受。 一格格从过去每一瞬间撷取的画面投射在名为记忆的屏幕上,让他见到实际的影像。 首先是某个晴空下的庭院。 铺上砂石的庭院深处有块田地,另一头有片油菜原、森林和向下延展的山丘。 那是衣笠教授家的庭院。 视线位于屋舍之中,坐在客厅里的矮桌边。 视野里,只看得见视线主人以右手压着茶几上的数据。 视线的思考先进入了佐山的记忆,再被佐山的语言中枢转换成话语。 『——现在,是我调查为折服所有概念而制造的概念兵器所得的结果。』 这兵器的名称是—— 『通称「圣乔治」。 外观为左右成对的护手甲,但目前我只拥有右手部分。我在某处得到了它,却同时失去了另一只。 今后,想制造相同概念兵器并使用的人,应该就是在某一刻得知我拥有右手部分的人。 所以,我要刻意在此留下这段讯息——不可以制造圣乔治。』 景物转变了。 视线来到昏暗的木造建筑中。房间深长,像是某种美术室或工作室,窗边还有座洗手台。佐山的视线坐在摆满文件的书桌前,能看见一张张整齐排列的厚重木造工作台。 这时,某人绕过堆积如山的文件走了过来。 那是个身穿白袍的青年,略瘦的身躯和长发使佐山联想到某个人名。 ……新庄同学? 不,长得并不像。这人长得更高,骨架也更突出。 但他对视线打招呼时的微笑和新庄倒有几分神似。 ……该不会是新庄同学缺乏症的瘾头又犯了吧…… 当佐山疑惑时,视线的主人将一份数据递给那青年。 青年接过资料时突然看向一旁,看着另一人走进房里。 青年脸上有些讶异,接着化为笑容,张开了嘴。 那双唇的动作,和佐山平时常见的如出一辙。在无声的此刻,佐山只能辨别他用的元音。 当佐山从中明白此处是护国课时,意识又流进他的心里。 『——圣乔治这具机械的目的,是凭借使用者的意志力增幅或破坏这世界的正负概念。换句话说,它是个适用于一切概念的增幅装置,同时也是破坏兵器。』 过了换口气的时间后—— 『——因此,为了不让概念妨碍圣乔治运作,其核心必须由不会被任何概念箝制的力量所构成。换言之,需要一套能无视或凌驾任何概念的全概念适用型驱动装置。』 意识之声让佐山的意识皱起眉头。 ……无视或凌驾任何概念?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假如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一定不是光或热。应该是种不会被物理法则限制,在虚无中仍然存在的东西……」 在自己的低语之中,佐山不经意想起一段故事。 故事中,这世界曾有过一段极不稳固,混沌且黑暗的时代。 「要有光……就有了光。」 这句话让佐山明白,将光视为最顶层的力量其实是种错误。 能够无视混沌、创造光明的—— 「——是意志力吗?」 景象再次改变,犹如某种答复。 在山间某个视野辽阔的山棱上,十几个人和视线一起走着。 其中一人——刚刚那名神似新庄的青年落了队;另一个身穿军式大衣的青年离开先行队伍,朝落队的青年走去。 视线主人看着他们的身影微笑,接着声音传来。 『——就是意志力。任何概念的产生皆可视为该概念的意志,而意志是能封入机械之中的,3rd-g武神、5th-g机龙皆为例证。但是——』 景象转换到崩毁的市街之中。 晴朗的天空下,视线处于崩毁并升起燃烟的建筑之间。他在流满灭火用水的道路上,和几个同伴望向西方天空。 当疲惫的人们将废弃物堆于路旁时,一辆蓝色货车驶近他们。 『——但「人」将会是圣乔治最后的必要组件。必须将人分解,将其意志连同血肉一起转换,才能让圣乔治成为能够自行思考、拥有意识的武器,进而保有自我。但是要输入圣乔治的意识必须有成为武器的自觉,并且和圣乔治完全合一。其间不能有一丝失误或延宕,非得将其全体及判断力都化为圣乔治不可……然而这么一来,必须抹灭融合者的人格,将其意识完全化为一个单纯的零件——』 然后—— 『——所以圣乔治的制造也会因此被迫中止吧。』 景象转换到佐山所处的地下书房中,但视线仍然受制。 ……这也是过去吗? 就像是证实佐山的想法似的,在满地的书和书架中央,视线面对书桌说: 『不过,「负」的圣乔治就在我手上,基于某个承诺,对于它的由来我无法明说。虽然「正」的圣乔治如今下落不明,但我想它必将出现于遥远的未来。希望这对护手甲能够由正确的人们所拥有——为此,我要在某个我所熟悉的地方将圣乔治封印起来,并且不在这里留下任何数据以外的东西,以免日后有人犯下寻求相同物品的愚行。』 换气般的间隔后—— 『——但愿圣乔治的使用权不会引起任何纷争。』 视线的话语、因自身意识介入而产生的话语,让佐山的意识被冷不防地猛力一推,落入通往现实、现代的黑暗之中。 佐山看见了答案,解答圣乔治真面目的答案,但也因此产生两个新的谜团。 第一,圣乔治的确是两具一组,而其中之一就藏于某处。 第二,双亲虽是为了寻求圣乔治而来—— 「……是什么样的战斗,才会需要以人为原料的圣乔治呢?」 那场关西大地震中的战斗—— ……难道那是场必须破坏概念才打得下去的战斗吗? 在疑问得到解答之前,景象再次变动。 佐山心想应该是地下的书房而双眼凝神,准备回到原来的世界,然而—— 「——?」 他错了。 视线中这片新景色中有着蓝天,还有一座座山丘。 ……这是……? 眼前有蔚蓝天空和白色栅栏,栅栏后是森林的顶梢。 这里是一座建于奥多摩山间高崖的的狭小瞭望台。 佐山坐在木制长椅上,视线不高。 ……这…… 佐山知道这代表什么,并脱口而出: 「……这是母亲想带我自杀时的过去吗!」 ● 佐山注意到左侧有两个便当盒。红色大盒子装满了香肠、通心粉色拉、可乐饼和苹果等色彩缤纷的食物,蓝色大盒子里装的则是饭团。 佐山感到来自左胸的绞痛,视线则不受控制地望向便当盒。 视线属于过去的他,属于另一个自己。 视线转向背后,看到一辆静止不动的酒红色轿车。 事后是一条双线道,还有一篇表示山壁经过开凿的水泥挡土坡,就像是一面墙。 视线转了回来,一个人就坐在便当盒后。 那人是个女性,身穿蓝色衬衫和白色长波浪裙,留着短发。 她歪着头,笑盈盈地望向视线。她并非俯视下方,只是藉由侧首降低高度。 「怎么啦,御言?你在看什么?」 疑问声让佐山浑身一紧。 ……唔! 佐山感到肺部被拧转般的痛楚,可是—— ……这种痛苦,根本—— 「没什么……!」 视线兴高采烈地说,而佐山也从咽喉挤出了同样的几个字。 「赶快来吃吧。」另一个佐山说。 「好哇。嗯,妈妈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卖力准备野餐了呢。」 两人各自双手合十,说了声「开动」,向饭团飞快地伸手。 里面是汉堡排? 对呀。 妈妈不吃吗? 是你太急了啦,妈妈吃不赢你啰。 吃啦——连爸爸的份也吃掉嘛。 ……这小鬼真多嘴。 佐山虽这么想,视野里却是母亲的微笑。 当年佐山对这微笑并未多想,但如今看来却有弦外之音,于是他的意识重重叹息,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珠。 ……为什么我会看见自己的过去呢?该不会是我的潜意识想以自辱为乐吧…… 可能是刚刚寻得的圣乔治信息离开肉体时,将体内的记忆一并带出体外所造成的吧。 不过,既然能就此抽出记忆,那么—— ……也许能将自己的过去化为文字保存于外界,再抹消该项记忆也说不定。 也就是将折磨胸口的记忆片段就此删去。 ……该怎么说呢。 若能消除,往后的日子可就轻松多了。自己再也不会因想起母亲而受狭心症之苦,也不会再让新庄费神操心。 恐怕这就是唯一且最后的机会。 ……这一定是对我的某种奖励吧。 说不定是种对自己为了追求真相而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谢礼呢。 当佐山试着合理地推断时,那一瞬就在佐山的视线中开始了。 最后的一瞬…… 「————」 视线的所有人?年幼的佐山从母亲手中接过热水壶盖,当作杯子。 倒进盖中的是冰凉的橘子汁,连带滚下的三个冰块更让小佐山开心地说: 「妈妈,我可以从冰块看到底——」 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片合影,黑暗让佐山的意识和过去的他都倒抽了一口气。 天蓝色窜过他的视线,接着被另一种蓝掩盖——母亲的身体及衣物。 窒息般的感受,是来自某种压在他身上的重物。 佐山被重量压得动弹不得,一口气也吸不满。 虽想说出自己的痛苦,但突如其来的惊吓却让他的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妈……」 佐山听见了自己稚嫩的声音。 「妈妈……!」 仅仅一喊,就耗尽了佐山胸中所有空气。 他的视线跟着亮了一些,母亲的蓝色衣服稍稍升起。 「……!」 他看见了母亲的脸。 母亲背着明亮的天空,看似无奈地垂眉而笑,仿佛想安抚佐山。 ……这微笑是什么意思……? 「不要怕。」 母亲略为岔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你下次喊妈妈的时候……世界一定会跟现在完全不同喔。」 接着,母亲的手爬上了佐山的脸。 「——!」 佐山被压住时吸了口气,并失去意识。 视线同时落入完全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即便视线就此被黑暗填满,但胸中的绞痛却丝毫未减。 心脏就在他无论如何使力都抵挡不了的位置上,不断承受着拧扭般的痛楚。 在遍布全身的苦痛中,佐山心想—— ……还记得,我是在医院里醒来后才听说母亲举刀自尽的。 佐山也因此听闻不少猜想,例如自己是因为母亲误将昏迷当作窒息才捡回一条命,或是她明知佐山仍未死去,却因无法再下杀手而独自寻死等等。 能肯定的,只有佐山没在母亲棺木前流下一滴泪水。 当时他的心里没有悲痛,只有疑问。 接下来,过了约莫十年的岁月。 这十年来,佐山和心绞痛一起成长,也没有一刻不想忘了它。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若是放任那记忆继续被抽出体外,就能够挥别这份痛苦。 未成文字的记忆一旦被抽离,应该会就此从脑中除去才对。 此后,反复回想了无数次的母亲与自己的最后回忆,将会像天体图般在此转个不停。 ……而我也能够得到解脱。 这就够了。相信这不管对全龙交涉、往后的生活还是新庄同学而言都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佐山突然听见一道声音。 「——真是听不下去。」 那声音仿佛否定佐山的想法般如此说道。 「你不这么想吗——新庄同学?」 等到声音喊出了自己珍视的人,佐山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在记忆被抽出的过程里,意识也跟着被唤醒了。 潜意识,自己所无法违背的本性,正以言语反驳自己。 他说: 「不觉得很刺耳吗?相信追寻过往的新庄同学无论得到什么结果,都不会想将它抹消吧。风见和出云也不会忘记自己受过的伤,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想忘记自己失去的宝贵事物——然而只有我一个打算那么做吗?」 佐山对自己的质疑提出反问: ……就算这么说,人是人、我是我,那样又如何? 「是吗?」 问题又被反问,接着是下一个问题。 「——我忍受得了丧失过去的自己吗?即使新庄同学将凄美地叹息,但她仍会怀抱着过去继续迈步,而你这家伙竟然不打算和她共患难?知道这行为叫做什么吗?」 ……若我说是「特权」呢?我成功来到这里后被赋予的特权。 一声苦笑「呵」地响起。 「来到这里纯粹是我自作主张吧,而且根本没人给我什么特权。这种行为就叫做——」 ……卑鄙。 佐山的意识回答了自己的潜意识。 不久,潜意识的他这么说: 「——你懂吗?不,你应该懂吧?毕竟——」 两个佐山同时说道: 『我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而仅次于我的就是新庄同学。』 又一阵短暂的空白后,佐山的意识及潜意识突然—— 『生麦生米生鸡蛋——加酱油!可恶,另一个我竟然跟得上!真不愧是我!』 这时,佐山确信自己的意识已经统合,说了声「对了」并开始重新思考。 『我差点忘了自己是个超越神的人,无论身负何种障碍或过去都能够前往更高境界,不会像低劣的人类那样向下沉沦——所以我并不需要任何帮助。即使如此,新庄同学依然肯对我伸出援手,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那就赶快行动,你的过去就要被拉出自己的身体了。」 潜意识之声结束后,周遭便一点一点确实地亮了起来。 意识就要清醒了。 再这么下去,当佐山睁开眼时,自己与母亲最后的回忆恐怕就会在眼前绕圈打转了吧。 必须赶紧阻止。 ……我该怎么做? 他的身体感到了答案。 有只手叠在佐山那握不了拳的左手背上。 那是记忆中的手、自己的手还是错觉,佐山并不清楚,但佐山仍在黑暗中伸展了看不见的双手。他将手朝眼前伸去,直挺地张开五指,如鹰爪般朝黑暗扫去。 『据说意识能超越一切。』 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 『其实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吧。』 即便有谁待在自己身边—— 『心也无法完全地交叠,因为能那么做的唯有自己。』 但这时,佐山念出了他所重视的人之名。 『然而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这份心意,想必和我解散全龙交涉部队的理由紧密相连吧。没错——』 佐山的意识点了点头,在左手指间凝聚气力。 『现在的我没有否定过去的理由,也不再有逃避痛苦的借口。我的身体啊,要怎么绞怎么痛都随你高兴,因为忍耐这些苦痛就是我高人一等的原因。不仅如此,我还要继续前进,集中遭旧伤牵绊之人的目光,并且对他们说——如果我有让你们追随的价值,就和我一同前进吧!没错,我的职责就是……!』 佐山喊道: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而恶徒要在此许下一个愿望:若世上万物归于混沌,但我这个超越神的男人依然存在,那我要的不会是光,我要的是——』 左手已蓄满力量。 佐山在黑暗中完全握紧手指,但现在还不到释放力量的时候。 五指收缩到最后,形成的就是拳头。 佐山将记忆的感触握于拳中,放声大喊: 『——力量!』 当意识对眼前的黑暗送出左拳的同时,佐山心里多了一个念头。 ……新庄同学进行得怎么样了呢? 第二十一章『过去之下』 过往纷散山岗上 落花不过三十年 ● 新庄人在由黑与白构成的空间里。 白是天花板和墙壁的白,黑是桌椅的黑。 几张桌子排成一列,使这个十公尺见方的房间显得更为立体。 这里是餐厅。 墙上木钟指着七点半,餐厅里只剩下稍早前晚餐所释放的热能。 晚餐时间大概是六点左右吧,空气里还有些微的辛香料气息。 木钟两旁挂有几幅织锦,上头有孩子们亲手用平编绳绣成的画,描述着创世传说和现纪元起始之间的过程。 每幅织锦互不相连,也许是孩子们随性布置的吧,顺序并不正确,令人见了为之一笑。 第一幅是住在园中的男女,但下一幅就是抱着婴儿的圣母,接着是蛇、洪水或高塔等图画,最后是望向星空的牧羊人,就像在测试孩子们能否正确排列似的。 不过,新庄想起这里并不是一所教导这些故事的教会。 看来这里的教育方针是让院童自由发挥呢。新庄径自作出感想。 那应该不是那位女性管理员定的规矩,所以是更久以前的某人立下的。 ……以前这里也有个像佐山同学他们那样超随便的人呢。 新庄看向眼前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 那都是些相簿、素描簿和笔记,每一件上头都写有名字。 「新庄?由起绪……」 这些资料得来竟全不费工夫。 不久前,哭成泪人儿的新庄镇静下来后,向女管理员说明了寻找这里的原委,于是管理员带她进来,并说道: 「我是在这所孤儿院迁址以后才接手的。虽然旧的孤儿院崩毁时损失了很多名册之类的东西……幸好离院生留下的物品都被前院长事先收进仓库,没有受损。我们就先从那些找起吧?」 就这样,管理员替新庄将堆在后头仓库里的相簿等资料翻了出来,还打算请用完晚餐的院童们来帮忙,却被新庄婉拒了。 ……我希望,这部分尽量由自己来。 最后,目标的姓名就这么蹦了出来。 翻出来的有新庄由起绪的相簿、学校的课堂笔记和报告,还有些讲义和调查表。就日期上看来,最晚的是一九七六年。 新庄?由起绪十五岁的七六年,也是她留在这所孤儿院的最后一年。出云ucat的数据表示新庄?由起绪出生于一九六〇年,两者符合。 是她本人没错。 会将数据搬来餐厅,也是因为确定她就是新庄?由起绪的缘故。 管理员替新庄烤吐司充当简单的晚餐时,新庄也没忘记联络ucat。 她告诉了接电话的飞场回程新干线的时刻和这里的地址,而原川母亲昏倒一事虽令她颇为在意,但这时也帮不上忙。 ……希望不会有事。 想到这儿,新庄静静地深呼吸,将手伸向眼前的资料堆一角。 先从其中一本相簿开始。 ● 新庄透过照片瞥见过去的种种瞬间。 贴在相簿里的照片上,有个少女的身影。 那神色略显坚强的少女,时而在已不复见的孤儿院庭中嬉戏,时而在房里念书,或是在庆典般的活动里穿上鸟形装扮。 她的头发随着岁月增长,穿上国中制服后已系上红色缎带。 ……她跟我像吗? 不得而知。过去的照片里没有任何和新庄直接相关的事物,只知道相簿中她协助、引导较小孩子们更衣的次数越来越多。 还有笑容,明亮的笑容、黯淡的笑容。 某张照片里的她在镜头前组合着学校发来当教材的直笛,还有一张照片拍下了茶色的直笛袋从方形皮制书包里露出一截的样子。 这时,新庄注意到一件事。 ……不见了? 大概在上了三年级以后,书包里的直笛包也跟着消失了。 除此之外,新庄还发觉书包表面多了一条伤痕般的白线,但原因已无从得知。 不过,打着毛线的她脸上笑容似乎带了丝烦忧。 那已经是最后一年的照片了。 照片旁的日期是七五年十一月。十二月的她披上了白色披肩,在只用蜡烛照亮的宽广房间里唱着歌。 应该是圣诞节的一景吧。 新庄想到当时的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不过——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新庄将手伸向照片,只是无论她摸得再怎么慢,也碰不到处于过去的她。 就算想问她是不是自己的生母,也不可能得到回答。 尾声将近的相簿中,出现了几张国中毕业典礼的相片。 一张相片中的新庄?由起绪已于典礼结束后返回教会,脸上贴了一片ok绷,装毕业证书的 纸筒也因故弯折,吸住了新庄的目光。 ……不过她脸上又有笑容了。 建于崖边的老孤儿院庭中有株樱树,在那里能俯瞰整片琊市街道。 落樱烂漫的树下有着弯折的纸筒、脸颊上的ok绷和一张笑脸。 「嗯……」 不知怎地,心中忽然有种自己对她认识更多的错觉。 ……她应该是个好人吧。 不管面临什么都想独力解决,不愿劳烦他人,总是让人们看见她的笑容。 「独自一人」几个字浮出新庄脑海,但这应该不是错觉。 「…………」 新庄翻开最后一页,上头的大照片为相簿画下句点。 蓝天之下,樱花在老孤儿院大门前飞舞。新庄?由起绪站在敞开的门前,身穿水蓝色的连帽防风夹克和白色牛仔裤,提着白色大旅行袋,表情—— 「笑笑的……只是又跟以前一样黯淡。」 她就要离开孤儿院了吧。 新庄注意到她胸前口袋里,有个装有车票的国营铁路信封。 「不过……」 新庄急忙回翻,再看看其他相簿,确认了一项事实。 ……没有一张照片是她哭的样子,不是满面自信,就是黯淡地笑。 光凭这些,就足以想像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在无法触及的过去里,无论是学校或院内,还是在同学和院童们的眼中,她都是个能凭一己之力发光发热的人。 新庄看着相片中那比她小了几岁的同姓少女稍作思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妈呢? 新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加快思考的转速。 ……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她,毋庸置疑的是一位女性,姓氏将在婚后改变。虽然男女平等意识抬头后,不必冠夫姓的法律条文也跟着出现,但也是九〇年代后半的事,现在实践的依然极少。她若在二十岁之后才考虑人生大事,也只是八〇年代时期。 想到她不太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新庄的腹痛便悄然来袭。总在月底发作的腹痛,在压力和紧张的催化下逐渐浮现。 于是新庄说出了她得在这里先调查清楚的事。 「……她离院后到哪里去了呢?」 她若曾提出离院后的升学规划,就能得知她的去向并找出行踪,甚至能就此放弃这条线索。焦急的新庄很快就找到了有关升学事项的单子。 转褐的草纸上印有升学说明会等 活动的日程表,但新庄仍在抽出表单的资料堆里翻找。 「……找到了。」 那是已填上预定升学志愿的表单。 纸上有几个填写志愿校名、录取偏差值等项目的栏位,里头字体流利工整,写着以「大阪」起头的校名。 「这样啊……她想在当地的学校念书吗?」 如果她没在关西大地震中丧命,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土一面。 在浅薄的期待中,新庄继续检视资料。 「选择原因」栏位中的字迹纤细却有力,写着: 「——我想朝神学方面发展,希望未来能利用比他人更丰富的知识,在外交场合贡献绵薄之力。然而碍于个人经济状况,只能选择公立学校。」 内容的确有种教会出身人士的味道呢。 新庄虽有些疑问,但也有些认同。接着,她将纸前后翻转,看看背面是否还有栏位。 一片空白。 看来这只是一份供学生在正面填写预定志愿的调查表。 新庄喃喃地表示可惜,然后将手上那略厚的纸翻回正面。 这时,她察觉到纸上有点不寻常。 「还有其他笔痕耶……」 纸背上,有一道道与正面的笔划左右相反的凸痕,而最顶端的凸起也最为繁杂。 看得出来,那冠上「大阪」的校名就盖在另一个校名上。 这代表她曾填上其他学校,后来却放弃了。 ……为什么? 新庄想起她那黯淡的笑容,也许她擦掉原来的校名时脸上就是那种笑容吧。 懂得她为何笑得如此无奈后,新庄怀起名为好奇心的希望。 仿佛是为了激励她似的,新庄又有些动作。 「那么……」 新庄从背包中拿出黑色资料夹,再从夹中抽出描图纸,那些是她为了防止老旧资料受到污损而特别买来当作护套的。 她拿一张描图纸覆在纸背上,并且用自动笔芯轻轻涂抹。 薄薄的描图纸随着凸痕起伏,让笔迹慢慢浮现。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由于后来的笔迹也被一并印下,增加了判读的难度,但过去的笔迹仍可辨识。 描图纸上那些从表上被擦去的字,是个新庄熟悉的名称。 那是—— 「私立……尊秋多学院?」 ● 自己说出的话让新庄反射性地站起,椅脚在木头地板上磨出闷响。 餐厅入口门扉紧接着打开,女性管理员走了进来。 即使拖鞋声刺耳难耐,但新庄依然迅速奔向管理员。 「请、请问!还有其他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吗?」 想查下去的念头逐渐发酵,如今—— ……非得查下去不可! 仿佛是受到吶喊的意识所牵引,新庄向微笑着的白衣中年妇人问: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就是我妈妈,可是她竟然……」 新庄想起了过去孤单的自己,以及现在的自己。 「——她竟然曾想过要到我现在待的地方,让我能自然地笑的地方——」 话尾刚落,新庄看见了挂在餐厅门口的木牌。 牌上写着这所孤儿院的名称。那应该是在老孤儿院崩毁时得以留存,才会被挂在这里吧。 ……草香院。 当新庄默念院名时,心中似乎有些什么被勾了起来。 刚刚她想说的是—— ……新庄由起绪曾想过就读尊秋多学院。 但新庄的心却大声否定了这句话。 ……不对! 新庄从两项推论中,得出近乎瞎猜的决断性想法。 「这个人……」 在她说话时,推论已相互连结,成为确信。 「这个人应该来过我现在待的地方!」 一听,管理员落下眉梢,面带疑惑地侧首问道: 「新庄小姐,请先冷静一下。你怎么能这么断定她去过那里呢?」 听管理员这么说,新庄走到桌边抓起相簿和升学志愿表,在回程中翻开最后一页——起程前的相片。 她用左手撑着相簿,右手指着照片一处说: 「请看看她胸前的口袋……看到车票了吗?如果她去的是大阪府内或近郊的学校,应该用不到这种车票。所以我想她的目的地并不是升学志愿预填表上写的地方,而是后来提交给老师那份真正的升学志愿表上所填的学校——东京的学校。」 「……可是,她的学费该怎么办呢?」 女性不解地捧着脸。 「东京……多半是私立的学校吧?」 确认般口吻的问题令新庄深深点头。 「管理员小姐,您知道建造这所孤儿院的人是谁,对吧?」 「是的,前院长有跟我提过。」 「现在我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新庄调息似的深吸口气,说: 「——草香。」 管理员双肩因此一颤,但新庄不理会她的讶异,认为这是意料中的反应,接着看向挂在餐厅门口的木牌。 「没错,那个人就是草香先生……草叶散发的清香,指的就是『薰』。出资建造这里的就是佐山薰先生对不对?」 新庄一针见血地说完,又立刻接下去。 「恐怕心怀感激的前院长,想把这里取名为圣薰院之类的吧,但是佐山同学的爷爷不好意思地婉拒了,所以才改为草香。而佐山同学的爷爷」 新庄微微笑。 「是个恶徒。表面上做的虽是些惊世骇俗的事,私底下却总是顺应自己的真心……所以一旦知道有人对升学感到犹豫、因顾忌旁人而牺牲了自己的心愿,就算那个人不是自己好友的孙女,他也会伸出援手吧。」 管理员对这句话报以一个反应——叹息,一段安心的叹息。 她右手捧着脸说: 「没错……」 接著慢慢由上往下打量新庄。 「你……认识前院长说的那位『长腿叔叔』吗?」 「我并不认识他本人……不过我和他的亲人很亲近。」 「这样啊。」 管理员加深笑容,将几样东西递到新庄面前。 「这些是离院生寄来的信件,它们可都是从前院长那一代就特别收藏到现在的喔?因为放在办公室里,所以刚刚忘了拿来,连寄给前院长的信都还保存得不错呢。然后……我找到了十多年前新庄?由起绪小姐寄的信,还有她托管的东西。」 管理员递来的,是两封信和一本老旧的笔记。 「我想这些的确是该让你过目的东西。」 管理员的笑容上下晃了晃。 「——请收下吧,相信它们能够引领你前往你的目的地。」 第二十二章『笑容的寓意』 因为有所盼望 ● 请管理员暂时离开后,新庄独自呆立在餐厅里。 她吐了口气,低声说: 「怎么办……」 其实她知道答案,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需要一点词语作为起点。 为了回答自己的「怎么办」,新庄做出反应。 首先,她将手中的相簿摆在邻近桌面上,再叠上刚收下的笔记和信。 拉张椅子坐下后,她对着眼前的文字堆吸了口气,接着向前伸手。 但伸向信封的手却有些犹豫。 「……应该还不到时候吧?」 最后新庄选了笔记。 她向笔记静静地行了一礼并轻轻翻开,看到的是—— ……关于神话的研究……? 原以为是日记之类的,其实不然。 感到些许失落和安心后,新庄了无踌躇地继续翻页。 内容是日日接触圣经的新庄由起绪,从神话角度对世界所做的调查。 她不仅整理出大部分神话都与龙和神器等象征紧密相关,还将那些神话依分布地或共通点等项目,在手绘的地图上区分开来。 这本笔记似乎是她国中三年级的暑期研究,最后一页有个以褪色红笔写的a+评分,还有她亲笔写的参考资料出处。 「世界神话大全1~11,衣笠?天恭著……」 读出页面上的书名时,新庄感到背脊细细一颤。 在佐山薰的庇护下,新庄要的孙女看过这套衣笠书库里也有的书后究竟作何感想,又有何期盼呢? 不得而知。 然而,新庄觉得感受到了什么,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滚滚而来。 ……像火一样…… 寻找这里时也有过同样感受,整颗心就像火烧。 心火已熊熊燃起、高高窜升,一发不可收拾。 「——」 宛如被这份炙热吸引了一般,新庄合上笔记、拿起信封,动作就像个急着想知道剧情发展而翻开续集的书迷。 这不假思索、自然而然的动作,让新庄对自己的思绪有所自觉。 「……嗯,我真的很想知道后续。」 带着期待抹上脸颊的微热,新庄看了看信封套。 她并不打算直接抽出信纸,想再慎重其事地多看信封几眼,最后才看信的内容。 检查日期后,发现这封信大约是由起绪入学半年后所写的。 邮票也和现代不同,款式极旧。 收件人是用原子笔写的,笔划折角较为圆润。 确定正反面都没有其他特点后,新庄终于放行自己的好奇心,抽出信纸。 她对几经折叠的褪色信纸闭上眼,开口说道: 「——我要读了。」 说完,她摊开了第一张信纸。 映入眼帘的,是夹在折痕中的相片和一行行的字。 『好久不见了——』 新庄的视线在信纸上奔走。 ● 『——我已经习惯了学校和宿舍的生活。在附上的照片中,和我一起拍照的那对男女,应该能说是我的好朋友吧。总之,我和他们两位走得很近。 说起来,这两位同学身上有许多有趣的故事,不过我还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请恕我就此打住。不过和他们相处,的确让我非常愉快。 有件事我想先向您知会一声。不幸地,相片中的女性友人日前痛失双亲,似乎是遇上了某种难以解释的凶杀案,和我的情况相当类似。还听说她们家将在不久后拆除,化为空地。 因为这个缘故,她搬进了我的房间。感觉今后会过得很热闹,可是我从没和同年龄的人共享一个房间过,所以不太清楚会有什么变化,但是我仍然非常期待。希望她的父母能够安息』 ● 新庄盯着照片看。 新庄由起绪的头发又长了点,和两位看似她同学的人站在新绿的樱树下,笑容可掬。 将由起绪夹在中间的男女,是新庄认得的人物。 ……佐山同学的爸妈…… 新庄慢慢吸口气,又将信看了一遍。 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指的就是佐山父亲的事吧,因为佐山薰的儿子就在她身边呢。 ……不过佐山同学的爸爸大概还不知道真相吧。 新庄开始揣测个中原由。 就算知道彼此都与佐山薰有关,却担心说出事实会破坏他们的友谊。 ……可能是顾忌某些事会因为友谊生变而有不良影响…… 所以由起绪才没能向佐山的父亲说出自己收受了佐山薰的资助。 新庄「嗯」地点点头,拿起另一封信并看看邮戳—— 「没有邮戳?」 的确没有,代表这封信是某人直接投递的。 取代邮戳的,是写在信纸背面的日期1989年1月10日。 ……十六年前啊…… 新庄在心中低语,然后摊开信纸。 以尚称优雅的原子笔笔迹写成的开头问候语又是—— 『——好久不见了。』 接下来是这么说的: 『真的很抱歉,这几年一直没办法寄信给您,让您担心了。』 「……咦?」 新庄的疑间,是对她至今从书面上了解的由起绪所发。 ……我还以为她不是个会单方面断绝联络的人呢。 就像是回答新庄歪头的动作般,话语延续下去。 『我大约在两年前换了工作,也因此无法和您联络。』 ……咦? 她到哪里去做了什么?之前又是什么工作? 文字挤开了疑问: 『我现在待在一个我理想中的地方,能让我发挥最大价值的地方。』 这段足以挡下任何怨言或抗议的语句,使得新庄屏息接着读下去。 ● 『——没错,这里有一群人需要我的能力。我不能透露工作内容,只能说我正为了和平而奋斗,我的学识也能在工作中派上用场。 虽然心里对未来仍有许多不安,但我总算是结婚了。由于不知该怎么向您说明,结果一直拖到现在,请容我在此说声抱歉。我的孩子已在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平安出世,如今就睡在我的身边。』 「……?」 「孩子」二字让新庄全身一紧。 ……等、等一下! 太突然了。 剧情从换工作等关键字之后直转而下。 新庄在心里「唉」了一声,开始思考。 如果她真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她应该曾是ucat的一分子。 因为一个月前在出云ucat碰上命刻时,她是这么说的—— ……我的父母都是ucat的人。 新的工作是为了和平而奋斗,代表—— ……她加入ucat了吗?那么……她就是我的妈妈? 真是如此吗? 不知道,不继续看下去是得不到答案的。 但自己至今已做过无数次类似的推断,而且每次都是一场空。 ……这次一定要…… 新庄这么想,吸气让身体鼓起力量,但事与愿违。 她得到的,是颤抖。 躯体、肩膀、手臂、指尖都不 停打颤,震动了信纸。 当一切都震荡不已时,只有她的心集中于一处,不受影响。 初次阅读这重要书信的感受仅限一次,往后将不再有。 因此新庄放下一切顾忌,让心灵沉静下来,无悔地继续看信。 她确切地将信上的文字缓缓念出: 「原来是希望请院长或我们的长腿叔叔替孩子取名的,到头来还是自己决定了。」 新庄吸了口气,确认嘴里读的已深烙脑海后再接下去。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像好友之一?谕命那样活泼、体贴、上进,但也不能直接选用她的名字。所以我以她名中的『命』字为出发点,为孩子取一个能受到命运润泽,保护的名字——」 新庄再吸口气。 她一字一字慢慢地念,而信上所写的名字是 「——运切。」 新庄的呼吸停了下来,但视线仍在移动。 ……希望名字能让我的孩子将「命」字放在心里、坦然面对命运,并于遭受邪恶威胁时能凭自己的意志将其斩断,继续前行…… 「啊……」 新庄的咽喉洩出破碎的气息,脸颊上还多了点东西,滑下低俯的脸颊中央,坠落而去。 那是滴莫名的泪,心里明明一点儿也不哀伤,为何会流泪呢? 新庄让泪水引着她读完最后一行。 「虽然这孩子身上有些难以解释的难处,但一定……」 她急促地吸气,话不成声。 「一定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子吧……!」 新庄反射性地站起,使得椅子向后倒去,然后张大了嘴,弯腰拄着桌子。 「——」 她使劲地吸气,仿佛想咽下、蓄积、忍受些什么。 接着,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她连同信纸抱紧自己,就像是确认着自己的一切似的。 仿佛是诉说着「我就在这里」一样。 颤抖、屈身,但新庄仍开口说: 「……妈妈……」 这是长久以来被她视为名词,从未当作称谓使用的字眼。 即使不知道自己的呼唤是否能送达对方,新庄仍不停地喊。 「妈妈……」 还有几点尚未明朗。 母亲为何维持原姓,她在ucat里又做了什么,都是个谜。 但其中仍有那么一项可确定的事实,并由新庄之口化为言语。 「妈妈……!」 狠狠地紧抱自己的新庄,想到母亲一定也曾参与了那场大阪的战斗。 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即便如此,纪录应仍留存。 就算无法见面,但新庄由起绪曾经存在、欢笑、烦恼、与人共处的纪录一定还在。 就算照片上的她比自己年少,却仍无法影响她曾经存在的事实。 而且,现在还有个能听自己倾吐的人,能够一起聊自己母亲的人。 ……你知道吗? 新庄在心里向那人报告结果。 ……我不是个没有妈妈的小孩喔? 「而且她还盼望……我会成为一个好孩子呢。」 新庄心中满是庆幸。 她在心里将这思绪反刍了无数次,最后吐了口气。 一口将至今的一切都抚平的气。 「…………」 感到满腔心安后,新庄发现另一种感觉。 某种东西顺着她颤动的大腿内侧滑落。 「……?」 某种东西忽然从脚上落下的错觉,使得新庄弓身看向脚边。她发现裙脚边的小腿内侧―― 「血……?」 新庄没能在这瞬间反应出那是什么,但脑中的判断将身上的变化转为声音。 「我的身体以女性——」 身上的痛楚和猜疑,逐渐被心中的宽慰转换成其他感受。 ……现在无论是运还是切,我都是完整的我了…… 诧异与放心、紧张与放松等相反的情绪缠绕新庄,使她无力地瘫坐下来,并感到意识一点一点地陷入黑暗。 她将身体视为母亲存在的纪录,一味地紧抱着,缓缓沉入地板。 「妈妈,我真的……」 新庄倒在地上,伴着无力的呢喃和含泪的微笑。 「我真的很高兴我能是我……」 ● 眼前是一片夜空。 略显蓝的宽阔夜空中星月相映,但那不属于城市,而是山林。 如此的夜空下,有着一点光明。 光线来自辟开山坡而整出的土地上。立于那片土地的废屋和仓库前有座荒废的庭院,中央散发着白光。 西装少年佐山手里提的携带式水银灯,即是白光的来源。 四射的光芒不仅照亮佐山,也照亮了周遭景物。 光线中没有声音,只有从山丘西侧吹来的深秋夜风。 阵阵高地寒风即将转为北风,但仍带点湿气。 吹送着森林夜间奇迹的风往佐山方向飘去,一道人影立于其中。 「真不简单,这一趟一定相当颠簸吧——二顺?」 佐山提起水银灯,对方跟着进入光线之中。 从脚边逐渐现出全貌的,是一名身穿白袍的长发年长男性——二顺。 他在和缓的风中轻拉起白袍衣领说道: 「底下这件红色衬衫您觉得怎么样啊,佐山先生?」 「在晚上穿这么红是想穿给谁看啊,二顺?话说回来——」 佐山前甩左手指向二顺,使衣袖发出「刷」的一声。 「你是来妨碍我和新庄同学抱枕共度良宵的吗?」 「想睡就尽管睡呀下场您自己明白吧?」 「是啊。」 佐山严肃地点点头。 「——睡起来的感觉一定很幸福吧,再怎么说那都是新庄同学抱枕啊。因为我在宿舍里不能拿出来用……不对,既然在宿舍就干脆找本人……不对不对,还是让新庄同学扮成枕头好了,该怎么办呢——」 「佐山先生,这边,请看我这边。」 「——啊!你竟敢打断我的妄想!我要判你直接妨害妄想罪!」 见佐山怒吼,二顺摊开双掌,说了声「别急别急」。 「下山以后不就能马上见到她了吗?」 「……嗯,说的也是。」 佐山低语后突然挥动右手,光线向上飞去。 抛出的水银灯照亮四下,宛如一颗璀璨的流星。 佐山在灯光下缓缓屈身,摆出备战架势。 「要知道,消磨对手耐性也是种乐趣呢,帅哥。」 「不用您费心,我都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了呢。」 话刚说完,二顺为制止佐山而摊平的双掌十指间多出许多纸片。 全都是符。 「这些是封印于出云ucat的符,能在一瞬间大幅强化人体机能。由于副作用极为猛烈,甚至会破坏肉体,才封印了这项技术。这还真是可惜不过以后一定会再用到它们吧。」 「反正做出那些符的——一定又是我父亲吧?那个不懂得分寸的家伙。」 这句话让佐山的狭心症稍缓了些。 在光线朝两者间的地面摔落前,佐山问道: 「为什么我父亲 需要那种东西呢?」 「tes……是为了战斗,因为他面临了一场战斗。」 说着,二顺将手中的符各夹在对侧腋下,又说: 「——那是一场发生于十年前,带给我等无上欢愉的战斗!」 光线随语尾落下、破碎。 两者的速度以随后的黑暗为信,擦出剧烈火花。 第二十三章『二度的交锋』 跳跃 奔跑 急落 ● 夜晚的森林,覆盖了整座山。 明月将夜空映成蓝色,但月光却穿不进林中。 光线受枝叶层层阻挡,最后沉积在森林里的几乎只余黑暗。 森林之底,是一片被黑暗填满的陡坡,有些物体在坡上坠落般地移动。 那是两道声响。 它们都是脚步声,但性质非常极端,间隔相差甚距。 其中一道脚步声间隔约需五秒,而另一道则有如摇滚乐鼓声般接连不断。 两道脚步声带着各自的间隔落入黑暗、冲下山岭,当中不时有些撞击声。 清脆且急遽的声响被林木吸收后,足音继续在黑暗中响起。 步幅较长的声音制造者在夜晚森林中朝山下疾奔,同时说道: 「哈哈哈,居然跟得上我的速度,看来你比得上飞场师父呢,二顺。」 步幅短的一方应声答道: 「——能跑在我前头,表示佐山先生也相当不简单啊。」 两人笑了笑,接着又不停飞奔、踏出爽脆声响。 霎时间,声响在森林尽头现出身形。 首先在隐隐夜空下现身的,是身上西装与天空同色的少年。 少年——佐山如字面般飞跃着。 他几乎水平地投身而出,在覆满森林的坡上滑翔,使西装下摆翻飞、领带朝上摇曳、梳定的发丝脱序地随风舞动。 他锐利的目光,在略沾薄汗的额下投向眼底的大地。 那是一片已不该被称为山坡的巨石堆。 长年风雨刨除了林中土壤,冲刷出无数比人更巨大的岩石。 那并不是岩壁,而是层层巨岩堆出的陡峭深谷。 若从空中鸟瞰,此景宛如一道落入森林中的断崖,然而—— 「——」 佐山在森林的黑暗中持续滑翔,在他眼里,那只是一连串石头罢了。 「——像这种时候,直线落下才是最有趣的喔,二顺。」 说着,佐山朝下弓起右膝划开坠落时的风,流动的岩石渐渐逼近他的膝盖。 下个剎那,他在空中扫出右腿,但踢的不是岩石顶端,是侧面。 这一踢使他的跳跃方向更向前进,稍离开坡面。 他不打算直接着地,而直接将石堆当施力点接连地踢。 但这就够了。 接下来,下坠惯性会将他送往谷底。 勉强着地极可能会让双腿承受不了重力加速度而受重创,也会受地形影响跌得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就是别让坠落速度高于自身踢腿速度。因此佐山旋身调整跳跃角度,继续落下。 每踢一次,佐山就扭转身体稍微改变路线,使对手难以锁定,同时让空气灌进衣物,减缓落下速度。 由岩和土构成的右侧山壁后方传来微微水声。 水声在沉静的夜里竟如此细小,想来与那溪流的高低差至少有个一百公尺吧。 佐山在跳跃中将平放的上半身向后转去。 「终于跟上了吗,二顺?」 佐山在森林谷道中向下飞跃时,一道身影逐渐从后逼近。 黑暗中,白袍老人二顺带着白色波涛疾奔而来。 「——竟然这么坚持走登山道跟来,你们还真是完美主义者。」 「毕竟我们生性都不马虎,而且我的特色就是比其他兄弟更为优异的体能啊。」 二顺藉由名为「奔跑」的过剩脚部上下运动,在岩间的狭道上冲刺着。 散发青白光芒的符纸就在他大腿根部漂浮,放出闪电般的电流。 「——这是神行符,用来加速脚部运动。有了它们,就算不用佐山先生那样的轻功,我还是能像普通人那样顺路而下——」 二顺挪动双手,为双腿各添上两张符纸。 「迎头追上……!」 仔细一看,数张符纸已他全身各处周围飘动,宛如一件加速用的铠甲。 二顺在佐山眼中疾奔,踏出无数脚步声。转眼间,他已穿过狭窄山道,用脚跟在z字形步道的弯折处转向,并老实地高速沿着每一条锁链扶手下山。 每当拐弯的瞬间,他的身体就会冲破一层薄薄的水蒸汽墙,并发出声响。 大气对他的加速发出了吼声。 实在快得惊人。 但佐山也转过身子。 「这还真是有趣,我就替你再加把劲吧。」 佐山又朝岩石踢了一脚,但力道更强、角度更高,而且是往下。 「我现在要拿出和飞场师父比赛时的速度,你跟得上吗?」 「哈哈,您竟然用毁灭3rd-g的大人物与我相比,真是荣幸之至!」 「换言之你的水准和山猴子一样。」 佐山微笑着说完,延长了随重力落下的时间。 继续下坠。 他略为高举双臂,藉着撑开的西装衣摆调整速度及姿势,沿着森林中的岩堆谷道落下。 坠落产生的风由下吹来,就像撞向积于地表的大气似的。 ……哈哈。 佐山在心中发出喜悦之声。 「好玩吗,二顺?你看看你,已经落后一大截了呢。你们追求的乐趣,该不会比这个世界的重力还不如吧?」 「喔?您还真敢说呢。」 二顺改变了姿势。原本挺立上半身而跑的他现在稍微前倾,两肘弯成直角奋力挥动。 剧烈的加速开始了。 他的身体在瞬间冲破音爆之壁,一发不可收拾。 二顺的身影有如快转影片般,在岩堆的z字道上飞驰。 「喔喔……!」 二顺出声惊叹。尽管全身都过热得冒出雾气,但他仍不减速。 「坚持乃力量是也——!」 佐山听见了这声吶喊,同时看着二顺从山上冲下来。 二顺不停旋转右臂,同时说道: 「佐山先生!请您快快觉悟!老实说我真的可能会杀了您啊!」 「哈哈哈,这种老实法还真少见,有趣有趣。不过——」 佐山在二顺追上前又踢了岩石一脚,然后—— 「按下来应该是一片黑暗吧。」 说着,佐山朝眼前那一大片陡坡纵身一跃,落入黑暗之中。 ● 二顺跟着佐山跳进黑暗,一路冲向陡坡上的森林。 森林连绵不断,但山腰坡度变得更陡,只要稍微向一旁伸手就能碰到坡面。 在往下奔去的人眼中,简直是一条坠落的长廊。 二顺在黑暗中看着他一路追逐、不畏倾角的敌人——佐山。 他就在穿梭于岩石间的二顺前方十公尺处的空中。 那穿着深蓝色服装的身影,在黑暗的森林中并不容易辨识,于是二顺将一张符纸盖在眼前。 「强化视觉的暗行符。」 渐渐透明化的符发出青白光芒,就像一片边缘发亮的玻璃板。 固定于二顺眼前空中的符过滤了黑暗,映出影像。 佐山清晰的身影在空中飞跃着。 他似乎是配合山路弯道踢着左右坡面的岩块,并于山道骤降时踢击坡面突起下侧,一个空翻后继续落下。 他的动作就像个滑雪板u型滑道选手 。 在黑暗中,佐山仍明确地进行将坠落化为移动力的跳跃法。 他的视觉与常人无异,那么使他能看清黑暗的—— 「……是对于这座山的记忆吗?」 难道他在飞场?龙彻门下修行时记住了这座山的地貌,甚至每一个立足点? ……不对。 二顺改变了思路。佐山在离开衣笠故居后就一直是这么跑的。 佐山记住的应是这条他只走过一次的路,并于下山时将记忆倒转,回想该踩踏哪些位置,所以跑在前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他要是不这么做,就走不了记忆中的那条路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二顺加速了。 背后的风也无法即时跟上。 短短一瞬后,他背后数公尺处产生了气流的波涛。 背后的岩块碎裂、飞散,但二顺没有减速,紧跟着在坠落长廊中翻身滑降的佐山。 二顺听见了佐山的笑声。 佐山朝左坡上几乎垂直位置的粗树根踢去,转过头来。 「跑得好啊,二顺!」 二顺没有回答,不让对话泻出一点气息,加速奔跑。 他确实穿过岩缝,连任何一级树根和土壤堆成的阶梯都不愿省略,不断疾奔而下。追上了。 二顺立刻以右手刀刺向眼前佐山的背,对方在空中转身闪避,并挥出左拳迎击。 就在这一刻,二顺展开了自己的固有概念。 ——世上唯有真实。 佐山的左拳停住了。 ● 佐山发现他做为前置攻击的左手停住了。 那并非出于己意,也不是击中了什么,动作单纯地停止了。 「这是——」 「我的概念一点儿也不复杂啊,佐山先生——只不过是制止一切虚假而已。」 佐山接着见到的,是二顺朝他挥出的右手。 二顺将符纸抛向面前,并将右手握拳。 加速符加快了二顺移动中的右臂,使其爆发性地推进。 打击在佐山为防御而架起的手臂上绽开,击出巨响。 「……!」 这拳将身在空中的佐山一举震退数尺。 ……看起来这么瘦,想不到力道这么猛……! 当佐山欲以后空翻调整姿态时,二顺又追了上来。 于是佐山向左偏身作势回避,可是—— 「……!」 动不了。见到佐山僵在原位,二顺理所当然地笑了。 「哈哈,我的世界里假动作是完全起不了作用的。无论是赝品、伪装还是欺瞒,全都没有用——这对善于利用虚招应战的您而言,应该有致命的效果吧?」 二顺的右拳再次扑来,这回佐山不敢大意,使劲防御。 拳劲在击中佐山两腕交叉处后仍未消退,更带着手臂一并轰向胸口。 佐山胸骨受到重压,整个人向后弹开。 紧接着,二顺在佐山因冲击而震荡的视野中添加更多动作。 他将加速符送往右肘并高速收手,然后又补上一张符纸,以再加速的一击直捣佐山。 新符发挥功效,旧符如羽絮般飞散,二顺又追上了自己打飞的佐山。 「——!」 打击接连而来。 符纸不断散去,冲击也不断往空中的佐山招呼。 上勾的第五拳突破了佐山的防御,第七拳击中胸部,第八拳则是腹部。 佐山感到肌肉扭曲和骨骼的剧烈摩擦,接着胸口发出蓝光。 光线来自挂有蓝色贤石的坠饰,那是开发部交给他们的防护贤石。 即便如此—— 「真是碍眼。」 二顺将右手直伸向佐山,扯断了坠饰的锁链。 当蓝色逝于黑暗后,佐山即有所行动。 他的双手飞快地延着二顺抓取坠饰的右手探向对方肩膀和怀中,探入怀中的手甚至深入了白衣内侧。 「得手了!」 才刚喊出口,二顺就使出浑身蛮力甩开佐山。 「……!」 当这动作切断两者联系时,佐山不再出虚招,抬起右脚准备就这么踢去。 对此,跳跃中的二顺随即高速收起右腿,以前踢迎击。 这记反击若直接命中,可能会踢破对方内脏。 决定性的一刻到了。 二顺快了那么一步,然而—— 「踢得好!」 佐山仍扫出右脚,朝眼前原先相中的位置高速逼来的二顺脚底踢去。 准确命中。 这个当下,二顺感到视野一阵摇晃。 在双眼撷取的视觉影像中,自己的踢速比预期的慢了那么一点。 来自对侧的踢击准确地踢中二顺前踢的右脚底,即是迟缓的原因。 「……唔。」 当踢击动作完成后,二顺才发现自己已将佐山踢个老远。 ……不妙! 打从佐山准备出脚时,他打的算盘就是利用互击当作跳台而已。 错就错在自己将其误判为攻击,还乖乖买帐回踢了那一脚。 ……在彼此都进行攻击之后…… 还以为不会有任何假动作和欺诈呢。 但选项并非只有攻击一途。 想不到会在自己的概念下被人超越。 转眼间,佐山和二顺的距离已超过五公尺,但佐山却朝着黑暗远端的「洞」飞去。 那个洞,原来是在这个通往山棱、森林尽头的空间中所能窥见的夜空。 前方那分水岭的岩质山棱长约十五公尺,宽度只容一人通过,两旁皆为陡坡。 整体而言,是个斜度较缓的下坡。 二顺心想,在那十五公尺长的险峻岩道上,佐山应该无法再利用重力加速。 为了不让脚部在落地时受创,必须在冲出森林前就开始减速。 ……只要在那时追上,就能弥补那一脚的份了! 若在佐山放慢后全力冲撞,就连手刀都能轻易刺穿他的肉体吧。 胜券在握的感觉,让二顺不禁对位于前方空中的佐山说道: 「请觉悟……!」 二顺朝前方佐山的背部送出飞踢,但看到的不是他的背,而是一片空白。 「……躲开了?」 到哪儿去了?二顺的视觉立刻搜出对手的踪迹。 佐山人在左上方。他朝坡面蹬了一脚,翻个身后来到比二顺更高的位置。 难道佐山想一口气跳过这十五公尺吗? 「这……」 他的疑问马上被对手的动作打断。只见佐山毫不减速,反而顺着互踢的力道登上左侧山崖,更在其顶端奋力一蹬。 「其实你已经踏进我的地盘了。还记得……以前我从那上头下山时,总是在这段棱线被飞场师父追上,还会被打到山崖底下呢。所以,我找出了一套跳过棱线的方法,还能在高处鄙视那头山猴子喔。」 佐山再次跳跃,他以累积至今的加速和自身爆发力,在高约八公尺的崖头上全力跳向棱线彼端的森林。 「这里白天的风强到无法稳定地跳跃,不过到了晚上应该就能享受一段顺畅的飞行了……感谢你给我一个这么愉快的机会啊,二顺。」 佐山的话伴着二顺冲进夜空之下。 二顺的跳跃力将保持飞踢姿势的他拉高了不少,但依然不足,怎么也够不到那高高在上、随风翻腾的西装身影。 「有趣吗,二顺?」 佐山拥抱夜空似的伸展双臂,向气流翻开衣摆,并如交响乐指挥般摆手扭身,利用些微的风调整姿势。 「真是……」 二顺咬牙切齿地说: 「真是令人不悦……」 「追求着什么的感觉是很有趣的喔,二顺——被人追求也是呢。」 还来不及答话,二顺已落在棱线中央,踏翻石块。 脚虽受到不小的冲击,但7th-g战斗生命体耐力自然不低,这点高度还伤不了他。 二顺落地后立刻倾身加速,笔直冲过棱线。 某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在这段路上油然而生。到现在自己还追不上他,概念反被利用,甚至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占了高处。所以—— 「要做个了断……!」 二顺跨步冲刺,终于在踏进棱线后的森林时超越了头顶上的佐山。 由轨道判断,佐山应会飞进森林五公尺深,并利用该处的岩石再次加速。 于是二顺先行冲向佐山的落点,准备出手迎击。 胜负将在这里了结、一切将在这里结束,此等感叹在二顺心中高声响起。 ……这样就结束了吗? 事实上,这结局真教人失望。不仅让对手享受了速度的快感,自己的固有概念也遭到恶用。 尽管心中愤慨,但自己尚未面临任何明确的危机也是事实。 自己追求的,乃是实力的完全发挥,以及束手无策的败北。 二顺是希望将概念核授与这个世界的。活了六十年,和赵医师跟兄弟们看过这个世界后,这念头便有了个朦胧的形影。 至今的生活虽称得上快乐,不过和7th-g居民心目中的相比可是天差地远。 对那些以神级能力将人类推至终极层面的人而言,普通的感动了无新意,索然无味。 他们是最强、无敌的人类。 在体术、肌耐力、速度等根本条件上,他们遥遥凌驾于其他生物。 即使不使用概念,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 因此他们不会感到绝望。若真有那么一刻,必然是在自己肉体将平白毁灭之时、认定这世界枯燥乏味而与概念核同归于尽之时。 那一刻就要到了。今晚连续使用强效符咒的负荷,已加速损耗了因老化而生锈的身体。 ……拜托你。 冲进森林的途中,二顺向佐山祈愿。 ……给我们一个有意义的结局吧。 「请你告诉我们,我们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根本起不了作用……那正是——」 那正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7th-g也想将这世界当作追求的目标啊……!」 二顺抛下这句话,窜进黑暗的森林中。 为了尽快赶到佐山的落点,二顺的脚步已几近跳跃。 目的地上有棵面崖的树,根部有块平坦的岩石。 他在着地的瞬间旋即以双脚吸收冲击并踏了几步,接着转向由后追来的佐山。 机会只有一次,而且就是现在。 佐山将踏过这块岩石继续飞驰,自己必须赶在那一瞬施以反击。 转身的同时,二顺确认了佐山的踪影。 来了。 张开西装衣摆的身影从空中飞来。 其轨道已在林木粗枝之下,就连抓取树枝躲避攻击都不可能。 二顺所能做的攻击,只有顺着转身之势扫出后旋踢。 「……!」 二顺在向后回转右腿的同时抬起脚跟,如圆木般扫向目标。 一记经过符咒加速的右后旋踢。 若是命中,惯性将使佐山的身体折成〈字形,内脏也会破裂。 二顺的右脚朝落下的佐山全力踢去—— 「……?」 但没有变化。 回转的右腿划过空气,将他的身体拉向后侧。 这一脚并没击中佐山。 二顺怀疑地转头,而答案就在他视线之中。 对方就在他的视野里,但不在眼前,也不在地上。 佐山居然停在半空中。 ● 佐山在空中俯视着二顺。 回旋踢结束后,二顺的身体破绽大开,但是, 「他的位置应该不可能抓到树枝啊,怎么会……」 答案很简单。 佐山看向高举的左手。 一片漆黑中,他的手似乎握着什么。 那是一条绳子,一条末端紊散的绳子。 曾吊起飞场龙彻的老旧绳子。 但他不可能就这么抓着绳子停在空中,不是老旧绳子先被扯断,就是因握力小于惯性而让绳子溜走。 但佐山眼下的二顺似乎想到了摆在眼前的答案,错愕地说: 「您用了那条绳子做假动作……」 「没错。」 佐山点点头,对二顺的正确解答感到相当满意。 「如你所言,我是因为假动作被概念阻止才会停在这里。真想不到,以前我用来吊飞场师父的绳子现在还会派上用场呢,幸好有来这里检查过。」 握着绳子停在空中的佐山歪了歪头,说: 「这概念还真是奇妙啊。我现在是在做假动作呢,还是假动作被制止了呢……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的矛盾吧?算了,反正我运气不错,总算是得救了。」 佐山松手落地,踏上二顺眼前的岩块,两人近得可触及彼此。 同时,二顺做出反应。 由于无暇施放符纸,二顺便顺着右后旋踢的结束姿势直接朝佐山击出左旋踢。 这时佐山沉身应对,低声说道: 「太慢了喔,二顺。」 说完,佐山伸手朝上衣前方一拨。 二顺随即喊出了在干布摩擦声中出现于背心周围的物体名称。 「加速符……?」 二顺之前使用的符咒,正在佐山外套内侧、两腋和腰后飘浮、发光。 「您是怎么——?」 「喔,很简单呀。」 佐山不厌其烦地回答,并将外套下摆翻回。 「那是个不能做假的空间对吧?所以我就顺着你的手臂,大刺刺地把你怀里的符摸了过来。那时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自白过啰——『得手了』指的就是这件事。」 「……!」 二顺诧异得两眼圆睁,不过被这点小事吓到,代表他修行尚浅。 「我就陪你再练一练吧。」 说完,佐山高速撞向二顺。 「你知道吗?」 佐山挥出右拳,猛击二顺下腹。 他不遏止这冲击和加速,也不拉住二顺浮起的身体,顺势向前踏去。 「二顺,说来还真是遗憾,你就是对我怀疑太多才会招来失败的——所以,为了让我们能更了解彼此,希望你能陪我玩一玩。」 说着,佐山便拉着二顺跃向前方的空中,跃下谷底。 「……佐山先生!」 「怎么了吗?」 佐山在夜空中平然答道,在踢落二顺前看了看下方。 那是一道深谷。 深逾数十公尺,黑不见底的山谷。 佐山将双脚踩在背向崖面落下的二顺腹部,使劲一蹬,并就此按定脚跟、沉腰屈膝。 「二顺,其实我在这山里,大概还有三件事没尝试过呢。」 坠速进而加快,谷中的崖角高速逼来,两人逐渐落到月光探不到的位置。 坠落当中,佐山用脚紧按二顺之余,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项——就是在山里用掌上型电玩和新庄同学对战。」 第二项—— 「就是在山里和新庄同学玩文字接龙。」 很快地,佐山说出了最后一项。 「说到这第三项嘛……二顺,就是在山里冲浪喔。」 说时迟那时快,头下脚上的二顺背部撞上崖面,然后―― 「……!」 佐山就此乘着二顺的身体滑下断崖。 他以脚跟压住二顺因冲击而弹起的身体,硬是以崖壁为浪,蛇行其上。 接着,佐山对着几乎已成正面的眼底黑暗大喊: 「哈哈哈,这真是空前绝后的大浪啊——怎么样啊?开不开心啊?」 佐山喊道。 「回答啊!不知道我正在伺候你吗?」 ● 二顺在背靠断崖的滑行中默默思考着。 ……概念没有效果。 他呼吸一紧,身体随突岩弹起。 ……力量和招式也不管用。 二顺的身体再次被压上崖面,随波逐流,但思考仍未停歇。 ……我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摔进谷底前就已经四分五裂了吧。 要决定就得趁现在,是二顺最后的判断。 于是二顺动了,他挤出最后的力气,尝试抵抗。 「佐山先生……我不会再让您玩得比我还开心了!」 二顺使劲挺起身体,将自己从崖面上踢开。 他将佐山推向头上的空中、崖壁,让自己往深谷虚空中飞去。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开了大约五公尺,接着慢慢延长。 「哈哈!怎么样?离了这么远,您就不能再为所欲为了吧!」 二顺看着佐山又蹬着崖面开始坠落式的奔跑,便对那超越他所有方面的少年说道: 「能在最后关头决定自身结局的只有我自己!我要在这里彻底超越您——我要在最后一刻超越身为全龙交涉部队交涉人、一路为所欲为的您!」 说完,二顺将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当手刀划过,自己的生命也将就此了断。 这就是他超越佐山的方法。 这种结局会让概念核交到low-g手上吗? ……我会因为最后让佐山先生无法如意而满足吗? 当这思绪闪过二顺心里,一道声音同时响起。 佐山从上方清晰响亮地说道: 「你那段不经大脑的话……如果再让你说一次,你还说得出口吗?」 面对疑问,二顺虽想说声「自己现在很开心」,但是在这禁止谎言的空间中—— 「——」 二顺出不了声。 此后,佐山便代替二顺发声了。 「很好,那我现在就过去和你一决胜负。」 不可能的。就算现在起跳,距离也拉近不了。 但佐山的声音再次在两者坠落过程中传来,而且是以疑问起首。 「我们把话重整一遍好了……听好啰,二顺?」 佐山接着说: 「你说你要自尽,其实是扯谎吧?」 然后—— 「你想让我因此大意,趁我冲过去阻止你时用手刀反击——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问题使二顺察觉了佐山的企图。 他虽有犹豫,却仍对佐山大喊: 「——想不到什么都被您看穿了啊!我的自尽的确是欺敌之计!」 随后,二顺的身体瞬间停留于空中,移动轨道从离开崖面落入谷中的抛物线变成单纯的垂直坠落。 这是佯装自尽的动作被概念制止的缘故。 下一刻,二顺见到身缠新加速符的佐山由上冲来,扭身踢出右腿,直往二顺胸口击去。 于是二顺以手刀迎击,让自己刚刚说过的言词化为事实。 ……这就是最后了吗? 二顺「啊」地低吟一声。 「有趣!」 二顺大喝,在落入黑暗的同时朝佐山高速挥出手刀。 这时,他想起来早先跳进森林深处时佐山说过的话。 ……接下来是一片黑暗吗。 二顺的心哈哈大笑,宏亮地笑,只可惜传不进兄弟们的耳里。 他反覆大声地笑着、喊着。 原来打从一开始就敌不过对方了吗? 因此,二顺说出了他的心声: 「这的确是个值得追求的世界啊!」 双方的攻击在喊声结束时交错而过,二顺的一切全都跟着坠入黑暗之中。 第二十四章『再次的重逢』 事实的原因 你的疑问 ● 眼前是一段下坡道,一侧是铺满水泥的山坡,另一侧是灯火已熄的民房。 在这路灯稀疏的坡道土,有个人影——新庄正快步跑向坡底。 黑色长发左摇右摆,背上的背包也上下轻跳。 鞋子踏出的声响并不重,但步调却不时为疑惑所困。 看到自己跑得刹不住脚,新庄不由得苦笑。 「我是不是想太多啦……」 其实她在孤儿院餐厅中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久。 在保健室醒来并更衣后,新庄从女管理员手中收下几项用品稍作处置,却在这时被一阵睡意侵袭。 虽明知不该就此睡去,但她仍不敌倦意,再次醒来时已是九点半的事了。 新干线班车也已离站多时。 不过血已止住,身体也还能动。 管理员替她查了时刻表,找到新大阪站最后一班通往东京的卧铺列车,时间是十点二十分。新庄立刻用手机询问车站,可惜该车已无空位,幸好前一站的大阪站在十二点还有一班车,届时就有位子。 请对方预留后,新庄就动身离开孤儿院。 她告别管理员,并致电感谢在教会里帮助她的妇人,也没忘了通知待在ucat的希比蕾和飞场自己明天早上才能回到奥多摩。 新庄踏出孤儿院时诚挚地说: 「我还会再来。」 近期内一定还要再来。 不仅是为了还没过目的资料—— ……佐山同学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据说他的父亲也是被领养的孤儿。 佐山祖父会不会在日本各地都设立了这样的孤儿院呢? ……为了收留因世界大战、概念战争或战后报复而失去父母的孩子们。 走着走着,新庄低头看看左手提着的白色塑胶袋。 那是管理员送她的零嘴。原本是要在十一月院庆时请客人吃的,管理员硬是分了一些给她作为饯别礼。 「堺市名产?『沙勿略的凝望』……」(注:francis avier 1501~1552,第一位进入日本的天主教传教士) 盒子封面还印有这位圣徒的写实造型人形烧照片。 视线相交的感觉让新庄别开了眼,却因此发现角落的iai商标。 ……这间公司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吸了口气后,心念一转。 「嘿嘿……」 新庄不禁窃笑出声。 ……佐山同学会说什么呢? 不仅查出生母是谁,女性机能也正常运作了。 「他会为我开心,夸奖我、称赞我……」 说到这里,新庄一脸担忧地垂下肩膀。 「……然后一定会发生灾难,比如制作纪念海报或抱枕之类的……」 搞不好已经全都有了。他应该早就超越这点平凡的想像不知道多少。 「可是」 新庄右手扶上脸颊。 「既然不用再担心我的女性身体……那么佐山同学也不用去准备那些居心不良的奇怪仿制品了吧。」 脑中的画面让新庄「哇」了一声,红着脸加快脚步。 仿佛想掩饰自己对未来的想像般,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佐山交给她的信封。 「佐山同学是希望我找出过去后就打开来看吧……」 新庄手伸进背包,很快就找到了它。 她边走边调正背包,左手打开信封,里头有两张重叠的白色便笺。 取出第一张摊平一看,开头是这么写的: 『dear新庄同学。噢,你好比掩盖夜海的小波涛,令我心躁动不安。』 读完这一行后几经思量,新庄还是决定先跳过这张。 但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说: 「……这样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他啊。」 对方没有恶意,又分开了那么久,能藉此重新熟悉一下他的个性。 而且今天还有了重大收获,心情好得没话说。 继续看下去吧。新庄的视线又回到纸面上。 『你的笑容有如早晨第一杯咖啡,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尽管不甚甘甜却富含魅力,心跳也似乎在咖啡因作祟下扑通扑通让人再怎么也按捺不住啊啊我愿将鲜奶油啊啊麻烦死了体会到的亢奋了吗了吗?对你的思念已一发不可收——』 还是收起来好了。 把这张废纸和对他的期待都收起来吧,毒害到自己就惨了。 ……最近几天我们不是都在一起吗,他哪来的时间写这个啊…… 新庄「嗯」地一点头,抽出第二张看了一眼。 『——那么,拗口的话就到此为止好了,唉,再多一点点也没关系吧。』 新庄跳过大约三行让她「!」连发的蠢话。 后面还剩二十几行。 ……怎么不直接从剩下这些开始写啊…… 新庄心里这么想着,并继续看信。 『首先是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事——我的家人和「军队」之间的关系。』 ……咦? 她的眼已赶在问号浮出心头前扫向下一行字。 『——我母亲的老家好像是日式餐厅,就位在田宫家后面那块空地。』 然而—— 『母亲进入尊秋多学院后不久,我的外祖父母就死于非命。兄手虽没落网,但父母却告诉我「事情都处理完了」。 那么,我是否能合理推测外祖父母也是ucat相关人员,并遭到「军队」前身般的组织杀害呢?新庄由起绪的双亲是否也是如此?』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母亲的事,至于会写在信上—— ……是怕事前说出来会让我操心吧。 就这么想。新庄这么告诉自己。 另外,佐山对新庄母亲那方面的假设,也和孤儿院资料带给她的感想略同。 信接下来是这么写的: 『我父亲似乎也是出身于祖父设立的孤儿院。也许是为了增加手下才设的吧,只是祖父从未向我透露孤儿院的事。现在相关权利好像是由老人家代理,虽然他也不打算说出来,不过当了那头野猴子的孙子那么多年,不用说我也感觉得到。 祖父声称是为了矫正父亲那自大愚蠢、任性妄为的个性,才将那家伙收为养子的,不过那就像是在说他自己一样。 新庄要的孙女又是如何呢?安排她进入孤儿院的是什么人、孤儿院又是何人所管?我不认为祖父会在安置好友的孙女上敷衍了事。 ——我想这个答案,你已经着手寻找了。』 读到这里,新庄开始思考。他说的的确大多是和自己查到的资料相符的事。 虽然和母亲有关,但是—— ……这些事有这么重要吗? 她知道这些对视过去为创伤的佐山相当重要。 也明白自己该替他分担。 但就以单纯的资料来看,它们真的重要到值得让佐山在这部分大作文章吗? 「……?」 新庄歪歪头继续阅读,看到的是 『——我们的父母很可能有所关联。若依此推断下去,便会产生一个问题。先假设我的外祖父母遭到「军队」前身杀害好了,之后我的父母加入了ucat,「军 队」的户田命刻也说过你的双亲是ucat人员吧?可是——』 新庄读往下一行。 『我母亲的旧姓也是户田。』 「!」 新庄眉间深深一紧。 她想的和佐山下一行相同。 『这是怎么回事呢?』 问题就在这里。 『新庄同学,我的母亲是「军队」的敌人。既然如此,那名「军队」的少女为何会和母亲同姓,还与你结识?其中有纯粹巧合的可能,也有晦暗不明的部分,所以——就让我把自己从现有线索推出的答案写在这里吧。』 仔细一看,信纸左下有个圆圈。 圆旁的箭头边写着「亲吻这里,说声『答案出来吧』即可。」 这是什么机关啊,信上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概念吧? 想归想,新庄仍然急欲得到解答,便在信上默默一吻。 「答案出来吧~」 说完,新庄再看看信纸,可是—— 「什么都没有嘛?」 她歪头检查,发现左下角有一段超小的字。 『哈哈哈,你被骗了,那里只有我的唇印。我根本想不出答案,所以用间接接吻向你道歉。晚安了,新庄同学——祝你有个好梦,good night。』 「永眠吧你,goodbye——!」 新庄像是玩尪仔标似的将信摔到地上,接着慌忙捡起。 她「呼」地无奈一叹,才发现自己的脚步已完全打住。 「啊。」 新庄赶紧迈开步伐。 她一边将信塞回背包,一边抱怨佐山的愚行,心里想的却是信上提起的谜。 ……佐山同学的妈妈和命刻小姐同姓,会有什么缘由吗? 想到这里—— 「啊,新庄学长,等一下啦。」 飞场的声音竟从右侧传来。 可是他们才刚通过电话,飞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大概是幻听吧,不过—— ……怎么是美影小姐跟踪狂,不是佐山同学啊? 才这么想—— 「等等啊,是我是我。」 跟踪狂的幻听果然特别缠人。 新庄朝右边伸手挥了挥,加快下坡脚步。 「那、那个,新庄学长?」 新庄用右反手拳往出现于眼前的飞场幻觉砸去。 幻手感、幻打击声、幻反作用力接连出现后,幻觉发出幻哀号幻倒地不起。 这个幻觉实在有够烦,不过也该幻消失了吧。 一踏出脚,美影的声音就从左侧传来。 「新庄?」 「咦,美影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转头一看,身穿战斗服的美影就在左手边。 美影在月光下轻拨长发说: 「嗯……因为听说你没有膝盖线能搭,所以才来接你的。」 「膝盖……啊,你说新干线啊?那你、唉……来接我是指?」 「嗯,荒帝。因为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晚了点。」 虽说晚了点,不过挂断电话到现在也还不到二十分钟。 不过,新庄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应战5th-g的黑阳时,盖吉司的武神从出云回到奥多摩只花了不到一个钟头。 而且盖吉司的武神还没配备机动航行专用推进器。 「所以荒帝能来得更快……」 「嗯,抱歉。我是碰巧看见你在地上走才找到的。」 美影伸出手。 「走吧。」 「咦?可、可以吗。再说……怎么会突然来接我,我自己也能回去啊?」 「嗯……我作梦了,龙司的爸爸他们战斗的梦。现在,那场战斗里的人都不在了——」 美影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们是不是也有一天会都不在呢?」 「——」 美影没收手,对着哑口无言的新庄说: 「所以……我想还是不要成为同伴的好。要是大家可能会消失,那还是不要当同伴比较好。可是——」 美影微微笑。 「新庄很努力呢。佐山也好、希欧也好,都是因为有大家在才能这么努力吧——我也想努力看看,让我在进化结束后能成为一个更棒更好的人。所以……集合起来吧。要是我在进化结束后还能变得更好,荒帝一定也能变得更好……」 美影吸了口气,继续说: 「我不想再看到风见那样子。我不要让风见的努力被破坏……也不会让大家消失。」 听完,新庄反射性地握住美影的手。 她锁眉凝神,回望美影平静的视线。 「说得没错……」 新庄将美影的手握得更紧。的确,有些人可能一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将这下回握当作自己对全龙交涉部队解散的答案,同时想起了母亲。 「一点都没错……因为我们还在这里,还有机会,所以——我们重新集合起来吧,让自己变得更稳固。」 若真能如此—— 「那我们一定会变得更强更好,对吧!」 「嗯。」 美影跟着回握。 新庄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和风见聊聊。 佐山绝不是真心想解散的。 更不是要将风见赶出全龙交涉部队。 ……赶快想通啊。 如同大家都有着一段能让自己投入全龙交涉的过去,风见一定也有类似的理由,也就是为何而战的理由。 身为普通人的风见在战场上赌命相搏,也为了激励同伴或拉或骂,这些新庄全都看在眼里。 自己邂逅佐山、面临人狼却动弹不得时,也是靠风见的狙击得救。 风见虽因人狼在狙击后自尽而懊恼,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很清楚……像这样的风见学姐,是全龙交涉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所以—— 祈愿、点头后,新庄想起一件事。 「……咦,龙司学弟呢?」 「在那里睡觉。」 幻觉就倒在美影所指的位置,还躺着说: 「……现实,真的好残酷喔。」 美影不解地歪歪头。 ● 一名少女在白色走廊上快步走着。 那头金色短发上顶着一只小动物,橘色飞行夹克罩在藏青色的学生制服外套上。 在步行速度下摇晃的夹克胸口,别有「heo?thunderson」的名牌。 少女——希欧?山德森踏着轻巧脚步声经过护理站,前往病房。 她向柜台后的年轻护士低头示意,对方将叼着的巧克力点心「霉干」一把折断,出声说道: 「两个人要一起加油喔。」 同时弯起右臂摆出胜利姿势。 美国长大的希欧当然明白那是要她和原川一起加油,只是不知所指何事,单纯心领了。 「好、好的,我会努力的!」 「如果有需要请务必光顾本院喔!」 其实要加什么油也不是这么难懂吧。希欧将原先的思绪摆到一边,赶往病房。 不能在走廊上跑,但也不能让原川托她买的饮料凉掉。 ……要很不赶地赶回去才行…… 原川之母唯的病情似乎稳了下来。 唯病倒的事出自大树之口,原川完全没连络希欧。 所以她虽想联络原川,却害怕原川拒绝她探病而不敢拨号。 犹豫不决的希欧终究来到了医院,搭电车加步行大约花了她两个钟头。 踏进院门时已过了八点,原川也在病房里了。 他用一句「反正就是老样子」简单带过了唯的状况。 此外什么也没多说,而唯也没睁过眼,静静躺着。 两人就此不发一语,直到过了九点,原川才把钱包交给希欧。 现在,希欧在走廊上拿着饮料步步前进。 「能做些什么」使她稍稍定了心。毕竟自己是不速之客,这远比继续沉默下去好上太多了。 希欧带着细小的金属罐撞击声抵达病房门口,开启的门后方有说话声传来。她本来还以为是原川—— 「希欧,快点快点,那孩子跑去上厕所了。」 唯的中气意外地强健。 她不是昏倒了吗?想归想,希欧还是钻过门缝。 「——」 才想说声「好多了吗」,眼前的红却让她把话吞了回去。 ● 希欧看见的颜色只有一丁点儿。 坐起身的唯用手帕捂着嘴,上头带点红斑,画面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在白色病房的白色灯光下,那色彩格外鲜明。 希欧连忙跑到床边想说点什么,却被唯出手挡下。 「别担心,我只是把留在喉咙里的咳干净而已。」 「可、可是……——」 唯以坚决的颔首与笑容压下希欧的焦虑,并伸出手来。 「先给我点东西喝吧——现在满嘴都是盐和铁的味道,这样讲话很难过呢。」 希欧肩头一跳,犹疑地打开易开罐饮料递了出去。 「这是原川大哥要我买给你的maimum咖啡『红茶风味』……」 说着,只见唯已将染血的手帕扔进旁边垃圾桶里。 唇角仍带点血渍的她接过咖啡喝了一口。 比起喝,那更像是灌,半罐咖啡就这样下了肚。 「唔啊~真不错——呃,抱歉。吓到你了吗?」 那张提问的笑脸,是唯平时的面容。 希欧松了口气,缩着肩摇摇头,然后在唯指着的凳子坐下。 将剩余两罐摆在边桌上后,她才忽然发觉—— 「原川大哥说要买三罐回来该不会是……」 「你发现得太晚啰。呵呵……那孩子早就发现我醒了吧。」 想把麻烦事推给别人吗?唯轻吁一声,背靠枕头说: 「你应该很想知道我生的是什么病吧。就当作是弥补那孩子失礼的份,我告诉你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无谓小事好了,比如说——」 唯将肩上的发丝慢慢向后拨去。 「我的病情。虽说是关西大地震的二次灾害造成的……不过那只是对外的说法。」 「——!」 「很惊讶吗?谢谢你啦。只要我想聊这个病,邓恩就会摆出一张臭脸,所以我从来没仔细解释过。不过……也该是时候让他知道了吧。」 唯将手伸向窗边,打开一条缝。 寒冷的夜风缓缓送进房里。 对换气的风吐了口气后,唯转向希欧,瞇眼微笑。 「你不愿意陪老人家喝一杯吗?」 「啊、不会,怎么可能!」 希欧拿起了iai出品的果粒果汁「胡椒蜜露」。 她对风味独特的果汁情有独钟,不过在学校聊到时却被认为味觉异常。要是被ucat的人知道,会被怎么添油加醋就更难想像了,所以她没公开过。 品尝着嘴里的微妙味道时,唯从旁看着罐子说: 「希欧也很有个性呢。」 「……很抱歉还让你费心选词。」 「没关系啦,这比像那个孩子一样好多了——他老想压抑自己却总是露出马脚。想不想到我们家来啊?嗯?」 一听,希欧的身形缩得更小,还频频摇头,惹来唯的苦笑。 「嗯……也对,我这样单方面决定实在对不太起玛莉亚。」 「……?」 突然出现的母亲名字让希欧转过头来,看到的却是唯摊开的手掌。 手避开了她头上的貘,梳进发间。 手在头上抚动着,搔痒感的彼端还有声音传来。 「说到我的病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内脏会变成受伤状态而已,听得懂吗?」 希欧被抚摸着的脑袋思考起这话的意思,她是说—— 「内脏会在正常跟受伤之间切换……」 「对,可是时间很不稳定……期间要是有什么碰撞,还会连带损坏原来没事的部分,所以才住院的。」 唯没停手,接着说: 「虽然不会恶化,但也不会变好就是了。」 「这种病……治不好吗?」 唯开朗地回答: 「对呀。要是治好了,希欧跟那孩子就不会再担心我了呢。」 哪里的话——希欧原想这么说,但唯的表情留住了这段话。 眼前的唯正在微笑,平时那副微笑。 「就先当成那样吧……再说啊,生这种病的不只我一个。你应该知道吧?他有一头白发……应该是中年吧,他的病情比我更糟,还在恶化当中呢。」 希欧的确知道。 也知道那人就是几乎不会现身的全龙交涉部队监督。 要是他和唯有同一种病,情况还更不乐观。 「为、为什么会那样呢?」 希欧摘下头上的手,正视唯的微笑。 「关西大地震那晚打的是什么仗?让唯小姐变成那样,还让爸爸丧生的战斗,到底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想知道?」 「因为——」 希欧想都没想,话在考虑该说些什么前就迸了出来。 「因为没有那场战斗,希欧就不会在这里。」 ● 希欧将这阵子发现的疑问说出了口。 「佐山大哥解散了全龙交涉部队,还说如果要知道理由就要找出过去,可是我查过以后还是什么都不明白,还缺少好几块拼图——但也有些能确定的事……而我是在许多结果的引导下,才出现在这里的。」 她深吸口气。 希欧任凭思考跟口舌自由发挥,顺着唯的颔首说下去。 「……能和大家在一起,希欧真的很幸福,但希欧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妈妈从『黑阳』手中保护了希欧、曾爷爷为了希欧而战、『黑阳』也为了人们而有所误解……那么爸爸妈妈做的究竟是怎样的工作呢?」 「希欧?」 希欧抱着问号抬起低垂的脸,看见唯慢慢望向窗外。 「不能再说下去了……我朋友不太喜欢大嘴巴的人呢。」 希欧跟着视线望去,发现窗沿上有个白色物体。它不知何时从外头飞来,降落在那儿。 「黛安娜老师折的纸鹤……」 「……黛安娜别来无恙真是太好了,只可惜不能帮未来媳妇多添点分数了。」 唯将视线拉回满脸通红的希欧这儿,微笑的嘴凑上罐边。 「希欧,你很重视邓恩吗?」 「啊、是!」 唯摸摸她的头。 「希欧,你想和邓恩在一起吗?」 「啊、是!」 唯摸摸她的头。 「希欧,要是你和邓恩生宝宝了,你该怎么办呢?」 没办法立刻回答「是」的问题,让希欧有些紧张。 ……这是什么意思啊? 问题就这么单纯吗?既然刚刚都提到分数了,那自己也该拿出一些更漂亮的答案吧。至于这个能让卧病在床的她安心的扎实答案,唉……这个,那个—— 「应该先买保险还有缴纳年金!然后是买房子跟定期存款!」 「冷静一点。」 见到希欧丧气地答「是」,唯面露苦笑。 「你想想看,虽然有点难想像……假如一场会毁灭世界的战争发生了,你会怎么做?如果身边有重要的家人,又会怎么做?」 「应该会保护家人……」 「要是自己也能踏上战场呢?」 「——」 「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那里,你就从那里开始想吧。」 希欧没有答「是」。 因为那只是想像。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所以无法回答以家人为前提的设问。 这时唯又摸了摸希欧的头,吓得她浑身一抖。 「怎、怎么了吗?人家什么都还没回答呀?」 「就是因为没回答才摸的。如果你反射性地回答『为家人而战』,虽然面子挂得住,表面上也好像理解为何战……但也是很随便的答案。」 唯的声音从手的另一端传来。 「那时,我们每个人都犹豫好久才下定决心,要是能答得那么轻松,我们不就白烦恼了吗?所以……你就尽管犹豫吧。」 「啊、是!」 答复换来更多的抚摸,接下来的问题是: 「对了,希欧,你跟原川吵架了吗?刚刚怎么都不说话呢?」 「啊,那是因为……今天我没事先通知他就自己跑来了……」 「他不准你来吗?」 「没有。」 希欧左右晃晃不安的脑袋,唯则是上下摆摆微笑的脸庞。 「那就没事啦。他不是没有直接走人吗?那就代表他知道你会像平常一样不请自来,所以根本不在意。无论如何,他会把你留在身边这点是不会变的……等一下要去吃晚餐吗?」 「唉,对。晚餐的时候我要请原川大哥,那个……帮我按摩一下胸部。」 摸头的手刹住车,一会儿后—— 「……你是说,揉你的胸?」 「啊,是!唉,其实也不太一样,还要用力搓一搓,也就是又搓又揉吧。唉……这个,那个,听说那是唯小姐直传的丰胸祕诀,要用蜂蜜、砂糖和一点刺激性物质,好像还要用到香草。」 才刚说完—— 「我哪有那样说!」 希欧背后的门猛力翻开,原川冲进房里,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大喊: 「希欧?山德森!那又是你在哪个最前排正中特等席作的白日梦啊!」, 「咦!我、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在浴室里呀!」, 「给我等等,希欧山德森……你完全曲解跟误会了我的意思。」 「想、想这样赖帐也太过分了吧!我都不小心流血了呢!」 就在希欧因原川变卦几乎落泪时,她发现唯的一双手在背后撑着她,并且说: 「邓恩,你有点吵喔……还有,我能说句话吗?」 「……我是清白的,只要明白这点就让你说。」 「知道了……快去保个险,也别忘了为年金跟定期存款做点打算。」 「相信自己的儿子好不好!」 「有什么关系,可以的话就帮帮她嘛,希欧也愿意吧?」 这问题让希欧难以回答。 她瞄了原川的脸一眼。皱眉的他整张脸都写着「打死不要」,让希欧无奈叹气。 「……那样会给原川大哥添麻烦呢。」 希欧缩肩嘟囔,原川的脸色却不知怎地越来越绿。 唯在希欧背后微笑着说: 「希欧你真的是天下无敌呢,不愧是山德斐洛的伙伴。」 「……你连这都知道吗?」 「是呀,而且以后你们会知道得更多更多喔。你头上的……是貘吗?在我们那时候还没有呢。 相信未来希欧跟邓恩一定会更了解我们,也更了解你们自己,所以——」 唯推推希欧的背。 「快走吧,有客人来啰。」 「谁呀?」 没人回答。 她听见了声音,和自己的声音相似之声。 ——无法互相理解。 她反射性地站起身,但外来感受却在下一刻全部消失。 第二十五章『理解之外』 若是存在 便触手可及 ● 无法理解的世界。 目能视,耳能闻,味、嗅、触觉皆在,却无法理解。 所有事物都还存在,但无法吸收其存在的相关讯息。 希欧就处于这样的世界里。 ……唉—— 脚底传来的轻微反作用力,是来自脚底肌肉组织受自身重量压迫的内部触感。 那是她目前唯一的确实感受。 全身仿佛只剩下脚底的感觉,让希欧吓得屈身。好像抬起一只脚,身体就会只剩下一半。 「要怎么办呢……」 她仍能低语,但得不出答案。 看着外在事物的眼得不到任何资讯。 她害怕地大叫: 「山德斐洛!」 「——」 希望对方听见的喊声没有获得回复。 几秒钟过去,仍等不到机械包覆自己的身体。 身体某处应能在那时感到的作用力没有出现。 蓝白机龙没有应声前来。 ……难道山德斐洛仍旧是外人? 想到这里,寒意顺脊而上。 希欧和原川本身都没有战斗能力。希比蕾在医院说过,三明手上有来历不明的卷轴型概念兵器,原本封印在出云ucat地下,能够释出世界。 ……报告上说,自动人偶盖吉司曾受到小型太阳般的炮弹威胁…… 就在这时。 希欧右侧的皮肤有了感觉。 是热度。 皮肤上有种盛夏般的热度,这表示—— 「小太阳正从右前方飞来……」 希欧判断必须立刻闪避,至于该往前后左右—— 「……!」 她踏进什么都理解不了的世界,动弹不得。 闪躲方向有没有障碍物?光顾着逃要怎么打下去?现在的她脑里一片空白,只能怕得两腿发抖,而这也让她再次大叫。 「原川大哥——!」 紧接着,脚下忽然有力量传来。 感觉的确是来自脚边,右脚踝还有被某物抓住的感觉。 ……咦? 还没问那是什么,希欧的身体已受到冲击。 ● 立于夜幕下的白色建筑,是一座横长的医院。 但这医院却不怎么寻常。 不仅没有人影,南栋二楼还有个蒸烟腾腾的大洞。 熔化、烧穿墙面的洞来自地面,一路穿过二楼顶、三楼底,制造出从三楼天花板直达屋顶的虚空。 大洞所经之处全被熔削得干干净净,边缘还有橘色残光,往空中散出浓浓热气。 有双眼睛仰望着这个洞和晃荡的空气。 一名白袍老人站在室外停车场里,腋下挟着粗大卷轴,两手插在外袍口袋里。 「哎,我三明的概念空间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狠了点。除了我们四兄弟,没人能在这空间里正常行动呢……」 一阵呢喃后,三明向后转去。 「该去帮一光大哥了吗……不,还得先解除这个概念空间才行。」 说完,三明的动作跟着停下。 有声音。来自上方、医院二楼,卷轴放出的小太阳所熔穿的洞。 有东西在动。 ……岂有此理。 「他们是怎么躲过的?那应该直接击中希欧小姐了才对啊。」 三明再度转身,视线向上扫去,两道影子从二楼开出的大洞边站起。 见到被残垣断瓦磨得遍体鳞伤的他们捱过这击,三明低声道出他们的名字。 「希欧小姐、原川先生……!」 ● 原川已藉全身上下的痛觉评估了负伤程度。 即便不怎么痛,外伤表层的痛觉应已被概念抹消,仍不得大意。 ……好像没有哪里有脉动的感觉。 确信动脉无伤后,原川站了起来。 应该撑着自己的左臂上有种压迫感。 这压迫感很沉,来自他搂着的希欧体重。 「真是好险。」 在学校和布莲西儿对谈时,她提过几种应付四老概念的对策。 三明的概念虽能阻断对外在的理解,发生在身上的压迫感等感觉却是属于自身所有,不受概念限制。 由此衍生的对策,就是率先趴下。 只要趴下,炮弹一类直线攻击便难以命中。 ……而且不必再担心摔倒,还能藉着地板感受自己全身。 之后就是摸索与爬行。热度让他明白小太阳已放出,能立刻摸到希欧的脚踝则是幸运使然。 能在站起时撞趴希欧也是。 为了让自己安心,原川碰触怀中的她。 希欧应能感到这点压迫才对。 ……希望能让她放松一点。 在心里碎语的原川出指碰触怀里的另一副身体。他用手掌确认了底下是大面积的躯干,并竖起手指。 感受指尖压迫之余,原川在希欧身上写下文字。 在无法理解他人的世界里,为了让希欧了解,他一笔一划写着,希望希欧能够明白。 「有?感?觉?吗?」 接着是: 「希?欧?山?德?森。」 ● 希欧心跳澎湃不已。 她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只知道被原川救了。 原川以某种方式找到了闪不过敌方攻击的她,还扑倒了自己以躲过攻击。 被抱着的感觉,让她知道原川仍然健在,也很感激。 不过,原川刚刚是从脚边接近再起身压倒希欧的,所以—— 「那、那个——」 希欧双手托腮,对原川喊出听不进耳里的大叫: 「原川大哥!你、你钻到人家裙子里是想做什么呢?」 原川起身时碰巧一头顶进她的裙底,还抱着腰推倒了她,而且—— 「啊、怎、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乱来啊!」 现在,原川的手指就抓在希欧裙腰口和内裤间的皮肤上。 指尖游走得就像在写字一样。 原川的手指在脐下复杂碎动,还像点上浊音似的按了两下肚脐。 这感触让希欧在地板上扭动,手指顺着划过肚脐,向下拉出直线。 「啊!讨、讨厌!不要啦!这里是医院,你妈妈也在这里耶,原川大哥!胸部就算了,那里就有点太突然了啦!」 内裤被拉下的同时,手指也滑向了更底下的肌肤。 「不要——人家不要在这里做这种事啦——!」 希欧胡乱挣扎,反而让内裤被手指一口气勾到膝边。 ● ……不知道希欧山德森有没有发现。 才这么想,原川的下巴就捱了一记膝击。 「唔啊——你发什么疯啊!」 说了对方也不可能听懂。 他用左手在空中探了两下,碰到了点东西。拉近、紧靠,才发现是希欧的肩膀。 但搭在她肩上的手却感到仓促的升降感。 还带了点热度。 想到原因,某种情绪油然而生。 ……她被刚刚的攻击吓坏了,所以才会在惊慌之中用膝盖…… 原 川下了结论,为自己急着沟通反省。 片刻犹豫后,他再次抱紧希欧,摸出她的手并握住。 「抱歉,我好像太急了。虽然敌人就在这里,不过我想先跟你说——」 紧紧握住。 「——可以放心了。」 ● 希欧感到原川握住她的手、拉近、抱紧了她。 ……啊。 尽管有些吃惊,但原川强力的抱拥的确使她松了口气。 原川像平常一样,力气还是一样大。而他刚刚的暴行是因为—— ……原川大哥一定也吓坏了吧,所以才陷入恐慌…… 那就原谅他好了,这算是很成熟的判断吧。 感到脸颊发烫的同时,希欧在地板上挺身坐起。 这一坐让她发现—— 内裤不见了。 ……? 是在踢翻原川时甩掉的吗?可是—— ……算、算了。反正别人也看不见,之后赶快找回来就好。 接着,她向应该是原川胸口的部位伸出手指。身体互相倚靠的状况下,希欧想到一个能对话的方法。很久以前看过的爱情片里应该就有这一幕,不过场景是在床上,双方都赤身裸体。 ……用手指写他的名字—— 『原川大哥。』 还记得电影男主角很快就回话了。 希欧心里的后续在下个瞬间成为现实,原川的指尖在她被紧握的右手上写下文字。 『你还好吗?』 『y。』 『山德斐洛呢?』 『n。』 此答一出,他写字的手也跟着止住。 还以为他在想为什么不呼唤机龙,但事实并非如此。 希欧很快就发现他为何不再回话。 她感到了热。 炙热,比先前更强烈的热沿着相同轨迹,由略低处逼近。 『希欧。』 希欧以文字形式理解着原川的话。 『山德斐洛呢?』 『没用。』 希欧连忙透过原川的皮肤回答。她焦急地写: 『hesother(他是外人)。』 对应的答案即刻传来。 『n。』 「为什么!」 希欧反射性地颤身,明知没用却仍叫喊着: 「叫了也不会来呀!山德斐洛也把我们当外人不是吗……!」 『快叫他。』 原川的话仿佛响应似的延续,笔划显得不耐。 『hesntother(他不是外人)。』 因为—— 『hesyouand(他是你,也是)——」 也是—— 『us(我们)。』 当希欧明白了这刚成形的字句代表什么,第二股热度已经来到。 希欧动了。为了压抑不安、为了赋予思念力量,她抱紧、抓住应在身边的原川,闭上眼。 ……对,就是这样。 希欧选择相信原川的话。 ……山德斐洛不是外人,而是交付给我的力量…… 她睁开眼,望着看不见的世界、看不见的一切事物。 ……也是联系我们的力量。 于是希欧发出吶喊,吶喊着力量之名,伴在他们左右的无上力量之名。 「为了得到暮空明星的力量,雷光的眷属不会再犹豫了……!」 希欧知道山德斐洛为何没有呼应刚才的召唤了。 因为那只是为了呼唤外在的人物。 现在不同了,她坚决地朝自己内心深处大喊: 「过来吧——雷光的同伴!」 下一刻,他现身了。 ● 全长逾三十公尺的蓝白机龙应声而现,冲破希欧和原川背后的无人医院南栋。 一开始,希欧和原川背后的壁面如遭巨拳轰击般凹陷、龟裂。 「————」 机龙的出现带来了破碎,崩坏的波涛冲散了龟裂中心。 医院结构不堪机龙重量,挟着爆裂声和冲击粉碎。 崩毁步步扩大。 三楼高的建筑物中央被机龙冲出一条大坑。 一楼溃决,失去支撑的三楼随之自毁。 在所有人造堆积物的碎裂声中,山德斐洛检视着周围。 他理解不了任何外来讯息,然而瓦砾在他装甲上打出的震动,让他得以探知并预测周遭状况。 low-g的物理法则相当单纯,所有物体的移动皆有原因及结果。只要完整判断出物体运动方向,就能预测其位置、变化及去向。 一如利用音波反射的声纳定位般,山德斐洛以沙粒单位计算所有他承受的冲击力与撞击物来源,世界逐渐展现于他的眼前。 就像是用触觉听见、测得了整个世界。 而他确实办到了。 计测霎时完成,并得出两名他最重视的人类——希欧和原川的方位。 他们就在他眼前大约一公尺、下方两公尺的位置。 于是山德斐洛掀开防风屏幕,以气场及重力屏障挡下纷落如雨的碎石,并说: 『一天不见了,希欧、原川——出了什么事?』 他将两人纳入驾驶舱。 『需要我的帮助吗?』 「是啊。」 「对,非常需要!」 两人的声音听起来和他们本身相当一致。 山德斐洛关上屏幕,将进入机体的灰尘由排气孔排出体外。 他抬起机身,在崩落的医院残瓦中拉高颈子,这时—— 「山德斐洛……请往右、西边方向移动!敌人就在那边!」 『确定吗?』 「刚刚的热攻击就是从那里来的,而且进入概念空间之前,唯小姐说过有客人来了……当时她看的就是窗边。」 『了解——』 山德斐洛的所有感觉与推测也指出敌人就在那里。 『我会将触觉组件得到的环境侦测结果实时传到你们的视觉系统里,我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这副身体和武装,原本就是要交给你们运用的东西,所以尽情战斗吧,5th-g的力量并不希望原地踏步。我也要用加速、疾奔和飞翔让地上的龙知道,如果那两条腿只是站着不动,和发呆是没有差别的。』 判断一切无虞后,山德斐洛说: 『——快为我赢得第一场g际战斗吧。』 ● 原川有种世界恢复正常的感觉。 有光、有暗。 山德斐洛坐在崩毁的医院里,自己穿着制服,在他的驾驶舱内。 但仍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首先,身上的擦伤不见了,而且防风屏幕后的世界也有边际。 ……地平线好近……不对,世界的范围只到地平线为止? 原川懂了。 「山德斐洛,这是你计算后重现出来的预测世界吗?」 原川看向远处,虽能看见眼前的停车场上有好几辆车,却看不见车窗后的摆设。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压克力面板后也没有饮料样本。 山德斐洛以最少量信息建构出的预测世界,全都复制到了原川的感官上。 感觉有点怪,但现在没 空去计较这些。 「光是看到这些就够真实的了……!」 视野之中,医院的崩落过程有点缓慢,这是与山德斐洛的感觉同步化所造成的。 「先离开这里……!」 原川抓紧左右防护杆,想让身体朝上立起,这时—— 『原川大哥!』 与山德斐洛融合的希欧焦急地说: 『有海!』 「怎么可能」都还没说出口,比医院高上数倍的海啸已打在山德斐洛身上。 「!」 墙堵般的波涛转眼间吞噬了医院和机龙。 瓦砾和水流搅在一块儿,形成大质量的沉积物,将山德斐洛卷往水底。 被水压及涡流翻搅的驾驶舱外,尽是一片阴暗且能见度极低的绿。 ……浑帐!上面在哪里……? 定神一看,有个角度特别亮。原川将该处假定为上方,让山德斐洛在瓦砾旋流中使劲挪移。一摆尾、一转身,震开八方碎屑。 「冲啊……!」 机龙鼻尖已对准亮处,原川紧握防护杆,全身向前倒去。 极短的延迟后,山德斐洛开始推进。 轰一声,原川感到腹侧被推高的震动。 直线前进。 山德斐洛朝前上方冲去,猛然划开海水,在其巨体后方拉出一条真空隧道。隧道立刻受到海水挤压,化为水中的爆炸。 放射状冲击波尾随着山德斐洛,激荡海水。 尽管被自己造成的冲击波追上,装甲轧吱作响,山德斐洛仍不停加速。 迅如奔雷。 蓝白机龙已从海中窜进天空。 黑色空中有些光线。他们来到了星光闪烁的无垠夜空中,然而—— 「……这里是怎样?」 原川在空中所见之处尽是漆黑的宽广海面。 『——原川,我计算不出海的边际。』 「怎么可能,这里是概念空间吧?应该有范围限制才对啊。」 他看看周围,依然只看见夜空和海。 「……医院到哪里去了?简直像神话里的大洪水一样。」 『希、希欧也有这种感觉。还有,原川大哥,你看天空……』 希欧没说完的话诱使原川抬头仰望。 是黑色,宽阔的黑色天空。 漆黑的天幕里有许多星体。月球近得似乎伸手可及,火星上的峡谷也清晰可辨,木星大红斑也正对着他们,不过——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星球为什么这么近?」 眼前各个星球近到能用手抓住,但大得环抱不住。 原川还想发出疑问,眼下的海竟突然消失无踪。 接着他听见了声音,三明的声音。 「这个啊,就是我手中概念兵器的能力,卷轴里画有某个世界的模样。还记得先前越过你们头上的太阳吧?」 虽听不出声音从何而来,意思倒还听得懂。 起先躲过三明放出的热弹时,攻击就已经开始了。 「说起来,那个太阳就是我的起手式——好将敌人纳入这个概念兵器里。」 『我们被困在卷轴里了吗……?』 「没错,希欧小姐。你们就处在这挂轴上描绘的虚伪世界里。只不过那里也是个独立的空间,我的概念影响不到就是了。」 听到这里,原川喃喃自语地说: 「就像童话故事里那种莫名其妙的微缩造景一样啊……」 『那、那个,原川大哥,很高兴你能那么冷静地观察……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原川说了声「也对」,紧接着看到前方有某物扑来。 那并不是实际的物体。 「黑暗……?」 「是的,原川先生。现在,这个挂轴正慢慢被我翻开。而且啊,上头画的主题——就是观赏创世初始到终末的毁灭,所以在翻到尽头之前……」 苦笑响起。 「你们非得赶紧逃离不可。哎呀呀,已经翻完啦?太可惜了——那么各位,请随着这毁灭消失吧。」 黑暗随着话音正面袭来。 星光消失、黑色面积增加提示了原川目前事态。 群星被来自远方的黑幕淹没,一个个消失。 近在眼前的水星遭到吞噬,在天上绕转的彗星们也被吸进黑暗里。 宇宙是没有声音的。 于是山德斐洛说: 「原川、希欧……有声音会比较有震撼力吧,需要我播放预测音效吗?」 「不必。」 『啊、希欧有点想听……对不起请当我哑巴。』 「就是这样,希欧?山德森。快没时间了,赶快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还没说完,金星已经消失,让原川啧了一声。 「……只能逃了吗?」 『恐怕有困难,原川。』 山德斐洛的话拉下原川的眉心。 「什么意思?要逃跑不是飞就好了吗,那是你最拿手的吧?」 『原川、希欧,仔细听我说……这概念空间一定有个出口。』 『出口?有出口不就逃得掉了吗?』 『不……刚刚我侦测的结果显示,这是个宽三十公分、长一公尺的世界。』 也就是说,事实上这个世界和摊开的卷轴一样大。 『所以内部在概念影响下有着无限大的空间,但是出入口——还是三十公分吗?』 『就是这样。这个宇宙空间的某处有个三十公分宽的出口,找得到就算我们赢了……』 山德斐洛语带犹豫地说: 『然而我并不是宇宙机型。虽能利用重力加速飞行,但转向并不容易。驱动推进器和维持你们活动所需的氧气,在这真空环境中也非常缺乏。现在我已将机体设定为短期水中活动模式,但时间极为有限。』 山德斐洛对原川说: 『原川,假如有个万一,我会停止驾驶舱的供氧,以假死状态保存希欧,并关闭融合以外的所有机能。这是为了保护我的存在意义。』 原川对这要求做出反应。 他回以苦笑,耸耸肩说: 「这样啊,很好的判断,我没什么好抱怨——」 『可是我有!』 驾驶舱响起希欧的叫声,令原川不禁一愣。 『山德斐洛!请解除我们的融合!』 不管希欧怎么喊怎么叫,山德斐洛都没答话。 黑暗逼近太阳,所有光线都跟着减弱。 希欧的声音在越来越暗的世界里回荡。吶喊、愤慨,声音渐显疲惫。 『……不要。』 带泪的声音在落入黑暗的世界里说: 『希欧还在这里,所以请别丢下我一个人……』 因为——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希欧、原川大哥、大家……』 这句话稍稍推动了原川的心。 ……伙伴……是吗? 「喂,希欧。」 也许是事出突然,希欧没回复这一喊。 「听到了吗,希欧?山德森。」 『……咦?啊,有、听到了!什么事?』 原川对这问句点了点头。仿佛想确认心里某个意念似的,他缓缓开口: 「答案就在你心里。」 『……咦?』 「就是你对我妈问的——『为什么要上战场』的答案。而且听你的意思,你之所以那么问,是为了了解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说得还真像青少年梦想日记。」 『那、那又有什么关系!而且,那个,这个……』 「你还没开窍吗?」 原川握住防护杆。 他曾思考过某个问题。 ……既然解散以后还是要和7th-g打,那又为何要执着于全龙交涉部队这个名称呢?那是因为—— 「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吧。」 『 ……咦?』 「别奢望我会说第二次。」 那其实相当单纯,也相当确实。 「希欧?山德森,我现在要说出你已经知道的答案。仔细听,我只说一次。」 『那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的父母又为何而战?答案很简单。那不是因为我们很坚强、我们拥有力量,更不是因为有什么义务。」 原川苦笑道: 「是因为拥有无论如何都不愿失去的宝贵事物——没错吧?」 『……!』 「剩下的就自己去想吧。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好好记住啊,希欧?山德森。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什、什么事?』 「想逃离这里并不是不可能,所以你就别再哭了,希欧。而且,其实你也知道离开的方法,你只要理解它,再告诉山德斐洛应该就行了。」 『那是……!』 原川握杆的手更加使劲,并望向前方。 袭来的黑暗已将太阳完全吞没,四下黑成一片,但原川不为所动。 「——变暗啦,也好,这样就不用再去看那些假象了。」 全身蓄力、思考行动时机的同时,原川开口说: 「答案已经揭晓了。就跟以前的你一样……很久以前,打从一开始,你应该就感觉到答案的去向了——那将会带我们离开这个让人不知该往哪儿去的世界。」 ● 三明独自站在夜半的停车场里。 深秋西风吹送着。从远在西边的秋川溪谷流入地表的风,含有桧原和五日市等城镇的气息,也带着森林及河川的馨香。 某个颜色,照亮了三明沐浴秋风的身躯。 那是火焰的朱红。 他手上的粗大卷轴末端正熊熊燃烧。 「效果虽强,却需要较长时间启动,本体还会在内部消灭时共鸣,自动毁灭啊……」 三明喃喃地说,眼前卷轴已烧去超过一半。 结束了。三明心想。 在四兄弟里,他被定位成辅助型角色。尽管力量不差,但并不像一光那样精于武具,也没有二顺那种先天强化的肉体,更没有四吉那样的武装。 但他对赵医师毫无怨怼。 ……凡事都该均衡。 只要施展自己的固有概念,几乎就能完全瘫痪敌人。 要是这样的自己还拥有强大攻击力,兄弟们就没有出场的份了。 这回专司辅助的他会出手攻击,全赖这捆袭击出云ucat时夺来的强力概念兵器。 「我只是想看看用自己的力量战斗会是什么样子而已啊……」 结果,他抹消了称得上是5th-g最强的机龙。 这团燃烧的火焰,就是胜利的证明。 张设固有概念夺去对手自由,再延展卷轴内的空间吞噬对手。 一开始出现的小型太阳,就是展开卷内空间时外泄的。 虽然需要长时间发动这点让它难以使用,但三明能用自己的概念克服这点。 ……我成功了。 但三明却微微侧首。 「可是,这并不漂亮呢。」 以技术和力量的配合获得胜利,这才是辅助角色的真髓。 然而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卷轴约余四分之一,火光渐弱。 「到最后,5th-g的机龙还是败在我手上。」 三明虽知道自己赢了,不过—— ……我就这样赢了吗? 他不因胜利而喜的原因很简单。赢了就表示—— ……也许我不只如此。 自己的性能究竟有多高呢? 不是要使出全力以后,才能痛快地说声「此生无悔」吗? 「…………」 三明看着空着的左手。手掌苍白,有些龟裂。轻轻一握,肉体还是一样软韧,但某种不同于物理现象的崩溃早已开始。 「这样就结束了吗……」 低语的他抬起视线,仰望夜空明月。 此时,有个声音从他正前方的医院投来。 来自二楼唯一的明窗。 「三明先生……那孩子让你失望了吗?」 「是啊,唯小姐——遗憾之至。」 「这样啊。」 唯夸张地耸肩。 「我也很遗憾呢……开玩笑的。」 最后几个字让三明揪起眉心。 接下来,三明的右手冷不防地感到一股热流。 「……?」 低头查看。 视线焦点、右手前端有团火焰。 尚未燃尽的卷轴成了火种,迸出赤红火舌。 纸卷燃烧的热伴着空气拍荡声,灼烧三明的手。 「这是——?」 爆炸在三明右手上迸裂了。 ● 在四散的光线中,原川见到了夜空。 一切都在一瞬之间。 世界在眼前急遽扩张、延展。 辽阔的现实夜空下,医院前的停车场映入眼帘。 「山德斐洛,快启动光学迷彩!概念消失了!」 眼前有一络在夜里仍显得焦黑的烟,缭绕其周围的似乎是某种蓝白光雾。 『——我推测,那恐怕是敌人的概念兵器破坏后造成的。』 『那、那我们——』 「逃出来了。」 说着,原川压低山德斐洛的身体,因为三明应该就在正面那扩散的烟雾之中。 不知道对方还会使出怎样的攻击。 医院就在背后,母亲跟其他人也是。 原川握紧防护杆。若对方直接出手,势必得用山德斐洛硬挡。 忽然有声音传进耳里。三明在眼前那团烟后说: 「这……这真是想不到啊,你们竟能逃离那个宇宙。」 「是啊,也没什么。」 原川的手力道不减,答道: 「你刚开始不是发射小太阳炮弹吗?既然是从卷轴里射出的,那卷轴出入口一定就在它移动的直线上。之后就靠希欧先前感受的热度来源归纳出小太阳轨道,再配合山德斐洛测出的宇宙形状与其重合,朝那里飞就好了——出口就在附近,不必跑到宇宙尽头。」 「但各位花的时间不像就在附近呢……」 「是啊。」 原川皱眉答道: 「……因为有个笨蛋一发现出口很近就整个松懈下来,还说什么『那边的星星好漂亮喔』害得山德斐洛为了让这个笨蛋多看几眼而停下。」 『对、对不起……啊、可是我对流星成功许了三次愿呢。』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原川不理会希欧,看着前方。烟雾渐散,但对方应会抓紧散去那一刻袭来。 下个瞬间—— 「在那里!」 一发起攻击意念,山德斐洛也随之反应。 这时,原川的眼看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三明受创了。 「哈哈哈,怎么了吗,原川先生?」 三明笑得轻松,但上半身右侧已荡然无存,右臂就更别提了。 秋风吹抚着他从右锁骨一直碎裂到右腰的身体。 肉体断面灰白硬化,对着原川的笑容也很僵。 「真是的……我果然不适合战斗。还以为摸透了自己装备的弱点,想不到还漏了实战才会暴露的特质啊。」 「要是对上别人,你早就赢了吧。」 「不敢当——这只是证明我赢不了三位罢了。」 然而,三明的笑容却更加深刻。 「还没完,我还没玩够呢。因为——」 三明轻轻沉身,使得右脚自髋部整个脆散。 『……!』 希欧吓得倒抽一口气之际,三明用一条腿做出跳跃的准备动作。 「四吉跟你们约好,要告诉你们过去吧?那我就告诉你们……过去,五大顶指的就是黛安娜小姐、飞场?龙一先生、佐山?凄牺先生,还有——」 三明接着说道: 「詹姆士?山德森先生和艾伯特?诺思温先生以上五人。」 「什么?为什么我爸也……?」 「那是个被紧急派任的临时指挥团体,以浅牺先生为首,其余四人为副。若想知道更多……就去问别人吧——现在,我要以原来的战法助兄长们一臂之力!」 三明立刻凌空跃起,震散四方残烟,消失于空中。 巨响往西方夜空逝去。 『原、原川大哥!三明先生一定是到风见姐姐那里去了!』 「我知道,可是我们也受伤了。而且听他刚刚说的……」 原川掀开防风屏幕,望向医院窗口、母亲的双眼。 唯摇摇手说: 「别指望我会告诉你,自己去找吧——答案就在全龙交涉里。」 「是喔,到头来还是要靠全龙交涉的意思吗?」 原川叹了一声。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伤口带来的灼热感。 不知希欧是否也发现了这点,后方座椅左右分开,希欧从椅下探出身子。 她压着裙摆,绕过前方座位跑到原川身边。 「那、那个,原川大哥……」 一看到原川的脸,希欧就呆住了。 希欧摆出「啊」的表情,傻愣愣地看着他。 问号才刚跳出来,原川就听见母亲从医院二楼窗口喊他。 「……邓恩,刚刚我就很想说了,你的头、头。」 应该没受什么伤吧。想着,原川从稍稍开放的防风屏幕看看自己的倒影。 他看到自己的脸,头顶还有种白色物体。 那不是他平时绑的头巾。物体罩着他的头,上面还有两个大洞。 「这是……」 「为、为什么要把人家的内裤戴在头上呢?」 「鬼才知道!」 原川扯下内裤,母亲又有话说了。 「邓恩,妈妈不会生气,你就老实说吧……你把希欧怎样了?」 「……就跟你说我什么都没做。」 此话一出,希欧就双手捧着脸颊,使劲摇着头说: 「怎、怎么可以说这种谎!你刚刚把头塞进人家裙子里还推倒人家,说不要也没用……而且乱摸人家肚肚一阵子之后就把内裤脱掉了不是吗!就算无法理解让你很寂寞也不能……!」 「寂寞个屁——!」 原川在母亲怀疑的目光中大喊: 「这又是什么无法理解的冤枉世界啊!新的概念吗?」 ● 眼前是条夜下的城镇。 无人、有人的灯光,点缀着这座城。 若由空中俯瞰,便是一幅夜景风情。一道黑影,就在光点上空移动着。 在海拔三千公尺空中向东飞行的影子有对翅膀。 身高将近十公尺的有翼铁巨人乘风而行。 一名少女坐在巨人右肩近背处,两手抓着背部装甲,橘色夹克随风摆荡。 「好快喔……已经飞过右边那个半岛了耶。现在在名古屋上空吗?」 『应该是吧。新庄学长,你会冷吗?』 美影回答了飞场。她疑惑地说: 『……我有用荒帝的重力控制稍微包着她,应该不会吧?』 听美影这么说,飞场提点道: 『美影姐,会不会冷只有本人才知道喔。』 『……嗯。对不起,新庄、龙司,我平常很少载人。』 「没关系啦。」 两人的对话让新庄不禁苦笑。应该是美影固定了她,她才没在这种速度下被甩落吧。 「不过,美影小姐有载过其他人吗?」 『嗯。例如送龙司的妈妈去买东西,特别是特价拍卖会的早上。』 「……不会被发现吗?」 『只要用眼睛看不见的速度降落在树林之类的地方,再立刻解除合一就行了。不过曾经因为没控制好力道把蛋摔破,或是让妈妈的腰内接合部错位,所以现在很少载了。』 「……呃,嗯。人类还是不要过得太轻松比较好呢。」 听见「嗯」的答复声,新庄吐了口气。 眼底夜景高速流过,然而—— 「?」 里头有道流法特异的光。 一道流得很慢的光。 那光流横跨东西,有如一列长龙,和他们一样朝东前进。 「新干线……会不会是我原来要搭的那班啊?」 『可能是——』 飞场的声音突然断绝,一会儿后—— 『怎么办?』 几秒之后,新庄才明白飞场所问何事。 但她在明白后心里立刻有了数,响应道: 「……有人耶。」 一名男子就站在眼下行驶的列车顶上。 那是个在白色工作服上穿着飞行夹克的独臂老人。 是四吉。 衣摆随风翻腾的他对新庄等人举起手,作为问候。 『要怎么办……像八〇年代特摄电影一样的人出现了耶。』 『哈哈哈。新庄学长,现在的年号已经不是昭和了喔。』 新庄「咦」地皱眉,美影接着说: 『走吧,龙司、新庄。』 『没问题吗。美影姐?』 「嗯」的同意声响起,背后四枚机翼也缓缓张开。 『既然输了一次——』 美影说道: 『就该赢一场回来。』 第二十六章『影之往来』 没有彼此 就没有相对 ● 四吉手扶新干线顶的大型导电弓,仰望着天。 风之上、夜之下,黑色羽翼——荒帝穿过被月光晕白的云朵,降落而来。 武神先直线降下,再将落点调整到四吉后方。 四吉位在第五节车厢,背后还有七节。 黑影在空中拉出弧形轨迹,滑翔至新干线最尾端。 当减速结束,黑影便直冲而来。 钢铁之翼不再为调整姿势而动,右手黑剑在握。 它打算于错身时横劈。 荒帝在节节加速中急速逼近,轨道往外偏去,准备攻击。 紧接着—— 「!」 剑势如预料般来袭。 全长六公尺有余的钢刀以惊人准确度扫向四吉。 一弧剑轨劈开大气,欲以剑锋将四吉拦腰截断。 他人在列车顶上,地形狭窄。 中间是导电弓,两旁皆为虚空。 在这样的狭小空间里,无论如何闪避,荒帝都能立即调整准头,把四吉砍成两段。 若使用固有概念,就会造成彼此立场对调。 但如此一来,这列新干线会被荒帝劈烂。 「再怎么说,我都得顾虑到车上的人呢。」 原想拿这班车当作阻止对地炮击的盾,现在却成了绊脚石。 多想无益。面对逼来的黑线,四吉选择了回避。 他动身闪躲,跃向后方空中。 四吉在新干线车顶上不带声响地猛力踩蹬,一跳就约莫十公尺高。 剑刀扫来,直逼四吉。 剑虽跟着四吉向上扫去,然而—— 「————」 只擦过他的鞋底。 四吉展开手臂,准备落地,似乎想和荒帝并列前行。 他掉头转身,和荒帝一样望向新干线的行进方向。 接着着地。 他还是在车顶上,只是脚下换成掠过导电弓上的高压电缆,视野高了不少。 在粗大电缆上起脚疾奔的他,已和飞在新干线左侧的荒帝处于同一位置。 四吉向荒帝举手示意,作为告别。 ……到此结束了。 他轻踏着粗大的高压电缆,高速奔跑,并且—— ……有趣! 四吉在电缆上踮步飞跃,与其下的新干线保持相同速度。 「很好……」 低语的同时,眼里仍看着荒帝。 「比平常紧张百倍。」 视野之中,荒帝像追过四吉而去般飞向前方天空。 「比平常思忖百倍。」 荒帝是为了再次攻击而拉开距离。 「比平常动作百倍。」 然而已经太迟,黑色巨人的背已整个暴露在四吉眼前。 「比平常激昂百倍……!」 四吉朝荒帝背部高举右臂,心想—— ……要是左手还在就能边跑边叉腰了呢……! 「很遗憾,就让省略语尾的我痛击各位吧。」 四吉甩下的右臂外侧,出现一条红色的人造巨腕。 目标为前方七公尺处,正想展翅高飞的荒帝背部中央。 「——吃我大圣这一击!」 空间破裂了。 半径五公尺球体内的一切全都缩压、塌陷,随作用力溃散。 爆破的冲力就在荒帝背部炸开。 但是—— 「?」 荒帝就在四吉眼前凭空消失了。 在夜空中取而代之的是—— 「飞场先生和美影小姐!你们靠解除合一躲过了吗?」 在疑问完全出口前,飞场做出了令四吉意外的举动。 为了完全躲过爆破的冲击力,他将美影推上了列车顶。 反作用力将他摧离新干线,大圣的攻击同时在两人拉开的空间中心扩张、爆散。 然而,两人都毫发无伤。 但飞场也往疾奔的四吉视线左侧、新干线旁的地表落去。 在如此高速下摔落地面,肯定非死即伤。就算美影召唤荒帝,也够不着远离的飞场。 结束了。四吉心想,即便美影能安然踏上车顶,仍改变不了飞场的命运。 可惜不然。 四吉听见了踏脚声。美影当踏上新干线车顶边缘的当下,就果决旋身—— 「……嗯。」 朝飞场奋力一跳,两人一同落向朝后奔流的夜林。 距离还是不够。 纵然两人都伸长了手,也填补不了将近五公尺的距离。 但四吉接着见到美影张开了嘴。 竖眉的的她下个动作不是吶喊,而是对近物的呼唤。 「——荒帝。」 她口中的物体在奔跑的四吉眼前出现了。 荒帝背部映入眼中。 这具横展双臂的武神没有立刻包覆美影,而是以右手托住了她,伸长身子—— ……用左手接住飞场先生—— 那是伸长手的美影让荒帝模仿其动作的结果。 「……她不打算合一,直接遥控了吗!」 美影背对四吉,没有回头。 黑色武神仿佛接管了美影的动作,旋动机翼,开始转向四吉。 右手将美影送入开启的胸口,飞场也从左手跳进胸前。 四吉看着飞场眼中的强烈目光。 无论是刚才推开美影的判断还是其他动作,对他们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过,两位忘了一点。」 在四吉眼里,武神的合一过程有着得以干涉的破绽,早上已让他们吃过苦头。 ……竟然会忘了这点,真是可笑。 在高压电缆上超高远踮步的四吉飞身起脚,想拦截跳向荒帝胸前的飞场。 左脚底向前刺去。 「啊哒——!」 这是一记能将飞场、美影和荒帝一举踢开的飞踢。 此时,美影在四吉视野中有所动作。 就像是要从背后将飞场抱进荒帝的她低着头,嘴里说着: 「新庄。」 一听见这名字,四吉就被来自背后的攻击打个正着。 「?」 几乎将他全身撕裂的冲击和白光轰在他背上。 四吉眼带犹疑,呈大字形飞向前方空中。 天旋地转中,四吉发现了趴在最末节车厢顶端的新庄。 新庄背着e-st,炮口正对四吉。 ……原来如此。他们一开始降落时,贴近新干线尾端就是为了—— 放下新庄,做为伏兵。 他们的策略,就是演出一场解除武神后重新合一的戏码,诱使四吉攻击。 这也是为了避免四吉使出交换立场的概念。 之后再让新庄用e-st从背后偷袭。 新庄不可能会带e-st到堺市去,应该是飞场和美影去接她时从ucat拿来的。 也就是说,四吉的行动已在他们预料之中。 ……哈哈,刚刚我出脚那一刻的确没有使用固有概念的意思呢。 真是失算。飞向十公尺空中的四吉自嘲地笑。 ……早上有过 一次阻止他们合一的经验,也难怪我会想来第二次。 「竟能以此为饵,哎呀,四吉深感佩服是也。」 在空中低语的他听见了一点声音,美影的声音。 『你打得很轻松嘛。』 完成合一、振翅飞升的荒帝就在四吉旋转的视野底下。 质量庞大的巨人已从新干线车顶拍响机翼而来。 带着飞行冲力的右拳化为加速顶锋向上挥去,刺穿音爆的白雾。 『真没礼貌,你应该学习一下龙司。』 美影的话音和打击声同时响起。 『他老是说——我做什么都很认真!连偷窥也要全力以赴!』 铁拳将四吉的身躯轰向夜空。 ● 新庄在风中看着四吉高高飞起。 失去左臂的躯体越过跟着新干线移动的新庄,越来越高,直至月光底下。 ……好像很痛耶…… 新庄呆了一会儿才猛然回神。 她对荒帝抬起头,说: 「美影小姐!快回收四吉!还要问他过去跟其他的事!」 『那、那个,新庄学长,最近你好像都直接忽视我,只跟美影姐说话耶?』 之前都是无意的,这次就故意忽视好了。 新庄压着头发不让狂风吹乱,同时仰望天际。 她看到了。 被打上空中的四吉身边出现了某些东西。 「那是……大圣?」 凝神一看,呈l型的大圣右臂挡在四吉胸前。此时荒帝发出说话声: 『好快。他挡下了这一拳……虽然打飞了他,可是应该没什么用。』 ……也就是说,几乎没受伤……? 当新庄重整架势思考时,大圣之臂已撑住四吉。他一个转身,背着月光直扑而来。 『——新庄!准备啰!』 她知道荒帝为何这么喊。四吉打算降到她的正面。 ……他要攻击我……! 但新庄没有移动。要是随意起身,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吹下车顶。 于是荒帝拍动羽翼,解救新庄。 凭荒帝之翼释出的速度,能在刹那间从车头赶到车尾,而且—— 『——神碎雷(keravnos)!』 漆黑的弹射器在金属声中与荒帝右臂结合。 使用装设概念核的神碎雷当然不会为了别的。 ……要在空中一口气贯穿四吉和大圣…… 不做到这种地步,就打不倒他。 新庄点点头,下定决心。 ……我要打败他。 她在震动不已的车顶上翻身,将e-st尾端抵着车顶,指向天空。炮身后段相当长,新庄只能勉强构着扳机。 e-st炮身侧边发出淡淡的长方形浅绿光幕,映送四吉的形影。 红色准心在绿光中挪移,固定在四吉身上。 现在扣下扳机就能击中目标,而新庄也打算这么做。 就在此刻—— 『等一下!要是他使用概念就糟了啊!』 飞场的话让新庄心中一惊。 ……! 若在这种状态下对调双方立场,新庄就会同时遭受两种危机。 那就是被抛向高空,以及遭受自己的炮击。 四吉背沐月光,在新庄上方大喊: 「哈哈哈!就请您乖乖接招吧!乱动可是很危险的啊!」 「你说的对。」 新庄点点头。 但她仍揪起眉间,看着瞄准器中四吉的笑容。 「——可是危险又怎么样!」 新庄扣紧扳机。 白光飞窜,反作用力将新庄压向车顶。 接着,声音响起。 ?——世界瞬时颠倒。 下一刻,新庄发现背部不再靠着任何东西。 自己正处在百余米的空中。 概念对调了她和四吉的立场。 ● 新庄趁着坠落前的浮游状态迅速观察周围。 比她视线更高的是宽广的深蓝色天空,眼底有着夜景。 ……唔哇…… 新庄的视野定在于夜景中央向东前进的光条——新干线。 一名男子在最末节车厢上仰躺。 一双巨臂浮在他左右两侧,还有种能量直往新庄而来。 那是一道光。新庄方才为了击坠四吉,藉由e-st射出的光。 当她被自己施放的白光照得通亮时,四吉的声音随后而来。 「想不到结局竟会如此,太遗憾了,新庄小姐。」 缓缓自由落体的新庄听完这句话,在逐渐加速的风中对站起身的四吉答道: 「——你说的对。」 光束在话音散于空中时轰中新庄。 光爆。 巨响八方摇撼,白光四溅如沫,还带着物体溃散的声音。 但破碎声并非来自新庄身上。 有个东西冲进了新庄和光束之间。 代替新庄承受光击而碎裂的是—— 『是我们的剑!』 听见飞场的声音从新干线上空飞翔的荒帝迸出,四吉赶忙防御。 「难道……各位连这一步都料到了吗……?』 才没那么行呢。四吉的讶异使新庄苦笑着想。 她所做的,只是相信同伴而已。 ……荒帝架起神碎雷的时候,美影喊了我一声,还要我准备。 她相信那一定代表着什么,便果决地以射击回复。 新庄「嗯」地点头,在光与黑的碎片包覆下,将e-st指向天际。 朝月射击。 剧烈的后座力使她向下加速,朝新干线顶直线坠落。 三道气流随之旋动。 其一是来自新干线前端,荒帝冲向四吉并扬起神碎雷所造成的风。 其二是来自新干线后端,新庄落向能和荒帝夹击四吉之处降落所造成的风。 最后是四吉造成的风。大圣伸展右臂挡架神碎雷,并朝新庄落点的车顶张开左臂产生的风。 荒帝已就攻击位置,对四吉放出神碎雷。 新庄朝斜下地面开了一炮后落地,将e-st的长长炮身挺向四吉。 然而,四吉在攻击产生前开口斥道: 「——不怕我使用固有概念吗!」 四吉此话一出,三道气流也戛然而止。 此时三人的位置—— 「——还真是尴尬呢,四吉先生。」 荒帝和e-st将四吉夹在中间,而大圣的双臂也指向两侧对手。 任一方的移动将造成攻击,而攻击会触动固有概念变换位置。 在这种极近距离的状态下,可说任何攻击都不会失手。 一旦立场对调了就不可能躲过。 明知这点,额头冒汗的新庄仍毅然地说: 「……好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 呼啸的风中,有着动也不动却向东行进的物体。 在月下的列车上,四吉让大圣朝左右敌手伸展,并说: 「——的确,这位置真有意思。」 四吉远眺着掠过前方的山林及夜空,没有看他们。 「各位晓得让我使用概念会怎样吧?即便各位同时攻击也只会自食其果,而我毫发无伤。」 所以—— 「若真要出手,我想是美影小姐比较适合吧。如果是荒帝,也许能在对换后承受自己的神碎雷跟e-st吧。」 『请问,为什么每个人都把我当空气呢……』 四吉选择无视。 之后他张口吐气,再度说道: 「……那么就开始吧。」 刚说完,新庄的声音就窜进四吉耳里。 「我不会开火的。」 四吉皱眉转头,只见新庄一脸微笑。 「四吉先生平常这么照顾我,我怎么下得了手呢。」 「喔?真是感激不尽,这样我就不必弄伤您了。既然如此,要打倒我的——」 『我也不打了。』 听美影这么说,四吉的眉头皱得更深。 ……开什么玩笑。 他转向荒帝,看到黑色武神轻轻举起左手。 『啊,既然美影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是我也是!』 飞场的语气相当认真,那么该提防的就是—— ……还是美影小姐吧。 假如新庄开炮,只要调换位置就能击倒她。 假如双方同时攻击,新庄绝对禁不起神碎雷一击。 不过出手的若是美影,就算立场改变,荒帝的装甲也可能捱过神碎雷的攻击,e-st应该也毁不了荒帝。 由后者角度考虑,四吉的注意力的确该摆在美影身上。 他这么想着,将视线转向新庄。 炮击声冷不防迸开。 「!」 那是e-st发出的声音,接着是迎面而来的白光。 而荒帝没有攻击。 ……新庄小姐!她竟然把荒帝当成幌子? 新庄连装甲服都没穿,极可能因对调而丢了性命。 「鲁莽!」 心里虽这么想,但四吉仍在回头时使出概念。 风刷过耳际,但四吉不予理会。 概念赶在光炮命中前生效。 ?——世界瞬时颠倒。 两人替换了。 ● 四吉站在新庄原来的位置。 他看见e-st发出的具质量光束飞离他面前,也看见了光束彼端的新庄。 然而—— 「!」 光束轨道上的新庄肩后出现了一阵风。 那黑风的真面目是—— ……荒帝的手? 黑色武神的手已抓在新庄肩上。 那只手往下推挤,让新庄跌坐在车顶上。 e-st的光削去几根纷散的浏海,飞向荒帝。 原以为会直接打在荒帝身上,但四吉看到了其他东西。 神碎雷的尖端已越过新庄,深深刺来。 「——?」 在炮击的同时,荒帝已准备拉倒四吉,将神碎雷击向新庄。转头时耳边的风,就是原先在他背后的荒帝所造成。 漆黑弹射器的尖端将和e-st的光同时击中。 若要在神碎雷和e-st间做个选择,根本无需多想。 e-st。 于是四吉当机立断。 ?——世界瞬时颠倒。 话音响起,四吉和荒帝也调换了立场。 四吉将因此遭受炮击,但他相信自己终将胜利。 他已吃过e-st一击,却没造成致命伤。 现在,他还有大圣助阵。 大圣应能挡下e-st,而荒帝会在下一刻被神碎雷击中,新庄更和荒帝排成一直线。 只要让大圣炸开空间,就能一口气击垮他们。 「我赢了……!」 胜利。 这是四吉渴望的两个字,是他喜悦的泉源。 他已虚度了六十年人生,而这段岁月里—— ……我从没让赵医师开心过。 在抚泽瀑布时,赵医师真正想表达的,其实是对四兄弟的歉意。 虽想阻止却又无法直接讲明,他们和赵医师就是这样的关系,所以—— ……我要赢! 得到胜利,能够证明她的创作无与伦比,能够证明自己比她时而聊起的旧ucat老伙伴们的子孙们更加优秀。 证明由她一手打造、在这片low-g成长的自己比他们更强。 ……那就是— 「原属7th-g的我们,能以low-g一分子的身份献给您的荣耀!」 所以—— 「求求您千万不要道歉……!」 呐喊后,对调已完全结束。 e-st的光正面袭来。 虽得捱下这一击,但仍是意料中事,只要让大圣防御就能挡下。 ……赢定了! 确信胜利的视线向前望去,眼看荒帝就要被神碎雷击中—— 「……?」 不见了。 不知怎地,荒帝不在调换后的位置上。 连手上的神碎雷也是。 「为什么……?」 四吉放声大喊,却在数公尺前的新庄后方见到了取代荒帝的东西。 那是两道人影。 飞场和美影在空中手牵着手,慢慢踏上新干线车顶。 牵着少女的少年,比金发纷飞的少女早一步踏上月光下的列车。 美影接着站稳,随飞场的牵引转向四吉。 四吉理解了方才发生的事。 「……你们在对调时解除合一了吗?」 四吉还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双方调换立场时解除武神所代表的意义。 一体之物分化为二,连武器也遭封印。 因此,四吉在e-st之光炸裂瞬间,见到自己的大圣如同呼应被封存的神碎雷般消失,也看到自己像原为荒帝之物分为两人那样—— 「我的身体也要分化了吗……!」 一刀两断般的剧痛和作用布满全身。 「……!」 四吉虽失去武器又遭逢剧痛,但双方立场仍未完全交换。 只身的四吉将被撕成两半,而分为两人的荒帝则须聚合为一。 「——!」 未经召唤的的荒帝和神碎雷,出现在美影和飞场背后。 武神在概念驱使下合一,让双方的调换完整结束。 「难道两位……连自己的合一都当作武器了吗!」 e-st击中了呐喊的四吉胸口。 「……!」 光芒炸裂,遭到破坏的肉体发出岩石碎裂声。 放心将防御交给大圣的他毫无防备,分化效果更加深了身体的崩毁。 四吉当场爆散,碎裂声窜过每一条筋骨。 太凄惨了。四吉心想。 曾如此看轻的e-st竟能一击就让身体四分五裂。 他感到全身宛如石块,崩散、粉碎。 就要泄尽最后一口气时,还有种某物从体内散落的感觉。 仿佛心脏已裸露在外,受风吹抚的感觉。 尽管如此,四吉还是动了,举起仍沾黏在肩部的右手—— 「大圣……!」 一双巨大赤臂现于四吉两侧。 长逾十公尺的巨腕高高扬起。 目标正是排成纵列的新庄和荒帝。 为求胜利,他必须完成这一击。 ……赵医师! 四兄弟之中,自己拥有最强的个人战力。 但相对的,也最为愚钝。 四吉认为这就是兄弟间的互补机制,若自己有颗聪慧的脑袋,三位兄长就会失去存在意义。 他心想—— ……在个人战斗中取得绝对胜利,是唯有我才办得到的事…… 要是连这点都办不到,自己又算什么? 于是四吉挥下溃散的右手。 手在空中分解,化为沙砾。 但飞沙声没让大圣停下。 最后一击。 自己是拥有最强个人战力的7th-g战斗生命体,是为了对抗武神、打倒机龙而制造的概念、武器。 而打败自己的,就是继承3rd-g之力的人们,以及—— 「新庄小姐……仔细听好!」 四吉大喊。为了信守揭明过去的承诺,他必须这么做。 必须对她这么做。 「您是……由起绪小姐在那场大阪之战中托付给我们的孩子!」 这句话让新庄睁圆了眼。 紧接着,新庄双眼紧闭地说: 「谢谢……!」 e-st跟神碎雷的光随着话声冲来。 四吉看着大圣在两道光束直击下穿孔、层层碎裂,某种情绪油然而生。 ……何其痛快! 在临死前,四吉感到一阵笑意。 他们不曾怀疑过自身力量,却因自视甚高而长久压抑自己,使得他们一直认为—— ……这世界真是无趣。 四吉在心中叹了一声,肯定自己的想法。 ……的确很无趣。 这世界真的非常无趣,然而—— ……却住着一群能打败我们的有趣人类呢。 他们脚下的路还有多远?会有尽头吗? ……我会成为让他们更上一层楼的贵人吗…… 终于能让赵医师骄傲一番了。 多亏了我们的存在,她的伙伴的子孙才能变得更强。 这是赵医师自己或其他任何人都办不到的事。 这应该值得骄傲吧?而且—— ……我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个无聊的世界变得有趣了! 想到这里,四吉暗自苦笑。自己真是个思绪不定的傻瓜。 可是—— 「——这样才和我的力量相平衡哪啯啯。」 大圣跟着话音爆散。炸碎了四吉全身。 他最后感觉到的,来自东方的夜风。 风正吹着。 风犹未止,不停吹着。 第二十七章『觉醒之光』 希望觉醒的那一刻 别来得太迟才好 ● 黑暗中有些动静。 有人醒了过来。 一张床摆在被夜色占据的阴暗房间中央,趴在床边的少女从棉被上抬起脸来。 少女背上披了件短外套,内襟绣着「风见」。 她身穿与踏进医院时相同的服装,挺起上身。 微张的眼转向床头边桌上的钟。 「……才八点啊,希望晚上不会睡不着。」 风见喃喃说着,在黑暗中轻轻伸直了腰。 出云的脸就在床头。 他闭着眼睛,表情和以往的睡脸一样。 这表情令风见的嘴角微微扬起,不过—— 「…………」 立在床边的两具残破武器和出云左手的位置,又拉下了她的眉梢。 接着风见低下头去,手掩着眼说: 「已经哭不出来了呢……」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还要打电话回家,想在病房过夜也必须每天申请一次。 为了不让说话声打扰出云,风见将臀部抬离椅面。 「啊。」 两膝一软,失去平衡。 风见抓住床尾扶手撑稳,松了口气。 她环顾房间检视现况,刚刚的失足没带来任何变化。 于是她慢慢蓄足力气,走出病房。 一打开通往走廊的房门—— 「好亮……」 在黑暗中待久了,连走廊的微弱日光灯都显得刺眼。 她用几秒钟习惯了光线。 之后,她看到走廊景色,将夜晚的阴沉赶到了角落去。 这二楼走廊天花板上的灯光相当轻柔,不会打扰到病人睡眠。 风见看了看左右。 房门右侧是一整排的病房,底端有扇逃生门,门边设有一支警备手电筒。 左侧有一间病房、一座大厅。护理站柜台位在这条走廊和南栋联络走廊的交叉处,再往前依旧属于病房大楼。 院内禁止使用手机。在护理站办完留宿手续后,就在大厅打电话回家吧,不知道有没有零钱投公共电话。 想着想着,风见的脑筋也清楚许多。 浴室就在她面前,昨天被问到洗不洗澡时,她以摇头回应。 ……再怎么说,今天也该…… 算了,风见摇摇头。还有别的事要做。 然后,她忽然想到—— ……到底要做什么呢? 她只想着要陪伴出云,却没想过为什么。 思索,然而—— 「——不行。」 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行,总之她喃喃地如此低语,并下定决心。 她转向左边,朝护理站走去。 「?」 她发现有东西搁在病房门边。 那是个绿色的大袋子。不是购物袋,比较像旅行袋,里头是—— ……换洗衣物和…… 装了饭团等餐点的便当盒。 风见立刻蹲下翻翻袋子,看到几封信。 最上面是希比蕾的信。 『我带了点衣服让您换洗,还有毛巾等盥洗用具。』 她怎么知道要带什么尺寸?美影的信上写: 『这是希欧做的晚餐,有炸鸡和饭团。』 她们感情这么好?风见接着看的是开发部的心意: 『也许这有点多余,不过晴美的高画质dvd影片一定能让你打起精神喔。』 没播放器要怎么看啊?另一个盒子是—— 『在医院若觉得无聊,就玩这个全可动人偶「大城ina」吧!现在还附送可替换的战损版脸部和可以插在胯下的站姿支架,绝对超值!』 这就拿去喂焚化炉好了。最下面的信和大箱子是—— 「——」 拿起一看,风见的动作、表情和呼吸都僵住了。那是—— 「对7th用战斗指示书——布莲西儿。」 信封下那占据袋子绝大空间的白色箱子是—— ……-wi的搬送箱。 这两样物体让风见愣在原地。 她绷紧身子,再慢慢深呼吸放松下来。 「——对不起。」 她合上了开放式袋口,在硬布上轻轻一拍,闭上眼说: 「对不起。」 之后站了起来,留下袋子而去。 她走向护理站,拾脸挺胸,睁开眼睛。 直到发现脚步声哒哒作响,她才吐出屏住的气。 ……不行。 袋子里的东西,让她感受到大家对她的期望。 ……表面上是希望我休息振作,实际上却要我准备战斗啊…… 真是高明。风见叹了口气。 她摇摇头,手梳过略为干涩的头发。 「不行。」 说着,风见发觉自己可能会就这么消沉下去。 她心里满是对出云的歉意,也对因她而重创的g-sp2和v-sw感到愧疚。 就算g-sp2修复了、出云治好了—— ——我也不会是原来的我了。 自己一定会因为心中阴影而退缩吧。 风见在心里无奈地长吁一声,抱怨这个跟过去没两样的自己。 以前,她曾在体育性社团的活动里让人受伤过。 对方是用教科书的死方法战斗的人,自己则是实战派。那是在双方争夺一年级正式队员时发生的事。 她想故意战败,让出资格—— ……反而害对方受伤了。 不是自己闪不过,而是对方意外冲来才失手的。不知为何,总是照本宣科的对手突然做出了反常的举动。 虽然对方说彼此都是心甘情愿较劲的,要风见别在意,但她仍旧决定退出。不仅让出正式队员的位置,还退出了社团。 要是没邂逅出云,自己说不定会消沉到现在呢。 重蹈覆辙的感觉,让风见在心中重重叹息。 ……这就是所谓的死性不改吧。 将自我分析搁在一边后,风见在护理站前抬起头来。 「请问——」 她出了声,柜台后却没有人。 就在她纳闷时—— 「啊,这边这边。」 听见了女性的声音。 声音来自右侧。风见侧首一看,护理站内的门没关上,护士长就在里头。 和ucat有点关系的她似乎没擅离岗位。风见的头再稍微偏了点,看清护士长走出的门。 门上贴了块压克力板,印有「婴儿室」字样。 那是统一照顾新生儿的房间。 在充满疾病和伤痛的医院里,这里可说是唯一充满生命喜悦的场所。 这点让风见沉静下来,又立刻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那个,我想办过夜手续。」 「啊,请稍等一下,先让我处理完这边。」 这边?见到风见脸上的疑惑,护士长耸了耸肩,对她招手。 同时摆出示意安静的手势。 在好奇和想早点办完手续的情绪交杂中,风见选择了前者,走向护理站正面。 婴儿室位在这栋楼西侧底部的护理站边,设有一面从腰际到 天花板的暗色玻璃墙,能窥见室内状况。 婴儿室为长方形格局,新生儿的床摆在靠走廊的位置。 一个个幼小的婴孩就躺在摇篮般的白色小床里。 房间深处有个标示「哺乳室」的房间,一名女子开门走了出来。 女子抱着婴儿,身穿白色睡衣。 她脸上带着笑,看到风见时不知怎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不相识,但风见似乎了解女子为何如此反应,也点头回礼。 女子将孩子安放在靠近风见正面的床里,来到走廊上。 她快步来到风见身边,不过眼里看的不是风见,而是玻璃后的婴儿们和自己的孩子。 「好可爱喔。」 「啊,对呀。」 风见虽这么答,但风见认为自己心里想的一定和她不同。 然而,这些孩子让她感觉到了脆弱与纯真,不过——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呢。」 「你的孩子也在里面吗?」 「啊、不是,我只是来照顾病人的。」 风见连忙解释,在意起女子眼光的她显得有些紧张。 但女子只是转过头来露出微笑。 对方什么也没说,那笑容也不会让人不自在。 所以风见也沉默不语—— 「…………」 她突然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便别开视线看向前去。 这时女子又点点头,向护士长打了声招呼就从风见背后走过。 脚步声哒哒地响,护士长也返回护理站。 风见虽想尽快把过夜手续办妥,眼睛却盯着婴儿室里面看。 ……我也…… 曾经待过这种地方吗? 而且—— 「我也会变成像她那样吗……」 风见在喃喃自语中回过神来,甩了甩头。 ……不行。 有什么好憧憬的啊?未来还得替出云的左手复健,之后也必须为了将来认真谈谈。 自己到时候大概又会退缩吧。 ……再说,我连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说着:风见将身子抽离婴儿室玻璃墙前。 她向左转,动身走向护理站柜台。 紧接着,她听见了声音。 ?——力量化为无限。 如同自己说话声般的音色响起时,周围光线也一并消失了。 ● 「?」 风见深知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概念空间以医院为中心张开,外来的电源因而断绝。 但医院自身的紧急供电仍点亮了紧急照明。 医院里只剩下微弱的光线。 护理站里和整条走廊上的人全都消失了。 可是,有一道人声传来。 是脚步声。 一旁护理站前的阶梯井中,传来阵阵上楼声。 风见看见了踏上晦暗的楼梯间并转身的人影,那是手持青龙刀的一光。 「——!」 风见下意识地逃开。 出云的病房位在东侧,因此她向西逃去。 只要往这楼层西侧底端奔去,待一光踏上走廊时再设法引开他就好。 逃吧。现在手无寸铁,自己也曾一度败在他手下。只要引开他,逃出这个概念空间就能求救了。虽然可能不会有人伸出援手,但看在出云的份上,ucat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就这样吧。 下定决心后,风见就转向大楼西侧底部。 目光因这一转扫过婴儿室。 隔着玻璃,她发现空荡荡的婴儿室里有个影子。 是个婴儿。 刚刚那个孩子就睡在里头。 那孩子也陷入了概念空间。 ……怎么会这样? 才刚这么想,孩子已睁开眼睛。那双望向空中的眼在这瞬间映出周围的黑—— 「————」 于是放声大哭。 风见犹豫了一会儿,想闭上眼装做没听见,一走了之。 「哦……有婴儿跑进来啦?真是有趣的小意外呢。」 来自楼梯的声音让风见决定了一切。 「……!」 她一个转身,冲进无人的护理站。 推开婴儿室半掩的门。 ● 「真是的……」 风见皱眉旋身,往哭声来向跑去。 「都已经只有逃的份了耶……!」 一踏入狭长的阴暗房间,风见立刻就找出了目标。 她跑到那张床边,稍微犹疑了一下。 「——烦耶!」 她甩甩头,将孩子连同身边的布一并抱起。 ……这条是叫做保温毯吧? 在情急之中仍这么想的她吸了日气,拔腿奔向门口,用肩膀推开门。 「真像个偷婴贼呢……」 风见神情凝重地穿过护理站,朝柜台东侧出口跑去。 但走廊边通往一楼的阶梯却传来一道声音。 「——风见小姐,您为何要带走我打算亲自保护的孩子呢?」 一光如是说。 声音能让风见判断对方位置,而一光已快登完阶梯。 这代表—— ……想逃也没那么简单吧…… 似乎是为了打消心中不安一般,风见出声大喊: 「问我为什么——当然是不放心交给你啊,一光先生!」 略颤的声音让她有些难堪,以前不会这样啊。 风见跑过办公桌之间,用空着的手翻找武器之余—— ……该往哪里跑? 出云的病房在东边,不能往那儿跑。 可是往西就要绕过柜台,会和上楼来的一光撞个正着,所以—— ……护理站和大厅之间,有条连往南栋的通道吧。 只能往那儿走了。 然而,打断她一切思考的声音和身影,已在护理站前的楼梯口现身。 那是身穿白色装甲服的老年人。 他手拿青龙刀,后扎的发束左右飘摇。 「……您不打算回出云先生的病房吗?」 他的话让风见一颤。 颤抖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一光暗示目标为出云。 他的意思是—— ……若不想看见出云被杀,便只能一战? 风见倒抽了口气,看着前方柜台出口。 奔跑。 她不再多看一光,敌人的形体对现在的她而言只是种压力。 眼里看的虽不是敌人,但经验丰富的她仍察觉到了某些变化。 「……出手了?」 风见没回头,却仍能感到攻击逼近,原因是—— ……声音不见了。 无论是怎样的对手,在攻击那一刻都会蓄积力量。 在集中的当下,会造成一种特异的沉静,透明、却能冻结空气的沉静。 在那紧绷的沉静掠过皮肤之时,风见向前跃去。 她怀抱婴儿奋力一跳,不是朝柜台出口,而是朝柜台本身—— 「直接翻过去!」 同时,一如预料的感觉从背后窜过。 她听见笛音般 的空气劈裂声,还有墙面发出的反弹声。 风见在攻击后的细微空白着了地,顺势向东奔去。 「——!」 背后爆炸了。 ● 风见听见大气迸裂。 办公桌抽屉或框体等塌陷粉碎的声音、文件纷散如飞鸟的声音,以及天花板建材和混凝土断裂的声音。 「南栋的联络通道被……!」 通道右侧靠护理站这头的墙壁被打个粉碎。 南栋就此隔绝。 于是,风见在满耳的瓦砾碎裂声中跑过丁字路口和大厅。 一踏上东侧走廊,风见怱然发现天花板灯光已经暗去。 ……供电出问题了吗? 墙脚的电池式紧急照明仍然亮着,就像答案一样。 唯一的光线只在脚边。 在压顶黑暗中,扶持风见让她不至于慢下脚步的—— 「————」 是她怀里那小家伙的细微动作。 无法控制的外来力量碰触到她的身体,使她怦然心动。 ……没错。 风见点点头。 「没错……」 在心和躯体一致地表示同意后,她抱紧臂弯里的小生命不停地跑。 一光的声音尾随而来。 「风见小姐,请问出云先生情况如何呀?」 声音仅来自身后数步之遥,但没能动摇风见。现在并没有攻击前的宁静。 因此她不停地跑,跑向出云病房门前。 有种声音在她焦急的心里响起。 ……快想想办法! 她肉体胆怯,意识萎靡,因过去的战败而示弱。 然而,这声音仍在她心里。 快想想办法。正当风见再次点头时,她听见背后传来无预警的沉默。 她在这瞬间做出动作。 风见回头了。为了掩饰恐惧,她使劲过猛,身体几乎跟着头向后转去。 右手高举青龙刀的一光就在她背后五公尺处。 攻击将在下个瞬间到来。那恐怕会激出强烈冲击,将整栋楼一刀两断。 但风见右手仍掷出了某种东西。 那是一把护理站办公桌上的美工刀。 她捏住刃部伸至极限的美工刀尾,使劲一射。 此时已无暇多做瞄准,只能尽全力将刀射向一光的胸口。 紧接着,风见看到美工刀周围迸出白雾。 ……咦? 我的臂力有这么强吗。才这么想,刀已冲破音速。 道理很简单。这是一光的概念、让攻击力化为无限的概念所造成的。 不过被激出全力的美工刀,却因耐不住自身产生的冲击波而粉碎。 自行崩解。 但此举并无不妥。白色气墙爆裂后冲开的小型冲击波,让一光采取防御。 「……!」 当一光挡架激荡的空气时,风见已抵达出云的病房门口。 但风见没停下,从门口袋子里拎起银色箱子就跑。她以单手打开、抛起箱子并抓出内容物。 「-wi!」 左手的婴孩让她无法背上—wi,所以她将右手穿过背带就启动了它。 ?——光即是力量。 奔跑当中,仅有右侧的羽翼随着概念之声自背部张开。 下一刻,一光的沉默为了阻止光的扩张而到来。 紧跟在剎那静谧之后的,是一道前踏的脚步声。 ……好近! 这个当下,风见在奔向逃生门的同时拍振了右臂飞翼。 光之翼推动了风。 「……!」 风见顺着-wi向前大力一蹬。 飞跃。 轨道很低,只擦过了天花板。 她在空中身子一缩,向后翻转一八〇度,脚踏天花板、面对一光。 接着羽翼一振、脚步一退,向后飞去。 向前一看,一光正踏着转到头顶的地板直冲而来。 他几乎就在风见正下方,青龙刀已拉到脚边。 「好快……!」 「我的速度在四兄弟里只是平均值而已。」 刀光一闪。 ● 一光将刀刃扫向在他顶上飞行的单翼少女。 对方直线后退,没闪身躲避。 在天花板上倒退着飞的少女没有武器,就算能躲开刀砍,冲击波也追得上她。 让她怀里的孩子遭受池鱼之殃是一光最大的遗憾。看来—— ……还是作为我的人质比较安全呢。 太可悲了。另外—— ……这结局真是空虚,更别提要打败沉睡的出云先生有多轻松了。 糟糕至极。一光这么想着,手中刀刃已扫向空中。 刀尖划出弧光,瞬间加速,冲击波就要炸开。 「——?」 但青龙刀却突然碎裂了。 刀并未自行崩解,而是在击出冲击波前碰到了某种东西而粉碎。 碰到了风见手上的某种东西。 在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中,钢铁碎片化为无数光点,四散、飘落。 为什么?为什么手无寸铁的她能够破坏这把青龙刀? 一光拾起头来,看着漫天碎片后的风见。 她在天花板上高速后退,手中果然举着武器。 那把因击中一光掌中刀而断裂的武器是—— 「日光灯?」 「没错——囚为有-wi,所以光成了我的力量。」 风见后退着回答,朝一光扔出碎裂的日光灯。 「这在理化实验里也有吧?日光灯的光在断电以后还会持续一阵子呢。」 「抱歉,我没受过义务教育。」 「这样啊。真可惜,不能和你分享背九九表的辛酸了。」 「这点……对出云先生来说也是一样吧!」 一光追来。他按下青龙刀柄的按钮,刀刃瞬间再生。 见到新的刀刃,仍退个不停的风见不禁说道: 「——有两道刀刃?」 「不过还是刮不太干净呢!」 一光踏着强劲脚步追上风见。 飞翔与疾奔、后退与前进、迎击对攻击。 战火在追赶者与被追赶者之间燃烧。 两者以移动速度一较高下,更以释放的攻击力互别苗头。 一光的青龙刀挥了又碎,风见也在后退中不断拆下日光灯格挡。 武器高速交锋,同时接连碎裂。 兵刃疾驱。 以整个乐团的铜管乐器同时互击般的声音作为陪衬。 震天价响的气流吹散了所有碎片。 在地板上跑动的一光笑着大喊: 「风见小姐,想不到您能撑这么久,应该可以给个十五分吧!」 风见的脸就在爆散的光之后。她斜眼竖眉、咬牙切齿,一光却不以为意地露出笑容。 「——您玩得开心吗,风见小姐?」 「……一点也不!」 这样啊。一光边跑边想。 他确信乐趣将有增无减,因为—— 「好吧。风见小姐,请看看您的背后。」 风见往后头匆匆一 瞄,看到的是—— 「逃生门。之后就没有日光灯了——您希望结局怎么演呀?」 风见手上最后一根日光灯管已随着这句话毁坏。 青龙刀刃虽和光的碎片一并溅开,一光仍举起了刀。 他将刀柄高举过头后让刀刃复生,准备挥出致命的一击。 下一刻,一光看到光之翼在眼前拍动,风见回到地板上。 她背对一光,手朝逃生门伸去。 「您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你以为自己打得赢吗?」 风见转身说道。 同时刺来的右手里握的并不是光。 是另一样东西。 「这是紧急警备手电筒……是这类建筑的逃生门边都会准备的东西。你没在学校的防灾训练里学过吗?」 风见推动了手电筒的开关。 ● 光线在充满黑暗的走廊上奔流。 那是具方向性、远在五公里外也能辨识的强光。 窜过走廊的光线前端击中了一光的身体。 一光以刀挡光,身体仍被高速弹飞,不断上浮。 但光线立即填补了弹飞的距离,将他加速推开。 光在瞬间冲过护理站、婴儿室以及医院走廊。 「!」 青龙刀碎了。 光之壁不停地冲撞一光的躯体。 「……喔喔!」 不仅如此。方才风见所击碎的日光灯和钢刀粉尘,也在光线推挤下交错反射白光。 接踵而来的,是光的碎片造成的连锁爆炸。 爆炸声接连不断,从医院二楼东侧一路炸到西边。 光爆尖端冲破了西侧逃生门,穿出室外。 留下的只有逐渐消失的光、热气、风,还有—— 「这样子应该打不倒他吧……」 在东侧逃生门前熄灭手电筒、松了口气的风见。 第二十八章『疾奔之音』 奔跑声乃是对天空的颂歌 ● 佐山睁开了眼。 首入眼帘的不是黑暗,而是夜空。 全身依然安好。四肢下方的感触,应是来自铺满石块的大地。 他使了使力,每个部位都有反应,可以动作。 耳边传来阵阵水声,颇为汹涌。但称不上是激流,只能算急流。 自己应该是在赏了二顺一记飞踢之后掉进底下的河川,被水冲到下游岸上了。 接着,佐山发觉令自己免于溺死的物体就在左手上。 在落水前从背包中取出并灌满空气的是—— 「新庄同学抱枕套……」 他转头一看,成了临时浮板的抱枕已经湿透,不再鼓涨。 「新庄同学……」 佐山挺起身子端正跪坐,双手捧起抱枕套。 「你竟然变得这么湿……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吧?」 说完,他放下手看看表——晚上十点,看来自己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二顺怎么了呢?明知可能已被冲远,但佐山仍对着空气发问。 「二顺?」 对这一喊的答复是—— 「——在此。」 声音从坐着的佐山背后传来,所以他没有转身,直接问道: 「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是的,尽管有些多此一举……」 「说啊?」 语气犹疑的二顺跟着答道: 「能和我……以交涉再较量一场吗?」 佐山嗯地点头,手抵着下颚想了想。 「你们的交涉筹码的确不少,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这样也无所谓吗?」 二顺需要一点时间作答。经过约为五趟呼吸的思索与沉默,佐由听见了回应。 「无所谓……如果我能够击败佐山先生,在某种层面上,也等于击败这个世界了吧?那便是身为了7th-g一份子的最高荣誉。」 「嗯……原来如此,有见地。那就赶快开始吧,交涉筹码是……」 「我的概念核,还有对过去的一点提示,不知您意下如何——我会出一个问题,倘若佐山先生答不出来,就算是我赢了。」 「原来如此。」佐山看着夜间的溪流说道。 稍后,二顺在夜晚流水声陪伴下轻声问: 「——您能让我在我设下的概念之中说谎吗?」 「也就是说,要让你说出一个不会被概念阻止的谎吗?」 「正是。」 听二顺这么答,佐山开始思考。 过去和3rd-g的盖吉司交涉时,他曾让不能说谎的她说出假话。 但这次不同,谎言将在自身有意造假时遭到阻挡。 ……要怎么在这情况下让他说谎呢? 佐山看着流水不断地想。 接着,他突然察觉一个切入点,同时也是让二顺表现谎言的方法。 佐山缓缓抬头,对着夜空出声: 「二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能让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概念有多不了解。」 他继续问道: 「二顺……你有说过谎吗?」 「——有。」 「……嗯,答得好。那么二顺……如果你说过谎,那就告诉我你说了什么;如果你其实没说过——」 佐山字字清晰地说: 「——那就保持沉默。」 面对佐山的问题,二顺的回答是—— 「————」 沉默。 然而,这沉默即代表没被概念阻止的谎。 矛盾了。 不可能的答案在条件限制下产生,否定了这个概念空间。 结果成立后—— 「!」 世界在玻璃碎裂声中改变了。 四散开来。 之后,佐山看到空气开始流动,水势也比刚刚急了许多。 等同于结界的概念空间,因为承受不了自相矛盾而破灭了。想必这空间的创造者也认为这是个矛盾吧。 在淘洗河岸的夜风中,佐山苦笑着拄颊说道: 「……很简单的矛盾吧?可是二顺啊,虽然刚刚这么做有些粗暴,但你已经超越了自己拥有的概念。我想你那四分之一尺寸的概念核,恐怕没有装设能消解自相矛盾的概念……怎么样,能接受我的答案吗?」 佐山发问,但没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答复,因此佐山放下拄在脸上的手。 「二顺?」 佐山转头一看,但一直延伸到森林里的倾斜河岸上,到处都没有二顺的踪迹。 有的只是—— 「概念核啊……」 一颗直径约十公分的红色光珠,浮在佐山视线高度上。 这就是7th-g概念核的一部分,也是二顺的真面目。 佐山将手覆在光珠上,发现红光下写了些字。 那是块破烂的白袍衣摆,上头有几个以水写成的字,字迹潦草。 「yukio。」 只写了这么多。 yukio的是由起绪吗?二顺只留下这些,没有下文。 看来,他的遗言仅止于此。 ……为什么?不,用拼音写出由起绪的名字。就是对过去的提示吗? 在那之前—— ……念法?不对,难道从由起绪的名字就能找出线索吗? 想不出答案。于是佐山站了起来,甩甩头说: 「……算了,赶快回去吧,其他地方的状况也令人在意。」 他将手伸向二顺的概念核,只见光珠缓缓绕向他的右侧。 即便已无法说话、丧失记忆,概念核似乎仍想跟随佐山。 于是佐山点点头,微笑着仰望红球。 「很好,那就走吧。现在我要一口气冲下山……希望你能把力量借给我,让我轻松一点,毕竟二顺的特色是肉体强化嘛。」 佐山沉下身子,准备往河岸下游奔去,并说: 「我很在意下面那些同伴呢,二顺。不知道他们顺不顺利……」 在话音、红色概念核和新的谜题伴随之下,佐山跨步奔去。 他刮起旋风、高速疾行,就连足音也追不上他的身影。 ● 风见待在出云的病房里。 房间很暗,紧急照明、背上的-wi和投入窗内的月光便是仅有的光源。 风见坐在床上,在这些朦胧光源下用餐。 她的视线不时瞥向两处。一是在床上发出鼻息的出云,另一处则是在旁边椅子上发出鼻息的幼儿。 为了不打扰他们睡眠,风见尽量不制造声响地打开希比蕾送来的袋子,物色里头的食品。饭团极适合填饱干瘪的肚皮。用海底鸡拌酱油美乃滋当馅的应该是希欧的杰作吧;而加梅干的大概是出自美影之手,这样就能解释它们为何大小几乎相同了。 色拉都是经高汤汆烫过的蔬菜卷,是想让人轻松食用吧。 炸鸡根本是鸡胸肉军团。装在同个桶子里的炸薯条洒上了厚厚一层辣椒粉,但摸黑的少女在试吃后才发现自己着了道。 虽然一想到热量和体重就让人后悔,但这也算是对自己能生存下来的一点奖励。 「再来——」 风见将装有运动饮料的保温瓶搁在一边吐了口气,拿起布莲西儿的信。 ……对付那四兄弟的计策啊。 当她低语着摊开信纸时,盘坐的腿打翻了保温瓶,叩出巨响。 「啊。」 才惊觉不妙,哭声已从黑暗中传来。 那是婴儿对刚刚的声音做出的反应。 尚未理解外界的幼儿,对任何事物的反应表现只有安心与惊愕。 哭声令风见手忙脚乱,没扶起保温瓶就跑到他身边。 她站起身,赶紧将婴儿从椅子上抱起,同时-wi对弯腰时的肩胛骨做出反应,以一双光翼包住他们俩。 在羽翼发出的淡淡光线中,风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将婴儿抱在胸前摇啊摇。 「啊,呃……怎么办。别哭别哭喔——你听得懂吗?」 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之余,风见想起一件事。 不可以这样摇婴儿。 ……只会吓到他而已。 也许摇的人会以为有安抚作用,实际上对不明了外界的幼儿来说,那只是连续的震动。 「所以说……呃……这样吗?」 风见踌躇、自问、困惑地垂着眉,抱着婴儿摇摆身子。 虽仍是摇,但这次摇的不只是婴儿,还有她自己。 摇得又清又缓,就像水流漂动一样。 「——」 风见将自己化为水波,和婴儿一起摆动。 摇了几回,身体也在摇晃中找出平衡点。 她发现光之翼也左右摇摆起来,身体往右翼就往左,身体往左翼就往右,只是比她自己的动作慢了一拍。 渐渐地,哭声也消失了。 婴儿睁开眼睛,不知在看些什么,大概是包覆着自己的光吧。 接着,婴儿张开了嘴。 嘴型像是说「啊」,身子扭啊扭地。 风见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肚子饿了? 于是风见慢慢弯腰捡起滚落地面的保温瓶。对于自己能毫不费劲地让身体放松,风见感到相当讶异。 瓶盖掀开,也洒出了一些,不过不打紧。 ……他其实是想要妈妈的奶吧。 由于不可能让婴儿直接用保温瓶喝,所以风见在心里向婴儿的母亲道歉后—— 「…………」 含了口饮料,对嘴喂他。 婴儿也将缓缓流进嘴里的物体吸进肚子。 风见让婴儿抬起下巴拉直食道,把饮料送进他的嘴。 之后她移开了嘴,轻轻托起婴儿的头,婴儿跟着打了一个嗝。 ……哇,跟书上写的一样。 惊叹过后,风见这才为了自己刚刚所做的害羞脸红。这时,婴儿又张开了嘴。 应该让他喝过东西啦? 「那么……」 察觉婴儿的用意后,风见有些犹豫。但她紧张地看看四周,确定安静无声后用翅膀掩住自己和婴儿,慢慢解开衬衫胸扣。 她将内衣扯低、袒露胸口,用希比蕾带来的清洗符擦了擦。 之后只要摇摆身子,将剩下的工作交给婴儿完成便可。 「嗯……」 搔痒感使风见不禁苦笑,之后转为微笑。 ……我在做什么啊。 想着,风见挺直身子站起身来。 接着她唱出了歌,在入窗月光及双翼之光中开口唱道——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圣善夜 where today all the might/今于此,我等见 of his fatherly love us graced/主佑我等如父般慈爱 and then jesus,as brother embraced/神子拥我等手足以待 all the people oh/恩降世人万物 all the people oh/恩降世人万物 这一唱将风见的羞赧全赶跑了,因为—— ……半裸抱着婴儿假装喂奶还唱歌? 应该没什么比这些更令人害羞了吧。 风见不经意地从羽翼缝隙间窥见出云的床。 ……在医院抱着小孩的女人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啊。 这不知会让旁人作何感想的构图,让风见吃吃轻笑。 低头一看,婴儿已进入梦乡,风见也柔柔一笑。因此—— 「……谢谢。」 说完,她将婴儿裹好摆在椅子上,再把袋子翻过来挂上椅子两侧扶手,充当临时的床。 「好了——」 少女视线转动,移到出云床上左手处,再看向靠墙立起的两把武器。接着她压低眉心,双脚踏稳、使力。 「我马上回来喔。」 风见拿起边桌上的手电筒。 从地上拾起布莲西儿的信后,往走廊走去。 她打开门,踏进阴暗的走廊。 紧揍着,风见感到了静谧。 ……不是无声的寂静……? 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急忙扫视四下,但走廊远处也好、崩毁的护理站一带也好、背后逃生门的窗口也好,人影也没有。 ……那会是哪里?从哪里来的? 风见倒推出了答案。 ……从看不见的地方。 她忽然想到,敌人的攻击能轰穿墙垣,那么能进行攻击的位置应该是—— 「一楼?」 风见大喊一声,转身就想回房。 同时,有道力劲由东向西直线扫过走廊,削过转向房门的风见,斩断了路线上的光之翼。 「!」 风见背着被打散的光之翼扑上门板。 同时,冲击从下方炸碎了走廊。 ● 一光看着破碎的天花板。 爆音逝去,尘埃满天。 天花板被直线切开,上方的地板也只剩些渣滓。 其目的地?出云的病房前还有块三十公分见方大小的地面。 门不见了,可能是被冲击波轰掉了吧。 除了不时崩落的碎石声,一光的耳里选有其他声音。 婴儿醒来,不知如何是好的呼吸声,还有出云麻醉睡眠中的呼吸声。 以及风见无力且急促的呼吸声。 ……还活着吗? 风见的声音突然中断,一会儿后有阵水声。 一光听出那是吐血的声音。 ……既然吐成这样—— 「看来有多补一刀的必要呢。」 一光看了看右手上换了新刃的青龙刀。 接着他踮起脚尖轻轻一跃,就像上楼梯一样,跳上了出云病房前那块仅剩的地板。 ● 风见趴在冷硬的地板上。 身体不是大字也不是く字形。她右臂前伸,左手无力地瘫在外侧,双腿不知指向何方。 她吸了口气吐出血块。呼吸紊乱、身体摇晃,但意识已渐渐找回自我。 首先看到的是地板,前方稍远处有着床和地板的影子。 让视线摇晃的应该是泪水吧。 为什么会这样?风见思索着,开始从记忆中 翻找。 原因很单纯。爆炸那一刻,风见再度张开-wi之翼—— ……当作挡住门的墙…… 出云和婴儿都在病房里,若坐视不管,爆炸必定会冲进房间内部。 因此风见靠着门板抵挡冲击,随着被炸开的门板倒进房里。 「想起来了……」 有种东西跟着呼吸涌上喉头。 呼吸有点困难,肺该不会炸伤了吧。 风见试着挪动身体,但她全身发抖,使不上力。 想转动眼睛,才发现脑震荡让视野摇个不停, 她用泪湿的眼定睛一看,周遭事物就像陷入雾中一样。 是粉尘。 爆炸产生的粉尘,遮挡了从她背上发出的光。 -wi仍然正常运作,尽全力伸展翅膀,但周围的粉尘形成无数个小影子,让-wi之翼无法稳住形体。 在粉尘中,手电筒的光也会减弱。 ……糟糕。 风见想站起来,但身体没有反应。 她不觉得痛,只是全身发烫,还有种漂浮感。 右手还有感觉。于是她向前伸出手腕以下被染黑的右手。 「…………」 风见没有多余感想,知道五根指头都还在就够了。 她将手拉回身前,撑住地板拖行全身,若从正上方俯视就像在爬墙一样。 虽想用上左手,但肩部以下没有反应,只好作罢。 所以她扭动着将腰部往前送,强行让身躯前进。 「啊……」 光是让身体挪动一点点就觉得喘。 ……我在做什么啊。 这样子根本打不下去,连逃也逃不了。 那现在又在爬什么呢?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可笑。要是自己倒了,谁来保护那孩子跟觉呢? ……为什么我会想挡住门啊…… 不知道,当时只想到要保护他们而已。 ……这不是亏大了吗…… 但风见仍不断地爬,在地上把身子向前挪。仿佛这样下去就会找出解答般,一味地爬。爬到床脚时—— 「……!」 她吐出一团血,在爆炸后首度感到疼痛。 腹部有种难以压抑的感觉,一种某样重要事物流落体外的冰冷失落感。 ……这下惨了。 放弃的想法不径而走。 「对不起。」 风见气若游丝地道歉,下一句话也轻得像吐气似的。 那是她道歉的理由,再也保护不了他们的理由。 一味地爬。爬。 「……我——实在是太弱了。」 虽在多年前逃离了那个社团,但加入全龙交涉部队后她自认坚强了许多。 昨天佐山宣布解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是不是说我们这么强,为什么需要解散呢? ……这到底算什么,还弄成现在这样…… 其他人一不在身边就什么也办不到,失去武器、失去重要的人。 佐山已经料到会有这种事了吗? 「我真傻。」 在那时舍弃不必要的倔强和自满,直接离开不就好了吗。 听佐山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就不就好了吗。 「对不起……」 这时,在地上摸索的手指碰到了一点东西。 那g-sp2破碎的柄尾,也是过去自己力量的证明。 在墙边摸到的尖枪残骸,冰冷得像在抗拒着她。 这冰冷让风见想自嘲地笑,但出口的却是血水。 「对不起……」 少女喃喃低语,发现泪水已溜下脸颊。但她仍继续说: 「现在我才知道……我真的很弱。」 喉咙哽噎的她,深吸了一口地板边满是灰尘的空气。 「我实在太弱了。」 所以—— 「所以我才会想变得更强……」 风见抓住g-sp2。 接着她使出浑身力气转成仰躺。光之翼左右摊开,朦胧的眼望着天花板和窗外的月。 自己现在的姿势和出云跟婴儿正好一样。如果闭起眼睛,是不是也能看见相同的梦境呢? 「对不起。」 我已经保护不了你们了——还没说出口,风见不经意地注意到一件事。 「啊,是这样吗。」 风见点点头,想着才刚发现的事。 ……就算只能爬,我还是想保护他们啊。 理解到自己爬过来的理由后,她将思绪转到和自己一样躺着的男子身上。 ……我好像能明白觉为什么想保护我了。 月光浸透了被泪水扭曲的视野。 「我终于办到了喔?」 ……这很了不起,所以我能自豪一下吧? 风见边哭边问。 「谢谢……」 接着是—— 「对不起……」 她呛得咳出声来,不可收拾。有种东西卡在她的咽喉深处,咳也咳不出来。 风见握紧了g-sp2,仿佛想定住咳到颤抖不已的身体。 我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现在风见心中满是歉意。 ……g-sp2,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会害你变成这样了。 因为我太傻了。 你是来保护我的,不是听见我的召唤才来的。 ……对不起。 还担心你会害怕处在那无法理解他人的世界里,但这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是这样没错吧? 觉、v-sw和g-sp2在那时应该都一点也不畏惧,因为他们都拥有力量。 恐惧的只有自己一个而已,而且选在恐惧的影响下,误会了他们的守护之力。 竟把为了让自己不再害怕的力量,错当成打败敌人取胜的力量了。 所以自己才会战败、害怕。若是不再害怕,就算打输也不会绝望或哭号吧。 「对不起,因为我太软弱,因为我只想要力量……」 这已经不知是风见第几次道歉了。 某种异物溜过喉咙、松开双颊而吐离体外的感觉,让身子轻了许多。 「啊。」 冰凉的空气进到肺里,全身忽然僵直。 「啊……」 风见明白自己的现况,并对着右手握住的物体说: 「对不起,g-sp2……可是,如果有机会再成为你的主人,我一定不会再害怕。所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 说话只剩气音的风见说道: 「你可以……永远陪着软弱的我吗?」 说完,风见卸去了全身所有力气。 她不再移动,任视线模糊下去,只有耳朵仍听着声音。 小小的金属声。 ● 被光照得通亮的无窗通道上,满是来来去去的人影。 身穿白袍的男子们,在印有bf2黑字的墙前不停快步穿越、奔跑。 搬运台已连接上横跨墙面中央的输送轨道,几个男子坐在台上冲了过来,每个人都扛着或提着形状各异的武器架。 「让开让开让开!别挡住反7th-g装备的路!挡路的小心被后 面这位月读部长的月天弓零距离射烂屁股啊!」 出声嚷嚷的开发部员被身后的月读一脚踹下通道。 搬运台无视摔落的开发部员不断前去,这时—— 「啊、停一下——鹿岛!你怎么还在这里打混?你明明晓得7th-g的概念空间已经打开了不是吗?」 有名男子经过停下的搬运台走向开发部,这人就是身穿白袍的鹿岛。 他注意到月读的喊声后停下脚步,掀开笔记本电脑歪了歪头。 而月读则是皱着眉跳下搬运台说: 「喂,鹿岛!你又在摸鱼看女儿的影片啦?」 一听,鹿岛转过头来。 他表情凝重地推高眼镜。 「太没礼貌了吧,月读部长。我想你误会了,我的家庭影片是我工作的原动力,甚至能定名为新营养素『维影命』。也就是说——那些影片也是我工作的一环喔。」 「好啦好啦,要不要再多付你影片加给啊?你刚刚到底在发什么呆,自愿负责g-sp2和v-sw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是啊,不过他们目前都在你说的概念空间里,根本帮不上忙。」 「那就来帮我们的忙啊。还不是你说不用修好还把他们摆在病房里才会这样……风见在那个概念空间里头根本没武器能跟一光打耶。」 「哎,是这样没错啦。」 说完,鹿岛瞄了笔电屏幕一眼。 接着他眉头一歪,看着月读的脸。 「月读部长,能听我说句话吗?虽然现在事态难以厘清……不过屏幕上这些,你还看得懂吧?」 液晶屏幕上—— 「……怎么不是你女儿或太太的影片啊?」 「那当然。要是曝光率太高,会让影片里的家庭成分下降呢。话说回来……呃,我很严肃耶,你怎么摆那种脸啊?害我讲不下去……」 「没什么啦,只是有点刮目相看而已——继续吧。」 「好。屏幕上这两组图表和数值——是利用能穿透概念空间的发讯器,同步回报g-sp2和v-sw前状态的结果。」 月读跟着看了看屏幕。分成上下的窗口中有几项数值和随时间逐渐攀升的图表,这表示—— 「奇怪……为什么全毁的g-sp2和v-sw的能量输出会不断增加啊?」 「不只是这样喔。我现在就说明把他们摆在病房里的原因。」 鹿岛挪动手指,在四下喧嚣及足音中,将画面上的图表切换成稍早阶段。 显示的是昨晚送到出云病房时的数值。 「这是怎样,侦测器是不是坏啦?怎么……数字完全没下降?」 「我检查过了,仪器完全正常,而且就算换了新的,结果还是一样。这表示……g-sp2和v-sw虽然全毁,却没有损坏。」 「那是……什么意思?」 「呃……」 鹿岛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 「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两具武器,很可能只是将作为自己身体的机壳当作外壳而已。简单来说,他们都是概念核兵器……只要作为本体的概念核不被破坏,就不会『损坏』。」 鹿岛对眉心深皱的月读耸耸肩说: 「他们都是些让人懒得碰的机械呢。g-sp2和v-sw就算变成那样,也不觉得自己坏了喔。他们认为自己还能打呢。」 「为什么……概念核会有那种想法?又为什么不修复自己的外观呢?」 「很简单。恐怕他们都在等自己的主人重拾斗志。希望主人能够不屈不挠,重新拿起只是表面上损坏的他们。」 鹿岛将屏幕推向月读。显示两具武器驱动状况的图表都已突破百分之四十,且不断上升。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现在很高兴。由纯粹力量凝聚而成的龙,正因为能让他们释放力量的人觉醒了而欣喜不已呢。我们哪还有插手的余地呢……好了,接下来是晴美的影片时间,今天也有新作品喔!」 月读立刻踹翻鹿岛,并把他扔上搬运台。 ● 在黑暗的走廊中,一光轻轻一跳后站在门框内,见到了一样东西。 是光。 来源不明的黑白光团,以出云的狭小病房深处墙边为中心飘摇着。 那里有着两具巨大的残骸。 残骸一旁是躺在病床上的少年,下方是浑身是血的少女,稍远处还有个婴儿。它们以自身为中心,散播着有形的光点。 接着产生的光丛似羽似叶,亦似飞沫。 颜色有白有黑,一左一右在空中旋绕。 光产生了无数声音。高音、低音、中音、短音、长音混合起来,有如哼曲,有如心跳。 之后一光清楚地看到,有些物体在声光之中缓缓飘起。 那是无数的红点。 ……血? 出云的血穿过被单,和风见的血一起浮起。 同一时刻,强劲的心跳声乍然响起。 这慑人的重低音心跳声,依然是来自那两把武器。 发出声光的武器,在心跳声中将血珠与声光融合,改变型态。似羽似叶,亦似飞沫。 光点围成的圈在两把武器驱使下旋转、迭合,形成双重螺旋。 武器接着将心跳转为脉冲,迅速、短促、高亢、厚实的声音阵阵回响。 光线在g-sp2和v-sw破碎的表面和内核上频频流窜。 前者为蓝,后者为红。 光线从概念核封印处流出,填补了武器上的裂痕,整平外观。 刃部复生,握柄渐趋滑顺,机壳也被抛得亮白无暇。 形状略有改变。原来的机能依然健在,但更为锐利、强硬。 最后,两把武器的操作面板在一光视线中缓缓亮起。 显示着—— 『我不会再输了。』 接着是金属声。那是机壳自行滑动,调整自身形状,让新型态各部契合的声音。 同时,妆点了病房的光之螺旋化为飞沬。 光芒填满病房所有角落,包覆出云和风见。 「——!」 见状,一光绞尽全力,高举青龙刀朝光劈去。 ● 医院二楼一角在夜幕下爆炸了。 但爆炸的不是病房所在的东侧,而是相对的西侧。 与其说是迸发,反倒更像是弹开并四散的建材及烟尘,将两个物体轰出了室外。 一个是架着破碎的青龙刀防御的一光。 另一个是在爆炸中直线升空的光芒。 光的真面目,是一柄巨大的长枪。 枪尖渗出的光拖出一条长轨,直指夜空。 接受光尘洗礼的人,自身也裹在光芒之中。 那是光之翼。 横展双翼的长枪手在月光下慢慢吸气—— 「————」 往眼下的敌人全速俯冲。 ● 风见对现状毫无头绪。 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如何打算、自己正在做什么,都是问号。 一片茫然中,风见为最后的问题找出了答案。 ……我在战斗……! 在月下的后院着地之际,风见振翼前跃,突袭同样着地的一光。 就连风也也追不上她的速度。 一光 挥下青龙刀,但不足为惧。 兵刃相交、下一击不断挥出,同时风见心想—— ……为什么呢? 连续攻击后,她压身滑行,想绕到敌方背后。 ……为什么我还能动呢? 她看着粉碎的青龙刀在长枪扬起时再生—— ……为什么我会得到原谅呢? 便闪身旋绕,顺势刺出枪尾。 ……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发丝甩荡,汗水纷飞。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但是有两件能确定的事。自己得到了下不为例的机会,以及—— ……我能保护他们了。 「我可以的。」 扫下的青龙刀被枪柄弹回。 「我不会再害怕,不会再发抖了,不会再……以为自己很强了。」 一光硬是压下了刀再度砍来,但风见果决地将枪柄紧夹在腋下。 「所以把力量借给我吧——给我能保护别人的力量!」 双翼一振,风见踏稳脚步,身倚长枪。 瞬时加速。 她劈开了风,窜过一光刀下。 枪尖刺穿装甲服的胸膛,削肉断骨。 击飞了一光。 「——!」 一光随着打击声向后飞去。 风见跺地卸劲,用指头将高举的g-sp2轻轻一转,夹回腋下。 「对不起。我啊……」 双翼打出响声。 「好像比以前更成熟一点了呢。」 这时,一光已张开双脚踏上地面,踩着后院干土向后滑退,再度架起青龙刀。 「——哈哈,又突然打起精神了啊……」 还没说完,风见已绕到一光背后。 一光的背虽因呼吸而抖动,却未感到讶异。 这很单纯,少女只是振翅甩身,赶在对手防御前行动罢了。不过一光—— 「还真是迅速……」 「是吗,那只是我的平均速度而已呢……对付敌人用的,懂吗?」 「呵呵,我也是您的敌人吗?」 「是啊。」 风见怒视一光,枪尖抵着他的背。 「至少我们现在不是同伴。」 少女以全身力气零距离击飞对手。 打击声激起时,双翼已振振有声。 风见追上与地面平行向前飞去的一光,轻松地扫出第二击。 「你对我重视的人们拔刀相向。虽然害他们受伤的是我……」 一光飞行的速度,在追击后变得更快。 风见跟着拍动翅膀贴地滑翔,冲到一光身边,从旁侧击。 「但不愿停手的你们,全都是我的敌人。」 一光遭到来自腹部的打击,轨道转了九十度朝天飞去。 他向上飞了十多公尺,而风见在瞬间就抵达了更高处。 风见背着月光,将枪尖顶在因上升至顶点而停下的一光背上—— 「没错,你不是我的同伴。因为——」 往正下方推去。 风见继续加速,往下方一光的背再添一击。 「因为我的同伴还在等我。有群人啊……」 再次追击、再次加速。 「……即使我拥有力量,也想与他们并肩作战呢。」 一点儿也没错。风见心想,得赶快出去见自己的同伴。 不能将他们视为被全龙交涉这个词绑住的同伴,而是真正的同伴。 「我们很强」的想法毫无意义。因为我们将聚集起来,一天比一天更强。 若不再心存侥幸,便不会轻敌大意。 「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g-sp2转换成第二型态炮击模式,朝地面轰去。 炮火直击一光,连同光在地面炸出直径十公尺宽的大坑,巨响震天。 医院摇撼,连强化玻璃也跟着碎裂。 离地约十五公尺的风见,在上升气旋中将g-sp2扛在肩上说道: 「……你还活着吧?」 「承蒙慧鉴。」 眼下,一光就站在炮坑中心。 被热气团团包围的他衣衫褴褛,披头散发。 然而目光依然炯明,武器也完好如初。 一光转头,将一团黑沫吐到地上。 「不错嘛,风见小姐——差不多能给您六十分了。」 「我还想多要个四十分呢。」 一光哈哈大笑,叹口气说: 「……恐怕到胜负分晓时就来不及了,就让我趁现在说出我们所知道的过去吧。」 「……过去?」 「是的……这是舍弟们定下的承诺——只要能打败我们,就会奉上概念核和其他ucat的相关过去。」 他仰望风见,瞇眼说道: 「我们的概念核,曾经被察觉我等真面目的人撷取过一次资料。」 「……撷取过资料?——到底是谁?」 「那就是——」 一光低声说道: 「——发现如何正当地统治世界的人。」 风见「啊?」地放出疑问。 根本听不懂。正当地统治世界?会有这种事吗? 但一光仍未说完。 「不懂也罢,相信『军队』很快就会公布答案,而且我们已经没时间了——风见小姐,快把舞台布置起来吧——那名为战场的舞台。」 「好啊……那又该怎么做啊?」 「这么做您意下如何呢?」 一个物体落到一光头上,那是个拳头大的黑球。 「这是舍弟三明的概念核,刚刚才到而已,您也很清楚这概念的效果吧?」 风见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是无法理解他人的概念,也是日前败给一光的主因。 抬头望着风见的一光瞇眼微笑,开口说道: 「这就是兄弟连手的真髓,敬请赐教!」 另一道声音跟着这一喊出现。 ?——无法互相理解。 风见所有感觉随着话音一同消逝了。 ● 一光设下概念空间后做了一件事。 叹息。 还有些血跟着这口气滚上咽喉。 一光唾去血团,擦擦嘴角。 ……看来我的时候也快到了。 三明败了,二顺和四吉也没反应。 「答得好……」 一光气喘吁吁地仰头,看着停在空中的风见。 接着,对看似闭目沉思的风见举起青龙刀。 他将刀摆在左下方,做出拔刀术的架势。 然后对听不见的对手开口说: 「现在,我要使出有生以来最颠峰的一击,要接要挡都无所谓,我死而无憾。这就是……」 一光不禁苦笑。 「这就是我们害您操心的赔礼。」 说完,一光将身子朝左深深一扭,运气屏息,双股略沉。 「……!」 他出手了。右跟前移深踏,左膝举腰抬身。 「——!」 接着前提右肘,转动手腕朝上延展全身,挺直前伸的右腿,将青龙刀向天扫去。 刀在离 位瞬间已逾音速。 ……很好! 全身动作一气呵成,刀轨不摇不震。 毫无犹豫的一击。刀在一光手中化为一轮巨月,随即逝去。 「哦……!」 一光挺身抵挡音爆及其造成的狂风,直挺挺地望着头上的敌人。 望着背倚月光,手持白枪的少女。 一光的眼感受到月的苍凉。 双耳则听见了某种声音。 是歌声。 战斗中,由少女之声编织成的歌声正轻轻飘送。 ● 风见在月光下唱着歌。 和安抚婴孩时唱的是同一条歌曲——平安夜。 她闭眼唱着。在屏去一切外来噪声后,连自己也听不见的歌声随风荡漾,四下回响。 手中的g-sp2随着歌声共鸣,如音叉般细震。 受歌声震荡的气流也渗进了她的肌肤。 她虽看不见世界,却能感到世界的碰触、指引,告诉她反射歌声的物体所在何处。 大地的回响、建筑的共鸣、夜空的沉默,在在都是世界提供的答案。 ……为什么我那时会吓得僵掉呢。 这是个无法理解他人的世界。 然而,能藉自身声音的反射了解许多。 昨天她无法体会,无论是对这概念,还是对佐山的解散宣言都是。 所以现在能放心了。 她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为何对佐山的解散宣言愤恨不平。 ……那时,我是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泡汤了吧。 如今在这月下,风见彻彻底底领悟到那只不过是错觉。 因为无论他人如何批评,都改变不了自己曾经奋战、守护全龙交涉的事实。 所以,自己现在必须尽全力去保护每一个人,才会有所报偿。 到时候,就算没人特意出言嘉奖,也都能自然地在心中肯定自己。 佐山应该早已看穿这点了吧,毕竟他也跟着大家奋战了那么多回。 但无庸置疑地,他也看到了大家渐显懈态。 以为自己变强了就忘却初衷、倚赖力量,丢失了自身任务的意义,开始轻敌大意。 只会胡乱行使力量的战法,将导致人心迷失于力量之中,导致恐惧。 佐山会利用解散暗示这点,即是因为和「军队」这股势力交战之时已迫在眉睫。 ……但是软弱的我却因为缺乏自信而胆怯…… 然后利用力量掩藏软弱,最后因害怕力量而战败,保护不了重要的事物。 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信仰不是力量了吗? ……其实以前我就了解这点了,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风见曾经为了保护佐山和新庄,间接造成人狼的死亡,使自己懊恼不已。 最后想出的答案,就是献上一束鲜花,还有将对方永远留在心里。 当时,她一点都不期望会有人替她的狙击正当化,也没有借着人狼之死来突显同伴的重要性或自己的努力。 最后将过错和回馈原封不动地承受下来。 虽然有些笨拙,但她仍认为自己更坚强了。 而这都是拜同伴所赐—— ……那我又在自满些什么呢? 那种态度会遭到同伴的排挤吧。 于是风见重新体认到一点。 如今同伴仍在身边,乃是因为自己结识了一群为守护而战,并能分享其中喜悦的人。 他们也能注意到她默默献上的花,并送上自己的花朵。 一群心意不经过言语也绝对能相通的人就在她身边。 ……既然这样,我只要让自己更加成长就够了。 风见不经意想起自己对佐山动粗的光景,无奈苦笑。 ……我真的很傻。 嘴角化成微笑的她心想—— ……只是啊,那家伙一定会马上选个怪异的表现方式混过去吧…… 这回可真的是多吃了不少苦。下次见面不管新庄在不在,都要向他抱怨个几句。 因为那个学弟实在太笨了,和以前的自己一个样。 多年前,自己在社团活动里害别人受伤,最后引咎退社。 邂逅出云、投入战局后,校园里出现了怪怪的新生。 听说他曾在空手道比赛上打碎左拳,因而放弃了空手道。 然后,他为了寻找能取代空手道、让他全心付出的事物而来到自己身边。 你不想再握紧左手了吗——这句话风见憋在心里好久了。 ……幸好没问。 要是在没发现自身的软弱前说出了口,也就代表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了解。 ……没错。 风见不停想着。就算什么也不说,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行动吧。 「嗯。」 于是风见不再歌唱,点头肯定当下的自己。 「——走吧,再次集合的时间已经到了。」 她听见了敌人的位置。也许将「听见」换成「理解」会更为恰当吧。 一光释放了直线冲击波。 相对的,自己则以光枪还击。 结果谁会赢呢?这种好奇心并不适合当前状况,不过——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一光先生? 现在就连g-sp2也毫不畏惧地这么说呢。 『好开心喔。』 接着,风见在空中向前踏出一步,朝正下方俯冲。 她将眼下、耳中那攻击的沉静做为通往对手的路径。 为了再度战斗,她要击溃一光。 第二十九章『一的步伐』 其步迅速、 其履坚决、 其迹不曾间断—— ● 赫吉在黑暗中睁开眼。 周围的暗让他有些茫然。这里是哪儿? 现在坐着的位置摇摇晃晃,四下昏暗。 ……这里是—— 赫吉想起来了,这里是车上。 车正驶向ucat,为了今晚的征伐。 表上的数字,告诉他在高尾的工厂集合后还不到一个钟头。 赫吉对睡着的自己自嘲地耸耸肩,坐在他正对面的女子跟着说: 「……你可真悠哉啊,看来是做了场美梦呢。」 穿着白色战斗风衣的高大女子约尔丝就坐在面前。 赫吉没回答苦笑的她,看看身边,检视目前状况。 改装成军械库的货柜里,数名男女背靠左右墙面不发一语站着。同样的车还有三辆,应该也都载满了战前的紧张。 黑暗中所闻,仅有风削过路上车体的声音,以及轮胎滚动声。 约尔丝再度打破沉默开口: 「……说起来还真怪,我竟然会有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一天……10th和9th的关系明明是最恶劣的啊。要不是你,我的朋友和女儿就不会那么早死了。」 「嗯。你可能会对我的问题不太高兴,不过……嗯,你的朋友是哪位?」 「亚蕾。」 一听,赫吉抬手掩嘴,沉下眉梢。 「那的确算是我的错,嗯。很抱歉。」 「……算了,真要说起来也该算在9th-g政客头上。9th-g之王帶着有半个9th概念核的圣枪在low-g阵亡,让札哈克失去了启动的能源……」 「我回国后想以此为由阻止札哈克启动,但议院那些人却勾结10th-g的地下组织,偷来含有10th概念核的雷神之槌当成札哈克的辅助能源……嗯,那时候真是闹得天翻地覆。」 赫吉回想着。当时那群政客也忙昏了头吧。 ……然后雷神之槌物归原主,而失去希望的萨哈娜慈…… 「也为了保护枉受弃君之冤的我,和札哈克的脑同化了。」 「啊?你说什么?」 「没事,不重要。那一点也不重要,和我以外的人无关。嗯——只是啊,一个失去统整的组织真的非常棘手,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没错吧?就连这支『军队』,在草创期也净是一堆满脑子只想报复ucat的人呢。」 「所以现在这些都是肃清内部后剩下来的啰?」 「没错。」赫吉回答。 车身一摇,向左弯进上坡道。坡道很长,直往山里去。 「嗯,终于进入奥多摩山区啦?战斗就快开始了……只要有这里这些人还有随后跟上的人偶部队,打进日本ucat中枢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我问你,你要怎么毁掉所有概念啊?」 「方法自然是有的,嗯我也知道该在哪里毁掉它们。」 「在哪里……?」 赫吉点点头: 「嗯。虽然只不过是听说的,不过告诉我的人亲自看过那个地点。他说到了那里,就能对概念『为所欲为』呢……我相信,如果全龙交涉能顺利完成,ucat也会到那里去吧。」 「究竟会是哪里呢……」 「知道了又如何?算了,反正今晚就会公开,敬请期待吧——对了,你们也该为了往后做点打算。毕竟,今后异世界概念将不再指ucat拥有的概念核,而仅限于你们这群支撑居留地的人所有。」 说着,车身向下摇了一下。 货柜内众人皆放低重心,抓紧各自的武器。 这时赫吉说: 「如果能夺走并破坏ucat的概念核,进而消灭他们……受到ucat庇护管理的各g居留地居民就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这应该算是世界的重设。而4th、8th等处的居民,将会由10th负责保护吧。」 「你想打造新世界?」 「不,对low-g而言,那只是恢复原状而已。各g居留地和概念核将不再被当作人质,能和low-g对等交涉。嗯,不错吧——就是让一切变回一张白纸。只要毁灭ucat,我们也一并消失就行了。」 车速开始加快,所有人都架好武器严阵以待。 一旦慢下、停止,便是出击之时。 在朝着目的地顺坡而下的车内,赫吉也扛起了自己的武器,微微笑说: 「我不是想打造新世界——接下来要创造的,应该可以叫作真世界吧。」 ● 风见在沁入月光的病房中整理行李。 背着-wi的她直接穿上短外套,提起用袋子裹住枪尖的g-sp2。 『好暗喔。』 「先忍一下,到外面就拿掉了。」 接着,她朝房间角落伸出手,探向浮在空中的两个光珠。 它们是拳头大的蓝、黑光珠。 风见伸来的手使它们轻轻摇动,仿佛有所犹豫。 但蓝珠有如被风见吸引般靠来,黑珠跟在其后。 两颗光珠飞到举起手的风见两旁,钻进两侧口袋。 「我好像很讨这些无机物喜欢呢……」 风见看了看病房。 婴孩已不在椅子上,风见在概念空间消失前就将他送回原位了。 靠着墙的,是覆上装甲、形状略为改变、随性明灭控制面板的巨剑v-sw。 出云也躺在v-sw旁的病床上。 他的左手伸出被单,肘上石膏已经碎开,露出肤色略白的新造左臂。 「是受到10th-g之母世界树的疗愈力和6th-g的破坏及再生之力影响吗……」 自己体内也有几处感觉不太一样,仿佛经过改造般变得更灵活了。 风见看看v-sw和g-sp2说: 「……虽然你们这次原谅了不了解自己而战败的我,但不会再有下次了吧?下次输了就是真的输了,不会再有平反的机会了-对吧?」 『不准求情喔。』 风见对这率直的回答微笑,转向沉眠的出云。 「……谢谢。要是没有你的保护,我早就死了。之后我也得和大家道谢呢,感谢大家肯陪伴这样的我。」 风见慢慢低下头,和睡梦中的他四唇交叠。 片刻温存后,风见退开身子。 「我先走了。不过希望你能记住:接下来,我的心不会留在你身旁而停滞不前。但即使无法并肩同行——我依然盼望能与你一起迈步前进。而且」 而且—— 「我会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更有自信。无论谁怎么说,或是因为自己造成的结果而难过,我永远永远都会尽自己的全力。」 风见笑着说: 「这样,我才能一直保持全新的我。」 之后她看看v-sw,白色巨剑的面板显示: 『慢走慢走。』 风见「嗯」地点头,离开病房踏上走廊。 稍稍犹豫后,她跑了起来。 经过护理站时,护士长看着她说: 「啊,真的没事了吗?好像有很多人说要过来一趟呢。」 「没事了,请他们先回去吧——我自己会去找他们的。」 说完,风见举了举裹上袋子的g-s p2。 护士长看了一会儿才似乎发现g-sp2已经修复,脸上有些讶异,接着转成笑容。 「加油喔。」 「是。」 这时,风见看到一个正准备下楼的人影。站在婴儿室窗前的—— ……是那个孩子的妈妈。 她像之前那样看着风见说: 「……你要走了吗?你背什么那么大呀?」 「是啊。我现在……要去打工啦。」 「这样啊。」 女子头轻轻一偏,露出可掬的笑容。 「刚刚啊,护士长说了些有点难懂的话。她说……你救了我们家宝宝呢。」 「其实……是相反吧。」 「咦?」 「啊、对不起我不小心夺走他的初吻了……不过那是有原因的,希望你不要误会。」 风见弯腰道歉,而女子也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礼。 当风见抬起头时,女子不解地说: 「初吻?唉,虽然我不清楚怎么了……可是我们家宝宝是女生喔。」 风见「咦」地脖子向前一伸,和女子四目相对。 「…………啊。」 她回过神来,含蓄地笑。 接着再次对助她逃过一劫的婴孩之母鞠了一躬,接着对自己嘀咕了几声,忽然抬起头。 「非常谢谢你。」 话一说完,风见就往楼梯跑去。 一步两阶、三阶下楼而去的心,不断渴求着前方。 ……真是奇妙。 这种轻飘飘的感觉真难以解释。 就像风一样呢。虽会因一时紊乱而碰壁消散,却也能自由地飞升至心目中的境地。 这时候的风,一定特别舒爽。 「没错。」 下楼的风见将手探进怀里,拿出一封信。那是布莲西儿为她打气的信。 迟至现在才开封的信上,只有一行字。 『反正笨蛋一定会赢,所以没什么好写的。』 「那还用说。」 说完,风见从楼梯间一气呵成地跨过剩余的阶梯。 一跑到室外,满载月光的夜风便迎面而来。 ● 眼前是一条照亮夜幕底层的光带。 沉在山间谷底的光,也照亮了又宽又长的柏油路。 那是航空跑道。 三公里级大型跑道表层,铺上了新的柏油。 跑道两旁那高约两米的厚墙,是用刮除的旧柏油堆成的路障,和新跑道形成强烈对比。 堆高的墙顶经过粗略整平,还有几个身影走在上头。 这些配备外界行动用贤石的人影,是身穿ucat战斗女仆装的自动人偶。 她们将机关枪提在腰间,以视觉及概念侦测力来回巡逻。 由于单人侦测范围极广,配员相对地少;但换班频率颇高,能让总是处在室内的她们转换一下心情。 不仅是跑道上,南北林地,甚至位在西侧的1st-g居留地前都有她们的影子。 她们以两人一组巡逻,对话时并不透过声音。 一切都在共通记忆内进行。 『这里是56th菖蒲,目前正和五七号巡逻中,南林地西南角一切正常。』 『tes,请准备回来——跟九三号和94th山茶换班。』 『嘿啦——请问您目前状况如何。』 『现在,餐厅设为后勤基地后,已将伪装大楼三楼尽可能清空,做为存放迎击装备、炸药等物品的仓库。同时为了抵抗外来攻击,也在防护闸上施加了「——此路不通」的概念。』 『嘿啦——我判断,由于这次需要大量特殊装备,整备起来也特别辛苦。听说京小姐为了对抗先前那位来访ucat的少女的意识操纵概念,在出云ucat带头大量制造反射贤石。』 『tes,那些已在不久前以空运送达并搬入三楼了。我判断,那是很大的帮助。』 像这样,每个自动人偶都藉着共通记忆,分享视觉影像和资讯。 跑道四角,都设有大型的概念障壁产生器。 六个酒桶状的金属器具排成圆圈,在四周生成重力操纵类的力场,能抵御来自空中的大型机具。有效半径约为五公里,一侦测到空中出现未经登记的贤石反应,就会立刻用概念空间捕捉,使其垂直坠落。 整体而言,就是自动人偶负责对地防御,障壁产生器负责对空防御。 为了以防万一,也在跑道上临时搭建了哨站。哨站灯火通明,单膝跪地、盖上掩布的武神就在一旁待机。一有状况,驾驶员就能立刻搭乘出动。 另外,向各国ucat的支援请求也在交涉当中,而美国ucat日本横田分部已自行决定协防,一旦开战,美国ucat的机龙就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实际上,希望美国ucat常驻是日本自身的诉求,但各国ucat却认为那是美国为自身利益才配合而多方牵制,也因此迟迟不答应出兵。 最后,日本ucat决定十一月一到,会再为了征求各国支援而召开会议。 听闻此事后,自动人偶们—— 『嘿啦,看来这个世界统整得还不够完善呢。』 即便这么嘀咕—— 『tes。现在,世界的和平全系在我们身上。』 她们仍庆幸自己能肩负重任,专注执勤。 她们的视觉能穿过黑暗,看见热度。 但是,这些全都能被概念迷彩轻松瞒过。 她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她们只有人类大小,且能侦测出微弱的贤石反应。 「军队」的武器想必都已经过概念加工。 无论日夜、有无掩蔽,她们的眼都能感受到一般侦测仪器读取不到的反应,感测半径更高达两公里。 为了保险,她们两人一组;而且各自动人偶巡逻班的移动范围,也在细心的路线规划下相互重叠。 人类利用跑道或建筑上的侦测装置及肉眼观测敌踪,她们则是进行长距离巡逻,双方交织成紧密警网。 一发现贤石反应并经过共通记忆通知,战斗人员就能立刻出动。 自动人偶们毫不放松地执勤。 现在也不停地对话、呈报、答复。 『嘿啦——对了,各位会不会觉得将「嘿啦」和「tes」交互使用有些繁杂呢?』 『那应该怎么办呢,九三号?』 『两边前后对调,改成「嘿s」或「te啦」怎么样?』 『我判断,我不太喜欢这种念法。』 『嘿啦,这里是101st莲——那么上下各自搭配,改成「嘿te」或「啦s」如何?』 『实在很难决定,先听听八号小姐的意见好了——八号小姐?』 大家同步听见了八号在当下的情绪。她说: 『——够了吧,大城先生。要我说多少次您才会明白,这样翻白眼装昏倒是绝对骗不了我八号的——』 向八号征求意见的自动人偶沉默片刻,说道: 『——各位,我判断,八号小姐正在享受自己的工作。』 『嘿啦,这里是101st莲,我会将等待八号小姐回答设为延后处理。这是……?』 『怎么了吗,101st,发生什么事了?』 『嘿啦。我附近出现幼犬和黑犬,都 有项圈。可疑之处——』 话音就停在这里。负责中控的自动人偶等了几秒,这对自动人偶来说已经很长了。 『101st莲、一〇〇号,你们怎么了……看来身体反应没有消失……』 莲透过共通记忆回答了,但答的并不是话。 她是这么答的—— 『——汪!』 ● 这声音让自动人偶们在心里纳闷,不约而同地跟着—— 『……汪?』 一会儿后,用怪声回答的101st说: 『啊、没有……对、对不起,我突然乱叫……』 『没关系……你还好吗?如果记忆系统有所混乱,等等就到整备中心――』 『我没事。我想这只是一点小干扰,我马上就检查。下一班是——』 『和你们换班的是七五号和七七号……已经出发了,应该能直接看见。』 说着,她们附近传出某种声响。 是枪声。 接着,所有人的共通意识出现杂音。 中控员在杂音出现后大喊: 『——七五号和七七号机能低落!受到敌方枪击!请立刻检测来向!』 听见共通意识,巡逻员全部朝西南方集中。 但是在那里的—— 『这里是101st莲……二切正常。』 『这里是负责南方的九八号,已经尝试搜捕,但一切正常——咦……唔!』 枪声再度跟着话音响起。 过了不久,中控员茫然地说: 『九八号、九九号机能低落……』 接着,夜空下的自动人偶们纷纷以感热视觉看见林地西南侧的101st和一〇〇号号,将机关枪指向九八号等人负责的南方。 『为什么……?』 某人如此低语的同时,一丝沉默霎时闪过所有人的共通记忆。 她们立刻快速扫描彼此,确定各自的设定项目。 同为一家人的自动人偶身上被赋予了某样设定,那就是—— 『——禁止攻击同型自动人偶,能自行解除的只有1st小姐和3rd小姐而已。』 然而,跑道上的人所见到的影像,却是森林中的101st和一〇〇号朝东南方射击的画面,另一阵枪声紧接着响起。 『这里是108th茶梅,目前正遭受101st枪击——』 讯息在此破碎。 事实只有一个—— 101st和一〇〇两具自动人偶已遭到不明力量控制了。 可是没有人能够立刻处置。虽想阻止101st等人,却因为设定而无法开火。 那她们又为何能将枪口对准同伴呢。 无法判断。为了突破现况,所有自动女仆都对中控员这么说: 『请立刻通知ucat人员出击!』 可是,在中控员对回覆要求前,一个声音先行来到。 是101st的声音。 『……汪!』 和刚刚一样的狗叫声,让所有人都做不出反应。 叫声再次入耳,然后是另一种声音。 『……嗯,听得见吗,各位自动人偶?清楚吗?嗯。』 『——』 完全陌生的声音,让自动人偶们的意识瞬间停摆了。 ● 『…………』 自动人偶们动也不动。 理由有三。 一,不懂为何有人能侵入她们的共通意识。 二,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预想外的事态。 三,不能判断此后的变化。 该怎么做—— 所有自动人偶都认为,必须立刻通知自动人偶以外的人当前状况。 但是办不到。 自己的思考领域共通记忆是完全对外封锁的。这和low-g的人工智能不同,虽然同样以机械为媒介,却仍是人工的意识。 意识不可能受到他人介入,绝不可能。 所以自动人偶经过自主思考,认为这是误解事实造成的误判。 但她们也感到怀疑。 这真的会是因误解而产生的误判吗? 从所有机体同时有此现象这点,能推出两个可能的原因。 第一,共通意识造成了共通的误判。 第二,某人利用更高级的手段侵入了他们的共通意识。 而认为自己至高无上的3rd-g自动人偶们否定了后者。 所有人都是相同规格的机体,所以很可能对同一件事误判。 换言之,这个事实是因为某种误解所造成的误判。 所有自动人偶的人工脑开始下令,要彼此忽视错误,回到工作岗位。 但相反意见仍旧存在,让思考开始打转。 这造成了反覆超过几千、几万、几亿次的思考回圈。现在,她们自己的意识正不断丢出疑问,和自己的核心部分抗战。 然而,正反思绪分不出胜负,让自动人偶们陷入无止尽的思考,动也不动。 就在一切陷入僵局前,某个自动人偶添上了新的思考方向。 『——我们很优秀。』 3rd的自动人偶们知道优秀指的是什么意思。 在约莫三个月前的全龙交涉战役中,她们明白了这点。 唯有能承认自己的失败并重新求胜、同时是输家也是赢家的人,才称得上优秀。 能正视自身错误及幼稚之处的人偶们,也受到了主人的疼惜。 自动人偶们想起了一件事——其中一位同伴战败后被人抱起的记忆影像。 所以她们确信自己并非战无不胜,也因此—— 『3rd的自动人偶非常优秀,因此不可能所有机体同时误判……!』 某人如此疾呼。气力虽弱,但不是狗叫声,而且这位对操控自身的力量发出反抗言论的,是个平时性格温顺的机体。 『所以,这是事实……!有人侵袭了我们的意识!』 一听,所有自动人偶都清醒了。 思考的无限回圈终于被斩断,找回自我。 『——!』 有人入侵了共通意识。 而这并非是单一个体的误判,而是全机体共有的现象。 绝不可能的事发生了。 这是种矛盾。 但事实只有一个。 而这个事实也呼应着她们的觉醒似的说: 『非常好。嗯,振作得非常好——不愧是人偶之g的产物!』 将这声音认为事实的人偶们以全体共同意识大喊: 『……什么人?』 并非所有机体的意识都从矛盾思考中解脱。 但人工意识仍保持戒备,对停下她们机体动作的入侵者说: 『我们要求您立刻释放您所入侵的机体!』 『办不到。嗯,办不到。』 声音毫不犹豫地立即回答,并在人偶们的下句话前—— 『很可惜,这两位自动人偶的控制权已经是我的了。嗯,非常抱歉,对不起啊。所以希望你们尽量安分一点,嗯。』 『您是……』 『「军队」的赫吉,这样听得懂吗?我现在就要到你们那边去了,而且是尽我的全速。你们就做好防御等 着我吧,怎么样?嗯?』 话虽强势,但语气却相当平缓。 之后,负责巡逻西南方的56th菖蒲发出了一段简短的讯息。 『——有状况!』 接着—— 『发现敌袭!人数为一百二十一人,还有众多小动物,全都是狗!可是……从热源、概念上来看和真狗无异,经深入侦测后却发现全都没有心跳!它们是高密度资讯具体化的狗——我判断,就是它们强占了101st等两人的人工脑行动系统!』 56th的下句话被枪声盖过。 『——好快!敌人已经趁我们迷惑时接近了——』 意识断绝,取而代之的是日本ucat发出的警报,以及从南方林地逼近的大群脚步声。 「……!」 无数敌影冲出了南方林地。 距离ucat伪装大楼,仅有一五公里。 ● 太近了。 开始反应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那段停滞太要命了。——意识遭支配的事实,迟缓了3rd自动人偶的一切。 自动人偶们短暂的停顿,虽让日本ucat的夜哨察觉危险而赶了出来,但已经太迟。 敌群已穿过森林,冲向跑道。 「——」 连哨站里的驾驶员都来不及启动武神。 预想中可能性最高的,就是以机龙或武神带头进行突袭。他们原以为「军队」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速破坏日本ucat的建筑或土地,再如雪崩般淹来。 然而,第一波攻势却是徒步。 身穿黑色装甲服的人们从林问陆续涌现。 他们横越了哨站及设有路障的跑道边草坪,冲上跑道。 越过跑道边的厚墙后,白色建筑就在西方直线上。 现在只需要继续前进。 一名裹着黑色头巾的中东年长男子,领着这群脚边伴有大量犬狗的阵仗。 101st和和一〇〇号也跟在他左右。 冷风吹过,宣告晚秋的风声响起,男子抓起了自己的武器。 那是一把刃形似剑的机壳枪。 他以腋下夹紧枪柄,压低腰身,望着白色建筑说: 「来吧……就这么开始吧。」 自动人偶们没有反应,而他也不予理睬,踏出步伐。 他向前倾身,迈开奔跑的第一步。 「这就是最后了,所以——不必客气。」 同时,战斗在黑色部队的侵攻中开始了。 ● 一道光从医院旁的山路往西飞向奥多摩。 光有着羽翼般的外形,笔直窜上夜空。 地面上,有两道人影仰望着在月下飞行的光之翼。 一人是黑色西装的灰发女性,另一人是白色西装的健壮中年男子。 女性将罐装咖啡「黑咖啡盐卤风味」在嘴边一倾,出声说道: 「您对今晚发生的事有何看法呢,出云社长?」 「这个嘛,那个……我家笨儿子怎么还在睡啊?你不这么觉得吗,黛安娜?」 男子,出云烈将印有大幅摔角明星抽象画的罐装咖啡凑到嘴边。 「可是啊,怎么说呢,出云家代代桃花运都不错耶。接连两位女神之后,还来了一个原以为没希望却驯服了龙的天使。刚刚你也看到了吧,黛安娜?她在概念空间里用连我也会怕的超高速干掉对手了耶,真是惊险刺激!」 「您不想和她说句话吗?」 「咦?啊、不用,像这样躲在一边看比较好……反正我也不觉得她会输。」 「您为什么会那么想呢,她不是差点死了吗?」 「这个嘛……」 烈抬起头,望着幽白的月,突然说: 「不行不行,现在说什么都太帅了,我会脸红。哈哈哈,你就别逼我了吧,黛安娜。」 「你还是老样子呢。」 「才没有。唉,一言难尽啊,跟十年前可差多啰。毕竟——」 烈点点头,拿着咖啡深深环抱双臂。 「实在是说不太出口啊……这十年来我也老了十岁了。」 「…………」 「……黛安娜,你已经不会生气啦?乐趣又少了一点了,是吗?」 「我只是学会忍耐而已喔,对很多事,嗯。」 黛安娜耸耸肩,看向医院。 「——不去看看令公子吗?」 「不看他也能活得好好的,让他自己来找我吧。我还得想办法活到那个时候呢,真是累死人了。」 「出云家的人真的都很难搞呢。」 「还有更难搞的哪。」 「咦?」 见到黛安娜不解的表情,烈苦笑着说: 「没什么,就是10th-g居留地有人通知我,说有个神——也就是我的丈母娘约尔丝离开居留地了。」 「是因为……」 「和『军队』联手啊。哎,很难搞吧——『军队』要杀来了。」 烈在面带讶异的黛安娜身边瞇眼望月,继续说下去: 「这次我就作壁上观吧,看看我母亲和妻子的护佑……那两个爱上这世界月色的人,思念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要是输了——」 烈将咖啡罐指向月亮。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看着世界毁灭也是一种乐趣呢。」 第三十章『邂逅的距离』 「终于见到你了 任谁都会这么说吧」 ● 战斗在黑白两势相接时开始了。 航空跑道——两侧设有两米高的柏油长廊,就是这场戏的舞台。 队形密集的黑色军团,在五十公尺宽的跑道上不停前进。 人人身穿黑色装甲服,总数约一百二十人。 他们带着一群色彩纷杂的狗,飞快疾奔。 无数军靴声踏着夜风,伴着狗吠向西移动。 距离目的地的白色建筑还有一千两百公尺。 「动作加快。」 某人这么呢喃,但跑速已相当快了。 「若不快点,终焉就不会到来。」 有人回应地大喊: 「终焉!」 众人皆激昂地大喊,压低身形,提高速度。 「——为这个世界带来终焉和新生!」 「喔喔!」 众人各自鼓劲应声,破风而行。 奔跑。 不断奔跑。 用奔跑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白色军团已失了先机,自动人偶们也因为同伴成为人质而无法反应。 白方虽也开始反击,但非常零散。 相对的,黑方的攻击高速且集中。 有光线自黑色军团朝左右窜出。 光线的目标是从左右林地或跑道旁的小哨站现身的人们,以及防空力场产生器。 「……!」 爆炸四起。 没有火炎,只有无数黑烟和爆音震荡地面及大气。 几个影子被炸开的同时,黑色军团左右各分出五人一组的小队。 领头的赫吉转身面对他们,寒暄般地竖眉说道: 「差不多了吧?」 率领右队的某人转过头来: 「先走了。」 率领左队的某人转过头来: 「承让了。」 各分左右的他们紧接着说道: 「让他们尝尝后悔的滋味……!」 一跃翻过左右高墙后,迎接他们的是爆风和枪弹。 右方小队受到自动人偶的侧击。 他们在空中以右手掩护身体及头部,用左手朝人偶们开火。 远处燃烧的哨站,照亮了在草坪上展开的战斗。 时而飞跃、时而翻滚的自动人偶们拥有瞳孔追踪系统,视线和机枪弹道完全同步。 射击精确,弹无虚发。 黑色小队和自动人偶各自在空中及地上交火。 枪林弹雨间,所有黑色小队队员都在下降中敲击靴跟。 跟着脆响在脚底出现的,是移动用的滚球。尽管滚球只能够旋转—— 「——!」 但配上自背部装甲伸出的喷射器,就成了强力的移动手段。 黑色小队开始着陆,五人背后的气流皆滚滚翻腾。 队长级男子大喊: 「喷射器连续使用时间只有三十秒——给我间断地小心使用——」 「用得最烂的明明就是队长你啊——」 「——所以我成绩才最好啊!」 着地了。他们任由装甲弹开弹头,沐浴在伺机而来的弹雨中。 「我们的装甲厚得很呢!虽然过重很容易造成过热,不过这已经是最后了。还有——」 队长的脚被着地力道压得向前滑去,眼看就要跌坐在地—— 「——人偶全给我滚开!」 他轰散了背后气流,瞬时起身。 剎那间,他已在草坪上爆冲。刮起狂风、画出锐利的弧线,冲向从北侧森林赶来回防的人。对方不只有自动人偶,还夹杂了ucat的战斗员,可是—— 「我们的目标只有low-g的人而已!」 五式黑色装甲服窜过自动人偶之间,但女仆们旋即翻身跟上,枪指着他们喊道: 「我们早就是low-g的人了。」 「是吗?那可真抱歉。不过,实在是可惜啊——」 一道影子跳过疾奔中的众男子头顶,远远向前跃去。 影子身上那套女仆装,属于受操纵的101st。 101st身在空中,俯视着停下动作的自动人偶们。她右挺机关枪、左持野战刀,背着月光张口—— 「——!」 高声嚎叫。 身着重装甲义体的男子们也跟着这声咆哮进行突击。 距离黑色军团抵达白色建筑,还有一千一百公尺。 ● 白色建筑就在飞快移动的黑色军团正前方。 抗风而行般疾奔的他们中央,有个矮小的影子。 是诗乃。 她带着小白,胸口挂着指挥狗儿们的贤石,在众人围绕下看着前方。 ……命刻姐姐…… 人在哪里呢?应该在前锋队伍那边吧,可是到处都是黑鸦鸦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勉强看出最高的那个是赫吉而已。 ……在哪里呢? 两人搭乘的车不同,诗乃只有在编队时见过命刻的背影。 这几天,她们连话都没好好讲上一句。 彼此最后一次对话是在三天前。诗乃找命刻聊今天的事却碰了钉子,最后以吵架收场。 这场战役结束后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了。而且不必对身边的世界感到任何愧疚,可以完完全全回到正常生活。 ……可是—— 诗乃仍抱有一丝不安。 ……命刻姐姐也这么想吗? 所以她才想问个明白。至少,能从这里聊起。 然而诗乃还有更想说的话——一股等同于心中不安根源的不祥预感。 「这场战争结束以后……」 诗乃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不安。 ……战争结束以后,命刻姐姐还会待在我身边吗? 现在,命刻的确就在附近的前锋队里,想看也只能看见她的背,想追也追不上。但诗乃仍加快脚步,尽力跟上看不见的命刻。 这时,诗乃从前方众人的间隙中看到了些变化。 跑在前头的资讯体狗儿们突然抖动身体。 诗乃大喊: 「……小心地雷!」 不仅如此。 正前方景物有着些微的变化。 众人慢下步伐,原本一直注视的白色建筑前方,有部分景物被「掀开」了。 褪去景物包覆而现于白色建筑之前的是—— 「大炮……!是用光学迷彩藏起来的吗?」 那是两挺炮身长约四公尺的钢铁长炮,口径为88毫米级。 它们盘踞在柏油长廊上,阻挡着众人去路。 但诗乃知道,身边每个人都不会停下脚步。 ……继续前进。 才这么想,某人就跟着说: 「没什么好怕的。」 众人大喝一声提升速度,将蜂涌二字具体呈现。 前进。 对此足音,敌方也作出回应——两发轰穿大气的炮击。 距离黑色军团抵达白色建筑,还有一千公尺。 ● 白色军团在白色建筑前聚集,同时听见了炮击声。 轰然巨响。 迸开的冲 击波痛击大气,震响了建筑的门窗。 同时水平射击的两道巨响相互叠合,仿佛只有一声。 他们发射的是爆裂弹。 即使如此,那仍旧是超音速的钢铁炮弹,若击中人体,想必会在爆炸之前就被轰成碎屑。而弹头爆裂那一刻,即为击中重装甲义体之时。 「!」 白色爆烟已出现在八百公尺前的空中,而且有两处。 爆音划过长空,白色军团看着烟尘渐渐随风散去,但有人说: 「——奇怪?」 所有人都发现有些不对劲,而某人道出了疑点何在。 「为什么……那两个炮弹会在八百公尺处就爆了?应该还会再更远一点吧?地雷区可是有一公里长耶?」 「大概是——」 就在某人尝试作答之际,答案已像蜕去外衣似的从烟尘后自动现身。 一人是仿佛披外套般罩着黑色装甲服的高大女性。 另一人则是身上黑色装甲服已破烂不堪的少女。 高大女性一边走来一边扔下装甲服,并对身边的少女说: 「用刀砍当然会爆炸啊。与其浪费一把刀,不如用身体去接。」 「你就这么讨厌被年轻人追上吗,约尔丝?」 少女一边步行一边灵巧地脱下鞋子。 「来比赛吧。」 「好哇,命刻。我人这么好,当然会接受你的挑战。规则就在眼前,你懂吧?」 「当然……比法很简单,谁先跑过这片地雷区谁就赢了,只是场八百公尺赛跑而已。不对,既然有炮弹,应该算是障碍赛吧——算了,我还年轻,打赤脚让你好了。」 还没说完,约尔丝已经先行出发。 「太、太卑鄙了吧!怎么可以偷跑!」 约尔丝没回头,伸出右手食指比比自己的脑袋。 命刻也动身起跑,但头却转向背后。 她看看一脸无奈的赫吉和大家,大喊: 「……我会开出一条通往入口的路,大家不要停,继续跟上——从正面冲进去!」 答话般的炮击声响起,领先的约尔丝脚下爆炸声此起彼落,距离黑色军团抵达白色建筑只剩七百公尺。 ● 黑色进军锐不可当。 两名女子一一粉碎炮击,而先遣小队则誓死吸引左右枪声。 中央行进的黑色军团再也没有任何放慢的理由。 唯有前进。 当黑色军团终于跨过六百公尺线时,几乎盖过整条跑道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是另一群军靴足音。 所有人都清楚看见,原先负责周边戒备的ucat警备队已赶了回来。 跑道东侧道路和南北林地中,皆有约百人份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来自南北两侧的警备队员,各自着手扑灭南北黑色小队造成的零星战火。 来自东方的则从黑色军团背后追来。 在跑道南北作为诱饵的两支小队,战况和化解炮击、步步冲过地雷区的命刻等人不同,相当绝望。 最先遭受白军南向炮火洗礼的,就是被操控的自动人偶101st。 「请尽量保持头部完整!」 这瞬间,无法出手的自动人偶们如愿了。 白色装甲服部队咬着牙,将嚎吼如兽的自动人偶轰得不成人形。 穿甲弹射穿女仆装,将四肢躯干支101st击飞 「――!」 她落在草地上。这时,白方的百重射击已转向其余的黑色装甲服。 从旁扫来的弹雨化挟带巨大质量,压碎了重装甲义体的身躯。 「你们……」 白色装甲服向前挺进之余喊着: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黑色装甲服们已被冲击震得不能自己,这无法攻击的状况让他们放声大笑。 他们背后的黑色军团,距离抵达白色建筑已不到五百公尺。 在满耳脚步声和枪声中,黑色装甲服们有所对话。 「听见了吗?他问我们想做什么耶!各位,你们都知道像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吧?」 「是啊。」 在枪声和痛觉的支配下,离开本队的五名男子皆张口—— 「哈哈……!」 大笑。 他们屈身护体,同时以笑声做为攻击似的,嘹亮的笑声在天地间返响。 之后,枪声响起。 黑色小队其中一人的手臂装甲应声弹飞。 他因此失去平衡,接着被击中胸部的子弹弹飞。 尽管他重重落地滚了几圈躺成大字形,但是—— 「哈哈……不懂,这群人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不懂』是什么意思!再说……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有胜算吗?」 「当然有。」 他想爬起身,腹部却被正面开了一枪,向前瘫倒。 趴着发抖的他,却仍以全身力气讪笑着: 「哈哈,你们已经输了,注定要输。你们一定会后悔打倒我们——而这份后悔会让你们战败、消失。你们就等着后悔、战败、消失吧!」 「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可能会因为后悔这点小事而战败,更别提消——」 「那你们知道空白期是怎么来的吗?」 没人答得出来。 距离黑色军团抵达白色建筑只剩四百公尺。在防守炮火和枪声中,倒地的黑色装甲服男子站了起来。 「你们一定不知道空白期的原因吧?」 不过这回没人理会他的问题。 枪声响起,打在他全身上下,击飞装甲板。但他—— 「啊……痛得好、震得好啊——这全都是你们惧怕过去的证明。」 男子没在枪击和火花中倒下。他切断义体化部位的痛觉,解除动力系统的限制器,将笑容钉在满面鲜血中。 「和我们一起迎向终焉吧,正义的一方。那对这世界而言应该才是最好的。」 某人在更换冲锋枪弹匣时回答: 「你们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攻击的理由?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让你们后悔啊。想知道就慢慢等吧,等到我们大半都倒了以后,赫吉大人就会亲自告诉你们了。」 「为什么……要等到那时候?你们是刻意来送死的吗?要是你们所说的过去有那么重要,不如就早点说出来,让我们直接投降啊!」 「这样你们的后悔就不够痛了——当你们见到我们一个接一个倒下而自以为胜利时,你们才会明白自己所做的全都错了——来呀,尽全力打倒我,就当作是打倒对未来的不安吧!别让我死得一文不值!」 这时,白色军团后方忽传枪响。 待几个人随射击声倒下,他们才终于回头。 众人瞪大了眼,眼前的竟是—— 「自动人偶……?」 其中一具刚跟着白色军团回防的自动人偶,将枪口指向了他们。 白方其中一人沉下眉间,对她们说: 「喂,你们,狗已经——」 「汪!」 和这一吠同样长度的一声巨响击倒了那人,冷风跟着吹散枪声。 之后只剩下白方一人的倒地声,以及从自动人偶配枪口冉冉而上的硝烟味。 尽管黑 色军团已逼到白色建筑前三百公尺处,也没有任何人有所动作。 在众人错愕得不知所措时,开枪的自动人偶打了个冷颤。 「……咦?请问,我刚刚……」 没人回答——不,有那么一个。 就是那名全身上下都冒出轻烟和热气的黑色装甲服男子。 他吐去一口血沫,笑着说: 「你知道吗——狂犬病是会传染的,靠的就是你们的共通记忆。」 「该不会……」 「就跟你猜的一样。就算自动人偶心里有多不愿意,但我们的狗形资讯体恐怕早就习惯共通记忆这块地方,开始为了主人四处奔走了吧——你看。」 一道光随话音冲来。 日本ucat伪装大楼中段约三楼位置,已不断吐出红光。 ● 有什么爆炸了。 日本ucat伪装大楼三楼部分外装破损,迸发朱红的焰之色彩。 三楼是屯积迎击战斗物资的仓库。 那白色建筑的中段,正往天空喷洒着爆声和火焰。 一片火海。 黑色军团距离白色建筑还有两百公尺。在如此攻势之中,伪装大楼四楼以上灯光全失,所有窗口都喷出瀑布逆流般的浓烟。 下个变化是毁坏。 声音传来。风吹声、建材崩落声、持续不断的破裂声以及人的呻吟和哀嚎声。 四、五楼部分因失去三楼的支撑,向下坍塌。 崩解。 四、五楼保持原有构造,压垮下层楼的北侧而倾斜,最后随本身重量朝建筑北面崩落。 玻璃和土石同时喷溅的声音跟着传来。 崩塌引发地鸣,建材粉尘随夜风漫天飞舞,日本ucat伪装大楼就这么成了浓烟四起的两层楼高建筑物。 在跑道北边观赏此景的黑色装甲服男子以笑声打破沉默: 「哈哈,你们不只因为后悔而输,事实上也根本赢不了——赶快消失吧,ucat。」 一听,白方迅速做出反应。 黑色军团距离白色建筑还有一百公尺。 来自东侧的白方援军也陆续赶到,他们扣下扳机之余大喊: 「那我们就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连什么后悔的也是!」 「这么一来就得请她们和你们玩玩了。」 黑色装甲服男子不闪不躲,用震个不停的手指向东边。 那儿有从跑道东侧奔来的白方援军,还有从周边哨点赶来回防的ucat队员。 但是更远处,却有些步行的人影。 人影清一色是女性,身高、长相各个相同。 「黑色女仆装的自动人偶……?」 「不对,她们没有自动功能,只是单纯的人偶……总共有三百具,是来宣告终焉的大军。」 话音一落,黑色女仆装的阵仗就跟着跑动起来。 朝此奔来的脚步声轻细但迅速,而且仍在加快。 同时,她们举起了背在身后的武器。 铁盾、铁枪、铁弓。 接着黑衣女仆们兵分三路,每队约为百人,冲向跑道左右、以及在跑道上追击「军队」的白色军团。 箭已离弦,哀嚎随削风声响起。 在跑道上移动的「军队」主力,也在此时从后部三分之一处断成两截。 他们转过身去,和人偶们夹击一路追来的白色军团。 战嚎一起,新的战斗接着展开。 三队白方援军各自受敌,无法追击「军队」。 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军队」主力杀进白色建筑。 由于跑道上铺有地雷,白色军团只能在跑道末端架起路障迎击。 一方主动奔跑,一方被动等待。 当画面确立时,黑色装甲服男子瞇起了眼,再次发笑。 「……哈哈,看来我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就向后重重倒下。 他无力地看着夜空。爆烟升窜,逐渐掩住月光。 「——光明可不是到处都有的啊。」 然而,他眼中却多了一道光。 那是从正上方空中笔直落下的机体。 蓝白机龙正朝这里俯冲而来。 下一刻,蓝白机龙伴着轰声,冲破音墙直冲地面。 目标是东方的黑衣女仆群。 将大气刺出一道裂口的声音穿过夜空,不停下坠。 同一时间,「军队」已冲过跑道。 黑白两色的距离终于缩短为零。 战场的画面,也由黑的突袭转为白的迎击。 ● 山德斐洛在空中转为格斗模式,在俯冲途中张开下颚。 他将主炮光芒含在口中,往西方看去。 熟悉的建筑物已化为陌生的外形。 见到浓烟密布的白色建筑后,山德斐洛的外部扬声器发出声音: 『原、原川大哥,你看伪装大楼……』 「别紧张,希欧。都变成那样了,再紧张也没用。」 驾驶座上的原川将主炮对准西方,想在尚未坠得太深前赏「军队」主力一发,可是—— 「……不行!ucat迎击部队离太近了。」 『要打下面那些黑衣人偶还来得及呢!』 「是啊。」 原川点了个头,将机首转向地面垂直落下。 离地约有一千公尺。 在俯冲时的驾驶舱中,可以看见有道新亮柏油溪流将染上夜色的草坪切成东西两侧——那是航空跑道。 由于占地宽广,即便以高速下坠,仍然一点儿也没有变得更近的感觉。 原川在计算俯冲时间和高度后设定速度,接着开口说道: 「希欧,我一发射你就转身着地,然后直接跳向西边,在空中加速后用超音速飞过伪装大楼正上方——清楚了吗?」 『咦?为什么要飞过伪装大楼呢?不用帮大家……』 「你体型这么大,在混战里是要怎么帮啊?我要先用冲击波吹熄伪装大楼的火势,然后确保ucat后方的安全。虽然跑道边的升降台大概是为了不让人轻易入侵而封锁,不过搬运武神的升降台应该就在后面。听说和美国ucat争斗时,那个叫希比蕾的女人的武神,似乎就是从那附近出来。」 『…………』 「怎么啦,希欧山德森,有什么建议吗?」 『啊、没什么……原川大哥,我突然觉得你好可靠狠。』 「那是感想,不是建议,况且那根本是幻想。」 原川了解到主炮已正对下方。 自己离地已不到三百公尺。 主炮击中地面时造成的爆炸推力虽会波及自己,但是破坏黑阳的复体推进翼时,让他了解格斗模式能撑过那样的冲击。 「——我要开火了!希欧,把装甲向前集中!」 『好——啊!原川大哥!』 希欧突然大叫,装甲也没有移动,但原川却不予怀疑。 希欧会放下手边工作大喊自己的名字,一定有她的理由。 原川在瞬间了解,必须尽快击出主炮。 「把装甲移到后面!」 同时他加快了俯冲速度,发射主炮。 「去吧!」 原川的判断并没有错,只是迟 了些。 在山德斐洛为了后方防御而将装甲移向腰部及后腿时,一道来自北边上空的红光击中了他的腰部。 力道虽轻,却是从旁直轰而来的炮击。 光束硬生生地击中了他们。 ● 『!』 为了保护惊魂未定的希欧,山德斐洛迳自关闭了后推进器。 推进器闸门被内部高温烧得青白,却也阻挡了击中机身的红光侵入体内。 然而那一击仍刮去了几片装甲,推弯山德斐洛的身子,向南偏去。 主炮因此失了准头,但没有止住。 开炮了。 白光就这么错过黑衣人偶,击中跑道东侧。 主炮继续刨过地面,拖出一行焦土斜砍向南侧林地。 划过地面及森林的白光,将草皮及林木纷纷弹飞。 下个瞬间—— 「!」 被击中的大地和森林,如连续间歇泉般炸向空中。 土石、地壳、树木等等全被轰到两百公尺高,在夜空中散落。 接着,山德斐洛朝瞬间形成的碎土之墙一旁高速落下。 它们以逆时针螺旋轨道落向南方林地。 「……唔!」 驾驶座上的原川将视线跟上旋转的山德斐洛—— 「……起来!」 硬是将机首拉向天空。 但他仍旧无法将机首拉到需要的位置。 虽能止住旋转,但坠落惯性依然存在,让山德斐洛横躺般高速滑向地面。 「才没这么简单就玩完呢……!」 当左侧机腹就要撞击地面时,原川将一直关上的左推进器打开,全力加速。 气流推向地面,让差点坠落的机体向前猛冲。 可是格斗模式的加速性能不够好。 原川虽用尽全力将机首朝右上方抬高,但将机体往左下拉去的惯性仍然强烈。一来一往下,将轨道拉成钻进左方森林里的弧线。 这么一来,机体会在冲撞无数树木后停下。 ……那不就跟早上一样了吗—— 这时,原川听见希欧吸气般的声音。 『——请放心!』 接着,山德斐洛的身子浮了起来。 连续跳跃般的动作,是山德斐洛伸腿踢地造成的。 左后脚踢击下方流动的地面后,山德斐洛将机身向右顶去,抬起尾部降下鼻尖。 然后再利用这个动作,将一双前脚朝地一蹬。 转为跑姿。 加速后向前疾奔,便再也不需担心坠落。 山德斐洛穿过跑道南边的战斗,贴着森林转身飘移。 左侧装甲弹飞了几条枝叶,但也就这么多。 移动轨道在离森林数十公分处转出森林。 『没问题了!』 希欧才刚欢呼,背后地面又传来巨响。 是连续的大型爆炸。 「……是刚才打中我们的那个吗!」 敌人再度攻来。 有某物追着他们,并从背后空中连续炮击。 在原川猜测对方身分的同时,对方已从背后飞来。 是一架机龙。 以红蓝为主体且带有点点白斑的机龙,将其锐利的颜面对准山德斐洛。 『哈哈哈!正义的使者,机龙亚力士在此现身!』 紧接着,自称亚力士的机龙张开了嘴。 钢铁龙颚中已蓄有红色光团。 贴着森林高度移动的山德斐洛,再次听见了亚力士的声音。 『必杀!肃正闪光亚力士龙息——!』 红色主炮击发前一刹那,山德斐洛抓紧这片刻空白,使劲跳上空中。 下一刻,一道赤色光芒窜过眼下。 炮击刮飞林木,将远处的预备伪装大楼轰个粉碎。 当轰声远离机腹时,山德斐洛在空中承接气流,向上拉升—— 「!」 换装成一般航行模式。 后推进器完全展开,并在旋力之中全力往上垂直加速。 压迫感只有短短一瞬,接下来的就是完全的加速时间。 山德斐洛飞向夜空。 眼下顿时出现一片树海。原川在如此强烈的g力中啧了一声。 「可恶,刚刚那个家伙是怎样……!不过这样他也没辄了吧,那个笨蛋机龙看来不会变形,应该没办法在发射主炮后瞬间加速——」 原川的话立刻被打了回票。由下窜升的红蓝机龙悠然进入了右侧空域,然后放慢速度。这也代表了他的加速比山德斐洛更为猛烈。 「怎么可能……!」 但原川立刻发现了问题何在。 亚力士的全身——背、胸、腰部全都挂上了液态燃料槽和外挂推进器。 「你不管发炮还是怎样都一定要那么用力吗!」 『力量是正义不可或缺的要素!』 亚力士如此大吼,接着愤慨地说: 『不过你们这些邪恶组织干部的确有两下子,竟然能闪过我的必杀亚力士光束!』 『那、那个,不是叫亚力士龙息……而且……』 『少女啊,你有意见吗。』 『你都喊出必杀技名称了,那我们闪过也是当然的呢。』 『胡说八道!』 亚力士断然否定,紧握的右拳颤个不停。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没概念,难道是被邪恶组织的洗脑机器污染了吗!听好了,少女,我现在就和你解释道理。喊出招式名的确很容易被躲过,但是正义的使者是没有理由不宣告必杀技名称就偷袭的!战争也是要经过宣战才开始的啊!』 亚力士高举右前脚。 『所以当正义的使者也是有学问的!要想出大喊招式名、摆出姿势也不会被躲过的绝技——也就是要开发出能克服各种条件的必杀技巧!那样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必杀技!可是现在,你们躲过了我的必杀技,那除了表示你们是强大的敌人外——喂!给我站住!正义的对话还没结束啊!』 山德斐洛背着正义翻身下降。 既然对方想来场接近空战,着重最高速的高速巡航模式便不具意义。虽能用一般航行模式或格斗模式一较高下,但拥有外挂推进器的亚力士速度仍胜一筹。 不过我方续战力和机动性压倒性地高,重量应该会拖慢亚力士上下移动时的动作。而在空中紧急煞车这方面,对重量轻的我方更是有利。 故意让敌人尾随并在高速中突然停下,就能轻松攻击。 想像总是很如意。 这时,开始下降的山德斐洛听见了来自高空的声音: 『很好!自知打不过就想逃走了吗——看招!』 上空传来拷贝录音带般掺有杂音的一段音乐。 『新必杀技!爆击破碎亚力士特技——!』 原川看着上方的亚力士开始变形。 不,那不是变形。他翻开了全身上侧大部分装甲,露出一大群飞弹。 一旦发射,攻击便会如瀑布般追来,若是躲开,则会重创地面部队。 「混张东西!你不管下面同伴的死活了吗?」 『你真是没概念啊,少年!子弹会自动闪开正义的一方!』 发射在即。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打 击制止了亚力士的动作。 那是由南方空中飞来的一条白线。 『!』 亚力士在腹部装甲挨轰后立刻闭上展露飞弹的装甲,迅速爬升。 『埋伏是卑鄙的行为!』 原川在声音的去向——南方看见了黑影。 有翼的黑影上还坐了一位手持巨炮的少女。 「是飞场跟……新庄——」 ● 荒帝介入了这场空战。 不,应该是被迫介入了这场空战。 在高空气流中,亚力士攀升到荒帝顶上,展开全身上侧装甲。 『受死吧,伏兵!必杀!爆散重射亚力士飞弹……!』 早在荒帝反应之前,空中已多了、一朵巨花。 那是数百枚导弹拖着推进剂烟雾而形成的放射状花朵。 全弹旋即勾着弧线冲向荒帝,一个个扭转得宛如逆流而上的鱼。 荒帝也立刻加速,为了不远离亚力士而绕弧爬升,同时让飞弹跟在后头。 比起翱翔天际的钢铁之翼,靠燃料推进的轻巧飞弹显得更快。 虽有数枚在圆弧轨道上互相撞击而自爆,但远多于这个数字的弹头仍拖着几百条烟带追逐黑之翼。 『唔……!』 荒帝不断振翅加速,接着旋转机身。 荒帝的速度和姿势有如朝着天顶坠落一般,将回旋上升的机体转向追来的飞弹。 下一刻,飞弹阵前端突然遭受某种打击而爆炸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荒帝肩上的新庄。 新庄肩上扛着e-st,五指扣在炮身侧面的扳机上。 「虽然没装准星有点难用……!」 和飞弹保持距离飞行的荒帝肩上,新庄不停扣着扳机,将袭来的弹头卷入炮火之中。 白光群往头上、左右、眼下不断连射,将追在后头或从旁勾来的弹头一一粉碎。 击破、再击破。 炮火在飞弹燃料烟尾扭出的的弧上,点出一朵朵炎之花。 领着飞弹而行的荒帝振翅加速,摆腿调节气流。当飞弹来到新庄不易瞄准的位置,荒帝也会旋身转向。 不过,尽管追来的弹幕已被轰掉一半,穿过爆炎而来的追击仍不计其数。 但新庄仍不停连射,挥洒汗水、摆动衣角,四面开火。 荒帝也同样地带着音爆加快速度。 即使重力控制消不尽g力的高压,美影仍对新庄施加了完全的重力防护。 在沉重g力中,荒帝尝试变换路线甩开飞弹,并朝它们甩出左手。 新庄跑了起来。在如涛风声中,她朝荒帝伸出的左臂前端跑去。 就像踏上伸展台一样,新庄在荒帝手上不时转身,漫天射击。 「……!」 她张口闭上单眼,将逼来的弹头以优秀动态视力一一捕捉、击破。 新庄眼及之处接连爆炸,产生一道朱炎之墙。 导弹绝大多数皆被破坏、粉碎。 e-st炮身接着发出喘息般的声音,喷出白烟。 炮身因过热而无法射击了。 然而敌弹仍未灭尽,它们穿过爆炎,拖着大量白烟朝荒帝飞来。 数量超过三位数,但已是最后一波。如蛇般窜起,不停抖动的飞弹正以螺旋轨道逼来。 新庄迅速吸了口气,左手举起e-st向后甩去,身体跟着偏动,右掌向前挺出。 「扫光它们!」 这瞬间,荒帝就像模仿新庄般举起右手。 『——神碎雷!』 同时,荒帝右臂迸出尖响。 概念空间在右臂外装展开,送出分解的神碎雷组件。 首先见到的是背部接合臂和底部框架,以及五管式吸震器。接着接合臂移到推进器上,固定导轨的顶部防护器也跟着送来。 五连光枪出现后,十八颗钢铁螺钉穿过各组件固定一切,确定了自己的形体。 在这契合的金属多重奏高响瞬间—— 『——!』 奔腾的打击炸开空间。神碎雷尖端霎时放射出直径约三百公尺的雷电空间,所有导弹撞上雷光而粉碎。 无数爆炎在光芒中产生。 宛如一面光之壁。 见到此景、听到巨响,新庄才放心微笑,朝荒帝面部挥挥手。 「之后就麻烦你们啰。」 新庄轻轻向前一步,跳下荒帝肩头。 飞场什么也没说,美影也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下方的山德斐洛一定会安稳接住她。 于是荒帝立刻拉高视线,看着上方数百公尺处的机龙。 『唔唔唔!竟然会有第二次!这次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对不起打个岔,那个,应该是坏人的台词吧?』 『?龙司,坏人是指……?』 『傍晚不是有个重播的片子吗,就是三个坏人驾驶靠戴纳射线驱动的合体机器人,把地底人赶尽杀绝的机器人动画「盖特超人」啊,今天的重头戏「眼睛耳朵鼻子!」那段很那个说。』 『嗯……少年,你好像对正义很了解嘛!』 『没什么啦,过奖了——不过你先看看东边吧。』 亚力士跟着向东望去。 在荒帝眼前那片天空中,有十二条晃荡的气流。 『——美国ucat的机龙终于来了啊,之后运输机和运兵车应该也会送步兵——』 飞场话还没说完,夜空已被染得通红。 那十二朵火花全都位在晃荡气流的前端。 『机龙……』 在瞬间被全数击坠了。 飞场的眼睛很快地看到了答案。 曾几何时,十二架机龙原先的位置上多了一道白影。 那是拥有六片白翼的巨大武神。 『堤丰……』 他们见到的还不只是美影口中这个名字。堤丰底下,联通ucat与奥多摩山区的道路上,还有三具巨大人偶。 看起来很像武神,但实际上只是在骨架上覆上黑色装甲的巨大人偶。 『人偶?』 听见飞场略微颤抖的声音,一道女声从堤丰肩部响起。 「对呀,那是遥控式的人偶,不过我现在操纵的只有堤丰而已。」 一名身穿黑色战斗风衣的女性就站在白色武神肩上。 『美树姐……』 「我说龙司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现在叫做龙美吗?」 龙美面露微笑,右手朝荒帝举至肩高,堤丰跟着六翼一振,拔出从双肩伸出的两把刀。 见到龙美的笑容,飞场在呼啸的风中对那微笑问道: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改姓长田呢……!』 「那是你母亲的旧姓,也是我自己的本姓啊。而且……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何拘泥于这点了,赫吉大人他们应该已经打进ucat里了吧。」 『ucat里还有阿夫拉姆先生率领的实战部队呢,你以为他们打得进去吗?』 「你慢慢看着吧……赫吉大人待会儿会发表一段小演讲,之后应该就进得去了。而接下来的第二场演讲上……将会公布一切的真相。」 说完,堤丰一口气加速逼近荒帝,地上三具人偶同时起跑。 「来吧,一切的谜团差不多都 该明朗化了。我们为何存在,为何敌对;你们又是什么,过去有过什么,还有……谁做的才是对的。」 堤丰双手举剑,笑容跟着说道: 「——要活到谜底揭晓那一刻喔。」 金属声敲开了战斗的序曲。 ● 夜幕底下,一场枪与刃的混战正在失了顶的白色建筑正面进行。 这是身穿黑色装甲服与白色装甲服的人们之间的战斗。 他们防卫、进攻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便是白色建筑正门处,从大厅深入地下的楼梯、电梯。 非战斗人员已疏散完毕,电梯封闭,楼梯也被护壁格档。但黑色军团似乎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不断涌上。 尽管被撂倒的不少,但黑色军团仍不断向前填补空缺。 对他们而言,冲出白色建筑的白色军团,数量顶多只剩这两层楼的份量罢了。 通往地下的主出入口已遭封闭,为了不让在极近处现身的敌人趁隙入侵,跑道边的大型搬运台也将防爆门盖上。 然而,来自地下的敌人还是从某处频频增援。 就在后方。 建筑和菜园之间有一座运送物资的地下电梯。 电梯承载面积约为二十五平方公尺,足以搬运直立的武神。 做好准备、率先从地底现身的,是希比蕾麾下的部队,以及她的武神。 枪声与吼声穿透建筑。希比蕾确认战斗仍在建筑物正面僵持后,微笑着转向陪同她踏上地面的装甲服男子们: 「请各位守住这里。我会到前面去,武神应该能镇压一下大门那边……而且,阿夫拉姆先生好像已经在那里了。」 刚说完,一道轰声扫过她头顶。 众人还以为是风,却看到两道机影朝西方天际飞去。 ……称为亚力士的机龙跟山德斐洛正在交战……! 思绪窜过脑海,希比蕾表情坚稳地松了口气。 全龙交涉部队正平安地战斗着,很快就会重新凝聚了吧。 而她的预感也很快地有小部分成真了。 建筑崩塌的北方有两个人影慢慢走近,一人身穿便服,提着e-st和竹篮,另一人倚着新庄—— 「阿娜慈夫人?」 阿娜慈的右脚不便行走。 这时,新庄看见了蒂比蕾。 「希比蕾小姐,阿娜慈夫人受伤了!她好像一直待在五楼阿夫拉姆先生的房间,所以……」 「那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幸好崩掉的部分形状依然完整。」 众人上前迎接阿娜慈和新庄。希比蕾露出安心的神色问道: 「新庄小姐,您有哪里受伤吗?」 「啊,没事,我还比较担心把我载来这里的山德斐洛呢,追着他跑的机龙有点怪怪的——对了,这个给你。」 新庄提起手,除了抓着e-st以外,还有一个竹篮。 篮里有貘,以及—— 「这个照片……好像是在ucat创立初期照的。这些原来是交给希欧保管,不过现在情况危急,她就还回来了。交给谁好呢?」 对话当中,天上不时传来拍布般的低响。 听见空气的爆炸声,阿娜慈发着抖说: 「那是天空的声音吗……?」 「tes。阿娜慈夫人,请别担心,阿夫拉姆先生正在为我们战斗——新庄小姐,请您陪阿娜慈夫人到地下去吧,大城?至先生已经下令加强地下六楼的防御了呢。」 「地下六楼?」 「tes,那里是概念的保存库……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听说那里存放了被封印的概念空间设施,恐怕和空白期有关。」 新庄睁大了眼,又立刻压低眉头,问道: 「请、请问,佐山同学人呢?还没来吗?」 「……很抱歉,佐山先生还没到,千里小姐和出云先生也是。」 一听,新庄的眉毛有些扭曲。 阿娜慈似乎感到了新庄的情绪变化,转过头来说: 「他一定会来的。」 「可、可是——」 「放心。」 阿娜慈点点头说。 「他是你的法利敦吧?那么,他一定会回来牵你的手。」 说着,阿娜慈用满布皱纹的双手包覆了新庄的手。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以及捧着手的简单动作。 但过了不久,新庄在远方传来的枪声中改变了表情。 她吐了口气,略抬眉梢点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 「您说的对……他会来的,还会故意要帅。因为佐山同学是个大白痴——呃,啊!」 最后的惊叹声,是新庄提在手里的东西所发出的。 貘突然从篮还探出头来,跳下地面一溜烟跑远。 它奔向建筑前方,也就是战场。 「啊,危险啦!」 新庄手没够着,眼睁睁看着貘头也不回地往建筑后头跑去。 「啊……」 她走了几步,肩膀不安地抖动。 「怎、怎么办啊。」 「tes,只能祈祷一切平安了,不过我判断,它在回程上并不会遭遇危险,因为——貘一定是闻到佐山先生已经不远了。」 新庄愕然地转过头来,只见希比蕾继续微笑着说: 「请您快到地下穿上防护装备,我们会在地上奋战到佐山先生抵达的。」 希比蕾笑着举起双手,她背后的白色武神也摆出同样动作。 「——出击!」 第三十一章『真实的些许』 即使极为稀少 但依然珍贵 ● 缺了顶盖的白色建筑,就近在赫吉眼前。 正面大门并未开启。 但入口并不仅限于大门,从哪儿进去都可以。要打破大厅玻璃墙攻坚也好,想随意砸个窗户、或是炸开墙壁都行。 然而敌数众多,要抵达前方可不简单。 但赫吉却有着不同想法。 ……这样胶着的战场也别有一番乐趣啊! 「——!」 他飞身一跃,冲向白垩建筑前的圆环中央。 白色军团立刻上前包围。 但赫吉没有停下。 着地瞬间,他手中长枪已朝眼前三人的白色装甲服横扫过去。 带着弹力的钢枪当场划开、击飞三人的胸部装甲。 三人伴着三连打击声仰身飞退,开出一道缺口。 其实赫吉想在这里说声—— ……退后就放过你们。 但没说出口。 相对的,他定足回身,一个旋转扫飞靠近的敌人。 三百六十度旋转。 接着响起的,是快步上前的人们被打飞的声音。 但赫吉完全没在意他们,只是望向前方。 「——来了吗。」 说着,赫吉将长枪往头上猛力一举。 下一刻,某物击中枪柄向上弹去。 赫吉明白自己弹开了什么——是某人刺来的枪尖。 他也知道是谁出的手。 不对,他已清楚看见那人。 在眼前舞动枪尖的对手是—— 「你终于来啦,阿夫拉姆?梅萨姆——你手上的不是b-sp吧?嗯?」 「那并不是对人用的武器。」 阿夫拉姆的回答让赫吉点点头,说声「原来如此」。 接着—— 「瞧不起人吗……!」 赫吉将阿夫拉姆的枪高高弹起。 阿夫拉姆起脚飞退,赫吉也一跃跟进。 先着地的阿夫拉姆使劲前跺,朝赫吉的落地位置送出一枪。 「!」 赫吉凌空翻身,右脚跟砸向阿夫拉姆刺来的枪尖平面。 时机拿捏得相当准,将枪尖踢向柏油。 钢刀断开土石,迸出脆响。 赫吉就这么踩着阿夫拉姆的枪尖着地。 同时朝他的脸顺势就是一枪。 这一击风驰电挚。 动静吸引了一旁战斗的众人目光。 有些人呼喊赫吉,有些人声援阿夫拉姆。 赫吉乘着声浪,将枪尖刺向阿夫拉姆眉心。 见状,阿夫拉姆侧身躲过,枪尖只微微擦过脸颊。 阿夫拉姆接下来所做的事,在一般白刃战中并不常见。 他放开了自己的武器—— 「……!」 并抓住赫吉的枪往后一拉,同时向前出脚。 「唔!」 赫吉身形顿时弯成ㄑ字。 但这一脚并未踢中。 赫吉抵抗踢击风压,将弯曲的身子使劲挺直—— 「——」 然后也放开了自己的枪。 赫吉后退之余,朝右脚下的枪尖猛力一踏。 枪以枪尖为支点立起,落入摆好架势的赫吉手中。 这时,阿夫拉姆已挺起夺得的枪掉头刺来。 赫吉驱枪档格,不停招架。 四次五次、八次九次,然后他采取了某种行动。 他笑了。 不是像一般人那样张嘴而笑,他咧开双唇,露出一排紧咬的牙。 「哈哈……!我好久没这么笑啦!」 赫吉以枪棍用力弹开阿夫拉姆的攻击,仿佛是用自己的吼声逼退似的。 他的手已不再掩嘴。 那张与笑容有些差距的喜悦脸孔说道: 「尽管令人愤慨,不过你的确不假!一定就是你!嗯——我的敌人就是你!」 阿夫拉姆没有答话。 一旁交战的群众替他作答。只要有些许喘息空间,他们就会对这场激战投以视线或声援。 呼喊赫吉和阿夫拉姆的声音此起彼落,响彻战场。 众人瞩目中,两人操使曳着白雾的枪跺步攻击,摇撼气流与大地。 两人皆能在刹那间移身十数公尺,更能在短瞬间无数次交锋,激出无数火星。 装甲服随姿翻摆,柏油印出鞋痕。 白色建筑前,已化为这两人专属的战斗空间。 赫吉听见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也听见呼喊敌人名字的声音。 太久了,赫吉心想。 像这样沐浴在众人期盼下的战斗,已经睽违六十年了。 ……好快…… 「好快……!」 赫吉大喝一声,全力舞动。 赫吉正在战斗。 场中有种声音。 耳闻不见之声。 战场的心跳声。 此声并非实存。 唯有心可听闻。 声音绘出战场。 不分虚实敌我。 此音始于足底。 疾步铿锵高亢。 足声通达五体。 风声带动激情。 剑声横扫四方。 枪声贯彻己志。 胸中澎湃激昂。 激昂化作心声。 心声渴望胜负。 激战的冲击、火星的溅光、战意的锐度、首领的重负,全都是喜悦的表现。 「可是阿夫拉姆……是不是该终结这一切了呢?」 赫吉驱臂连击,在不间断的巨响中问道: 「你能够信任鼓励自己的声音吗?」 阿夫拉姆仍然漠不吭声。 但沉默的战将却以其他形式送上答复——那便是猛击。 「——!」 金属打击声镇住赫吉,令他只能后退。 在竖眉拉尖的视野角落,能瞥见诗乃担心地远望,命刻刻意背对,约尔丝也在战斗之余不时窥视。 在赫吉眼里,这些动作全都像是在问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而下一步已在他的心里。 这样的攻击是对方惯用的致命圈套。约莫六十年前,他也尝过这左右连击的滋味。 原想固守到对方耗尽己力,一记挑击却在此刻袭来。 赫吉就是在那时丢了左眼,但他情急下的还手也夺走对方一只眼睛。 他相信当时自己实力较强,但心里仍有些挥之不去的感受。 ……那时候我是慌了才出手的。 杀敌千万的自己,竟因为一次出乎意料的攻击而感到恐惧。 但那并不是比拚实力的单纯较量,双方肉体上的损伤虽然相同—— ……可是我输了。 赫吉转守为攻,动作迅速,寻求无误的一击。 「喔喔……!」 赫吉放声大喊。在双枪互击这瞬间,一道回忆闪过他的脑海。 来了。 他感到像过去那样由下挑起的一击就要来了,但是—— ……不一样! 赫吉反射性地动了, 仿佛想甩去过往的回忆。 上面。 他沉下腰身,将直立的枪平举过头。 紧接着,高举的枪柄迸出剧烈的冲击声。 这一击重得几乎能把他敲进地面。 但赫吉挡下来了。 他咬牙忍耐,之后确信。 ……这样就能从那种烦人的回忆中解脱了! 赫吉横移手臂,如持刀般短握枪身,如挥刀般扫下枪尖,直往阿夫拉姆脑门砍去。 就在此刻,赫吉目睹了一件事实。 阿夫拉姆将尚未卸去反弹力道的枪放开了。 ● 阿夫拉姆当机立断,他没有收回陷入惯性的枪,反而直接放手。 他接着抓住赫吉短持且高举的枪。 「……!」 阿夫拉姆握住枪柄,配合自身体重使尽全力向下一压。 从旁看来,就像赫吉亲手挥舞枪刃一样。 枪为单刃,且尖端极为锋锐,砍击效果与刃器相同。 一瞬间,赫吉左眼的眼带已「刷」地一声被切断。 银光从左肩划过胸口,直达腰间。 赫吉就这么被自己的枪砍中了。 切割声响起、枪从赫吉手中落下的同时,倒抽气息的声音从黑色军团传来。 「……赫吉大人!」 阿夫拉姆直盯着赫吉,对周遭呼喊不屑一顾。 他取回自己原来的长枪,看着眼前跪地的赫吉。 ……这样就结束了吗…… 这时,赫吉前倾的身子忽然定住。 阿夫拉姆发现,赫吉已在身体倒下前完全沉住了腰。 他在受创时顺势蹲下,同时向后挺身,减轻了伤害。 鲜血从黑色装甲服裂缝中流出,左肩以下没有动作。 但赫吉仍挺起身子—— 「太天真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一定要确实了结倒下的敌人啊。」 赫吉两只眼睛瞪着阿夫拉姆,右眼有着黑色虹膜,左眼—— 「这是我的眼——但也不是我的眼。」 赫吉梃腰抬身,说: 「这就是被你毁灭的萨哈娜慈……札哈克自身概念的复制品。若说封在圣枪伯玛亚(注:birmaya,波斯神话中的圣牛,拥有七彩毛色,曾哺育年幼的英雄法利敦,遭蛇王札哈克杀害)的概念是代表『动』的明焰,那么札啥克的概念就是代表『静』的伏暗。被这只眼盯上的任何东西都会静止——然后因无法承受而爆碎。」 下个瞬间—— 「——你这浑帐,萨哈娜慈过去用什么视线看着你的,你就自己体会吧!」 阿夫拉姆向后飞退,遍布全身的冲击同时袭来。 ● 新庄在搭电梯到中继点地下三楼的途中,听见了赫吉的叫喊。 戚到阿夫拉姆有难之余,一个疑问也同时浮起。 「萨哈娜慈过去用什么视线看着你……?」 听起来,赫吉和这位名叫萨哈娜慈的人似乎相当亲近。 阿夫拉姆又和这个人有何关系呢? ……该不会…… 新庄皱起眉头,朝身边的阿娜慈瞄了一眼。 阿娜慈站着不动,面朝正前方默默地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新庄虽有些犹疑,仍抽出了篮里的照片。 她尽量不惊动阿娜慈,悄悄摊开照片,看到一张张久远的脸孔。 里头有佐山?熏、飞场?龙彻、齐格菲、山德森,还有蕾雅、登志、赵医师等人。在后面背对大家的应该是衣笠博士吧,然后—— ……阿夫拉姆部长是…… 当她动眼寻找时,声音冷不防地从旁传来: 「他也在那张照片上吧?」 「——咦?啊、那个,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那是初期ucat的照片嘛。他就在照片上吧?就是和我见面以前的……我的法利敦。」 新庄「嗯」地点头。除了佐山祖父他们,照片上还有许多人,其中有个站在众人行李前的魁梧男子。看起来是中东人士,大概就是阿夫拉姆吧。 这时,身旁的阿娜慈头也不回地说: 「……他以前还被人们称做英雄呢。他是个医生,眼睛也不太好。外表就是个读书人,看不太出来是个会为了人民日夜辛劳、抢救人命的英雄呢。」 「咦……?」 新庄口水一吞,看了看阿娜慈,吸口气后再次看看照片。 她拿着照片用力地看,找出一个符合阿娜慈描述的男子。 有个中东血统的清瘦男子,站在佐山祖父那群人旁边。 他身穿褐色大衣,留有短发,戴着眼镜的脸望向天空。 ……这就是阿夫拉姆先生吗?和现在的阿夫拉姆先生完全不一样耶…… 那么现在的阿夫拉姆又是谁呢? 新庄说不出话,看看身边的阿娜慈。 阿娜慈依然默默地朝向正面,面容安祥、动也不动。 ……为什么? 「阿娜慈夫人,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阿娜慈没回答新庄的提问,只是这么说: 「——上面好像打得很激烈呢。」 一道声音跟着这句话响起。 头顶上电梯井的尽头,传来了战场的声音。 ● 赫吉察觉阿夫拉姆向后跃去,打算跳出视线的范围。 但阿夫拉姆的装甲服已化成碎片,屈起的右膝也因躲避不及而粉碎。 此外,它们之间的空气也被破坏,形成真空。 赫吉的视线,只是让一切事物停止而已。 但停止的物体非常脆弱。一旦空气停滞而成为独立个体,就连周遭空气的微弱移动,都能将其压垮、爆碎。 赫吉迅速起身,想追上被真空波震飞的阿夫拉姆。 方才手上那把枪已回到敌人手上。 所以他捡起阿夫拉姆在空中扔下的枪,也就是自己带来的枪。 赫吉追赶的第一步又快又高,迅速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眼角之中,能瞥见周围人们听过关于萨哈娜慈那番话后,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见到大多数穿的都是白色装甲服,让赫吉相当满意。 在一切真相公诸于世前,先用一段前言打破那可笑的假面具吧。 「听好了,全都给我听好……!」 赫吉右脚向前一踏,扫击阿夫拉姆下盘。 「这个男人虽然自称阿夫拉姆,事实上却是9th-g之王——萨尔巴本人!」 在打击命中的手感中,赫吉继续开口: 「过去9th-g联合3rd-g侵袭low-g时,这个王遭到政客们背叛,孤立无援,甚至被间谍打成重伤。」 骨折声响起,阿夫拉姆向右飞去。 「当时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可是他活下来了,而救他一命的就是原先被你们这群人称为阿夫拉姆的医护兵……!然后——」 赫吉只蹬了一步,就窜到人在空中的阿夫拉姆背后。 接着旋身一扫。 「——真正的阿夫拉姆,早在9th-g崩毁的战争中丢了性命。然而那时,这个男的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假冒他的名字!甚至为了完全成为阿夫拉姆,而迎娶他的未婚妻 !」 这拦腰一棍狠狠击中阿夫拉姆背部。 「你原来的未婚妻——我亲爱的妹妹萨哈娜慈却变成了札哈克,还死在你的手下!难道你想忘了我妹妹、忘了我、忘了世界背负的过去,一个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吗!」 阿夫拉姆飞向白垩建筑大门,赫吉疾追在后。 「……给我败吧!」 赫吉将枪尖刺向对方高大的背膀。 半段枪头刺进了背部装甲服,阿夫拉姆也在此时整个人撞上伪装大楼的大门。 透明的玻璃门瞬间白成一片。 在这冲击下,整面防弹抗爆玻璃散成碎片。 阿夫拉姆连门带框向后飞去,就像将玻璃浪花冲开一个大洞一样。 大厅服务台被他撞碎,没能挡下。 白色装甲服的高大男子就这么一路撞破后方远处的仓库水泥墙,消失不见。 连续的破坏震荡了大楼,破坏声随后而至。 在如此声响中,赫吉高举了持枪的右臂。 他面对在正面扩散开来、直达地底的黑暗,高声大喊: 「——真实的入口已经打开了!」 接着,赫吉转向背后,朝诗乃便个眼色。 南方草坪上,远离战斗的诗乃点了点头,握紧青蓝的贤石。 她闭上眼,尽量不让逐渐强烈的蓝光泄出指缝,开口说道: 「——请相信他。」 听见诗乃强制更改意识的宣告时,赫吉暗中调息。 冷风注入肺叶、双眼再度凝神后,他说出了自己的话。 「听好了,ucat。」 他一面检视自己的嗓音是否浑厚如前,一面语气平然地说: 「这点真相只是前书而已……你们只要知道,自己是被死敌蒙蔽、遭其指使却浑然不知的可怜虫就够了。嗯。」 赫吉又说了声「听好」,摆出训斥白色装甲服军团的身段。 有诗乃的贤石之力,又在他们面前击败了阿夫拉姆,当然能够轻易地突破他们的心防。 在这样的保证下,赫吉确定三具巨型人偶已从跑道东边抵达以后,继续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战败也不是件坏事。死了就不必烦恼那么多了,嗯——但是,我们并不会因为见到胜负已分,就对你们这些完全不了解自己还奢望推动世界的罪人网开一面吧?嗯?」 赫吉「飒」地一声使劲挥下高举的枪。 「所以,主力就跟着我来吧,来改变这个世界。而其他人——命刻!」 命刻应声回头。 赫吉对表情讶异的少女缓缓瞇眼。 「你负责保护诗乃,顺便料理这里的蠢材。连一丝后悔也不能留喔?嗯?没错吧?」 「……!义父!也让我一起下去……」 「不行。」 赫吉摇摇头。 他再次龇牙咧嘴地对着命刻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让他们不留一丝后悔。所以……命刻,退路就交给你来确保了。敌人将不断从外面涌进这里,战况会很激烈喔。你要守住大门,别让敌人进来,同时也得保护诗乃——怎么样?你行吗?」 对此一问,命刻完全无法抗议。 她略为垮下双层,低垂着眼。 接下来,她抖抖身子提振精神响应: 「——在特地这么确认的时候,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吧。」 说完,命刻张开双眼,将凌厉的视线射向赫吉。 赫吉也直挺挺地回望她,一点也不会不自在,心想—— ……虽然说得有点过了头……不过那样子也许刚刚好吧。 赫吉将「别太勉强了」放在心底,挤出微笑。不用手遮掩的微笑。 「行吗,命刻?」 「好。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 命刻终于点了头。 她将出鞘的刀换到右手高高举起,说道: 「预祝你凯旋归来,义父——我会待在这里的,快去快回吧。」 「好。」 赫吉做出和命刻相同的回答,转过身去。 他出手示意几个分队跟上,同时说: 「我这就走啦——我会稍微放轻松,把一切后悔打得烟消云散。」 ● 眼前是条白色的走廊,墙上写着「bf4」。 在这白色狭长通道中央走着的人,共有三名。 他们是身穿白袍的男性和老人.以及穿女仆装的红发女性。 年轻白袍男子对女性掀开笔记本电脑,说: 「这个嘛,现在日本ucat地下藉由概念空间通道分成三部分,除了能分化敌人的移动路线外,也易于迎击。然后这是晴美今早的睡相——看到了吧?然后是八号小姐的负责事项——」 「tes,鹿岛先生,我会在护送大城先生到地下五楼后,前去和其他同伴会合。虽然人在地下,但是对方用的犬灵还是很可能感染我们的脑。」 对八号沉静的话音,鹿岛点头表示领会,然后—— 「好吧……那问题源头的犬灵目前在哪边呢?」 八号答道: 「原先附在一〇〇号身上的犬灵转移到此处三楼的同胞身上,并在引发爆炸后四处游荡,目前已经拘禁起来了——可是附在l01st身上的犬灵共享了此一信息后,便因宿主遭到破坏而逃亡,目前行踪不明。」 因此,担心自己反叛的自动人偶们便打算将自己全锁在概念空间里。 然后八号看了看右手。 八号纤瘦的右手上拎着一只耳朵,耳朵另一边连着大城。 大城被拖在地板上,像条鱼般挣扎。 「啊、很痛耶!我从刚才就痛到快死了耶,八号!我到底做错什么事啦!」 八号稍事思考,很快地拉下脸来,冷冷看着大城。 「tes——您还活着。」 「活着也是一种罪吗——!」 「大城先生,活着并不是一种罪,但是我的想法另当别论——还有,这已经比在五楼打混而亡要好得多了,幸好您肚子饿溜进厨房里被我逮到。请加快您的脚步……对了,鹿岛先生,您也打算迎战吗?」 「是啊,我会负责防守其中一条通路,希望敌方大将不会到那里去。还有……」 鹿岛苦笑着说: 「爱现的家伙已经跑出去了呢。」 一听,八号点点头。 两人迈步奔跑,大城仍被拖行,一行人就这么来到另一个十字路口。 三人的脚一踏进分歧点,鹿岛就独自向右拐去。 「我就到上面去防守了——也请你多努力一点啰。」 「tes。然而不可能再多了,因为3rd的自动人偶永远都只会尽最大努力服务。」 「那还真是失言了。」 鹿岛的笑容在轻轻鞠躬后化为背影,再转成远去的足音。 八号同样地回礼,然后半拉着大城向前进。 通往地下五楼的路就在前面。 这时,一群白色装甲服男子从通道另一端跑来。他们手上提着反战车狙击枪,经过被拖行的大城时停下脚步,嘻皮笑脸地敬礼并低下头来,失声哈哈大笑。 「啧,竟然还活着。」 「真是恬不知耻……」 「八号小姐为什么会跟这种货色……」 「你 、你们几个,这种话应该是等人走过以后才说的吧!」 男子们无视于他的存在而通过。 他们走远以后,白色通道上就真的什么人也不剩了。 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丝声响,声响后是轻微晃动。 大城看着天花板说: 「嗯……看样子已经攻进来啦……你怎么看,八号?」 八号的回答不是「tes」。 她面无表情地放开大城的耳朵,回答: 「汪!」 ● 几个零件跟着八号的叫声射出右袖,组成一把手枪。 接着,八号将枪口抵住站着不动的大城额头。 零距离要害攻击。 大城对此不闪不避,额头抵着枪口,看着八号。 八号还是绷着脸,低头盯着大城。 于是大城伸出两手食指点在脸颊上,轻轻歪头说: 「讨厌啦~八号真爱开玩笑!」 枪声响起。 ● 枪声在走廊中回荡,墙上多了个洞。 开了这个洞的,就是女仆装自动人偶八号握着的手枪。 被枪口指着的大城,摆动上半身躲过了子弹,接着急忙向前摊开两掌。 「呜哇!这吐槽也吐得太凶了吧,八号。你对我可爱的动作——」 直接抵在大城左耳边的手枪迸出巨响。 但大城压低身子,闪过了原本会打穿他脑袋的这一枪。 「等、等一下啦,八号。我还是觉得,既然要扮狗,就该装个狗耳——」 枪口从正上方顶住大城脑门就是一枪,却被大城仰身退后半步躲开。 八号也立刻击出下一枪。 「啊,等等啦。那个、我说……人家说的自动人偶遭到控制,该不会就是这档子事吧?」 八号回答了大城的强烈质疑,可惜不是以点头的方式。 「汪汪汪!」 枪响连续击发、再击发。 一发不可收拾。 扳机不停扣下,角度不断变换,自动上膛的机械滑动声也响个没完。 而大城则是两手向上高举,时而侧弯时而卧倒,或是用两手在脑袋两侧旋转的姿势来闪躲。 当击发数终于等于弹匣存弹数时,大城对八号竖起右手大拇指。 「太好啦!这样就不会被八号干掉啰!」 八号立刻反击,从两袖口抽出另外两把手枪。 「太、太卑鄙啦!而且还两把——!」 「汪!」 枪声自左右接连扫来。 在八号手腕流畅地左右摆动下,枪声与火花成了艳丽的连射。 大城在闪光灯连击般的火光中不断移动,就像跳着一支超高速的舞。 「yeah——!it"s show time——虽然只有我一个人!」 挥汗如雨的他一个转身摆出帅气姿势,接着继续转身闪躲。 子弹很快地射尽,而八号也操控重力换装弹匣。 面对快速回转、快速舞动的大城,八号也飞快地振臂制造枪响—— 「吼噜噜噜……!」 她瞪眼竖眉地尝试各种角度,射个不停。 此时通道这一头,大城等人方才经过的位置上出现两个人影。 从死命闪避的大城视线彼端走来的是—— 「啊,是阿娜慈跟新庄耶——呃,新、新庄!能不能救救我啊?」 看见大城闪子弹闪到汗流浃背,新庄纳闷地歪头。 少女满腹狐疑,在躲个不停的大城和射个不停的八号之间看来看去。 她凝视八号眉毛一会儿后说: 「……啊,是这样啊。」 新庄无奈地垂下肩,对大城叹了口气。 「一定是大城先生您又对八号乱来了吧……?」 「啊啊!我就这么没人望吗?被这个打中可是会嗝屁的耶!」 「嗯……可是,我一直有个疑问——您真的会被这种东西打死吗?」 「新、新庄!太没礼貌了吧!我被枪打中当然会死啊,绝对会死!」 「明明又没试过,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试过我就不在这儿啦——!」 新庄压下眉头,别开视线,对地板吐出一口气后牵起阿娜慈的手。 「……阿娜慈夫人,我们赶快下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呢。」 新庄挤出笑容,牵着阿娜慈走过八号背后。 大城面对枪口左躲右闪,双手在抬起的右脚下大力一拍。 「八、八号!停下来,快点停下来啊,真的啦!」 一听,就要离开的新庄不悦地半闭着眼转过头来。 「这就是大城先生惹八号小姐生气的报应,偶尔受点教训对您来说也是好事吧。」 「我平常就一直在挨揍啊!而且这次真的不一样啦!」 新庄假装没看见,牵着阿娜慈走人。途中阿娜慈回头鞠躬示意,而大城也在低头回礼时躲开擦过后脑勺的子弹。 新庄和阿娜慈消失在通道尽头,但枪声依然存在。 不过,八号的表情突然变了,视线也有了焦点。 「汪——呃,大城先生,实在非常抱歉。我终于成功在脑中设下区隔,虽然只是临时处置,不过自我人格部分已经回到我的控制之下汪——看起来还不太确实呢。」 「那、那种事就算了,快点住手啊——!」 「tes,我判断那是不可能的——汪!现在,我只是隔开并封锁了我的人格部分,确保范围只有头部而已。这种犬灵的信息密度非常高,只要我一解除区隔,人格恐怕会立刻被完全占据。虽然说明这方面的系统原理得花上不少时间,但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希望您——」 「清白不重要,赶快想想办法啦!否则有人要倒大楣了,八号——那人就是我!」 八号皱起眉头,两手一上一下地开着枪。 「……为何您总爱说些轻蔑自动人偶又毫无逻辑的话呢?」 「好、好啦好啦,有话等等再说嘛——!」 「tes。可是我停不下来。不过大城先生,我倒有个好主意——直接挨个一枪,不知您意下如何?也许犬灵会因此停手,或是感觉杀了脏东西而后悔。」 「先让我说句话,你怎么从刚刚起就只瞄准头啊!打中会死人耶!还、还有,八号,你到底带了多少子弹啊?袖子里的打完应该就没了吧?」 「不,为了以防万一,我在裙子和围裙底下都塞满了子弹,大概还能持续射击三个钟头……不过,我判断这真的非我所愿,想不到会因此要了大城先生的命。」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死在这里吗!」 说完,三道声音跟着响起。 两道是八号的手枪子弹用尽的声音,另一道是—— 「刚、刚刚我的腰是不是发出怪声啊?好像枯枝折断一样。」 「tes,我判断那是闪到腰了——汪!」 两把手枪已在动弹不得的大城面前换完弹匣。 它们在重力控制下上了膛后,同时按在大城额上。 「我判断,我感到相当遗憾。但是正因为有遗憾,我们的未来才会更加光明。」 「不要随便让它那么光明——!」 八号无视大城的吶喊,扣 下手指。 这瞬间,大城又喊了一声。 但那不是惨叫,还带着制止的意味,内容是—— 「停——!」 ● 枪声没在走廊上响起。 大城左右瞄了瞄,隔着抵在额上的枪口望着对方。 八号动也不动。 「……八号?」 「汪!」 身体虽没动,但犬灵似乎还没离开。 那她为何会站着不动呢?大城想了五秒,得出答案。 他将手轻轻一拍。对八号说: 「——坐下。」 接下来,大城眼前的八号就一脸莫名其妙地迅速蹲在地板上。 她的两手放在蹲坐的双腿间,和狗没两样。 八号抬头望着大城,轻吐舌尖喘息,要是有尾巴肯定会摇个不停。 「这样啊……的确是训练有素的狗呢。」 大城赞叹地点点头,只见面前的八号皱着眉问: 「……大城先生,请问您到底想让我坐多久呢?」 大城也慢慢地蹲下,按着腰席地而坐。 「这个嘛,该坐多久呢?八号,你还满调皮的嘛。」 「大城先生……」 听见大城故意拖延,八号皱着眉头,在体内犬灵的驱使下吠了一声。 这一吠就像是说着「我不想坐,陪我玩」似的,惹得大城深深一点头。 「希望我陪你玩吗?嗯?」 「并不希望——呜汪!」 闻声,大城立刻伸手摸摸八号的头。 「喔喔,好乖好乖。狗狗版的八号真的好可爱哟,既听话又不会咬人呢。」 见大城舍不得放开手,八号看向地面低声说道: 「大城先生,请您务必将今天发生的事铭记在心……」 「嗯~真的要记住吗?要是我让你做了这种事也要吗!」 大城将手伸到八号面前,让她顿时静了下来。 她扭了扭嘴角,看着大城的手心,想转过头去,然而—— 「嗯……」 紧闭双眼的她仍面对着大城。 接着,微微发颤的舌头从唇间溜了出来—— 「叭……」 舔了大城的手。两次、三次。 大城满意地点点头。 「还真的是狗耶。」 这时,八号挤出一声颤抖的「咿」,微微退后低下头去。 大城纳闷地盯着八号看。如狗般坐着的她眉毛倒弯,嘴也扭成平缓的ㄟ字形。 「啊……」 一滴水珠从八号微张的眼滑了下来,就像漏液一样。 大城慌得「哇」地惊呼,搔了搔头,开口安抚八号。 「哎呀,抱歉抱歉抱歉!实在是玩过头了……你们应该很讨厌被主人以外的人乱碰吧?」 「……tes。由于身体并未顺从抗拒回路的指示,造成唯一能活动的头部机能出现混乱,才会误启视觉组件洗涤装置。那并不是感情所造成的。」 八号用力稍抬起头,摆出平时的表情,接着又略为垂下说: 「所以从自动人偶眼中流出的水并不是眼泪……请继续您的行为,别在意。」 大城「嗯」地点点头后,突然又有了新点子。 「八号,我刚刚想到一件事,你就配合我一下吧。」 他捡起从八号手中掉落的手枪,伸到她面前。 八号歪头闻闻手枪的气味,大城跟着稍稍拉远,突然—— 「乖狗狗,快捡回来!」 将手枪扔向通道另一端。 这瞬间,一只狗硬生生窜出八号的身体。 那是一只戴着项圈的黑狗,外观像是猎犬。 八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肩高逾八十公分的大型犬远去。 有脚步声,但没有影子。猎犬旋即叼起了枪,像八号方才那样一吠,随后四条腿扒着地板跑了回来。 它叼回了手枪。 「啊……」 八号回过神来,并在将手举到面前时才发现自己重获自由。 「我判断,这实在太好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同时擦了擦眼角,在地上端坐。 狗虽回到八号身边,但她的脑已经过信息封锁。 她接过狗叼回的手枪,狗也吠了一声,很开心的样子。 两人一狗,就这么在天花板不断发出地鸣般声响的走廊上坐着,并稍事歇息。 八号用围裙边点点眼角,摸摸身旁狗儿的头。 「……既然新庄小姐已经来了,那么佐山先生也快到了吧。」 「他真的会来吗?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别告诉御言你今天哭了比较好哇?」 「——无所谓,而且我判断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再说,无论上方楼层陷入战斗或是地面已被『军队』压制,佐山先生都会来的。那是绝对能肯定的事实。」 「这样啊。」 大城说: 「那么,你能不能在御言来之前先背我去避难呀,八号?」 他朝八号伸出手,按着爽朗地微笑着说: 「来,握手~汪!」 八号面无表情地将握紧的手砸在大城脸上。 第三十二章『归返后的匆忙』 对是什么 错是什么 受人期盼又是什么 ● 白与黑在月下舞动。 这场舞会,便是指ucat伪装大楼前航空跑道上的战斗。 仿佛受到夜的制约般,深沉的黑逐渐吞噬着白。 目前,白军以跑道左右的柏油墙为界,受到东西两侧夹击,大致上被断成三个集团。 由西进攻白方的,是留在地表上的黑色军团。他们以摇曳黑色长发的持刀少女为中心奋战。 从东方攻来的,是黑色人偶总队和三具大型人偶。 人偶们以大型人偶为盾,在其左右不断重复射击、防御、攻击,削减白军数量。 保护这黑色攻势的,是一名站在跑道西南方林地前的少女。她身边有头白狗,而握在胸前的双手指缝间流泄出强烈的蓝色光芒。 她不时闭上眼,一再为了确保概念作用而呢喃: 「对不起……可是,请相信我们。」 因此白军无法坚决反抗,反击薄弱。 战火虽数度重燃,但终究逐渐破碎、平息,最后等着熄灭。 空中也有属于空中的战斗。 蓝白机龙对红蓝机龙。 黑色武神对白色武神。 它们都不让对方降落地面,在空中接近攻击,或拉远回避。然而地上的白军人数,也在这段期间越来越少。 刚开始,白色建筑后方的搬运升降台曾送来一批援军,但黑军的触角也伸向了那里。 援军已不会再来。 但白军中仍有人奋战不懈。 一名女性站在跑道边的柏油墙上,金发随风飘逸。 那人正是希比蕾。 身穿白色战斗服的她不停摆动双手,在跑道上前进的白银武神也做出对应动作,冲向从跑道中央向西挺进的大型人偶。 那具大型人偶包覆着黑色装甲,肩上漆有「一号」字样。 在希比蕾的操控下,白银武神正面攻击大型人偶一号,左右双刃高速挥砍。 一号人偶则以双手持用的武器进行防御。 那是一把以厚长铁板及铁棒制成的铁撬。大型人偶一只手反握着较短的拔钉器一端,用较长的柄部左右格挡武神的剑势。 攻击凌厉、火花四溅,但质地坚密的铁块仍能将厚重剑刃确实弹回。 「唔。」 希比蕾略为退后,怒视上前的大型人偶。 她撩动手指,提升白银武神的攻速。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们不希望世界得到和平吗!」 吶喊得到了答复。一道男性声音从大型人偶胸口缓缓送来。 『和平?听清楚了,小姐,我才不管那种东西。』 剑戟声中,一号人偶在跻身向前之余如此说道: 『我告诉你,你们在那场大战中忙着搞什么概念战争,却对我遇上空袭的家人见死不救——要是有你们那种力量,要拯救一个城镇或一个人,并不算什么吧?』 ● 眼前是带月的夜空。 有个略显老态的男子在穿过森林的宁静小道边走着。 男子——主任穿着白色工作服和深褐色皮夹克,两手戴上作业手套,指头不时轻颤。 一副墨镜遮着他的眼,镜片后映有画面。 画面上,看似巨大道路般的物体、白色装甲服军团以及保护他们的白银武神,被单色调的阴影妆点着。 老主任牵动手指,墨镜内侧的视觉画面也跟着转动。 他看着白银武神的动作预测图挡架剑刃,同时说道: 「确实,世人不会相信概念战争的存在……可是啊,只要运用那种力量,就能在那场战争里挽回无数人命,不是吗?」 『那是——』 对方的声音从镜架上的小型扬声器里传来,不过—— 「别说了,小姐,结论早就出炉了。你们现在所做的,不过就是想连概念战争也打入过去,贴上错误标签而已——」 他接着说: 「只是很不巧,有个傻子的时间从某场类似的战争以来一直都没动过,那就是在战争中受到保护而存活下来的我。所以说,我对这结果有个疑问——假如战争是错误的,那么因战争而获得新生的我、赋予我新生的家人,又算是什么呢?」 老主任认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在那所工厂和他一同挥汗的人们如今不在身边,而待在藏于奥多摩山林中的大型货柜里。十几个年轻人遥控着女仆人偶,并操作大规模概念空间产生器和空间内通讯设备,设法解除概念护壁或干扰ucat的通讯。 老主任自愿负责操控大型人偶一号,而赫吉也要他远离其余「军队」成员。此后以这个世界居民的身分,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ucat就在他背后约三公里处,只要再走上一公里,就能看到奥多摩车站。 在车站扔了墨镜和装设控制器的作业手套以后,就能和军队断绝一切关系。 「抱歉啦……」 听见这声呢喃,墨镜画面上的金发女性皱了皱眉。 这时,老主任面前这条横跨森林的道路彼端,出现了一道光。 机车的灯光。 是当地人吗?还是来奥多摩山里兜风的骑士呢?马路中在线立有防飘车的短杆,路面还有一块块止滑用的红漆,机车就在这样的路上不断驶近。 老主任从排气声中听出速度颇快。多半是新车,才刚驯过而已,没有为了刻意制造声响而拔除消音器,声音听起来像是将能量压抑在引擎里。 老主任用左手操控整具大型人偶一号,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手指旋开瓶盖,让瓶中的褐色液体滑进喉中。 「————」 机车擦身而过。 回头一看,车尾灯已在远方弯道消失而去。 ……还真快。 老主任扬起右手,将瓶子往背后一扔。 在短瞬后的玻璃碎裂声中,他对眼前的对手这么说: 「好了,小姐——请你安静一会儿吧。」 ● 希比蕾看着眼前的变化。 大型人偶一号突然蜷身,向前踏步。 它不再挡架剑击,似乎准备冲撞过来。 于是希比蕾同时将两把剑往弓身的大型人偶一号背部砍去。 然而人偶稍微晃身,让攻击落在肩部装甲上。 大型人偶的肩部碎裂,产生石块崩落般的声响,露出内部机构。 ……要在撞过来之前快速毁掉它的双肩! 然而两道来自地面的声音,却早在白银武神拔剑前响起。 敲击岩石般的声音,让希比蕾降下视线。 目标是白银武神的脚尖。 「铁撬……!」 武神的脚尖已被铁撬钉在地上。 ……糟了! 剑必须配合踏步才能挥得有力。下盘不稳的一击就算能命中目标,也砍不断对手的筋骨。 下个瞬间,大型人偶一号的左拳已顺着拋物线飞来。 目标是白银武神的头部。 希比蕾赶紧向左偏移上半身。 紧接着,大型人偶一号的右拳狠狠击中白银武神左腹。 「?」 『左拳只是幌子。仔细想想吧,你的武神只不过是个傀儡,头 部顶多算装饰,塞满动力装置的身体才是要害啊……算了,爱护工具也是件好事。』 这时,人偶的右拳再度飞来。 希比蕾反射性地操作武神,举臂防御身体。 但人偶却以左上钩拳猛击武神下颚。 「才刚说不打头的……!」 『身体的确是要害,不过小姐啊,只要像这样打高下巴——』 希比蕾懂了。向上仰身的白银武神因为双脚被钉住,没被击飞。 但身体却也因高仰而毫无防备,朝对手正面袒露腹部。 而人偶也动手攻击。它稍微拉抬右拳,准备扭身一击。就算要挡,也挡不住那即将贯穿武神腹部的拳头吧。 「……!」 希比蕾大叫之际,一道光线冷不防地击中大型人偶背部,激出岩石碎裂般的脆响。 『!』 人偶因冲击而挥空,晃动的身躯朝左偏去。 虽想回头,但是太迟。 击出白光的羽翼已降落到希比蕾面前。 希比蕾错愕地说出光之翼及白尖枪的持有者之名。 「千里小姐……」 出乎希比蕾意表的来者向天空甩了甩头,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希比蕾啊,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 在月光和羽翼之光中,风见微笑着问: 「需要我帮你吗?」 希比蕾想了想言下之意,做出回答。 她摇摇头,将抬起的手左右平伸,在空中抓出一段距离。 「不需要,我判断我还有这——么多余裕喔,不要紧。」 「这样啊。」风见的笑容更深了。 「可是我还是想帮你们——好让你们赢得更轻松。」 风见就在希比蕾眼前鼓动双翼,转过身去。 向左右伸展的光之翼高高扬起,做好射击准备。 羽翼彼侧的大型人偶一号已重新摆出架势。三分的战场上,黑色的人偶们也全都望向风见。 风见沐浴在众多敌意之中,心却丝毫不动摇,挺高肩胛立起双翼。 「各位,很抱歉我来晚了。我不想找借口,也不会求你们原谅,因为这里是你们的战场,我的战场还在别的地方。不过,我会把大家受的伤牢牢记在心里,就当作是对迟到的弥补,所以请让我加入这场战斗吧——我想确定自己有多想和大家在一起,还有自己能做些什么。」 「好的。」 希比蕾点点头,操使白银武神拔除钉住脚的铁撬并抛向眼前的对手。 金属声在掌中响起。大型人偶一号两手接住铁撬,在指问快速旋转,展现防御姿态。 在其左右的大型人偶,也对着希比蕾摆出相同架势。 见到敌方改变阵式,希比蕾反而微笑了。 她对眼前那双张得比过去更宽、更广的羽翼说: 「您真的要上战场吗?」 「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呀……可是现在大家好像不知道在怕些什么,恐怕是被意识类的概念影响了吧?这么说来——大家是被什么言论影响了吗?」 「您说得没错,敌人自称是正义的一方。」 「——是喔,什么蠢话蠢理由嘛,真是蠢得可以。那是要我们为他们的正义而死吗,开什么玩笑?虽然我爸爸创造了一堆正义伙伴和邪恶诅咒,可是真要说起来,逼人去死或绑架幼稚园娃娃车才算是邪恶行为,打倒那些家伙才称得上是正义吧?」 接着—— 「再说,看那些英雄片长大的人,是不会变成坏蛋的。」 「可是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帜,还要我们去死耶。」 「所以他们的正义就是死啰?那就请那些正义使者先去死一死嘛。要是他们真的那么正义,我们只要扮演邪恶组织使出秘密武器就够了——就像某个真把自己当恶徒的白痴。」 说着,风见挥动左手。 一颗拳头大的黑珠随这一挥自她怀里飞出。 「——三明先生,帮帮我吧。」 风见一开口,战场上所有人都跟着听见尖锐的破裂声。那是—— 「……概念被破坏的声音?」 巨响让希比蕾浑身一颤,看了看周围,却发现站在林地前的黑发少女脸色大变。 她慌张地查看手上的蓝色贤石,而那颗意识类概念的贤石已黯淡无光。 风见背对少女的疑惧,以苦笑回答: 「既然是强制理解的概念,当然会被无法理解的概念抵销——可以安心了吧?」 风见的声音和卸下意识的重担,让战场上的大伙儿们都松了口气。 众人调息提振后,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风见的背影。 「希比蕾,在希望生存的坏蛋主将和想置人于死的正义使者对决前,就让我们一同奋战吧。这就是战斗员和邪恶组织干部的工作喔……如果我爸爸说的没错,现在悲剧收场还挺流行的,就算我们赢了也一点都不奇怪。所以——」 风见的羽翼在希比蕾面前轻轻一振。 操使光的少女蓄足力劲,缓缓升向夜空。 「——在那之前,我的职责就是成为守护之力!」 话音未了,光之翼已朝应声动身的大型人偶疾飞而去。 ● 穿越奥多摩森林的道路上,有辆静止的货柜车。 大型货柜侧面印有iai的商标。 道路北侧是一大片混凝土坡,南侧是覆满林木的谷地。 夜幕下,停在山间的白色货柜车上头一个人也没有。 驾驶座和车体周围都是。 但是,有个人影正以惊人速度逼近货柜车。 他来自高处。 货柜车旁的混凝土坡顶端仍是自然山坡,草木茂密。 逼近的人影就是从那片高坡上的森林中冲了出来。 那是一名身穿身深蓝色西装的少年——佐山。 「————」 他在空中一个翻身,却不足以消去全身的巨大冲力,再这么下去势必会掉进路旁山谷。 为了减速,他从背上的登山包取出了某样东西——一张床单。 床单正面印上了一比一的内衣版新庄。 佐山双手抓着床单两端,承接空气。 床单在摇旗般声响中被气流顶得鼓胀,减缓了佐山的速度。 「行了。」 佐山低语一声,放开床单。 他再度翻身,脚蹬货柜顶盖,在地上翻个几圈卸去冲击。 最后他站起身来化解余力,将手朝天高举。 新庄床单就这么落入他的手中。 佐山将床单向天摊开,就像邀新庄共赏明月一样。 「呵呵,你真的让我稳稳停下了呢,新庄同学。你的弹力依然如此完美——不过我就快要见到真正的你了,现在就到此为止吧。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我竟然连续说了三次!嗯,没有数错,我果然非常冷静。」 说完,佐山向后一转。 眼前是无人的货柜车,车头朝西,直行下去即可抵达ucat。 ……会丢下运往ucat的货柜,就代表—— 「发生紧急到要舍弃货柜赶往ucat的状况了吗?」 恐怕是「军队」来袭了吧。佐山心想。 不过货柜里头 —— ……是某种不希望卷入战斗的东西? 「不对——应该不是那样,ucat的想法不会那么孬。」 佐山微笑地轻声低语。 他看了看货柜周边,感觉那外形似曾相识。 夏天到神田去时,月读驾驶的卡车载的就是相同的东西。 也就是运送武神的大型货柜。 货柜没有打开,封条也依然完好,看来是因为—— 「……目前还上不了战场。反过来说,就是紧要关头的救世主啰?」 这时有人回答了佐山,声音来自货柜外的对讲机。 『请问是……佐山先生吗?』 这声音并不陌生,于是佐山侧首一问: 「是堇没错吧?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赏月呢?」 『啊、不是啦……嘿啦,好像是「军队」打来了,那个,好像会有狗跑进自动人偶脑里,所以我们得先避一避。』 「嗯……不管事实和你说的有没有出入,会提到『狗』这种字眼,想必事情非同小可。」 『嘿啦,可是这个警报就在刚刚解除了,好像是八号小姐和那些狗和解了的样子。还有,我虽然很想出去……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没关系吧,我明白你对战斗的执着。」 『……真的吗?那我就……出去啰?请不要笑我喔。』 堇才刚说完,佐山就听见钢铁遭到破坏的巨响。 他看见直飞夜空的货柜顶盖。 原本应该滑开的顶盖硬是被朝上撞开了。 接着从货柜中挺起身的,是一架蓝白色调的武神。 武神羞怯地捧着脸说: 『啊,我、我真是的,呃……盖子呢?』 盖子随即从天而降插在地上,就像在回答堇一样。 长十五公尺、宽五公尺的白色铁板,就刺在佐山左侧五公分处的柏油路面上,摇出巨响、卷动气流。 佐山点点头,碰触抖个不停的顶盖。 「你找的东西刚好掉在这里呢,小心别再弄丢啰。话说回来,你这身体是……?」 武神——堇答了声「嘿啦」并站直身体,屈膝拔起顶盖。 『因为我笨手笨脚到连备用机体都弄坏了,现在又没有库存,只好在替代品完工之前,用这个在夏天那一战里损毁的3rd武神将就一下了。』 堇捏着女仆装般的蓝白色调装甲外沿,弯腰行礼。 她扭过身来,露出背后的「京魂」、「激战最美」等白色毛笔字。 『好看吗?』 「好看。适合这打扮的女性,我想这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了。」 『讨、讨厌啦,佐山先生真会说话。』 堇害羞得蹲下,左拳不断捶地,似乎想打散那股难为情。 佐山看着在右边三十公分处高速捶打柏油路的拳头,出声说道: 「我怎么从方才起就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某种危机呢。不过堇啊,那边战况好像很激烈,能多少帮我点忙吗?」 『啊,嘿啦。虽然我不能飞,但至少还能控制重力和惯性……这样您觉得如何呢?』 「很够了——快到等待我们的人们身边去吧。」 才这么说,佐山就感到有种微小力量轻轻拉扯他的左脚。 好奇地低头一看—— 「是貘啊——你该不会是闻到我的气味就跑过来了吧?」 貘什么也没说,一口气从少年脚尖爬上肩头、绕过脖子,在发丛间的老位置趴着。 令人怀念的小重量让佐山面露苦笑。 「很好,我们就一起到新庄同学身边去吧。」 可是,跟来的还不只貘而已。 一道粗大的光柱从东方射来,打在两人一貘上,还带着排气声和喇叭声。 「喂喂喂,少挡路!新租来的车我还骑不惯,不想死就让开!」 佐山以苦笑迎接一面嚷嚷一面驶近的机车骑士,同时无奈地耸耸肩。 「愚蠢狂徒,你不知道挡我的路或经过我面前没行礼都是重罪吗?」 他将两手插进西装口袋,正对机车头灯。 「有什么话想反驳吗——白痴出云。」 第三十三章『凝聚后的解散』 跨越障壁 扫除险阻 让贯透之力畅行无碍 ● 尖锐的足音和风声回荡在白色通道里。 脚步声的主人一身黑服,跑过印有「bf2」字样的墙,还拉出一条红带。 他所携武器除了右手的钢铁长枪外,还有左眼释放的静止破坏之力。 想阻挡那双快腿的人不是被击倒,就是遭到轰飞、溃散。 左肩的巨大创口,使他左臂动弹不得。 血并未从伤口流下,而是全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洒向空中。 追随他背影的人出声喊道: 「赫吉大人!」 被呼唤的男子——赫吉继续奔跑。 他晓得他们就跟在身后,也明白他们会依计划行事。 大多数人已回到地上,需要一同深入地下六楼的人只有寥寥数名。 诗乃在夏天取回的情报,让他对此处构造了如指掌。 即便这条路能通往地下六楼,回到地表还是得经由地下五楼。只要打穿这两个楼层东边的竖井,就能利用通过五楼的升降台将得手的概念核送上地表,让亚力士带走。 ucat地下存有lst、2nd、4th、5th、9th等五个概念核,若能夺走并加以破坏,全龙交涉便会化为泡沫,失去或留有概念核的g直接也会为了要求平等而起争执。 为了让这些事发生—— ……必须先进入地下六楼才行。 届时就是「军队」的胜利。赫吉的视线能静止并破坏所有事物,因此—— ……只要以封印概念核的容器作为要挟,任谁也无法出手。 但赫吉扬起了视线,还有件事得赶在深入地下前完成,就是—— 「公布ucat的罪行。」 那也是这场战斗的真正理由。他必须屏除一切阻碍,让所有ucat和居留地都了解到日本ucat在十年前掩藏了什么。 有个绝佳的地点能达成这项要求。 赫吉仰高的双眼前,是一扇巨大的双开式防爆门,上头写有「日本ucat新总部」等字。 门口没有驻兵,也没有防卫系统,就只是一扇以厚度及坚实定胜负的门。 就在赫吉左眼使劲,将强烈视线送向防爆门时—— 「!」 赫吉突然向右侧翻。 左肩散出的血,也在这时让至今未曾存在的物体现出身形。 忽然从赫吉左前方现身的是—— 「哎呀这下糟了。白袍沾到了血迹,该怎么跟奈津解释呢?」 一名困扰低语的带眼镜男子。赫吉转动目光,露出笑容。 「——2nd-g代表,鹿岛昭绪……你就是这里的防线吧?是吧?嗯?」 ● 鹿岛背对防爆门和赫吉对峙,心里却冷汗直流。 ……真希望热田也在。 热田接过试作型的机壳剑后,就被派到地面上了。 自己会在这里是基于月读的考量。敌人目标是地下的概念核,应该不会入侵新总部。 月读只是想让有家室的人避开前线而已。 「想不到完全相反……来的竟然是大魔头本人啊……」 「你很高兴吧?没错吧?嗯?」 鹿岛没表示同意。敌人已经负伤,手中武器就概念兵器的角度看来,也只是颇具威力罢了。 令人挂意的,是那只可称为视线兵器的左眼,但鹿岛有瞬间绕到对方背后的本领。 ……我能靠步法打倒他。 刚刚自己的步法会被看穿,只不过是因为赫吉拥有敏锐的直觉。 原本想卸下一切防御让对手松懈,却反倒惹来了疑心。 现在已没小技俩可耍,双方都不会大意、心如止水,所以得将胜负押在步法上。 两人相隔五公尺,无论是鹿岛或赫吉,都能在刹那间将这段距离缩减为零。 在鹿岛眼中,赫吉失了血、气息微紊,行动并不难预料。 的确能以步法打倒他。 即便对手能配合鹿岛调整自己的知觉频率,鹿岛也能立刻重启步法。 所以他没做出任何前置动作,为了尽早分出胜负而行动了。 「——」 鹿岛在举步同时运行步法,关键就是赫吉右眼的目光。鹿岛以其为出发点,从赫吉的各项知觉中偏离,然后绕向赫吉动不了的左肩。 继续移身。 鹿岛快速策足,移向赫吉侧面。 到时候只要伸出手,用掌底轻碰一下,就能打飞凡人身的赫吉。 赫吉的侧脸动也不动,笔直看着前方。 鹿岛感到自己胜券在握,便向前踏步,弓起右臂就要出手。 但这时,赫吉以右手牵制。 「?」 还以为他会举枪攻来,可惜不然。赫吉的手,只是将袖口里的某样物品扔到地上而已。 那个自然摔落地面而弹起的黑色小型硬物是 ……码表? 鹿岛皱起眼镜后的双眉,赫吉也望着虚空开口说道: 「鹿岛,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但你还是看得见我扔了什么吧?」 看是看得见,但是那代表—— 「那是我的些许慈悲,嗯。还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府上还平安吧?」 你打什么主意?鹿岛的眉皱得更深,赫吉的笑容也是。 「鹿岛奈津、鹿岛晴美。今天你的妻子不必工作,孩子也早已熟睡了吧。嗯,真令人羡慕,令人羡慕啊。嗯,还有一点……你来这里之前和家人联络过了吗?」 鹿岛没有回答,这是为了不让心灵因答话而紊乱,导致步法不攻自破。 但赫吉还没说完。 「——话说回来,我寄了一个小包裹。嗯,还是以抽奖赠品的名义寄出的呢……相信你的妻子一定会等你回家才开吧。要是早点打开,就能早点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呢,嗯。」 接着—— 「你应该明白那个码表有何功用了吧——还有三秒。」 一听见秒数,鹿岛的情绪也跟着起跑。 当他在胜利和家人间犹豫而咬牙之际,赫吉紧接着说: 「鹿岛……你是个优秀的军神,嗯。犹豫就是优秀的证明。」 赫吉看向鹿岛。想必是这丝犹豫,让步法显露了破绽。 「会犹豫,就代表你可能心一横就做出舍弃家庭的抉择。优秀,实在很优秀,嗯——你的家人被炸成碎片时应该很恨你吧。」 「你这家伙……!」 鹿岛挥出右臂,但赫吉的脸已近在眼前。 「鹿岛,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嗯,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消息。」 鹿岛这才发现枪尖刺进了自己的左腹。 「就让我告诉你吧,鹿岛——我刚刚说的全都是骗你的。你想想看,我怎么会使出那么残虐的手段呢?嗯,所以你尽管安心。安心地躺下吧。」 下一刻,剧痛化为冲击深入他的腹部。 「——!」 鹿岛被击飞到背后墙上,整个人几乎嵌入其中。这瞬间,他听见了对手的声音。赫吉咧嘴苦笑的声音。 「真令人羡慕啊……你的家人现在还过着幸福的日子呢。」 ● 风见在高空中飞舞。 眼下是几个巨人和一大群人偶,以及不愿屈服的人。 她的目标是其中一个巨人——大型人偶一号。 那具巨人所发出的说话声,其中的意念和「军队」似乎不大相同。 因此风见将他视为日后的敌人,望着月光缓缓向前回转半圈。 我方必定会打倒「军队」吧。无论目前有何疑虑,那都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不管心里紧张、恐惧、犹豫,还是有任何弱点……」 都无法成为怀抱力量的阻碍。 风见在空中完全倒立,看着前方约一百公尺处的大型人偶一号。 「——准备好了吗?」 提问同时,她也以令人无法反应的速度向下振翅。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一瞬。光之翼送出巨大冲力,使她不像是飞行,反倒像是将自己给发射出去。 冲刺。 在风之隧道中,风见扣下g-sp2的扳机。 但这击却被大型人偶弹开了。它利用斜挡在前的铁撬边角弹碎了光炮,边角虽被磨钝,但铁撬本身并未弯折。 ……竟然反应得过来?难道有反射神经辅助系统之类的东西吗? 敌方答复般地喊道: 『我们的武器都是我研究你们的资料之后特制的!没那么简单就让你们称心如意——』 大型人偶的拳头往俯冲的风见挥去。 这一拳已无可避免。若躲得早,人偶会立刻修正拳路,躲得太晚又会抵抗不了惯性而撞个两败俱伤。 既然横竖都是一撞,风见便得出了答案,那就是—— 「g-sp2!我们先来拿个一胜吧!」 风见加速了。她鼓动双翼,瞬时缩短自己与铁拳的距离,接着—— 「g-sp2——第三型态!」 g-sp2立刻在超高速俯冲中变形。 『要冲啰。』 下一刻,风见已置身于更高速之中。 目标正是朝她高挥而来的铁拳。 长枪持有者要以整个长枪和这拳正面对决,然而直接冲撞只会产生一种结果。 『——你想硬拼吗?别以为能全身而退!』 「我才没那么傻呢!」 说完,风见将推进器锁定为全速,缩紧身躯。 枪尖化为弹头,直捣铁拳。 ● 在奥多摩车站候车大厅里,某个身穿工作服、披着皮夹克的背影忽然一震。 一名年长男子坐在木长椅上,头仰对天花板,两眼却看着墨镜内侧。 「混帐东西……」 镜片内侧所映,是背着月光直冲而来的光之翼。 上头同时也显示了预测敌人攻击的红绿线条。 敌人的攻击位置、轨道、破坏力全都包含在内。 假如那对飞翼真的冲来,大型人偶的右臂会被撞个粉碎,而冲击也会带给她同等伤害。 ……这种结果对我方实在太有利了。 在老主任心里,那是战争中最没意义的死法。 不惜自杀攻击,却没打倒敌人,而且—— ……我的感受也得不到救赎。你们真的想打这种仗吗,ucat? 然而老主任确定一件事。无论如何,她都只会平白赔上一条命。 「军队」一旦获胜,这场战役将被视为丑恶的斗争,战死的人们也会遭到否定。 「就像我的家人一样啊。」 也好。老主任动动手指,让大型人偶的拳头猛烈挥击。 ……这样子,她就和我的家人同等了。救不了任何人,就这么遭人否定、遗忘。 「早知道就不把酒扔了。」 老主任啐了一声,闭上眼等待撞击那一刻。 接下来的,却是突然冲出墨镜的杂音。 「?」 那代表发生了某种无法预料的事态,造成各预测值的错乱。 敌人采取了某些行动。 ……你做了什么? 老主任见到的,是光之翼从持续坠落的枪上向外侧飞身的画面。 「——!」 持枪少女打算让长枪单独攻击。 太傻了,老主任心想。要是不赌上性命,破坏力绝对不够。 墨镜内侧的数值已恢复正常,显示这次攻击已在减去对手重量后失去稳定及力道,无法击穿手臂,只会停在拳头中央。 不过,飞到一旁的光之翼却在老主任眼前再次鼓动。 ……想逃吗? 不对。 背负双翼的少女顺着俯冲惯性,振翅飞往下方, 她飞得比冲向拳头的枪更快,飞往地面、大型人偶的脚边。 接着她在落下途中扭转腰身,仿佛要抓住天空似的张开五指,如此吶喊: 『g-sp2!我的力量,到我身边来吧!』 ● 风见高声吶喊。 她拍动羽翼改变俯冲轨道,从旁掠过挥舞的铁拳。 不停坠落、不停加速,最后她转过身来,朝天高举右手。 她仿佛要抓下月球般使劲岔开五指,向天喊道: 「过来!」 而g-sp2也确实回应了。 加速俯冲的枪身忽地一震,向后放出的光芒更为浓烈,加速度瞬时高升。 将龙潜藏于体内的武器,直线飞向风见摊开的掌心。 途中一切物体全都会被贯穿,而大型人偶一号便首当其冲。 身高超越十公尺的金属人偶,就在这短短一瞬间被纵向刺穿。 利落的一击。 『——!』 在极度高速下,全身遭贯通的金属声听起来只有一响。 g-sp2从高举的铁拳开出一条通往腹部的通道。 洞口底下,就是风见准备着地的身影。 g-sp2带着滚滚热流,窜进风见在站定之际举起的手。 『叫我吗?』 风见轻笑点头,抓起g-sp2绕指一转,挺立于地面。 当枪底在柏油上敲出脆响时,贯穿造成的冲击波,于风见背后的人偶体内爆发。 巨响在大型人偶体内咆哮,激出金属撕裂声。 接下来,便是巨大钢铁人偶裂成左右两半的景象。 绞轧的动力系统发出闷响,一分为二的巨体失去支撑向后歪去。 当倾斜达到某种程度,即会化为倒塌。 底下的风见无视这阵零件之雨,举头仰望。 随钢铁之雨渐息而明朗的天空吐出月光。 不过仍有声音从倒下的巨人中传来。 『……喂,我问你——要是刚才出了什么差错,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是顺利成功了吗?这就是我尽力的成果。」 『那我的家人保护我又是……——』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风见颇有感受,这个人和自己还满像的。 于是风见仰望月光,回答了他。 「当然是因为他们重视你啊……这种事还需要理由或证明吗?」 『——』 「如果需要,那就去找面镜子吧。就算被时代或任何人否定,只要你不刻意抹煞,镜子永远都能映出你要的证据。」 说完,风见将g-sp2向身旁大力一扫 。 往左右倒去的金属双足被这一下击飞,在风中散去。 这一战到此为止,风见稍事歇息。 「很好。」 就在风见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 ……咦? 才感到疑惑,风见已在反射神经带领下向左跳开。 下一刻,一团黑色的巨大铁块从东飞来,就坠落在风见方才站的位置。那是—— 「……荒帝?」 ● 自己的声音让风见打了个冷颤。若说有什么存在能击落堪称ucat最强的武神,风见只知道一个。 「堤丰?」 风见看见了从东方低空朝此处飞来的白影。 极为迅速。她察觉声音没跟上那瞬时逼近的白影,不禁「哇!」了一声。 「糟糕……超过音速了……!」 风见想提醒周遭人们小心冲击波,但为时已晚。 超越音速的白色巨体已近得伸手可及。 大规模的冲击波将地表像张纸般轻松掀起,倘若同样效应也席卷了背后众人—— 「——!」 风见下意识地将g-sp2刺向眼前的空间。 即使击不倒堤丰,也能斩断冲击波。 「喔……!」 全力一击。 然而风见并未如愿。 白色武神忽然改变轨道,飞向风见右侧的南方林地。 紧接着,白色武神一个回转,朝南方天空猛然高飞。 迅速爬升。 「咦……?」 堤丰怎么会平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很快地,风见察觉了原因。 东方远处联通跑道的马路上,有些影子逐渐接近。 那是机车,以及武神。 驾驶机车的人影劈出一道白光攻向白色武神背后,更将其打向南方。 不仅如此,风见更看到了令她难以置信的光景。 有个少年站在机车座椅上,还将武神高举过头。 那是架装甲配色有如女仆装的武神。 武神如飞鸟般双手平举,挺成一直线。风见双眉扭曲,高声喊出撑住武神腹部的少年之名。 「佐山——那个白痴在搞什么鬼啊!」 接着,她将目光转向驾驶机车的少年。 对方举着形状有些变化的白色巨剑,稍微纾解了风见的表情。 「还真会挑时间出场……男孩子就是这样。」 ● 佐山感受到一阵风。 在这条柏油路的延伸线上,希比蕾的白银武神正忙着应付两具大型人偶;此外还有一群黑色人偶,以及风见和坠落的荒帝。 他们的另一边,是重整旗鼓准备反击的白色部队,还有想击溃他们的黑色军团。 这时,佐山发觉出云将机车朝风见偏去。 佐山和头上的貘一起仰望头上的堇,出声说道: 「堇,我看也差不多了,该上场啰?」 『嘿啦,机车真的好快喔……还有,我会不会很重啊?』 「不会不会,在惯性和重力控制之下感觉很轻呢。」 『是、是这样吗?啊,可是,我问这种问题会不会有点粗鲁啊?』 「安心吧,武神大姐……像我的准新娘那样有点粗鲁才刚刚好喔。」 「哈哈哈,原来野蛮在出云腔里是念成粗鲁啊,又长了一条没用的知识呢。」 然后,佐山挪动双臂,准备将堇抛出。 「——那么,堇,该你出场啰。再给你一个建议,像这样飞出去的时候,一定要两手握拳向前挺直喔。」 『嘿、嘿啦!』 武神一握拳前伸,就被佐山抛了出去。 堇向前飞去,激起强风。 风声让黑色人偶们连忙回头架盾,只是晚了一步。 堇以扑垒姿势撞散人偶群,腹部撞上柏油路面贴地滑行。惯性虽已消除,但减不去的速度仍将她化为巨大铁块,又弹又压地将路线上的物体全数撞翻。 『啊,讨、讨厌啦,停不下来了——!』 白军和风见以为援军终于赶到而抬头,却发现没有挡下援军的手段,只好和黑军一起—— 「哇——!」 全速往后方冲了约一百公尺。 堇也刮起了一大块柏油,并在和黑白两军移动了相同距离后终于停下。 『痛死我了……』 她撑起身子,拍拍装甲上的灰尘。 『对、对不起,想不到会变成这样。我、我真的做什么都很不中用……』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而她背后也多了一条路。黑色人偶群失去了中央队列,再加上黑军急忙退避,在战场中央开出一条宽广的大道。 机车载着双手抱胸站立的佐山驶上大道,并在动身站起的堇前面转了半圈煞住。 肩头上下摆动的风见,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两人所停之处。 佐山朝无奈的风见瞄了一眼,再朝眼前的出云背上踢了一脚。 出云没有回头,只是上下摆了摆右手,表示他明白佐山的意思。 「这个嘛,发生了不少事呢。」 出云坐在车上,看了看站在左边的风见。 但风见显得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回望,顿了一会儿后—— 「——」 四目终于相对。 风见的眉梢在垂下后略为一扭,接着轻咬嘴唇,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你那个表情是怎样……有什么不对吗,觉?」 「没有啦。」 出云盘起双臂,重重点头。 「就是……那个嘛。以后我应该可以期待千里每天给我一个全新的吻,还有其他一些有的没的东西吧?」 佐山一看风见听得脸色发青,便从出云背后出声问道: 「这话什么意思啊,出云?」 「哈哈哈,也没什么,只是千里以后会努力不让我对她感到厌烦而已。」 「给、给我等一下……觉,你是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 「大概是『无机物』那时候吧……」 风见叹了口气。接着她走近佐山,右手摆出「到一边去」的手势。 于是佐山跳下车,出云向前挪身替风见腾出位置。 紧接着—— 「醒了就早点滚下床啦!」 连佐山那双眼都追不上的一脚,将出云踹下了机车。 出云整个人撞上柏油路,七手八脚地起身。 「你、你疯啦,我刚才还是重伤患者耶!」 「现在又不是。看你手都长出来了,活得好好的嘛。」 这时,出云又遭到机车追撞。风见跳上压倒出云的车一蹬一蹬地追击,对底下呻吟挣扎的出云大喊: 「人家、人家都担心到快死了!还哭得唏哩哗啦,你凭什么想那样就混过去啊?我真的、真的——」 风见开始呜咽,扣了扣离合器猛催油门,流下泪来。 「呜哇——!」 「要哭还是要用轮胎磨我选一个来做啦——!」 「哈哈哈,这的确是到死都不会腻的亲密玩法,你们一天比一天激烈呢。」 佐山刚说完,周围忽然多了几种声音。 有波涛般的 金属声,以及举起枪剑的备战声。 白军所有人都望向代表杀气的声响出处。 分为三团的白军成员们见到己方已被黑色包围。 一名长发女子从黑色西侧向前一步,视线和回过头来的佐山对上。 「好啦,你们还有什么打算吗——谁也救不了无路可退的你们了。」 堤丰在空中等着,仿佛在挑衅设法起身的荒帝,而另外两具完好的大型人偶也待在一旁。 大型人偶们转了转手中的铁撬,并将兵刃如镰刀般举起。 只要扫下来,势必会让白军当场折损数员。 不过,命刻对这群严阵以待的人看也没看一眼,大声喊道: 「结束了!」 另一种声音——金属声跟着响起。 但那并不是铁撬的声音。在铁撬尖端落地前发出的声响,是来自地面的宽长光柱将大型人偶击飞所造成的。 在诧异的命刻及黑色军团中央,出云推开机车站了起来。 他将收起光芒的v-sw扛在肩上,对退到一边的风见微笑道: 「也好,该轮到我了。千里,你先护送这个演讲白痴到里面去一趟吧。」 「咦,我吗?」 出云将手伸向吃惊的风见。 摊开的五指在风见头上轻轻一拍,有如要为她梳整秀发般地轻抚。 「快去快回啊。」 在发间攒动的手让风见缩起脖子,一会儿后—— 「真没办法……」 她拿下出云的手,提起g-sp2转向黑军之壁。 「佐山,准备出发了,我们要去追赫吉。至于阻止他的工作,就交给你负责了。」 「哎呀呀,为何要我这风度翩翩的交涉人去做那种肮脏的粗――」 「新庄就在最底层喔。」 「那就非去不可了——我的瘾头就快憋不住了啊——」 风见叹了一声,背对佐山环视黑军。 「佐山,其实我原先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她紧握枪柄,高扬双翼。 「——可是好像已经都无所谓了。」 风见将这句话抛向空中,把黑墙冲个粉碎。 ● 命刻迅速奔跑。 己方人数尚多,还有大群黑色人偶,能组成足以抵挡敌方的厚墙。 命刻就在这堵人墙中穿梭。 目的地是墙的另一端,也就是白色建筑的大门。 名叫风见的女子已准备突袭,想和佐山闯出一条通往白垩建筑的路。 同伴们当然会设法阻止。他们会踏响双足、重整阵势,增加墙的密度。 但仍有些人能视这堵墙为无物。 例如赫吉、约尔丝、龙美—— 「还有使用概念核的敌人……!」 也许自己也能跻身于那群人之中吧。命刻脑中如此想着,脚下仍不停疾奔。 再穿过几个人,就能离开这堵厚墙,接着往建筑大门斜跑一段,就能在他们进入建筑前出手拦截。 ……我可以的。 涌向敌方的人,一定比起自己刚钻过的多上数倍。 只要追上敌人,逼他们出手就赢定了。无论对方怎么攻击,都赢不过能快速回复的自己。故意捱对方一刀,让对方以为得胜而松懈,就能趁隙给予致命一击。这么一来…… ……就能替赫吉义父清除障碍了!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军队」将导正世界,扫除概念战争的渣滓……然后就要跟诗乃说再见了。 命刻双腿运劲加快脚步,似乎想甩去那灰暗的念头。 下一刻,命刻听见有声音从右侧传来。 那是种怪异的声音。 扑打、骨折、呻吟、惊叹、风吹、奔跑等同时响起的声音。 突破重围的声音。 「冲过来了吗!」 比起「太快了」的念头,「难以置信」的感受更为强烈。 但周遭动静证明了那是事实。 有些物体朝右侧人群后方空中飞去。 那些全都是身穿黑色装甲服的男子,像是遭上钩拳或冲撞击中般高高飞起、旋转,表明底下的确有东西冲过。 墙缘、离白垩建筑最近的端点,有数十名黑色装甲服士兵如水花般飞散。 同时,还有人影从呈大字飞舞的他们底下疾奔而过。 那是高举一双白翼的少女,以及身穿深蓝西装的少年。 而命刻的眼却不知怎地钉在他们背上。 ……奇怪,我什么会看到他们的背?明明是我先行动的啊! 这也就代表,他们突破人墙的速度比自己更快。 在条件上占有绝对优势的自己,为何会在速度上落后呢? 结论相当明确。 ……纯粹是因为,他们一心只想突围而已…… 「可恶……!」 为了守住赫吉托付她的战场,命刻全速冲刺。 要是让敌人穿过这里追赶赫吉,自己责无旁贷。 十多公尺的距离,她必须一次取回。 就在少女想对那两个背影喊声「站住」时—— 「……!」 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于是她吸气屏息,狠踏柏油疾奔。 「——命刻!」 这时,一阵风和声音忽然从空中到来。 抬头一看,六翼的白色武神急速落下,要将地上的小羽翼和少年踩个稀烂。 ……你来帮我了吗! 才这么想,一道带翼的影子已从她背后跃起。 四翼黑色武神直线撞上堤丰。 『大姐的对手是我和美影姐才对吧!』 蛮干式的超推力撞击,让两架武神都撞上了白色建筑二楼,造成爆炸。黑白武神就这么带着破碎声,瞬间消失在建筑另一头。 剩下的只有命刻自己,还有前方的两名敌人。 「……已经这么远了?」 为什么!命刻咬牙切齿地回想。 堤丰直扑而来那一刻,两人的头连偏都没偏一下。 就像是笃定荒帝会现身插手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追不上他们? 「喔喔……!」 命刻驱足追赶,势如炮弹。 「?」 然而才刚起步,她又突然朝地猛力一跺,霎时停下。 她抬起颤抖的双肩,硬是张开紧咬的臼齿怒声喊道: 「这次又是谁!」 一把白剑插在她眼前的柏油路上,深至剑柄。 有人掷出这把剑,阻挡命刻追击。 从剑柄的方向,能够推测那人的位置。 她转过身去,望向建筑南侧。 记得那里有条路能绕到建筑后方,同伴们应该也为了夺取通往地底的升降台而赶去了才是。 然而,如今那里没有任何黑色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人声。 说也奇怪,声音竟是一首歌。 而且是一首以「喔」起头的饶舌歌。 「喔!真的吗真的吗真真真真的吗,原来中国首都不是香港是ohyeah北北北北——京!」 接着是醉汉敲打身边金属物的声音。 「北北北、北北京京、京京京北京喔耶……men check it out——!」 那人狂吼着弯身一跃,跳出建筑后方。 来者是个身穿白色战斗风衣的年轻人,手中握着系上丝带的麦克风。 他轻巧地侧翻两圈再旋身空翻落地,高举两手。 他的声音和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住了。 仿佛被「注视」一词盯住的他,在众人目光焦点中开口说: 「喔!感谢各位——!感谢各位——!thank you men , up here!」 他豪爽地用双手抛出三个飞吻,满足地喘了口气,之后笑着看向众人。 「很好,该来砍人了。」 「——你又是谁!」 黑军激动大喊,白军尴尬抱头。 面对如此极端的反应,青年搔搔短发说: 「乡巴佬,竟然不认识我这个即将让全美感动落泪的超级巨星?听好听好,我现在用的是日语,你们这群猪脑给我仔细听清楚喔?先简单解释一下好了——也就是说再过不久,我就要在世界舞台美国本土出道啦!」 青年高举右手,每说一字就挥一拳。 「全美下跪!而且还要全裸——怎么样——我的名字就是——」 接话的并不是他自己。 而是在跑道西南边,握着蓝色贤石的诗乃。 她瞪大双眼看着他,清楚地说出他的名号。 「……强姦犯——!」 战火在这声音后再度点燃。 第三十四章『虚假的世界』 然而 不论他人如何评论 无法动摇的事实依然—— ● 眼前是条又长又窄的通道。 通道长约五十公尺,除了墙上的「bf6」字样外全为一片白。一端连接上楼阶梯,另一端有两扇巨大铁门,角落边也有一段上楼阶梯。 这条直线空间,也同样地沦为直线战场。 一人和无数人在战场上各执一方。 「一人」那方是一名黑发少女。 她身穿黑白装甲服,坐在两扇铁门那端的尽头。 扛在肩上的白色长炮指向通道彼端,不断射出光弹。 少女腰间挂着数根备用炮管,额上汗珠点点,两眼直视通道底端。 炮击声如水花般溅开。 连续炮火的目标,是佔据战场彼端的无数人影。 那是一群身穿黑色装甲服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尽管他们身披厚甲开火迎击,仍在白光一击之下被轰得老远。 「可恶……!」 黑方一人压低身子喊道: 「我们得赶着帮赫吉大人开路啊,为什么连一步也前进不了!」 充斥整条通道的白光也在此刻将他们一举弹飞。 冲击身躯的激响接连不断。 在后方楼梯上待命的人们,也被弹回的友军撞得七荤八素,不然就是抱着对方动弹不得。 少女则是喘了口气,替换冒烟的抱管。 她以安抚自己的语气和表情,严肃地低语: 「放心吧,他一定会来的……!」 有个声音答道: 「你说谁会来呢,新庄?谁有办法穿过这片敌海到这里来呢?」 声音来自角落的狭窄阶梯,还带着两组脚步声。 新庄没转头,手中旋转的炮管热度穿过手套直达掌心。 「佐山同学一定会来。至先生,他绝对会来,不需要事先承诺——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喔?还真是盲目啊。你的脑袋里是不是有哪口疯狂的钟在乱敲啊?」 新庄用一声「哼」答复至的嘲讽,不过这时—— 「至大人,请擦血。」 ……血? 该不会被流弹误击了吧?新庄转头一看。 站在至右侧的sf以手帕掩着主人的嘴,上头的确是 「——至先生,那些血……」 他吐血了。新庄虽然听过类似流言,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到。 至似乎注意到了新庄的目光,提起柺杖朝地面一顶。 「很有趣吧,新庄。我的色彩都这么黯淡了,吐出的血还是这么地红。」 「哪、哪里有趣啊!不要留在这里,赶快回地下五楼啦——」 说着,脚步声又从通道底传来。 新庄赶紧将注意力放回战场,换装炮管。 卡榫紧扣的同时,迎面而来的几个人也迅速卧倒。 新庄仍然毫不迟疑地射击。 e-st的抱弹能根据她的意志改为追踪弹,若心念够集中,连掩体后的对手都能击中。 不过,敌人的子弹也会朝这里飞来。 枪炮声让通道细细颤动,青烟来回交错。 即使e-st大到能遮住新庄大部分身体,子弹仍不时擦过装甲服或身体各个角落。 开发部配发的蓝色防护贤石坠饰正持续散发强光。 但她没有任何停止射击的理由。 所以她朝弥漫烟尘另一端不停连射,并继续说道: 「至先生!没什么有不有趣啦,快点回去!很危险耶!」 「不,真的很有趣,因为我就要看到你后悔的表情了。」 「咦?」 新庄凝视烟尘彼端,皱起眉头。 敌人仍在烟的尽头,可是没有任何看起来会让她后悔的物体。 「后、后悔是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可能说出来呢,不过我能告诉你另一件有趣的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至接着说道: 「因为……我身上的病——和你母亲的是同一种呢。」 这句话让新庄感到全身寒毛倒竖。 但另一批黑色身影冲下楼梯,逼得新庄不得不继续射击。 少女连续射击。可是至的话令她有所动摇,射击微微失准。 至咯咯发笑,接着咳了几声,听起来还顺道吐了些东西。 「为了后悔的那一刻,你就用心点瞄吧。还有,我要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你认为这扇门后面是什么呢?」 「那、那是封锁ucat所持概念核的储藏库——」 新庄在期盼偏差的抱弹能准确命中之余这么说道。 不过一旁有些动静,至在她身旁摇了摇头。 「那只是其中一扇门而已,你知道另一扇门通往哪里吗?」 「另一扇门……?」 「不祥的预感」一词浮出新庄心头。 于是她合上眼,一面射击一面以抗拒的语气喊道: 「——我才不想听!」 「那就告诉你吧。」 这回答让新庄睁开了眼,至的声音跟着传进她的耳中。 「我身边这扇门后,就是我们十年前封印的『真正的地下六楼』。里面存放着一直没完工、仍旧是个实验品的……概念创造装置。」 新出现的词汇,让新庄在射击中蠢动嘴唇呢喃。概念创造装置?慢慢念过一遍后,她立刻摇摇头。 「怎、怎么可能啊!竟然想要创造概念……——」 「可是办得到的机器共有两个,很久以前一个、十年前一个。我想『军队』的前身组织,恐怕已经研发出稳定的成品了——以巴别塔为蓝图设计的。」 至继续说下去: 「听好。巴别塔虽然是负概念的储藏库……但它的真面目却是一座掌管概念存灭的塔。那是概念的实验场所,也是让人成神的装置。」 「那么、那么ucat做出那种东西……是为了和『军队』对抭吗?既然『军队』能创造概念,那ucat也——」 「猜错了。」 至的声音继续传来,里头带了点急躁。 「你要知道,ucat所对抗的并不是那种东西。另外,概念创造装置之所以没有完成,是因为其他缘故。」 那就是—— 「负责建构概念创造理论的人离开了ucat——那人叫做新庄由起绪。」 「——!我、我的妈妈?」 新庄反射性地转头质疑,仿佛希望这全是谎言。 「我妈妈不是ucat的人吗!那她到哪里去了呢?」 回答这一喊的并不是至。 而是一面墙。 新庄左侧墙面的铁门旁有个操作面板,那是操控这扇门的通讯器。 面板萤幕上出现了一张脸,中东血统的脸。 「是赫吉吧……十年不见了呢。」 在至低语的同时,赫吉从掺有杂讯的萤幕上露出笑容。 他将嘴角歪向一边,咧齿而笑。 『各位……』 萤幕中的赫吉后退一步,横展右臂。 画面带出了ucat地下二楼的日本ucat总部。 他在画面中高举右手,笑着大喊: 『我已经开启了通讯系统,这段画面和声音将会传向全世界的ucat和各g居留地。我是 「军队」首领,前9th-g大将军赫吉,就让我在这里——』 赫吉深吸口气。 『对全世界公布答案吧。』 ● ucat地下五楼,避难到宽广储藏室的人们,都将视觉和听觉集中到装在墙上的通讯器。 萤幕的画面和扬声器的声音,让人群中的大树疑惑地歪歪头。 「公布答案……?这个世界有什么错误吗?」 『很抱歉我不能直接切入正题,且让我对这个世界的诞生做点解说,就当作是前提吧。』 赫吉弹响右手指。 画面在下个瞬间改变,黑色背景中只有一个巨大的白圆。 「他是要讲11个g诞生的过程吧。」 白圆破裂,十个标示正g的圆呈放射状飞散,红圆接着产生。 当众人都对这11个g的生成图感到不解时,大树的头已偏得更斜,眉头也皱了。 「既然需要公布答案……就代表这里有错吧~」 她轻声问道: 「嗯?那么是哪里有错呢?」 ● 赫吉用ucat总部那两层楼高的萤幕播出圆的旋绕运动后,从怀中拿出一份唯读记忆体。 他将记忆体伸向下方,一只狗已在那儿等着。 狗卸起记忆体,摇着尾巴钻进一旁的仪器。 赫吉见到尾巴消失在仪器里之后,便转身面向装有摄影镜头的仪器。 「刚刚这段世界诞生论,其实是被动过手脚的。各位知道吗?嗯?」 赫吉提问后,等了数秒。 几次呼吸、几次眨眼后,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扬起视线。 他面对镜头笑道: 「我现在就告诉各位哪里动了手脚。那就是——『构成世界的g只有11个』这句话。」 深吸一口气后,赫吉接着说: 「要是还有一个g……也就是第十二个g呢?」 ● 「怎么可能!」 出云ucat地下楼层,3rd居民专用的地下机库里,正准备出击的盖吉司激愤地大喊。 她将视线自墙上萤幕移向两旁,身边茉伊拉三人组也眉头深锁。茉伊拉1st轻轻摇头说: 「我完全不知道这种事……」 一道声音从墙边投向茉伊拉1st。京叼着香烟口香糖说: 「既然那样……就快提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解释吧,否则都是废话啦。」 就像是回答那冷言冷语似的,黑色填满了萤幕。 一个白色大圆出现在黑色中央,和之前一样。 于是茉伊拉3rd说: 「?哪里不同呢?接下来会分成十个g吧?」 如她所言,白圆破碎、十个小圆呈放射状飞散。 然而只有一点不同。 「大圆的碎片……」 十个g分离之际,大圆的碎片也在黑幕中散开。 碎片的移动方向和十个圆相反,受画面中央位置的大块残骸吸引、靠拢。 宛如形成另一个圆似的。 ● 战斗仍在夜空下持续着。 在这场黑白之战当中,黑方高声喊道: 「看吧……——那就是真相!你们这群人在十年前遗忘的真相!」 迎击的白军注意到大型人偶二号忽然向前伸直双臂。 电光开始在双臂之间的空隙窜流。 「……!」 一些图形跟着显现在大型人偶胸前的空中。 投影而出的,即是赫吉版的世界诞生论。 散开的十个g中央出现一个蓝圆,且越来越大。 『各位想想,破碎的巨大概念会完全分离吗?还有,又该如何解释负概念的g为何会位在世界中央呢——接下去看吧。』 十个g中央的蓝圆扩大到和其他他g相同尺寸,然后停止。 『孕育世界的混沌,在破碎后凝聚其碎片,成为新的g——这个g不仅是世界之母的残骸,更复制了被所有g带走的概念并加以改进,再度成为一个完整的g。换句话说——』 赫吉正对萤幕说: 『这个g接替了全g之母的地位,也拥有与全g正概念同等的概念,可谓最强的g、位于全世界中心的g——理应称为top-g的g。』 同时,蓝圆里也出现了十个正记号。 「top,g……」 这个词让白军哑口无言,但是下一刻—— 「——胡说八道!」 有人这么大喊,有人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我爸是2nd-g人,他从来都没提过什么top-g啊!那这个g又是什么?你又要怎么解释这个g的存在!」 『各位不觉得奇怪吗?』 赫吉就像是回答似的说道。 他右手指向北月后的大萤幕,十个g的白圆开始在蓝圆周围绕转。 『top-g所拥有的庞大概念产生引力,让十个g随其公转。但光是这样,并不会让g之间互撞,和事实不符。那么,g之间的撞击又是怎么来的呢?』 ● 眼前是穿过奥多摩山林的道路。 被弃置在路上的武神搬运货柜旁,操纵通讯面板正对着无人的环境播放影像和声音。 画面中,top-g的圆旁边出现十个红圆,里面都带有负记号。 『各位能猜得到吧,接下来这十个负圆将会聚集成一个g。』 赫吉的声音震荡着空无一物的空气。 『top-g成型并让所有正g稳定运行后,一个相对于正概念的巨大负g就在top-g旁诞生了。那就是……top-g的负向复制品,等于全g之母top-g倒影的最差的g-也就是这个low-g。』 萤幕上的图形跟着赫吉的话移动。 十个g受到负概念的low-g牵引,轨道开始紊乱。 low-g的红圆贴近top-g公转,十个g快速靠向low-g,接着远离。 十个g偶尔会擦过top-g,但和low-g交错的次数相比却远远不及。 『看得懂吧……low-g的产生,让原来协调规律的所有g开始混乱,造成世界可能因全g撞击而毁灭,然后引发了概念战争……曾经在概念战争里投注大量战力的高层g应该也曾经觉得奇怪吧,明明刻意把low-g当作战场并打成废墟,为何再次来访时仍然完好如初?』 赫吉继续说: 『可是当时应该没人知道那是为什么。其实那是因为top-g和low-g互为正反,程度虽然低劣但依然极为相似的缘故……我原想在9th-g崩毁时潜入low-g,但那个世界的反概念战争组织敞开大门收留了我。』 赫吉在没有任何人注视的萤幕中笑了。 他将在下一句话说出黑色军团的真面目。 『-那就是相当于「军队」前身的战斗组织,存在于top-g之中的真正ucat……这样了解了吧,low-g?你们全部都只是top-g的虚假倒影而已。』 可是- 『这样的top-g却被low-g给摧毁了……就在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 日那一天,另一个大阪的战斗——知情的人应该不少吧?』 ● 黑白巨人在月光下的林地中对峙。 无数粗壮杉木倒成一地,双方皆为了劈开对方装甲不停交锋。途中,坐在白色巨人肩上的女子微笑问道: 「这样懂了吗,龙司?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姓长田、和你为敌了吧?」 『该不会是……』 白色巨人右手扫出答案般的一剑。 虽遭黑剑挡下,但白色巨人仍使劲推挤。 「因为你是我的倒影啊……!飞场家只是扮演top-g的长田家,而你只是长田家长女在low-g的倒影……」 『那、那为什么不好好相处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 「我也希望如此——可是你的父亲和世界把我的家人和世界全都毁了呢。」 龙美连续猛攻,堤丰也在空中挥洒着赫吉的声音。 『最后top-g的幸存者只剩下五个人——诗乃、命刻、亚力士、龙美以及新庄运切。而这个世界,有着命刻、亚力士和龙美的倒影。』 飞场仔细地听,听龙美在提昇高度重整剑势的堤丰肩上沉静地说: 「由于倒影是top-g人物的反面劣化复制品,所以性别颠倒,在历史误差影响下,年龄也不一定相同,甚至姓氏也会随岁月流转而改变……然而并不会相差太多,可能是——low-g拥有劣化复制的概念吧。」 赫吉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包覆着降下的堤丰。 『龙美的倒影是飞场龙司、亚力士的倒影是希欧山德森。而命刻的倒影……就是佐山御言。这五名幸存者之中,除了改变阵营的新庄以外,各个都是应继承全g之母世界的真实人类。他们和这个世界的低劣复制品完全不同——所有世界的正统继承者非他们莫属。』 ● 原川在穿梭于夜空的山德斐洛中皱了皱眉。 驾驶舱仪表板上正映着赫吉播放的十二g天体图。 咬紧牙关高速爬升后,他出声道: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说我们代表的是『忠』——」 通讯器传出答案。对方紧追在后的亚力士说: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全都是母世界的倒影,而你们这些倒影还毁了相当于母世界直系子嗣的十个g,然后——』 『不要再说了!』 原川在爬升中听见希欧哀嚎般的声音,似乎在抗拒些什么。 『那么、那么那场大阪的战斗又算什么呢——希欧和原川大哥他们的爸爸又是为何而死呢!』 『之后的事就单纯多了,请听我一步步说明。』 镜头转回赫吉脸上。 『9th-g之王萨尔巴,和部分10th-g人士察觉到top-g的存在,而那些人还加入了low-g的ucat。他们毁了十个g之后,开启了通往top-g的门,缔定了某种契约,将双方的对决延后到世界毁灭的一九九九年。立约的人就是——』 赫吉说道: 『佐山?薰!他是全龙交涉的主导者,也是毁灭了top-g的佐山?浅牺之父。』 ● 风见将阻挡白色通道的黑色装甲服士兵撞开后,发现伴随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心头一怔。 「佐山?」 少女以从g-sp2上取下的盾牌尖端追击,并在摆平通道上所有敌人后转头一看。 佐山脸色苍白,脚步踉跄;他手按着左胸,满额冷汗。 「不要紧……我不要紧。」 声音虽微微颤动,但风见仍说: 「也对,你根本不用人担心。快跟上吧,总部就快到了。」 风见挺眉微笑,转身赶路。 在通道上奔跑的她,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背后逞强施力的脚步声。 ……真糟糕,再听下去这家伙搞不好真的会倒下…… 风见开始盘算佐山状况恶化后的行动,却被赫吉的声音不知趣地打断了。 『根据协助我等的学者们所做的研究,真相是这样的……在low-g的文明尚未发达时,top-g的人们因为担心负概念外流,就在low-g设立了储存装置——巴别塔,以便在情况危急时将概念破坏。但是日子一久,巴别塔的存在也被人们淡忘——』 「最后衣笠?天恭在研究神话时发现概念战争,更因此找到了巴别塔……」 佐山喃喃说着,之后音量大了起来,几近吼叫。 「巴别塔的真面目……不对,难道整个low-g都被当作负概念的储存库了吗?」 『事实就是如此……衣笠?天恭进入巴别塔后发现了top-g的存在,所以没把进入巴别塔的方法告诉任何人,并将这个g取名为low-g……有错吗?』 风见听得愕然无语 ……如果真是这样,那low-g不就像是top-g的附庸吗? 风见咬着牙,重新绷紧握着g-sp2的手。 接着张口硬挤出的话是—— 「可是top-g还不是被毁灭了……输都输了还说那么多干么?」 『没错——』 赫吉送来答复。 『一九九五年,top-g为决战所做的筹备日益完善,low-g却似乎因此感到威胁而出兵——那是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深夜的事了。』 风见眉头一皱。赫吉所说的战斗,应该就是貘让佐山等人梦见的战斗,不过 「战斗的真相是……」 『由于我等远在前线,对详细过程不是很清楚,不过结论是这样的——top-g为了在决战后和low-g合并,想请某个人制作low-g所拥有的负概念,但low-g却让未完成的负概念失控,毁灭了整个top-g……而毁灭的余波通过了g间的通道,在这个世界造成一起灾害——也就是关西大地震。』 「……!」 风见大步奔跑,总部的铁门就在前方。 「佐山,我先去让赫吉闭嘴!」 风见听着从背后追来的无力足音,在白色通道上全速冲刺。 她还见到身穿白袍的鹿岛倒在紧闭的钢铁护壁旁。 ……抱歉,我晚点再来帮你。 赫吉就在里面向各地喊话。 于是风见振翅加速,直线朝门撞去。 g-sp2的尖端立即刺穿了护壁。 在轰然巨响中,风见和跟上的佐山冲进了成为直播站的总部。 然而,总部里的光景,却让佐山和风见不约而同地大喊: 「……糟了——」 ● 新庄在狭长通道的底端停止射击,茫然地低头。 赫吉的话和通讯器里同伴们混成一团的声音,在她脑里不停打转。 她听了这些旧事,也了解了梦境中的过去有何意义。 自己的同伴们只是倒影,实体另在他处。 但她仍有一点不明白,于是竖眉抬起了头。 「太、太奇怪了吧!说什么我是top-g的幸存者,那不是很奇怪吗?命刻小姐和龙美小姐都是正常女性吧,为什么只有我是这种体质……」 新庄接着说下去: 「而且,我的妈妈是low-g人啊……既然我是top-g的幸存者,难道说我的爸爸是top-g人吗?」 答话的是站在 墙前的至,他轻咳一声后说: 「事实很单纯……你是新庄由起绪和top-g那位真正的新庄所生的女儿。」 「所以说——」 惊讶翻动了新庄停滞的脑,让她想了想。 「我……是『真』的新庄和『假』的新庄所生的女儿?」 回答她的并不是至。声音来自通道另一端—— 「就是那样。」 踏下阶梯的身影,是一名身穿黑色装甲服、右手提着长枪的男子。 是赫吉。 新庄吓得一颤,连忙起身,用指向赫吉的e-st表示自己的惊惶。 「那些影像不是从总部发出来的吗?」 ● 佐山和风见呆立在总部里头。 眼前的大萤幕和各个萤幕都映着赫吉的身影,可是—— 「被摆了一道……他早就到地下去了,只是假装成待在这里而已!」 风见和佐山即刻转向背后的总部出口。 同时,一段话藉由某种通讯装置从所有楼层的广播器传了出来。 『……好久不见了,新庄?运切——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嗯。』 是赫吉的声音。 背景是总部,声音却来自地下六楼。 新庄和赫吉就在那里。 ● 新庄吓得浑身发直,但e-st仍指着赫吉。 她倒抽了口气,站稳双脚后说: 「……你刚刚说的和至先生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当然没说谎。毕竟……要不是那样,你也不会在这里。」 赫吉耸耸肩说下去: 「那个男的刚刚也告诉你了吧?你的母亲是新庄由起绪,而你的父亲则是属于正极的实体——新庄由起雄。你是他们的孩子……拥有融合了正负世界的身体。」 新庄那只原先扣在扳机上的手轻触自己的胸口,然后慢慢滑向脐下。 「因为我是两个相反世界的结晶,身体才会这样吗……?」 「没错。所以我个人希望你能继承整个世界。原因在于你的母亲是唯一一个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概念创造理论的人,而且——」 赫吉笑着说: 「也是唯一一个背叛low-g的ucat,为了追求真实的g而流亡到top-g的人,更进而成为我们莫大的助力……怎么样啊,嗯?知道自己身世之后有什么感想?」 「流亡」一词让新庄全身血液冻结,但赫吉仍对着她哈哈笑道: 「听好了,新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战斗,一直在这里开火——可是你伤害的,却是真正的ucat,他们都一直设法保护你所出生、你的母亲所追求的世界呢。」 「骗人……!那种说法太卑鄙了吧——」 新庄断然否定,在心中重复了三次「骗人」后,喊出这情绪的根源。 「……再怎么说,我的妈妈都没有背叛low-g的理由啊!」 「哈哈——那当然是top-g请她过去的。他们只是邀请希望构建概念创造理论的新庄?由起绪,过去制作low-g的负概念而已……你懂那代表什么吗?」 新庄试探性地慢慢回答: 「是为了要在top-g里找一块能合并low-g的地方吗……?」 「没错,就和我在讲解top-g毁灭时所说的一样,她的离去,使得low-g在制造反top-g概念上无法走出理论阶段,结果反而发现top-g想做来合并low-g的负概念一旦失控,将足以毁灭整个g……然而报应很快就来了,毁灭余波造成巴别塔内的负概念活性化,所以他们才要利用全龙交涉解放所有正概念,来阻止下一场灾难。」 赫吉继续说下去: 「然而,所有负概念也会因此共鸣、相斥……过去拥有所有正概念的top-g,不是也阻挡不了负概念的失控而毁灭了吗?正概念根本就抑止不了负概念,嗯-这low-g就要毁灭了。」 「那、那么『军队』……」 「嗯,我们想的是完全相反的方法消灭正概念,让相对的负概念一并消失。为此,我们必须打开巴别塔之门,使用里头的概念创造装置才行,懂吗?」 赫吉继续对新庄说道: 「low-g想要完成top-g做不到的事,以求站上全世界的顶点-然而这是个危险的赌注。所以他们把解放正概念也会连带解放负概念的事实埋藏、遗忘,再释出假资讯——告诉大家集合所有正概念、团结一致,就能抑止负概念失控。」 赫吉吸了口气,做出结语。 「……明明有个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啊。比low-g更为优秀的top-g都被负概念毁灭了不是吗!」 ● 这里是ucat地下二楼。 赫吉的声音在设于此处的指挥总部回荡着,之后出现另一种轻细的声音。 那是佐山的声音。 「看来非得去会会这个叫赫吉的家伙不可了……不能让这场单人演讲继续下去。」 「……的确是。可是都说了这么多,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去封口的吧?」 风见担心佐山的状况,从旁试探性地问。 佐山对抱着g-sp2的她轻轻点头。 「会那样想的人就是会那样想吧,不过……现在那个男的讲得那么开心又没人反驳,根本算不上是交涉。而且——」 佐山低声说下去: 「就是因为对方无法理解,我们才需要交涉。」 听见这句话,风见拉高了低垂的眉梢。 「是喔。」 她站到佐山身旁。 「那就走吧……喔不,你一定要去,然后让我见识一下――」 风见转过身,背向映着赫吉的大萤幕。 「你要怎么把那个人主张的正义……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正义给彻底击垮,知道吗?」 「嗯。」 眉头纠结的佐山也背向了大萤幕。 鹿岛就躺在他们面前的入口处,左肋骨多数骨折并刺进肺里,但军神名号的保护效果和白袍的防御力保住了他的性命。 也许会留下后遗症,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让他放松平躺和求援,剩下必须交给别人来处理。 「——走吧,风见,下面危险了。」 「是啊。」 风见点点头,向前一步。 这时,赫吉的声音从大型萤幕传来。 『啊,我还有一件小礼物,要送给毁灭top-g的元凶之子。』 「他说什么……?」 佐山面无表情地再度转身,赫吉的影像在他面前扭曲地笑着。 『佐山御言,你以为你母亲想杀了你再自杀没错吧?我现在就告诉你真相。在九五年那场最终决战后某一天,你的母亲想带着由她保管的圣乔治回到ucat。那时——』 佐山感到自己的眉毛顿时高竖。 紧接着,赫吉的声音打上他的全身。 『「军队」尚未整合,部分激进分子攻击了她。根据调查,她为了在刀口下保护,自已的孩子——而用圣乔治的储存箱盖住孩子,再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直到断气为止。最后ucat终于赶到,那孩子才捡回一条命。』 赫吉苦笑着说: 『日后ucat配合警方,对外声称佐山谕命携子自 杀未遂。原因不外乎这件事原本就无法公开,再加上未尽责保护重点人物并不名誉,获救的孩子更在当时昏迷不醒,对事情发展一无所知这几点吧。』 「唔!」 呻吟声钻过佐山紧咬的齿缝,笑声弹出赫吉咧开的嘴。 『哈哈……!可是你尽管放心,佐山御言。我已经施行军法处决了凶手,替你报杀母之仇了,是不是该向我道个谢呢?嗯?接下来的事就更有趣了。你误会了救你一命的母亲,一直含恨到今天——哈哈!你这个假世界的恶徒真是可笑。没错,虚假的恶徒实在太适合这种下场了!连恨意都是虚假的!现在的你,就是用这些肤浅的误解堆积而成的啊!』 佐山听见小石碎裂般的声音。 他知道那来自什么。一旁的风见瞪大了眼看着他说: 「佐山,你的牙齿……!」 佐山咬崩了右犬齿,血腥味渗进嘴里。 「佐山!」 他手按着左胸跪倒在地。 貘急忙跳下他的头,一双前脚拍打佐山的脸颊,但他并不觉得痛。 痛觉全集中在左胸。 绞痛窜遍全身,瞬时盖过了佐山的意识。 ● 风见冲到趴倒的佐山身边。 尽管双手抓着他猛摇,但佐山的眼仍紧闭不开。 ……糟了…… 焦虑浮上心头,这时赫吉的笑从一旁高声响起。 『怎么样啊low-g!知道自己背负了什么罪吗?你们身为top-g的低劣冒牌货,却胆敢毁灭其他世界、毁灭自己的母亲、真正的自己所在的top-g,不仅如此——还在自己的世界引发了大灾难!』 赫吉哈哈大笑。 『全g居留地的各位,你们听清low-g隐瞒的真相了吗?你们错失了能选择另一个g存放自g概念的机会啊!原本所有人都能在那个g安然度日,不必为负概念所苦,但这群冒牌货只顾自己生存而撕毁自己订下的契约,毁灭了另一个自己,最后甚至伤害了自己的g……还把你们都蒙在鼓里!』 赫吉激昂地大喊: 『全龙交涉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群隐藏真相的罪人先斩后奏,想征求所有g的同意吗?什么负概念的活性化,全都是十年前毁灭top-g之后造成失衡所引发的罢了!但low-g对这点绝口不提,而以概念战争的胜利者自居,找来几个无知的傻瓜想和各位交涉啊!』 ● 黑色军团在月下的航空跑道上或「喔」或「啊」地大喊。 他们嘶吼着自己的感叹与心念。 「真是该死的g。杀了另一个自己,毁了最完美的世界,在自己的世界造成灾害,还为了自保而隐瞒一切……!」 黑军的猛攻,一步步逼退白军。 「我们『军队』要在这里和你们同归于尽!然后,让那些top-g的孩子们成为未来的交涉人……」 听一名黑方战士这么说,白方战士浑身颤抖地大喊: 「你们想抢走这个世界吗!」 「抢走?不对,是要你们物归原主-把世界归还到原本能够继承所有g的top-g之子手上——听清楚,虽然全世界只剩下这一块土地,可是遗产继承人还好端端地活着啊。所以我们要死在这里,你们也得陪葬,让在这十年间成长茁壮的真世界之子们取回这个世界——」 诗乃在林边握着贤石,援护着怒号不已的黑军。 「请认同他们……」 她闭着眼说: 「请认同他们……!」 眉间紧缩之际,白军动作跟着孱弱下来,黑军气焰更旺。 全身是血的黑方士兵们长啸着全力冲进白军阵势里。 「是啊,那个世界多么地令人向往,人人心地善良,还相信着——自己一定会是概念战争的胜利者,届时就能不必顾忌概念,让low-g在内的所有g一同在那个世界和平共处……我以前也对这点深信不疑啊!」 「结果、结果你们竟然……!」 几点黑色在激战中逝去,但白色消散得更多。 「给我就此毁灭吧……!」 这时,有人回覆了这些冲向夜空的怒号。 那是个细小的声音,颤抖的少女开口说话的声音。 新庄的声音。 她仿佛忘了战争仍在持续,结结巴巴地说: 『——才不要。』 她吸了口气,透过所有通讯器传送她的声音: 『什么毁灭的,我绝对不要。』 ● 新庄在狭长通道底端按着通讯器发话钮,低着头说 「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不要。」 她摇摇头吸了口气。 「因为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种理由太幼稚了吧,新庄。我告诉你一件事好了……你的母亲的确是和top-g的男人结婚,背叛了low-g,不过她倒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叛徒——她还告诉了low-g自己要在top-g创造负概念呢。」 「——」 「她利用某种top-g没有察觉的管道,寄了封信给佐山浅牺。信上写着『我们未来也许会成为敌人,要彼此互相加油』呢。」 至吸了口气后,继续说下去: 「low-g和top-g都被你的母亲耍得团团转呢,新庄。」 新庄没有对至的话表示认同。 她轻轻说了声「这样啊」才点点头,稍微低下脸抱着e-st说: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呢,新庄?」 「因为——」 新庄出言解释: 「我的妈妈是不会把真正的心情写在信上的。她会用无力的笑来掩饰自己,也不会在信上写真心话……可是,妈妈重视的人们一定都知道她的个性,也一定知道她觉得幸福时的笑容有多自然!」 所以—— 「就算在信上那样写,妈妈重视的人们也一定能明白……明白她当时的笑容有多无力、有多无奈!」 赫吉以吼声断然否定新庄的吶喊: 「少自以为是!」 枪底狠槌地面,宛如深知新庄由起绪的真心。 这铿然一响使新庄缩身打颤后,赫吉继续驳斥。 ● 身处地下的京两手抱胸,面对着通讯器。 皱眉的她一语不发,瞄向盖吉司和茉伊拉等人。 但京耳里仍听着赫吉的话。 通讯器传来否定的叱喝: 『新庄由起绪的初衷是追求top-g和low-g的融合,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空,这全是low-g发现她制作的概念,会使得top-g更为强大而毁约偷袭惹的祸——我身为所有牺牲者的代表,有义务破坏ucat拥有的一切正概念,将负概念逐出这个世界!』 下一段话的口吻直转直下,像是劝说一般。 声音听似温慈、怀柔,但态度坚决。 『新庄,你要知道……你的母亲并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啊,嗯?』 京对这句话有所反应。 她将叼在嘴里的香烟巧克力一口咬断。 「新庄啊——」 眉间紧锁的京看着天花板低声说道: 「说出来呀,快说啊。快告诉你眼前那个自以为多认识几年就了解别人的笨蛋……就算相处不久也能充分 了解对方啊。」 她吸了口气后。 「——拿出毅力说出来呀!」 ● 赫吉的话让新庄抬起脸来。 见到少女竖眉瞪着自己,赫吉耸耸肩说道: 「怎么样啊,新庄……就当作是完成自己母亲的遗愿,放下武器好吗?」 「——不要。」 新庄毫不含糊地回答。 「……因为我很了解自己的妈妈。」 听了这句话,赫吉略皱眉头,悲叹地说: 「嗯……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呢?你只看过一些从前的纪录而已吧?连话都没说过不是吗?那不是你自以为是,又会是什么呢?」 新庄张口回答。声音贯透了白色走廊彼端。 「我……我的妈妈是个有苦都往心里吞,绝不会告诉别人的人!」 因为—— 「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 新庄深吸口气,对着地板喊道: 「——满口道理的大人就是对的吗?能力优秀的g就是对的吗?本尊就是对的吗?打赢实力更强的g有错吗?想掩饰有错吗?是这样吗?如果是……那存活下来有错吗?」 新庄大喊: 「那我至今道过的每一次谢都是错的吗!」 赫吉在通道彼端「哦?」了一声,将枪扛上肩说: 「听起来像是投奔邪恶的女孩恼羞成怒了呢……这个g的罪孽,是从人类诞生前就背负的原罪,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只是这个罪,在十年前一口气加深了而已——」 「邪恶就邪恶吧。被别人当作坏人也没关系,我们还是会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变成对的。我们会一再说谎、掩饰来换取一点点谅解,再坦承一点点错误……让自己一点一滴变得更好。」 所以—— 「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恶徒啊!」 新庄再吸了口气,嘹亮地说: 「佐山同学,你听得见吗?我现在想要的啊,是这个世界的正义,现在还没成形的正义。所以你必须成为恶徒,背负现有的罪恶——导出我心目中的未来!」 ● 佐山倒在总部,正设法摇醒他的风见听到了新庄的声音。 「佐山!醒醒啊!没听到新庄在叫你吗!」 然而佐山已昏死过去,动也不动。 但风见仍不停地喊着。 「佐山!」 此时新庄的声音再度传来,有如回应她的喊叫一般。 新庄「嘿嘿」地苦笑,似乎相当疲惫。 『佐山同学,你一定会来吧?谢谢你……你一定很累了吧。所以我要开始战斗,替恶徒尽一点力。如果你好了,一定要快点来喔。』 「佐山……!快一点、快一点起来啦!新庄在向你求救耶!」 『还有喔,佐山同学。』 风见焦急地听着新庄的话。 ……只有我听见有什么用啊! 佐山人都快被风见给摇散了,但苍白的五官仍毫无反应。 这时,新庄的声音仍细细传来。 『——佐山同学,其实我刚刚从那个赫吉的话里发现了一个真相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也是昨天和你聊过的事。』 她接着说: 『就是啊——我失去记忆、被ucat领养以后的事。』 新庄吸了口气,略带犹疑地继续下去。 『至先生不是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接我吗?可是我一直等不到,每天都哭得好伤心。虽然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可是你知道吗?他口中要来接我的人——』 「佐山!」 新庄在风见大喊的同畤说道: 『一定就是你,还有你的妈妈喔……!你以前说过吧?你的妈妈』 新庄的话深深刻进了风见心里。 『在那一天带你出门前说过「要带你去见重要的人」……佐山同学的妈妈那时是这样说的对吧?所以,你知道吗?虽然我可能猜错了,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要来喔,我会等你来接我的……我都等了九年了呢!所以』 所以—— 『我要大声呼唤我最重要的恶徒!』 新庄的话在风见挥拳的同时响起。 『佐山同学——!』 ● 在一口气的间隔后,ucat中所有通讯器都传出了声立口。 那是一名少年答话的声音。 『——你在叫我吗?』 一段更深的呼吸后,声音再次响起。 『我清楚地听见你在呼唤我了呢,新庄同学——谢谢你。』 说完,声音的来源又慢慢吸了口气。 一次、两次,佐山仿佛咀嚼着自己的声音般缓缓说道: 『既然你呼唤了我……我就赶到你身边去吧,新庄同学。』 ● 新庄对着通道上的通讯器睁大了眼。 她点点头,泪珠渗出眼角。 「……你真的会来吗,佐山同学?」 『是啊,我一定会去。』 新庄几乎能看见佐山点着头回答。 『我当然会赶到你身边去,然后……我要向你道歉。都是因为我,才害你白等了九年。听好了,你现在是想战斗没错吧,新庄同学?』 新庄回了声「是」,接着用力呼吸、左手握紧长炮。 「那个叫赫吉的就在另一边。」 『是吗。』 少女听见佐山点头回应。 『那么,新庄同学。』 话语持续下去。 『两分钟,希望你再等我两分钟。』 ● 总部里,少年在已漆黑一片的萤幕前颤抖着站起身来。 他左手按着机材撑住抖个不停的身子,右手扣在左胸上。 「对,再两分钟。」 少年缓缓吸气,对少女说: 「再两分钟——我不会让你白等这九年又两分钟,一定会赶到你身边去。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撑下去。两分钟后……」 少年点点头。 「——我一定、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 佐山的一贯态度让新庄苦笑,最后她说: 「……不用太勉强啦。」 她也点点头,放开通讯器的发话钮。 接着望向通道另一头的赫吉,可是—— 「咦?」 眼前的却是枪头。 「!」 新庄吓得立刻连连飞退,但赫吉仍持枪不断追来。 「两分钟……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嗯。再怎么说——」 赫吉跨步逼近。 「我等这一天等了不只九年,而是整整十年啊。」 他无奈地说道,将手中的枪一举刺来。 枪近得避无可避,然而—— ……我要撑下去! 只要撑过这两分钟就好,所以—— 「我一定要撑下去!」 就在新庄大喊并思考对策时,她发现一道背影窜进她与赫吉之间。 那是大城至的背影。 「喂,sf。你的主人跳出来捱枪了呢,你不出手阻止吗?」 新庄听见sf答了声「tes」。 「sf绝对尊重至大人的决定。」 至的背影在下一刻忽然一颤,他挡住了赫吉的枪。 「至先生?」 新庄的喊声奔向胸口染红而瘫倒的至。 赫吉调息抽身,sf也在此刻冲到至身边搀扶。 新庄错愕地看着至脸上的苦笑,揪眉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您要帮我挡啊,至先生!」 「想知道吗?」 「那……那是当然的啊!」 「——那我就不告诉你。」 至坚决地说完,苦笑也变成了微笑,新庄从未看过的微笑。 接下来他腰身向前一折,吐出一大滩血。 两手也捧不完的血。 红色泼上sf的围裙,但她什么也没说,抱着至的双肩退后几步。 之后她抬起头,将锐利的目光刺向赫吉。 「……不必在意我的主人,请继续。」 「那当然,嗯……能打倒毁灭top-g的残党之一,我很满足了。」 说完,sf朝赫吉甩动右手,亮出一把手枪。 她神情冰冷,看着枪口前的赫吉说: 「我判断,我的主人并不希望您那么说——尽管接下您的攻击保护新庄小姐出于主人自身的意愿,但主人绝不会希望遭您出言侮辱——tes?」 「我就用『tes』回答你吧,以主人为傲的自动人偶。」 「tes」。 sf鞠了个躬,甩个手收起手枪。 她朝新庄瞥了一眼,将一动也不动的至拖向楼梯。 「新庄小姐。」 sf吸了口气。 「还有一分四十五秒——请原谅我只能为您争取这么点时间。」 见sf说完退开,赫吉做出反应。 他呵呵轻笑,无奈地咧开牙齿。 「……还真是了不起的拖时间方法呢。不过很可惜,新庄啊……我想你还是撑不过之后的一分四十秒吧?」 在赫吉逼问般的「嗯?」声中,新庄再次架起了e-st。 可是,某个比新庄的架式更为明确的回答,自赫吉背后缓缓出现。 答案是个人影,位在通道的远端。 人影走下了通道底的阶梯,站在楼梯口。 不是佐山。比佐山的预告早来许多的,是名身上白色装甲服破烂不堪的高大男子。 这人浑身是血,脚步蹒跚。他是—— 「萨尔巴……你竟然还活着。」 「萨尔巴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阿夫拉姆,就这样。」 阿夫拉姆看看新庄,点头示意。 「新庄,你退到铁门边去吧……赫吉,我就是来争取时间的,肯不肯陪我玩玩啊?还是……9th-g的大将军喜欢躲开负伤的对手呢?」 赫吉「哼」了一声,转向阿夫拉姆。 「为什么你要袒护这个世界到这种地步?嗯?」 「理由很简单。」 阿夫拉姆用颤抖的双手将铁枪夹在腋下。 他以一只眼睛盯着赫吉,嘴角朝上弯曲,像是在笑。 「没错,道理很简单——因为再一分三十秒,恶徒就会赶到这里。」 「你以为他来得了吗?到这里的路上还有许多『军队』的人守着呢。」 「只要对low-g还有点概念,这种问题任谁都答得出来。」 阿夫拉姆深吸口气,挺胸大喊: 「ucat所有人都给我听着!」 ● 阿夫拉姆的声音从空中、室内、地上各个角落响起。 『这虚假世界的虚假实战部部长在此下令——』 疾驰天际的蓝白机龙驾驶员,侧耳听着在高速回旋闪避时传来的呼唤。 『也许各位会怀疑我的话,也许各位会想放弃这个世界,可是——』 剑舞林间的黑色武神操纵者,侧耳听着头上通讯器传来的呼唤。 『还有一分三十秒!再撑一分三十秒就够了!』 坚守地面的白色巨剑持有者,侧耳听着自建筑物传来的呼唤。 『恶徒的交涉将在那之后开始!他将会决定身为「邪恶」的我们是否该毁灭!所以——』 结语铿锵有力地响起。 『——我们绝不能放弃!』 ● 风见在通道上听见这段喊话,看了看和她并肩奔跑的佐山。 少年虽然气息稍喘,手也按着左胸,但身体已不再冒汗,脸色也变得红润。 他头上的貘也开心地左右摇摆。 但风见仍看着佐山的头,出声询问: 「还好吧?」 佐川瞪了风见一眼。 「这是揍了人之后该说的话吗……要是我脑袋出问题你打算怎么赔?」 「不可能,搞不好还会正常一点。」 风见轻笑几声,从怀中拿出手机拨号。 「你在做什么?」 「嗯?传简讯给朋友啦。昨天没回宿舍,录不到今天播的纪录片『动物园壮绝猫熊养育史』嘛,我爸有串场喔……你知道银银跟乱乱这对猫熊夫妻吗?」 「既然是你父亲的工作,那你家自己不录吗?」 「我爸不允许啦,说什么录下来会把他的灵魂吸走。」 「感谢你让我多了解一条怪禁忌。」 聊着,风见顺道发了通简讯回家。 『明天回去。』 她想的不是「应该能够回家」,而是「我要回家」。 一定要让自己回得了家。 她突然想和家人聊上几句,要带觉回家住上一晚也无妨。 想着想着,风见收起手机,瞄向一旁的佐山。 她看着跑在身边的西装少年,忍不住轻笑出声。 「——还真没想到,我会像现在这样和你并肩奔跑呢。」 「我也相当意外,不过这不是第一次,和1st-g对抗时也有类似的情况呢。还有风见,我想重现当时的情景,能让我学当时那样说句话吗?」 风见向前看了看佐山发问的理由,点头同意。 佐山得到风见同意后,采取了和当时相同的行动。 他压低身子一鼓作气冲向前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说: 「风见,这里就交给现在的你了。」 一名身穿纯白战斗风衣的高大女子就站在他们前方。 她的视线射向风见,而非佐山。 「呵……我想等的是出云家的人,想不到来了更有趣的人物。我知道你喔,你就是风见,手上的是封有我们g概念核的g-sp2吧?」 佐山跑过女子身旁,但女子不为所动地甩甩手说: 「我是10th-g的约尔丝,『期望落空』约尔丝,也是出云觉的外婆-陪我来上一场吧?既然你用的是我们世界的武器,就该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才对。」 「是喔?」 风见扬眉止步,面对约尔丝。 「这样啊?可是很抱歉,觉很少跟我提10th-g的事,所以很遗憾——我真的不认识你,而且刚刚被白痴学弟认同,让我觉得非常害羞,想要发泄一下呢……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自己小心一点。」 约尔丝一听之下,瞇起眼来。 「喔?不错嘛,说得真不错。你可真是个好孩子,我好久没遇上这 么棒的孩子了……你的哭脸很值得一看呢。」 约尔丝双手一甩,机关枪立刻滑进手中。 她抓紧握把,风见也展开双翼,架起g-sp2。 射击与突击同时爆发。 第三十六章『前往等候着的身旁』 该去守护重要的东西了 ● 一连串疾奔的脚步声和打击声,穿过了白色的无窗通道。 无论是枪声、刀声、怒号、疑问或是任何人,都挡不住那连续不断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自一名身穿深蓝西装的少年。 他头顶着小动物,在通道上笔直飞奔。 三名黑色装甲服男子冲出眼前的t字路口左右转角,对少年说: 「是交涉人佐山御言吧!给我站住……!」 「且让我说声『办不到』吧。」 闻声,三人立刻举起冲锋枪。 下一刻,佐山从西装外套口袋中取出一颗红珠。 ——世上唯有真实。 紧接着响起的枪声只有两道,站在中间负责牵制的人发现自己扣不下扳机—— 「!」 他惊愕地看着没有反应的手指。 佐山穿过朝自己射来的两条弹道,往中央的第三人冲去。 他在那人面前轻轻踮步弹起身子—— 「想不到,真实会这么无趣。」 并以右回旋踢将脚跟送向对方的颈子。 「唉!」 黑色装甲服男子被踹飞到一边,左右两人立刻抽刀应战。 「你这家伙……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吗?」 佐山落地后虽遭到两名持刀男子迅速包夹,但脚步节奏依然平稳。 「挣扎?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只是要去见新庄同学而已,请你们别碍事好吗?我和她约好两分钟内赶到,要是失约我可就惨了——还会让新庄同学伤心啊——」 「他妈的……!世界对决和男女私情哪个重要?」 「混帐东西——不要把不同的问题混为一谈!」 佐山大喝一声,指着对方说: 「对我而言,和新庄同学见面当然比世界对决更为优先啊!你要搞清楚,我可是交涉人,如果我不去见新庄同学,根本就没办法开始交涉,所以世界对决的优先度比新庄同学低——有哪里不对吗!」 「先、先等一下,等等。现在……这里还是在不能说谎的概念底下吧?」 「那当然……知道的话就快点让开,妨碍我和新庄同学见面就等于妨碍世界的对决啊——那也是寻求对决的『军队』该做的事吗?你们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吗?我要求你们马上做出正确判断——」 「嗯……」 佐山叹着气,走过了埋头思索的三名男子。 他在右转后迅速冲刺。 「不过呢,我也不排斥和赫吉以外的人交涉就是了。」 「混蛋——!」 惊觉上当的男子们对佐山的背影再次举枪,然而佐山不为所动,往眼前十字路口奔去。 枪声响起,子弹流窜。 不过是由前往后。 在背后三声呻吟中,佐山穿过了路口。 守在左右通道的数十名自动人偶皆提起裙摆行礼。 「tes。佐山先生,请允许我们护送您到地下——您、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哈哈哈,很抱歉,我赶时间。刚刚已经被一些无谓的小事耽搁了呢。」 有一道人影跟在他身旁,那是—— 「是八号啊,老人家呢?」 「tes——依然莫名其妙地健康得很。言归正传,请您先收下这个吧。」 八号递出一个鼓涨的橘色背包,佐山接过后慢慢打开。 跟着从袋口探出头来的—— 『佐山?』 是4th-g的草兽。草兽认出佐山,左右探视快速向后流动的景物。 它也在这期间竖起全身草毛吐气。 「佐山先生,您似乎相当疲倦呢。所以,我们这群自动人偶临时开了场脑内会议,决定借用4th-g之力为您快速消除疲劳-请您在赶路的同时享受散热效果。」 「嗯。」 佐山一背起背包,草兽就愉快地摇摆身体,释放氧气。 『新庄——承诺、承诺!』 「没错,我和新庄同学有个承诺,你很清楚嘛。」 这时,佐山依稀感到跑在身旁的八号表情有所变化。 抱着疑问的他,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红珠。 停下禁止虚伪的概念后,佐山再看看八号,对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的她问: 「怎么了吗,八号?是不是发生什么令你伤心的事了呢?」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自动人偶不会有伤心这种感情。」 她直视前方这么说,就像佐山只是白操心似的。 可是,跟在后面的数十名自动人偶却突然齐声喊道: 「八号小姐!怎么可以瞒着不说呢——八号小姐被大城至部长当狗耍了!你还流了形式上的眼泪,不是吗?」 「你、你们怎么……!」 八号出声辩驳,却发现那等同于承认,便两眉略垂地说: 「——让您见笑了。」 「不要紧。扮狗很辛苦吧,八号,不过那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狂热嗜好,只是想说却说不出口罢了。」 八号点点头,表情平然地转向前方。 于是佐山问道: 「我现在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对主人提出要求乃是女仆之大忌。在主人为自身生活劳心时从旁协助或弥补力有未遂的的部分,才是女仆该做的事。」 八号合上眼睛。然后她转头面向佐山,重新张开的眼里带着笑意。 「——请尽管吩咐我们吧,佐山先生。我判断,那就是您所能给我们的最佳奖赏。」 「tes,答得很好。那么——请你们让我用最美观帅气的姿态去见新庄同学吧。方法、指挥全由你负责,这工作非你莫属。还有——」 佐山面对前方说: 「如果办到了,你还能得到我的谢意。」 「……不是您和新庄小姐两人的吗?」 「新庄同学的感谢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跟我抢。」 听见这话,八号沉默片刻。 「——」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 八号在奔跑中提裙行礼,接着慢慢向后垂下两手。 佐山看着八号侧脸上的微笑,而她也开口说: 「我判断,我感到非常光荣。不仅得到了工作,还得到了感谢。」 「喔?你已经确定会被我感谢了吗?」 「tes。我判断,那是当然的。毕竟」 八号向前甩动双手,黑色金属零件跟着飞出袖口、裙下或围裙下摆。 她对着前方那道由数名黑色装甲服士兵组成的封锁线重组重机枪零件,同时说出还没说完的话语。 「没错。毕竟无法帮助主人完成工作的女仆,就只是个普通的女性。」 枪声响起,加速前进的佐山看着手表说: 「——还有五十八秒!」 ● 佐山不停地跑。 他在白色人造物中直线奔跑,踢墙翻过弯角,直接跳过阶梯。 敌人虽多,但少年身后跟着一群能予以反击的同伴。 「会合」一词对现在的佐山而言,就像是「迎接」一样。 才离开 这里一天而已—— ……怎么就这么让人怀念啊。 风见和出云都在战场上吧。飞场和美影、希欧和原川,应该也忙着竭尽全力应付各自敌手的花招。 鹿岛现在也该恢复意识了,自动人偶们和其他队员都为了杀出一条路而奋战。 每个人都在他疾奔的路上夹道相迎,让这条路越走越平顺。 「好吧。」 佐山在流窜全身的脚步声中低语: 「我果然就是世界的中心。」 这一刻,他确信世界是因他而旋转。 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变得有些依赖他人。在暴力夫妻、有些好色的铁人兵器和容易紧张的冷漠机龙陪伴下,自己也渐渐不必亲身参与每一场战斗。 至少,大家都变得会依赖彼此的力量了。 ……可是现在不同。 没有人在依赖他人,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面对各自的工作。 即便不依靠别人,自己也能达成自己的期望。 因为……自己的过去成了面对一切的原动力。 自己的心正在推动着自己。 同伴们肯在此开路,全都是出于自愿。 虽得付出劳力,但并不痛苦。他们没有放弃、没被击垮,不必向他们道歉。 如果要说,就说句慰劳或感谢的话吧。 可是不管说什么,都比不上完成自己当下的工作那才是最佳的回报。 「我要力量,能够对抗敌人、守护我等的力量。」 疾奔的佐山张唇吸气,大声说道: 「能让我等的g对抗自身罪恶的力量……」 他跳下在面前的阶梯,同时慢慢握起左拳。接着脚在阶上一蹬,翻身落下,进入名为bf5的下一个舞池。 还剩一层楼,还剩二十一二秒。 确认过后,佐山心想……奋战吧,各位。 「还有,新庄同学……」 ……我—— 「我就要来贯彻恶徒的使命了。」 要人知罪领死的敌人,就得用坦然赎罪的意念来击溃。那便是恶徒的使命,而协助恶徒完成使命,应该就是ucat的宗旨吧。 于是佐山毫不犹豫地开口,首先喊道: 「——各位!」 佐山以第一声呼喊为起点,送出下一句话。 唯有他能说的话。 「我在此声明……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 白色建筑里,正在地下五楼和黑军争夺搬运升降台控制室的ucat队员们,听见了广播器传来的声音。 『——经过了六十年和十年的岁月,真正的交涉即将于此刻开始。』 在地下五楼大型机库誊写疗符的大树,抬起头聆听下一句话。 『听好了,各位!我们要转守为攻!将战嚎注入刀枪,将怒吼注入盾甲!仅此一晚,我们要用咆哮展现自己的意志,以此作为交涉的手段!然后,我要各位记住——』 月读在通道拉满了过热的月天弓,同时听着通讯器发出的声响。 『——进攻(ahead)!进攻(ahead)!进攻(go ahead)!对于那群要别人带着过去而死的家伙,我们要抓住他们的领口,用拳头宣布我们都还活着!』 ● 荒帝在森林中闪避堤丰的导弹并飞向空中,佐山的声音跟着传来。 『全龙交涉部队代表佐山御言,以全龙交涉赋予的权力在此宣言!我要在此重新开始全龙交涉的一切、我们绝不会向任何力量屈服、我们要改正我们犯下的错,最后——我们要坚持到最后一刻,用达成这一切来换取坦然生存的权利!』 在通道上扫射的八号等人,也将听见的话深深刻进共通记忆。 『现在我要命令各位。第一,在我交涉结束前谁都不准死,至少要活得比我久,不过我是不会死的。第二,过去有个神说过:别人怎么对待你,你就怎么对待别人,所以——』 出云在战斗中想着自己的伙伴,耳里也听着傻瓜学弟的喊话。 『所以,既然对方要我们死,我们就如数还给他们!可是不准杀了他们,要抱着杀意让他们活下去。因为这些遵从守恒法则的敌人,也会将这样的慈悲还给我们——知道吗——要让他们全都活下去!』 在云端飞驰的山德斐洛从身上的通讯器接收了命令。在连续加速甩开追来的飞弹巨浪后,声音丝毫不顾他人处境地质问: 『……回答呢?』 在白色建筑内冲向地下楼层的风见,也听见了这一问。 自己真的和这个才刚重新振作就拔腿狂奔的少年很像呢。风见这么想着,并慢慢张嘴回答那唯一的答案。 那是该扬起眉梢,微笑着回答的话: 「——tes!」 ● 所有的力量,都听见了等同自身意识的心念做出的答复。 tes。 在所有看得见、看不见、到得了、到不了的战场上,无法计数的喊声重重交叠,回覆着神圣的意志。 以「恶」为基准的神圣意志。 那就是契约。 tes、tes、tes,我愿在此立下契约。 沐浴在重重契约中的所有力量开始有了变化。 这样的变化,在能够目视无数力量的地表上最为显着。 白浪和黑涛撞成碎波。 「喔喔……!」 推挤、抵抗。 尽管拥有坚强的意志和骨气,但兵力已大幅减少仍是不争的事实。 站着的虽能继续战斗,可是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如何演变。 两具大型人偶作势冲撞白方,就在这个当下,其中的二号毫无预警地粉碎了。 「?」 瞠目结舌的黑军听见一道声音,但不是爆炸声。 天空传来金属撞击般的巨响,整个巨大钢铁人偶更在下个瞬间被打趴在地。 所有能量和声响都重重槌打跑道的柏油,掀起狂风。 比地表更高的物体一个也不留。 全都被压垮了。 众人疑惑地四处张望。 接着传进众人耳里的是一名男子的声音,而且是英语。 「罗杰、罗杰,你对这战场有什么看法?我们赶上了吗,看起来差不多要打完了呢?」 「tes,欧铎上校。根据我的记忆,这场战斗应该仍在进行当中,因为他们还没拿出比自爆更威猛的日本传统最终兵器——竹枪。」 「什么?竹枪?你说竹枪?难道他们的环保技术已经发展到实战上来了吗?」 「tes。」 罗杰点点头,清楚答道: 「为了隐人耳目,日本在夏天会采收竹枝制成小型防御飞弹,甚至还会挂上写有禅宗密法咒的纸条呢。」 「太可怕、太可怕了,这个国家简直是东方文化的大杂烩嘛!希欧的脑袋不会有事吧!」 声音来自跑道东侧。 两名男子——欧铎和罗杰旁,另有两道女性身影。 高的是黛安娜,另一位则是布莲西儿。 背后是一群翻山越岭而来的货车。 率领美国ucat的西装男子欧铎,手抵着下巴环视众人。 「怎么了?怎么了,不打了吗?需不需要我欧铎为下一场战斗鸣枪啊?为 了收拾被你们打下的机龙而害我迟到的帐,就用数十倍的恶臭来算吧。」 两名女性在摇震地面的排气声中背对灯光。黛安娜对抱着黑猫的布莲西儿说: 「1st-g监察还是不要上场比较好喔,布莲西儿小妹妹。」 「你说什么傻话啊,黛安娜小妹妹。我的对手才不是『军队』呢。」 布莲西儿直视前方,沉静地说: 「在2nd-g模拟战时,我们应该没有分出胜负吧?」 「……一个人算一分怎么样呢?」 布莲西儿轻轻摇头。 「打倒黑的得一分,白的扣一分,怎么样?」 「你们把误击我们当作前提吗?搞什么东西啊!」 两名女性无视出云的抗议走向前去,男性也一并跟上。 欧铎挤出浓烈的笑容,举起右手。 「算了、算了,既然战败会一并输掉解释的权利,我们美国ucat当然不会吝惜支援这个可悲小国的ucat以守护全世界的正义!所以,就让我用我国母语补上一声『契约』(testament)吧!」 「——什么狗屁契约(testament)!」 地下空间传出大喊。 中央写着「bf6」的狭长通道上,赫吉猛烈挥舞手中钢铁长枪。 在阿夫拉姆的防御架势和动作牵制下,他渐渐远离铁门,退到通道另一端。 怒火中烧的他承受了阿夫拉姆使尽浑身解数的连续突刺,两条大腿和腹部都几乎被刺穿。 「无论你们说了几次,被这个世界毁掉的东西都回不来了啊!」 赫吉右手一振,挑起阿夫拉姆的枪。 「那我也要大声告诉恶徒,我们的过去正为了弹劾的正义而咆哮!」 ● 『不准杀了我们?让我们活下去?你要让我们活下去?』 地面上,命刻在树林边为保护诗乃而奋战。 对方是剑神,而他的武器能够在地上轻易斩出数公尺长的裂痕。 命刻的身体已被砍断数回,但她毫不退缩。 在重重剑戟声中,命刻仔细听着赫吉的吶喊。 『愚蠢至极——在六十年前和十年前招来毁灭的,就是你们这种自满啊!你们只是羞于背负正义而自称邪恶而已,但是那种正义连伪善都称不上!只是单纯的掩饰和自满啊,虚假的世界!』 奥多摩山林中有辆货车,外表看似民用,实际上却是「军队」的所有物。 在货柜内操控人偶的年轻人们解除了人偶的限制器,在自己身上加上操控时间只剩五分钟的限制。 这时,一名男子忽然打开柜门走了进来。 年轻人们转头查看那位不速之客,各个表情讶异。 「主任……!」 他一语不发地动手调整各项仪器,尽可能削减无谓的损耗,延长年轻人们的限制时间。 赫吉的话背着各种操控器的细小声音慢慢传来。 『——各位仔细想想。假象、假象、假象,运转世界、推动世界的全是假象,他们的圣言和诚意当然也是假象!这里是个天空、大地、山谷、海洋、气流、光线,任何一切都等着被否定的世界啊!』 龙美让堤丰不断攻击,同时摆高双手。 堤丰随之张开羽翼击出光弹,接着像钻进那群光似的冲向荒帝,同时聆听自军领导者的话。 『——听着,各位能寄托自身意念的地方只剩下这里了,而这里的居民还犯了几条罪——现在就听清楚他们犯了哪七条罪状!』 空中,亚力士被山德斐洛钉住机尾后,硬是以高难度的旋回企图甩开对手。 但山德斐洛立即跟上较重的亚力士,张口准备发射主炮。 下一刻,亚力士将所有外挂推进器分离。 「!」 因此产生的音爆减缓了亚力士的速度。 加速当中的山德斐洛瞬时拉抬高度,让亚力士得以从下方反咬对手。 此时他听见的,是赫吉宣读的罪状。 『——听清楚low-g犯了哪些罪吧。』 那是—— 『第一,触发世界末日!第二,毁灭比邻的十个g!第三,毁灭等同父母的top-g!第四,杀害了另一个自己!第五,在自己的世界造成等同自残的灾害!第六,有意掩蔽事实文过饰非——最后第七条,就是隐瞒上述罪状,想以此统治全世界!』 约尔丝从通道墙面上崩开的大洞中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已被通道两端的武力包围。 她苦笑着甩下双手放出袖中武器,赫吉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 『怒吼吧,各位!对那七条罪状吹响判决的号角,开启创世之门吧!』 在地下和跑道上的黑色军团皆高声大喊: 「……judegmemt!」 吼声叠为一响,七度起落。 圣罚(judge)、圣罚(judge)、圣罚(judge)、圣罚(judge)、圣罚(judge)、圣罚(judge)、圣罚(judge)。 我愿在此对其七罪降下圣罚。 「毁灭吧,罪人!有话到另一个世界再说!」 赫吉大喝一声,向前迈进。 铁枪在瞬间将阿夫拉姆击飞。 「!」 回马枪正面刺向那空门大开的身躯。 ● 赫吉感到胜负已定。 浮空的敌人已无防备,就算想拉回被震向后方的双手,也来不及防御或还击。 赫吉确信这一击能夺走他的性命。 势在必得。 「!」 但在枪尖刺进阿夫拉姆的身体前,有种声音忽地响起。 那是远在通道彼端的新庄,在铁门前放出的喊声。 「阿夫拉姆先生!」 同时,赫吉见到阿夫拉姆说了声「抱歉」,挪动了被震到身后的手。 这不是为了还手、也不是为了防御。 他手腕使劲一扭,将枪投向站在背后远处的新庄。 对新庄攻击。 接着声音响起。 那是赫吉相当熟悉的声音。随着自己声音而来的概念是—— ——世界瞬时颠倒。 赫吉发现阿夫拉姆从眼前消失,新庄取而代之。 她架起e-st抵挡攻击,紧张全写在脸上。 「……!」 新庄用自己的武器完全挡下了赫吉的突刺,虽没受伤,却也被顶向空中。 「!」 枪尖滑过e-st表面,削过新庄的装甲服。 但赫吉的眼睛仍紧咬着新庄身后的阿夫拉姆。 ……为什么都到了这一步还打不倒他! 赫吉气得咬牙切齿,箭步冲去,同时朝表一瞥。 「离两分钟还有十三秒——不过很可惜,新庄。我得在这里了结你了。既然由起绪和由起雄有恩于我,我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赫吉追上表情痛苦、弯成く字飞向半空中的新庄,重重前踏一步,就要刺出第二枪。 这瞬间,有个人影窜进少女和赫吉之间。 赫吉认得那个人影。 「……怎么可能!」 ● 一名少年挡在赫吉眼前,高举的双臂遮掩了少女的身影。 少年穿着背心,袖子在灯光下显得相当刺眼。 为攻击少女而置于右下侧的枪,也在这一刻转向少年。 只要顺着步伐刺穿眼前少年的腹部就结束了。之后染上衬衫的红,将会在这个自诏正义的全白空间中增添几分真实的鲜活色彩。 当机立断。 然而,有个动静比他的判断快了分毫。 眼下有个宽阔的物体朝他的脸扑来。 「——?」 他看出那是件西装外套。 从哪里来的? 少年双手张开,空空如也。 那么,「脚」便是唯一的答案。 当少年冲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时,赫吉的注意力被白亮的衬衫引去,没能及时提防少年踢起挂在脚尖上的外套。 为时已晚。 赫吉被外套罩住了脸,并感到疑惑。 他想甩开外套,外套却像抱住他的头似的卷得更紧。 为什么?他正在纳闷时,向前踏出的小腿感到一阵冲击。 人跟着悬在半空中。 ● 少年看见自己扫倒的敌人以右手撑地,挺臂翻身。 枪尖顺势擦过少年左臂,带来痛楚。 但无关紧要。 少年没有查看伤势,直接转向身后。 现在该注意的不是敌人,而是少女。少年这么想着,冲向前方。 ……想扯掉头上的外套可没那么简单。 因为草兽就抓在外套背面。 草兽就算被砍成两段,也只会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于是少年请求草兽发挥他们的长处,而他们也同意了。 但是那只能拖延时间而已。 明白这点的少年也尽速往少女追去。 目光投向天花板略低处,顺着拋物线飞起的少女已开始坠落。 他朝着坠落的少女伸出双臂,却没挡着。 若是让她在这般冲力下坠地,绝不会平安无事。 因此少年蹬地跃起,伸长手臂、手指,抓住少女装甲服的衣摆。 「……!」 腹部使劲,奋力一拉。 少女无力的身体仿佛自己冲向少年怀中一般,落入他的臂弯里。 安全了。 少年右手抓住少女的肩头,用力摇晃那细瘦的身子。 「——你没事吧?」 少年的双脚几乎在地板上刹出两条沟,但少女没出声,只用动作响应。 她双眼拉开一条缝,将目光投向少年。 少女满头是汗、发丝凌乱,用泛泪的眼看着少年,接着—— 「咦……?」 睁圆了眼。 少女乌黑的眼珠映出了少年无表情的脸。 少年见到少女的反应后,脚步终于停住。 他将少女放下并撑住她的背,苦笑着说: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略有犹疑,没有立刻回答,但是—— 「新庄……新庄,运切。」 「是吗——那么新庄同学,你所等待的佐山?御言已经来接你了。」 「嗯……」 新庄错愕地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表情纠结。 「……嗯!」 「哈哈。」 佐山紧紧抱住新庄,接着转向站在背后五公尺处的赫吉。 「抱歉,新庄同学。我没能准时来接你——因为我提早了三秒……你说是吗,赫吉?」 赫吉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已将草兽攀附的外套扔在一边,直瞪佐山。 「终于来啦,愚蠢的交涉人……你就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滚进地狱的尽头吧。」 佐山轻笑以对,拨拨头发说: 「哈哈……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可是人类啊,若只往低处看是不会有任何长进的。所以我要告诉你——」 佐山指着赫吉说道: 「你会输给我这个蠢蛋,成为超级蠢蛋。」 第三十七章『重罪的劝阻』 完成它吧 展现它把 真心正呼喊着自己 突破旧碍的自己 ● 风见依自动人偶们的指示通过最短路线,来到通往地下六楼的阶梯。 佐山应该就在那里和赫吉对抗。虽然状况不明,不过既然都承诺过了—— ……那个笨蛋就绝对办得到! 「g-sp2,第二型态。」 也就是炮击型态。只要赫吉背对着她,而且佐山他们确实陷入险境,她就会扣下扳机。 若能攻其不备,赫吉很可能一个闪神就一命呜呼。 届时自己就得背负杀了他的事实。 但风见并不迟疑。若赫吉执意杀害佐山和新庄,自己定会出手阻止。 奔跑中,她竖着眉下定决心。 ……这就是学姐该做的事啦! 当楼梯见底,风见立刻伸展双翼。 脚步声随着浮起的身体消逝。 「————」 双手没来由地打直,拥着气流缓缓降落。这时—— 「——那么交涉人,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风见听见了赫吉宣告交涉开始的声音。 ● 听见赫吉这么说,新庄看了看佐山的背影。 他脱去了深蓝色西装外套,穿着背心。左手下垂,衣袖肘部有个裂口,前臂已经染红。 ……没问题吗? 虽然自己这么想,但少年的背影什么也不会回答。 现在,新庄只能和佐山并肩,一起将视线送向面前身穿黑色装甲服的赫吉。 赫吉有力的眼神也直视着佐山。 「前述的七条罪状各对应一个问题,此外再附外加一个,也就是八个,然后……」 赫吉说道: 「无论你怎么回答,我都会在提出八个问题之后带走概念核——7th概念核好像也在这里呢,实在是太省事了,嗯。」 低沉的话音结束后,佐山插起双手,「嗯」地点头。 接着,佐山的话传进新庄耳里。 「……我懂了。不过八个问题实在麻烦了点,赫吉。尽量快一点吧。至于要怎么做——」 新庄看着佐山挺高背脊,颚尖朝赫吉轻轻一抬。 「——好吧,赫吉。你把问题一次说完好了,我会在听完八个问题之后一并回答你。」 ● 赫吉没有立刻对佐山的催促做出答复,也没有卸下右手长枪的防御。 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佐山这些话有何企图。 ……他的确是说要一并回答八个问题。 为何不一问一答慢慢地谈,而急着要一次答完呢? 照理来说,佐山现在需要争取时间,好让同伴们赶来支持。 可是他却想要求长话短说,并一并答复。 ……为什么?他在急什么? 身为交涉人的佐山,至今已和许多g的代表周旋过。 ……而且,现在每一句话都会同步转播到所有ucat和居留地。 彼此都不能妄下断言,因此赫吉小心地推测佐山催促的原因。 「————」 赫吉看见了答案。 那就是佐山刚盘起的手。 少年抱在胸前遮掩的左手已鲜血淋漓,看起来失血量不少。 ……要是逐一回答那八条问题,每回答一条就得思考、争论一次。 只要一次听完问题再一次提出八个答案、说明,就能减少争论的时间。 ……是为了减少失血而缩短时间吗? 很好。事实上,赫吉也有此意。 他也想尽快结束交涉夺走概念核,以免夜长梦多。 佐山出血严重,在他背后的新庄仍毫发无伤。 铁门前的阿夫拉姆虽然光是站着就够勉强了,仍然大意不得。 所以,为了避免无谓的损耗,赫吉点头认可。 「好吧,那么以下就是我的质问。」 他吐了口气,以「第一」替下句话起头: 「——第一,关于这个g成为触发世界末日的火种一事,你要如何解释?」 另一道声音怱然冲来。新庄大喊道: 「哪、哪有办法解释啊!创造这个世界的又不是我们!」 赫吉没有回答。 相对的,赫吉眼前的佐山点点头,向后稍稍侧首。 「新庄同学,现在是轮到赫吉说话,你不该插嘴,知道吗?」 「唔……」 新庄不情愿地表示同意,低下头去。于是赫吉叹了口气,对佐山说: 「感谢你仗义执言啊。」 「这样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啰?」 赫吉以苦笑回敬佐山的苦笑,吐了口气。 「我收回刚才的话,被当作欠你人情就糟了呢。」 见佐山没再开口,赫吉抛出下一个质问: 「——第二,关于毁灭了与你们比邻的十个g,你要如何解释?」 在赫吉眼中,这已是全龙交涉的一部分,要求解释这部分并没有多大意义。 但是,他们身上冠的罪名愈多,就愈能突显他们的罪恶。况且,各g内的反ucat分子,一定会想炒热刚才的问题。 这仍然相当重要。想着,赫吉道出下一个问题: 「第三,关于毁灭了等同父母的top-g,你要如何解释?」 接着—— 「第四,关于杀害另一个自己,你要如何解释?接下来——第五,关于你们在自己的世界造成等同自残的灾害,以及当时罹难的low-g无辜人民,你要如何解释?」 问到这里,赫吉又打量打量佐山。 佐山面无表情,默默环抱双手,直视赫吉。 让人看不出来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再拖下去,只是给他时间提出更完整的答复。 这些问题不是临时编造,而是花了十年的时间雕琢而成的。 ……就算在这里卖关子,也只会推迟失去的事物得到报偿的时间而已。 于是赫吉开口了。为了替失去的事物代言,他将自己化为单纯的传声筒,说出预备的台词: 「——第六,关于你们有意掩蔽事实,你要怎么解释?然后第七……你们隐瞒自己的罪行,想利用全龙交涉谁骗毫不知情的各g遗族接受你们统治,你又要对这条罪怎么解释!」 赫吉加重语气,吸了口气。 眼前的佐山制止新庄后就没说过话,表情也没变过。 赫吉对着他轻轻转头,脖子喀喀作响,然后再次对着佐山说: 「那么,接下来的就是第八个问题。在那之前我先奉劝你……那是个只要稍有大意,颜面就会完全扫地的问题。」 说完,赫吉夹紧了枪。 确定背后的气息和佐山等人都没有变化后,他继续说道: 「你认为这个是什么呢?」 赫吉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秒表,指头抵在按钮上。 「——在概念空间外的东京各大车站、各大闹区住宅区,已被我们设下上千枚炸弹,而它们全系在我手中的按钮上。」 这突如其来的要挟让新庄听傻了眼,但佐山依旧面不改色。对此,赫吉宣告: 「快投降吧——否则我就引爆炸弹。」 ● 新庄哑然无语。 她勉强吞下口水,僵硬地吸气,将浮上心头的字眼逼出了口。 「佐、佐山同学!」 这一喊换回了一个微笑。 但不是来自佐山,而是赫吉。 ……唔。 愤恨的感受化为言语,冲到嘴边。 她虽然想用四吉的概念对调立场,可惜那只能针对攻击行为使用。 现在赫吉完全没有攻击的举动。 取代战斗的,是以人质为筹码的胁迫。 「——太、太卑鄙了吧!」 「卑鄙?你以为被我炸死的东京人,会比十年前亡于关西大地震的人多吗?而且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能不能证明自己真心悔悟而已。」 赫吉将秒表举至胸前。 「还记得十年前的悲剧吧?你们的父母也在那之中丧生了,不是吗?」 ……怎么办?佐山同学有方法应付吗? 赫吉以人命为要挟,要ucat投降。 那应该不是虚张声势吧。要是让他拿ucat无意悔改做为引爆炸弹的借口,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就糟了。 赫吉再度开口。他用一声叹息表示自己的不耐,晃了晃秒表。 「听好了,佐山,算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让我按下去啊。」 他歪头问道: 「……不知道low-g代表会怎么答复呢?」 「……!」 惨了。新庄咬着下唇心想。 现在每一句话,都会被实时转播到所有ucat和居留地之中。 既然赫吉郡么说—— ……我们就得扛下引爆炸弹的责任啊——ucat还会完全被当作自私的坏蛋! 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新庄,挺起扛e-st的右盾。 这时,她听见佐山「嗯」了一声。 佐山也把僵硬的脖子扭出声响,并开了口: 「谢天谢地,看来我终于和你取得共识了,赫吉。那么,就让我这么回答你所提出的按钮忍耐大赛吧。」 答案是—— 「——想按就按嘛,不关我的事。」 ● 佐山的话让赫吉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透过鼓膜烙进脑里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而后—— 「……愚蠢!」 这令他失望至极。 于是赫吉高举秒表,加重指头在按钮上施加的力道。 ……抱歉,要是他们在这十年有所改变——就不至于发生这种事了! 非得用ucat毫无长进的证据,给全g留地和全ucat一场震撼教育不可。 让任何人都再也无法否定、再也无法遗忘。 对方已经应许,下一步只要让自己背上刽子手的污名就够了。 「……!」 他决定按下按钮。 可是在前一刻,佐山说话了: 「不过我真的很意外——赫吉,原来你这么想杀low-g的无辜老百姓啊?」 「!」 赫吉下意识地拉回指头。 这句话使他疑惑地揪紧眉间,看向佐山。 正前方的佐山挺起胸膛,高高在上地看着赫吉。 「怎么啦?你很想按吧?想按就按啊。」 佐山扬起嘴角。 「我先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按。而你的行为代表着『军队』的决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换言之……」 轻吸口气。 「明知我不希望你按却又执意引爆,就表示你只是想借机屠杀low-g人民而已吧?」 「胡说!」 赫吉反射性地大喊。 「low-g的人民在我心里一样重要啊!」 「出一张嘴谁都会——不管我怎么讲,你都会找个理由按下去吧……你说的话听起来都像是借口和马后炮呢。什么在我心里一样重要,猪也会说。」 赫吉听得脸都扭曲变形了。 但佐山只是轻轻侧首,继续补充: 「你真是丢脸得教人吃惊呢,赫吉。仔细想想吧——」 佐山慢慢抬起下巴,指向赫吉手上的秒表。 「秒表在你手上……所以按不按就交给你来抉择。」 「你说什么!」 「很奇怪吗,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我们对彼此的信任还不够——喔不,正所谓谈判要有进有退,无法信任对方是很正常的。简而言之——」 佐山坚决地说: 「要是你不去证明自己的言行,真相就只有你自己知道而已。」 佐山跟着「所、以、说」三字轻摇身体,最后微笑着说: 「想杀就要充分表现出想杀的样子,不想杀也要充分表现出停手的意愿啊。」 「这可是一场劝降的交涉啊!你这家伙……真的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吗!」 「这句话你留着对镜子说吧——我是代表为普通人而战的人们来这里交涉的,所以基本上,我们和普通人是生命共同体,我不会拿那些人当作交涉筹码。」 佐山直视赫吉,说道: 「身为普通人的代表,我有权利请求你别残害他们;此外,身为一名为他们而战的人,再怎么说——我都无法投降。」 佐山举起左手指着赫吉说: 「不过,若真要把普通人当作筹码,我们也不是办不到。」 「那是——」 「很简单。你的交涉内容并不具备『交涉』应有的利益交换,只提供了死与败北两种选择。换言之,你要我们证明自身的价值足以交换普通人的性命。然而,普通人活着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样根本算不上交换条件。像现在这种状况,若要我们提出双方都有对等得失的提案——」 佐山明确地说: 「那我们便同意让你们杀害部分一般民众。相对地,你们必须就地投降,撤销所有告诉,并立即停止煽动各g居留地——这就是以普通人性命为筹码的情况下,我们所能对你们提出的对等交涉。更何况……这种筹码是你们自己先提出来的!」 「……!」 「连这种事都没考虑过就想抓人质——你们到底有多想屠杀这个世界的平凡人啊!」 ● 新庄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背影。 佐山的背略斜,挺直手臂直指赫吉。 「我现在就清楚回答你刚刚提出的七个问题。」 答案是—— 「——那不是现阶段能够回答的问题,大白痴!」 「……!」 赫吉龇牙咧嘴、肩膀紧绷,似乎快气疯了。看在眼里的新庄不禁架起e-st备战。 但佐山不以为惧,继续说下去: 「你要知道,你口中那些真实一点证据也没有。top-g?那是什么?真正的我们?那是谁啊?虚假的世界?听都没听过——你敢不敢拿那些正牌的阴沉dna来和我们活蹦乱跳的基因比照看看啊——只要你不设法举证,说得再动听都只是真假难辩的片面之词!」 「鬼话连篇!」 赫吉化激愤为言语喊道: 「全都是虚张声势!你想象不到这个秒表牵扯到多少人命吗?」 「喔?刚刚态度还那么强硬,现在反而觉得我有 声势可以虚张了吗?很好很好。再提醒你一点——现在是影音挂帅的时代,看不见听不到的东西是勾不起想象力的。」 佐山吸了口气说下去: 「你说秒表牵扯人命?我能想象的只有你动手按钮的画面!意志取决一切——自己想杀人就不要推到秒表上!」 佐山对赫吉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你们花了十年准备这些问题,却在这种战况下要求别人不经过验证对谈就给出答案?要是问题里有什么陷阱,我们现在也没办法找出来,因为我们就像你说的那样愚昧无知——要是害我们在这种状况下一时冲动,说出对哪个g不利的言词怎么办!你要我们面子往哪里摆!」 ……呜哇,把其他g也扯进来,太诈了吧。 不过新庄没说出口,讶异地张嘴看着佐山。 她叹了口气,对眼前摆出帅气姿势的背影说出真心话。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佐山同学的思考也有不冲动的时候。」 「呵呵呵,新庄同学,那是因为我的大脑转速太快了,你才会有那种感觉。」 「哼——」 新庄随口敷衍,这时—— 「原来如此。」 赫吉开口了。 新庄扬起视线一看,赫吉正好放下了紧绷的肩膀。 他将可说是「冷却了」的脸转向铁门,将秒表扔到一边。 「看来你们根本不打算谈……那么我要说,刚才只是『军队』在试探你们,但焦点却被你们模糊了。所以——」 说着,赫吉的右手握住了夹在腋下的长枪。 ……要来了。 如同预告,他要在提出八个问题后前来夺取概念核。 就他目前所为而言,他应该会设法以武力突破,然后打开那道门。 ……没错。 新庄点点头,左手往裙甲口袋中采去。 倘若赫吉朝这里冲来并且攻击,她就会用四吉的概念调换两人位置。这么一来,赫吉就会背对他攻击的位置。 虽只有短短一瞬,转身的动作已能造成极大差距。 如此便能趁隙攻击。 而后,新庄看了看眼前的佐山。 他的左手——不再握紧的左手无力地垂下,血液从手肘流到指尖,然后滴落。 「——」 当血珠在地上砸成碎花—— 「!」 赫吉长啸一声,动身出击。 ● 单膝跪地进行狙击的风见,手指扣在g-sp2扳机上。 她闭起一只眼,瞄准赫吉。 ……一定要阻止他……! 但风见瞇起的眼最后所见,却不是赫吉的背。 而是新庄惊讶的神情。 「……咦?」 这瞬间,她的本能比思考更快做出判断。 赫吉现在所做的也是风见的拿手好戏,于是她反射性地—— 「上面!」 赫吉的确就在对应这响亮词语的位置上。 他人在佐山和新庄头顶上,装甲服下摆延着天花板伸展。 他跃过了一切。 佯装攻击佐山和新庄,却舍弃了战斗。 ……他抛下了个人的胜负,以「军队」和ucat的胜败为优先? 赫吉飞跃上天花板翻身一踢,在佐山和新庄背后直线落地。 佐山和新庄虽也跟着圆头,但为时已晚。 赫吉已冲向走廊另一头,前方只有身负重伤、站也站不稳的阿夫拉姆。他已称不上是敌人,只是个障碍物。 ……所以说,概念核要被抢走了吗? 风见赶忙瞄准,佐山和新庄却挡在弹道上。 于是风见挺身飞进信道,想从信道左右两侧狙击。 佐山和新庄也同时转身起跑。 然而两人初速不足,自己也离赫吉有段距离。 「呃……」 大约飞过半条通道后,风见屈起右膝滑向左壁,准备射击。 灼热感在右膝上蔓延。即便丝袜具有防护效果,仍无法完全阻断摩擦热的传导。 但心中的焦急更为强烈, 她抬起g-sp2就射击位置,然而—— ……来不及了? 佐山和新庄也追不上。赫吉举起手中长枪,离目标——概念核存放库的铁门仅有数步之遥。 阿夫拉姆挡在门前,但伤势严重,无力再战。 因此阿夫拉姆一语不发地横展双臂挡门,直视赫吉的面容。 两人恩怨就要在此了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从旁边的窄楼梯中冲了出来。 风见张开为瞄准而闭上的左眼,全身一颤,而这都是窜进赫吉与阿夫拉姆之间的人造成的。 她又惊又疑地喊出那擅闯战局的人物之名。 「……阿娜慈夫人?」 ● 没追几步,新庄就被佐山突然伸来的右手挡下。 佐山看着十公尺前赫吉的背影,呼吸几乎随脚步停止。 新庄跟着慢慢、悄悄地调整呼吸,轻声问道: 「……佐山同学?」 这时,新庄发现赫吉停下了手中的长枪。 「……咦?」 赫吉见到阿娜慈冲到眼前,就不知怎地僵住了。 「为什么?」 佐山对新庄的疑问点了点头。 他难得地缓缓倒抽了一口气说: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起来,现况的确被阿娜慈控制住了。」 「你、你已经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了吗?」 片刻后,佐山摇摇头说: 「……我知道背后有脚步声靠近,所以我们就算追不上赫吉,也能交给后面截击。可是——我完全没料到来者是个普通人。」 新庄和前几秒的佐山一样屏住气息。 ……完全没人预料到现在的变化。 当她思考该如何应对时,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停下脚步的佐山和新庄,听见了停下动作的赫吉背影所渗出的声音。 「……萨哈娜慈。」 这名字令新庄蹙眉。 赫吉所说的,是他妹妹的名字。 ……怎么回事? 新庄仍旧屏息以待,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前方。 ● 赫吉也慢慢吸了口气。 他早就握有眼前这名女性的信息,可说是对她了如指掌。 阿娜慈——她是这个世界中东地区的萨杭家族中最后的公主,天生眼盲。 她原本会嫁给阿夫拉姆,藉由和梅萨姆家联姻,挽救衰颓的萨杭一族。 然而阿夫拉姆却为了ucat舍弃这场婚事,导致萨杭家灭亡。 「可是」二字浮上赫吉的心头; 「阿娜慈,萨杭家的目盲幺女啊……真相正如我方才所言,你的丈夫,阿夫拉姆?梅萨姆,是假冒了那个名字、杀了我妹妹的骗子——萨尔巴。」 赫吉吸口气再道: 「很难相信吗?」 闭着眼的阿娜慈摇头否定。 这个动作,让阿娜慈背后顶替阿夫拉姆之名的萨尔巴也闭上了眼。 赫吉见阿娜慈理解他的话,安心地吐了口气。 「萨杭家的公主, 请你退开吧。身为9th-g大将军及『军队』总指挥的我,并不想杀害无辜的普通人……而且你现在这种举动,反而会让外界认为ucat拿普通人做肉盾呢。」 「我不退。」 闭眼锁眉的她摇摇头说: 「说什么也不退。」 一听,赫吉发现某种情绪鼓涨起来。 从肠子里窜出的感受,将言语挤出了咽喉。 「这个人……一直都在欺骗你啊!」 「我都晓得。」 仿佛是强调自己所书无误般,阿娜慈继续说: 「像我这样看不见的女人,不信赖别人是根本活不下去的。当年,我所听闻的阿夫拉姆是个将生命奉献给医学、被尊称为法利敦的人,然而——」 阿娜慈的嘴角漾出轻笑。 「来到我身边的,却是个比我的兄长们体格更为壮硕、手指更为粗犷的战士……我一摸就知道他不是阿夫拉姆了。」 「那你……!」 「嗯。」 阿娜慈点点头。 「可是他说出来了。他握住我拿匕首的手,跪下来请求我的原谅。那时……他甚至在我面前不停颤抖,就像个深怕被责难的孩子。」 叹口气后—— 「生活在沙漠之中的萨杭一族拥有高洁的情操,因此萨杭家最后的幺女也对发着抖请求饶恕的人展现了她的宽容。虽然失明的我必须相信他人才活得下去……但他也回报了我的信任,让我幸福地活到今天。」 「那只是建立在假象上的幸福啊!」 「我很明白……他并不是阿夫拉姆?梅萨姆,也不是那位在医学之路上救人无数的法利敦,但是——」 阿娜慈那双看不见、聚不了焦的眼睛正对赫吉,一对柳眉高高竖起。 「他还是我的法利敦,这是千真万确的。」 接着—— 「——你对我而言,又算是什么呢?」 ● 下个瞬间,赫吉高举了紧握的长枪—— 「!」 面目狰狞地将眼前两人打向右方。 阿夫拉姆紧抱着阿娜慈,两人一同倒在窄楼梯上。 「我是……!」 怒号的赫吉拉回甩向右方的枪,往眼前的门劈去。 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从背后拍拍他蓄势待发的右盾。 他向后一看,见到一个穿背心的少年。 「听好了……现在我要给你一点苦头尝尝。」 赫吉反射性地转身—— 「喔……!」 他放声大吼,将举至头顶的枪挥向少年。 但转了向的视线清楚捕捉到少年的动作。 对方抬高的右手已经弓起,定出架势。 右膝悬在空中。 他以左脚为轴,深踏通道地面。 反作用力将右脚朝正上方推去,冲向赫吉的下颚。 避无可避。 冲击。 赫吉的身躯随着下颚的移动垂直仰起。 「!」 打击感随着闷呼撞进胸口。 向后拉高、猛力击出的右正拳,就打在上浮的身体中心。 胸骨碎裂,绞痛侵袭全身。 接着,他听见了少年的问话: 「尝到苦头了吗?」 ● 新庄对眼前的变化做出感想。 「太好了……」 她轻声说完,立刻抓紧e-st。 眼前,佐山正迅速回复原来的马步。 沉腰屈膝的他在这个当下无力应变。 然而赫吉没有放弃反击的机会。 他清楚听见胸骨碎裂的响声。那不只带来剧痛,肌肉失去骨骼支撑也造成了呼吸困难。 但他仍绞尽胸中最后一口气,发动攻击。 他将左眼的视线指向佐山。那是被阴影盘踞、一团黑暗的左眼窝所射出的视线。 新庄不明白那有什么作用,本能却告诉她那极为危险。 「不……」 在喊出「不要」之前,她看到了一些小动静。 貘正在蹲低的佐山头上举起前脚。 ● 剎那间,新庄见到一些景象。 那是过去的一场战斗。 自己人在夜晚的森林里,眼前有某个不知名少年的背影,而少年正面对一头人狼。 当时的自己犹豫不决,没能拉开手中武器的保险。 「——」 她害怕会击中少年,也担心会杀了人狼。 可是—— 「可是……!」 在不成声的吶喊中,新庄从过去清醒了。 ● 「——!」 新庄击发了e-st。 不带一点疑惑、恐惧或犹豫。如此一来—— ……力量是不会犯错的! 笔直的白光命中赫吉左胸,如刀刃般正面刺穿他的锁骨和上半胸腔,更穿出背后。 「……!」 冲击使得赫吉仰身,左眼视线轰向天花板。 天花板霎时布满裂痕,并如沙砾般溃散。 碎声如雨。 然而,赫吉还能动。 「喔……!」 这发炮击虽连武神都能轰飞,但他仍在飞散的白色天花板碎片中咬牙切齿,打算扑向佐山。 他的手握在枪头底下,以枪领着全身冲向佐山。 这样的刃器,已足够刺穿佐山那没有装甲服保护的身体。 不过新庄所做的却只是张开了嘴。 竖起双层的她,对着在眼前沉身的佐山大喊: 「——绝对不能输!」 ● 新庄的吶喊似乎推动了佐山。 他举起右臂,同时挺直双腿。 ……基本才是最重要的。 他沉下心来,无视眼前的力量和叫喊,站定身体。 右腿向后滑开,脚底贴紧地面。 左脚在这样的推力下向斜前方挪了几分。 踏稳的同时,左脚跟向外旋出,左膝打直,拾高腰身。 接着向右扭转腰腹,让全身顺着左脚动作顺时针回旋,向前弹出左肩。 佐山顺着屑部旋动射出左肘,并将力量灌注在最前端上。 左拳。 全力击出的左正拳。 在危机当中,他的肉体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一拳。 握拳伴随着痛楚。 幻痛。 除了虚假的痛觉外,他还听见了从头上冲来的野兽嚎叫。 「还想抵抗吗——就凭你这连母亲为何而死都不明白的小鬼!」 兽嚎勾起了胸痛,受人拧扭般的绞痛。 痛觉的锁链霎时间在全身炸裂,要束缚佐山的肉体。 但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刚说了一句话。 ……绝对不能输。 那句话的对象并不是身上的痛楚。 而是要他胜过眼前的敌人。 也就代表她没将佐山的痛苦看在眼里。 为何她的鼓励会忽略那些痛苦呢? ……很简单。 佐山做出结论。 ……因为那些痛苦是理所当然的事……! 身体仍在连续动作之中,并带着幻痛和绞痛,可是—— 「这些异常和绞痛都是我的一部分!」 佐山捣出左拳。 他使尽全力,将抬至肩高的左拳射向眼前的腹侧。 命中。 「……!」 打击声。 左拳骨一击粉碎。 相对地,对手也受到了同等的伤害。 佐山透过拳头,感到冲击的波纹遍布了对手全身。 被冲力逼退的右脚也能清楚感受。 佐山的拳仍不断向前。 染血的手臂、断裂的肌肉、破碎的骨骼、激剧的绞痛。佐山完成了这一切的最尖端所造成的攻击,整个人在下个瞬间逼向不肯屈服的敌人。 ——」 拳头不再前进。 所有力量集中注入拳面,击飞敌人。 反作用力在肢体中回荡,震颤全身。 情感也如钟响般在体内回荡,牵动心嗯。 ……啊…… 所谓人心如水,果真不假。 ……竟然会如此地满溢……! 下一刻,敌人狠狠撞上其背后的铁门。 e-st贯穿赫吉的炮击似乎已对铁门造成不小损伤。铁门虽能挡住赫吉的躯体,却也立刻裂痕遍布,碎个满地。 黑暗在金属撞击声中扩展开来。 黑暗彼端,有几个在微光中显现轮廓的概念核搬运台。 宛如墓碑。 而敌人就像仰望着它们似的,在地上躺成大字动也不动。 另一边,佐山看着左拳呼气。 深长地吐出那口气后,浑身冒汗的他张开了嘴。 「————」 但说不出话。 佐山惊觉自己连说话的气都吐尽了,并发现自己仍保持出拳后的姿势。 他连忙挺起前倾的背脊,抬起头为肺叶送气。 用力吸了口气。 这时,佐山感到背后有股暖意。 那是柔和的人类体温,轮廓一如他所珍视的人。 新庄。 佐山在贴着背部的暖流浅抱、搀扶下,将气吸得更加饱足。 接着,他将握紧的左拳高举在前并松开,得来的不是幻痛,而是真实的痛楚。 「各位……」 佐山缓缓出声。他再次握起左手,闭上眼说: 「为自己的幸福欢呼吧……!」 同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虚脱。 意识淡去。 第三十八章『离别的理解』 两位应已远离 但也无法证明 ● 命刻在森林中向南奔跑。 倘若赫吉有个万一,就得在五分钟内翻过山岭,到南边某条路上会合。 遥控人偶的货柜就停在那里,到时便能利用它撤退。 现在,就是必须倚赖那口货柜的时候。 命刻负责殿后,她以蛇行路线兜了个大圈,尝试将追兵全引来自己身后。 少女全神贯注地跑,没踏响干枯的落叶,也没踩断任何枯枝。 ……赫吉义父输了吗? 不过,就算「军队」的一分子倒下了,理念和其余同伴仍在。 这时,命刻愤恨咬牙地说: 「要是我够强……」 她的职责是保护诗乃,以及确保地面的退路,而她也办到了。 然而,不慎让佐山等人进入地下也是事实。 大家应该会说那只是意外,保护诗乃才是她真正该做的,不必应付他们。 ……可是我还是追不上他们。 在穿越人墙的竞赛中,命刻被风见和佐山远远甩在后头。 佐山是她的倒影,这让她有输给赝品的感受。 不仅追不上赝品,还让他打败了赫吉。 命刻再次质问自己。自己的训练量遥遥领先,就连武器的娴熟度也不会输给对方,还拥有绝无仅有的回复力。 然而这些优势,在自己没追上对方的事实面前全都是空谈。 对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是她现在唯一确定的事。 命刻不停追问着自己「为什么」,敌人为什么对她不屑一顾。 在战场上,不提防背后可是—— 「命刻姐姐!」 背后的声音让命刻吓了一跳。 那是诗乃。她带着白犬,气喘吁吁地追来。 「笨蛋……」 命刻虽将不悦挂在脸上,心里却松了口气。 既然「军队」的武力起不了作用,就表示ucat仍然存在。 往后的战场将属于政治层面及各g之间,恐怕包含top-g在内,所有居留地都会推出代表,共同将这件事做个了结。 换言之,那会是一场将所有真相摊在眼前的真正全龙交涉。 在那些战斗结束以前,命刻将会和诗乃待在一块儿。 ……该怎么办呢。 那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必须和她分道扬镳。 诗乃应该不喜欢听那种话吧。 然而,要是不据实以告,命刻也无法和诗乃过着相同的生活。 与其以沉默来日夜欺瞒—— ……不如现在就分手。 只要翻过这个丘到山脚下,就能抵达撤退用的货柜。 届时只要将诗乃送上车,自己留下就够了。 前些日子一直刻意避开她,往后还必须躲得更远。 这时—— 「命刻姐姐。」 诗乃赶到了命刻身边。 她将枯叶踏得沙沙作响,拼命地和命刻并肩跑着。 接着她转向命刻,勉强挤出笑容。 「——能和命刻姐姐一起走实在太好了。」 这句话让命刻有些错愕。 ……对不起。 自己明明一直丢着她不管。 不准参战、别再训练了、还太幼稚等等,这些对诗乃说过的话,现在仿佛全指回自己。 就算被那些自责的话打得鼻青脸肿,诗乃还是愿意跟在自己身边。 于是命刻决定了。 ……我就一个人走吧。 等会儿应该还联络得上龙美等人。现在自己的确该个别行动,不能太过依赖别人。 因此命刻默默地陪诗乃跑着,直到山另一头的山脚边,别离的那一刻。 等她一进货柜就从外头关门反锁,到时再和诗乃说句话就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很对不起你之类的。 ……就那么做吧。 心意一定,心情也轻松起来。 身边的脚步声虽不该存在,却在心中占有不小地位,让命刻配合诗乃调整步伐。 诗乃的呼吸紊乱,令人担忧,但这点操心也是最后一次了。 「——?」 命刻听见了其他声音。 声音来自上方,从枝桠间飞跃而来。 命刻拾起头,看见了藏在枝荫下的敌影。 那是剑神,自称热田的男子。 「别想逃啊,混账东西……!」 他横眉竖目地高速落下,命刻立即举刀,向劈来的机壳剑全力砍去。 冲口而出的话,并不是用来提振自己的言词。她对一旁脸色惶恐的诗乃说: 「退开,诗乃——快逃!」 吼声打响了森林,而紧接在那之后的是命刻意想不到的声音。 声音来自她身边停下的诗乃。 「……为什么?」 命刻看着诗乃,她脸上已不是方才那硬挤的笑容,而是自然扭曲的哭喊。 哭喊的对象,就是命刻刚刚那带有拒绝意味的话。 「为什么你要这么排斥我?」 ……不是的。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想警告她这场战斗会多危险。 ……我不是要排斥你啊! 诗乃或许也明白吧,只是在这紧迫的状况下,长期压抑的她终于反弹,情绪反射性爆发了。 无论如何,那种反应在此刻是非常要不得的。 下个瞬间,发生了三个变化。 第一,热田的机壳剑和命刻的刀迸出火花。 第二,剧烈的冲击使得机壳剑残破的机壳碎裂了。 最后,机壳剑中的概念失去控制,向外喷发。 「!」 下一秒,奥多摩山区有个山头崩塌了。 ● 数不完的打击声在月下的森林中连续响起。 那是黑色羽翼撞击树木的声音。 荒帝被击向群木,仰着身子在林中刻出一条沟。树木在空中翻旋,最后又砸进森林里,撞断无数树干后,全身伤痕累累、冒出白烟的荒帝终于停下,装甲上还有几道极深的裂痕。正面约十公尺处,有一道脚步声。 踩踏土岩而来的,是高过周围林梢的白色武神。 一名女子站在白色武神右肩上。 身背长刀的女子拨了拨黑发说: 「你们还真的费了我不少工夫呢。」 她擦擦稍微冒汗的额头,摆出微笑。 「虽然赫吉义父最后是那样……不过该说的他都说完了,你们觉得各g居留地会有什么动作呢?也许ucat现在联络他们,还会被说声,现在不方便表示意见。之类的给打回票也说不定。毕竟……全龙交涉的前提都被推翻了呢。」 白色武神在她的操控下,将双手的剑慢慢举至胸前。 「你们过去所做的交涉倒也没白费,至少做了点交流,也得到了信赖。可是未来他们要的将会是你们的赎罪——还有我们的正义。」 她继续说: 「其实也无所谓——反正我们的战斗就要在这里落幕了。」 白色武神堤丰劈下左手的剑。 荒帝紧跟着弹身坐起,右手挥剑挡架攻势。 堤丰从容应 对,左手剑仿佛制住荒帝挥来的剑般猛然停止,右手趁隙一砍。 荒帝避不了这一击。 「再见了,假象。」 在这句话击中荒帝的瞬间,荒帝伸长了剑。不,正确来说,是将挥剑的动作向右延伸。 漆黑之刃扫向森林,砍进其中一颗大树。 刻意斜砍的剑,立刻将树干拦腰打成く字形,失去支撑的上半部倒向堤丰。 「白费力气!」 堤丰挑起作为防御的左剑,弹开树干。 同时踏了一步。 堤丰踏进右脚刺出右剑,剑尖瞬时深入荒帝的左胸。 锁骨之下,略偏左胁。 『……!』 剑身打横,顺着锁骨装甲的缝隙刺进荒帝体内。 没了装甲的保护,武神也只不过是框架和零件的集含体罢了。 剑刃如刺入豆腐般毫无阻碍,穿出荒帝的背。 堤丰的攻击并未就此打住。 其右手顺势向内引剑,想将夹在胸部及锁骨装甲之间的剑,顺着装甲接缝一剑砍过颈底。 『美树姐……!你再不收手一定会后悔喔!』 龙美没有理会飞场的话。 堤丰右臂内侧朝上,要在下一刻了结荒帝。 这时,龙美听见一道从远处响起的金属声。声音来自北边,位于右侧的ucat大楼。 转眼一看,发现敌方武神就站在崩毁的白垩建筑上。 那是一架白银武神,以及3rd-g的量产型女仆配色武神。 接下来,白银武神将挺直身体的女仆武神举过头顶,摆出掷标枪般的架势。 白银武神脚下的白色装甲服女子也在这一刻大喊。 「要上啰!」 女子同时挥下双手,带动白银武神。 高速投掷。 女仆武神对着堤丰交叠双手前端,冲破音爆的气墙。 名副其实的武神炮弹带着大气爆炸声直冲而来。 女仆武神操控了惯性和重力,将自己化为一颗轻型炮弹。若在撞击前一刻回复原有质量,质量便会即刻飘高,但框架和内部零件应该也会跟着毁坏吧。 「舍身战法?」 堤丰放开右手的剑,向前顶出右肩,做出抵挡冲击的架势。 在肩头受到冲击的剎那,卸去武神炮弹的破坏力。 接招卸劲,正是龙美的看家本领。 于是龙美立即付诸行动,让堤丰顺着女仆武神的轨道向左偏身,想以此拨开对方,让其撞向荒帝。 照理来说应该是万无一失,然而—— 「——咦?」 龙美发出代表疑问的声音。 接着响起的,是空铝罐落地般的声响。 然后,她见到女仆武神被弹向空中的身影。 龙美感到不解,自己出手的时机应该分秒不差才对。 为什么女仆武神会像个空罐般弹向夜空呢。 「……为什么?」 眼前的结果,使得对自身技术极为自信的龙美稍有停顿。 虽只是短短一瞬,对她那样的高手而言已是极大的空隙。 疑问的原因从正面传来: 『她根本没有恢复惯性。我们知道那对你根本没用——所以就用来当陷阱了!』 这个计划之所以会奏效,议龙美因讶异而产生破绽—— 『是因为美树姐你的反应……都是以受到攻击为前提!』 黑刃疾速挥扫。 ● 操控荒帝的飞场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砍中。 堤丰已驱动六片羽翼向后跃开。 一旦遭到反击便万事休矣,因此飞场—— 『——!』 放开挥动的剑,向堤丰掷去。 堤丰引剑弹开,同时荒帝的右手也握住了剃进左胸的剑,硬是拔出。 『……!』 飞场立即将手里的剑反转紧握,架在身前。 『……人咧?』 眼前,被断为两半的森林中,已不见白色武神和龙美的身影。 『龙司,上面!』 抬头一看,堤丰果然在漆黑的天幕中,而且背对他们,展露六翼。 堤丰肩上的龙美转过头看向荒帝。 「真可惜,该撤退了。」 远高于堤丰的空中有条往南延伸、仿佛要划开星空的自线,是亚力士机翼所产生的飞机云。堤丰的羽翼也仿佛被那条线牵动似的张开。 地上的荒帝垂着左臂向前一步,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般望着天大喊: 『你以后要怎么办!「军队」不是打输了吗?』 「是啊,『军队』是打输了——输的只是担任武力的『军队』,不是top-g喔。」 空中添了一抹苦笑。 「政治方面又会如何呢?还有……我们个人的胜负又要怎么分高下呢?你们真的有那个脸说自己赢了我们吗?」 『这……』 「世界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我们的战争也还没结束——你们这些虚假的人类,就等着一面赎罪,一面和我们这些top-g的实体打交道吧。」 白翼完全张开。 「下次见面,就会是在定出谁真谁假、没有灰色地带的战场上了,慢慢期待吧。」 『美树姐!』 荒帝大喊一声,想张冀追上。 但左翼没有反应。翼根的第二基轴虽有动作,但与背部连结的第一基轴却没有升起。组件卡死,发出空转声。 『……!』 这时,龙美已转向前方,望着除了白线外什么也没有的夜空—— 「再见啦。」 高飞而去。 下一刻,六枚白翼全力驱动,瞬时将堤丰送出视野之外。 仅余残响。 只剩敌人推挤、冲破大气而去的阵阵轰声。 ● 眼前是夜下的奥多摩山区。 被黑填满的山林里有着点点光明。 以白色对抗黑暗的,是一座座沿河岸设立的路灯。 另外还有一道光劈开了黑暗,为路灯助阵。 光来自车头灯。 一辆漆黑的加长型轿车,在通往秋川的上坡路段高速行驶。 驾驶是一名短发青年,身穿黑色衬衫和蓝色西装。他手握方向盘,向着免持对讲机说: 「姐,我现在要回去了,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啊?」 『嗯?没没没没有啊,姐姐什么也没做喔?对了孝司,你有见到少主吗?』 「……少主只有要我带西装过去交给门口守卫而已。他说接下来有事要忙,需要一些换洗衣物。」 『嗯……那么少主早上就会回宿舍了吧,嗯——孝司,你就顺道去超商买点冰回来吧,姐姐想要吃现在试卖的加洛加洛君~。』 孝司连声答好,切断通话。 正当他扶着排档准备加速时—— 「!」 他发觉前方发出现异状,身体反射性地动作。 闪避。 原本在排档上的手已握紧手剎车,猛力拉起。 车尾向右摆去。孝司无视轮胎皮的尖啸,继续转动方向盘。 「——好了。」 车体冲进右车道。孝司在打直后立刻踩下 油门,让轮胎在急加速下空转,打消了惯性。 轿车怱地一震,在下坡道路肩漂亮地停下。 接着孝司开门下车,在冰冷的夜风中往车后看去。 「喂!」 有个人倒在路中央。 那是个身穿厚质黑色衣物的少女。 她仍在呼吸,胸口上下浮动,衣物不知怎地满是泥泞。 这边的山坡铺上了水泥,另一头是山谷。而且坡顶只能看到一层厚厚的枯叶,更怪的是——……没有走过来的脚印。 但眼前的脚一样沾满泥土。 孝司皱着眉端详她那双军靴般的鞋。 「…………」 她的右小腿自小腿肚处向外弯折了。 「是骨折后从上面摔下来的吗?」 无法确定,只能用消去法做出这种推论。 孝司看了看四周。 「附近有人吗……看来没有,也没有其他声音。」 孝司无奈地又看了看少女。 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是既然碰上了就不能置之不理。他犹豫着该不该叫救护车,并拨开少女脸上的头发。 接着,出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孔。 她是今天接近中午时来访的客人,不过才一回神,她就已经告辞离开了。 不明就里的问号,化成了对那人身份的怀疑。 「你是……」 虽只是不经意说出了嘴,却得到了答复。 瘫倒的少女喘着气,轻声答道: 「诗乃……」 她的头无力地垂下,在完全失去意识前—— 「……我叫田宫?诗乃……」 终章 『祈愿的去向』 ● 佐山缓缓睁开眼睛。 上方是一片黑暗。 自己似乎躺在宽广的空间里,枕在头下的—— 「是新庄同学的大腿吧?」 一抬眼,视线就和新庄对在一块儿。 周围有些许脚步声,也有人走动的感觉。 「……地下六楼的战斗结束多久了?」 「嗯……大概半小时吧?我只有听说外面好像有山崩,还有希欧和原川同学、美影小姐跟龙司学弟已经要回来了而已,然后……」 新庄向前看去。 在罩顶的黑暗下,佐山顺着她的视线看见—— 「出云跟风见啊,你们也辛苦了。」 「就是说啊。你也赶快把左手治好吧,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佐山以苦笑应对风见的苦笑,接着说: 「……你怎么没趁我和赫吉交战时出手呢?火线没东西挡着吧?」 新庄似乎也有此疑问,稍微侧首风见便对她耸耸肩说: 「因为我觉得——现在的你们应该搞得定他,不需要我帮忙啦。」 说完,风见转过身去。 她抓起出云的手,硬是让他将视线从佐山和新庄身上转向自己。 两人就这么走出宽阔的房间,也许会一路走到月光下吧。 ……真拿他们没辄。 佐山苦笑后放松身体,希望在治疗之前先睡一会儿。 「——赵医师呢?」 「刚刚黛安娜小姐……把四兄弟的概念核拿给她了。」 佐山察觉到新庄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没多问。 他只是安静地躺下,凝视新庄。 新庄将一只手描离胸前,拨开佐山的流海。佐山仍望着她,开口说: 「新庄同学,你就唱首摇篮曲犒赏我的表现吧……我实在累坏了。」 「不准你一睡不起喔。对了……」 新庄瞇眼说道: 「等你起来,我会告诉你很多让人吓一跳的事喔。」 「好啊。」 佐山点点头。虽然大多应该在预料之内,不过说出来卖弄就太不识趣了。 「我很期待被你吓一跳呢,新庄同学。」 新庄跟着佐山微微笑,别开视线。 「呃——」 红着脸的她又拨拨佐山的流海,小嘴微张织出歌曲。 刚开始还略为抖动,之后渐趋平稳。 她唱的是佐山熟知的歌,名为「平安夜」的圣歌。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all’s asleep,one sole light,/独光下 万物眠 just the faithful and holy pair,/表忠实与圣洁之圣者 lovely boy-child with curly hair,/请保佑那可爱的孩子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佐山朝真实的歌声来源看去,并注意到新庄露出衣外的腹部。 秀气的肚脐随着歌韵轻轻起伏。 再加上透过大腿传来的气息和脉动,让佐山感到莫名的平静。 好香。 佐山仿佛是被那香气勾动似的侧过脸去,将脸颊和耳壳贴住新庄汗湿的下腹。 新庄的膝头随惊呼声一颤,但仍没妨碍呼吸和心跳声流进佐山耳里。那是种柔和的声音,让自己不禁与之调和的声音。 佐山暗自窃笑,将唇凑上新庄的脐下。 咸咸的。 海水般的味道,在心中化为珍视之人存活的证明,同时他也心想—— ……我们以后该怎么做呢。虽然赢了「军队」,却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全龙交涉部队该怎么应付top-g等g,还有所有ucat呢? 想归想,但说不出口。让身体动作的余力已逐渐耗尽。 在即将落入沉眠的朦胧意识下,佐山思考着自己为何会因为新庄的体温和韵律而感到安心。这感觉似乎多年前曾经有过,却难以想起。那是—— ……母亲的感觉吗? 在左胸轻微刺痛的同时,佐山回想着很久很久以前,母亲曾抱着他哼唱的歌。 但胸痛随之加强,让他稍微蜷起身躯。 新庄似乎察觉了他的痛苦,伸手浅抱佐山,像一面守护他的障壁。 「放轻松……有我陪你。」 而且—— 「你也陪着我,所以不要紧。」 听见那暖暖的话,佐山点点头,闭上眼睛。 ● 赵医师坐在木长椅上,望着被日光灯照亮的天花板。 她人在奥多摩车站,驶往东京的班车就要开了。 狭小的候车室里没有别人,晚秋的夜风在磁砖地上游走。 赵医师看向长椅左侧那亮得刺眼的自动贩卖机。 「……也该结束了吧。」 她自书自语,并将手探进怀里,从白袍暗袋里拿出一包烟。里头只剩一根。 ……抽完就回ucat去吧。 听说「军队」攻打ucat,但她很明白自己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身体已经不能自由动作了。 两眼也有些对不了焦。 像这样的生理异状,原因并不复杂。她的身体虽经过延寿 及不老处理—— 「却在7th-g里那个时间扭曲的空间里做出他们四个……」 她度过了连加长的寿命也追不上的岁月,以换取同等的快乐。 那四个孩子怎么了呢?赢了,输了? 无论如何,他们一定都帮上全龙交涉部队那伙人的忙了吧。 不知道那边顺不顺利。 ……他们玩得开心吗? 还有—— ……他们会因为自己是被造来等死而恨我吗? 赵医师没有把疑问摆在脸上,只是想把烟叼起,不过—— 「啊。」 烟掉了。 皱了的烟落到她右边,掉在长椅上摊开的白袍衣襬上。 她无奈地伸手捡烟,这时—— 「不妨抽我的吧?」 眼在这声之后的,是一包向她递来的烟。烟是新拆封的,还有一根伸出袋口。 赵医师看向递烟的人。自袍后的那张脸是—— 「……什么嘛,是二顺啊。」 她藏起心中的讶异问道: 「其他人呢?」 「嗯,大家都在这儿,一光和三明也在。」 向左一看,身穿战斗服的一光和三明,正在贩卖机前苦恼着该买什么。 四吉人在车站深处,端详着旅游导览简介。 「大哥!您觉得这个东北露天温泉之旅怎么样是也?」 赵医师闻声苦笑,说了声「笨蛋」。 「出远门之前还有正事要做吧?佐山他们呢?」 「tes ,据说以后会很忙呢。」 她听见有人回答,却分不出是谁的声音。但她不以为意。 ……以后得应付其他g和「军队」的残党,那也是当然的。 虽然帮不上忙,可是—— ……你们也一样吧。还有佐山、山德森、大城、衣笠也是。 现代的孩子们,也对过去这群人嘻笑胡闹的年代爱莫能助。 相对的,过去自己玩得很愉快,现在这群孩子应该也是。 「去旅行好了。」 赵医师苦笑渐浓,对着四吉的方向说: 「以前啊,在制造你们之前,衣笠教授也曾经带我们去旅行……到关西生驹山脉的深山里。还记得飞场摔到悬崖下,齐格菲的法术还把山庄给烧了呢……」 好快乐啊。 「是啊,真的好快乐。」 这时—— 「其实……也不需要特别去旅行了是也。」 四吉说道: 「旅行是无所谓,不过我们已经玩得很尽兴了是也。」 「这样啊?」 赵医师含蓄地点点头。 对于这句心里最想听的话,她点着头诚挚地说: 「谢啦。」 视野逐渐发白 那是日光灯的缘故吗,还是—— 「——」 双唇微微蠕动。不知对象是谁,也没说出声,只是悄悄地动。 「走吧。」 赵医师身体微微一抖。 最后的心跳已经奏毕。 ● 黛安娜站在奥多摩车站候车室中,日光灯下,木长椅之后。 眼前是赵医师动也不动的娇小背影。 白袍两旁各有两颗珠子,右红白,左蓝黑。 赵医师的右手插在白袍暗袋里不动。 黛安娜在纸鹤指引下带来了四颗概念核,正好遇上赵医师将手探进怀里,停下动作。 之后,黛安娜将后续交给概念核们发挥,自己背对赵医师,不予打扰。 尽管赵医师没动,却能依稀感觉到她说了些话。 当感觉消失后,黛安娜就像现在这样注视眼前的背影。 黛安娜略为向前躬身说道: 「……感谢您为大家做的一切。」 接着吸了口气—— 「今后,我们会对我们所知的事实,做我们该做的事……」 说完,黛安娜朝赵医师身旁走去。 她引着微风慢慢来到赵医师身边,弯腰握起那仍然温暖的手,帮她捡起烟,放进嘴里。 这时,她发觉赵医师闭上的眼弯成了弓形。 叼着烟的脸上,全是满足的微笑。 「…………」 黛安娜也挤出笑容。 有许多脚步声从远处的马路上传来。 那是同伴们,以全龙交涉部队为首的人们所踏出的足音吧。 她擦擦眼角低下头,在下个瞬间将变调的表情拉回以往的微笑。 「赵医师。」 黛安娜仰望天花板,对着白光说: 「——您一定也很快乐吧。」 后记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5下》。 嗯,该怎么说呢,就先别说些物理性的事好了,太拘泥形式容易让人生厌……所以要时时求新求变——话说回来,在舍弃许多东西之后,能在风风雨雨中走到现在,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终焉的年代记》就要进入终盘,我也会和所有角色一起加油的。 所以说,这集也会用力给他哈啦下去。 「看了吗?」 『原稿呢?』 「没给你呀。」 『那我看个屁呀!这篇后记访谈到底用来做啥的!』 「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访谈』是什么意思?立刻回答。」 『废话,当然是胜利者访谈啊,和棒球一样。啊,现在电视正好播到清原超凶狠地瞪了砸他触身球的投手一眼。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老大果然够彪悍~』 「我现在猛烈地觉得后记的宝贵行数被自费掉了。」 『那你还不把原稿交出来,还有钞票please!』 「可是那听起来算是种奉承耶。不管怎样,你拿了原稿也不会看啊。」 『笨蛋,小人物就是爱钻牛角尖。你要知道,拿了也不看才是个中精华啊!』 「跑来我家,没人点头就自己拿电动出来狂玩的人,果然说一套做一套。」 『我那不是在玩啦,只是想不关机连续插拔卡匣好把你的纪录洗白而已。想不到不太顺利,出了点问题。』 「等等列张清单告欣我你碰过哪些。我前几天玩巫术,结果角色全都没了。记得我的全裸忍者一个人杀到地下十楼结果被砍头,大字形死在地上,看来是没救了。(注:wizardary,八○年代早期的角色扮演游戏)」 『哈哈哈,你刚刚浪费的行数比我还多喔。』 好像是耶。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飞天幽梦」的「growing wings」,曾打进最后一关的读者们应该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吧。不过就算没直接听过,听人解释也能会意呢,也许是因为飞天幽梦以梦境为舞台的缘故吧。 最后呢,就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看得最远呢?」 好啦好啦,下集要加速冲刺啰。 平成十七年五月 友谊赛隔天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5下》。 嗯,该怎么说呢,就先别说些物理性的事好了,太拘泥形式容易让人生厌……所以要时时求新求变——话说回来,在舍弃许多东西之后,能在风风雨雨中走到现在,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终焉的年代记》就要进入终盘,我也会和所有角色一起加油的。 所以说,这集也会用力给他哈啦下去。 「看了吗?」 『原稿呢?』 「没给你呀。」 『那我看个屁呀!这篇后记访谈到底用来做啥的!』 「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访谈』是什么意思?立刻回答。」 『废话,当然是胜利者访谈啊,和棒球一样。啊,现在电视正好播到清原超凶狠地瞪了砸他触身球的投手一眼。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老大果然够彪悍~』 「我现在猛烈地觉得后记的宝贵行数被自费掉了。」 『那你还不把原稿交出来,还有钞票please!』 「可是那听起来算是种奉承耶。不管怎样,你拿了原稿也不会看啊。」 『笨蛋,小人物就是爱钻牛角尖。你要知道,拿了也不看才是个中精华啊!』 「跑来我家,没人点头就自己拿电动出来狂玩的人,果然说一套做一套。」 『我那不是在玩啦,只是想不关机连续插拔卡匣好把你的纪录洗白而已。想不到不太顺利,出了点问题。』 「等等列张清单告欣我你碰过哪些。我前几天玩巫术,结果角色全都没了。记得我的全裸忍者一个人杀到地下十楼结果被砍头,大字形死在地上,看来是没救了。(注:wizardary,八○年代早期的角色扮演游戏)」 『哈哈哈,你刚刚浪费的行数比我还多喔。』 好像是耶。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飞天幽梦」的「growing wings」,曾打进最后一关的读者们应该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吧。不过就算没直接听过,听人解释也能会意呢,也许是因为飞天幽梦以梦境为舞台的缘故吧。 最后呢,就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看得最远呢?」 好啦好啦,下集要加速冲刺啰。 平成十七年五月 友谊赛隔天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5下》。 嗯,该怎么说呢,就先别说些物理性的事好了,太拘泥形式容易让人生厌……所以要时时求新求变——话说回来,在舍弃许多东西之后,能在风风雨雨中走到现在,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终焉的年代记》就要进入终盘,我也会和所有角色一起加油的。 所以说,这集也会用力给他哈啦下去。 「看了吗?」 『原稿呢?』 「没给你呀。」 『那我看个屁呀!这篇后记访谈到底用来做啥的!』 「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访谈』是什么意思?立刻回答。」 『废话,当然是胜利者访谈啊,和棒球一样。啊,现在电视正好播到清原超凶狠地瞪了砸他触身球的投手一眼。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老大果然够彪悍~』 「我现在猛烈地觉得后记的宝贵行数被自费掉了。」 『那你还不把原稿交出来,还有钞票please!』 「可是那听起来算是种奉承耶。不管怎样,你拿了原稿也不会看啊。」 『笨蛋,小人物就是爱钻牛角尖。你要知道,拿了也不看才是个中精华啊!』 「跑来我家,没人点头就自己拿电动出来狂玩的人,果然说一套做一套。」 『我那不是在玩啦,只是想不关机连续插拔卡匣好把你的纪录洗白而已。想不到不太顺利,出了点问题。』 「等等列张清单告欣我你碰过哪些。我前几天玩巫术,结果角色全都没了。记得我的全裸忍者一个人杀到地下十楼结果被砍头,大字形死在地上,看来是没救了。(注:wizardary,八○年代早期的角色扮演游戏)」 『哈哈哈,你刚刚浪费的行数比我还多喔。』 好像是耶。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飞天幽梦」的「growing wings」,曾打进最后一关的读者们应该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吧。不过就算没直接听过,听人解释也能会意呢,也许是因为飞天幽梦以梦境为舞台的缘故吧。 最后呢,就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看得最远呢?」 好啦好啦,下集要加速冲刺啰。 平成十七年五月 友谊赛隔天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5下》。 嗯,该怎么说呢,就先别说些物理性的事好了,太拘泥形式容易让人生厌……所以要时时求新求变——话说回来,在舍弃许多东西之后,能在风风雨雨中走到现在,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终焉的年代记》就要进入终盘,我也会和所有角色一起加油的。 所以说,这集也会用力给他哈啦下去。 「看了吗?」 『原稿呢?』 「没给你呀。」 『那我看个屁呀!这篇后记访谈到底用来做啥的!』 「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访谈』是什么意思?立刻回答。」 『废话,当然是胜利者访谈啊,和棒球一样。啊,现在电视正好播到清原超凶狠地瞪了砸他触身球的投手一眼。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老大果然够彪悍~』 「我现在猛烈地觉得后记的宝贵行数被自费掉了。」 『那你还不把原稿交出来,还有钞票please!』 「可是那听起来算是种奉承耶。不管怎样,你拿了原稿也不会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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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gs」,曾打进最后一关的读者们应该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吧。不过就算没直接听过,听人解释也能会意呢,也许是因为飞天幽梦以梦境为舞台的缘故吧。 最后呢,就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看得最远呢?」 好啦好啦,下集要加速冲刺啰。 平成十七年五月 友谊赛隔天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5下》。 嗯,该怎么说呢,就先别说些物理性的事好了,太拘泥形式容易让人生厌……所以要时时求新求变——话说回来,在舍弃许多东西之后,能在风风雨雨中走到现在,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终焉的年代记》就要进入终盘,我也会和所有角色一起加油的。 所以说,这集也会用力给他哈啦下去。 「看了吗?」 『原稿呢?』 「没给你呀。」 『那我看个屁呀!这篇后记访谈到底用来做啥的!』 「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访谈』是什么意思?立刻回答。」 『废话,当然是胜利者访谈啊,和棒球一样。啊,现在电视正好播到清原超凶狠地瞪了砸他触身球的投手一眼。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老大果然够彪悍~』 「我现在猛烈地觉得后记的宝贵行数被自费掉了。」 『那你还不把原稿交出来,还有钞票please!』 「可是那听起来算是种奉承耶。不管怎样,你拿了原稿也不会看啊。」 『笨蛋,小人物就是爱钻牛角尖。你要知道,拿了也不看才是个中精华啊!』 「跑来我家,没人点头就自己拿电动出来狂玩的人,果然说一套做一套。」 『我那不是在玩啦,只是想不关机连续插拔卡匣好把你的纪录洗白而已。想不到不太顺利,出了点问题。』 「等等列张清单告欣我你碰过哪些。我前几天玩巫术,结果角色全都没了。记得我的全裸忍者一个人杀到地下十楼结果被砍头,大字形死在地上,看来是没救了。(注:wizardary,八○年代早期的角色扮演游戏)」 『哈哈哈,你刚刚浪费的行数比我还多喔。』 好像是耶。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飞天幽梦」的「growing wings」,曾打进最后一关的读者们应该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吧。不过就算没直接听过,听人解释也能会意呢,也许是因为飞天幽梦以梦境为舞台的缘故吧。 最后呢,就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看得最远呢?」 好啦好啦,下集要加速冲刺啰。 平成十七年五月 友谊赛隔天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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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访谈』是什么意思?立刻回答。」 『废话,当然是胜利者访谈啊,和棒球一样。啊,现在电视正好播到清原超凶狠地瞪了砸他触身球的投手一眼。啊,走过去了走过去了,老大果然够彪悍~』 「我现在猛烈地觉得后记的宝贵行数被自费掉了。」 『那你还不把原稿交出来,还有钞票please!』 「可是那听起来算是种奉承耶。不管怎样,你拿了原稿也不会看啊。」 『笨蛋,小人物就是爱钻牛角尖。你要知道,拿了也不看才是个中精华啊!』 「跑来我家,没人点头就自己拿电动出来狂玩的人,果然说一套做一套。」 『我那不是在玩啦,只是想不关机连续插拔卡匣好把你的纪录洗白而已。想不到不太顺利,出了点问题。』 「等等列张清单告欣我你碰过哪些。我前几天玩巫术,结果角色全都没了。记得我的全裸忍者一个人杀到地下十楼结果被砍头,大字形死在地上,看来是没救了。(注:wizardary,八○年代早期的角色扮演游戏)」 『哈哈哈,你刚刚浪费的行数比我还多喔。』 好像是耶。就这样,这次的bgm是游戏「飞天幽梦」的「growing wings」,曾打进最后一关的读者们应该明白这首曲子的意境吧。不过就算没直接听过,听人解释也能会意呢,也许是因为飞天幽梦以梦境为舞台的缘故吧。 最后呢,就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看得最远呢?」 好啦好啦,下集要加速冲刺啰。 平成十七年五月 友谊赛隔天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3/25.jpg" /f 序章『庆典的开端』 台版 转自 桜羽、雪名残、alpheilia(blog.sina/makeinunovels) 希望我们能够触及真实 不仅出处阴暗 更因开场喧嚣而遭人忽视 ● 眼前是片近暮的冬日晴空。 宽阔的台地平躺在天幕下,纵横其上的道路、行道树及林地,将斜阳中的白色建筑群落划分为数个区块。 那是一所学校。 它不仅占去市镇绝大部分面积,更抹上了缤纷的色彩。 每栋校舍都垂挂着写有「二〇〇五年度年终庆」的彩色布幔。 从布幔边的窗户,能看见教室在放学后依然灯火通明,里头还有用课桌椅布置成的咖啡厅和放映厅。 广大的操场上搭了许多表演台,路边还有一座座露天店铺。 各间店铺传出此起彼落的声响,装饰灯光也赶在夜晚来临前一一点亮。 一道环顾那无数声色的视线,踏上操场北侧校舍的逃生梯,走进正在搭建学生会摊位的二楼楼梯间。 视线来自眼神犀利的少年。他手提盛装石膏的水桶,头上顶着像猪的小动物。 他在步上阶梯之余扫视操场,吐出一口白白的气。 「——年终庆如期举行了呢。今天是十二月二十日,世界或许会在五天后因负概念活性化而毁灭,这简直可说是最后的庆典啊。」 「佐山同学,你说这种不知道算不算触霉头的话做什么啊……」 叹息参半地开口的,是个身穿制服的长发人影,似乎正等着佐山出现而坐在最顶阶。 这人腿上摆了一台灰色的笔记型电脑,同时翻找着一旁资料夹内的文件。 「到关西要带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佐山同学?」 「放心吧,新庄同学,我的行李本来就少。等等到田宫家打声招呼后,还有充分时间召集大家,确定各自当前的任务呢。话说回来——」 佐山放下水桶,看向楼梯间摊位工地中一名身穿体育外套的少女。 外套上绣有「风见」字样的她,拿着槌子转过头来。 佐山交互看了看眼带疑惑的风见和店摊后说: 「……需要帮你搭学生会服务处的摊位吗?」 「嗯?不用啦,觉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一下,而且这里还有原川在,已经够了。」 飞场猛然从摊子后站起,紧张地说: 「我、我也在这里喔?再加上我才算是够了对吧?」 「……为什么要用问句呢?」 「你只能算是茶水小弟吧。」 「哇!这些学长姊怎么残忍得这么超乎寻常啊!」 在飞场悲愤地大喊时,原川戴着工作手套的手从摊子后伸了出来,拍拍学弟的背。 「你就别太在意了,飞场·龙司。要是和他们走太近,脑子可是会出问题的。」 「说、说的也是呢,原川学长!这些人都有点怪怪的对吧!我才是正常人对吧!」 「我可没那么说。」 原川无视撑着逃生门扶手眺望起夕阳的飞场,站直腰无奈地说: 「你们两个不是要去田宫家一趟吗?快去快回。」 「是啊,马上就去。原川、飞场少年,等等要在衣笠书库集合,确定每个人的任务,别忘了带希欧和美影一起来喔。」 「好啦。」 原川点点头,拿起立在角落的摊位看板。 「说起来可真是难搞——得伤脑筋去想要怎么应付top-g。」 他叹口气说: 「本来还以为没泄漏出去,不过美国ucat也知道了……top-g那边送来一些血液样本……是户田,命刻和长田·龙美的血。经过筛验,确定是佐山和飞场的『女性型』。」 佐山听完点点头,其他人也在一会儿后跟进。 正如原川所言,日本ucat日前突然收到了这么一份样本。top-g和low-g的确是一体的极端两面——此一判断,将会成为促使各g居留地以及各国ucat采取行动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个人对这样的事实和血液包裹的涵义做出评论。 那就是新庄。 新庄肩头怱地一垂。 「真的很让人头大耶……那些血一定是top-g的血誓——要警告我们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结束。」 ● 听了新庄的话,风见点头同意。 她放松因吸入冬日傍晚冷空气而提起的肩膀,开口说道: 「真的很麻烦……不过呢,这也代表我们必须有所作为呀。要是不回首过去,找出何者为真何者为假——就会被top-g牵着鼻子走。」 事情已经发生一个半月了。 「军队」的袭击破坏了日本ucat大半设施,并揭明了top-g的存在。 尽管「军队」遭到消灭,赫吉和约尔丝等成员也被逮捕,但仍有五十余名在逃,户田·命刻等top-g人士也下落不明。 虽然全龙交涉部队都对他们口中的top-g一无所知,但日本ucat隐瞒最高位g的存在及其遭毁灭一事已酿成问题。 首先—— ……各g居留地对外封锁,讨论是否该承认建立在欺瞒上的全龙交涉。 再来就是—— ……各国ucat据此对日本ucat追究责任。 即使各g居留地失去联系,但各国ucat的脚步仍不一致,因此日本ucat才能在美国ucat的协防下着手重建。 学校方面,这几天为了张罗即将在今晚开始的年终庆而忙东忙西。 ……三天前,大城全部长他们也接到了各国ucat的会议通知…… 听说大城、黛安娜、罗杰会为了说明这次事件和top-g,前往横须贺的美国ucat地下会议室备询。 会议将在今晚展开。不仅是因为负概念活性化之期迫在眉睫—— 「看来各国ucat都气得火冒三丈了……新庄,你要和佐山趁着这段空隙,在今晚进行对8th-g的全龙交涉,还有到堺市去查你妈妈的过去没错吧?」 新庄点头。他看着原川装设前板,似乎对搭建中的摊子颇感兴趣。 「其实我早就想去了,毕竟要在车上过夜嘛。不过罗杰先生要我们等美国ucat专员确保交通路线安全无虞,才会拖到今天。」 「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旦他国ucat在会议前得知我们要接触8th-g,铁定会成为攻击的藉口。况且3rd-g自动人偶和京,也借用并封闭了持有8th-g概念核的出云ucat地下三楼以下楼层,不是吗?虽然有京在事态应该不会太严重,但仍不能排除未来需要重新进行交涉的可能。」 新庄在佐山说完后「嗯」地点头应答,然后对面带忧色的风见露出微笑。 「不过呢,会议能选在这时候开始应该是件好事吧……距离世界毁灭还有五天,等到明早确定大城全部长他们成功说服其他ucat以后——我们就会开始行动。」 「这样啊。」 风见点了点头,微舒眉梢。想不出任何主意只得任由这两人前去的她,不经意地转头看着新庄—— 「——?」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风见举起没拿铁鎚的手,指着新庄方才打字的笔电。 虽然和现在的状况 没什么关系,但是要问也只能趁现在了吧?她这么想。 「新庄,话说我从刚刚就很好奇了……那是什么?」 「咦?啊……」 新庄明显地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回答风见的问题。 然而几秒钟后,新庄便红着脸尴尬地笑: 「……这是写好玩的小说啦。我没跟风见学姊提过吗?」 风见明白了那张红脸的意思,回以苦笑并耸耸肩。 「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忘了我也会自己写歌吗?习惯后就没什么了啦。」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风见点头道。 「那是要在年终庆展出的吗?例如图书股长的同人志即售会之类的。」 「?有那种东西啊?」 「有啊。」 风见又点点头,笑咪咪地说: 「——还有拿你们两个作题材的本子喔。」 「什、什么鬼啊!」 「哈哈哈,新庄同学,那些都经过我授权了喔。除了新闻社的连载小说《忍无可忍》合辑之外,还有很多二次创作(注:针对已存在的题材进行创作)呢……你不认为这是百姓对我盛世江山表达支持的举动吗?」 「才不会,那个……」 新庄欲言又止地低下头。 「……我看世界还是就这样毁掉好了。」 「这样不行喔,新庄同学,怎么可以有这么负面的想法呢——让我开导开导吧。」 「不必了。」 见新庄如此斩钉截铁,佐山全身霎时一僵。 一段时间后,他垂下脖子,像是想避开新庄的视线般和貘一起向外望去。 「新庄同学最近好冷淡……」 「是你自己沸点太低了啦!」 「好说好说。」 佐山环抱双臂,看看风见、飞场和伸手讨店摊零件的原川。 「无论如何,负概念只要再过五天就会活性化,各国ucat、变成家里蹲的各g居留地、top-g都会有所行动——你们都知道该做些什么吧?」 风见回答了他的问题。 她拿起立在墙边的店摊支柱递给原川,同时说道: 「很简单——就是镇压那些拿top-g当藉口,说之前的全龙交涉不算数的g嘛。」 「会有那种g吗?」 「把自己关起来却什么都不做,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一定会有几个g打过来的——所以你们就放心寻找过去吧,我还得忙着打烂现在呢,是吧?」 风见看着新庄,继续说道: 「能找出新庄·由起绪过去的人只有你们了……不是吗?」 ● 听了风见的话,新庄吁了口气。 「嗯。」 他明白风见的意思。 新庄·由起绪。 指的就是他那背叛low-g、流亡到top-g的母亲。 「……妈妈身为概念创造论的研究员,当top-g被活性化的负概念毁灭时,一定也在事发现场附近才对。所以我想,只要探查妈妈的过去,就能接近top-g毁灭的真相。」 新庄说完看看四周,发现每个人眉梢都垂了几分。 这让他感到大家的关心,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啦……我相信妈妈一定不是坏人。换个话题吧?」 新庄拿着笔电站了起来,走近逐渐成形的摊子某个一直令他在意的部分。 「——总之,就是全龙交涉部队要以真相为武器,准备对top-g开战吧?必须调查在我们父母身上发生的事,用正确的角度检讨过去,消除谎言、矫正错误,让我们和top-g平起平坐。」 站在一旁的佐山轻轻拍手,笑着说: 「说得好,新庄同学,你很了解我们需要什么呢。」 「嘿嘿。」新庄开心地微笑,接着听见佐山的话就近传来。 佐山「嗯嗯」地重重点了两次头,说道: 「看来……我也不得不使出杀手鐧了。」 「——冷静点。」 新庄尽量保持微笑说出的话,令佐山仓皇地看向他。 「冷静?有什么事让你慌了手脚吗,新庄同学?」 「不是我,是你。那个……杀手鐧是什么啊?」 周围众人也开始想像这个笨蛋又会说出何种梦话,紧张全挂在脸上。 但佐山仍以若无其事的口吻,以稀松平常、真的很稀松平常的危险语气说: 「听好罗?那是指无论top-g把自己坚持的正义捧得多高,都一定可以将它压下来的绝对手段。」 「……咦?」 也就是不管对方有多正当,都能赢得胜利的绝对必胜法。 「等一下,我们这些毁了top-g的low-g人真有办法那么做吗?」 「当然有,只是必须步步为营……所以为了让计划成功,你能先看看这个摊子吗?」 虽不知摊子和他说的事有何关联,不过既然佐山这么说了,应该有他的道理。 新庄看了摊子一眼,出声问道: 「佐山同学……我打从刚刚就觉得很好奇,这个怪摊子是做什么用的啊?」 佐山顺着疑问看看摊子。这是个木制的封闭式厢型小屋,靠他们这一面上有三个洞。 洞比腰稍高,中间的足以让头穿过,左右的只有手腕大小。 「好像断头台喔……」 新庄试着伸进头手,里头黑漆漆的,隐约可以看见飞场和原川在里面补强,风见也从旁边走进。 仔细一看,手边还有个让人写字的台子。 不解的新庄听见了佐山的声音。 「毕竟是学生会服务处嘛,要是被人从外面听见看见了,恐怕会引来更恐怖的服务。所以要像那样伸进头手,隐密地对谈跟笔记。」 「嗯……所以呢?这又能怎样?」 话刚说完,新庄挺在摊外的腰部前端响起一道轻小的金属声。 同时,腰部以下的皮肤感到空气的冰冷,让他发现身体被动了手脚。 「你、你干什么啦!解开我的腰带跟裤子是想做什么啊,佐山同学!刚、刚刚你说的杀手鐧和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说什么傻话,当然有。」 「那我就姑且听听看吧,大概是怎样的关系?」 佐山自然地答道: 「——能够让即将完成大事的我亢奋到最高点。」 「大烂人——!」 说着,衣物已被褪下,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哇啊!」 新庄想挣扎抽身,但脖子和手腕却被洞卡住,拔不出来。 「哇,住手啊,佐山同学!怎、怎么拔不出来!」 「新庄同学,要是你再这样扭下去让屁屁变形,我特地准备的石膏不就泡汤了吗?」 「结果那桶石膏就是为了这个啊——!你做人家的屁股模型是要做什么啦!风、风见学姊,快点阻止他嘛!」 但风见只是轻瞄了他们一眼,继续搭她的摊子。 「呃,反正你们平常也是这样打情骂俏的……」 「原川学长,可是那好像有点煽情耶,我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 「不要明知故问,飞场·龙 司。」 就在新庄心想「哇~怎么全是烂人啊?」的时候,佐山那对魔爪已经构上了他的内裤。 「冷静点,新庄同学。接下来的旅途非常重要,我会想在行前起个模庆祝一下,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先让我在屁屁上涂点奶油吧。」 「说话先经过大脑啦!」 新庄想向后猛踹,却受限于缠在膝上的裤子而无可奈何。 「啊!可恶!踢、踢不出去……!」 佐山哈哈大笑。 「只踢单脚是绝对办不到的。你那害羞闪躲的屁屁也别有一番情趣呢……新庄同学?」 双脚一起踢就没问题了,于是新庄立刻付诸行动。 一阵痛快的手——脚感之后,摊位板子后方传来物体滚落阶梯的声响。 新庄在声响后松口气,在摊子里拄着脸又叹了一声。 「真受不了……」 「哎,跟平常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风见以苦笑回应新庄的白眼。 「别生气嘛,其实我现在心里也很着急呢。」 「……怎么了?」 风见在新庄面前耸耸肩。 「其实啊,觉是被人叫出去的。」 「被谁啊?」 风见仰望店摊的顶板,「啊~」了一声。 「波德曼。」 她口中那位等同于6th-g代表的男子之名,让所有人都歇了手。 风见搔着头转向众人。 「——免不了又要大打一场了吧?」 ● 某物传来声响。 那不只是声音,还是发声物的一部分。 气流、动作、氛围、光影、力量等一切事物正同时演奏。 乐曲般的音色更撼动了某个物体——沐浴夕阳下的学校。 校舍、操场、中庭里不见一人. 不过,在一切声音的尖端、化为声响空间的学校里仍有两道人影。 人影在高空跃动着,从一个屋顶跳上另一个屋顶,再从空中冲向地面,并以脚尖踩踏窗沿攀壁而上。 两组动作擦身而过,金铁交鸣。 交错的分离带起狂风,动作产生声响。 可谓是战场的无人空间的特有声响。 其中一道人影在建筑之间的中庭里落下。 那是个体型魁梧的少年,身穿白衬衫和灰色学生西裤。 两手紧握着和他一般高的白色巨剑。 他着地后沉身,几张纸片浮在他的周围、腰腿一带。 带有花纹的纸片塌折、拉伸,彷佛替他吸收了自高空落地的冲击。 「!」 几张纸片猛然弹飞,将撕纸声添入战场的声响中。 但少年却对纸片的消失露出微笑。 「ok……拿来防震绰绰有余,赵医师他们的饯别礼还真棒。」 少年在弯曲的脚上,灌注了让大腿内侧肌肉鼓张的力量,疾奔所需的力量。 这时,几个绿字滑过手中自剑上的面板。 『状况好吗,出云?』 「哗啦哗啦的喔!」 少年——出云在用状声词形容的同时咧嘴而笑,仰望上空。 紧接着,战场中另一名支配者所勾出的影子,从空中落入他的视野。 出云喊出那人影的名字。 「——来吧,波德曼!」 下一刻,破坏化为声响。 观望至今的道路, 竟叉出了无数分歧—— 欲以无力抵抗为由放弃挣扎之辈,就在这儿止步吧。 第一章『苛责的逼迫』 仰天长啸 但过错不会因此罢休 ● 波德曼自上空出手,攻击在中庭着地的出云。 和破坏声同时产生的,是从天而降的雷光。 雷光笔直落向出云的位置,但铺在该处的沙砾已在雷光落地前震出层层波纹。 十几公分高的圆形震波瞬间在沙砾上扩散。 涟漪般的震波半径达十公尺之幅。不仅如此,震出波纹的物体——沙砾下的大地更随之发生爆炸。 爆破的巨响直上云霄。 直径二十公尺的巨坑有如大地的回声,将一切全抛向天际,凌空翻腾。 石块、土块、基底柏油、地表的碎片等等,全都窜向空中。 接连而来的冲击波,更使得中庭及天空剧烈震荡。 几近无声的冲击迅涛在巨坑中央造成球型气爆,并在由内而外的破坏力下迅速扩张。 飞舞于空的一切物体全被冲击波推开,在两段加速下四散。 冲击波有如粗大的雕刻刀,削向南北面的校舍。 击中。 冲进校舍的力量霎时轰飞所有教室的内容物、击溃墙面,并循力之法则穿出建筑彼端。 南校舍所有南窗面及其内嵌物都在冲击下粉碎,北校舍所有北窗面也和走廊墙面一并破裂。 爆炸后依然留在原处的,只有吸入大气的真空,以及这一击的制造者。 出手那人将铁块般的巨鎚砸在地上,造成了如此结果。 那是个体格壮硕、皮肤黝黑、上身赤裸的秃头男子——波德曼。 穿着传统长褶裙般橘色衣物的他,全身散发阵阵热气。 波德曼看着自己双手持握的巨鎚。尽管那拥有扁锥形前后端的大型白色钝器威力绝伦,但他与槌得密实的地壳之间却—— 「什么也没有……?」 两种声响回答了这道低吟。 其一为轰向空中的地表碎物散落出如雨的敲击声,其二则是—— 「哎呀,好久没看到秃头老大拿出真本事啦——那就是6th-g的机壳鎚『毕玛』吗?」 「没错——那你也会认真打吗,出云?」 被冲击波轰得半毁的南侧校舍顶传来「是啊」的应答声。 出云高举白剑,遮挡洒落的沙土。 他跨蹲于仍挂在屋顶边的金属网上,对站在地面的男子笑着说: 「我可是相当认真喔,秃头老大——糟糕,不小心叫出你的本名了。抱歉啦,波德曼。」 波德曼瞬时腾空翻跃,对南侧校舍挥下一鎚。 巨鎚前端砸进墙面,光由天降。 「——较量一场吧!把六十年前的绝望和两年前的对决重新做个了断!」 校舍一击粉碎。 既非坍倒,亦非崩塌。 建筑整体好似受到均等冲击般,向南侧一举爆散。 玻璃、建材、地砖、桌椅、黑板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刹那化为屑砾四散。 建筑消失后,夕阳旋即投入其空出的位置。 南侧仍有其他校舍,但在一座校舍消失后,中庭可说已升格成了广场。 破碎声在夕阳映照的地面上蔓延开来。 出云飞腾其上。 他将v-sw夹在左腋下,从怀中取出成叠肉体强化符,数钞似的拨动。 「你就这么想要v-sw啊?竟敢占用我准备年终庆的时间!」 「那是当然的!」 波德曼低举毕玛,奔向出云的落点。 他竖眉切齿地说: 「这是6th-g居留地的决定……对于一个半月前『军队』突袭所带出的low-g罪行和真相,6th-g决定将两年前的交涉重新来过。」 「所以要像两年前那样再打一场罗?容我修饰一下,你脑袋是不是接错线啦?」 「谁教你们low-g隐瞒top-g这个决定性的大前提,向我等提出不公平的交涉!」 忍无可忍的波德曼大喝一声,两肩肌肉蓄力鼓胀。 「『军队』突袭之后,各国ucat开始追究日本ucat的责任,让日本ucat几乎因此瘫痪,全龙交涉当然也形同失效!」 「这是要我们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吗?」 准备落地的出云大喊: 「——你这秃子也太小气了吧!」 「你这小鬼懂什么!」 波德曼的巨鎚由下扫向逼近地面的出云。 出云见状,立刻在双肩周边空中设下加速符。这对常人而言负担过于沉重,无法连续使用。 可是,施加在出云身上的肉体防护能抵御各种伤害的侵袭。 符咒发动。 数不清的符纸在v-sw朝巨鎚劈下时化为纷飞的纸片。 白剑和白鎚激荡出光芒及巨响。 笔直的雷光自天空落下。 「吃我一鎚!」 来自巨鎚尖端的冲击波化作殴打目标物全体的打击力,奔向出云。 但少年不闪不躲,直接挥出v-sw。 往正下方劈去。 「喔!」 巨鎚产生的冲击波、打击力被白色巨剑劈成两半。 一分为二的巨大力量,在兵刃相接的两人左右迸开。 炸裂。 双方两侧数百公尺宽的地面深深刨开,土石飞散。 波德曼就在残余其间的直线地面上奋力前进。 出云也撒出大把符纸,向前推进。 两人在直线的立足点上交锋。 「喔喔……!」 光线流窜、尖响奔走、火花四溅,砍断周遭一切。 大地、空气、光影,全都是打击与劈砍的对象。 朱红阳光跟着断裂的黑影渗入战局,但也被鎚得烟消云散。 浑身热气的波德曼挥着巨鎚说: 「既然前提是错的,那么两年前的结论和条约当然不算数!你们low-g才不是我们的庇护者或援手——只是带着面具的罪犯!」 巨鎚尖端乘着打击力刨削着v-sw的机壳。 「我们绝不会向罪犯看齐——罪犯就以罪犯的身分上谈判桌吧!」 「所以……所以你们才想重打两年前的架吗!」 「没错!」 波德曼吼道: 「你知道全居留地封锁起来是为了什么吗!比起被你们这群罪犯软禁……倒不如以战争受害者之名控诉到底来得好!」 ● 「你会懂吗!」 波德曼奋力一击。 以连续鎚打压制出云的他,在充斥全身的冲击感中思考着。 倘若「军队」没有攻来,又会有何结果。 「六十年前,众多同伴之所以会选择归顺毁灭了我等的low-g,是因为除了这个世界以外无处可去,更是因为了解必须避免战争——一旦再次引战,就会失去这个世界,以及其余一无所知的居民。」 然而—— 「你们不仅隐瞒了『比这里更好的世界』的存在,也隐瞒了自己毁灭那个世界的事实!要是我们知情……!」 两年前的战斗后,6th-g居民归化low-g,移往居留地生活。 即使和这世界的人们相去无几,但依然是不同人种。 生于美国的波德 曼在经历数起战争后,从母亲的遗言得知了真相。 自己身上流有6th-g代表之血,而且并不孤单。 在对国际战事心生厌烦的催化下,他离开军队,找到了同伴居住的土地。 ……那是一群不把国际层级战斗放在眼里的同伴啊! 老年人和孱弱的孩子无法承受这个世界的空气。 移住ucat的居留地就能得救,但那也意味着必须放弃原有世界,投身low-g。 血统和文化随漫长的岁月淡化,6th-g的最后一丝余韵眼看就要在时光洪流中灭顶。 但波德曼拥有强韧肉体、战斗经验和血脉。 在因期望振兴6th-g而被称为叛党的组织中,波德曼拥有最高的声望以及众人所信赖的力量。 这就是他战斗的原因。 ……而就在两年前! 两年前,他们得知等同6th-g本体的概念核兵器将转移存放地,便与10th-g残党联手夺取。 但他们出师不利,还失去了不少弟兄。 当时他们自裁用的试作型弗栗多遭到破坏,让大伙儿彻底死心。毁灭破坏之源的就是—— ……g-sp2和v-sw。 6th-g概念核竟认了low-g人为主。 那就是6th-g归顺low-g的主因。 ……那时我们心服口服。 既然v-sw选择帮助这个世界,自己便有义务奉上一臂之力。 ……可是…… 以连续鎚打压制出云的波德曼仍不断思考着。 假如ucat举出的前提根本就是错的呢? 如此一来,v-sw将成为保护罪犯的工具—— ……无知的我们也只是被他们趁机利用了而已! 加入ucat实战部的同伴,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到今天。 自己是用谎言解释他们的死吗? 自己是用谎言安慰他们的家人吗? 「要是……要是我们知道事实——才不会在两年前善罢甘休!」 因为—— 「我们6th-g才不会那么没骨气!与其被罪犯收留还不如一死!我们才不愿见到我等世界的概念核沦为保护罪犯的工具……!」 波德曼挥下巨鎚,一直线朝出云的脸击去。 但下个声音却不是鎚打声。 是说话声。 出云那有如从大地涌上的声音,冲进男子耳里。 「烦死人啦……!」 挥砍随后而至。 「一下『如果』一下『要是』的,你这秃头太不干脆了吧!再说——」 巨鎚在金属声中弹开。 「你讲得这么深奥谁听得懂啊,大白痴!给我败吧!」 波德曼眼睁睁看着出云从弹起的巨鎚下方逼近。 见到对方的凌厉眼神,战斗经验唤起了自身的危机意识。 然而为时已晚。 战场增添了危险的声响。 连击的金属音顺着挟于左右坑中的直线地面奔来。 出云的猛攻开始了。 ● 波德曼缩短手与鎚头的距离,以紧凑的鎚击防御。 出云的v-sw和他的巨鎚不同,无法短握应战。 因为巨剑就是种只能大幅度挥砍的武器。 但出云仍高速挥击,接连直劈、横扫。 在某次挡架后,波德曼欲顺势就近还击,然而—— 「!」 白色巨刃不知怎地再次迅速攻来,逼得波德曼只得再度转攻为守。 出云的攻击紧接着袭向波德曼,快得惊人。 方才,出云的攻速还和长握鎚柄的他不相上下。 如今,他手中那把只能大开大阔的巨剑却快了不少。 理由很简单。 他将v-sw切换至第二型态,启动了机壳后方的加速器,并且—— 「还在收剑的动作里加了符吗!」 ● 「宾果!再来一下!」 出云应声出剑,击出金属声。 如波德曼所言,几张符纸就张设在出云举起的上臂背侧。 由于劈砍时并未使用符咒,所以出云只需在收剑时施放,对于肉体的伤害也少得多。 攻击的加速则任由v-sw自理。和出云心有灵犀的白色巨剑,以一如出云所望的速度砍向他们的敌人。 于是出云毫不犹豫地猛攻。 「喔……!」 他以连击向前逼去,压回攻来的巨鎚,几乎将比他高大的波德曼打进地面。 「喔喔……!」 向前。 踏上一步、两步、三步。 「喔喔喔!」 一发不可收拾。 波德曼仰身后退,且一退就停不住脚。 「——真是的,无聊死了!」 「什么无聊啊,你这重罪的帮凶!」 「到这时候看苗头不对就想溜的人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只是弃暗投明!况且——我必须用这场战斗向其他g表明6th-g也被蒙在鼓里!」 波德曼反瞪火花的彼端。 「low-g还会受到其他g的追究跟攻击,各国ucat也不会放过你们!到时候,我可不希望6th-g被人当作默认你们的行为——要死就自己去死吧,底层世界!」 「要打就来啊!」 出云大喊: 「只有心术不正的秃头,才会想把自己所作所为瞎混过去,头发还齐得很的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而且low-g还有千里在!」 「你要为了女人陪这世界一块儿死吗!」 「两年前还想替6th-g陪葬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出云肩头使劲,按着v-sw的加速钮说: 「更何况,我和千里才不会死呢!未来规划和家庭计划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有经过我脑里的单方面许可就是了!」 「那根本是你个人的妄想吧——!」 「被人同意了还算什么妄想啊!」 出云深吸口气,身子向前一倾。 「你这死贼秃——!」 直劈而下。 见状,波德曼挥鎚对抗。 但这下与其说是迎击,不如说是打算拚个两败俱伤。 出云坚定地加速,不只任由v-sw发挥,更以符纸令全身加速。 投身速度之流的他超越了巨鎚挥来的速度。 但在剑刃接触目标化为斩击前,出云做了个动作。 「你自己看看吧。」 出云硬生生压低速度,放开v-sw。 抛向波德曼眼前。 ● 波德曼霎时间反应不了眼前变化。 心中某处大喊「糟糕」,让他的手在思考前反射性地松开。 他感到毕玛的握柄从两手间松脱。 巨鎚飞向他处,手中没了武器。 就算到了这一刻,波德曼也看不清眼前状况。 失械的双手向前伸出,承接了一股重量。 重量来自一把被白色机壳包覆的巨剑。 ……6th-g的…… 6th-g的概念核就封在这 把剑里。 两年前渴求之物。 两年前放弃之物。 那不仅是自己和同伴们应该拥有的东西,更是—— ……自己该以6th-g代表身分保管的东西…… 这瞬间,他想起了两年前身边同伴的点点滴滴。 假如概念核当时是落入他们手里,又会有何改变呢? 然而—— 「……!」 好重。 出云以双手挥舞自如的武器,正沉重地压迫他的手臂。 「什么……!」 拥有6th-g遗族中最强肌力的波德曼虽能自由挥舞巨鎚,但这把巨剑的重量却远超过他的能耐。 曲肘接剑的手臂几乎被向下扳开。他虽运劲硬挺,却反让腰杆难以打直。 ……这是—— 「也就是说事到如今,6th-g概念核还是想跟着我呢。」 话音从正面传来。 波德曼沉腰扎马抵抗手中重量,看着眼前的出云。 出云抹去额上汗水,炯炯有种地回瞪波德曼。 「其实,6th-g概念核还是打从心里爱着6th-g的。」 「那为什么会这么重……」 「你还不明白吗?」 出云说道: 「打从两年前,你们就只想着为6th-g殉死;然后到了今天,却又因为情势有变就想躲到一边。可是啊,6th-g的破坏与再生——和一死百了及闪躲装蒜扯得上关系吗?」 「————」 「两年前的你们还想寻死,但现在不同了。或许两年前v-sw是为了留下你们的性命才释出力量,但是概念核不可能帮助现在的你们。」 出云的话令波德曼相当讶异。 「难道在两年前阻止我们用弗栗多自裁的……不只是你们,连v-sw的意识也……?」 「你自己慢慢想吧。顺道一提,那天拉了我一把的可是千里喔。」 出云苦笑道: 「我和千里可不会为世界陪葬,只想把别人和自己的过错打碎再修正罢了,所以v-sw才愿意跟随我——没错,逃避和装蒜……才不是6th-g的作风。」 说着,出云握紧拳头。 挥拳前一刻,波德曼听见一句话,也看见了几个字。 话是出云的话—— 「多亏了『军队』,现在好像热闹得多了呢……」 字则是低头时在v-sw面板上看见的字。 绿色的字一个个跃然闪现。 『很重吧?』 点头的同时,波德曼的意识被一拳打入黑暗。 同时,他也感到庞大的重量从双手间逐渐退去。 ● 冬季的白昼特别短。 日一过午即成斜阳,将西方染得通红。 有栋白色建筑,正沐浴在这夕暮时分的阳光中。 附有宽广停车场的建筑物东西横长,入口印着十字符号。 这是一所综合医院。 下午门诊时间已过,院中只剩下探病的访客。 倚着西山的阳光穿过宽敞入口的玻璃门,射向大厅。 大厅一片悄然。 柜台帘幕已经拉起,供人久候的长椅上只有两个人影。 影子属于一对身穿黑色服装的男女。 身高较高、穿黑色睡衣的男子无视左侧的黑色女仆装身影,望着前方。 女仆的目光也没落在男子身上,看着前方拉上帘幕的柜台。 在两人间交错的并非视线,而是言语。 男子说: 「sf,听说波德曼和出云打了一场呢。」 「tes。我想这能视为『军队』公开的事实所造成的第一个反应,至大人。」 「说得也是。」 轻小的讪笑声钻出至的嘴。 「全龙交涉部队多半很头痛吧。要为了自己不知道的事实代表low-g被人算帐,这可不轻松啊——真是麻烦死了。」 至不屑地「哈」了一声,坐回原来的姿势,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柜台。 「话说……黛安娜刚刚是不是来过啊?」 「tes,黛安娜小姐似乎也会出席各国ucat会议,所以先来打声招呼。」 「这样啊。」 至点点头,夸张地举起双手。 「她虽然讨厌,可是人一不在却又无趣了点。你不这么认为吗,sf?耳根子是不是变得清静太多啦?」 「tes——至大人,sf是个自动人偶,不太明白『无趣』的意思,不过我能用统计结果来猜测您会说的话,所以已经想好对策了。」 听sf这么说,至头也不转地问: 「对策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来点德国ucat特别设置的杂耍吗?」 「不。德国ucat是极为严谨的组织,没有多余空间容许杂耍一词的存在。」 至那双墨镜下的目光虽已飘向远方,但同样面对前方的sf并未察觉,而从围裙摆掏出有个绿色按钮的小铁匣。 「所以这一次,我事先假设所谓『无聊』的最紧急事态必然发生,让iai综艺部门的黑暗舞团『禁肠灌』全体动员。他们主要是在天花板上待命,只要在手术之类的场合有人太过紧张,他们就会发出怪声跳进房里替他放松的样子。」 「……先解释你话尾的推测用词吧。」 还没说完,走廊深处就同时响起了怪声和哀嚎。 怪声的源头对「啊~」地哀嚎的人说: 「别紧张!别紧张!别那么紧绷,张开一点嘛!你看你看一点都不可怕喔嘻嘿嘿嘿嘿你已经甩不开我罗!」 sf在怪声和哀嚎的回音中向前说道: 「刚才的实例能够让我把话改为断定形——跳进房里做那种事。」 「就当作是避邪吧,我要改个话题了。」 至挺身浅坐,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花板。 这时,他发现整张脸涂白的空降特务正从天花板缝隙窥视着他。 和至的墨镜对上视线那人,忸怩地轻摇着手并慢慢消失在黑暗里。 至在天花板紧闭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世界真的变糟了呢。」 「那是指ucat赢了『军队』吗?还是——在过去上败给了『军队』呢?」 「两者皆非。」 至看着阖上的天花板说: 「赫吉和『军队』残党现在被关在用地下五、六楼空区块搭成的牢里,可是包括龙美、亚力士等人在内的约五十名『军队』主力成员依然下落不明,而且……」 「各国ucat开始针对公开的过去提出抗议,考虑是否应采取『军队』的做法,或是该不该剥夺日本ucat一切权力等等。」 sf说: 「我们与各g居留地的联络及交流也几近断绝,其中lst、6th、10th尤为严重——而lnd、3rd和4th也有部分人士正在暗中行动。」 至微微张口,不知想发笑还是抱怨。 「无聊透顶,净是些意料中的反应。就结论而言……过去及现在都我行我素的日本ucat将代表low-g遭受纠弹,这就是引来各g愤慨和各国ucat追责的后果。所以——全龙交涉什么的都要失效了。」 「至大人 ,您也觉得那样很『无聊』吗?」 至没有点头,只是改变姿势。 他手肘顶膝、掌抵下巴,不耐烦地说: 「老爸和罗杰应该去和各国ucat开会了吧,黛安娜也跟着去了呢。」 「那是为了应付各国ucat的追究吗?」 「不卜—是为了让场面更热闹。他们很相信那群小鬼,所以会避免直接出手吧。」 至又说了声「无聊透顶」,吸了口气唏嘘地说: 「……不过这种无聊啊,其实能算是新乐趣的前兆喔,sf。只要老爸他们能够成功地拖延各国ucat会议——」 「tes……无人管制的各g居留地将会有所动作,是吗?像6th-g那样?」 「没错。」 说话声被抛向地面。 「但是会那么做的只有少数吧。只要带头的被打垮了,其他g也会认清自己的斤两,不过还是会有一、两个g……」 「tes……只要能压制他们,各g居留地也会重新审视现在的想法,是吗?」 「是啊。」 至点点头,转向sf。 「想重敔战局的会是哪些g呢?想再次交涉的会是哪些g呢?想先观望再决定走向的又是哪些g呢?」 「tes,黛安娜小姐交给我这些东西,也许能给您一点提示。」 sf站起身来,同时从围裙摆中取出几样东西。 「纸鹤……?而且有五只呢,这个——」 仔细一看,其中一只已不成形,彷佛是自行弯曲双翼及身躯般。 「方才波德曼先生战败时,其中一只跟着凹折了。」 「————」 sf在至疑惑地观察纸鹤时点点头,并轻轻鞠躬。 「tes。至大人,世界将会往有趣的方向运行——您打算往哪儿走呢?」 「啊?当然是无聊的那一边啊。」 sf面无表情地对主人答了声「tes」。 「——我判断,能让像至大人这样不迎合大众口味的人成为sf的主人,是值得庆幸的事。之后,大家将会逐一表示谢意吧。因为他们能过有趣的生活,全得归功于至大人只手独占了全世界的烦闷呢.」 sf再行一礼,将白鹤们捧向射入大厅入口的红光。 「若您终有不堪烦闷的一刻,还望您能将其全数托付给sf。由于sf不懂何谓无趣,我判断,无论承受多少都不要紧。」 一口气后—— 「因此,请您做出要求吧——sf等着您要求让世界变得更有趣呢,至大人。」 第二章『初次的拜会』 虽然亲近 却由于误判彼此距离 造成遥不可及的关系 ● 眼前有条黄昏斜阳洒落的马路。 那是穿过住宅区的东西向单线道,几乎没有车经过。夕阳已经偏紫,唤醒一盏盏路灯。 在这条路上能听见的,只有从东侧巨大学校传来的声响。那些铁鎚与金属带来的喧嚣,反而让道路显得格外宁静。 两道人影,漫步在闪烁得就像要熄灭的路灯下。 他们是两名少年,一个穿西装,一个穿学生制服,朝西方那片所剩无几的紫光走着。 西装少年和他头顶上的小动物一起看向身边的制服少年。 「——我们好久没去田宫家了呢,新庄同学。」 「嗯……就是说啊,佐山同学。自校庆前忙着处理『军队』的攻击以来,就没有去过了吧?只有通电话或路上经过而已。」 新庄嘴唇碎动,似乎正数着过了多久。 「……我也已经一个半月没听辽子小姐说笑了呢。」 「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那是故意说笑……」 「是喔,你对辽子小姐挺了解的嘛,佐山同学。」 新庄以怀疑的眼神刻意讽刺,但佐山无动于衷,深深点头道: 「现在的我,对新庄同学的了解比辽子更多喔。」 「好啦好啦。」新庄点点头斩断这话题,眉间却怱地一垂。 「真的没问题吗,佐山同学……我们是要去田宫家查资料的吧?」 「是啊。以前我和妈妈一起生活的那个封锁房间里,应该还有些和过去相关的东西。今晚去关西前得在衣笠书库集合,不过我还是想先进去看看。」 提起母亲的佐山盯嘱般地说道,表情有些僵硬。 新庄发现佐山不再开口,便稍稍贴近对方。 「……一起加油吧?」 像这样特地为他打气,算不算是自己的义务呢?新庄不禁心想。 佐山跟着点头,视线转向新庄抱着的黑色资料夹。 新庄不解地回看,只见佐山盘起双臂。 「……其实没什么。新庄同学,你现在写的小说,有任何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这是为了转移话题而问的。 就是明白这点,新庄才略为犹疑地摇摇头。 「……嗯,不必帮我了啦,佐山同学。我现在干劲十足喔,嗯。」 新庄微笑抱紧胸前的黑色资料夹。虽想尽量将话题从过去岔开,说的话却没刻意矫饰。 「怎么说呢,在这么忙的时候也许有点不太合适……可是我真的停不下来。该说是想写得不得了吗……呃,笔电一借来就打个不停,而且——」 新庄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内心的激情,十指分分合合地说下去: 「连上课和准备年终庆的时候啊——我也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开头才引人入胜呢。」 #插图 「嗯,同伴死而复生、温泉旅游或小卒变英雄之类的怎么样?」 「那、那也太老套了吧!」 「那换成同伴复活不了、打死不去温泉跟小卒成不了英雄呢?」 「……有种一开始就冷掉的感觉。」 新庄「嗯~」地寻思,鎚打声却令他不经意抬起头来。 背后逐渐远离的学校,传来学生们替年终庆做最后准备的声响,但他们并没有份。 新庄看看身边的佐山。他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这也就代表比起年终庆—— ……完成我们该做的事更重要,对吧? 总是这样罗。新庄心想。 于是新庄再度轻轻怀抱资料夹。 「对了。」 新庄在表情中掺入一丝紧张,抬望佐山。 「刚刚离开学校时,出云学长不是打电话来吗?」 「是啊。」 佐山点头说道: 「他似乎是说秃头来了秃头恼羞秃头打输了呢……不知道其他人听说了没?」 ● 轻柔的音乐,包覆着货架上陈列的商品。 这楼层并不高,光线柔和,架上红蓝绿各色错落。 商品摆放密度相当高,不少女性拿上拿下,但有个角落冷清了点。 一名少女站在人迹较少的货架间,表情严肃地比较商品。 她轻摇轻晃那头金色短发,从绣上「希欧·t」的运动外套中伸出手来。 「一样都是摆在马桶水槽里就行的清洁剂,这个『摆着马桶香喷喷·法式浓汤』和新出的『摆着马桶香喷喷,香甜辣酱』哪个比较好呢……」 看看价钱,两样都是一九七圆含税。 希欧板起脸看着他们,蹲下裹有紧身短裤的脚。 「要是原川大哥看到黄色或红色的水冲出来,绝对会吓一大跳……」 希欧曾买过夜光漆版本,却被打工夜归的原川半夜拍醒拖进厕所,要她摸黑冲水看看,不冲则已—— ……想不到会在黑暗中亮成那样…… 马桶和白天完全两样情,让希欧受到不小震撼。 听说那是为了增加夜间射击辨识度而开发的,不过该商品已不在架上。 看看货架,上头还有「麻婆豆腐」跟「反璞归真牛乳」,这两种又会冲出怎样的水呢? 希欧的心才刚因期待而升温,身边就多了双穿黑皮裤的脚,抬头一看—— 「啊,原川大哥,你是来接希欧的吗?」 「我是来阻止你又买些鬼东西回家的,希欧·山德森——东西放下。」 希欧「唔」了一声,将浓汤和辣酱摆回架上,把大众口味的哈密瓜汽水放进购物篮。 她站直双腿,将篮子交给原川,拎起摆在一边的学校体育用品袋,两手穿过提带直背起来。 「就照白天说的,今晚用五百圆解决晚餐吧。在白菜锅里加点豆腐怎么样呢?」 「……白菜也涨价了呢。要是我能再——」 「不是说好别那么说了吗……?」 希欧苦笑着说: 「原川大哥从ucat赚的钱,并不全是希欧的升学资金呢。我会以公立学校——」 「听清楚了,希欧。选择愈多愈好,如果你要上公立学校,到时再还我钱就行。而且我如果没把你照顾好,会有一大票人排队找麻烦。」 「是这样吗?如果可以上私立学校……」 我就要上原川大哥你们的学校喔?但希欧没说出口。 说了可能遭到拒绝。 因此希欧没说下去,原川也没作声。 就这样过了片刻—— 「————」 原川提着购物篮默默转身,走向食品区。 希欧赶紧移步跟上。原川看似以留下她离去代替拒绝的样子,令她步伐急切。 她原想接过原川手中的购物篮,然而—— 「…………」 还是作罢。 她闭上眼,将到口的话往肚里吞。 下一刻,希欧默默睁眼,听着天花板喇叭流出的音乐,并就此以一段乐句的时间来到原川身旁,再顺着下一段乐句—— 「……还有两百圆能用,来看一下肉吧?」 抓起购物篮另一个提把。 抬头一看,原川也自墨镜后方投来目光,并且轻轻点了头。 两人共 提一篮走向肉品区,已经开始的折扣时间让该区挤满人潮。 不知怎么回事的希欧好奇地观望,背后忽然传来声响。 手机响了。电话在背上的手提袋里,不过提带紧束着她的盾,不易脱下。她将手伸到背后,想拉开拉链,可是—— 「呃,这个,奇怪?嗯,啊!呃……呃!」 「你一个人在跳什么扭屁股舞啊,希欧·山德森?你发病了吗?这样啊,我知道了,别靠近我。」 「好、好过分……!好了啦,原川大哥!手机……那、那个,从包包里——」 原川直接伸手拉下袋侧拉链往里一探,却在呆立约两秒后眉头一歪: 「——呃啊?」 「……呃啊?」 希欧也皱眉反问,只见纳闷的原川仍旧将手插在袋里。 「希欧·山德森,你在袋子里放了什么难以形容的东西吗?」 「咦?没有啊,里面只有今天烹饪课作的杏仁豆腐——怎么跑出来了啊!」 「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把一直都横摆的袋子竖起来背喔?」 希欧想了五秒,才低下头举起一只手。 视线上方传来叹息。还以为又要吃拳头了—— 「给你三百圆,重做一个吧。」 碰触额头的却是另一种硬物。 睁眼一看,眼前是通话中的手机。 于是希欧接过手机,抬头看看原川,解下头巾擦手的他一脸唏嘘。 「真的能花到三百吗?明天早餐没问题吗?」 「那种钱我还花得起。话说你就别把必要的生活经费算得那么具体了,否则我身边的目光会愈来愈冰冷,希欧·山德森。」 「啊,知道了。」 希欧点点头,将手机凑到耳边。 「喂,我是希欧·山德——原川大哥,你怎么把擦过手的头巾塞进人家的包包呢!啊,抱歉,呃,请问哪里找?」 『啊……你们在忙?我是风见啦。』 「?有什么事吗?今天集会的时间应该还早吧?」 『是啊,嗯……』 风见话说得不太干脆,过了几秒—— 『觉好像打赢波德曼了。我现在要去ucat的医院一趟,再和觉一起回学校——你们自己也要提高警觉,知道吗?』 ● 风见在昏黄的街道上,骑着失宠已久的越野脚踏车。 那是她邂逅出云前的主要交通手段。车子在停车场晾到积了层灰,让她心生歉意。 会和出云碰面,也是拜深夜时骑着它四处溜达发散白日累积的压力所赐。 回想往事之余,风见一手抓着握把,对另一手上的手机说: 「这个嘛,觉只是有点肌肉拉伤,没什么大碍——我是这样想的啦,思,还是得看检查报告才知道。」 街道右方为田地,左方为住宅区,直走下去有个十字路口,田只到那里为止。 原川的声音忽然从手机彼端传来。 『……所以说其他g真的被「军队」给煽动了吧。』 真机灵。风见暗自赞道,并决定长话短说。 「应该还会有人会像波德曼那样倒戈,小心一点吧。」 这句话之后有着些许空白。当风见猜测原川会想些什么时— 『——不过大树老师还是像平常一样嘛。』 「说的也是。」 风见表示同意。 「大树老师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ucat的一分子了呢,希比蕾也是,真是感激不尽。」 『是啊……她们自己要考量的也不少吧。我会注意其他势力的。』 「考量」一词让风见有些挂意,但希欧的话让她没问出口。 『那个,佐山大哥他们没问题吗?』 「那一只的问题一直都很大——尽管放心吧。」 说完,风见看看四周,看看被冬季冷空气填满的夜景。 右方宽广田地上的宽广夜空,已布上星光。 风见的视线不禁定在某一点上,皱起眉说: 「……不管怎样,我们和他们这些与概念核有关连的全龙交涉部队成员,身边都潜藏着危机。其中敌人特别容易找上门的……的确就是佐山他们。」 「他们两个现在在做什么呢?我刚刚……」 『刚刚?』 「嗯。」风见忽然停下脚踏车,望着右方夜空中的某一点。 「不知道,大概是眼花了吧,我刚看到空中有个怪东西飞过——是一只白色的纸鹤。」 ● 眼前是一条阴暗的走廊。 只容得下两人错身而过的狭窄走廊。 抹了一层石灰的墙上没有窗口,唯一的照明来自远端转角的天花板上。 缓慢的脚步,将走廊的木质地板踏得嘎吱轻响。 灯光之下,映出了足音之主——三人份的影子。 领在前头轻步行走的和服女子开口道: 「不过,辽子姊姊还真的吓了一跳呢。少主这么久没来,一来就要打开以前那问房,还带着小切一块儿上门……」 戴着眼镜的嫣笑转向背后,看着西装少年和半步后的制服身影。 西装少年佐山在跟随辽子之余,也出声回答: 「——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能再看它一眼了而已啊,辽子。和新庄同学的生活,也是让我能踏进那儿的理由之一呢。」 「这样啊。」 新庄看着辽子转过头去,并听见她的声音从和服背影另一头传来。 黑暗中的背影所言为—— 「小切……你找到妈妈了吧?」 这出其不意的问题让新庄背脊一颤,吞了口气才回答: 「是的……她叫做新庄·由起绪。」 「这样啊。」 辽子的背影稍微点头。 「果然没错……我就是有那种感觉。」 这句话的语气让新庄无言以对,之后—— 「小切,你知道吗?」 「什、什么事?」 被突然这么一喊,新庄又不由得一颤,同时辽子说: 「尊秋多学院的操场西边啊,有很多毕业生留下的手印……由起绪小姐的手印也在那里面喔——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说。」 「这样啊。」 新庄从这句话的口吻感到些微喜悦。 「谢谢你……辽子小姐。」 「没什么没什么。毕竟辽子姊姊不是尊秋多的毕业生却知道那么多,总觉得好像有点亏欠嘛。还有……」 辽子顿了一下说道: 「我只是想帮小切过得更好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她转过头来,镜片后那对带着笑意的双眼看了看佐山和新庄。 「到里头去吧——让我这个多少知道一点过去的辽子姊姊为你们带路。」 佐山在狭窄的走廊稍稍侧向一边,彷佛想让新庄看见辽子的笑容。 这个动作,让新庄和辽子的视线完全对上。 之后,辽子停下脚步,略带寂寞地说: 「小切,你知道吗?其实啊,辽子姊姊以前是个很讨人厌的女生喔。当年我因为没有朋友而心生怨恨,却不去改善自己,还出于自尊心作祟而不愿靠近别人,只会在暗地里埋怨。就这样过了一段时 间——」 辽子说道。 「结果,大家就在不知不觉之间从我身边消失了。」 窜出口中的话,表白了自己曾被抛弃的过去。 对此,新庄赶忙说: 「——那、那不是辽子小姐的错吧!在关西大地震……」 「可是辽子姊姊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让大家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呢?不过,那种想法也是在怨恨之后才产生的就是了。」 辽子苦笑道: 「要是没有由起绪小姐,我们……浅牺先生、谕命小姐和我这种人之间那家人般的关系,就不会变了。」 从辽子接连抛来的话中,新庄感受到其言外之意。 这句话所表示的人际关系,透露出某个事实。 「那个……」 新庄有点犹豫,看着面前佐山的背影。 「我的妈妈和佐山同学的父母……是怎样的关系呀?」 新庄刻意挑选用词,不让自己妄下结论。 辽子回答了。表情不是苦笑,却有些难过。 「由起绪小姐和浅牺先生的手印是排在一起的……谕命小姐的还隔了一个呢。」 新庄发现佐山稍有动作,右手按住了左胸。 但是,她也看见辽子闭上了眼,无视佐山的变化。 不仅如此,辽子还略为板起面孔说: 「少主——要对自己的父亲更有信心!」 辽子睁开了眼,坚定地看着佐山,再看看新庄。 「毕竟浅牺先生还是选择了谕命小姐。尽管那是在由起绪小姐忽然失踪,又寄信说自己结了婚以后的事,可是辽子姊姊相信——谕命小姐在浅牺先生心中并不只是个递补人选。」 所以—— 「既然辽子姊姊都这么想了,少主的信心就得更为坚定,不是吗?」 新庄没作反应,因为佐山才是问题的对象。 她只是看着辽子挤出微笑,缓和表情。 辽子因此闭上眼轻轻耸肩说: 「小切,不用紧张。辽子姊姊不会变成你和少主之间的由起绪小姐。很久以前,辽子姊姊在少土小时候曾那么想过,但我已经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了。」 她轻笑几声。 「因为责任什么的太麻烦了嘛。」 有个声音回答了那自言自语般的话。 佐山靠着左侧墙面站着,声音传进新庄耳里。 「看来我让你费了不少心呢,辽子。」 佐山将身体从墙上挪开,站到新庄面前。 新庄这时看的,是佐山垂下的右手。 方才还按着左胸的手。 新庄以自己的手指紧紧包覆那微颤的手,彷佛想将力量分给他。 接着她看向前方,和佐山一起将视线送向微笑的辽子。 「辽子小姐,请问——」 「嗯?什么事呢,小切——如果想找地方动手术好和少主在一起,辽子姊姊现在就能帮你预约喔?要不要在这里就帮你做胯下麻醉?」 新庄急忙用空着的手对伸手入怀的辽子摇了摇。 「我、我现在没关系啦,不用为我担心!」 「——咦?」 看到辽子眉心一揪,新庄才发现自己失言。 的确,上回到堺市去时,运时段的身体已能确实作用,然而—— ……辽子小姐还不知道我的性别会变啊! 新庄正焦急地思考该如何圆场,辽子却似乎已对这番失言做出解释,表情比他还慌。 「咦?不会吧,小切,想不到你这么大胆!少主?该不会小切是想自己做个了断吧?还是物理性的!」 「不是的,辽子。新庄同学想说的是——手术都是屁,人体改造实在粗野到了极点。」 「咦!那么小切要维持现在这样,把各种不可能化为可能吗……!」 辽子被自己的话吓了一大跳,但表情立刻稳定下来,双手指向新庄。 「——就是这个!」 「什么这个啊,辽子小姐!佐山同学也别说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啦!」 「放、放心吧,小切!只是想法一八〇〇度转变了嘛。」 「……那只是转了五圈回到原位而已吧,辽子小姐。」 辽子皱起眉,望向阴暗的天花板,嘴里数着些什么,一会儿后—— 「没、没关系啦,反正辽子姊姊的数学就是烂嘛!体育还比较拿手一点!」 ……呃,这种加减乘除还算不上什么高深的数学吧,而且也没什么烂不烂的—— 新庄在心中打发掉几点吐槽,对唯一比较正经的关键字提问: 「辽子小姐,你的体育成绩很好吗?」 「嗯,向前看齐和立正稍息都很优秀喔!你看,我这么爱穿和服,姿势一定很端正。」 新庄连应声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拉了拉佐山的手。 佐山也识时务地说: 「辽子,赶快带路吧。」 「啊,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聊得太正经了,所以想缓和一下场面。」 辽子赶紧转身向前走去。 见到她轻盈地在转角右弯的仪态,新庄才松了口气。 接着声音又从狭窄的走廊上响起。 「孝司最近气色不错呢,会不会是恋爱的季节又要到啦?」 「你说孝司?」 新庄对佐山口中的讶异感到认同。 但辽子却回答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错。他最近啊,不知道从哪儿捡回一个女生,看她脚受伤就留在家里,还说不知道该联络谁什么的就把她关起来……那根本是犯罪嘛。」 「辽、辽子小姐,随便把家人当作罪犯实在……」 「他们差了十四岁耶?辽子姊姊真的觉得这样不太好。」 说着说着,脚步已来到走廊底端,这座宅邸边缘的某间房前。 辽子站在走廊底端的一整面木拉门前拿出钥匙串,卸下微笑看着佐山。 「少主、小切,你们无——论如何都想看门后的东西吗?」 「要怎么回答,你才会开门呢?」 辽子只是微笑不语。 也没开门。因此,近似不安的疑念浮出新庄心头。 ……她不愿意开门吗? 疑念让新庄抬头看看佐山,而佐山也只是看着漠然不动的辽子。 这时,佐山忽然闭上眼、松开双唇,所说的是: 「新庄同学。」 被突然这么一唤,新庄有些吃惊。 在问出佐山所为何事前,佐山已道出下一句话: 「听好——现在得看你怎么表现了。」 ● 「咦?」 新庄以疑问回答佐山,慢慢转向辽子。 ……为什么是我呢? 眼前的辽子只是微笑以对。 为什么呢?新庄心想,为什么会取决于自己的表现呢? 疑问立即得出答案。 ……不知道。 这是当然的,自己可是第一次来到这扇门前啊。 然而就在理解这点的同时,新庄也有了些头绪。 「该不会——」 新庄恍然大悟地抬起头,面对辽子的微笑说道: 「辽子小姐,既然我都让佐山同学同意了,就 开门让我们看看房里的样子吧。」 「『既然我都让』?小切,你觉得自己比少主还伟大吗,简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呢。」 新庄对做出夸张讶异表情的辽子点点头。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说,不过我相信辽子小姐刚才那些刻薄的话,只是为了要试探我而已吧?」 听见新庄毫不退缩的口气,辽子改变了表情。 那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微笑,放心的微笑。 明白双方都理解彼此的弦外之音后,新庄继续说: 「新庄姓氏的继承人已经来了……没错,辽子小姐之所以不打算和我妈妈竞争,也许就是因为——没有新庄,要就不会有田宫家的缘故。」 新庄深吸一口气又说: 「开门吧,辽子小姐——因为佐山家当家愿意忍受伤痛查看田宫家当家特地封起的过去,而新庄家当家也认为开门时机已到。」 然后,新庄微笑道: 「……辽子小姐,谢谢你直到今天都还这么重视新庄这个姓。」 这话使得辽子面上笑意更浓。她一脸满足地说: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同时,辽子闭上含笑的眼。 她左右拨袖,带出一阵轻风,屈身跪坐。 跪在门前的辽子再次端整姿仪,开口说道: 「据说前代新庄家家长,于其最后的居所听佐山老爷说出真相前,对我们田宫家如何起源一无所知,因此……」 辽子双手贴地,深深叩首。 「小女子即为自田宫家前代、前前代以来,首度有幸拜会新庄家后裔之人。」 吐口气后,辽子抬起头来。 新庄在她的脸上,看见一双坚强的眼睛。 新庒也回看那双眼,彷佛想逼回她的视线、答覆她的心念。 之后,辽子就像是认可了新庄的反应般,一个点头后正襟危坐地说: 「——新庄家的当家,请尽管吩咐。」 接着她看向佐山。 「少主——前代家长谕命小姐虽是在iai服务,却甚少向我等提及职场生活。然而……她从不晚归,还曾经提过一件事。」 「那是……?」 「回少主的话……据谕命小姐所说,她工作的地方似乎设有一个名为『书房』的场所。」 新庄见到佐山的眉头因「书房」一词而略皱。 一个半月前,佐山踏进衣笠的住处,发现了他的地下书房。 ……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房间吗? 想归想,在这当下仍得不出答案。 于是新庄用点头打消疑问,看着辽子。 辽子也点头示意,展露笑容。 「好啦——真正的辽子姊姊就是这样子喔,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第三章『冲突的登场』 你来啦 我来了 ● 眼前是条水泥通道。 宽约三公尺,底端有扇铁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虽然洒下白光,却也只反射出地面的灰。 墙边设有一张皮制长椅,坐在上头的三道人影各自隔了点空隙。 坐在最深处的灰发女子说: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呢,罗杰。怎么不拿出美国ucat那爱与自由与偏见的威严,压制门后那群人呢?」 坐在长椅中央的西装男子应道: 「黛安娜,美国人的字典里还有『宽容』这个词喔,不过那对于像你这样入侵罗马大肆屠杀的日尔曼民族一定很难懂吧——您说是吗,大城全部长?」 话锋转向了座位离铁门最远的白袍老人。 身边站着红发女仆的他没有转头。罗杰不解地侧首,推高眼镜看看低头不语的大城。 大城仍像个过磅后设法集中精神的拳击手般动也不动。 罗杰的头偏得更斜了。 「大城全部长?接下来,我们就必须在这个横须贺的美国ucat地下会议厅里,听取各国ucat的意见了,而您身为这场会议的主角——」 睡着了吗?罗杰皱眉窥视大城,黛安娜则在一旁低声说: 「耳朵。」 罗杰推高眼镜观察她说的位置,想不到—— 「……啊,耳、耳朵流出沙子了——大城全部长!那不是我的梦沙吗!您是什么时候拿去做自己想看的怪梦啊!」 罗杰抓起大城衣襟使劲摇晃,但老人依旧毫无反应。 好一会儿后,大城甜蜜的睡脸才流出几句梦话。 「呜嘻嘻。」 「您在『呜嘻嘻』什么啊!」 罗杰大喊后,站在大城身边的红发女仆有所动作。 她看看大城的耳道,开口说: 「大城先生,您的耳朵脏了。」 说完,女仆就从围裙裙摆下拉出业务用吸尘器的吸嘴贴在大城耳上,启动开关。 走廊随即爆出摇撼八方的噪音,被黏在吸嘴上的大城也抖个不停。 「啊、啊啊!八号!我、要出、要出来了啦!脑子要被吸出来了啦!」 「ted。我是在为您清理耳垢——不可能吸出您的脑浆。」 「哇啊,一个小形容也被完全打死!八号,你最近对我是不是太苛刻啦!」 八号想了一秒,关闭电池式吸尘器的电源并说道: 「大城先生,我判断那只是错觉,您可能有点被害妄想的倾向。很遗憾——您自己想的事若得不到他人认同,便不会被当成事实。」 「那身边全是敌人的我不就死定了吗——!」 八号自然地无视大城,将目光直接转向罗杰。 「罗杰先生,总之我已经叫醒大城先生,之后有劳您了。」 「tes。」 大城在罗杰点头后转头弯腰,从低角度盯着罗杰看。 「……哎呀?罗杰,你也在啊?」 大城将头左右偏了偏,一面倒出耳中的沙一面说: 「真是不好意思啊,罗杰。因为实在太无聊了,我就把沙——嗯?怎么啦,要我还给你?那就这样吧,要不要把手搭在我耳朵上啊,可以听见海浪的声音喔?」 八号依大城指示,从背后以双手朝大城两边耳朵用力一拍。 清脆的声响后,大城飘然摇晃,贴着墙说: 「海……我好像看见了海……」 「虽然这无所谓,但是您为何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强硬呢,大城全部长?」 「没有吧,我贵为全部长,对谁都很强硬啊!」 罗杰指了指八号。 大城看看罗杰的手,再看看八号,那张冰冷的脸让他轻轻「咿」了一声。 「我、我好歹也是全部长啊,也、也就是八号的上司——」 「所以您到底想说什么呢,大城先生?」 八号的话让大城沉思了三秒。 「对不起。」 「……大城先生,您为何要道歉呢?以我的逻辑观念实在无法理解。」 「呃,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我在问您为何要道歉——多余的发语词就免了,请快点回答问题。」 「哇!为什么我道个歉还要被骂啊!」 这时,有个动静弭平了八号的疑问和罗杰的眉间。 坐在长椅另一头的黛安娜拍拍手说: 「各位,该进场罗?」 众人转过头来,只见黛安娜笑咪咪地看着通道底的铁门。 然后是另一道声音。 声音来自门后,像是喧嚷声,也像是起伏的低音。 「——各国ucat代表也开始进场,准备纠弹我们了呢。」 门后的声音越来越大。 『————』 音乐响起。那是代表进场开始的重金属摇滚乐,接着是播报员的声音: 『现在,世界各国ucat代表开始进入我们横须贺ucat地下会议厅,参加今天的不限时纠弹大赛,对抗日本ucat、美国ucat和德国ucat组成的黄金阵容——!让我们看看有种打头阵的到底是哪一国——!』 门后响起「哇啊啊」的欢呼。 『喔喔出现啦!率先上场的,就是由地中海风孕育而成,无论何种证言都能用随便一句话敷衍了事的无诚怪兽,随便就好的义大利ucat!』 门后响起鼓掌、欢呼及义大利文的呼喊。 『接下来的是他!早在四千年前便将诉讼的基本和拉面一同研发完成的中国ucat!他们是否已将法治国家的刑罚制度推动到完美境界了呢,请各位拭目以待!』 门后响起「喔喔喔」的呐喊。 『第三号非常令人意外!他们就是无论洗澡或蹲马桶都会被真神看个精光,所以对我们也绝不会大意,警戒心和石油一样充沛的沙乌地ucat——!』 惊叹和选手介绍不停传进走廊。 在如此欢呼及震撼中,黛安娜微笑着耸耸肩。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抗他们吧?」 罗杰也耸肩答道: 「tes,我就暂且这么回答吧。美国ucat和德国ucat并未揭开日本ucat隐瞒的事实,还和他们并肩攻打他g,所以应该负起责任……不过呢,先撇开这件事不谈,我看大城全部长您还是先道个歉比较好——向全世界。」 「太、太过分了吧,罗杰!我一直都是用背面下跪法和全世界正面对抗耶!」 两名男子的对话将黛安娜的微笑转成苦笑。 「你们两个其实一点都不想道歉吧?」 听见这话,两名男子在几秒后也跟着苦笑。 大城拉松领带说: 「该怎么说呢,黛安娜……波德曼已经代表6th-g和出云交流过了嘛——也就是说我们的拖延作战奏效,你觉得呢?」 「tes……那就让他们多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罗杰同意了她的看法。 门后的欢呼仍持续不断。对此,他翘起脚不屑地说: 「好吧,既然是纠弹大会而不是平心静气的讨论,对我倒也挺合适的。」 他摆摆手腕,从袖口抽出一小根试管,轻晃里头的蓝色细沙。 「……其实,我 也很想体验在实战中睁眼睡觉的感觉呢。」 ● 黑夜里的路灯,以自己的光点出了自身伫立的位置。 它站在狭窄的路边,淡薄光芒撒在周围住宅上。 到了这时,路上行人已寥寥无几,大多都回到了家里。虽能听见从远处干道传来的阵阵车声,但音色已在黑夜隔挡下失真。 这条路是单线道,两侧斑驳白线隔出的步道也相当狭窄。 此时,有两道影子步入了路灯光下。 一个是纤瘦的人影,另一个是小动物的影子。 人影来自一名黑衣少女。她身穿长袍,头戴三角帽,右手拿着一把系上小花布罩的扫帚,左手托着一只纸鹤。 跟在一旁的小动物——黑猫跑到少女脚边,抬头看着停在路灯下的她。 「布莲西儿,你真的要趁他们出来时偷袭吗?」 「对呀,有意见吗——反正已经被黛安娜他们发现了。」 少女——布莲西儿将纸鹤收进怀里,将尖锐的眼神射向前方。 前方右侧有面长长的树篱,中央有扇木门。 「……田宫家,佐山和新庄就在这里,而且什么装备也没带。虽然人在里面时不能下手,但要是趁他们出来时偷袭,一炮就能解决了。」 布莲西儿举枪般提起右手的扫帚。 「说到1st-g的全龙交涉……假如我们知道top-g的存在,哈根大入又会如何定夺呢?法夫那一定会唠叨一堆吧。」 「……既然你这么说,这次偷袭一定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 黑猫无奈地喃喃说道: 「我没猜错吧……你想在1st-g居留地那些罗唆老人行动之前先打一场,和ucat统合一下意见没错吧?」 「最近的猫怎么光凭自己的猜测就能胡言乱语啊——我只是单纯爱记仇罢了。」 「那我也很爱记仇,就陪你一起等佐山他们出来吧。」 说完,黑猫在柏油路上坐了下来。 布莲西儿也斜倚身子,望向门边。 过了约莫三秒,黑猫忽然抬头对布莲西儿说: 「还没吗?」 「……你会不会太急了点啊?」 「因为我是猫嘛,窝着不动很难受的,我也不想啊。」 黑猫叹了口气,趴下、蜷缩、伸懒腰、蹲坐下来,用后脚搔搔头,又擦又舔地替脸和腹部理毛,然后追着尾巴自个儿玩了起来。 「……布莲西儿,你怎么把扫帚对着我啊?」 「……你知道什么叫做紧张吗?」 「知、知道啊!那是当然的吧,没礼貌。」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意思——要是说不出来,小心身上多个洞。」 黑猫全身喷汗,「呃」了一声。 「那……那有味道吗?」 「有啊,有时候还有种铁和盐混在一起的味道,可以算是红色的吧。」 「那么……会痛吗?」 「放心吧,至少现在不会痛。」 「……你刚刚说的好像不是紧张,而是别的东西吧?」 「这个嘛——」 布莲西儿点点头,紧接着—— 「——就是说你啦!」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啊、不可以,之前的伤痕还很敏感不可以抓啦嘻嘻嘻嘻嘻嘻哟!哟!哟!哟!哟!」 布莲西儿处罚了黑猫好一阵子,直到他笑到侧腹抽筋抖个不停才肯放过。 「够了。」 她站起身来,然而—— 「————」 又快速转向背后,并望向五公尺外的另一盏路灯。 一道人影沐浴在白色灯光之中。 「光……?」 布莲西儿见到的是比路灯更亮、更柔的白光。 转瞬间从夜空落地的白光带有一双羽翼,其中央是一名少女。 少女在白色装甲服外缠上围巾,背着一个长型搬运盒,手里拿着白色长枪。 「风见……!」 「怎样啦,角色扮演狂。」 在布莲西儿眼前落地的风见转了过来。 「看来……」 风见眉毛略竖。 「6th之后就是你们1st了呢……」 ● 风见和魔女相视而立。 她双脚站开与肩同宽,微笑说道: 「我就陪你打一场吧。」 接着,风见再次看了看站在前方黑暗中的布莲西儿。 她穿的是战斗用的黑衣和三角帽,手持扫帚。 完全是备战姿态。 但风见也是如此。 「真想不到,居然会为了这种事和你对上呢。」 ……不过我们根本不是敌人,实在没什么好打的。 风见不仅明白这点,也明白彼此的立场。布莲西儿是自己扛下1st-g代表的重任,前来一决胜负的。 因此风见以右腋夹住g-sp2,卸下背上的长型搬运盒。 「开打前,就先把这个借给你吧。既然向全龙交涉部队下战书是为了替1st-g出气,那又怎么能少了这个呢?」 风见将白色的搬运盒立于地面,压碎了柏油。 见状,布莲西儿眉头先是一皱,随即高高挑起。 「那难道是……!」 ● 眼前是条白色的走廊。 没有窗户,白色日光灯照亮的墙上写有「bf3」,以及「bf4」、「bf2」等黑字。 走廊上的行人服装不一,有白袍、装甲服或工作服。他们来来去去,不停搬运货物资材,传递设计图和讯息。 有个少年像是想避开人潮般靠墙站着。他虽然穿着装甲服长裤,上身却只是一件轻便t恤,别在胸前的名牌写着「飞场·龙司」。 走廊行人看看飞场、看看名牌,再看看他所站的位置,便了解他为何只是站着不帮忙,点头示意。 飞场也只能频频以苦笑回应,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等等就来——」 如此低语的飞场,就站在医务室门前。 他动也不动,只是听着仍不断来去的脚步声。 「……我也不是在打混嘛。」 飞场带着苦笑出口的台词,被周遭人潮无情地冲散。 他抱胸静思。真相虽被「军队」暴露出来,但日本ucat内的活动不减反增。 ……算了,我们也不可能放弃嘛,负概念再过五天就要活性化了呢。 一个半月前,ucat地表建筑三楼以上楼层,在「军队」的袭击中遭到重创。 为了防止二度灾害,地面部分将拆除重建,完整的一楼大厅里那些摆设都已寄放于尊秋多学院或其他设施。 能在重建期间替代地表楼层的,就只有地下了。 为了让改造及重建作业顺利进行,地下楼层以房间为单位全盘打散,更藉由概念空间连接重整——例如地下一楼的设备搬到地下五楼,或是以三座机库串成重工厂等,不胜枚举。 所有人都为了重建而奔波。 据说「军队」遭到镇压后,各国ucat其实曾有意入侵并接管日本ucat ……为了藉由压制隐瞒真相的日本ucat,来向各g居留地表示诚意。 那只是经过包 装的「侵占」而已。让日本ucat解决「军队」这最大阻碍后,再夺去其所有权限,就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 然而各国的脚步并不一致,再加上美国ucat坚持戒护日本ucat,让他们错失了介入时机。 据说欧洲列强也受到了德国ucat的牵制。 因此,日本ucat趁着各国裹足不前时重整旗鼓,并表示一切将留待各国会议开始之后再行应变。 所以各国ucat将美国、德国及日本ucat视为共犯,炮口一致地挞伐。 大城他们好像都到横须贺的地下会议厅去了,不知情况如何。 ……不会乱来吧…… 「算了,反正有八号小姐在,应该没问题才对……」 看来,至少日本ucat和神田研究所的自动人偶们还是肯追随low-g。 相对地,出云ucat则是传出自动人偶把自己关进地下的消息。她们占据了研究设备,不和外界接触,京还成了她们的代理人。 发生什么事了呢? 不久前,还接到了出云在对战波德曼后被送进医院的报告。 若事态不断流转,就无法在横须贺地下会议厅论定了。 而能掌控事态流向的便是概念核,以及为其战斗的人们。 ……也就是我们吗。 虽然这种思考角度像是旁观者,但责任感并未因此短少。 一旦敌方拥有武神级的战力,自己就必须当仁不让地接受挑战。 而现在,对方要的是概念核。 出面的一定是3rd-g相关人物。 虽不知那会是谁,但只要自己还握有概念核,对方就一定会找上门来。 「————」 ……真头痛。 比方说盖吉司,她曾在对抗黑阳时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对美影毕恭毕敬,和其他伙伴也相当亲近。 而且她似乎也知道自己能从和八号与希比蕾之间的对话中得到些什么,因此时常向她们问起low-g的事,或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有何改变。 尽管在训练时敌对过,但是在武神盾上战斗的盖吉司—— ……内裤也时常走光呢…… 谁叫她都穿迷你裙嘛,这难以避免嘛。飞场闭上眼,点点头说服自己。 接着—— 「龙司,你怎么了?」 美影的声音忽然从旁传来,吓得飞场赶紧抬头,发现眼前的门已经敞开。 医务室里的不再是赵医师,而是原为副室长的女子。 在这感慨短暂地占用了龙司的心思后—— 「……美影姊,怎么样啊?」 他转向身边,看着手拿诊断书的美影。 她身穿白色装甲服,弯着腰摇摇裙摆。 「嗯。」 笑眼眯起,睫如弯弓。 然后又说了声「嗯」,没有多说一句话。 ……是不是有什么好结果啊? 美影已经能够独力行走,不必拐杖、搀扶。尽管脚步蹒跚,也不能任意奔跑,但已足以照顾自己。 她很得周遭人们的疼爱,好像还会私底下学作菜。 最近用「嗯」来答话的次数也变多了。 那是她表现开心的方式,于是飞场说: 「恭喜你罗。」 美影「嗯」地点点头。 「今天来泡个澡吧。」 毫无预警的反应差点轰散了飞场的意识。 ……咦? 脑中响起「等等」二字,接着是「别等了」,再来是「该怎么办」,然后以「别想了」接续下去,最后将「可以吗」送进嘴里待命。 「…………」 但飞场仍先调整呼吸,观察四周。 不必集中感官,就能察觉脚步声已经消失,人们不再动作。 然后还能感觉到众多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脖子上,换句话说就是杀气。 ……糟糕。 墙上标的虽是bf2,但实际深度却相当于地下四楼。 再这样下去,电梯在升上地表的途中一定会「故障」。 ……这下糟了吧? 「泡澡的时候,我就能让你看个仔细了。」 糟糕度上升了三成。 飞场的背已被汗水湿透,光是维持住泰然自若的表情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美影在他身旁天真地微笑,但周围没有一点动静或声音。 该如何在性命和美影的好心情之间作选择呢?答案很简单。 ……单押美影姊一本万利——我全下啦! 于是飞场提起最高限额的勇气对美影问道: 「哈、哈哈,到底怎么了呢,美影姊?怎么突然要泡澡呢?」 「嗯——最近我们都没一起泡,一定让你很难过吧……你很想看吧?」 糟糕度上升五成,飞场的汗全都凉了。 还能听见四下传来窃语声。 「大哥……该动手了吧……」 「不,先别急,还早得很,等他落单再说……」 「不来帮忙还有脸洗鸳鸯浴……」 周围气温在相乘效果下越烧越旺,但飞场的血温却直线滑落。他望向走廊远端、人较少的楼梯口,接着开口说: 「那、那个,美影姊,我们到外面去吧?」 听见「嗯」的同时,柔软的枷锁缠上了飞场的背。 美影从背后抱紧了他。 人类肢体般的感触和温度穿过t恤,让飞场感到生命威胁。 现在飞场好比美影的肉盾,正面毫无防备。一群人因不明原因坐在走廊底的楼梯上,而且全都忙着调整自己的狙击枪。 「美、美影姊,这样、这样我有点难走耶。」 「嗯。谁叫龙司你最近都没有碰我。」 七成了,接着还有追击。 「……?龙司,你流了好多汗喔。」 糟糕度突破百分之百,走廊底的特勤队班长对狙击手说: 「呃~现在开始狙击训练——」 「有、有话好说啊!」 当飞场急得大叫时,背后有声音喊住了他们,还是个带有疑问的女声。 「怎么了吗,美影小姐?」 是希比蕾。不过在飞场反应之前,背上的美影已抬头「嗯」了一声,放开飞场。 于是飞场和美影一起转向走廊另一端的下行阶梯。 「希比蕾小姐……你这么急是怎么了吗?」 「嗯,因为有东西要送——美影小姐剐剐在接受检查吗?」 美影「嗯」地点头,将报告递给眼前止步的希比蕾。 希比蕾点个头接下并说道: 「请容我稍后再看——方才接到千里小姐的联络,希望我们发送g-sp2和-wi。经过调查,的确有人在秋川市释放1st-g系概念力,而我是来处理运送事宜的。」 「……咦?也就是说,风见学姊要用暴力解决1st-g的对手罗……」 「飞场先生,那并不是暴力——只是自发性的解决方案。」 希比蕾笑着说完后沉默不语,彷佛是等待飞场同意似的,于是飞场赶紧回答.. 「唉、唉呀,哈哈哈,就是说啊!自发性嘛,自发性真好!那么我也来准备自发性的观察行为吧!」 「那 叫做偷窥。我可以事先通报吗?」 美影在侧眼俯首的飞场身边歪头看着希比蕾。 她两层持平,几乎面无表情地说: 「风见又要哭了吗?」 「——请放心,美影小姐。因为千里小姐要我放心,所以我才只有送那些东西过去而已。我判断那就够了。千里小姐还希望……见识1st-g的真本事,所以我在g-sp2和-wi。之外——」 希比蕾毫无惧色地说: 「——还将等同于1st-g本身的武器一起送了过去。」 ● 风见立在柏油路上的白色搬运盒裂成两半。 在破碎声中,神秘物体从前后分开的盒里显露出来,接着布莲西儿道出了其真面目。 「格拉姆……!」 同时,金属长剑上的细部纹饰窜过红光。 格拉姆发出声音: 『好久不见了,小姑娘。』 风见当着讶异的布莲西儿面前握住格拉姆的柄,把剑举了起来。 「好轻喔。」 低声惊叹后,她将格拉姆抛给布莲西儿。 「我就把1st-g期望的力量借给你吧——怎么样?」 接在问题后的是阵乾响。 那是戴着手套的布莲西儿接下格拉姆的声音。 黑衣魔法师转转手腕,轻盈地挥舞比自己还长的剑,回应道: 「……你后悔定了。我可是和格拉姆的制造者朝夕相处过,对用法懂得不少呢。」 「是吗?我也对g-sp2的用法清楚得很喔。」 「是喔?」 布莲西儿点点头,左提扫帚右持长剑,微微低头说: 「我就先向你道谢吧……既然拿起格拉姆,我就能说是代表1st-g而战了。」 说着,布莲西儿将扫帚扔向空中。 她在头顶的削风声下,向天高举指缝间夹着几枚金属片的左手。 金属片瞬时爆散,化为烟尘。 震出撞钟般的巨响。 ……那是…… 还记得和1st-g市街派战斗时,他们也用相同的招数创造概念空间。那么—— 「要在概念空间里打是吧……?」 「是啊。若这种事就能吓到你……等等小心挂彩喔?」 帽沿下的薄唇抿出浅笑。 接着,风见听见声音。 ·——文字拥有力量。 概念条文啸过长空,世界依言产生变化。 第四章『说服的交错』 飞翔速度无可计测 入膛银弹朴而有灵 愿英凛的你能尽速赶到 ● 宽敞的空间里充斥着声音。 美国ucat的旗帜,高挂在这圆柱形无窗空间的水泥天花板上,阶梯形地面摆满了椅子。 此处是地下会议厅。 中央圆桌边所有席位,都将声音投向坐在东侧的白袍老人。 其中有质询、有抗议,也有怀柔的劝诱。 白袍老人对泛滥整座会议厅的言词不发一语,彷佛想以沉默镇住整个场面。 不过,因团结而连锁的情绪没有止息的迹象。 一方休息,就有一方加速:一方喊停,就有一方重新出声。 所有话题,都围绕在三周前「军队」袭击时赫吉所说的话。 top-g的存在。 top-g的灭亡。 对事实的隐蔽。 对因而产生的各g反应该如何负责。 一面倒的责难从未止息。 这时,声浪中多了点细小的声音。 声音出自站立于白袍老人身旁那名红发女仆。她的视线朝向正前方而非老人,连嘴都没动地说道: 「大城先生,我想是时候替您准备晚餐了,可是……您能在这种状况下回答我吗?」 稍候片刻,大城也闭着嘴说: 『当然可以啊,八号?』 「tes。大城先生,那是腹语术吗?我判断,这的确比刻意无视他人和我直接说话更不容易火上加油——不过还是有点恶心。」 『唉,要是我也能用共通记忆就轻松多罗。』 八号立刻进行调查,结果在数亿分之一秒内出炉。 「大城先生,『不行』共有五十二名。」 『喔喔?那「ok」还有七十多个罗?一夫的人气终于上涨啦?』 「tes。『龌龊』三十一名、『宁愿去死』二十名、『想都不敢想』十二名、『先回答好来敷衍他』七名、其余则是『不需判断』和『哈哈您真风趣怎么不去死』等——从此得以判断,您的人气的确比过去更高了。」 『哪里啊!到底哪里算更高啦!』 「……这……大概是,那个……嗯,或许是在文意表现上相对地……」 『不要在这时候才想那么久啦——!』 接获指示后,八号停止了思考。 女仆看看四周,但比起眼中所见,她更留心声音。 怒吼、抗议,八方音团震荡空气。 威吓、施压,令此方无暇接应。 邻座的黛安娜和罗杰,也以沉默和周遭对峙。 由于齐格菲的存在,自护国课时代起,德国ucat和日本ucat关系就相当亲近。 黛安娜也是因此被派来日本监督全龙交涉,但欧洲他国却为了牵制彼此,无力派任监察。 美国也和德国相仿。二战后的日美关系,让美国ucat较他国来得接近日本ucat,更在5th-g之战后指派希欧作为美国ucat监察。 列强并不乐见美国因此获取全龙交涉相关利益,变得更为强盛。 而黛安娜和罗杰都是top-g灭亡的关系人,表示设立监察的德美默许了深藏在全龙交涉背后的过去。 各国ucat就是针对这几点集中炮火,打算将德美赶出谈判桌、瘫痪日本ucat,并将过去的责任全推给他们。然后—— ……调解各g居留地,将全龙交涉占为已有。 八号想到这里,阻断了传入听觉元件的叫骂。 ……我们于全龙交涉中取舍的事物,在这群人眼里只不过是利益吧。 概念的力量能轻易改变这个世界。 也是各g争战的原因。 倘若全龙交涉为的是集中概念力并使之解放,那他们要的就是停止全龙交涉,将概念力交由自己「管理」。 若能管理概念之力,即便是一般小国也可能拥有媲美大国的影响力。 所以—— 「现在,出声争取管理权就能占到便宜吗?」 『这个世界很麻烦吧?』 八号对大城送出表示同意的雷语。 「未经统整的世界,是否能算得上暴徒呢?」 『这个嘛……』 大城用大拇指转动手上的自动铅笔,八号也跟着那动作看看身边。 黛安娜和罗杰就在一旁,只是—— 「?」 仔细一看,黛安娜神情自若地面对群众,手却藏在桌下摺纸;罗杰也是表面上频频点头,却拿沙当耳塞猛灌。 八号见状,心想—— ……就是尚未统整才会这样吗? 拉回视线后,她发现—— 「大城先生,请别在底下画漫画还装成抄笔记的样子。还有您那网点的用法是怎么回事?我判断,那必须从一而终才行。」 『别太计较嘛。』 大城说: 『这里真的很吵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现在在开会。尽管想表示公正是件好事,却也暴露了会议系统的缺点。只不过让各国依序发言个别对谈会浪费过多时间,秘密化也可能会招来各国的不平。」 『原来你这么想啊。那么,你知道促成这场会议、领导他们的又是哪国吗?』 「这个嘛……」 八号稍作思考后说: 「——我判断是中国ucat。」 八号看向咆吼的群众中某一点。 中国ucat代表席位上目前空无一人,可是—— 「就现况能够推断,召开这次会议的必为中国、俄罗斯或法国其中之一。俄、法在神州世界对应论中没有对应的g,1st和10th也偏向德国,所以他们说话不会比中国大声。」 而且—— 「赵医师过世后,中国从监察国降格为一般国,反过来说——能自称是在全龙交涉中失去监察的被害国。所以……中国可能藉此争取到了成为盟主的机会。」 『那么——』 大城说道: 『我们就真的有得忙了吧。』 「看来的确如此。」 八号点头说: 「不过那是大城先生您分内的工作,同时也是种机会。」 『机会?』 八号答声「tes」,并抽起大城笔下的图画纸——漫画「爱生气铁人八号」,撕成碎片。 「我判断,那的确是机会,让各国ucat明白自己的呼声有多无力的机会。所以,就让我们尽量争取时间吧。」 八号对降低音量看她撕纸的群众洒出公厘单位的纸屑。纸屑在重力控制下高高飘起,如雪片漫天飞扬。 「姑且不论过去,我判断,当下一路战斗到今天的人们究竟有多少实力,的确有一试的价值。因为……」 八号回望了所有集中在她身上的视线,说: 「——即便我们在这里被虚伪左虚伪右地责难,他们的力量仍然不假。」 ● 无人的街道仍在碎动。 黑夜中,步道、屋舍皆无人影。 路上车辆无人操作,随着惯性流移。 减速、追撞,或冲上骑楼停下。 在动作逐渐停滞的街道上仍有光线,也有些声音。 明亮的无人店铺中传来机械作动声及cd播放器的音乐声,超级市场附近的孩童活动赠品柜也发出阵阵电子音效。 这时,街道上忽然多了点新的声音。 声音来自将秋川市从中分成东西两侧的五日市街道。 一双断开风的声音,在紧邻街道东侧的学校中合奏似的旋绕,接着冲进双线车道。 两道声音在路灯行列下飞翔,延着双线道向西移动。 不仅如此,它们还带有破坏的色彩——那是高速飞翔的激撞声。 制造出金属敲击声和破碎轰声的,是两道人影。 一个是站在扫帚上高速低空飞行的少女;另一个是将细长盾牌踩在脚下,滑水般任由长枪加速器拖曳的少女。 是布莲西儿和风见。 布莲西儿手持长剑,风见则是将写上「机壳」的围巾裹在长枪尖端,反覆高速追击彼此。 风见脱去了右手套,食指流着血。围巾上的字以及盾上「非常滑溜」等字,想必就是用那些血写成的。 两人不断交错挥击及射击,沿路向西疾行。 布莲西儿在高速中穿过攻击的连锁。她避开风见的炮击后,立刻追赶加速逃离的对手。 「真是的……赶快输一输啦!」 说话的同时,布莲西儿有如踏转滑雪板那样操控扫帚,甩动和自己一般高的长剑。 长剑格拉姆上有几个麦克笔写成的字.. 「机枪」。 ● 布莲西儿看着自己写的字,心想—— ……写得真美…… 不错不错,说不定进了书法社还可以当上社长呢。要是能日复一日地要求社员不断写字,用1st-g的方式彻底教育他们,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 窝在她颈后的黑猫说: 「布莲西儿,你刚刚是不是在动什么歪脑筋啊?」 「说什么傻话,我想的可是社团活动和文化呢——虽然也包括怎么使唤人啦。」 布莲西儿将格拉姆夹在腰侧,她视线彼端飞行的风见也睁大了眼。 「喂喂喂!怎么可以把枪口对准人啊!」 「你自己还不是一直把炮口对着我——!」 「哎呀,真是的。怎么这样说啊,布莲西儿。」 风见以右手抓紧g-sp2,笑呵呵地摇摇左手说: 「这才不是炮,是g-sp2喔?」 『就是说啊?』 由于这藉口烂到无以复加,布莲西儿开始射击。 格拉姆的尖端击出光弹,光之火药的爆裂声哒哒作响。 光弹不停穿越、闪避随惯性移动的车阵,紧逼同一跑道上的风见。 「哇!」 风见跟着加速前行,布莲西儿则是努力压下因后座力上抬的枪口。 「真是的……气死我了!」 她在连射声中大骂: 「这阵子每天晚上都有人跑到我家和法佐特那儿敲门!把别人家当客诉中心啊!镇魂镰也不是直拨冥府的专线电话啊——到现在法佐特都还把自己吊在后山崖上反省呢!」 「谁知道你们那些怪习俗是怎么处理的啊!」 「现在就给我牢牢记住!」 在「机枪」前补上「重」字后,火力也跟着加强。 与礼炮同级的爆音贯穿夜空。 但风见更在格拉姆扫向她之前再度加速,高速疾驰。 相较于分别用扫帚和格拉姆进行加速和攻击的布莲西儿,风见则是以g-sp2第三型态加速,以第二型态攻击。 攻击对风见而言等同于失速,以致攻击时的动作有些迟钝,但专心加速时则快得惊人。 风见就是以这种速度穿梭于流动的车缝间,脚下盾牌擦出无数火花。 格拉姆的光弹削过地面、穿过车辆,紧追在后。 「!」 引擎洞穿而自燃的车成群爆炸,迸出三起沉钝的巨响。 爆炸冲开引擎盖,瞬时压沉车体,并在下个刹那穿过车底。 车群有如后空翻般飞向空中,成了有着车子形状的火炬和蒸烟。 布莲西儿沉身穿过爆炸,前方的风见慢慢拉开了彼此距离。 虽想瞄准她的背,但车辆却不断窜过两人之间。 「气死人了!怎么轰都清不空弹道嘛!」 「……你的选择好像有点粗鲁耶,布莲西儿。」 「嗯,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被别人挑出来说更让人不爽。」 等等再处置吧。布莲西儿下定决心。 总之,现在要的是速度。 市公所前的十字路口就要到了。 若继续向西直行,路旁设有路盾,会更为宽广。 届时就能闪得更轻松,打起来也不会那么绑手绑脚。 于是布莲西儿为了将至的宽敞战场,提升了扫帚的速度。 「要分出胜负罗!」 眼前的十字路口停满了车。 车辆在路的交叉处彼此激撞,乱成一团。 但布莲西儿不以为意,在黑猫上写了「加速」后将它扔向扫帚前端。 黑猫慌忙抓住扫帚说: 「你这个虐待宠物的现行犯……!」 「别傻了,你才不是宠物,是我的亲人——只有现在。」 「那、那也是家庭暴力吧!」 布莲西儿加速前行,领先的风见也跟着加快并转过头来。 「哎呀,热热闹闹的很不错嘛。」 风见竖眉苦笑道: 「好哇——要比就来吧!」 同时,两人将自己的滑板奋力一蹬,跃向空中。 再以停止的车辆作为跳台,跳得更高、更远。 「——一分高下吧!」 ● 两名少女凌空跃起。 在夜间俯瞰所能见的,唯有无限延展的光与暗。 那也是翱翔天际者所独享的景色。 「……啊。」 在双方不禁屏息前,秋川市夜景已映入眼帘。 「————」 眼前为市公所以西的宽广双线车道,直达jr秋川站。 由路灯左右相挟的直线延续约三百公尺,到达秋川站前只有一个路口。 那就是她们的直线战场。 于是两人视线交错—— 「……!」 在一段高速滑翔后准备着地。 飞得较低的布莲西儿向后倾身,做出后旋翻的架势。 她以右脚尖和左脚跟踏稳扫帚,在翻身同时向右四回旋,并在着地刹那一口气向西加速。 飞得较高的风见则让脚向上推去,将滑盾甩向空中,纵向空翻一圈。 落点在布莲西儿前方十公尺处。 布莲西儿见机不可失,准备攻击。 她面对离地五公尺向前落下的风见,欲将格拉姆扛上右盾似的向上一甩—— 「……!」 格拉姆表面以超粗的字体写着「连锁追踪圆弹阵」。 而布莲西儿也果真将剑扛上右肩。 身躯因重量下沉,格拉姆跟着延展。 安在剑身左右的机壳在金属声中张开,放出光芒。 光之圆阵立即现于布莲西儿身后。 红色光圈中有数个文字,其 间缀有无数个「·」。 「——!」 「·」所发出的光弧在转瞬间成千上百地窜出圆阵。 转头查看的风见看傻了眼。 #插图 「犯规兵器……!」 「你不知道吗,格拉姆就是1st-g的一切啊!就算不描述机构,也能具体呈现文字所代表的物体!」 彷佛是替这句话佐证般,光流成束冲来。 风见转向前方,在滑盾着地的同时加速,以路面滑行进行回避。 「——!」 少女在g-sp2牵引下滑水般左右高速蛇行闪躲,溅出被刨开的柏油火花和飞沫。 弹阵曳着红光紧追在后,有如波涛。 但风见紧贴车阵或地面滑行,冷静削减红光的数目。 车辆如遭受集中扫射般崩毁,柏油也被击成碎沙。 若击中人体,必会当场灰飞烟灭。 红雨般的光阵随着风见曳出弧线,从上下左右袭来打算吞噬她。 但风见在行道树间连续穿梭,大幅削弱了红光的追击。 她振翅旋身一周扫视背后,躲开离群逼近的红光。 「……!」 背后弹幕只余数十,风见猛力鼓翼跳跃,趁飞越停在行道树旁的大型休旅车之际手撑车顶后踢滑盾,来了个高速前空翻,随即在车前的地面沉身踏盾着地。 同一时刻,剩余红光全轰中了车尾,擦出破碎声。 光阵击碎玻璃、穿透金属,凝聚成的打击力将大型车轰向空中,头下尾上地扑向弯着腰持续滑行的风见。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举起右手,在罩顶的车腹写下血字。 「超轻」—— 下一刻,她用左手食指顶起空中的休旅车,使之如餐盘般打转。 自己也跟着旋身,将车顺势投向背后的对手。 但眼前的布莲西儿已着手进行下一波攻势。 她将肩上的格拉姆打了个转,前后颠倒。 剑身上写了几个字——「战机弹射器」。 风见接着见到的,是搭在剑上的黑猫。 黑猫腹侧的「加速」字样被划上表示否定的横线,背上多了新字。 「实体弹」。 「不会吧……!」 在风见惊呼的瞬间,一道红光从架着黑猫的格拉姆基部窜向剑尖。 实体弹有如乘着那道红光般弹射而出。 「啊——!」 霎时轰出音爆的炮弹,伴着惨叫由后至前击穿休旅车。 车体在空中停下,出现些许膨胀—— 「!」 接着如纸艺品般炸成碎片。 而缭绕雾带的实体弹仍笔直飞向风见。 ● 风见当机立断。 若以g-sp2炮击状态迎击,实体弹根本不足为惧。 但风见却对那颗实体弹下不了手。 事实上,风见虽厌恶实体弹攻击,对猫可是疼爱有加,无可自拔。 所以她犹豫了。 ……该怎么办—— 自己的死亡报告书内容闪过风见脑海。 ……风见·千里,隶属实战特别课全龙交涉部队,于战斗中遭猫击殉职。 墓碑会不会被人刻上「超爱猫」呢?这样会不会让后代蒙羞呢?还是说风见家到自己就绝后了所以不用担心? 实体弹已在眼前。 「!」 风见立刻做出决断,在g-sp2上头写下文字。 灵感来自出云,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 「反实体弹金属球棒」。 风见抓住g-sp2尾端,大棒一挥。 「咕啊铿——!」 实体弹在打击瞬间扭曲变形,发出对嘴音效,告诉风见这一棒正中球心。 一记清脆的投手前强袭弹。 去吧!风见振奋地将拳紧握,并且在g-sp2再次向前加速时心想—— ……唉呀? 「直接闪过就好啦,没必要敲回去嘛……」 ● 布莲西儿紧盯着被敲回的实体弹。 在相对速度和反弹效果的影响下,实体弹的速度比她击出时高了许多。 原想在格拉姆上写个「盾」挡下,但这样会使得实体弹爆裂—— ……还会把格拉姆跟衣服弄脏…… 因此她马上打定主意,右手拿起麦克笔伸到背后,待实体弹通过她预测的轨道。 「——!」 最后,猫背一如预料溜过麦克笔下,「实体弹」也被划上否定的横线。 一切都在刹那间完成。 实体弹当场回复成黑猫,并在失速后抓住布莲西儿的左肩。 「那那那那那个啊,布莲西儿!我、我啊我啊我啊想先说句话!」 「好哇。」 布莲西儿用左手抱下左肩上的黑猫,踩着扫帚在路上滑行,并说: 「我很清楚你想说什么。没错……那个女人居然用金属球棒敲回实体弹,脑子有病也该有个限度吧……」 「你是不是在无视劳工意见啊?」 布莲西儿没有回答。 前方,风见一个跳跃拉开距离,将g-sp2指向地面。 意图很明显—— 「对地炮击……!」 她口中的行为迸出了爆炸声,而且不只一响。 足以灭龙的炮击将柏油路轰个粉碎,数公尺高的碎柏油柱如间歇泉般瞬时喷起,化为障壁。 风见以一次次击穿地面凿成的小型碎石墙,来回敬方才布莲西儿制造的巨大光壁。 最好的对策只有一个。 「格拉姆!」 布莲西儿在格拉姆侧面写上了「海」。 「释出相应的力量吧!」 滑行中,布莲西儿以长剑作高尔夫球杆式挥击,划开了地面。 铺路的柏油化为海水。 被轰高的碎块之壁也因此成了浪花。 即便撞上,也只是撞上水沫。 于是布莲西儿不停前行,望向在波涛彼端真正地滑起水的风见,而她—— 「——很行嘛你!」 大喊一声,回以毫不退让的笑容。 布莲西儿也点点头,应声「那当然」,继续追逐同个年级、同样有其立场的敌手。 不停地追。 两人几乎同时穿过大型十字路口。 距离眼前的秋川车站只剩百米之遥。 ● 有盏灯光在夜晚的街灯下移动着。 是越野脚踏车的灯光。 没人骑在上头,只有个人影——大树推着把手前进。 身穿夹克的她左手推车,右手拿着手机。 「啊,希比蕾小姐吗?我已经回收风见同学的脚踏车了,请放心~」 手机传来希比蕾带歉意的声音: 『tes,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千里小姐好像真的很急呢。』 「行事果断就是风见同学的风格嘛,我也顺便把她在概念空间里头换的衣服收起来罗。」 『还、还换了衣服吗!那、那在还之前非得先洗干净熨平不可……!』 「希比蕾小姐做事真一板一眼呢~……」 『t es。那就是我的风格。』 呆望夜空的大树听见了电话中传来的「可是」。 『……大树小姐,概念空间里面是什么情况呢?』 希比蕾的问题让大树「嗯~」地想了想。 三秒过后,她皱着眉说: 「我记得是晚上,有点冷,没半个人……」 『喔不,我不是指那个。』 希比蕾的声音听起来好气又好笑,为什么呢? ……老师说错话了吗? 大树才刚感到纳闷,希比蕾又问道: 『您知道……千里小姐战况如何吗?』 「啊,是问这个啊?」 大树停下脚步。 左为田地,右为住宅,夜空繁星点点,而她却将视线送向正前方。 她看的或许就是风见飞驰的大道——横躺在大地上的五日市街道。 大树眯着眼说: 「应该很有活力吧。」 『咦……?』 大树笑着回答希比蕾的疑惑。 「我是说,她们两个应该正在活力充沛地互殴吧——不是吗?」 ● 以黑色沥青固实的道路有如水面。 漆上「30」字样的道路,是拥有字面般流速的潮水。 风见和布莲西儿就在那被中央隔线切开、左右流向互异的浪潮上飞翔。 写上「速射炮」的格拉姆击出红光,却被风见以枪尖弹开。 风见举起g-sp2转身回击,布莲西儿也将格拉姆的字改为「盾」来抵挡。 两人忽然分离,滑出弧线激起柏油飞沫—— 「!」 枪与剑再次于路中央交锋。 刃部在高响的金属声中磨出火花,接着稍稍分离、再次互击。 布莲西儿架开风见的突刺,风见也挡下布莲西儿的劈砍。 但是论近战能力,风见仍占了上风。 在一刺一收之间,g-sp2弹开格拉姆的次数逐渐增加。 金属声顿时地抽高,火花迸散。 「——!」 布莲西儿握持格拉姆的手,在迎面而来的风中细细颤抖着。 原来是风见那带旋扫来的枪尖,将布莲西儿的直线挥击弹开了。 魔女眉头深锁,能从嘴角瞥见她紧咬的牙。 不擅长的战法果然让她有些绑手绑脚。 生手若以长兵器攻击,动作泰半会受其长度左右,失焦纷乱。 握持长兵时,需以前手贴近刃部,后手握住柄尾,挥扫起来不必多加施力,要以尖端和对手周旋。不过这点要诀对布莲西儿这样的生手而言,可没那么容易领会。 格拉姆是一把长剑,重量虽轻,使起来仍脱离不了长兵效应,且刃长柄短的剑与枪不同,感受更为明显。 一被弹开,重量就会全落在手上,生手得花上不少时间重整架势。 但风见并未对此手下留情—— 「——到此为止!」 她刺出与视线同样笔直的一枪。 整个动作都散发出胜负分晓的自信,可是—— 「!」 钢铁激响后,g-sp2被格拉姆弹开了。 ● 风见睁大了眼。 尽管没能完全弹开格拉姆,但已有足够空隙刺中布莲西儿失去防备的胸口。 凭对方的战斗技巧,绝对无法及时拉回格拉姆。 不,就算换作风见,也无法及时拉回被弹开的长剑。 之前的连续高速攻击或防御,也是靠着短握枪柄才得以维持的。 ……她到底是怎么…… 讶异的风见发现了答案。 布莲西儿在其轻巧挥动的格拉姆侧边上写的是—— 「短剑……?」 「也许我早该这样做了……可惜若非如此,是没办法让你现出破绽的。」 现在,轮到风见因攻击受阻而失去防备。 而且她为了方才那一记全力攻击,已将双手挪回枪柄后半。 风见看着布莲西儿将格拉姆架在右腰侧。 格拉姆的剑尖也因此抵在风见腹部。 这时剑身上所写的字是—— 「八八厘米炮——离这么近,你就打不回来了吧?」 炮击声在高速行进中轰然炸响。 ● 风见全赖反射神经做出反应。 她折腰缩腹,同时向前展翼。 「……!」 藉此,在身前的格拉姆和自己之间尽力制造出一点空隙。 紧接着屈提右脚。 见状,布莲西儿竖眉喊道: 「没用的……!」 炮击声打散了叫喊。 同时,风见踢起了右脚下的物体。那是—— 「……盾!」 原先被当作滑水板的g-sp2之盾。 脚底的盾被提至胸前,插进风见和炮口之间。 八八厘米光弹也在此时于炮口前端炸开。 ● 炮声雷动。 风见有如一颗被轰向西方夜空的流星,布莲西儿则是沉浸在爆音里。 她无视被掀落的黑色三角帽,隔着流旋的蒸烟及气流,望向被炸飞的风见。 风见即将撞上车站前偏西的柏青哥店屋顶。 速度极快。炮击冲力影响纵然不小,然而—— ——难道她用g-sp2加速,降低冲击了吗? 那和顺着攻击方向退身降低伤害是相同的原理。 既然有能力做到这点,就表示—— 「她遗有意识?」 既然如此,战斗就得继续。 能确定风见有无意识的一刻就要来了。 在风见的落点上,店顶的pako绕字招牌灯管因保养不善,其中的pa处已无灯光(注:日文中pako若去掉pa,就会和男性生殖器同音)。若在文字世界里撞上那种玩意儿,绝对会遗臭万年,于是布莲西儿大喊: 「栽下去吧——!」 「布莲西儿、布莲西儿,好歹都是女性,有点同理心嘛。」 这时,布莲西儿的眼睛确实看见,g-sp2在撞击的前一刻轰穿了chi(注:承上,若再去掉chi,则是粪便之意)。 那也是风见仍有意识的证明。 「……!」 发现敌手战意未消,布莲西儿立刻拉高扫帚,往该地飞去。 目的地是柏青哥店顶大洞上空二十公尺处。 她瞬时抵达目标,并从扫帚上扯下黑猫。 在黑猫臀部写上「翅膀」再按在背上以后,就能安稳地漂浮。 「布、布莲西儿!我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啦!」 「放心,答案只有一个。」 「咦?那是什么?果然还是可爱的宠物猫?或是亲爱的黑猫大人?」 「…………」 「……不、不要不说话嘛!回答我啦,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没有搭理。她以翅膀维持高度,将脚下的扫帚担上左肩。 她以写了「弹仓」、「药室」,「填弹口」、「炮管」、「发火机」的纸片强化扫帚,并在基部装设一叠纸炮弹。 最后完成的,便是由扫帚制成的大 炮。 再搭配右肩上的格拉姆,这么一来—— 「双炮模式……!」 扳机在喊声后扣下。 目标是深埋在柏青哥店碎屋瓦下的猎物。 「——射击!」 猛烈炮火在夜空绽开。 连续炮声随夜风回荡。 挟带冲击波的光和纸炮弹,将眼下的柏青哥店轰个粉碎。 着弹时的冲击波将时下流行的轻建材如纸片般吹散。建筑屋顶在短短几炮后消失不见,建筑内的冲击波也在彼此推挤下,将墙壁由内炸开。 建筑在转瞬间只剩梁柱,还有许多光点随爆炸飞起。 全都是银色的珠子。 银珠如水沫般溅起,受爆音震荡后随机四处飞散、落下。几个柏青哥机台残骸不时被炸上空中,被接连而至的冲击波打成碎片。 可是布莲西儿仍未收手。 炮击可怕的不只是炮弹本身。实体弹飞行和命中时那道冲击波所带来的破坏力,比着弹面更为广大。 即便是厚达十公分的水泥墙,也会被高速铁弹轻易粉碎。 风见虽能以g-sp2迎击,但顶多挡下一击。她将会无力抵挡炮弹落在周围地面所产生的冲击波,因而粉身碎骨。 若选择硬挡,她也无法在这般随机连射中防护特定位置,只能遭受四方炮火轰炸。 于是布莲西儿不停连射。 ……消失吧! 要是消失了,心情也能舒坦一些。 「……!」 扫帚用尽炮弹,前端冒出青烟。但布莲西儿没有罢手,她将贴在扫帚上的纸全都撕下,贴上一张新纸。 鼓膜受长时间炮击震荡,耳鸣不已。 她看着写上「外挂炮管」的扫帚,吐气闭眼,咽下唾沫打断耳鸣,在格拉姆上装设外挂炮管。 肩上的炮已有她身高的两倍有余。 接着,她在格拉姆上写上新词。 「龙炮——最后一击了,就让我献上1st-g的镇魂曲吧。」 自己的声音在嗡嗡作响的耳里也显得朦胧。 布莲西儿发现浏海已被汗水沾附在额上,呼吸也相当急促。 她不打算随意开火,仔细调整肩上的龙炮。 目标是只剩三根金属柱的柏青哥店里滚滚升腾的粉尘正中央。 喃喃说声「永别了」后,布莲西儿将食指扶上扳机。 「————」 魔女看到了。 敌手的那双白翼依然健在。 粉尘中,单膝跪地的风见依然存在。 「为什么你能在那种冲击下……」 答案很简单。 风见跪着回答。受体内冲击余韵震荡而细颤的声音所说的是—— 「看看我身边吧。」 布莲西儿应其所言,检视逐渐消散的粉尘底下。 她看到了地板。那是柏青哥店的红白磁砖地,粉尘虽在上头堆出一层沙,但地板完好如初,而且—— 「怎么连机台的底座都……」 没有损坏。柏青哥机台上半全被轰得一干二净,但地板到腰间这区段的底座都残留了下来。 周围建筑照进柏青哥店里的光,回答了布莲西儿的疑惑。 跪坐着的风见举着右手,手上的g-sp2之盾上写了—— 「地面……」 「没错。在地面产生的冲击波全都会向上冲,所以只要让身体比地面低就不会受伤了。不是说如果逃不出可能发生爆炸的灾害现场,就要想办法躲得比地表低再找个档板掩护吗?还有——」 风见轻轻站起,举高左手。 手上拿的是一张三角旗海报。 「看得见上面的『中中中』吗?……刚才我赶紧把这些洒向四边天花板,把大部分炮击都引开了。」 仔细一看,破损的g-sp2机壳正逐渐自行修复。 布莲西儿曾听说过这项功能。在对抗7th-g时,g-sp2和v-sw融合彼此的力量,救回了死亡边缘的风见,甚至将自己完全修复。 那在概念核里也是相当特别的现象吧。听说这样的事并未再次发生,而风见目前也没有急速回复的迹象。这代表他们肯给认清自身错误的主人一次机会,但此后一切都要让主人自己扛下吗? ……真是无情的概念兵器。 然而,这也代表概念兵器对主人的信任吧。 布莲西儿想了想扛在右肩上的格拉姆,之后—— 「————」 摇了摇头,带着自嘲的笑望向眼下。 风见慢慢挺直颤抖的膝盖,举起g-sp2。 真是令人满意的敌手。 所以布莲西儿无意留情。 她扣下扳机,露齿而笑。 「气势不错嘛,风见。可是啊,刚刚你撞下去时,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呢。」 炮击和呐喊同时炸响。 「你这个大便女——!」 ● 地上的光迎击发自天空的光。 两道光柱在玻璃碎裂声中互击、炸裂,产生了席卷半径数百公尺地面的光爆。 站前一带立成焦土。 受爆炸挤压的空气化为狂风向外扩散。 空气中充满海浪声般的杂音。 被爆炸抛向天空的黑衣魔女加速驱动右手中的扫帚,摆脱惯性牵引。 「……!」 眼下龙炮和长枪的撞击声仍震撼着她。 这时,有个物体穿过这片震撼。 携枪之翼在撼动天地的龙鸣中向上飞升。 「风见……!」 布莲西儿眼见g-sp2枪尖从下方全速刺来,立刻将扫帚移到背后。 她一只手将黑猫塞进领口,另一只手固定扫帚。猫和扫帚就像抓着魔女后颈似的,将她垂直拖向高空。 空下的双手抓住写上「盾」的格拉姆剑柄及剑身,向前挡架。 但g-sp2已经到来—— 「!」 将她瞬间顶向天边。 「什……!」 g-sp2的巨大推力远高于扫帚,让布莲西儿霎时弯成く字。枪尖隔着格拉姆推挤她的腹部,急速上升。 「……!」 抗拒的呐喊只是枉然,她已在这瞬间上升了难以想像的距离。 整个东京几乎尽收眼底。 布莲西儿在黑夜中穿过白云,并于高空低温中大喊: 「风见……!你……」 到底想做什么?但话只到嘴边,没有出口。 因为她发现风见紧闭着双眼。 ……难道…… 「刚才的爆炸冲击让你的眼睛和耳朵……」 麻痹了。 就连这次突击,也是在击中后才得知没有失手吧。 不过,风见在击中后不断上升,不断加速是为了—— ……为了打倒我—— 现在已到达平流层边缘,但风见仍未满足。 「……你了打倒我,居然要做到这种地步?」 布莲西儿不甘心地咬牙。 ……不够。 刚才的连续炮击算是什么?龙炮又算什么? 周围只剩黑夜的天幕、辽阔的夜景以及谷地的阴影。 遥远的地平线略带弧度。 ……这就是她主战场的高度…… 自己施予风见的,有哪一击达到如此水准呢。 「这个笨女人……」 低语的同时,风见微微睁开了眼。 风见的脸就在弯折身子的布莲西儿眼前,近得能亲吻她的脸。 镶在那张放松表情下的眼焦点虽仍模糊,却依然看了看天和地。 「看见了吗……那附近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呢。」 风见环顾四方,望向远方屋舍的灯火。 「听得见声音呢……」 「声音?」 风见没解释,只是闭上眼说: 「——小心罗。」 顶在腹部的感觉在这声后消失了。 布莲西儿明白脱离枪尖意味着什么。 ……之后就要往地面—— 一声「啊」浮上心头时,她整个人翻了过来,仰身坠落。 背对地面的极高空俯冲。 「啊——!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往下看啊——!」 布莲西儿无视背后黑猫的抗议,头上从天而降的一击已经落下。 g-sp2。 风见收起双翼直线加速,再度冲撞布莲西儿。 方向和前一记完全相反,由上往下。 虽能同样以格拉姆挡下—— 「——!」 但远高于坠落速度的强大推力,让布莲西儿无可奈何。 「风见……!」 布莲西儿挤出声音,对天空大喊: 「你打算从这种高度直接撞上地面吗!」 风见笑答: 「——我需要回答这种问题吗?」 ● 电子机械制造着声音。 是强力吸尘器的风扇旋转出的沉重低音。 声音来自两个连通的房间。那是一所大宅院的边房,各有三坪大小,一边是木质地板,一边铺了榻榻米。 脱去制服外套的新庄正在木板房的地上来回拖移吸尘器。 她穿上了借来的粉红色围裙,看向木板房中央的沙发组,再看看为换气而开的大窗之外那片夜空。 视线转到窗边的电视机。新庄关闭吸尘器后说道: 「佐山同学家的电视好高级喔,是按钮式的,没有喀恰喀恰的频道转盘耶。」 「……新庄同学,你平常都是怎么看待我们宿舍里的电视呢?那完全是遥控式的喔。」 「你又~想骗我了。那不是电视,而是某种萤幕吧?怎么可能会有不用二口三口转的电视嘛。」 新庄看看电视后头,确定吸过了灰尘;在拉正围裙摆之余,她又看向杨杨米房的佐山。 她看到一截伸出房底壁橱阴影的臀部。 那是佐山的臀部。 每当那截臀部和脚为调整重心而移动时,壁橱里就会发出金属声或物体崩落声。 基本上,新庄负责的是大部清洁,佐山则负责整理房里的贵重物品或最好别碰的东西。因此,佐山的主要工作就是检查橱柜或壁橱等储藏空间的物品。至于这里是否保有他双亲留下的记录,还是交给他一个人判断较为妥当。 还有件事让新庄不得不担心。 ……他的狭心症还好吧? 恐怕从没停过。只要佐山没昏倒、僵直、求救,自己还是默默打扫就好,如果又说了什么蠢话,就别理他。 新庄就这么一面替佐山忧心,一面拿乾式拖把擦地。 扫具是用房内对讲机请辽子拿来的。不知怎地话才出口,门前走廊的地板下和天花板上就传来怪声,扫具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门前。 ……还是别去追究拿来的人为什么不露脸好了。 这时,一直在壁橱里窸窸窣窣的佐山忽然停下动作。 新庄心头一惊,也停了下来。 转头一看,伸出壁橱的臀部和脚不再调整重心,于是— 「……佐山同学,你没事吧?」 「哈哈哈别傻了,新庄同学,我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 「是喔……看来你真的没事。」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和说的话搭不太起来呢……」 新庄没多想,歪着头说出摆在心理的话。 「找到什么了吗?」 「是啊,应该有九年没拿出来了吧……」 新庄「咦」地皱眉。 之后,佐山顺着她的疑问回答: 「嗯——就是iai制的寻亲动画系蟑螂封印箱『小蟑螂哈吉』。这玩意儿的角色名与代表窝的『hatch』双关,当年可是热门动画的角色周边商品喔?」 新庄故意不说话,但佐山「呼」地吐出一口热气后说道: 「都过了九年,里头的居民也该增加了吧,新庄同学?这样哈吉就不会寂寞了……」 「不需要说得那么感慨吧?总之你不用把它拿出来了,知道吗!」 「哎,新庄同学,我现在突然很想和你分享我手上这份价值观呢。」 「把那种价值观扔掉啦——!」 新庄将拖把柄射向佐山臀间,让敏感的他背梁一翘,撞进壁橱。 壁橱木墙传出猛烈撞击声,房间也跟着摇了几下,让新庄慌张起来。 「啊!对、对不起!一时冲动就……!」 「哈哈哈,新庄同学,放心吧——我没放开哈吉喔。」 「放——开——它——!」 刚才那一撞似乎震歪了什么,在新庄大叫的同时,壁橱边的天花板掀开一角,一个大得足以能让人环抱的白色纸箱掉了下来。 「哇!」 白色纸箱在新庄眼前落下,一声闷响后静止下来,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眼。 「佐、佐山同学,有箱子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耶?怎么说呢,敲敲墙壁就从上面掉下来,和最近电动里的隐藏道具好像喔。比、比如说加一条命之类的。」 「新庄同学,可是我觉得被那种隐藏道具砸中会先减一条命呢……就像我现在的状况。」 被压在纸箱下的佐山还能说话,所以命还没减。 ok没事。安下心的新庄没多问什么,先往压倒佐山臀部的纸箱看去。 纸箱口贴了张封条,上头写着—— 「『活该死好 佐山薰上』……」 什么意思?现在是什么情况? 因疑问而屏息的新庄,看了看垫在纸箱下的佐山。 「这一家子还真像……」 第五章『马虎的家』 究竟怎么了呢 ● 眼前有光,木质房间天花板所投下的白色灯光。 灯光下有组浅褐色沙发,白色纸箱摆在房中央的白色桌面上。 纸箱贴有署名佐山·薰的封条,而面对纸箱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新庄同学,后退一点。说不定一打开就会爆炸呢。」 「……佐山同学的爷爷都玩这么刺激的吗?」 新庄歪歪头,朝纸箱边缘轻轻一拍。 她向左看着皱眉的佐山说: 「要是会爆炸,早该在刚刚掉下来时就连佐山同学一起炸了,对吧?」 新庄露出安抚的笑容,在纸箱侧面轻拍几下,箱里跟着传来类似开关启动的声音。 「…………」 她保持笑容,手定在箱侧上说: 「……事情变化实在太突然了,我可以收回刚刚的话吗?」 「只要是新庄同学,想怎样都行。」 佐山爽朗地大笑三声。 「希望我救你吗,新庄同学?」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来,新庄同学,先把衣服脱了,让身体变轻吧。」 「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再说——」 新庄看着贴在箱上的右手,叹了口气。 「就算想脱,手也伸不出袖子啊,太可惜了。」 「也就是光着身体只穿一件衬衫吗……」 「那又是什么矛盾的比喻法啊?」 「冷静冷静。」 佐山泰然自若地从怀中拿出听诊器。 新庄把话吞下,默默看着他将听筒贴在纸箱上。 「嗯……有东西在动的声音呢,是时钟吗?」 「……你好像越来越兴奋了嘛。」 佐山「嗯」地点头。他将听筒直接移到新庄胸上,表情严肃地说: 「原来如此,看样子新庄同学果然也兴奋起来了呢……这心跳声中所隐藏的摩斯电码,无疑地是l·o·v·e,换个排列方法就是elo(色情)·v(胜利)!」 「是ero(注:原文的片假名工口写作罗马拼音为ero)才对吧!」 新庄用自由的手抓起听筒,在白桌上狠狠敲出五下铿锵清脆的声响。 每敲一下,用听诊器直接听取那些声音的佐山就抖动一次。 之后,新庄皱着眉对听筒说: 「你要怎么处理箱子里的东西?」 「呵呵呵,新庄同学,你敲得我耳朵都要喷血了呢……」 佐山和头上的貘一同拨起浏海。 「————」 他左手一甩,掌中立即多了道银光,那是—— 「小刀……?佐山同学,你想直接拆开吗?」 他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不明物体才想这么做吧? 心脏跳了一下后,新庄将左手搭上佐山右肩。 但在「别乱来」出口前,佐山已勾动左手,一面割着祖父的封条一面说: 「还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吗,新庄同学?」 虽对佐山的行为感到危险,但新庄仍皱眉回想。 ……他刚刚说的是…… 「好像有东西在动,还有时钟……」 说着,新庄察觉了佐山言下之意。 「你没说是定时炸弹耶……」 「没错。里面有小东西滚动的声音,所以那不是炸弹,而是时钟,开关声什么的也只是唬人的机关吧。」 于是佐山打开箱子,和新庄一起往箱里探。 佐山说对了一部分。 的确有个色彩斑驳的怀表躺在里头。 另外,箱底还铺上了红色的炸药。 如砖瓦般紧密排列的炸药上,写着「还有十秒」。 新庄和佐山面面相觎,挤出笑容。 「……真的完全猜不到呢。」 「嗯……塞得这么满却连晃都不晃一下,那个老头也太神经质了。」 「嗯嗯,真的很一丝不苟呢——你也一丝不苟地告诉我还剩几秒吧?」 「刚好三秒吧。」 「快丢掉——!」 佐山起身冲向庭院,划破箱子扔了出去。 爆炸产生的风墙旋即迎面袭来。 ● 佐山目睹了田宫家院子里的大池塘被炸上空中的一刻。 沉甸甸的纸箱有如被池水吞噬般下沉,并于浮起时爆炸。 ……真是太阴险了。 佐山站在肆虐庭院的爆风中,不禁这么想着。 既然打开就会引爆,又何必用开关声和怀表掩人耳目?甚至还留了段宽裕时间,让自己打开后能扔进池子里。 ……简直像是摸透了我的行动一样。 佐山仰望卷上夜空的水花。 鲤鱼已事先移到深池里准备过冬,只留下田宫家前当家诚三的宠物,也就是现在漂浮在夜空中的爬虫类剪影。就飞行轨道看来,应该会掉进对面人家院子,给孝司添麻烦吧。 「没有问题。」 这时,佐山听见孝司打开正门跑了出去。除了脚步声外,还有抱着一大袋东西的声音,大概是一堆高级糕点礼盒吧。 之后,带有些许藻香的雨倾盆而下。 「————」 水沫在地面、肩上、头顶嚏嚏作响。于是佐山将手中物事收进怀里,脱掉外套盖在头上。 远处,良子的声音从主屋传来: 「少主~还好吗——?」 「先去担心附近那些危机意识不足的邻居吧,他们现在一定吓了一大跳呢。」 「哇~少主好冷静喔——」 听见辽子笑着关上门后,佐山向后看去。即使狂风刮过,他们所处的边房似乎也无大碍,摆设之中只有沙发巾被吹开了而已。 ……真令人怀念。 很久以前,他也曾像这样看着点了灯的边房。 就算天黑,他也能在庭院里安心玩耍,回到灯光底下就能找到爸爸妈妈。 如今,新庄代替了他的父母,胸中还多了种疼痛。 ……还记得母亲去世后,回到这里的我……无论如何都不肯踏进边房一步呢。 所以房间移到了主屋的祖父房间隔壁,开始绕着祖父打转的生活。 佐山看了看没撑着外套的右手,那只怀表就在他掌中。 那是军方配给士官的用品,没有任何特殊机关。 「这个源自护国课时代的怀表,是祖父留给我的遗物吗?说起来——还真是普通。」 低语着走回边房的佐山心想—— ……仔细想想,除了全龙交涉相关器具和一般杂物外,这还是第一个正常的遗物。 虽然不继续全龙交涉就找不到这个,但换个角度想,要是自己的父母没过世,也不会有这样东西。无论如何—— ……我都想和新庄同学聊聊这个怀表。 因为自己再也不需要一个人苦恼了。 佐山「嗯」地点点头,回到边房后听见了点声音。 木板房的电视打开了,还能看到新庄坐在沙发上的背影,于是—— 「新庄同学。」 但新庄没回头,继续蜷着身体看电视。 那是新闻节目,内容是—— 「喔?是游戏新闻啊——电玩大厂kimco 要和gundai合并,更名kintam吗?念起来应该是要拉高尾音吧,新庄同学有什么看法?」 新庄没回头。 「新庄同学?」 手一碰到肩膀,新庄就慢慢倒下,慵懒地躺在沙发上。 新庄使劲抬眼,从下看着佐山。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佐山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 「——新公司名还有gunco(注:顽固之意)这种组合呢!」 「不要再提那个了啦快坐来这边——!」 新庄在沙发上起身跪坐,往空位啪啪啪地拍。 究竟是怎么了呢? ……既然新庄同学我赶快坐下…… 真是引人无限遐思啊,到底要做什么呢?掏耳组合带了吗?有有有!躺大腿的空间呢?有有有!很好,尽量放马过来! 「……佐山同学,你干么折外套折得那么开心啊?」 「哈哈哈——新庄同学你也瞪我瞪得很开心啊?」 「——!」 新庄背向佐山,不停拍打沙发扶手。 ……看来她已经忍得受不了了。呵呵呵,新庄同学这么热情,我的心也跟着热起来了呢。 「新庄同学,请先冷静下来。你不冷静是谈不下去的。」 「是喔……你还会想谈啊?我问你——」 新庄重整姿势,跪坐着转向佐山,脸上依然是那副没好气的神情。 「今天是不是比平常还夸张啊,佐山同学?」 「就佐山家和田宫家的交流而言,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般来说……家里会有炸弹吗?」 「我家就有。」 佐山对张口不语、眼神有气无力的新庄点点头。 「只是一点点的家庭环境差异嘛。像新庄同学煎的荷包蛋偏甜,我家的就偏咸,不过是这样而已。」 「我怎么有种被硬是蒙混掉的感觉……」 「对了,我家的荷包蛋是不是也煎得甜一点比较好呢?就像新庄同学平常弄的那样。」 被佐山这么一问,新庄露出诧异的表情。 「啊,没什么。那个,虽然我知道你想硬拗混过去——」 新庄无奈地看着佐山。 「……下次我就煎咸一点吧。」 「新庄同学怎么做我都喜欢,不必迁就我啊?」 「我也想试试咸味荷包蛋嘛,嗯……」 新庄想了想,又「嗯」地点点头。 「凡事都该体验看看呢,嗯——话说回来,我又体验到一种怪异的居家生活了啦!这个家太奇怪了吧!咸味?噗噗,答错了,根本吃不出来嘛,里头是不是加了二十一种香料啊——!」 新庄一大喊,房间对讲机就传出辽子的声音。 『小切小切——你刚刚是不是在说辽子姊姊家的坏话呀?』 新庄急忙摇摇头,对讲机也在传出轻笑后断讯。 沉默下来后,房中只剩电视声。 她默默地叹出一口疲劳的气。佐山轻拍几下她的肩膀说道: 「赶快习惯吧,人类是一种适应力强、兴趣容易改变的生物呢。」 「我总觉得不全是这样……」 新庄深深垂下脖子,不过—— 「————」 又倏地抬起头来,垂着眉抱歉地笑。 「算了。不管怎样,我都不该单方面无视那个纸箱。只是——」 新庄看着什么都没摆的桌面说: 「如果纸箱是障眼法……那这里是不是真的什么情报也没有啊?」 「这就是你想得不够深了,新庄同学。」 佐山从折好放在一旁的外套胸口内袋中取出了—— 「那个死老头子,竟然在纸箱底做了个夹层。我割开以后发现了——」 一张文件,正面印的是—— 「——给我母亲的委任书。」 ● 新庄在灯光下倒抽一口气。 佐山递来的文件上写着: 「兹委任日本ucat总务部第三主任 佐山·谕命 为新任『书房』管理员……一九八五年三月二十五日……」 虽然只写了那么多—— ……却和辽子小姐说的相符呢…… 佐山的母亲曾任职于ucat之外的地方。 ……而那就是所谓的「书房」…… 「书房到底是什么啊……会在哪里呢?」 「这有让你想到什么地方吗?」 面对佐山的问题,新庄也只能歪头思忖。 基本上,新庄印象中的书房是种私人空间—— ……也应该会和佐山同学在衣笠教授家发现的书房是同一类型…… 再从衣笠·天恭这个人去推测,就是—— 「衣笠书库……?」 书房会在那个阶梯式书库的哪里呢?不是柜台,后面的准备室也是没有门的开放式空间。 「用概念空间藏起来了吗……」 「不会的。其实正常的藏法还是有,只不过很难察觉罢了。」 既然佐山这么说,就表示—— 「佐山同学也认为是衣笠书库吗?」 「是啊。在这所学校待久了,自然而然地会觉得那里有点可疑——而这件事就是那里真有什么的证明。等等到衣笠书库以后,大家再一起找吧。」 佐山盘起手臂,嘴边浮出微笑。 「不过……事情真的越来越有趣了呢。之前齐格菲给我看护国课时代的团体照时是这么说的——照片是前任管理员找到的。」 「前任……该不会就是佐山同学的妈妈吧?」 新庄小心翼翼地提问,但佐山没有直接同意,而是同样谨慎地说: 「母亲曾协助父亲的工作,一起找到了衣笠教授的住所。父亲是为了制作对抗top-g的装备,而母亲则是为了蒐集能对抗top-g的资料而搜索衣笠教授的遗物……假如母亲曾在当过衣笠书库那间『书房』的管理员——」 盘起手的佐山继续说道: 「我应该提过我在衣笠家书房所见的过去吧?衣笠教授在衣笠文书里说过,他要把圣乔治封印在『自己所熟知的地方』,而那里……会不会就是『书房』呢?」 「……!」 佐山继续对又惊又疑的新庄说: 「我没办法证明,因为母亲留给我的圣乔治是『正』的,但衣笠教授要藏的是『负』的。可是——」 「但衣笠教授不是说,要把圣乔治封印在他熟知的地方吗?」 换句话说—— 「就是要把圣乔治封印在『书房』里的某个地方,但佐山同学的妈妈没解开那个封印。」 「推论得好,新庄同学,有实地检验的必要。」 说着,佐山从怀中拿出手机,切换成免持听筒模式,从通讯录里拨号。 两秒后,他吸口气说: 「——希比蕾吗?是我,我知道你很忙,但我有件事想请你查一下。」 那是—— 「替我联络总务部,查查齐格菲前任的衣笠书库管理员相关资料。」 佐山将手机拿开耳边,失去阻隔的扩音器传出了希比蕾的声音。 『——tes。』 一会儿后—— 『——前任书库管理员的资料的确不存在。』 新庄静静地听着。 『齐格菲先生的任期……是从九六年一月七日,也就是该学年的第三学期才开始的……』 不知是否是察觉了什么,希比蕾的声音里有种犹豫的颤抖。 『佐山先生,那个……』 「齐格菲在空白期之后没多久……也就是top-g毁灭的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两周后就任为衣笠书库管理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听见吸气声的数秒后,希比蕾果决地说: 『tes。虽然我并不清楚事情经过,不过我想先说一声——祝您找到可喜的过去,佐山先生。』 佐山道谢后结束通话,没做别的,只是凝视新庄。 他叉回手,嘴边浮出微笑。 「————」 吐口气后,他在沙发上深坐下来,两手平放在椅背上说: 「虽然还没有证据……不过只能指望衣笠书库了吧。」 「在全龙交涉和寻找母亲过去前的短暂集合,变成找『书房』大赛了呢。」 新庄也在沙发上深坐。佐山苦笑着点头,从怀里拿出怀表。 「离到书库集合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要不要先喝杯茶啊?」 新庄转向语气轻松的佐山。他正在环视房间,脸上仍抱着苦笑。 ……很怀念吧? 新庄跟上他的视线,观察在几经清扫后还算看惯了的房间。 房里有衣柜、书架,还有几个橱柜。 从前,他就是在这儿生活的。 ……现在则是和我在窄小的宿舍里…… 这个房间在失去使用者后被空虚填满,那么佐山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 「…………」 新庄没说话,轻轻倚着佐山。 这些时日里,新庄察觉了某种变化。 一个半月前,新庄在堺市发现自己的身体己完全正常运作。佐山得知后喜出望外,想庆祝却玩过了火,被新庄狠狠吐槽了几下。 然而从那天以来,佐山就不再试着检查新庄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了吧。 新庄不明白这到底是冷落还是尊重,佐山也不会主动提起,让这件事变成了两人下意识避开的话题。 不过,新庄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思考方向。 ……我不会再像春天时那样胡思乱想,一个人钻牛角尖了。 现在,佐山重返过去的居所,将他抗拒、逃避的事物袒露在新庄眼前。这样的举动—— ……会不会是另一种「重视」的表现方法呢…… 此后,这里必定会打扫得更频繁,更加受到重视吧。 是不是将来有一天—— ……他也会那样对我呢? 不只像现在这般,还要踏进她的世界,更加地重视彼此, 新庄看着佐山思考,和环顾房间而转过头来的少年四目交会。 「——怎么了,新庄同学?我这么有魅力吗?」 「没事,对不起——只是觉得有些东西突然毁于一旦了。」 见新庄苦笑着说,佐山也回以相似表情。 佐山「啊」地吐口气、放松肩膀,再度看看四周,但动作轻快多了。 「这里应该有相簿之类的吧……怎么样啊,新庄同学?」 「……什、什么怎样?」 其实新庄也想过这件事。相对于佐山更进一步地展现他所踏入的过去,新庄却发现自己有些慌乱。 ……唉,我真是的。 新庄了解佐山那张铁面皮下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也许是她的刻板印象、也可能是种错觉,但新庄仍想自豪地说声「我了解」。 所以她问: 「可以吗?」 「可以。」 佐山低声回答。 「你我将在今夜前往关西,在那里结束8th-g的全龙交涉、走过苦难和感动后,我们会到堺市追随你双亲的足迹,剧情也在此达到最高潮,全美感动涕零。所以到时候……」 佐山吸口气。 「我一定能见到和你有关的过去,那些你双亲也在其中的宝贵过去。」 听了这些话,新庄明白了其言下之意。 佐山必然会见到她的过去,所以—— 「……佐山同学想先让我看看以前的自己吗?」 「哈哈,以前的我只是个无药可救的蠢小鬼,和现在的我差得远了。」 虽不知那是逞强还是真心话,他的诚意依然送进了新庄心里。 于是新庄点头了。 下定决心吧,新庄心想。往后,自己要和这个人分享彼此人生的种种。 短时间——他那未曾和任何人提起、连自己都忆不起的过去,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道得尽的,可是—— ……如果这算是一个开端…… 「真的可以看吗……小时候的佐山同学到底长怎样啊?」 佐山又哈哈苦笑,朝壁橱站起,恐怕他早就找到相簿了吧。 「————」 佐山忽然停下动作。 由于他时常莫名地突然动作或突然停下,新庄早已习以为常,但他现在却似乎有些紧绷。 新庄抱着问号歪头抬望佐山,发现他正看向敞开的大窗外。 她跟着望向送入寒凉夜风的大窗外,看到了庭院。 田宫家家丁们正在整理方才池塘爆炸所造成的一团混乱。他们拾回四处飞散的池底铺石,清扫积水、落叶等。 「啊,我们是不是也去帮忙比较……」 当总算想起一直遗忘的事、发现可能没相簿看了之后,新庄才发现佐山的视线定在哪里。 那是个帮忙大伙儿收拾落叶的娇小人影。 左手拄杖、和其他人保持一小段距离的和服少女也忽然看向边房。 「————」 见到那少女,新庄也和佐山一样僵在原地。 寒风静静吹过,带来一丝声音。刚完成巡回陪罪回到庭院的孝司说: 「少主、切同学,两位和这位小姐是第一次见吗?」 新庄静静地听孝司介绍少女。 「——这位是田宫,诗乃小姐。由于一些苦衷,目前她得在这里委屈一段时日。」 第六章『心之声』 心之声正在求救 那声音究竟是哀嚎, 还是对和平的祈愿? ● 温热的水能够纡解肉体疲劳。 因为它可以促进血液均等循环,让肌肉闲适地达到运动时的充血状态。 如果还能在这时打直双脚、举头仰望,人就会不禁出声赞叹。 「好舒服喔!你不觉得吗,布莲西儿?向日葵澡堂今天是柠檬池喔。」 「那种水只会让我的伤口更刺痛而已,风见。」 这里是大众澡堂「永世向日葵」的女浴池。宽敞的池子里,风见看着天花板,两肘和背贴在池边;布莲西儿则是用毛巾裹着身体坐在池边,只让脚泡进水里。另外——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要相亲相爱喔~」 大树翻倒木盆充当浮桶,漂过来笑着对风见和布莲西儿说: 「……总之,看到你们都没事,老师就放心了。从平流层掉到这里,结果电话打来第一声就是『换洗衣物please』……」 「抱歉啦,大树老师,让你担心了……」 风见苦笑回答。她靠着池边将头仰到极限,用折起的毛巾盖着额头与眼睛。 遮住表情后,整张脸都涨红的少女再次放松地吐了口气。 「……对了,1st-g现在怎样了呢,布莲西儿?」 「我已经向法佐特捎信了,说我拿着格拉姆还打输。」 布莲西儿静静地说。 浴池里的格拉姆和g-sp2都靠在墙边。g-sp2的面板上显示着: 『很放松?』 格拉姆剑身上应该也写着「好舒服」吧。 「……想不到格拉姆现在还是那么重。」 听见布莲西儿的声音有点生硬,风见只应了声「就是啊」,没多说什么。 战斗结束后,她们确认这里已应大树要求保持净空,便离开了概念空间。 那时,布莲西儿就已经举不起格拉姆了。 但风见仍能轻松拿起长剑,就连大树也可以。这个事实表示—— ……格拉姆不愿让1st-g的人使用自己吗……? 布莲西儿给法佐特的信中,应该也提到了这点吧。 就算夺回了概念核,概念核也不愿意释放出自己的力量,1st-g居留地将因此面临新的课题。 ……格拉姆是想告诉他们,同样的事做再多次都没有用吗? 就算世界毁灭、概念核被夺,也得重新站起。 「应该——是从认输之后就那样了吧……」 「嗯?你说什么呀,风见同学?」 「大树老师,你就别理她了。那个笨女人只要一想到复杂的事情就会恍神。」 「很吵耶你。」 风见挺直腰,将掉落的毛巾摆到背后,感到头发因吸饱了蒸气而重上许多。 于是她就此向前倾倒,整个头泡进水里。 ……嗯。 风见在暖意流入耳道的搔痒感中挺起上身。 她「噗」地吐气,掀起水花和旋流。 用带起池水的手拨高浏海后,她发现有个东西浮在池上。 「这只鸭子是哪儿来的啊……大树老师,不能带玩具进来喔。」 「咦?这、这是老师特地从便利商店和内衣裤一起买来的耶:」 不知道当时店员作何感想。大树将双肩浸到池里,舒服地说: 「能把脚伸直真好:」 「把自家浴缸换大一点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那么奢侈呢!」 风见苦笑面对急忙认真否定的大树,接着也让水浸过双肩,轻蹬池底磁砖向后退去。 肩颈带着阵阵涟漪的她背靠池边,向右抬头。 「布莲西儿,你不下来啊?」 「细菌会传染。」 「你这个人啊——」 风见原想数落这不讨喜的回答,但她歪了歪头,心想—— ……算了,她才不会像大树老师一样,那么快就习惯这种地方。 转头一看,大树正在宽敞浴池的中央一带用木盆和玩具鸭玩耍。只是浴池这么大,没必要玩得那么小家子气吧? ……要游到对面吗?或是潜水过去试试? 背向式跳水也不错。人真的各有各的想法,也许大树是为了缓和战斗后的紧张感,才故意带玩具鸭来的呢。 ……真的吗? 风见心里发出疑问,眼睛则是再度转向坐在池边的布莲西儿。 「你不下来吗?」 布莲西儿以一种态度回覆同样的问题。 她冷漠地叹口气,将视线从风见身上完全撇开。 「……我只是不想和你们腻在一起而已。」 「哼~?」 风见笑着点点头,随即冷不防地抓住布莲西儿的脚,将她拖进池里。 ● 风见从高溅的水花中站起身来,在宽敞浴室里大喊: 「手下败将还装什么样子啊!事情都已经结束了耶!」 布莲西儿也跳了起来,掀起大片池水。 她在自己制造的巨大水花声中用双手将长发向后拨去,两眉倒竖地高声说道: 「——啊?想来第二回合吗?你这个猪脑袋!」 才刚说完,风见露齿而笑,抓住布莲西儿的毛巾。 双手拨发所露出的空隙实在大得离谱,而且—— 「外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不能带毛巾下水!」 风见肩膀一顶,扛起那瘦小的身子扔了出去。 布莲西儿在空中转了一圈才摔进池里。风见将扯下的毛巾甩在肩上,手叉腰笑嘻嘻地说: 「哈哈哈,说什么第二回合啊?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连续七个「哈」之后,风见察觉某种异状。 池里没有布莲西儿的动静。 池中央的大树不解地说: 「该不会溺水了吧……」 「怎么可能啊?」 风见不悦地回答,同时发现池里有东西在蠢动着。仔细一看,那是被水波荡得不成形的布莲西儿,她在风见脚下的磁砖—— ……油性蜡笔? 写了几个黑字。 ……「香蕉皮」? 风见毫无抵抗地往正后方倒下。 仰着躺进池里。 模糊的声音告诉她,自己整个人都沉在水下—少女赶紧转向池底,以免呛水。 然后她发现磁砖上写了「弹射器」。 风见在水中被弹射出去,脑袋直接撞上前方的浴池内墙。 金属撞击般的声响从水中传来。 当她发现那是自己的头撞上磁砖所发出的声音时—— 「——气、气死我了,很有精神嘛你!」 风见在水沫中按着头站起。 她吸口气后转过身去,看见布莲西儿就在五公尺外,于是拨水走向前去。 当她走到「哼」地挺胸等着接招的布莲西儿面前时—— 「……想打架啊?」 将布莲西儿从头到池面打量了一番。 之后风见用右手托起发丛,搔首弄姿地说: 「你该不会是因为身体没什么起伏就觉得能在水中占上风吧?」 「你那些都只是赘肉跟 多余的肌肉而已吧?暴力女。」 这家伙根本是恨不得现在就开打吧。但风见耐着性子,心想—— ……算了,以后也没机会像这样和她对骂了。 距离毕业只剩三个月,之后大家都得踏上各自的路,而且再过几天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届时更不得不面临解放概念的重大抉择。 世界也许会完全改变。 若真是如此,就再也不能像这样胡闹了吧。 想到这里,风见低头瞪视布莲西儿,嘴角漾出微笑。 「赘肉啊……那只是说明我还有空间长肉而已。而且呢,只要曲线匀称就一切ok了。」 「黑的都被你说成白的了……我看你只是匀称地胖吧?要不要去肉铺贡献一下啊?」 「喔喔,被乾瘪瘪的人这样说可真爽快——如果不希望一直这么扁,就想办法让自己长大嘛。嗯~不过这对布莲西儿小妹妹太勉强了点,养分是不是全部都跑到这个爱找藉口的脑袋里头啦?」 风见拍拍布莲西儿的头,露出同情的微笑,让对方气得咬牙切齿。 #插图 布莲西儿抓住风见拍她头的手。 「你这个人……是不是想向1st-g宣战啊?」 一听之下,风见板着脸抬起头来,举手敬礼。 「报告长官——您是说向1st-g宣战吗?也就是说1st-g的女性都这么营养不良吗?若真是那样,属下的确正在向1st-g宣战,报告完毕!」 「你、你这个白痴废话实在很多耶!」 她甩开抓住的手,直指风见鼻尖。 「如果我身体营养不良,你就是脑子营养不良!你这个……贫脑!贫脑女!」 「那你就是巨脑罗!」 「就~是啊,我的脑袋当然很丰满啊,你这个脑浆乾瘪女。简称脑瘪!」 哇,方向整个歪了。风见冷静下来,心想—— ……要是我也跟她一头热下去,只会演变成单纯的对骂大战而已。 「哼!没话说了吧?会和蠢男人作伴的女人,脑袋果然也不怎么样嘛!」 风见沸腾了,大脑一口气切了三档。 「干么把觉扯进来啊!你这破乳、枯奶——!」 她用手刀在布莲西儿胸口嚏哒哒地不停平剁。 「喔喔手刀!风见选手的手刀风暴砍得对手无力招架——平胸打起来特别响亮啊!」 布莲西儿钻过手刀架起双手,风见立刻惊觉不妙。 「浑蛋……!推掌推掌推掌——躲不开推掌的立体块很碍事吧!」 风见在啪啪啪的推掌声中抓住布莲西儿的双掌。 两人额顶互抵,角力对峙,吐出阵阵低吼。 布莲西儿抬眼恶瞪风见。 「我说你啊——到底想怎么处理全龙交涉?」 「——那你又想怎么处理1st-g啊?」 「哼!我当然有我自己的办法!问题是在你们这些有缺陷的人身上!把人痛打一顿以后还说什么场面话啊——现在各g都动摇成这样,你们还要应付top-g那些人吧……到底要怎么办啊!」 「——那还用问吗,我们当然也有我们自己的办法呀!」 风见沉身紧抱布莲西儿的腰,准备赏她一记正面后桥背摔。 那是同学间常在澡堂玩的招式。假如对手有胸部就会改用德国式后桥背摔,对付布莲西儿就免了。 风见将那瘦小的身体从池里连根拔起,水花喷溅。 「再说啊,全龙交涉部队就是要完成全龙交涉的特殊部队!只要有人想阻止全龙交涉——不管是谁,我都照打不误!」 「就算那看起来根本是死不认罪大言不惭也一样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 风见将布莲西儿高高举起,理所当然地说: 「——那种事有佐山烦恼就好,交涉时也一样。」 「你、你打算什么都不想吗!太不负责任了吧!」 抗议没有效果,也许是风见真的停止思考了吧。 「告诉你,每个人都有擅长或不擅长的事,所以交涉才交给那家伙——我负责揍人。」 风见换口气继续说,同时感到布莲西儿因两人身体紧贴而有些紧张。 「我这个人就是爱依赖啦——要是换成我去交涉,结果一定狠恐怖。」 「那么你——」 「答案很简单。我们负责战斗,佐山负责交涉。等到我们把战斗都摆平,之后的时间就全都属于交涉了吧?然后tes。我们大获全胜。要是你听懂了——」 风见继续动作,弓起背一鼓作气— 「就把脑里的肌肉放松一点吧!」 紧抱着布莲西儿向后倒去,在空中慢慢拉出一条妙不可言的优美弧线。 「咦?」 但是脚踩到了「香蕉皮」,两人一起摔上「弹射器」。 转眼间,两人都从池里往墙撞去。 两声闷响后,两人份的水花溅了起来。 「……!笨蛋,怎么不好好丢啊!乾脑!」 「谁叫你写了以后不擦干净啊!排骨奶!」 当两片额头又抵在一块儿时,有道声音从旁投来。 「啊啊啊,请你们两个先冷静下来嘛,这里以后还有人要用呢。而且老师觉得,脑袋和胸部之类的都不是什么好话题喔:」 大树摇摇晃晃地拨着池水从旁走来。 风见和布莲西儿都「啧」了一声停下动作,贴着额头转向大树。 上半身露在池外的大树将湿淋淋的头发向后拨去。 水滴顺着她的曲线滑落,在池里漾起小小涟漪。 风见看着大树的身影:心想—— ……我输了……不管是形状还是比例,我都输了…… 布莲西儿也有同样感想吧。噢,但愿世界树干秋万世,母慈永存。 大树完全没察觉风见的想法,歪头说: 「老师怎么了吗~?」 风见和布莲西儿同时盯着大树的脸,视线点头般地向下扫去,观察了五秒后面对面地说: 「布莲西儿……」 「……我懂,是新的敌人呢。」 「你、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个嘛……」风见吸了口气。 接着她摆出微笑,和布莲西儿合力将大树朝池中偏右的位置使劲抛去。 ● 冬天的榻榻米似乎特别硬,有种紧缩的触感。 摆放茶点的桌子也相当冰冷,同样有种坚硬的感觉。 房间又高又宽,日光灯的白光更将那硬质感提升许多。 暖炉在房间西侧一整排纸门前映出红光,制造这房内唯一的热源。 投向这红光的视线共有三道。 它们来自桌边。一是靠走廊的桌边,其余则是对侧靠庭院的桌边。 靠走廊的视线——以发箍固定住黑发的和服少女坐在坐垫上,伸直了缠着绷带的左脚。 她双眉低垂,神情凝重。 「…………」 少女略为犹豫地将视线从暖炉转向前方。 那儿是仍盯着暖炉瞧的黑发制服身影,还有邻座的西装少年。 「——怎么样呢,诗乃?」 少年道出了和服少女的名字。 诗乃不解他所指何事, 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制服身影转向少年,口气听来跟诗乃同样疑惑: 「佐山同学……你突然这样问只会把人家弄糊涂而已啦,什么怎样啊?」 「是吗?我只是在问她觉得这茶点的味道怎样——新庄同学,为什么要握拳呢?」 说着,佐山伸出指头,将双方中央的茶点盘勾向诗乃。 他从盘子里拿了一条花林糖(注:日本一种沾了糖蜜后干燥制成的棒状小点心)给放到桌上的貘,并说: 「没什么,我话里没有陷阱,毕竟你现在就像孝司所讲的,是田宫家的客人呢。另外——」 诗乃静静听着佐山说话。 他眼睛看着抱住花林糖猛啃的貘,嘴里说道: 「……抱歉,等我一下。」 诗乃「咦」了一声,发现佐山开始环顾四下。 既然新庄也一脸狐疑,就代表那是佐山为了某个他人没能察觉的事而有所反应。正缓缓扫视天花板的佐山说: 「闲杂人等都已经请走了吧?」 「咦?对,刚才已经请孝司先生帮我们安排了。」 佐山提起右脚朝榻榻米一踏,一把长枪立刻从掀开的杨杨米边窜起。 他在两双讶异目光前拿起长枪,神色自若地说道: 「祖父以前和我比过一种叫『消灭奸细』的游戏。还记得那个死老头一看自己情势不妙就拿长枪刺过来,结果反倒被我扔进鳄鱼池里去呢。」 话一说完,他就冷不防地—— 「就是这里!」 朝天花板猛刺,整段枪尖都陷了进去。 新庄对被刺枪声吓得目瞪口呆的诗乃说: 「佐山同学……要是真的刺中偷窥的人怎么办?」 「嗯……身体八分、头部十分、手脚五分。命中要害一次有二十分喔,新庄同学。」 佐山拔出长枪,枪尖上—— 「什么都没有嘛……」 「不,仔细看呐,新庄同学。上面有擦拭过的痕迹,唯有忍者中的忍者才有这种身手啊……」 佐山佩服地点了三下头,又忽然朝天花板刺了一枪,想不到天花板竟然—— 『咿咿咿咿咿咿!来不及溜,得五分!』 佐山没因为这点分数而满足,朝另一处再刺一枪,天花板上即刻传来「哇啊啊」的惨叫,还能听见一群人或跑或爬地逃开。 『哥哥!哥哥!少主真的是来真的啊!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哈哈哈你真笨,不是说玩乐要像工作般认真,工作要像玩乐般享受吗?』 『哇~哥哥好聪明喔!所以才常常有人玩到送命吧噗喔!』 佐山刺歪他的语尾后接着说: 「哈哈哈哈哈。再来再来,今晚真是赚翻罗!」 『啊哇哇哇哇哇刺来了不要啊刺来了不要啊刺来不要刺刺剌刺刺刺刺不——喔!』 『哇啊啊慎吾倒了噗啊!』 『啊啊啊连阿猛也挂了——一共得到二十八噗啊!』 佐山追着哀嚎连连的一大群窜逃声不停刺去,跑向纸门边。 「两位抱歉,我刺刺就来——新庄同学,代我陪她聊聊吧,我们想问的事应该一样。」 佐山伸腿勾开纸门,对天花板刺啊刺地,消失在走廊另一端。 诗乃在受天花板阻隔而显得模糊的哀嚎和窜逃声中转向前方,发现新庄的表情和自己一样。 但新庄早一些回神。 视线重新对焦后,意识回到了这个世界。 随着新庄的反应,诗乃也跟着清醒。 「……啊。」 叹了口气的新庄振作涣散的意识,低下头来。 新庄从茶点盘中拿起八桥饼(注:京都的代表性日式点心之一,呈屋瓦形),想让自己定心似地咱了一口,再配口茶。 「呃——不好意思,我对这个家的怪现象也不太清楚。」 连刺声从背后走廊接近、远离。 「好吧。我们两个……应该从哪里聊起比较好呢?」 第七章『突如其来的访客』 紧接在下个箭步后的 是黑暗?还是落穴? 出口又是否能通往光明? ● 新庄在宽敞房间的略寒空气里看着诗乃。 彼此自我介绍后,为了准备今晚的8th-g全龙交涉,也为了要了解top-g的毁灭,新庄将话题围绕在毁灭的中心人物——新庄,由起绪的过去上。 相对地,诗乃说的并不多。 她出身于top-g,姓田宫,在「军队」攻击时负伤而被田宫家收留,这让新庄想到—— 「你是这边田宫家的……实体吗?也就是性别倒转的孝司先生?」 诗乃连忙摇摇头,同时说「不」。 「我想不是的。虽然我的父母可能是那样,不过我是个独生女……听说像这样两边没有完全契合的例子,在top-g里其实也不少。」 「这样啊。」新庄在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分谁真谁假也不是种让人开心的事呢。 当新庄对自己「嗯」地轻声肯定时,诗乃怱地抬头看着她说: 「——请问,『军队』现在怎么了呢?我在撤退时出了点意外,所以……」 「『军队』啊——领导者赫吉已经被抓起来了。」 「…………」 新庄并未因诗乃的沉默和僵硬表情而迟疑,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而且他从未说过任何有关重建的话,所以我想『军队』已经彻底结束了。」 「那姊姊她们——」 「姊姊?」 诗乃肩头微微一颤,掩着嘴说: 「……我是指命刻姊。我们和赫吉义父住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 「这样啊……我们没抓到她。」 新庄犹豫了一下,但依然据实以告。 「叫做龙美的女性和自称亚力士的机龙也是,还有……大约五十多人没抓到。」 诗乃瞪大了眼。 但表情没多久就缓和下来,转为安心,低下了头。 新庄知道原因。诗乃明白他们不会放弃反攻的机会。 诗乃的唇碎动了几下,似乎在念着某人的名字,接着怱地抬起前额,张大了眼对新庄说.,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要是不回报一些——」 「嗯……那真是太好了。」 新庄点点头,思考该问些什么。 ……她会知道我父母的事吗? top-g出身的父亲是怎样的人?那母亲呢?他们遭遇了什么?他们在top-g过着怎样的生活?虽想现在就问,但是—— ……这都是今晚出发之后自己该调查的事。 于是新庄问: 「『军队』攻击时,赫吉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诗乃做出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真的……完全不记得大阪的生活了?」 新庄从这试探性的反问得出解答。 「是真的啊……」 「是的。」 诗乃稍微低下视线,但表情没有一点阴郁。充满缅怀神色的她,两手比着彷佛在搬运什么东西一般的手势,口中娓娓道来: 「——概念创造装置是在top-g的大阪建造的,就在low-g的巴别塔对应位置附近,所以日本ucat和关系人士当时都到了大阪去。」 「原来……是这样啊。」 新庄暂且将脑里唤不醒的回忆收进心底。 这时,诗乃突然问道: 「……你会向他们举报我在这里的事吗?」 这么一问,新庄才惊觉诗乃人在这里所代表的意义。 ……啊。 那是被这场偶遇冲散的想法,也是极为当然的行为,然而—— 「在那之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甚至还被我们撞见了耶?」 她的脚似乎受了伤。不过,既然能撑拐杖行走,与其留在这里被ucat的人发现,尽早和「军队」残存势力会合不是比较好吗? 「如果要医你的脚,到ucat去或是和同伴会合都比较快吧……怎么还留在这儿呢?」 这话令诗乃霍然惊觉,但她一会儿后便左右摇头,吸了口气说: 「该怎么说呢……我哪里都不想去,却也觉得非往哪里去不可。」 然后—— 「我也不晓得到底该不该待在这里——他们虽然肯收留我,我却有种这里不适合我,去哪里也都不对的感觉……一直很过意不去。」 这句话加深了新庄方才感到的疑问。 ……这是什么意思啊? 「——听我说喔?现在我们知道你躲在这里了,可是你虽然行动不便,至少还是能走。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不打算和同伴会合呢?再说……」 新庄对诗乃心中的矛盾做出质疑: 「为什么你都避开同伴躲在这里了,还会怀疑自己该不该待下来呢?这么一来……你又该待在哪里呢?」 ● 诗乃看着接连发问的新庄。 事到如今,她才思考起一件事。 ……到底是为什么呢? 诗乃正受到田宫家的保护,孝司只是用「似乎有所苦衷」的简单理由,就收留了自己。 同样被收留的人,在这宅院里还有好几个。 这里是个好地方,人人都很和善,气氛也不错。 虽然远处依稀传来刺枪声和喧哗,但能见到大家总是热热闹闹的也是种福分。 以前自己在top-g的家,也是和这里相似的宅院。 尽管无法自在行走,但自己并不厌恶田宫家的照顾。 ……既然如此,究竟为什么我会觉得不该留在这里呢? 诗乃思考着,接着为了找出答案而问: 「我……到底想不想回到『军队』里去呢?」 「该怎么说呢……我哪儿有办法回答这种问题啊。」 新庄将指头抵在唇边,稍微低下了头。 她咕哝了声「只是」以确定自己的思绪、整理想说的话。 首先,她对诗乃竖起一根手指。 「你在这里是一个人吧?」 诗乃点头后,新庄竖起第二根手指。 「听见『军队』的人平安和我们还没找到在逃的同伴时,你的反应是高兴的。 第三根。 「但是你并不想回到任何一个同伴身边。」 第四根。 「然后,留在这里让你有种罪恶感。」 新庄放下手,朝膝头轻轻一拍,自问般地说: 「……该怎么说呢?」 「你……有什么想法吗?」 新庄「嗯」地点头,抬头转向诗乃八字眉的视线。 紧接着从远处传来的惨叫声,让新庄皱起眉说: 「……在这个家里真的很难严肃起来呢,top-g那边也是这样吗?」 「不、不会,只有这里才会这样。」 「喔。」 新庄点点头,再次正视诗乃,稍稍偏着头说: 「其实啊,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想,那个……你可能觉得自己还是『军队』的一分子,却又不想看到『军队』继续存在下去。」 接着—— 「就像是在『出征』之后 ……你从『军队』毕业了,却仍留有遗憾的厌觉。」 诗乃虽未曾有过「毕业」体验,却对自己真正的心境开始有所理解。 ……我—— 诗乃想起了过去的某个刹那。 那是她和「军队」失散,落得孤单一人的时候。 也就是「军队」在一个半月前战败,她趁夜在山里摸黑逃走的时候。 当时她想待在命刻身边,接着战斗到来—— ……命刻姊姊拒绝我加入战局。 逃过追捕的命刻等人,一定会在未来以某种形式继续战斗吧。 这也代表下次自己和命刻重逢时,又会遭到拒绝。 换言之,只要自己身边发生战斗,就会被命刻拒绝。 ……那又为什么—— 诗乃感到疑惑。 ……既然终究会被拒绝,又为什么能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呢? 不知道。无从得知,答案全在命刻心里。 若不愿和命刻切断关系,自己就必须待在「军队」里。 可是,既然命刻会为了某种理由而必须拒绝自己的接近—— 「我就该和她保持距离……」 ……所以我才会对自己留在这里有所质疑,却又不肯离开…… 自己就这么隐藏top-g人的身分,躲在敌人的住处里。 接着产生的,就是隐瞒孝司和辽子所引发的罪恶感。 「————」 但自己会选择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愈亲近就愈是痛苦。 他们不过问理由,只是任由自己留下。 若反问他们为何肯如此付出,也得不到答案,所以—— ……我打算远离他们…… 「但是我的意志不够坚决,又犹豫起来……」 诗乃结束低语的同时,打击声毫无预警地从诗乃耳后迸开。 ● 「什……」 诗乃反射性地跳起,看看背后。 视线上,背后那面石灰墙长出了怪异的物体。 是一段枪尖。 有道声音跟着那银亮的锋锐枪尖从墙后传来。 『哒噗啊——』 刺枪声接连响起,枪尖在墙面上飞快地进进出出。 『啊啊啊啊啊啊又、又、又、又多了个洞——噗啊!七连击!』 『咿咿咿咿恩志还没落地就被干掉啦!撤退!撤退!』 『哇啊啊!』 脚步声从墙后远去,接着辽子说话了。 『好~时间只剩三分钟——哇!不要逃到这里来啦!』 「呵呵呵,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还剩三分钟啊,要刷新纪录简直易如反掌!」 在走廊传出下一响脚步声时,诗乃听见新庄在她背后说: 「佐山同学!那个……」 佐山在新庄说完前抢答,讲的还是和诗乃言行相关的话。 「因为不懂该如何自处而干脆选择保持距离吗?这倒也不失为一种豪爽的决定。相信就连这世界的空气,也会因为希望被你吸进肺里而在你周围红着脸喘个不停呢。」 「佐山同学,空气又不是只在诗乃身边而已……」 「冷静点,新庄同学。你我身边可是有种比大气更浓稠的气体喔。」 「神经毒气?」 「呵呵呵,新庄同学真是稀世的搞笑奇才。喂,田中,把坐垫全拿过来。田中~」 『哎哟喂啊——』 『啊啊,田中!田中被刺中要害了!不能搬坐垫了!』 新庄无视噪音抓抓头,对墙后的佐山说: 「佐山同学,你先听我说。我想,诗乃小姐也不愿意去ucat吧。」 佐山的「嗯」加速了诗乃的心跳。 她明白那句话的答案即将到来。 于是诗乃想说些什么争取时间,即便毫无意义也无所谓。 但佐山的话已先一步从墙后传来。 「——那有什么关系。」 佐山没有顾忌哑口无言的诗乃,直截了当地说: 「反正她已经不属于『军队』了。」 ● 新庄站了起来,交互看着墙面与诗乃。 她感到自己眉心紧了一些,开口问道: 「她已经不属于『军队』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使用她擅长的意识操纵概念吗?」 听佐山一提,新庄才想起诗乃能让人听从她的话。 ……和佐山同学相处时,那种能力应该很方便吧。 最常用的命令一定是「冷静下来」。 那么,诗乃为何没使用她的能力呢? 「难道是——」 诗乃听候发落似的垂下头,挂在脖子上的两条项链随之晃动。 一条是红色的景泰蓝坠饰。 另一条,是蓝色的贤石坠饰。 不过,蓝色坠饰却—— 「缺了一角……?」 诗乃轻轻点头回答,拎起带有白色裂痕的蓝色贤石。 「撤退时,这个贤石曾暴露在强烈的阻隔型概念之下。我虽想用『拒绝』反弹那次攻击,但两个概念似乎难以相容……导致我无法使用被封住的力量。之前还能用它进入概念空间,不过现在坏成这样就不知道了。」 诗乃的话让新庄顿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呢? 「换言之你……失去了自己的战力、不想和同伴会合、不想离开这里。而且——因为你在这个世界没有倒影,所以也没有憎恨的对象。」 力量薄弱,无所作为,没有敌人,也不想战斗。 就这几点来看,诗乃的确和「军队」扯不上关系,简直和这个世界的普通伤患没有两样。 就生理方面看来,也和这世界的人一模一样。 「军队」成员的身分和出身于top-g,是他们跟这世界居民之间仅有的差别。 ……那你算是哪一边呢。 问题才刚浮上,又被新庄吞回心里。 自己也曾困于相似的心境。 哪里才是自己的居所,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的确一样呢。 「我知道了。」 新庄屈膝跪坐,歪着头温柔地直视诗乃。 她用手指蜷绕脸侧的鬓发,小心地说: 「……那这么办吧,当你决定跟随哪一边时,我们再来处置你好了。」 「你、你们有决定那种事的权限吗……?」 佐山的答覆从墙的另一端传来: 「没有,不过——现在有任何证据能说明你就是那名『军队』的少女吗?」 诗乃讶异地伸直了背。 「你身边没有犬灵,也没有对应的倒影能由dna监定证明你就是top-g的『本尊』,或许你根本只是个和『军队』那名少女神似的局外人……搞不好,你还是『军队』残党特地送给我们的陷阱呢。」 「我怎么可能……!」 『田原——!』 『咿咿咿连阿铁也倒了!连阿铁也倒了啊!』 没等诗乃回答,佐山的脚步声已在走廊上带着刺枪声远去,绕到房间另一头。 因喧闹声转头的新庄将视线拉回诗乃身上。 她以「其实啊」起个头 ,手按着胸吸口气说: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不知是否仍属于『军队』的你。」 「什么问题……?如果对我的同伴们不利,我是不会说的。」 「我想也是。」新庄轻表同意。 诗乃仍然相当重视「军队」和top-g。 另一方面,她也一样重视这个世界因不知概念战争存在而保有的和平。 ……她会怎么做呢? 诗乃和失去top-g相关记忆的自己不同,未来的路会怎么走呢? 思量之余,新庄继续说道: 「我们今天要去关西……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还想到堺市去一趟。所以,假如你愿意,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我妈妈应该在top-g的大阪住过吧,是大阪的哪里呢?」 「这个……」 诗乃的话一度停顿,不过—— 「……一开始是堺市的孤儿院。」 新庄将接下来的话牢记在心。 「之后,你的妈妈……就搬到在top-g里建造的概念创造设施里去了。」 「搬到概念创造设施里……?」 诗乃将一双黑眼转向新庄送来的视线。 彷佛想看进新庄的心。 「对。那是为了解救全g人民所建造的巨大设施——名叫『诺亚』。」 ● 眼前有条夜下的河川。 河旁有着白色水泥堤,堤上步道连一盏路灯也没有。 这条河是秋川,延着秋川市南侧向东流去。 河对岸的游乐园,是此处最主要的光源。 「——明明就盖在秋川市,怎么会叫做八王子夏日乐园啊?」 靠步道的堤防斜坡上传来一名少女的呢喃。 少女——命刻穿着西装,躺在堤防上望向光源。 她身边有一只高大的白犬。 一人一犬就这么呆望着秋川对岸的路灯和游乐园。 游乐园—— 东侧有座长约百米的白色室内泳池建筑,西侧则是室外泳池和其余游乐设施,其中还有模仿云霄飞车搭建的滑水道。 到了这个季节,室外泳池就会改成夜间开放的溜冰场。 「从那边看不到我们吧。」 命刻喃喃低语,身旁白犬也轻吠一声。 她瞄了白犬一眼,似乎对这一吠有些意见。 「……小白,比起我,你其实比较想待在诗乃身边吧?」 小白没有答覆,只是默默眺望着光。 动也不动。 于是命刻将手探向小白的喉咙。 ……话说,我好像没做过这种事。 眼见四下无人,行为也大胆了些。命刻虽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胆小,但是—— 「怎、怎么样啊,看我的痒痒攻击——」 半截手被小白含进嘴里。 「啊——!」 手虽在尖叫的同时重获自由,但小白没有进一步动作,无视命刻。 命刻见状叹了口气,双手垫着后脑勺躺下,心想—— ……小白之所以不去找诗乃,是因为她想远离我吧。 而命刻自己也不知道诗乃的下落。 「军队」成员们都在关东各地安排了藏身处或紧急仓库。 然而,诗乃的行李等物都没被动过。 虽带了小白走过一遭,但它也是无动于衷。 ……恐怕…… 命刻心想,小白也许看透了诗乃的心思。 其实小白也想回诗乃身边去,但诗乃现在并不愿意接近命刻。 虽不知她为何这么想,但小白既然没有搜寻诗乃的意思,命刻也就—— 「正合我意。」 这么一来,就不会再将诗乃牵连进危险中。只要诗乃自己保持距离,就代表她同意如此。 「是不是啊,小白……啊——!」 小白轻咬一下退开。比起过去,它的形影透明了许多。 三个礼拜前,命刻在撤退时被那名「强奸犯」攻击,身体遭到破坏。 之后她顺着山崩滚进溪里,在岩滩上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 会合地点早已空空如也,和赫吉等人生活的住处与工厂也都受到监视。 如今命刻身边既没有「军队」成员、更没有诗乃,形单影只。 她认为同伴们必定还留在这一带,所以才冒着被ucat发现的风险,继续待在秋川市。 然而不仅是同伴,就连半点踪迹都没找着。若要说找到了什么,就只有从河岸醒来时就陪在身边的小白,但现在的它比当时淡薄了许多。 诗乃持有的贤石,与其说是操控意识,不如说是让目标的思绪和使用者的命令产生共鸣,此外还能集中残余的少量意识。也许是诗乃个人喜好使然吧,灵魂般的犬形聚合体就是这么形成的。 而小白就是那当中形体最清楚的一个。只要诗乃的贤石没事,它就会持续存在。 现在小白这般随时可能消失的样子—— ……代表贤石遭到破坏或舍弃了吗? 「是怎样了呢?」命刻坐起身来。 ……十年前—— 在毁灭了top-g的战事中,诗乃从同为贤石开发者的父母手中得到了那颗贤石。 事情发生在名为「诺亚」的设施里。当时负概念将世界弄得一团混乱,诺亚内部也无可幸免。诗乃的父母将贤石交给她作为护身之用,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将她送往开在诺亚外头那道通往low-g的门。 命刻那时也在诗乃身边,父母、管理诺亚的自动人偶目送她们离去的表情仍历历在目。 踏出诺亚时所见到的,是处在毁灭边缘的世界,以及团团包围诺亚的low-gucat。top-gucat中的top-g人,将诺亚里安然无恙的孩子交给负责紧急撤退的赫吉照顾后,大部分人便重回战场。 这里的战斗,是top-g和low-g之间的战斗——当时他们是这么说的。 之后,自己便来到low-g避难。 命刻心想。赫吉会如此仇视low-g—— ……是不是因为没能战到最后一刻呢? 命刻心中也有类似的感受。 一个半月前,她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导致任务功亏一篑。 「该怎么面对这种悔恨呢?」 略为透明的小白因这声低语转过头来。 ……如果说,诗乃在这时失去了贤石的力量…… 诗乃从没遇过这种事吧。 要在low-g这个和自己所熟知的世界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地方安心阔步,那颗贤石就是诗乃的最后防线。 来到low-g后,诗乃总是寸不离身地带着贤石。 ……倘若现在没了那种力量—— 可能发生的危难让命刻喉头一紧。 「————」 她坐了起来,想伸手摸摸有些慌忙地转过头来的小白。 「啊——!冷静一点啦,小白……总之诗乃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不晓得她此刻在哪儿,但只要住惯了,就不会再需要我们了吧。」 讲完这番听起来像在说服自己的话后,命刻低下头嘟哝: 「结果变成孤儿的,就只有我一个。」 孑然一身的现在,命刻才发现自己不 喜欢这种改变。 若诗乃能获救,必定能在一群好人的围绕下生活。只要小白没动作,就代表她安然无恙。 所以—— ……只剩我自己的问题了。 「军队」的剩余力量,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对这世界做出某种反抗。其中,龙美有亚力士相伴,每个同伴心里也各有其重视的对象。 ……但我还是一个人。 最重要的事物已经远去。 若想继续和这世界为敌,就再也得不到她所重视的东西。 「变得得和孤单一辈子作伴了呢……」 这时,一道光窜进她低俯的视线。 光是一道直线,位在双眼和颈底之间。 由后颈刺出咽喉的钢刀反射而来。 ● 「……咦?」 命刻已说不出话来。 当下的事实,只有一把贯穿她颈部的厚刃匕首、受阻的呼吸和血泡涌上喉头的感受。 「……!」 命刻晈紧牙关,将血一口吞下。无论如何,若在这时胡乱呻吟,只会让掷刀者知道她的确疏于防备。于是她用鼻子吸了口气—— 「…………」 在心里要自己冷静后,她用右手握住抵在后颈的刀柄。 左手按着头,抽出刀刃。 ……! 能感到有种冰冷的物体,正逐渐抽离平时气体、液体流过的位置。 命刻忍下强烈的呕吐感,拔出了匕首。 血只有在抽刀那瞬间渗出一些,没流出来。 由于她完全顺着刀向抽出,所以伤口没有扩大,开始迅速复原。 这时她发现的,就是掷刀者的功夫实在了得。 背后的堤顶毫无动静。 换言之,那人是从堤防背后以抛物线轨道瞄准命刻的颈子。 不但能听声辨位,又可以丢得如此精准且不失力道的人,少之又少。 「难道……」 在名字闪过脑海时注意到的第二件事,打断了她的低语。 匕首上有油性笔的字迹。 覆皮的褐色粗刀柄其中一侧写着: 『戒慎轻忽。敌人、堺市、明天、以首领身分表态。』 另一面则有张折起的信,被橡皮筋固定在柄上。 柄上的字迹和内容,让命刻确信掷刀的就是—— ……龙美! 若想提醒她过于松懈、敌人正在接近,那么这方法也太粗鲁了些。另外—— ……以首领身分?这是什么意思? 不,没有问的必要。 这是要她代替赫吉的位置。 命刻虽难以置信,却仍能明白龙美的用意。赫吉被捕,「军队』因为失去统帅而解体,未来大家将以top=g的名义作战。 若要推举首领,与机龙同化的亚力士行动不便,诗乃下落不明,而龙美自认并不适任吧。 成为消去法的结论,让命刻感到有些不悦,而且—— ……在堺市表态? 堺市遗留有新庄之母的情报,这是指佐山等人会到那里去吗? 「要我决定大家的命运?这到底是……!」 深感自己仍太幼稚的命刻惶恐地颤抖。 突然间,背后堤顶传来鞋底顶开碎石的声音。龙美若想接近,绝对是无声无息,那么—— 命刻没多想原因,立即从堤防上站起,朝眼前河面移身。 「……小白!」 掺有血味的呐喊中,命刻感到自己心乱如麻。 诗乃的安危、一个半月前自己在战斗中的幼稚表现所产生的后悔、自己将面临的孤独等。 心思被这些事占满之后,龙美的飞刀轻松刺穿了自己的颈子。 原来的你一定会注意到这把飞刀——龙美想必会这么说吧。 现在,命刻满脑子都是龙美给她的提点,但得不出好答案。 当下明白的依然只有两件事。 其一,幼稚的自己又松懈了。 其二—— ……佐山已经行动了吗! 「军队」——赫吉都造成了如此巨大的震撼,各g居留地应该也有所行动,各国ucat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明知如此—— 「————」 命刻纵身一跃,遁入寒冬河水。 自己恐怕已无处可逃。 ● 两道溅水声扰动了夜晚的堤顶。 接着响起的,是四对坚硬的鞋声。 四个身穿西装的高大人影,站在没有路灯的堤顶柏油路上。 性别三男一女,发色一金二黑一褐。 四人不见双眼,全都被墨镜般的配备遮住。 看似领队的黑发男子拿起手机,张口说话。 出口的是英语。 「——她逃走了。贤石反应已过河,逐渐远离。对岸——不,我们不能分头——tes。我们现在就返回原订巡逻路线。」 黑发男子结束通话,正面的漆黑河面已平静如昔。 几秒后,他用右手碰触墨镜,轻声说: 「——遗失目标。」 接着关闭了墨镜侧边的几个开关。 「……都出来透气了限制还那么多,真受不了。需要暗中戒护的人物一大堆,难得发现目标却不能深追——还有什么压力会比这还重呢?我是个德州人,对枪战可是情有独钟呢。」 「轻松一点嘛。」 站在一旁的褐发女子说道: 「话说……最想活动筋骨的应该是欧铎上校吧,他还在横田地下忙着和政府协商耶。那个人明明最恨坐办公桌的呢。」 「上校要是代替少校出席,一定会说『这群家伙、这群家伙还真烦啊,罗杰!』然后把各国ucat代表直接打趴,整个会场搞不好就这么垮了呢。」 「保证是这样。」背后两名男子跟着苦笑。 而女子却耸耸肩说: 「可是……如果那就是上校的作风,那他这次为什么没那么做呢?只要像以前那样,拿出我们合众国的权限和威信说几句重话,与会的大多数国家都不得不低头吧?」 听完,黑发男子摘下墨镜折起,收进怀里。 之后他转过身去,面向停在堤防尽头的黑色汽车,向前一步。 「我这样说吧——你认为是谁打败了『黑阳』?」 「————」 见背后没人回答,他继续踢开柏油碎石走着。 「我当时在现场,在调布机场那群被破坏的车辆和弟兄之中。我们以为击败了的『黑阳』只是复制品,真正的他依然在天上逍遥。可是——」 他接着说: 「有一群拥有谢罪象征——概念核的人……想了解他的心思。」 苦笑一声。 「我们和上校所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箝制他们那种能创造奇迹的力量……现在各g的人都想找他们打架,而有能力和那些人较量的也只有他们。至少这点道理我还懂,少校和上校也都知道,也明白让他们战斗就是最简洁的答案。」 「不过——还没开窍的各国ucat正打算找他们的碴呢。」 「tes。」金发男子接着答话。他拍拍身边男子的肩,也往车走去。 「各国ucat探员在全龙交涉部队 成员的住处附近频频出没,光是这两个礼拜的驱逐任务就有三十几次——这还是把变态、纵火狂和大城全部长分开计算后的数字,看来我们对这个国家的治安贡献也不少呢。」 「我国的自由与和平也能以家庭为单位发扬光大呢。那么,我们扮演的就是ucat间的警察角色,在台面下牵制各国ucat,并且在发现各g有攻击行为时立刻回报。那可是很重要的工作——偶尔也会捞到刚才那种大鱼呢。」 「刚刚那位就是户田·命刻……拥有不死贤石的少女吗?」 「是啊。」 前头的男子边走边答: 「但不是真的不死,只是种高速的复原能力而已,还是有弱点的……那是以贤石为基础的能力,只要破坏了贤石,她的肉体就无法再生,而且那并不是瞬间完成,换言之——把她炸碎后,趁她完全复原前破坏贤石就杀得死她了,并不是什么太棘手的问题。」 他继续补充道: 「再说……『军队』那伙人虽然公开了top-g的真相,但他们忘了两件事:现在是现在,而且他们连一个概念核都没有……一切都是回不来的过去,他们也没有任何能摆上谈判桌的筹码,所以——」 话音忽然打住。 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了。 停在堤防尽头的车,离他止步的位置还有七公尺远。 堤防左侧是面斜坡,和河边步道相连。 他看看河边步道的路灯,默默转向背后。 堤顶的柏油路上有个人影,但不属于其余三名队员。 那不曾见过的人影,是个身穿战斗风衣的长发女性。 在先前、刚刚、附近都不存在的女性。 距离仅有五公尺,但男子完全没察觉有人接近。 其他队员也都是如此吧。三个人影倒在与男子对峙的女性脚边,她的路径上。 彷佛是在步行当中猝倒的姿势,让男子即刻采取行动——从怀中取出一挺冲锋枪。 他将装上短消音火帽的枪口指向对方,不断击出颤动空气的轻小枪声之余问道: 「……你是长田·龙美吗!」 冷笑的脸答覆似的冲进男子怀里。 「没错——现在的我就是这个名字。」 ● 男子看着龙美钻进持枪的自己怀里,接着在那举枪前伸的手下动作。 飘逸的黑发掀动气流,背后抽出的刀刃银光晃荡。 看似缓慢,实际上极为快速。 「抱歉啦……请你稍微安分一点。」 从背后抽刀的左手飒然抬起。 手肘将男子持枪的右手由下猛力顶翻。 男子的手因而弯曲,但在下一刻为使力而折起。 龙美紧接着挥刀,将冲锋枪一分为二。 但男子没因此停下。 他收回左手,准备抽出挂在左腰的野战刀。 「——你找的东西在这里喔?」 龙美右手捏着刀,侧首说道。 「嘿。」 她将柄尾轻轻一推,整片刀刃就没入了男子右锁骨下。 「————」 男子苦闷地喊出声来,并见到一些错觉。 龙美再次扫出的银线多了好几道。 错觉的真面目,乃是眼所不及的连续剌击。 全数命中。 声响比拍纸声还轻,但刀刃已贯透了他的四肢和躯体。 骨断筋离,使他无力地向柏油路仰倒而去。 「唔……」 「还出得了声音啊?」 龙美将手伸向男子逐渐倾倒的上身。 才觉得疑惑,那只手已握住男子胸口的刀柄。 「让我帮你拔出来吧。」 刀刃在男子倒下的同时滑出体外。 物体脱离右背的感觉,使他—— 「……!」 吞下了沉痛的呻吟。 高挂的月进入他仰起的眼中,声音传进耳里。 「可别太小看命刻喔?如果她真是块朽木,我才不会对她多费唇舌。现在的她没了诗乃又无处可逃,正是砥砺心志的大好机会呢。而且……」 龙美苦笑着说: 「你们是负责巡逻哪里呀……想一想就知道了吧,我们根本就还不打算放弃呢。没错,我们只是在命刻重新振作之前,先为她打下基础——」 男子背部撞上地面。 右胸剧痛震得他意识逐渐散去,但龙美的声音在那前一刻清晰地响起。 「好让top-g肃正全龙交涉……敬请期待喔?」 ● 眼前是个被书包围的宽敞空间,有着「书库」的名称。 这儿是位在尊秋多学院二年级一般校舍一楼的衣笠书库。 往中央低下的阶梯式书库内书架林立,从书架间窥见的窗外已黑成一片。 一旦壁钟指向晚上九点,书库就会熄灭其他灯火,只留天花板的日光灯。 人工光线被一排排书架截出黑影,为书库带来几分阴暗。 没被书架影子遮盖的部分,自然就是没有书架的顶层。 平时会被光明填满的,只有入口处的柜台,以及底侧准备室前的地板。 已关上了灯的准备室里头还有个人影,外头另有两个在等待。 其中一名等待的少女,有着一头金色长发。 另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女,正将头探进没有门的阴暗准备室。 最后一位则是短发及盾的少女,她站在准备室里、金色短发少女的视线之前。 窥视准备室的少女,对摸索着室内墙面的运动外套少女问: 「请、请问,风见姊姊,没事吗?」 「咦?放心啦,希欧。这里只有一些杂物,光是进来不会被骂啦。就算是年终庆期间,也用不到衣笠书库。」 「不是啦。风见姊姊,你的战斗……」 一听,倚在墙边的长发少女有些动作,对在准备室里找电灯开关的风见说: 「风见没受伤?」 「放心放心。」 风见苦笑着按下在墙上找到的开关。 天花板立即传出眨眼般的小声响,近似茶色的灯光紧接着打下。 「我看看。」 风见在灯光下见到的是—— 「都是书耶,几乎要把这个小房间塞满了……」 「那、那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不过,佐山他们刚刚不是来过电话吗?他说『书房』应该就在衣笠书库里。」 风见知道佐山到过田宫家一趟,为的是—— ……查明母亲的过去吧…… 风见明白佐山仍受到过往的折磨。 但她也知道,那样的痛楚已无法阻止他迈步向前。 ……所以—— 「所以我当然要帮他罗。」 美影歪着头听完那自言自语,但风见只是回送一个微笑。 「总之先趁男生去买零食饮料的时候,把这里收拾干净吧……说不定中间那堆书山,就是因为底下有个工作台才会叠那么高呢。」 这句话让站在入口的希欧肩头跳了一下。在制服上罩着飞行夹克的她问道: 「这里,就是那个……书房吗?」 「嗯?不是喔,这里是准备室。」 「那 ——」 风见对疑惑的希欧和面无表情歪着脖子的美影点点头。 「——其实啊,我觉得这里应该是『书房』的入口呢。」 「可、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后面也只有书架……」 风见想起一件事。希欧和美影对衣笠书库都很陌生,倘若熟悉这里,一定会发现某件事。 于是风见看看壁钟。 快晚上九点了。她望向柜台,齐格菲已不见人影。 「你们知道吗?这里的管理员齐格菲啊,在一天工作结束时或有空时,就会到二楼的音乐教室弹钢琴喔。」 还没说完,钢琴声已流泄而出。 平安夜。 房里充满了钢琴的清澄乐声。 那高亢的慢节奏曲调拉下了希欧的眉梢。 「我是听得见啦……可是这代表什么呢?美影姊姊,你也听见了吧?」 「嗯。」 希欧略显不安的神情和美影侧斜的颔首,让风见相当满意。 她应了一声「好」,继续说: 「都听到了嘛——那都过来这边。」 风见搭上希欧和美影的肩,将她们推向书库。 走了几步,左右两人开始为跟上风见而调整步伐。 「那、那个,风见姊姊?」 风见没回答,又走了几步,准备踏下阶梯状的地板。 她看着美影先行小心地双脚跳下一阶,同时和希欧一起下脚。 再走几步后,风见卖的关子就成了自动显现的答案。 风见两侧的希欧和美影都停下了脚,踏不出下一步。 停止。 风见也随她们止步,朝左右各看一眼。 右侧美影和左侧希欧都低着头,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双眼圆睁。见到两人的沉默,风见「哼哼」地自豪着。 「你们两个怎么啦,为什么突然不走了呢?」 美影「嗯」地点头,希欧则是犹疑地慢慢说道: 「钢琴声……钢琴声不见了呢。」 「对。」 风见抬手放开两人。 接着向前一步,一八〇度转向又惊又疑的希欧和美影,吸了口气说: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这个能列入本校之谜的现象是怎么来的。」 风见抬头看着天花板。在日光灯、白色天花板另一端的,就是音乐教室。 「上面的音乐教室是完全隔音的,不会影响到这里,走廊也听不见,再上去的美术教室也一样……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准备室还能分别听见这两间教室的声音呢?」 「分别……?」 「没错。」 风见低下头,叠合彼此的视线。 「我曾经在准备室里听过布莲西儿那只鸟的叫声,而且是从美术教室传来的,但是音乐教室的声音却传不进美术教室。虽然齐格菲说那可能是墙壁共振所引发的,不过……」 风见看向准备室,继续说道: 「要是那里面有个密室呢?会不会其实和墙壁共振无关,而是因为密室的空调管线分别绕过美术教室跟音乐教室的墙,所以声音才不互通?」 「————」 见到希欧和美影一脸讶异,让风见更满足了。 「来!」风见拍响双掌。 在书库里制造声响后,风见竖起眉笑着说道: 「——整理一下吧,要把工作台跟后面的书架都清空喔……那座书架另一边可疑的很呢。」 第八章『踏入世界的方法』 从这里到哪里? 从哪里到这里? ● 即使经过整理,这个木质地板的房间依然相当狭窄。 房间只有三坪大,外侧有个无门的出入口,内侧则是书架。 室内沐浴在天花板洒下的朱红色灯光里,飘散着些许的霉味。 「这里的书还真多……」 房中八人之一的新庄说话了。 中央的工作台摆满了饮料零嘴,但新庄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处。 此时众人注视的,是占据房间后墙的书架。 仍堆在地上的旧书后头有四组架子。 书架直达天花板,左右两组在前,中央两组在后。 「……怎么看都是双层书架呢。」 穿着运动外套的风见抱胸如此说道。在新庄耳里,那句话就像统整了众人看法似的。 地板上没有能让书架滑动的轨道,而佐山认为—— 「前排书架是固定式的吧。只要在后排书架左右,也就是在前排和墙之间装设滑轨,后排就能像门一样分开……换言之,密室——或是那样子的概念空间,就在书架后面。」 佐山接着尴尬地轻笑道: 「才准备和8tg-g进行全龙交涉,然后察访新庄同学母亲的过去,来深入top-g毁灭的真相……想不到还得赶在那之前来场寻宝,搜索传说中的书房呢。」 微笑的新庄在佐山身边点点头。 「没关系啦,都知道诺亚和更多有关佐山同学妈妈的事了……我们就一起努力到电车出发之前吧。」 前不久,佐山来到准备室时,地上大部分的书都搬到外头去了。 所有人都无视摊在工作台上的零嘴,讨论该怎么移开书架,新庄和佐山也于分享了从田宫家得来的资讯后加入讨论。 前后两排书架上仍排满了书。 但后排左书架的左上角,有个没摆书的空间。里头放着有些年代的教学用地球仪。 另外,他们还发现了三件事。 书架里没有任何看似能移动书架的开关。 敲敲书架底板,得到了表示后方有着空白的轻声。接下来—— 「明明是木头做的,却打不穿呢……」 注意到书架和周围墙面受到概念防护的,其实是出云。 出云出院后耳闻风见也打了一场,就担心地想钻到运动外套底下检查伤势。 很快地,他整个人撞上书架弹了回来,但书架不仅完好如初,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不过手上资讯仅止于此,没有进展。 佐山在新庄身旁揪眉抱胸,希欧和原川靠墙站着,飞场和美影各自倚在左右书架边,风见和出云继续收拾地上没清完的书。 新庄看着书架沉吟,面前的架上—— 「……这里的书好杂喔,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有什么灵感吗,新庄同学?」 「呃,那个……」 新庄不确定地看看周围。 集中过来的视线使她肩膀不禁微微一缩。 「那个啊,我可能想错方向了,不过……」 新庄鼓起勇气,朝她从「种类繁杂」得来的疑问大步迈进。 「明明种类那么杂,为什么还几乎排满了每一个书架呢?」 「——不就是有空位就塞,剩下的放地板吗?」 出云的话听似有理,但—— 「你看。」 新庄指向架上书本排出的颜色。 「看起来种类虽多,但是同个系列的还是会排在一起。」 一看便知。成套的书排出一条条色块。 排在不同系列间,看似纷杂的书—— 「也都是同一个作者或出版社的作品……其实是有分类的呢。」 「那么——」 佐山应道: 「排在这里的书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乱……其实有其他用意?」 「我同意。」 原川出声了。靠墙的他交叉着脚说: 「我也觉得有个地方不太对劲。可以把书搬下来吗?」 「不太对劲……?哪里啊,原川同学?」 原川以摇头回答新庄。 「书搬走以后就知道了,我到时候再说——可能只是我弄错了。」 说完,原川将背抽离墙面。 见到原川想动手搬书,飞场便和美影一起离开靠着的书架,出声道: 「那个,原川学长,我也来帮忙搬吧?」 「飞场·龙司,你做过搬家或货运的打工吗?或是做过把书按照原位摆回架上的工作?」 原川没转头,对着后排书架卷起衬衫袖子。 「说不定书的排法有什么机关,所以得让知道该怎么排回去的人来搬,也就是我。」 见他背着大家这么说,新庄心想— ……他真的就是这样,不过—— 见到希欧待在朝后排书架动手的原川身边,让新庄接着想下去。 希欧将原川搬下的书一排排移到他背后,并说: 「所以说原川大哥是……善后的专家罗?」 「不要用那种说法,希欧·山德森。还有,别想藉机更动家事分配啊,知道吗?」 两人在希欧「唔」一声后陷入沉默,不过动作没有停下。 书堆在两人背后均等累积,逐渐形成一堵隔开他们与众人的墙。 风见用怀疑的眼光和大家一起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对出云说: 「觉,那两个人是不是想躲在自己盖的墙后面亲热啊……?」 「就是啊,根本是肉麻的浪漫喜剧情节嘛,超过观众容忍范围反而让人起鸡皮疙瘩……」 「哈哈哈,公开亲热的两位老前辈开始摆架子了。哈哈,有书架所以摆架——对不起我去买果汁请大家喝不要用鄙视的眼神看我。」 「这不是鄙视——只是觉得你很无聊。」 「这、这更伤人吧!」 看着他们一搭一唱,勾起了新庄心里一些思绪。 ……还真是独特的循环呢。 为了保持脑袋正常,还是别跳进去比较好。接着,新庄忽地发现另一位旁观者清的人物——佐山。 脑筋最有问题的人竟然没一起拌嘴,让新庄不禁思考原因。 「——啊!该、该不会是不和他们一起耍蠢才奇怪吧!」 「……那种突发性的结论是什么意思呢,新庄同学?」 佐山和头上的貘一起歪头看着新庄。 他静静地注视了新庄三秒,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佐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并脱去上衣,往袒露的胸口拍了几下。 「别客气,尽管来吧……!」 「来什么?」 「——来什么?竟然这么回答?是吗?呵呵呵,想不到连新庄同学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嗯,现在这种非常想撞进你怀里的感觉,应该是某种很难出口的负面情绪吧。」 说完,周围就窸窸窣窣起来。 「原川大哥你看,佐山大哥和新庄姊姊又在用怪方法调情了呢……」 「那是常有的事,知道吗?希欧·山德森。白痴会长,快去处理一下。」 「不要,我身上的防护项目应该不包含『抗菌』……千里你去吧?」 「我也不要,我才不会批评人家的喜好。」 「……风见学姊,那你怎么会用『快去』的眼神看着我呢?」 新庄的危险探测计突然飘高,吓得她赶紧说: 「先、先等一下!为什么现在的循环对象会变成我们啊!」 「哈哈哈,新庄同学,大家只是羡慕我们而已。谁教我们的幸福都满出来了呢?」 新庄勒紧手边的领带,漏出幸福的气管立刻紧闭,不再吵闹。 总算求得一点清静后,新庄才吐口气说: 「佐山同学,我问你喔?」 「……千里,我们是不是被忽视啦?」 「……是啊,觉。他们就这样跳出两人世界的话题了耶。」 「那、那种事已经说够了吧,轮到这里了啦!」 新庄指向佐山。 「刚才佐山同学就一直不动也不吭声,大家怎么都不问问他怎么了啊!」 「那要从谁开始问?」 听风见这么说,新庄看向她指着的佐山。 但佐山却不知怎地将红领带紧紧缠上脖子,瘫倒在工作台上。 「你突然玩什么命案现场游戏啊!赶快起来不要睡了,认真一点啦!」 「喂喂喂,新庄,你刚刚表演得不错喔。」 但佐山仍躺在桌上,故意用无力的动作松开领带。 「缺氧了呢……呵呵,我需要人工呼吸喔,新庄同学。」 于是新庄将握紧的拳头垂直砸进佐山腹部。 佐山上半身随着槌肉声弹起,接着站起身来轻轻一跳,接住弹上空中的貘。 「新、新庄同学,人工呼吸不是用打的,而是要温柔地对待……」 「嗯嗯嗯。」 新庄使劲挤出笑容,对佐山点点头,保持微笑缓缓开口: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来,认真地找吧。」 佐山点点头,站到一边。 他若无其事地置身于周围的怀疑目光和白眼当中,面向前方。 左手抱胸右手抚颚的少年,眼里看的是—— 「原川,你的结论也该——」 「好,等我搬完这一层,疑问就差不多能解决了。」 原川转头回答,他身边的希欧也跟着转向佐山。她隔着背后一整排几乎等高的书堆,歪着头对佐山问: 「其实希欧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呢?」 「放心吧,希欧,其实没什么。剩下的……就让原川说明吧?」 众人跟着看向原川。 新庄发觉原川搬书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问号才刚升起,就听见希欧「啊」地惊呼一声。 希欧诧异地举起右手,张开的五指就放在她们和其他人之间的书墙上。 这一排排的书,都是照架上顺序叠起来的,目前共有六排,不过—— 「几乎一样高耶……」 ……那是从塞满的书架里搬出来的,会差不多高也是正常的吧? 然而,希欧口中的「几乎」并不是那个意思。 她眼前的六排书中,有四排比其余两排矮了一册。 但问题并不在此。 问题是出在那四排的高度—— 「——太过一致了。」 众人静静看着说出结论的原川及表示同意的希欧。 较矮的四排顶端是齐平的。 较高的两排高度也恰好相同。 眼前这两组书叠高后,顶边可说是两条水平线。 #插图 …这是什么意思……? 新庄开始思考,而协助原川排书的希欧也似乎顺应她的心思,侧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呢?」 希欧的手在矮书堆的顶边滑过,比较高度。 感觉起来,那四排的顶边的确呈一直线。 「这种高度是故意做出来的吧?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那问题般的自言自语,让新庄想到了些什么。 可是刚浮现的答案却让她—— ……咦?这样好吗? 自己眉头深锁、双臂浅抱的动作简直和身边的危险人物一个样,让新庄感到些许担忧,但她仍将话说了出口。 流出唇间的字句是—— 「……电动游戏里也有类似的画面吧?」 ● 听了新庄的话—— 「电动游戏……?」 书墙后的希欧感到疑问。 她对电玩不太熟悉。在美国时经常搬家,日常琐事也压得她几乎无暇玩耍。尽管曾祖父常问希欧需要些什么,但是她想看的书都能从图书馆借到,而且在搬家后体验新的图书馆也是她的乐趣之一。 来到日本后,原川不会问她需要什么,想看书也有图书馆能用,况且她连壁橱里的书架都还没征服。 朋友们似乎对电玩也多有涉猎,但希欧的生活受到社团、琐事、书籍、原川和这群怪人重重包围,没有电玩介入的余地。 不过学校的女性朋友们,在谈话间不时会提到她们热衷的女性向游戏。 ……常听她们说又把谁「攻略」成功了呢…… 看来二次大战对日本国民的影响依然很深,侵略行为仍是电玩中的重要指标。 如果要让原川和自己的感情走上正轨,是不是该趁他晚上骑车时,叫山德斐洛来轰他一发比较好呢? 不过,根据自己斜眼偷看大城那些游戏后得到的结论,日本女性的理想形象是没血缘的妹妹、粉红头发和怪怪的语尾,但那全都是自己没勇气踏入的领域,原川的喜好又是个谜,再这样下去彼此的感情恐怕—— 「希、希欧?你好像想得很认真耶?我说的电动是指——」 「啊,我、我知道!」 希欧一回神就突然大喊: 「——如果是金发倒贴系,现在的希欧也没问题呢!」 「我的问题可大了,希欧·山德森。」 「咦?啊,那、那么问题是出在属性上吗?」 「冷静一点。希欧,你在掌心写个米字然后舔舔看。」 「啊,我知道那个。那是一种日本习俗,做了以后就能冷静下来对吧?」 「不对。那只会让做的人知道自己有多白痴,希欧·山德森。」 希欧枯萎了。 原川在沮丧的希欧身边叹了口气,站起身说: 「好啦,新庄,你想说什么?」 「呵呵呵,原川,如果你想听新庄同学的宝贵意见,得先经过我——唔!」 「抱歉,刚刚有点杂音。我想说的是,你知道的——不是有个游戏吗?」 「我不知道。」 ……他真的都是这样说话耶…… 原川的回答让希欧在心里感慨地表示同意。 在心里吐口气后,希欧抬起脸,好奇地对新庄问道: 「是什么样的游戏呢?希欧对那个不熟,听不太懂呢。」 「嗯……就是,用红红长长的东西插进l字或t字叠成的洞里。」 「那、那是新的开脚系十八禁世界吗!」 原川狠狠拍了希欧的后脑勺一下。 「好痛!为、为什么要打我啊,原川大哥!」 「我是帮你拍掉脑里的毒素。 还有,为了加强你的一般常识,下次我会跟基地的熟人借一台游戏机给你。」 「谢、谢谢你……」 再度低下头后,希欧从新庄的提示中找出了线索。 换言之,新庄想表达的是—— 「这座书架里,分成再一本就排满的和已经排满的这两种吗?」 自言自语般地说完,希欧才向众人问道: 「可是……缺的会是什么书呢?」 除了倒在工作台上的佐山,所有人都面露疑惑。 不知道。 这也难怪,虽然知道缺的是书,但衣笠书库本身就是个书海。 就算要一本一本试,也不知道怎样才符合要求。 然而—— 「没关系,大家——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吧。」 话是风见说的。 希欧抬起视角,眼前是风见那进取的笑容。 「要是错了,再交给其他人想就好啦。反正答案还不明朗,先说先赢嘛。」 表示同意的「嗯」声附和了风见的话。 美影举起手。 「那我要说,那个。」 她指的是希欧头顶。 希欧「咦」地顺着手指转头,那个方向是左侧书架的最上层。 最左端摆的是地球仪。 由于不知地球仪有何机关,原川没动过那层。 希欧端详着完好的最上层,同时耳中听见美影的声音。 「只有那层怪怪的——有地球仪,旁边塞满了书。」 如美影所书,最上排的书紧密排放,从最右端一直延续到地球仪底座。 ……所以最上排也是排满的呢。 才想继续思考,佐山就出声了。 「一个书架有九层,左右共有十八层。现在左边最上层已经排满,搬下的六层中,有两层也是排满的,没错吧?那么——」 声音接下去说: 「就这样粗略地算,缺一本的和排满的是四比二;书架左右共有十八层,所以缺的有十二层,满的有六层。可是已有一层被地球仪填满,若去掉那层,剩下的——」 「就是缺的十一层或满的五层其中一种吧?」 佐山点头称是。 「你们不觉得『十一』这个数字很熟悉吗?衣笠书库里的确有这么一套十一册的书呢。」 躺在工作台上的佐山,在众人眼前屈起一条腿,微笑着说: 「答案很简单——就是衣笠教授的神话大全,快把整套都拿来吧。只要在有空缺的层里摆进正确位置,书架之门或许就会开了呢。」 「可、可是,哪里才是正确位置呢……?」 希欧点头同意新庄的疑问。 只是将书放进空缺的位置就能开门了吗? 若需要触动开关—— 「……书的摆放位置,很可能也是谜题的一部分呢。」 「其实那也不难猜喔。」 佐山的声音传进希欧耳里。 这个回答,表示他已从现有资讯得出答案。 ……所以答案就在眼前吗? 想到这里,渴望进一步了解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希望在此找出答案的情绪,像方才有些犹豫的应对般怱地成形。 ……那么提示就在—— 找到了。 那就是之前美影所指,位在这尚未填满的书架左侧最上层之中的物体。 希欧终于将答案的内容说出了口: 「地球仪……不对,就是世界,以及各地的十一个神话吧!」 她见到佐山嘴角微扬,颔首示意。 「这样啊——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希欧?」 「嗯!」希欧答道。 少女看看身边的原川,他已动手抓起一叠叠书柱上下两端,摆回书架。 希欧将那举动视为要她大胆说下去,于是—— 「要参考左上角的地球仪,把世界地图放大到这两座书架上——再将十一本神话放进地图的相对位置。」 希欧感到自己说得神采昂扬。 「我想衣笠教授的书房入口,一定就是这么一个能俯瞰全部的g和世界神话的地方……!」 ● 时间在希欧的自信发言后又过了三分钟。 众人将对应的书放进书架,却毫无动静。 十一本书的确都已置入对应各种话流传地域的位置了,然而—— 「咦?呃,为、为什么书架没有打开呢?呃……这个,那个……」 新庄看着满头问号的希欧,心想—— ……公开处刑就快开始了… 同时,将十一本书塞进书架的风见等人,心里的问号却比希欧早一步冲破了头。 「奇怪咧——?」 风见两手抱头,以难以置信的口气大喊: 「为什么还没开啊!希欧她难得有这种好点子的耶!」 「真的很奇怪呢,风见学姊!难得希欧她这么认真回答的耶!」 「啊,不是,其实人家只是、那个……」 「到底是为什么啊!飞场,为了希欧我们再加油一下吧!」 「没错,风见学姊。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加油,我们还是一起加油吧!」 「那个,搞不好只是希欧弄错——」 「没有,错的是我们!对不对,飞场?尤其是你!」 「对!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怪到我头上,不过我最近开始觉得那样也不错了呢!」 「那、那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这个、那个……」 「十一本都要重放喔,飞场——喝啊啊啊啊啊啊!」 「唔啊——!」 「所、所以说,就算你们那么用力塞,呃……那个……」 几乎被逼哭的希欧向身边的原川求救: 「希欧又被欺负了啦——呃,原川大哥,听人家说话嘛!」 见到这群人抬杠的样子,让新庄不禁又想—— ……真是独特的无脑循环呢。 新庄虽想帮希欧说话,却又不想被拖下水。 但说也奇怪。 衣笠·天恭的书确实和空下的空间吻合。 吻合得像是这组书架正在等那十一本书归位似的。 书架中有空位的层段,确实都对应一个有神话流传的地区,只要再配合地图,就能锁定神话大全该摆放的范围。 风见发现,一旦书摆进了正确位置—— 「……都有声音吧?」 书架某处就会传出时钟指针转动般的声音。 她凭藉听觉,顺着十一个响声置入十一本书,填满书架。 但书架仍未开启。 「好奇怪喔……」 这时,坐在工作台上旋开乌龙茶宝特瓶盖的出云说: 「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弄错了所以没打开嘛——如果是对了还没开才奇怪吧?」 「我说啊,觉。大家都很认真在思考耶……」 「我也在思考啊,只是想到某个地方就卡住了。」 「某个地方?」 出云对着瓶嘴灌了一口,接着说: 「……听佐山说啊,这书架是他妈妈负责整理的。」 「那还用说,佐山的妈妈既然是管理员,当然整理过这里……」 的确,架上一本本等同知识之洋的书,大多是昭和后期的产物。 ……在衣笠教授那个年代,上面的书应该和现在差很多吧。 佐山的母亲应该会找相同厚度的书来替代老旧不堪的书。 「所以说,这座书架现在的样子,是佐山妈妈用她自己的方式整理出来的;不过我们要塞的书,应该要用纯正的衣笠摆法吧?」 「————」 「……我是不太会讲啦,只是想说『现在看到的书架构造和衣笠教授摆出来的不一样』而已。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帮助,不过你们好像都没考虑这点。」 出云说得没错。 并列眼前的书背和厚度多为现代所有,但自己并未察觉。 至于失察的原因,即是来自书架和书没有随时代改变的错觉。 ……衣笠教授时代的书是怎么摆的呢…… 书的密度应该没变吧,要放的还是那十一册神话大全,既然如此—— 「会不会是什么弄错了呢……?」 虽然明知有错,却无法确定错在哪里。 不过一一试误并非全无价值,而且还发现了一件明确的事。 大家太专注于机关,而忘了用另一个角度观察。 那个角度是—— 「衣笠教授是怎么打开这道门的呢……」 说着,一个念头闪过新庄心里。 要打开门并不只是找出书放哪里,还要—— ……重现衣笠教授开门的方式…… 「说的也是。」 新庄喃喃自语后,托颊走了几步。 往前走向书架正面。 「衣笠教授平常开门的时候——」 感到视线集中过来的新庄停在书架前,继续说道: 「……我想,衣笠教授大概都是将那十一本书摆在那个工作台上吧。」 「不是放在书库里吗,新庄同学?」 「徒书库里拿十一本书过来太累人了啦,衣笠教授只有一只手呢。」 说着,新庄抽出其中一本。 「这只是举例喔?因为每次都放十一本实在有点麻烦,所以只拿下一本摆在工作台上。应该很合理吧?」 接着,那只右手已将书抽离书架。 那是第十一册,讲述圣经的书。因为年代久远,封面已磨损得连书名都难以辨识。 接着,右手将那厚重的感受带回了工作台。 ……呃—— 新庄在众人视线带来的些微紧张中拨开桌上零食,放下书本。 那是本横书的左翻书。据说是因为衣笠教授只有右手,才会选择这样的编排法。 若是左翻书,先用右手抓着书的后侧,再以大拇指按住书页就能翻阅。 新庄便是以此方式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看过版权页上作者姓名的罗马拼音和出云出版社出品等字样,便将书阖上。 见到封底后,新庄将手指伸进现为下方的封面和工作台之间。 新庄拿起书,并且让书背朝上,接着站直腰说: 「然后把书放进去——」 「先、先等一下!」 听见飞场的声音,新庄开始犹豫该不该照惯例忽视。 「……呃,怎么了吗?」 「学长刚刚是不是在考虑要不要忽视我啊……?」 「……难道你想被忽视吗?」 「不是不是!」 飞场急忙摇头,接着转向背后。 「美影姊。」 「?」 美影一脸疑惑地走了过来。 在她站定前,飞场对新庄说: 「新庄学长,不好意思,可以把书借我吗?」 「咦?我没有色色的书喔?」 「哈哈哈,那种东西只要等同盟志士分我看就好——」 见到大家忧心忡忡的表情,飞场的笑容僵了两秒。 清咳一声后,他板起脸来—— 「不是啦,是新庄学长手上的书啦!」 「啊,什么嘛,直接讲就好啦——来,美影小姐。」 「嗯。」 「……那个,我刚刚是不是被当作空气了?」 「空气才不好色咧。再说,你还是会把书交给美影小姐吧?」 飞场点了头就不知怎地不再抬起,双膝跪地。 「这是迫害……不,其实我……不、不不不……」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是把书给美影小姐之后呢?」 「咦?啊,对了,美影姊,请你模仿刚才新庄学长做的事。」 「嗯?要一模一样吗?」 美影坐在椅上发问,飞场起身回答。 「照美影姊自己的方法就好——只能用右手喔。」 接着他看向新庄,用眼神说明这就是他阻止新庄的原因。 ● 美影在心里道出疑惑。 ……为什么? 虽不知个中原由,但飞场似乎认为让美影来做就能找出某种解答, 飞场什么也没说,但这一定是得尽可能自然地去做的吧。 相信这和「出门走走比较好」或「下水就知道了」一样,是种难以解释,但做了就会有所收获的行为。 于是美影点头了。 「嗯。」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新庄之前所做的动作。 首先是翻书。 美影单以右手抓住左翻书的右侧,也就是书页部分,让书背接触桌面。 封面在书垂直立起后向左倒去。 她以右手拇指按住书页并运指翻书,将书页向左拨开。 连续的翻纸声时有间断,速度快慢不一。 翻至最后一页时,美影也盖上了封底。 「嗯。」 点头后,美影像平时在家那样将书拿起。 站起后的下一刻,美影察觉了某个变化。 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她。 「……?」 美影不懂。这并没什么特殊,只是做出平时从桌上拿书的动作而已。 虽然和新庄做的有些不同,可是那又如何呢? 因此,美影发问了: 「……刚刚那样,可以吗?」 ● 风见点头回答美影的疑问。 「应该没错……」 她吸口气确定自己的想法,接着说: 「我想,衣笠教授大概就是那样拿书的……」 接着看向美影右手。 纤细的手正抓着那本书,而且不是书背那侧。 「她拿的是后段……」 众人皆对这缓慢说出的话表示同意。 风见在脑海里重播方才决定性的一刻。 新庄和美影的明显差异。 那便是阖书后拿取的动作。 新庄抓的是书背,也就是印有书名那端。 若依此纵向摆进书架,就能清楚看见书名。 就动作流程而言,手将在阖书后暂时离开书本。 之后再抓着书背拿起。 但美影不同。 阖书时,她的手并未离开书本。 她的手仍按在朝上的封底上,然后—— ……拉向自己。 试过便知。那只是利用手的摩擦力,将工作台上的书拉向自己。 一旦拉到桌边—— ……就能顺手抓住突出来的后端。 手不会离开书本,可说是一种懒人拿法。 如此省时省力的动作,应是积年累月养成的吧。 新庄的拿法则较为细心,也能在摆进书架后直接看到书名,只是不够顺手。 直到最近,美影的手仍不能活动自如。 与其要求动作细心,完成目的才是首要项目。 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动作。 ……当然,衣笠教授也可能是个细心的人…… 不过,有个现象能够否定这个想法。 答案就在美影手里那本书的封面上。 「衣笠教授的这些书,每本封面都磨损得很厉害。依我看,不只是因为年代已久——」 「还要经常把封面盖在工作台或桌面上滑动,才会变成这样呢!」 希欧的话让美影以外的人都点了头。 美影手上的书,封面确实比书背及封底磨损得更为严重、明显。 ……所以答案就是书背朝内放进书架吧。 风见不禁想像这几座书架的往日风貌。 架上的书几乎全是书背朝内,只有衣笠教授一人知道所摆何书。 几经抱怨后,他是依然故我,还是终于顺应众意了呢? 无从得知。 以美影此刻的动作猜想故人形影,使风见既会心又腼腆地微笑。 眼前的美影举着书疑惑地说: 「刚刚那样可以吗?龙司的妈妈常说这样拿不太好,容易伤到书呢。」 「现在不必在意那些喔,美影姊。」 不出所料,风见听见了飞场带笑的话音。 「其实这本书也希望你那么做呢,来吧——」 飞场的掌心覆着美影的手背,一起摆进最后一本书。 「……这样一定能开启『书房』之门!」 接着,众人见到了紧跟而来的变化。 是貘。 佐山头上的貘举起一双前脚。 下一刻,过去展露眼前。 ● 在希欧眼前的,是黑夜中的白色。 ……咦? 这里是哪里呢? 不知道,只看得见上有黑色夜空,下为白色地面。 白,从天而降的雪白。 宽广的大地上随处可见成堆的白,形状是—— ……溜滑梯和秋千之类的游乐器材…… 很明显地,这里是座公园。 公园入口设有拱门,地势颇高,可说是一片在崖边围起的广场。 公园北侧有一栋形似教堂的建筑,屋顶也裹上了一层白衣。 仔细一看,建筑还附设音乐厅及新建的钟楼,看得出是间几经扩建的教堂。 对侧崖边有颗粗壮的樱树,枝橙形状的雪堆也逐渐成形。 希欧将视线转向崖边开阔处。 「…………」 视野豁然开朗。 眼下是无垠的夜景,头上是飞雪漫天的夜空。 这场雪的边际会在哪儿呢? 染满了黑,却在雪花间略显几分青蓝的城镇里,有着无数人造光明。 ……这里是…… 希欧曾听说过。这所庭院里有颗樱树的孤儿院,在关西大地震的三次灾害之中不幸随着山崖崩毁了。 能见到这栋建筑仍然安好的样貌,也就表示—— ……这是大地震前的过去? 这里若是堺市,面前夜景另一头的黑暗就是濑户内海,大阪位在右侧,也就是北方。日前于梦中所见,在烈焰中化成废墟的大阪就在那里。 希欧因此移动视线,然而! ……什么都看不见呢。 飞雪彼端尽是看不穿的深邃黑暗。 「……?」 这时,眼前的黑令希欧不经意地感到一丝矛盾。 ……为什么呢? 希欧心中的疑窦仍相当模糊,宛如找不着正常基准点一般。 很快地,她想起自己曾经感受过相同的矛盾。 ……就是在过去的梦里呢。 是在目睹top-g大阪在黑夜下焚毁那时吗? 不是。希欧在心里否定自己,当时的感受并非来自地面。 ……而是天空。 当她仰望那片能任人翱翔的空间时,感到了一点不协调。 「……那时看得见星星呢。」 飞场父亲战斗时仍一片漆黑的天空,在自己父亲的机龙出现后竟一扫阴霾,群星满布。 重获光明似的看见了应该看见的东西,让希欧心里留下些微矛盾,直到今天仍未忘怀。 ……可是…… 现在的大阪只是被黑夜覆盖,仍好端端地安睡在雪的彼端。在这种不会有星光的天候里,这份矛盾究竟从何而来,希欧实在毫无头绪。 希欧的意识不解地歪头思索,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右边忽然有个人影向前一步。 「!」希欧吓得缩起无形的肩,转头查看。 那是一名身穿白袍、束起黑色长发的清瘦女性。她走向崖边,拖着一条白气。 女性停在稍有积雪的护栏前,吐口白气后抬起头来。 视线像是想看过天幕似的环视一周。 转过身来。 在白雪上,她荡开白衣衣摆、扫动黑色发束,仰望夜空。 接着,希欧见到了那白衣女子的面容。黑眼珠,脸庞细瘦—— ……新庄姊姊? 希欧听说过新庄·由起绪在很早之前就流亡至top-g的事。 也知道那人在日后成为top-g毁灭的开端。 既然她就在眼前,孤儿院又平安无事—— ……那么这里该是top-g那座战前的堺市……! 貘为何要显现这段过去呢? 据说,貘会视对象需要而显现相应的过去。 那些过去片段是貘所挑选的吗?抑或是过去主动藉着貘重现在人们眼前? 不知道。这时,仰望着天的新庄,由起绪浅浅展开双手,转向希欧所在的门边。 「————」 希欧听见了歌声。 那是首母亲时常吟唱的诗歌,少女耳熟能详。 当她想起歌名是「平安夜」时—— 「……!」 意识被推落黑暗之中。 ……这段过去…… 若是当下所需的过去,隐含的会是何种讯息? 这对新庄和佐山而言,会不会是两人寻求之物给予的挑战呢? 对自己而言—— ……刚才是哪里不对劲呢……? 也许只是错觉,可是—— ……既然有了想法,就要有所行动。 当希欧的意识下定决心的瞬间,她的一切都被拖回了现实。 ● 从过去清醒时,新庄看见了位于眼前的房间。 那是原被藏在书架后的窄小房间——书房。 书房分享着准备室的橘光,天花板颇高,但房间不宽也不深。 约两坪大的木板地上有张木桌,左右两边是书架 组成的墙。 高高的天花板上有两个换气孔,底侧墙面—— 「……是一道门吗?」 正如希欧所言,底侧墙面和周围明显不同。 相较于多为木质的墙及地板,阴影下的底侧墙面却是一整片的白。 宽约四公尺,高约两公尺的白色平面上端,紧接着一面直达天花板的木墙。 阴影虽阻碍了视觉,但仍能看见白色平面中央有一道垂直的分割线。 新庄和众人一样呆立于准备室里,低声呢喃道: 「这就是书房啊……」 「是啊。」 佐山的声音从新庄右侧传来。 他看了新庄一眼后点头示意,迈开脚步。 「我想,衣笠教授就是将圣乔治的另一半藏在那道门之后。根据衣笠文书记载,那应该是『负』的圣乔治。」 佐山向前走去,又忽然停下动作。 ……怎么了? 新庄跟着前进一步,察觉了两样事实。 第一,门的左右各有一个手腕大小的圆孔。 那对薄影中的圆孔,彷佛正等待人伸手进去一般。 第二则是在正前方的桌面上。 那是—— 「资料夹和——照片跟信?」 褪色的资料夹里有些文件,表面上的字很明显地是以麦克笔写成的。 佐山跟着念出那些字: 「巴别塔内部调查书·一九八三……」 夹上的字不仅如此。 「新庄·由起绪、佐山·浅牺……!」 风见的惊呼从背后响起,佐山右手也同时按住了左胸。 「这怎么回事——能进入巴别塔不是只有衣笠教授吗?为什么佐山和新庄的父母……」 「那是发生在空白期的事,没留下记录也是当然的——从这写法来看,能进入巴别塔的恐怕只有我和新庄同学的父母。」 为什么呢?新庄心想,为什么自己和佐山的父母能够踏进护国课和旧ucat成员中唯有衣笠教授得以进入的巴别塔,还做出这么一份报告书? 当下没人知道答案吧。 新庄接着看向桌上的照片和信。 信收在信封里,寄件者栏位上—— ……写的是我妈妈的名字。 新庄·由起绪的信旁是一张大照片。 「和护国课跟旧ucat的一样……也是在山上拍的照片。」 照片上有许多年轻男女。 「希欧的爸爸妈妈也在里面……」 新庄没有附和这惊讶的低语,因为自己的母亲一定也在照片上。 这张照片摄于空白期,新庄·由起绪背叛low-g之前。 ……大家应该是来调查巴别塔的吧…… 假如巴别塔真的只有自己和佐山的父母能够进入—— 「这下子,我们得更卖力地找寻新庄同学母亲的过去了呢——要查明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嗯……」 未来还会明白些什么呢?新庄心里浮出一个无解的问题。 一个解题要素仍未齐全的问题。 第九章『唐突的软弱』 心意难至 待其到达却为时已晚 只剩下藉口般的泪水 ● 眼前是个白色的宽敞空间。 这个位在地下某处的空间约有五十公尺见方,支柱林立,摆有许多观叶植物和白色桌椅。 这里是餐厅,墙上贴了一张写着「日本ucat临时餐厅」的纸。 为了修建日本ucat大楼,原位于地上二楼的餐厅被移至地下。在所有被移至地下的设施中,餐厅是首批实验品之一。 一到日暮时分,这里便会充满晚餐的喧嚣。 然而,今天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终日川流不息的餐厅,竟在这时反常地空了下来。 客人其实不少。出入口和逃生门附近的位子,挤满了身穿装甲服的实战部队。 但越往桌群中央走,人数越是稀疏。 坐在餐厅中央那张白桌边的,只有三个人。 而且,整间餐厅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他们身上。 他们是身穿夹克的金发女性、她对面的年长白衣男子,以及同样穿白衣的魁梧年长女子。 着白衣的两人,右脚踝和右手腕上都系上了纸环。 三人之间,有一口架在卡式瓦斯炉上的铝锅。 夹克女性在积极地送肉下锅之余说道: 「来来来,赫吉先生、约尔丝小姐,吃寿喜烧就是半生才好,否则肉会硬掉喔~」 年长男子赫吉「嗯」地点头,一面掰开免洗筷一面说: 「大树,我很感谢你每个礼拜都会像这样和我们聊聊,可是这真的好吗……」 赫吉看了看筷尖,之后磨磨筷子刮去小刺。 「实不相瞒,我敌视low-g这点是绝对不会变的喔?嗯?」 「哎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大家都有各自的立场啊。」 「那你为何会在这一个半月以来的每个礼拜,都不厌其烦地邀我们吃饭呢?」 「我可不是故意指定你们两位喔?」 大树笑着说完,将筷间的蒟蒻丝伴着碗中白饭送进嘴里。 「以老师的经济状况来说,只能每周请两个人吃一次饭嘛。一提到人数,关在下面的人推举的都是你们两位呢。」 大树将饭吞下肚,接着说: 「哇~饭一起吃真的是好奢侈的享受喔——所以说呢,楼下那些人一定很信赖两位,或是希望两位能够替他们饱餐一顿呢。」 赫吉又「嗯」地点头。 「的确,像这样边聊边吃,的确比关在房里一个人吃饭要好得多了,嗯。」 「那约尔丝小姐,你觉得如何呢~?」 「你说我吗?」 约尔丝握着筷子慢慢插进锅里,戳起一大团肉。 但肉堆在途中崩散,碎成小片。 「我的『期望落空』也在这时发挥效用了呢。」 大树对苦笑的约尔丝腼腆地笑了笑,接着拿起一旁的碟子盛装肉片,递给约尔丝。 约尔丝瞄了大树一眼,嘴边勾出微笑。 「喔喔,你真是个好人耶。有你这种人陪,饭也更好吃了。」 「约尔丝小姐也是个好人呢,能够开心吃饭的人都是好人。」 大树夹起有些焦黄的蒽段。 「对我来说,两位都不是坏人喔~」 「这真是……我看你是人太好了,才会有这种错觉。我们可是这世界的敌人呢。」 「不过,既然同吃一锅饭,就表示——人只能在类似的世界里生存下去而已喔。老师偶尔也会讲一点艰深的话呢。」 「大树,吃饭这种事可不能和政治、感情混为一谈啊。政客跟坏人都会吃饭,不是吗?」 赫吉拌搅锅料的筷子怱地停下。 「在寿喜烧里加油豆腐啊?真是特殊的做法,嗯。」 「吸饱酱汁以后特别下饭喔:」 赫吉发现还有一块没完全变黑,便夹到自己碗里妥善保管。 之后他窥视四周,目光扫过两个桌位旁的白色装甲服人群。 「大家都吃得很轻松呢,嗯……不过大树,我们要是逃走了怎么办?那些推举我们的人应该也希望我们获得自由吧?」 一听,周围众人都稍微挺直了腰。 约尔丝则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接下话头: 「我们的手脚都上了这些纸镖铐,整个地下空间还设有特殊概念,要想未经允许就回到地表,反而会不知不觉地越走越深——不过呢,这些东西对我们还是不管用吧。」 两人的话让餐厅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那就是大树。 大树仍旧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爱吃的菜下锅,跟着说: 「你们两位都不会逃走吧。因为——已经打输了嘛。」 「打输」一词,让整个场面的气温骤降下来。 赫吉和约尔丝慢慢面向大树,其他人也跟着略为改变姿势。 但大树的神情依然和平常一样悠哉,一片片地翻着肉。 「赫吉先生的同伴都在外面等着吧?而且top-g的人也是……她们虽然从那场战斗中撤退了,可是还没打输。要是两位和他们会合,不就把战败的要素带回去了吗?」 大树接着说: 「而且赫吉先生也认为『军队』已经完成『军队』的使命了吧。之后,只要他们没有要求你的协助,你也不会干预他们。」 「——你还真爱幻想。」 「啊哈哈,说不定真是那样呢。可是——」 「可是?」大树在约尔丝出声催促后,笑着夹起一块肉。 钓到大鱼使大树「喔~」地惊呼一声,另外两人也不服输地从肉盘找出大块肉片扔进锅里。 肉片滋滋作响时,大树的肉已在蛋汁里游了两圈。 然后,她将方才的「可是」接续下去。 「——两位信赖的人们,已经为了找出自己的答案而有所行动了吧?既然老师的学生都在努力了,你们那边不会什么都不做才对。」 「原来是这样。」赫吉叹口气,耸了耸肩。 「——我们的人很强喔?」 「这么说来,赫吉先生也相当地强呢:约尔丝小姐也是。」 大树苦笑道: 「虽然两位现在是囚犯,可能不会那么觉得……但赫吉先生在地面击退阿夫拉姆部长后一路攻进这里的地下六楼,然后再次打倒阿夫拉姆部长,最后还得靠新庄同学和佐山同学合力才能阻止你——约尔丝小姐也一样,要不是有风见同学在,整个ucat都没人能打败你呢:」 「真是受宠若惊啊,嗯。」 「突然被人称赞还真有些难为情呢。」 「是吗~?」 大树也害羞地微笑,并继续说下去: 「要是有这么强的人对自己抱以信赖,任谁都不会坐以待毙喔。」 「嗯……听你说得那么轻松,你对敌人的行动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大家又不会因为我担心就停下来,那群孩子也劝不住。再说——不管哪边赢了,答案都会自动揭晓,所以老师希望他们全力以赴,不要后悔,而且想了好多次结论都一样……」 大树忽然疑惑地问: 「身为一个老师,这样子是不是错了呢?」 赫吉和约尔丝对看了一会儿,转向大树。 三人在锅子上凑近了脸—— 「老实说,我们真的很像——虽然我是你们的敌人,而且一开口就只会埋怨这个世界……但是大家都对战后的未来充满期待。所以,奉劝你们小心一点。」 赫吉点头说道: 「我们所信赖的人们可都是全力以赴的呢——希望你们也是如此。」 大树也点点头,手扶在挺起的胸口,坚决地说: 「尽管放心吧——毕竟他们都是我教出来的呢。」 下个瞬间,四周群众爆出抗议的嘘声。 ● 眼前是夜下的马路。 横越住宅区的单线道柏油路。 各处屋舍渗出灯光,但听不见人声。 在如此的年末冬夜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热能与其他一切都被锁在室内。 有道影子,正在过度洒出窗外的光线下移动着。 影子的主体是辆附有边车的机车。 机车并未发出引擎声。在夜深人静的住宅区里,引擎声容易在路面及住宅间回荡,打扰关在家里的人们。 所以机车是由人推动的。一名少年在其右侧握着把手,左侧有个手推着边车尾端的少女。 少年向左转头说: 「美影姊,你的手不会冷吗?」 「嗯。没关系,龙司。快到家了。」 「这样啊。」龙司点点头,转向前方。 见到在冬夜寒风中行走的美影,使他不禁想—— ……她越来越自主了呢。 回首过去,美影在夏天时还必须依附飞场,直到3rd-g之战告终而开始出入ucat后,出于自身判断的行动才多了起来。 也许她想多用用好不容易能行走的双腿吧。 也可能是希望减轻飞场的负担。 值得一提的是,希欧加入后,时常能见到她们俩结伴同行。问了她原因—— 「因为我们很像。」 当时飞场还不知所为何事,但现在看她这样推着车,就有种这两个坐在边车、同样都是后来加入全龙交涉部队的人确实相当相似。 ……而且都是金发属性! 在心中定下结论后,飞场想问问美影会不会冷—— 「————」 还是算了。 飞场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也觉得这个想法是种多虑。 于是飞场开口说出不同的话: 「到最后,还是打不开书房里的闸门呢。」 闸门左右有两个手腕大小的圆孔,伸手一探,竟发现里头分成了五个洞。 在手腕一带的分割线,告诉他们后半段是能够转动的。 但转不了。 飞场和美影同时转,出云和风见用蛮力转,原川和希欧因希欧的神秘好奇心而转,佐山和新庄则是在佐山怪异举动的鼓舞下尝试了几次,然而—— ……还是转不动。 其实,是美影在大家检查洞里有无陷阱时将手慢慢伸了进去,才促成了这场转机关大赛。 那时美影笑着对吓得手忙脚乱的飞场说: 「放心吧,龙司,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到另一边去,和我一起转吧。」 「没问题!」 飞场大喝一声,以手刀插进洞里,但洞底分岔却让三根手指吃了萝卜。 「他在冲什么啊……」 众人虽在一旁窃窃议论,但飞场并未放在心上。 无论如何,飞场和美影转不动它。 轮到风见和出云时,他们扎稳马步使出全力,但风见很快便松开了手说: 「——啊,不行啦。如果要用蛮力,就得靠瞬间爆发力决胜负吧?既然那样都行不通了,再试多少次也没用。太勉强只会伤到手腕——指甲还会裂掉呢。」 接着原川、佐山等人也都失败了。 虽然毫无根据,但飞场就是觉得佐山和新庄是最有可能打开闸门的组合。 统整意见后,全员一致认为他们两人的手最合乎圆孔尺寸,也因此发现两边内径不同。 大伙儿继续试了几递还是徒劳无功。新庄的看法是—— 「说起来,要是我们这样就打得开,那么佐山同学的妈妈他们也都开得了吧?」 至于风见—— 「既然是衣笠教授的特殊机关,一定还会有人选以外的条件吧……」 而佐山是—— 「虽然我很不愿意接受,但除了我和新庄同学的完美组合以外,的确还需要一把钥匙呢。」 不仅如此—— 「我的母亲等人都打不开,就表示在这里找不到钥匙。衣笠教授这个人和护国课跟出云公司都有深切关联,可能性简直和宇宙一般无限广大……」 到头来「打开闸门取得圣乔治」还是成了日后的课题。 幸亏这具圣乔治是衣笠教授所有,与top-g和过去无关,所以佐山并不急着找出它。 另外还有件事悬在飞场心上,那就是希欧在解散后告诉佐山的话。 过去之梦里所见的天空带给她某种不协调感。尽管她自己似乎也不太明白,但是最接近天空的她都这么说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之后佐山学长他们就往出云和堺市去了。为了对付top-g,要探究与其关系重大的新庄妈妈的过去—— 想到这里,飞场的意识回到眼睛和手上。 黑夜中,飞场一面和美影推着车一面说: 「佐山学长他们已经上电车了吧?」 「是吗?」 美影对电车非常陌生,应该连东京车站是中央线的起点站也不知道。 「……下次,我们一起搭电车出去走走吧。」 「嗯,那我要去……ucat。」 「为什么要去那种去过几百遍的魔窟啊?」 「嗯——因为我没搭电车到那里去过。佐山他们跟其他人都是搭电车去的吧?」 这话让飞场心想—— ……要是她知道怎么搭电车到ucat—— 她就能独力前往ucat了。 你想坐电车去吗?飞场原想这么问,但还是作罢了。 怎么老是半途而废呢?飞场在心里悲叹一声。 最近,美影开始尝试许多新事物,还会帮飞场做点家事,但那些成果总是突然出现在飞场眼前,使他有些错愕。例如,她会向希欧学做菜,接着在训练或放学完回到家里时突然端出来。美影的学习有了成果,自然让飞场又惊又喜,但另一方面,他也因自己没能参与而迷惘。 ……我们的距离应该没有越来越远吧……? 飞场强硬地打断了这个想法。没有这种事,否则她现在就不会在后面推车—— ……也不会邀我今天一起泡澡! 没错,美影在离开医务室时和飞场约好了一起泡澡。 泡澡就是真理。飞场如此总结。 她是想让飞场看看她的身体在这段期间有何改变,或许她的心也随身体而有所变化了吧。 ……要是能像以前那样天天一起洗澡就好了。 当飞场决定还是相信她的变化时,背后传来声音。 「佐山和新庄不要紧吗?」 「不要紧,8th-g概念核是在出云ucat地下呢。他们会从那里前往堺市,之后再带着概念核回来喔。」 「这样啊。」 「你很担心吗?」 「嗯。」美影答道。 「因为出云ucat里有3rd-g的自动人偶。」 「这倒是。」飞场苦笑着转向美影。 「可是,佐山学长是个有需要就绝对不会吝啬开口的人,也不会做出让新庄学长陷入危险的事,你就放心吧。」 说完,飞场发现美影注视着自己。 她「嗯」地展露微笑说道: 「真的是那样呢。」 「真的是那样喔。」 飞场点点头,心想—— ……天啊,美影姊笑起来超可爱的!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滋味?甜蜜? 飞场将亢奋的情绪藏在心里,转向前方。 家就快到了,浴室也快到了,完美。 但他有句话想先说出口,那就是—— 「不过,我们自己也得时时提防才行喔……毕竟3rd-g概念核就在我们手上,说不定出云ucat的自动人偶会想找我们打一场呢。」 「嗯」的回答就要来了吧。 可惜他猜错了。 她在想什么呢?飞场等了几秒,终于等到一点反应。 手中的机车握把忽然前移了一小步。 「?」 简直像是美影在边车后用力推了一把。 「美影姊?」 飞场回过头去,却发现美影趴倒在边车后部。 ● ……跌倒了? 见到美影趴在边车上而产生的猜测立刻被推翻了。 有个东西附着在美影的右肩胛上,那是—— 「匕首……」 刃长大约有十五公分吧。 那把黑柄刃器穿过了衣物,钉在美影的肩胛骨上。 ……是谁? 飞场侧耳探寻对方踪迹,但什么也感觉不到。 在紧绷的危机感中,飞场转过身来冲向美影。 「嗯……」 只见美影轻声呻吟,想挺起身来。 刀刃边的衣物,也在这动作中染上了新的颜色。 那是在黑暗中也相当明显,接近黑的颜色,证明美影是个人类的颜色。 「美影姊!别动,小心伤口扩大!」 但美影仍想起身,彷佛想表达自己尚无大碍。 下一刻,飞场感到背后有种动静逼来。 「……!」 飞场反射性地挥出右手,旋即抓住了某种东西。 那是刀的护手。 开掌一看,掌心里多了个黑色刀柄。 相对的,手背上多了片刀刃。 「……!」 虽被某人掷来的刀刺穿了手,但飞场并不后悔。若非如此,伤的就会是美影的左背。 飞场咬牙强忍冰冷、深沉的痛楚,拔出了刀。 「美影姊。」 少年转过身,彷佛要掩护美影般按着她那试着挺直的背。 「……嗯!」美影痛得呻吟。 就在飞场准备替美影拔刀时,趴在边车上而面向前方的美影,脸上忽然被某种情绪占据。 惊惧。 「……龙司!前面!」 飞场立刻随这一喊抬头看向前方。 一道银光就在眼前。 那不是匕首,而是更长、更厚的刀械。 其后还有个持刀的人影。 那个站在边车前挥下武士刀的人影是—— 「龙美姊……!」 龙美掀动黑色战斗风衣,左手劈下了超越风速的一刀。 「好久不见——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有3rd的自动人偶吧?」 有形的「瞬间」毫无窒碍地扫来。 「top-g还想和你们一较高下呢。」 惊惧也侵袭了飞场,而这样的情绪也拖延了一切。 在知觉、判断、反应的三拍子中,飞场确确实实都晚了龙美一步。 龙美那把刀的轨道将同时通过飞场和美影。 飞场若是躲开,就会砍中趴在底下的美影。 在考虑该不该拔出美影肩上的刀硬碰硬后,飞场做出决定。 他选择守护比自己更重要的事物。 「……!」 飞场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美影。 无论自己会如何,都要守护美影。 匕首仍在美影挣扎的背上。如此异物想必会阻碍与荒帝的合一,也限制了她右手的力气。 于是飞场抱紧美影的背。 美影的肢体在飞场怀里遽然一颤。 「……龙司?」 美影不解地惊叫,接着隐约察觉了飞场的企图,以及龙美将造成的结果。 她知道飞场想舍命保护自己。 于是她「呼」地吸口气。 下个瞬间—— 「荒帝……!」 纷散的钢之力随着呐喊呼啸而出。 ● 一切全是霎时的串联。 黑色武神在美影和飞场背后成形了。 肢体在金属声中契合,钢铁左拳向前冲去。 龙美并未因此收刀,刀尖和拳面因而相抵。 两兵相接。 然而,接下来却出现了三个意想不到的事态。 一、这一击没有造成任何声音。 二、龙美连人带刀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三、荒帝的左拳被龙美的刀尖制在半空中。 身长近十公尺的武神所击出的左拳,竟连区区刀尖都粉碎不了。 龙美只是稍稍收回左肘,轻轻扭转手腕而已。 另一方面,美影却瞪大了眼呆望眼前景象。 「怎么会……」 龙美对这呓语报以微笑。 「美影,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你已经做得很好罗——都逼得我收手了呢。」 龙美以刀尖及左腕巧劲化解荒帝的打击后,举起了尚未使用的右手。 她吸气弹指,相应的物体立即现于背后。 堤丰。 以希腊神话暴风之龙为名的白色武神自空中破风而来,不发一丝声响地踏上柏油路面,并从右肩抽出刀刃。 刀锋将至。 见状,两道迎击之力也随之释出。 其一是掩盖美影的飞场以左手向龙美掷出的刀。 其二是美影无视右盾痛楚高举右手所喊出的言词。 「神碎雷……!」 两人同时回击。 若以右手拨开飞刀,势必得停止遥控堤丰,而荒帝将趁着那一瞬的僵直,对堤丰轰出现于右臂的种碎雷。 最后,龙美仍为了保命,用右手摘下了飞刀。 重金属声紧接着响起,神碎雷的尖端打上了静止不动的堤丰胸口。 破碎声。 光之枪贯穿了巨大白色武神的胸膛,刺穿其背部。 油料般的黑色液体随白色装甲四处喷溅。 见到堤丰遭到破坏,飞场立刻向前跳跃。 只为攻击龙美。 飞场一蹬边车,朝龙美头上跃去。 在空中缩起的右腿,将顺着落下轨道刺向龙美。 「……!」 飞场运劲一喊,但在出脚前,心里 响起了一点声音。 ……我和龙美姊的战斗会在这里了结吗? 过去,以美树为名的她仍在飞场道场时,飞场曾和她比划过无数次。 当时她的卸劲技巧无懈可击,飞场一次也没击中过。 然而就这个时间点而言,的确可行。 他已跳过龙美左手的刀,龙美的右手也仍抓着匕首。 因此飞场张大了嘴,拭去最后一点犹豫般喊道: 「——这种战斗也该结束了吧!这种单方面……毫无意义的战斗!」 他蓄足气力,就要出脚。 但前一刻,他的眼耳察知了怪异的动作和声音。 双眼所见的是景象——龙美忽然松手。 她同时放开了右手的匕首和左手的武士刀。 「什……」 不明所以的飞场接着听到的是—— 「对了,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你应该跟我战斗的理由呢。」 哪有什么理由。飞场瞬间下了结论。 要打败倒影也是龙美自己的说辞,自己从没想过要和她战斗啊。 可是,龙美面对着飞场的攻势如此说道: 「当年low-g进攻top-g的时候呢,是我将你父亲逼进死路的。」 「……?」 「换言之……杀了你父亲飞场·龙一的人,就是我。」 紧接着,飞场见到了两样事实。 第一,美影轻轻勾动右手指。 第二,一个白色巨拳窜进他的视野。那是—— 「……为什么堤丰中了神碎雷还能……!」 然而,堤丰右臂前端那紧握五指的上钩拳,正是其机能未损的铁证。 金属巨拳彷佛是宣告飞场下意识架起的防御白费力气似的,狠狠击中了他。 ● 惨了。 无数思绪钻过飞场脑海,但没有一个说得出口。 自己似乎撞上了马路。 自己似乎趴成了く或z字型。 骨头断了不少,肌肉因冲击而痉挛,搞不好还有撕裂伤。 但他不觉得痛,甚至失去了平衡感。视野摇晃,因泪水而模糊。 吸不进气,也吐不出气,只有心跳快速鼓动,缺氧让视野逐渐翻黑。 黑暗逐渐笼罩视野,但少年仍在颤抖中向前望去。 「不可以,龙司!不要起来!」 美影按着右肩起身,白色武神就在她面前。 他接着看到的,是遭到神碎雷贯穿的堤丰,带着插在胸口的黑色武神右臂若无其事地动作。 ……为什么还能动……? 频频颤抖、勉强提腰起身的飞场,听见了龙美的声音。 「……你还不懂吗?堤丰的胸部已经不需要驾驶舱,所以我请人尽量将胸部空洞化,操纵也都改为遥控了……吓到了吧?」 飞场无话可答。 他只是使劲上下摆身,尽力拉起左右震颤的身体。 「龙司!」 飞场连美影的呼喊都没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龙美的话。 那口气就像是明知会有此结果,却又刻意提出来说一般。 「哎呀呀——这个神碎雷怎么拔不掉啊?」 龙美举起左手,堤丰也跟着将左手猛然举起。 弯曲的肘心由下往上勾向荒帝直伸的右臂——插在堤丰胸口的神碎雷。 「……你们的支援快到了,我就准备撤退吧。」 同时,破碎声剧烈地响起。 荒帝的右肘朝上反折,神碎雷因而脱落。 「……!」 美影的右臂也在飞场飘忽的视野中央弹了起来。 她的右臂在手肘处呈九十度弯折,而且是反向。 飞场听见美影「咿」地惊叫一声。 见状,不忍见美影受此痛苦的飞场踉舱地向前移身。 他的思绪也在这时重新运转,一种不甚完整,像个念头般单纯的思绪。 ……我得过去…… 去哪里、为什么都不明了,只是眼睁睁看着堤丰往刺在体内的神碎雷贴了一张符,以及—— 「再见啦,龙司、美影。」 堤丰随着美影话音展翼的光景。 他们要溜走了。然而,飞场也只能左摇右晃地缓步向前。 ……我得过去…… 「不可以……!」 飞场听见了美影发颤的声音。视线一转,美影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她在哭? 飞场思考原因,接着在心里「啊」地一叹。 ……因为手被折断而痛得哭了吧? 飞场满怀歉意。对不起,可是我还是会继续保护你。 脑子里一片混乱,充满问号。 以前自己很亲近的女性,视为亲姊姊而憧憬的女性,在不久前说了些奇怪的话。 她说她杀了飞场的父亲。 ……骗人,我才不信。 那个又强又莫名好色的老爸绝不会败给她。 必须查明真相,而现在—— ……一定要保护美影姊…… 飞场被击飞而落地的位置离美影仅有六公尺。即使这对现在的他似乎相当漫长,即使膝盖偶尔几乎瘫软跪地,但他仍不断向前走去。 「美影姊……」 有些东西落在脚下的地面上。那并不是汗,而是更为浓稠的暗红色物体。 ……不过,美影姊的伤应该没我那么重吧。 飞场走过荒帝胯下,在遮蔽视野的阴影中向美影伸出了手。 希望能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紧拥,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然而,飞场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停下。 ……咦? 奇怪,明明眼睛还看得见美影,而颤抖的脚也还能一步步拖着走啊? 疑惑之中,飞场发现了是什么阻止了自己。 有股力量集中于他胸口上端的一点,将他挡在原地。 那股力量有着短小的刀刃,以及黑色的握柄。 是把匕首。 飞场掷向龙美的刀被掷了回来,刺进他肋骨中央。 「啊……」 飞场急着想跨出步伐,但双脚无动于衷。 膝盖彷佛被铅块包住一样,视线也向下坠去。 飞场腿软跪地,手虽伸向美影,但构不着。 这时,他的手突然碰到某种东西。 美影向他伸出了左手,指尖相触。 ……咦? 飞场抬头看看美影,望着那闭上眼的脸。 她也快站不住了。 右手真的很痛吧?想到这里,飞场发现了某种颜色。 美影的颈根渗出了一些暗红色。 美影开始倒下后,天空出现在飞场仰望的视野里。 一把巨大的刀,以冬季夜幕为衬划开了天空。 那是堤丰右手刺出的刀。 其前端准确刺穿了荒帝胸前、颈根的部位,美影胸口的血,就是人机同步化的结果。 下一刻,美影整个人扑上飞场。 刺在飞场胸口的刀,被美影弯折的右手拨了下来,绞痛感窜遍全身。 抱住美影的同时,憋在胸中已久的气也泄了出来。 「啊… …!」 吐出的,是一大口伴着血雾的二氧化碳。 胸口温温的。飞场感到自己和美影的血渐渐流出。 身子渐渐仰倒,眼中景物也渐渐暗去。 愈抬愈高的眼见到了荒帝的消失。 黑色巨人瞬间失去踪影,堤丰的刀也在这时滑向视野下端。 如此动静中,飞场想以抱紧美影、紧搂美影来止住她胸口的血。这时,他听见一些声音。 「谢了,龙司、美影。」 接着是「呼」的吐气声。 「谢谢你们——这么弱。」 「……!」 在诧异冲上心头时,飞场已抱着美影倒在柏油路上。 冲击打响全身,后脑撞上路面,泪水从两侧眼角滚滚而落。 飞场知道,龙美和堤丰已经消失无踪。 眼前渐黑、动弹不得的他,朝着夜空痛心地哭。 「唔啊……」 飞场抱着动也不动的美影,望着天,让意识一点一点地沉进黑暗里。 第十章『决心的场所』 沮丧时仍精神奕奕 只是心有不甘 ● 眼前是个窄小的房间。 面东的两坪房间。 天花板吊着一个有日式防尘罩的日光灯,底下有两个蠢动的影子。 一个是戴了眼镜的蓝色和服女子,另一个是身穿灰色和服的少女。 两人正在房间里铺床。 蓝衣女子手上的褥子总是对不准位置,而灰衣少女或许是因为右脚不方便,也无法轻易调整错位的内里。 「呃,辽子小姐。那个角角的被单歪掉了。」 「啊,抱歉抱歉。小诗啊,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些被单真的很烂?」 「不会啦……不如这些就交给我来吧?」 「不行喔,那样子会让我们田宫家的声誉蒙羞呢。」 一听,灰衣少女诗乃默默地看着辽子。 辽子揪起眼镜上的眉,「唔……」地调整被单,并说: 「小诗你啊,可是孝司特地收留下来的女生喔。」 「……咦?」 辽子跪坐下来,手指抵着颚尖端详被单,同时回答诗乃的疑问: 「……孝司不像辽子姊姊这么爱收留人,所以小诗是个特例喔。」 「这、这样啊……」 「那孩子为什么会收留小诗呢?」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受伤了。」 「太没意思了吧。」 辽子板起脸转过头来,右手食指直指诗乃。 「至少要说『因为孝司是恋童癖』之类的才行啊!这样要辽子姊姊怎么接下去啊!」 「我、我才没那么小呢!」 「对~喔~小诗刚来时还跟辽子姊姊一起洗过澡呢~」 「哇……」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诗乃无言以对。 诗乃的确因为骨折而需要人照顾,但那多是由辽子来处理。一开始脚还不能泡热水,只能冲澡,而辽子也常常在浴室里和她聊天,只不过诗乃起初都故意不回答。 「小诗一直不说话,等到我搔痒以后才总算发出声音呢。」 「那、那是……」 「比起憋着不出声,还是说点话比较舒服吧?」 辽子面露微笑说下去: 「而且啊,把忍着不说的话说出来……还满痛快的吧?好像在做坏事一样呢。」 她虽然笑着这么说,但口吻似乎比方才板起脸时还要尖锐。 辽子仍保持着笑容,对有些讶异的诗乃说: 「大家对你好不好哇?」 「咦——啊,对。无论是吃饭还是其他时候,大家都对我很亲切呢。」 「——啧,这些人还真有一手。」 「咦?那那那是什意思?」 「别在意别在意——我说小诗啊……」 辽子头一偏,微笑着说: 「你喜欢这里吗?」 这问题让诗乃有些迷惘。 被人带回家疗伤后,一住就是一个半月。对方什么都没要求,天天都有丰盛饭菜,直到这几天,她才开始在厨房帮一点忙。 虽然孝司常邀她出门走走以助复健,但她对踏进这个世界仍有些胆怯,还得避开ucat的耳目—— ……也可能被「军队」的大家发现…… 这些考量让诗乃暂时不愿出外走动。 尽管那是将诗乃绑在田宫家的部分因素,但感情面—— 「当然是不会讨厌啦……」 诗乃对自己的想法仍不太明了。在孝司、辽子等只存在于low—g的人面前—— ……我又该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人呢…… 过去,自己曾想像过这宅邸附近的学校和住家里是怎样的生活。 现在,自己是否该改变想法呢? ……明明应该把他们当作敌人的…… 无法吐实,不想被命刻疏远,但也不能回到大家身边。 「…………」 到了这时,诗乃开始对傍晚新庄那句「从『军队』毕业」有所领悟。 ……虽然我的想法还像是在「军队」那样,可是人却从「军队」来到了这里呢…… 这种感觉,会不会就是自己已渐渐脱离「军队」的证明呢? 「————」 这个想法让诗乃屏息,感到背上浮出沉重的汗水。 这时—— 「小诗?」 辽子的声音和如猫般蜷身窥视的双眼,令诗乃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辽子的脸近得连鼻息都能打在她的脸上。 「抱歉喔?」 「啊,不会啦,别那么说……」 「是我不对,抱歉喔。辽子姊姊忘记小诗想什么都很认真了呢。可是——」 辽子拨整后颈发丝,吃吃窃笑地眯起眼说: 「小诗真的好可爱喔~什么烦恼都会写在脸上呢。」 「请、请不要糗我啦!我是真的很认真在想耶!」 「哇~生气了生气了,辽子姊姊好开心喔!」 见辽子乐得拍手叫好,诗乃颓丧地叹口气说: 「我现在知道自己有多无力了……对了,那个——」 诗乃不禁提问,而那就是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对身边安乐气氛抱持疑问的最大原因。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对我那么亲切呢?」 ﹒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就是想不出来才问的。」 「这样啊。」 辽子稍微仰望天花板,说道: 「因为,大家都只能接受十四岁以下的呢。」 「咿!」 「开玩笑的。」 「我、我想也是呢!」 「嗯,那只是一部分的人——开玩笑的啦。我看那也不会有什么伤害,原谅他们吧?」 诗乃才刚想该原谅什么时,辽子又苦笑着说: 「总之呢,辽子姊姊认为啊,有理由的亲切就算不是上真的亲切罗……小诗会觉得我们对你的是『另一种亲切』,其实别有用心吗?」 一听之下,诗乃才发现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 问题的负面意义令诗乃起了一股罪恶感,于是—— 「对不起……」 「哇,小诗好可爱喔!其实我刚刚的话里有陷阱呢。」 「——咦?」 「你想想,你只是想问我『我们这样做有没有理由』,但是我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你就自然会往真的有什么的方向去想了吧?」 辽子见诗乃「啊」了一声后不再说话,便安抚对方说: 「抱歉喔?该道歉的是辽子姊姊才对。只是……要被骗也只能被辽子姊姊骗喔?否则会被坏心眼的怪叔叔抓走喔?」 「 「————」 下个瞬间,诗乃感到头上多了点重量。那是辽子的手,而且正摸着她的头发。 「我说诗乃啊,其实我们家是因为以前有过一些遭遇,才会这样子帮助人的。」 「以前……?」 辽子「嗯」了一声。 「很久以前,我们家接受过某个陌生人的帮助,所以才能延续到今天呢。」 「那个人是……」 「听 说,我们还来不及答谢,他就已经过世了。我的父母以前说过,虽然田宫家不知道究竟该向谁道谢,但只要对每个人都亲切,也许总有一天能够让那个人感受到,到头来就亲切惯了。然后——」 辽子轻笑一声。 「好几年前,辽子姊姊发现那人原来有个孙女,而且不知道这段过去喔。」 辽子的话是指—— ……辽子小姐知道对方不知道的事…… 这个事实,让诗乃在自己和辽子之间找到一处共通点。 一个想法因此产生:辽子是怎么对应这个重大事实的呢? 这时,辽子自己说明了答案。 「到最后辽子姊姊还是没告诉她,一旦说了——好像就会在那个人面前抬不起头呢。」 「那、那你现在会觉得说出来比较好吗?」 怀藏重大秘密的感受,让诗乃提出了问题,可是—— 「不知道耶……因为就算会那样想,当时也说不出口嘛。」 辽子带着苦笑的答案使得诗乃有些意外,接着她拉回挺出的身子问: 「那你……会后悔吗?」 「嗯?当然会呀?当时我确实没说……后来那个人到很远的地方去,我也松了口气,可是马上就后悔了喔?而且之后还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呢。不过——」 辽子又伸手摸摸诗乃的头。 「少主他啊,把那个人……把继承那个姓氏的人完完整整地带了过来,田宫家才终于能正式道谢、回礼——总共是六十年分呢。」 「那个人……」 辽子说到这里,诗乃才对话中人的身分有个完整的影像,并将其化为言语: 「就是新庄吧?」 「对。所以罗,辽子姊姊很希望小诗能和少主及小切成为好朋友喔。」 说完,辽子才从诗乃头上放下了手。 她在被褥上端正跪姿,笑咪咪地说: 「听好罗?如果小诗在烦恼到底该不该留在这里,那么务必要记住可以不用顾虑我们的感受喔?如果留下来有什么不妥,也是你一个人的烦恼,辽子姊姊、孝司和大家都不会在乎你是什么人。你是个大坏蛋也好,被列为失踪人口的离家少女也罢,即使刻意窝藏可能挨告,我们也无所谓……对了,真要说的话,除了和少主他们好好相处之外,我还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其他怎样都好。」 「一件事……?」 辽子点点头。 「不可以勉强自己喔……勉强自己是件很难受的事呢。」 辽子换口气,继续说: 「而且自己的烦恼必须自己解决,想做什么就不要强忍,毕竟别人没办法把那些当成自己的事嘛。所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小诗。如果——」 之后,辽子只说了这么短短一句话: 「……如果那是你自己想过的结论,应该就没关系喔。」 ● 铺了褟褟米的三坪房间,已为了晚餐而打理干净。 围上日式灯罩的环形日光灯和褟褟米之间,有张圆形矮桌。 一名穿t恤和紧身短裤的少女,正擦拭着桌面。 t恤胸口有些洗褪了的麦克笔字,写的是「希欧」。 少女·希欧说道: 「原川大哥,桌子已经整理好罗。希欧还要整理一下壁橱,请你先去洗澡吧。」 「你先洗吧,希欧·山德森。都那么晚了,得先把晚饭弄好才行。」 厨房中的菜刀剁砧板声,和原川的话音叠在一块儿传来。 尽管原川看不见,但希欧仍对他的要求摇头否定。 「晚点再洗,因为等会儿希欧的东西就要送来了。」 「……那跟你刚刚离开学校时打给ucat的电话有关吧,是什么东西啊?」 「是笔记型电脑喔。」 「是喔……那么至少要检查过有没有窃听器和针孔摄影机之后才能用喔。」 「……原川大哥对于这种流程真的都不会省呢。」 希欧丧气地拉开壁橱门,这时原川又说: 「还有希欧,那该不会……」 「只是借来的,没有花钱,也不是谁送我的喔。」 既然寄人篱下,这点就非得先表明不可。之后说的是—— 「那台电脑是希欧借来查资料的……原川大哥也有看到世界诞生的说明吧?就是十一月之前『军队』的赫吉先生做的那个。」 「那个怎么了吗?」 「嗯……我对某件事有点在意。虽然不是很懂……但就是觉得不太对劲。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就结果来看,top—g的确存在,所以是真的吧。」 「应该是吧。」希欧点点头。但她不禁自问: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为何会对其存疑呢? 「……其实,希欧也不打算否定那个说明的真实性,可是,如果事实真的和赫吉先生说的一样,希欧就……有点怕怕的。」 「你是因为怕才想查吗?借台电脑跑个几遍模拟程式……你是想把时间浪费在找理由放弃上吗,希欧·山德森?」 原川的话让希欧的心揪了一下。 那的确是种自己所没有的现实看法,但希欧仍对原川能了解她的不安怀抱一丝丝希望,因此对原川说: 「希欧……不是想放弃,而是想下定决心。」 她不想被原川否定,便赶在他回应前说出下一句话。 「我只是想要让事实有点依据,这样才能让我们的立场更稳固一点。因为——low—g犯下的罪,不只是面对top—g时会被提出来,就连对上其他g时都可能会出现呢。」 「你说错了,希欧·山德森。那不是low—g犯下的罪,而是我们的父母做了以后隐瞒不说的罪。」 「是没错……」希欧表示同意,只是没继续说下去。 她不想再被原川否定自己的疑惑。 总觉得,他并不是很认同那种模糊的疑惑。 ……其实是该好好谈一谈呢。 那的确是个无法证明的疑念。虽说有些不对劲,却也很可能只是被赫吉不由分说地否定了自己的世界,因而产生了一点反抗心理而已。 然而,希欧仍想藉调查结果来说服自己,也希望不会有人阻止她。 所以希欧钻进壁橱。这儿的下层已经改装成她的床位和寝室,入冬之后墙面和地板也补上了隔热垫。 由于她的头偶尔会撞到隔板,原川还贴了防撞海绵。 一点亮灯,就能看到里头有个塞满教科书的书架,以及放置衣物和杂物的柜子。 原本做为书桌的画板,也因为原川要她坐正念书而成了墙壁的一部分。现在希欧和原川一样,都是靠客厅的矮桌用功。 进了壁橱后,希欧从架上的书本间抽出一片板子。 那是面约a4大小的镜子,一张相片夹在细细的木框下——希欧在运动会短跑比赛夺冠,带着冠军旗走向观众席里的原川时所留下的照片。 希欧见到镜中的自己笑得和照片里差不多后﹒便满足地—— 「…………」 将镜子放回书架。 周围有些阴暗,厨房的声音传进耳里。 敲击砧板的声音,已换成了洗锅子的声音。 原川不会因为天气冷就用温水洗锅,也不愿让希欧清洗碗盘。 到现在,希欧仍 对如何解读原川的行为不得要领。 ……是不是过去帮忙比较好啊? 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希欧的思绪。 手机响了。 希欧的摆在壁橱底的充电座上,原川则是塞在裤袋里。 在希欧钻进壁橱另一头前,原川已扭紧水龙头,擦了擦手—— 「我是原川,希欧也在。」 接在这几声后的,是一段聆听般的沉默。 「……?」 希欧爬回褟褟米上坐正,忽地感到一丝疑问。 ……奇怪? 原川制造的沉默,让希欧有种可称为不安的感受。 ﹒ 那不是没有理由的。 现在的沉默连动作都没有,只是一片悄然。 原川没做出任何听人说话时的习惯动作,警戒性的抱胸声或希望对方长话短说而倚靠物体的声音都没有。 一定是ucat正传达一些让他非默默听完不可的事。 ……又有谁像风见姊姊他们一样和其他g对战了吗? 那为何会什么都没说呢?去学校之前也有过出云和风见的战情报告,但那时还有过对话。 那么,现在连点动静都没有的沉默,会是为了什么呢? 「请问……」 就在希欧受不了沉默而出声时—— 「了解,那边就麻烦你们了。」 厨房传来原川的声音,同时还有盘子滑进碗槽水盆的声音。 「希欧。」 突如其来的一喊,让希欧没能及时反应。 「听见了吗,希欧·山德森?」 「听、听得见,怎么了吗?」 ﹒ 「我临时有工要打——现在要赶到横田去,晚餐你就自己弄一弄吃了吧。」 「咦……?」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方才,希欧的手机也一起响了。 所以是ucat打来的,不是原川平时去打工的基地。 原川走出厨房的声音,彷佛就是在回应这个疑问。他卷起卡其色围裙扔向洗衣机,从玄关边的挂衣钩摘下皮外套—— 「希欧,我先提醒你,在佐山回来之前……不对,在佐山回来和top—g作个了结之前,不要太深入全龙交涉。」 原川的背影一面覆上外套,一面对意外得全身僵直的希欧说: 「——你还是别碰全龙交涉的好,希欧·山德森。」 ● 原川忽然扔来的话听得希欧倒抽了口气,但不至于无言以对。 「……我不要!怎、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呢!」 原川没回答希欧反射性的叫嚷,拿起玄关鞋柜上的钥匙。 在整装声中,钥匙串的金属声冰冷地响起。 于是希欧站了起来—— 「原川大哥!拜托你说点话嘛!」 「我只是说那很危险而已,希欧·山德森。」 听似叹息的声音响起。 「只要继续全龙交涉,我们就会受人怨恨……以前的怨恨是佐山他们的祖父和我们的父母所作所为招来的——可是现在那些恨会转到我们头上,那样也无所谓吗?」 原川问道: 「你接受的力量是用来和恨你的那些人战斗的吗?仔细想想吧,希欧·山德森。」 「仔细想想?要、要想什么呢?」 「幸好5th—g没有其他人幸存了,你本身就是5th—g代表,而且5th—g的概念核也安全地保存在ucat地下的暮星炮里头,所以你根本不会被人攻击——现在,你应该要以5th—g代表的身分明哲保身啊,希欧。」 换言之—— 「只要你乖乖地别乱来,就不会招来任何怨恨。」 希欧从原川背影抛来的话察觉了两个事实。 「……有人遭到攻击,然后概念核被抢走了吧?」 对于这个问题,原川回答得依然很简单: 「那不是处境安全的你该挂念的事,希欧·山德森。」 穿鞋之余,原川对地吐了口气,补充道: 「你现在什么都不必做,轻举妄动只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还有,你也知道这间公寓附近有很多美国派来的人在巡逻吧,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啊。」 「可是……!」 希欧才刚出声抗议—— 「……你以为我不晓得你会被恶梦吓醒吗?」 ﹒ 「————」 「被『黑阳』和『军队』来袭时的战斗弄得半夜睡不好的,到底是谁啊?你还想让那种恐怖回忆累积下去吗?你没有义务那么做吧?你的父母会希望那种事发生吗?」 「可、可是,要是没有我们,一旦发生战斗,佐山大哥他们就没大型空中战力能用了呢!只靠风见姊姊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如果要那样,你就得一起背负那些罪名了。」 希欧的话被原川的声音压过,也无法否定原川。 但抗议的情绪仍在沸腾。 于是希欧吸了口气,前进一步说: 「为什么要突然说那种话呢?大家都一起撑到现在了……!」 「我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很危险而已。从今以后——我们要承受世界的遗恨啊。」 原川穿好鞋后站直身体,一样背着希欧说: 「以后要面临的,不再是上一代和上上代的遗恨对决,而是我们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个世界的问题。希欧——你打算用『朋友』的态度去面对这些事吗?」 希欧无法辩驳。 的确,现在大家都为了全龙交涉而战,生命暂无威胁的只有自己。 借笔电来检验世界诞生论,也只是想求个依据满足自己。 所以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以全龙交涉部队成员的身分尽量在ucat待命—— ……然后在有需要的时候出动。 不过,那的确像是处于安全地带的人才有的余裕。 一旦踏出这块区域,自己就要背负起世界的遗恨。 「所以——你的力量真的是现在所必要的吗?你明明没有招来任何遗恨,又何必去自找罪受呢,希欧?你想怎么做?」 原川在玄关转过身来。 希欧想趁这时说点话,向前走了一步。 「————」 却说不出话来。 站在她眼前的少年眉角略竖,眼神锐利。 ……还很严肃…… 宛如是要希欧废话少说似的,但希欧—— 「怎么这样……那你——」 仍说出破碎的话。 「为什么要把希欧留在这里呢……?」 那指的是九月底时,原川为她摆脱美国ucat纠缠的事。 他不是要希欧屈居在能满足一切生活所需的避风港里,而是要她前往自己期盼的地方。 所以希欧才会在这里,然而—— 「如果被关在这里,希欧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希欧知道这句话有点怪,但她也只能这么说。 自己只有这里能待了,却还得被禁锢在这里。 震颤的手指一扶上脸颊,泪水便夺眶而出。 「为什么……」 希欧手掩着脸问道: 「原川大哥,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之前往危险里冲的时候还肯在希欧背后推上一把,为什么现在就要把希欧挡下来呢……」 「你自己慢慢想吧,希欧·山德森。」 看着哭泣的希欧,原川连伸手安抚都没有,只给了她无言的眼神。 这会是某种试探吗?他想知道什么呢?希欧不禁心想。 「希欧……是不是不该留在这里呢?」 原川的眉毛抽动了一下,接着轻轻摇头。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那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虽然你以为自己无处可去,但我看能去的地方还多得很,日本ucat也好、美国ucat也行。不过……」 原川的话声再次响起。 「起码我知道,那些地方和你心目中的家一点也不像。」 「那、那希欧到底要到哪里去才行呢……!」 「仔细想想我现在打算怎么做吧,希欧。」 一听,希欧吸了吸哭红的鼻子抬头直视前方,见到穿着皮外套的原川。 然后,希欧想起他的母亲·唯曾说的话。 ……如果没办法相处,就会自己走掉…… 由于那是原川不会自己说出口的话,让希欧感受特别地深。 所以,言语从内心深处冲了上来。 「不可以……」 希欧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得这么茫然。 但她仍向前一步,想踏进玄关。 「不、不可以!要走的话……那也应该是希欧才对呀!」 一旦原川出了这扇门,自己就非得待在这里不可。 到头来,自己还是被关在这里。 然而原川只是背向希欧,如此回答: 「我很晚才会回来……应该要忙上好一阵子吧。」 跟着话音一起送来的,是覆盖全身的夜风。 原川开门离家,踏进裁成了长方形的夜。 希欧也向前挪步,想追上原川。 可是袭来的冷风吹白了希欧的鼻息,让短袖短裤的希欧不禁缩身。 颤抖的脚不小心踢中纸门底框。 「……!」 门关上的同时,希欧重重跌在门前地板上. 「啊……」 希欧缩腿撑地,起身喊道: 「原川大哥!」 却被关上的铁门弹了回来。 原川无视她,自己离开了。 让她独自留下。 那表示—— ……他认为就算丢下希欧不管也没关系,希欧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少女虽不愿相信,不过机车发动声更有说服力。 于是希欧站了起来。撞伤的膝盖虽令她皱眉,但真正痛的地方不在那里。某个看不见、更为不同的地方正刺痛难耐。 心底有种既沉重又无奈的痛楚。 「原川大哥!不要丢下我……!」 希欧大喊一声,光着脚跳到门前旋动门把,想用身体挤开门—— 「啊……」 然后听见远离的机车引擎声。 他走了。排气声打响了铁门,透进希欧体内,并在转瞬间减弱、模糊。 「……啊。 」 消失了。 就这样消失了。 即便竖起耳朵、憋住呼吸也听不见了。 希欧知道他真的走了,但全然不知自己该从何整理眼前事实,只能慢慢放松身体,让门承受她的一切。 「我不要……」 绿色的门最后还是没打开,因为希欧的手已放开门把,掩上了脸。 她使劲地哭,放声大哭。 原川彷佛要遗弃自己般离开、他一去不回、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至今过的生活为的又是什么……种种思绪纠成一团,沉重地挂在心底。 「啊……」 希欧贴着门板弯腰跪下。回过神来,手肘已和地面相接,整个人就这么侧躺在玄关地上。 她蜷起身体,任凭肢体撞翻鞋靴,继续放声大哭。 「为什么……」 掩面哭泣的希欧,不停地缩起身子。 她颤抖地说: 「原川大哥……」 没人回答这声呼唤,她的呓语也在不久后完全止住。 忽然间,安静的玄关里多了点声音。 「咦……?」 声音答话般地再次响起,那是个低沉的细小声响。 希欧肚子叫的声音。 ● 「唔……」 希欧在哭泣之余羞红了脸,立刻停下了动作。 身体是不动了,但肚子里的声音却没那么安分。 肚子若有所求似的又低鸣一声。 于是希欧爬了起来,摸着肚子说: 「讨、讨厌啦,为什么会在人家这么这么难过的时候……停下来啦。」 希欧「哼」地绷紧肚皮,但它又毫不犹豫地叫了一次,让啜泣的希欧再度倒回地上。 「真是的……我这个人就是注定严肃不起来吗……?」 希欧为自己感到丢脸,肚皮贴地趴了下来。 第十一章『我的宝贵意见』 不以小心听了难过相劝 而以要你听了后悔相逼 铁娘子犯难人生应如斯 ● 会议席间吵得沸沸扬扬。 地下的无窗空间座无虚席,除中央四人外,全都时而起立时而抱胸地大肆喧嚷。 四人中,唯一的女仆看着此情此景说道: 「想不到各位来宾能够保持这么久的亢奋状态,会不会是脑内啡分泌过量了呢?」 「这个嘛……」 答话的是大城。 他眼中的圆形会议厅里抗议声此起彼落。定不出议长国所造成的怒号之涛连绵不绝,众人也乘着这声势等待一个结论,那就是—— 「……全龙交涉将宣告失败——是吗?」 放弃了腹语术的大城下意识地低语,引来一旁八号的目光。 「前不久,飞场先生败给了top—g,连3rd—g概念核也被夺走了呢。」 「八号,你听得出来他们是否已经针对那件事在抗议了吗?」 「tes,他们并没有在抗议,为什么呢?」 「这个嘛……」大城看看在他身边打盹的罗杰。 「应该是在观察时机吧。另外……你知道各国ucat会如何看待3rd—g概念核被夺这件事吗?」 「tes,他们会认为缺了一个概念核就无法完成全龙交涉,也会表示无法继续信任全龙交涉部队。因此——」 在八号低声回答时,场中突然爆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那是拍手声,能将持续至今的怒号之涛弭平的清脆响声。 声音的来源,就坐在大城正面十公尺处的座位上。 「你们是中国ucat吧——怎么啦,有什么想说的吗?」 「的确如此。」 黑衣中国人两肘抵桌,以中文回答。 那是个双目扁尖,扎了黑色发髻的中年男子。 大城还记得,那个位子不久前仍是空着的。 不知何时现身的中年男子在这时露出微笑,缓缓说道: 「我想,您应该很清楚我想说些什么。」 他吸了口气,在四周沉默中等了三秒才开口: 「——听说3rd—g概念核已经被top—g的刺客抢走了呢。」 话音刚落,全场又开始鼓噪起来。有人「喔喔」惊叹,有人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也有人直接摔到地上。 八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开口说道: 「ucat的人是怎么了?是世界级的反应过度呢?还是演技太用了呢?或者全都是白痴呢?八号个人特别期待最后一项,而且是大城先生限定。」 「如果你能再补上一项『很上道』,我会更开心喔。」 这时拍手声再度响了三次,大家也安静下来。 「主导人很明显了呢。」 大城盯着中国ucat看,喃喃低语。 「您怎么说呢?」 大城叉起手来。 「这个嘛……我就直说吧,有哪个国家赢得了日、美、德三国的ucat同盟呢?」 「哦……?」 场中气氛随着中国ucat的回答凝重起来。 中国ucat代表略为前倾,也叉着手说: 「倾全力灭小国并不是大国应有的作为——不过既然您都那么希望了,那我们顺应您的愚勇出兵,应该不为过吧?」 「你说的大国指的又是哪国呢?」 「就是肩负下个世代命运的所有国家啊。」 「那就不只是你们了嘛——其他国家是怎么看的呢?我们这儿虽然被抢了一个概念核,可是还剩九个呢。」 大城扫视议场,接着问道: 「如果和我们保持友好,本人一夫或许会释出一点好处喔?」 气氛忽地一震。 众人的视线及注意力都转向中国ucat。 然而代表中国ucat的黑衣男子无视他们,藉以表示自己的发言力并未因而受制,然后回应道: 「有哪一国会认同弄丢了3rd—g概念核的日本ucat还拥有那种权力呢?现在该做的——应该是重整概念核管理权,并找个安全的地方妥善保管才对啊。」 「那你们想怎么处理3rd—g概念核?你们连能和堤丰对等战斗的武神都没有吧?」 「这很简单。」 黑衣男答道: 「……只要解散日本ucat和全龙交涉部队,再将其交由我国指挥,问题就解决了。」 「————」 「日本ucat拥有能和堤丰战斗的武神,全龙交涉部队还有5th—g最强的机龙……我们会以这些战力为中心,编组新的部队。」 男子换口气,重新交叉搁在桌上的手,坦然说道: 「日本ucat手上的力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无法正确使用。你们将一切托付给握有力量的人自由发挥,最后却走错了路……不过,将这些看在眼里的我们不会犯下相同过错。我们会还给力量应有的面貌,进而正确地领导和运用。」 「不对吧。」大城细细呢喃。 声音小得只有八号听得见。 八号因此点点头,同样轻声地说: 「……想不到八号也会有赞同大城先生的时候。再怎么说,我们托付的并不是握有力量的人……而是以恶徒自居的意念啊。」 「就是啊。」苦笑的大城肩头微颤。 转头一看,罗杰已在不知不觉问醒来,对八号的话点头同意;另一边的黛安娜则是闭着眼睛,嘴角浮出轻笑。 取得共识后,该说的只有一句话。 大城抬起脸,直盯着中国ucat代表的双眼说: 「……你们这种做法一定很难受到对方的认同吧?毕竟你们……当年根本不在现场啊。」 「就是说呀。」黛安娜跟着附和,以平时的笑容环视四周。 「在场有哪一国参与了十年前那场毁了top—g的战斗吗?」 这个问题,整个议场没有一个人举得了手。 见此,黛安娜吐出一声轻笑,接着说道: 「——top—g若想打仗,要找的也不会是各位。各位知道他们这次夺走概念究竟有何目的吗?」 魔女吸了口气,从桌下拿出一个纸做的特大扩音器。 她对写了「大声」的扩音器收音口说: 「那只是一张能让他们登上雪恨舞台的入场券啊!」 ● 巨响震碎了一盏天花板上的灯。 但是罗杰看见了——白光的碎片纷纷落进议场中央,尽管彼端绝大多数人都掩着耳朵,但中国ucat代表依然不为所动。 不仅如此,他还开口说道: 「可是……若要揪出他们并加以攻击,我方在物量上仍是压倒性地有利。而且——只要我们的做法有效,无论有何理由都是一样的。」 「喔?」 罗杰点点头,心想这个对手可真麻烦。他盘起手、翘起脚,提出质疑: 「那又、那又如何——请原谅我以避邪及坚定立场为由重复句首。然后我要说的是——既然您说只要贵国做法有效就能忽视top—g的想法……」 他接着讲出重点。 「所以您的意思是,只要能够一举歼灭人数稀少的top—g,就不会让遗恨留 下任何证据了吗?」 这时,罗杰伸手向前。 他以手指从袖口抽出一只小瓶置于桌上,瓶里装的是—— 「这是我的梦沙。各位知道这些是从哪里的沙制成的吗?」 没人回答。于是罗杰推高眼镜,缓缓地说下去: 「这是top—g的沙,能让各位作一场有关top—g毁灭前数小时的梦……倘若各位只想要得到概念核,而不打算面对top—g的遗恨——」 「你就要使用那瓶沙的力量让我们看见过去,再来谴责我们吗……想责备我们对那场战斗一无所知,却还好意思说话?」 中国ucat代表又喃喃说声「很好」,松开盘起的双臂,将手放在桌上。 「但当前的问题在于,你们躲在过去之下专断独行太久。就算你们能提出夺回3rd—g概念核的具体计划,也得不到哪个ucat的允许吧?」 「简而言之,无论我们怎么反抗,你们都不会认同,并会加以妨碍,是吗?」 「那并不是妨碍,只是阻止你们再次任性妄为而误入歧途。首先是从夺回3rd—g概念核开始,我想——」 罗杰看着中国ucat代表举起右手,指向周围众人。 「——除了你们之外的所有ucat都会认同我国的看法吧,所以你们还是听从我们的领导好了。只要你们协助夺回3rd—g概念核,彼此一定能重修旧好。」 「要是我们拒绝了,会有什么下场呢?」 「到时候,全世界就会合力攻打日本所有ucat。」 在罗杰暗自惊叹时,大城的回应从左侧传来。 「占领日本——把场面弄得这么大会引发战争吧,这样好吗?」 才一说完,在一旁直视着对方的八号答话了: 「大城先生,根据我等的推算,就现今战力而言……」 「全龙交涉部队能够活下来吧?」 「tes……尽管佐山先生等全龙交涉部队主力无法歼灭世界ucat联军,但联军也逮不到他们,更无力抵挡山德斐洛等战力,所以……」 八号结束推算,向罗杰、大城和黛安娜报告结果: 「……届时日本ucat虽会毁灭,但全龙交涉部队将得以幸存,并持续战斗。」 ● 八号对要求进行试算的大城说: 「——换言之,全龙交涉部队不会受他们控制。」 「那就没问题了时。」 大城一派轻松地笑道,露出一排亮白——真的在发光的牙齿。 这是什么诡异的装置?八号退了一步,但目光仍投向大城。 「……tes,那是正确的判断,佐山先生等人一定会很满意。」 八号和大城同时转向前方,中国ucat代表也回视他们。 那人也许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叹口气点点头说: 「好吧。其实这正合我意,说起来……」 说着,黑衣男背靠椅背,耸了耸肩。 「……我们放任你们乱来了那么久,却一点好处也没得到。不如就打个一场,看看我们是否有资格做主算了。」 「不过依我看,有办法弭平遗恨的只有我们吧。」 八号在心里同意了大城的话。事实确如大城所言,至今曾交手过的g不会信服全龙交涉部队以外的任何人,这点并不难判断。 在八号的记忆中,第一次被人抱起的感受极为鲜明。 之后的体验都不会比第一次强烈吧,而且—— ……那是只属于日本ucat的感觉。 这时,对手答话了。 「遗恨什么的怎样都无所谓。」 黑衣男弹响了指着大城的手指。 同时带来另一种声音。 装了沙的小瓶子在罗杰眼前弹开的声音。 八号的视觉捕捉到枪弹的影像,来自议场最上层右侧的狙击手。 黑衣男在皱眉的罗杰开口之前说道: 「你们要知道,最快消除遗恨的方法,就是不要承认,直接葬送过去……但你们这些人却要别人去找出真相,让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事实重见天日,连带让top—g的存在曝光——这可是让我们非常头疼啊。」 「所以你们——」 「我们不会认同所谓的遗恨。也许这个世代持的是相反态度,还会试着沟通,但往后的世界将依循我们的法则来走。我们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不会留下这事曾经发生过的证据,也不会接受任何辩驳,这才是消除遗恨的最快手段啊。」 他苦笑着说: 「既然要做得那么绝,干脆就故意只留下我方的损害记录要求赔偿好了,根本没人能证明我们的资料是真是假——因为到那时,我们已经支配整个世界了。」 「真是龌龊呢……」 「龌龊的有我们就够了,因为千万年后的子孙是不会知道这些过去的!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替子孙做出重大抉择,要是忘了这点而感情用事,不就全完了吗?」 跟着,他高举双手。 「来吧,三国同盟的愚昧ucat。就此归顺我国,让我们携手统治这永续万年的世界……不如就协助我们收复3rd—g概念核,做为我们合作的开端吧!let’s收复!」 话刚说完,一道年轻女性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在议场中响起。 「喂喂喂,挺热闹的嘛,现在是在聊什么啊?」 大城等人背后的门忽然打开,风灌了进来。 接着是几个脚步声,以及众人倒抽口气的声音。 众人彷佛是担心那女性听见了方才的对话,散发出诧异及疑惧的气息。 不过,从八号背后走来的脚步声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地说: 「——真是的。现在是怎样?我好像听到3rd—g概念核和收复什么的耶,讲那种事还敢忽略我的意见,找死啊?」 八号打量着站到大城等人身边的人影。 虽然陌生,但她曾听过盖吉司聊过这个人,于是她大胆说出对方的名字: 「您是——京殿下?」 京表示肯定,接着瞪视整个议场并说道: 「我就是3rd—g代表月读·京!听说没多久之前,我们家的概念核被人给抢走了是吧——我就是为了那个来的啦。」 ● 身穿白袍的京皱着眉转向八号,四目相交。 「……我没看过你耶,你也是我们的人吗?」 「tes,在下名叫八号。素来久仰京殿下大名,今日终有幸拜会,请多指教。」 「这样啊。」 京点点头,两眼毫不保留地蔑视大城。 「……你负责照顾这种糟老头啊?很辛苦吧?」 「tes,与其说是辛苦……倒不如说这种安排根本是莫名其妙。」 「你、你们两个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联手欺负老人啊!」 「少废话,小心我把妈妈讲的事都说出去喔。竟然用iai的名义去开色情游戏的收据,你这老头实在是烂透了!还有那是什么怪耳朵啊,我从面试那时候就很不爽了呢。」 「先、先等等,这也扯太远了吧!」 「少废话。」 京双手抱胸,气势逼人。 「『用品费』是什么东西啊?啊?是男人的话就把游戏名称报出来,用自己的名义去买!」 「因、因为店员问我是什么公司时!」 「你可以自己讲清楚啊!要是人家问你公司名称,你就说『不了,请写大城·一夫!』,要是店员问明细是不是要写用品费,你就笑着说『不了!请写十八禁游戏』嘛!」 「我、我说京啊,要是你老公就是那种既爽朗又无耻的人怎么办!」 「啊?亚玻伦才不会买那种东西呢!」 「哇——!怎么突然在这时候变成天真少女啦!」 「笨蛋!不要用那么女性化的字眼夸我啦!我会害羞耶!」 遮羞的推掌把大城拍倒在地。 这期间,八号向随京而来的茉伊拉1st跟2nd行了一礼。 茉伊拉1st拖腮笑道: 「你也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女仆了呢。」 「tes,我判断,这全是拜各位过去的教诲所赐,所以现在……还能够照顾这种老人。八号觉得,其实成熟也有成熟的坏处。」 「八、八号又趁着和茉伊拉1st叙旧欺负老人了!」 「臭老头给我闭嘴。」 京的心情听起来差到极点,因此大城吓得躲到桌下,两腿呈w形摊在地上开始装哭。 京无视大城,先是扫视了议场一圈,再将手伸进白袍怀里。 「什么鬼啊。」 眼见整个过程的各国代表被目光扫中时纷纷缩起肩膀,深怕受到牵连。 可是,他们退缩的动作反而让京更为火大。 「啊?那是什么态度啊?怕被我凶吗?搞什么——我不会生气,你们就老实说吧,我是不是很凶啊?」 过了一会儿,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个个一顿一顿地颔首。 于是京说了声「这样啊」,也点了点头。 「谁教你们以貌取人的啊!一群没用的秃头——!」 在众人咿咿退身时,大城戳戳京的白袍说: 「那、那个,京?能够抓住场上主导权是很好啦,可是你怎么会突然跑来啊?」 「这个嘛……其实我是在中午收到了这种东西啦。今天明明有冬季特别节目『水户鬼门闯通关两小时加长版』的耶。」 京拿出的是一只纸鹤,翅膀上写了『冬天的横须贺』几个字。 她背着装蒜的黛安娜将纸鹤塞进口袋里,接着说: 「找来这里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耶,你们要怎么赔我!」 迁怒的骂声又吼退了众ucat代表。 然而,唯有一人文风不动。 那是个肘抵桌面,向前倾身的黑衣男——中国ucat代表。他以中文说: 「我记得你是3rd—g的……」 「啊?你在说什么东西,听不懂啦!讲日语啦,日语!」 京向哑然无言的黑衣男甩出右脚。 客用拖鞋眨眼间猛然飞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中国代表的桌缘,弹向空中。 京在清脆响声中一面收脚一面说: 「话说,刚才你们好像聊出了一点火药味时。算了,不重要,只是在ucat里打工的我没什么好说三道四的。可是啊——」 京将光着的右脚丫和穿着拖鞋的左脚一起踩在地上。 「3rd的事全都得跟我谈。」 「好吧。我们各国ucat——」 「不是叫你说日语了吗,你白痴啊!」 嘶吼声让中国代表皱眉。 但京却「哼哼」地嗤鼻一笑,瞪视对方的表情。她乘胜追击继续说道: 「怎样,你明明听得懂日语吧?那你就说嘛,尽量说啊。」 「为什么要强迫我说日语呢……」 「当然是因为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啊。再告诉你一件事,现在我才是3rd代表,所以——3rd的官方语言是日语才对。没错吧,茉伊拉1st?」 「嘿啦,的确是这样喔?」 「可、可是啊,京?『嘿啦』并不是日本的标准——嗯,是淑女用语,没错没错!」 「知道就好。」 京将视线从大城脸上拉回正前方,面带微笑。 「你们好像聊了不少嘛,像是夺回3rd—g概念核来匡正ucat之类的。可是你们给我听清楚——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你们帮我抢回概念核喔?」 京怀疑地说。 「你们真的不太老实耶。」 ● 京在大城的前桌缘弯腰坐下。 她一翘脚举手—— 「嘿啦。」 茉伊拉1st就稍稍剥开香烟巧克力包装纸,置于京的指缝间。 京叼住巧克力,「我说啊」三个字才出口,整场的人又几乎缩回桌底下,让京忍无可忍。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啊?都老大不小了吧?是男人吧?不是都出社会历练过了吗?」 用目光将众人烤得更瘪后,她转向了前方。 眼睛看的是代表中国ucat的黑衣男子。 他在桌上交叉双臂,开口说: 「您有何高见呢?」 「终于肯讲日语啦?」 京露出微笑,手撑着两臀旁的桌缘。 「——先别急,我还有话要问呢。你们说要把3rd概念核怎样?」 「我们想在日本ucat的协助下,夺回被抢走的3rd概念核。」 「不错时,超有想像空间的。」 京摇着脚说: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问你——3rd概念核是从谁身上被抢走的?」 「是从全龙交涉部队中一位名叫美影的少女的武神身上拔除的。」 「你知道美影是哪个g的人吗?」 「是3rd—g……」 话声一停,京就抬起右手,用香烟巧克力指向黑衣男。 「那也可以这么说吧,搞丢3rd概念核的并非全龙交涉部队,而是美影这个3rd人,所以——责任不在全龙交涉部队身上,3rd—g的人才该负责吧。」 「——那是诡辩!」 「3rd概念核和3rd人的问题,当然是由我这3rd代表来裁定!我可是在大义灭亲耶,哪会是什么诡辩啊,猪脑袋!你才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吧!」 京「啧」了一声,巧克力往对方用力一指。 「再说『那是诡辩!』又是怎样,白痴!别以为讲得好听就比较有说服力啊。3rd概念核原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吧,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讲得一副自己做主的样子啊——小心我拖你们去警局泡茶!」 「可是,如果依您所言……」 黑衣男略为蹙眉说道: 「我们就得向3rd追究概念核被夺的责任了呢。」 「追就追啊?快嘛。」 见到京耸肩催促,黑衣男眉间又是一皱。 「那我就这么说了——我们要求3rd—g负起怠于管理概念核的责任。」 「我也有话要告诉你们——3rd—g当时是将概念核授与美影,并将她送入全龙交涉部队以示友好,以为能藉此让概念核受到妥善保护,但仍旧遭到夺取——」 京做出结论: 「因此本人谨代表3rd—g要求全龙交涉部队负起责任,就是这样——也就是说要他们和top—g交涉,收回概念核。」 「————」 「简单来说,你们只会碍事而已。」 京站回地面。 「这种问题,光靠我们3rd和全龙交涉部队就能解决了。听到概念核被抢,谁会比我更火大啊?我才是所有权人耶……结果把别人的概念核当成自家东西,无视于我方权利的无礼之徒又是谁啊?」 京抱起胸环视全场,嘴边浮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所以你们很碍事,还不值得信任。给我搞清楚,我们所信任的可不是日本ucat或哪个ucat,而是全龙交涉本身!」 京换口气继续说: 「而且,你们是想对日美德ucat追究什么责任啊?你们在过去的战争中一滴血也没流过不是吗?所以那是他们三国ucat自己的问题。至于对其他g隐瞒事实——只要我们这些g没说话,哪儿还要负什么责?」 「————」 ﹒ 「到底是谁那么鸡婆,要代替我们攻讦日美德ucat啊?有话就冲着这个老头来吧。」 「京!你、你是要我为国捐驱吗!」 「沙包哪有什么捐躯可言啊?」 京无视假哭的大城说道: 「听好,现在全龙交涉就是和我们沟通的唯一手段,top—g也是一样吧。所以你们这些自以为明理就想装老大插手搅局的外人——」 京甩出左脚,让拖鞋朝正面飞去。 「都吃老娘一脚,清醒一点!」 拖鞋离脚之际,一道声音冷不防地响起。 「!」 京的拖鞋在空中炸成碎片。 织品破裂声让京皱起眉,后退一步。 另一方面,黑衣男已在不知不觉间举起了手。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么做呢。」 「狙击手是吧……你疯啦?我是3rd—g代表耶?」 「我在开会前就已经做好背负污名的准备了……我国对这类工作的要求可严得很呢。」 黑衣男无奈苦笑。 「说起来,原属low—g的您,不过是运气好才成为3rd代表的吧。」 「白痴,我才不是靠运气,是靠身体拚上的!」 「那、那个,京殿下,虽然您要夸奖茉伊拉2nd是很好,不过那样讲似乎有点低级……」 「混帐东西,光靠低级哪有办法生孩子啊?也就是说,怀孕的过程其实很高尚呢。」 茉伊拉1st虽答了声「嘿啦」,却仍歪着头不知该如何消化这句话。京转过头去,叹口气望向前方,抚着自己的下腹说: 「总归来说,像我们3rd这种小g,对你们而言没有留存的价值罗?」 「感情牵绊并不在我们的考量范围之内。我们只不过是单纯地清除会影响我国利益的障碍而已。而且——」 黑衣男接着说: 「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放置3rd之王肉体和灵魂的保存槽,依然由出云ucat地下的水蓝色武神守护着,那就能证明您仍认为他才是真正的王——那么您自称是3rd代表,都不会有所顾忌吗?」 「作太太的在丈夫不在时保护自己家不是天经地义吗?这很基本吧?」 「就算那会倾覆3rd这个家也无所谓吗?」 「只要是女人,都不会排斥当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呢。」 「那么,我们就非得在你们影响到low—g前尽早铲除祸根不可呢。」 见中国ucat代表如此斩钉截铁地回应,京不禁苦笑。 「你的工作还真是辛苦,用中文说说看现在的心情如何?」 「谢谢。」 「喔喔,就是这个。」 京也模仿他的语气说: 「谢——谢——看看旁边。」 黑衣男跟着看向右方。 一个东西漂浮在只有空气的空间里,那是— 「手枪……」 这个字眼让在场所有人都看看两旁或背后。 他们发现,周围空间里也都飘着一把枪,在咫尺间指着自己的头。 「——!」 众人接着察觉到,原来那些枪都是自己的防身武器。 之后,京背后的茉伊拉1st横跨了一步。 一名金色短发的女仆,就站在腾出来的空间里。 「干得好啊,茉伊拉2nd——你果然是多重重力控制的不二人选呢。」 茉伊拉2nd面无表情地点头答谢。 这时,在京身旁的大城说话了: 「京,为什么我旁边也有一把狙击枪啊……」 「喔,因为抢了狙击手的就多一把了嘛。茉伊拉2nd,等我要警告他们的时候,就从这家伙开始下手吧,先来个杀鸡儆猴。」 「呜哇!完全不把我当人看!」 「吵死了。」京转向前方。 正对面的中国ucat代表皱着眉朝这里看来。 「你应该不会嫌我们卑鄙吧——我只是学你而已。如果这就是你们交涉的方式,就代表你们已经败给了3rd。」 「…………」 在黑衣男无言以对之际,京冷不防地弹响了右手指。 「!」 弹指的脆响总代表某种信号,让所有人都联想到枪声。 曾被事先警告的大城率先发难—— 「二次元前提的走马灯啊——!」 然而,下个声响却出人意料。 在议场中响起的,是类似织品拍打木板的声音。然后—— 「这是……」 黑衣男的话指向了自己的头顶。 就在他的头上。 有个物体拍打了他的头,造成方才的声响。 「是我右脚的拖鞋——我之前踢过过去时,不是弹到上面去了吗?」 京点出声音和黑衣男头上物体的真相后轻笑一声。 「弹上去以后,茉伊拉2nd就操控重力,把拖鞋定在天花板附近……可是没有半个人发现,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会议——应该说是我们两边的对话上了吧。」 「原来如此。」中国ucat的面颊稍稍一提。 「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失去了交涉时应有的冷静吗……」 「没那回事。不是你们表现太差……只是我们比较行而已。」 「原来如此。」 黑衣男叹口气,取下头顶的拖鞋,用胸口口袋里的手帕包起并收进怀里。 「……所以现在,3rd—g希望全龙交涉部队解决当前问题,没错吧?」 「你们就认了吧,还有记住,各g代表正在和全龙交涉部队决斗或交涉。换句话说——我们这些人,只会和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人交手,因为我们都很虚荣。所以抱歉啦……你们真的只会碍事。」 京吐气叉手,扫视场中众人开口说: 「要是……你们眼里的不是概念核,而是我们这些人就好罗。告诉你们——」 话音继续下去。 「我家男人……也一直看着我呢。」 第十二章『消费的热量』 那是种近似忍耐的抗争 所以才令人不自觉地着迷 ● 明月当空。 月光下的街中一角,有个昏暗的宽广庭院。 那是座大宅院的庭院,有几颗树和池塘,寂静无声。 灯泡从石灯笼中透出的光,拉出了一道人影。 那是拄杖而行的和服少女——诗乃的影子。 她在宽广庭院的土地上,沿着墙和树篱蹒跚地走着。 这是为了复健。由于右脚踝尚未痊愈,左手仍得扶点东西。 她对附近回过头来的哨犬们笑了笑,慢慢地走。 走一圈约得花上三十分钟。 早上、中午和晚上各做一次的复健,是现下最能让她安心的行为。 在这之后泡个澡整理思绪,已成了她这几天来的例行公事。 不过,现在浮上心头的东西,和往常不太一样。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喔。 诗乃想的是自己从与新庄那番对话里得来的感受,以及—— 「辽子小姐说随我高兴……」 可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呢? 这里虽让人感到安心,却也让自己感到亏欠,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办才好?」的念头。 ……要是逃出这里…… 自问了无数次的念头令诗乃停下脚步,看看周围。 如果要逃,又该怎么逃呢? 庭院内的石灯笼和肉体系雕像都埋有监视设备,不过诗乃曾经在「军队」里受过相关训练,能从狗儿们的行动来判断其监视范围。 真正的问题在于田宫家门口。能从这个位置瞥见的大门也好、宅院另一头的后门也罢,上头都装了防止辽子擅自出门逛小吃摊的电子仪器。 树篱顶端也设有探测器,就诗乃现况而言根本翻不过去。 ……根本逃不走呢。 若要离开,就应该好好道别,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吧。 「可是……」 眼下,诗乃实在无处可去。 孝司他们一定会关切这个问题,并在得知她的处境后阻止她离开吧。虽然谎言在这群人面前 并不管用,但这点也是他们值得感恩的地方,他们就是这么一群会真心为陌生人着想的人。 ……那就趁夜…… 想到这里,诗乃猛然回神,挺直身子。 为什么会想逃呢? 「我怎么可以让大家操心呢……」 再说,穿不过那道门就等于逃不出去,若是一声不响地离开,一踏出门就会被跟踪了吧。 这时,诗乃心里有了别种念头。 ……我现在真的想这么做吗? 当诗乃问得自己心头一怔时—— 「——!」 一旁突如其来的狗吠吓掉了诗乃手中拐杖。 她在心里「啊」了一声,拐杖紧接着打在抬望她的哨犬头上。 见到哨犬倏地缩身,她也慌了起来。 「对、对不起啦,你叫做佩斯对不对?」 佩斯在诗乃眼前叼起拐杖。它似乎将刚才那一下当成诗乃的激烈亲昵动作,说着「再来!再来!」似的猛摇尾巴,要诗乃陪它玩耍。 诗乃「唔」地表示困惑,手扶树篱弯下腰,想接下拐杖。 接着她注意到某个异状。 身边石灯笼后的树篱底端有一个洞。 「这是……」 那是个足以让人出入的洞。洞被树篱枝叶巧妙地掩着,还有块布屑勾在上头。 那褪了色的红色布屑是—— 「和辽子小姐的和服一样……所以说,这个洞是辽子小姐偷溜出去解馋时……」 讶异的诗乃赶紧接过拐杖,带着佩斯离开那里。 就各种层面而言,那都是自己不该发现的东西。 ● 希欧在灯光下默默碎动着。 眼角边还有些红晕,眉毛也高高竖起。 嘴则是憋住了什么似的弯成ㄟ字。 「……这算什么嘛?原川大哥实在是、实在是……!」 她的动作和前段时间完全相反,不仅没整理房间,还弄得一团乱。 原川的被子摊在房间中央,被矮桌压在底下,桌上摆满了屯着备吃的零食。 电视闪烁不止,壁橱里的书被拿出来摆在角落,藏在书间的镜子也在桌上望着希欧。 「既然原川大哥说随希欧高兴,那就乱来给你看……从今天开始希欧要堕落,刷完牙照样吃糖果饼干,还要看深夜节目……」 希欧看着屁股下的白被单,那是—— 「睡、睡烂原川大哥的被子!每、每天都被关在那种鸡笼子里,终于能出一口气了!」 可是一想到换洗衣物都还在壁橱里,希欧又钻了回去。 没过多久,希欧已下意识地在壁橱里的书柜找书,等她回过神来,身体也放松地贴在墙上。 「——啊!希、希欧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的呢!」 希欧赶紧逃出壁橱,手忙脚乱地东张西望。 「呃……还、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呢?躺着看漫画,还有……」 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将两样东西端回客厅。那是趁超市大特价时买的—— 「两个一组的蛋糕,自己一个人全部吃掉!」 希欧看过封口标签上的热量表后也一并检查了保存期限,发现就是明天。回想起来,那也是看它快过期了开始特价才买的。 ……吃、吃掉的理由非常充足呢! 一并摆在桌上的还有—— 「啤酒——」 那是iai产品,罐上印有全裸挺立的大黑天画像(注:大黑天在神道信仰中代表福德,头戴回帽、脚踏米袋的形象形似男性阳具),旭日为祂遮住了胯下。这是不是就叫做大黑啤酒啊?「福神立于大地」那支广告很有名呢。 「未成年饮酒就是不良的证明……」 希欧手抠着拉环深吸口气,要狠心改变就得趁现在了。 「都、都是原川大哥不好,话没说清楚就丢下希欧跑到基地去,还说什么随人家高兴。他、他一定是以为希欧什么都不会,所以什么都不敢吧……那、那希欧要从今天开始学坏!因为原川大哥这个不良少年丢下希欧一个人,希欧才会变成不良少女,就算他回家希欧也不让他进门!」 说着,希欧的表情不禁扭曲起来。 「……可是,他真的会回来吗?」 希欧感到自己又要反射性地挤出眼泪,赶紧甩甩头强忍下来。 他不会不回来的。希欧心想。 不过,如果那时自己仍和以前一样,很可能又会被他排斥。 但是希欧并不明白要让原川接受该怎么做,于是—— ……变得和原川大哥一样坏就好了吧。 说起来,原川真的很坏,会看深夜节目,还会骑车、喝酒,要在短时间内成为超越他的不良少女并不容易。可是希欧非办到不可,要成为让原川惊为天人的—— 「用单位来说就是mega不良少女……!」 积极地下定决心后,希欧决定用开罐声为起跑鸣枪。 就在她绷紧拉环上的手指准备拉开时—— 「——?」 她听见了某种声音。 铃铛声。 从 玄关门后传来的细小声音,让希欧有些纳闷。 ……是猫吗? 偶尔能在公寓前见到几只猫闲晃,虽然原川不会喂他们,但那些猫却不知怎地挺黏他的。 可是在这样的冬夜里,脖子上系了铃铛的猫应该都窝在哪户人家里取暖吧。 歪着头的希欧怀抱问号站起,踮起脚尖走向玄关。 铃铛声虽也可能是人发出的,但外头还有美国ucat暗中部署的警备员—— ……大概是申请的笔电送到了吧。 做出结论后,希欧解开门锁,慢慢打开门。 夜幕跟着在眼前延展。 「————」 一如原川离去时般寒冷的空气裹住了她,使她不禁缩身。 然后,她看到两个摆在门口的瓦楞纸箱。 叠起的纸箱大小相同,都是五十公分见方大小且被白色纸绳捆住,上面还有— ……一只纸鹤…… 那是黛安娜的纸鹤,脖子上挂了一个小铃铛。 「是这只纸鹤替我送过来的吗?」 听似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希欧稍微打量一下叠得高过腰际的纸箱。 ……下面的箱子上有笔电的配送单耶? 下层纸箱里头装的是之前申请的调查用笔电,应该是开发部那位2nd—g的鹿岛所准备的吧?包装纸上印了密密麻麻的般若波罗密心经,看起来非常危险。 ……那上面的是? 既然是黛安娜特地送来的,那会是什么呢?会是课业用的参考书吗? 为了解开疑惑,希欧将手伸向捆住箱子的纸绳。 想不到手还没碰,纸绳就自动松绑,如蛇般向四方拉开。 「啊……」 夜晚寒气中、玄关白灯下,希欧不禁缩手,看着封住上层纸箱的胶带在眼前自动撕开。 撕纸声中,胶带从近端一直卷到另一头去。 盖子掀开了。 纸箱里的某种东西,正慢慢顶开箱盖。 希欧一时不知该对眼前景象作何反应,只是退后一步。 「……那是什么?」 希欧睁大眼睛,看着一个物体从打开的箱子冒了出来。 那是她所熟悉的物体。物体前脚攀在箱口,看着希欧。 『希欧、你好吗?』 将意识之声送进希欧心里的是—— 「4th—g的草兽……」 草兽「嗯」了一声,在纸箱里点点头,接着说: 『能和希欧、说话、很高兴。』 顿了一口气的时间,草兽又说: 『4th、想重新、和希欧、交涉、好吗?』 ● 眼前是条又冰又冷的走廊。 那是条水泥砌成的无窗长廊,往左稍弯,能看见的范围大约只有二十公尺,但其后还有很长一段。 水电配线裸露墙外,一张长椅摆在结露的水管之下。 一名吐着白烟的少年,正独自坐在那张长椅上。 这人有着拉丁血统的褐色皮肤,以及一头黑发。 他整个人几乎埋在皮外套里,面对正前方的门。 门上贴了一面用英文写着「美国·横田ucat司令」的塑胶牌。 少年和门之间,不时有身穿蓝色装甲服的人哒哒走过。 行人无一例外地对少年投以讶异目光,不过在察觉他的身分后就会简单敬个礼快步通过。 对此,少年尽管心里不太舒服,仍会一一回礼。 『原川、原川·邓恩,进来。』 门边的对讲机忽然发出声音,让少年——原川离开椅面。 他挺直略驼的背,握住门把。 「我进来了。」 原川以声音代替敲门,接着走进房里﹒ 房里也是冷冰冰的,或许比走廊还要冰冷。 摆设相当简单。 大小约十公尺见方,四面都是混凝土墙,没有粉刷。 门边有张秘书桌和电脑,座位是空着的。 左右墙面除了世界地图及日本地图外什么也没有,若要举出其他的摆饰,也只有放在椅子上的观叶植物,以及设在一旁的咖啡机。 剩下的,就是底侧的大桌。 左右堆有文件的横置木桌另一头,有张熟悉的面孔。 为了检阅文件而戴上眼镜的那个人是—— 「美国ucat驻日总司令暨全龙交涉副监察,『欧铎』上校——」 原川将那人的名字混着白烟一起吐出,并将双手抽出皮外套。 「我是来请你告诉我一件事的,只有一件事。」 没等对方回应,原川就接着说: 「希望你能让我看看我老爸——艾伯特·诺思温的活动记录。」 看着文件的欧铎,对这句话做出反应。 他朝文件稍稍点头,轻举右手—— 「…………」 下一刻金属声轰中原川。 少年的身体就这么被打趴在寒气淤滞的水泥地上。 ● 欧铎对听惯了的声音没有费心检视。 文件来得重要多了。 在副手有事外出的这个当下,自己非得亲自处理这类书面工作不可。若不尽快审阅完这几叠文件,自己就没有自由时间,有个万一时就无法赶去支援。 美国ucat也忙得焦头烂额,不仅要应付各国ucat的牵制,还得为目前半瘫痪的日本ucat设下警备网。 敌人——top—g的动向难以捉摸。 不久前,才有一支警备队中了top—g残党设下的圈套,遭到全灭。 而那一队该戒护的目标,也同样地受到了top—g的袭击。 想不到,最后连3rd—g概念核都被夺走。 ……这真是、这真是丢了美国ucat的脸啊。 当然,他们的戒护是出于自愿,日本ucat不会有所指责,只是他们仍丢了美国的脸。 于是欧铎加重戒备,在希欧周边尽可能设下最为严密的监视网。就算希欧绊脚跌倒,狙击手们也会击出手帕为她盖住地面吧。 要做到滴水不漏,必须批阅的文件也会相对地增加。 事实上,让希欧移住到横田基地来就能事半功倍,但那对培养希欧的自立心毫无帮助。 尽量让希欧维持现在的生活,才是欧铎所希望的。 ……那些、那些都要靠这些文件来达成啊……! 除此之外的任何多余工作他都不放在眼里,更没闲暇应付任意抛下希欧的少年的要求。 于是欧铎弹响右手。 连续三下。 为了不让希欧伤心难过,下手还是别太重的好。不过这小子实在惹人恼怒,先让他的右脚尝点苦头,再来是左手,连成恶臭的对角线后再朝右手补上一记。 骨肉都被打散了吧。这种痛苦连剧痛都不足比拟,这家伙应该已经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之后再联络总务室收拾收拾,交给医院处置即可。若是这样处理,只要一天就能治疗得差不多了,对这少年而言应也有些物理性的反省效果。 欧铎翻开文件推高眼镜,往地板看了一眼。 射向地板的视线渐渐拉起。 会让视线如此变化的原因只 有一个。 趴在地上那名双手和右脚均已碎裂的少年,仍试着站起身来。 「…………」 强忍痛苦的脸上汗水淋漓,双手滴血,只有左脚使得出力气。然而,那抖个不停的躯体仍站了起来,瞪视欧铎。 少年「啊」地吐出一大口白烟,然后吸进冰冷的空气。 「我不会说第二遍……!」 他说: 「快完成我刚才的要求!」 ● 原川大喊一声,挪身向前。 ……可恶。 此时,原川更痛彻地体悟到ucat这个组织有多荒谬。 那并不是自己这种人应该待的地方。 自己只是普通人,血统也平淡无奇。即使穿着、生活、嗜好等和人们有些差异,但人人皆是如此。 但是,有些人和常人之间就是有段差距。 ucat就是那种人的集团。在原川眼里,那就是一群追求或天生拥有那段差距的人,想有效利用那段差距而建立的组织。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拥有与常人相仿的差距就够了。 差距足以和街上、路边、车站前、学校里等任何地方交错、见面或聚集的亲朋好友之间对等相视就好。 自己并不需要那种彷佛值得炫耀的差距。 有了那种东西,就再也无法和一般人对等相处了。 不过原川他—— ……我已经沾上其中之一了…… 那就是山德斐洛驾驶员的身分。 那或许是种能够解除的身分。只要说服希欧、和山德斐洛好好解释后,让他解除驾驶员设定就行了。 要是让美国ucat的菁英驾驶坐上那个位置,一定能操纵得更好吧。 但原川已知道了那么一个拥有无谓差距的人们成立的组织,还有一个想待在那里的少女。 ……以前…… 他知道自己在少女身上见到了自己的影子,而且铭记在心。 是怎么样呢。 自己也是那种人吗? 当同学在教室里嬉闹时,自己会是窝在逃生梯上吹风的那群人之一吗? 自己身边那名能呼唤龙的少女,有一段特殊的过去。 从前,对父母的信任,让少女对天空怀有憧憬。 然而自己虽能信任母亲,却无法信任父亲。 那个夜里、十年前的冬夜里,一家人原在准备庆祝耶诞节,但父亲突然带着母亲出门,要自己留在家等着。 父亲是个狙击兵,技术精湛,优于常人。 可是,回家的只有染上怪病的母亲。从那时候起,自己就过着独来独往的日子。 正因为独来独往,所以原川认为—— ……普通就好。 和5th—g的战斗已经结束,希欧现在没有战斗的理由。 因此原川希望她成为普通人。既然没有必要,就不用追求那种差距。 只是,假如她并不只是拥有差距,而能背负它向前迈进,那情况又会如何呢? 原川希望她成为普通人,因此说了想说的话,也留下「理由」,离开了她。 但是,如果那根本不成理由,甚至只是个搪塞的藉口,那就代表——她有那个能力前进,自己的要求不过是多此一举。 ……然后,她一定会胡思乱想,找出另一个理由。 毫无理由地一味深信他人,是件可怕的事。 那么,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呢? 要默认她的差距,还是选择离开,或者—— 「快让我看啊!」 原川非常厌恶自己的父亲。那人我行我素,不常在家,最后还自顾自地抛下家人走了。 但现在看看自己的行径—— ……我也一样吗? 虽想说「不对」,但原川感到这种想法是种伪善。 ……丢下别人躲得远远的,就算是为对方好吗。 他原想以这种做法让她放弃战斗,成为普通人。 但是由对方的角度看来,那和拒绝、离弃并无区别。 是啊。原川心想,说不定—— ……老爸就是那么想的呢。 「快!」 原川凭着左脚向前拖动身体。 欧铎就在他的视野中央看着文件。 原川知道对方认为自己不值一看,也明白他为何那么做。 「……因为我根本不适合ucat吧?」 自己只是顺着她的差距走,无意追求有别于他人的力量。 ……可是—— 原川打定了主意。 「我是来找答案的。」 这句话引起了反应。翻着文件的欧铎的嘴张出一条缝,说道: 「……你是、你是来找答案的?」 「是啊……」原川吐着气,点点头。 离桌子只有一公尺,伸手可及,但手却伸不出去。 所以他继续拖拉身体,好不容易向前移动了十公分,吐着白气说:「我想知道,我到底属于哪一边。」 「哪边?哪边是指?」 「我想知道,我到底算是我讨厌的那种人,还是我喜欢的那种人。」 「……那你、那你知道过去以后,会想成为哪一边呢?」 原川对欧铎的问题点了点头。 他吸口气,将力气灌进颤抖不已的身体,说道: 「我要成为,能活着回到该回去的地方的人。」 欧铎紧接着高举右手,将文件洒进空中。 弹指声起,文件飞散。 「——无聊透顶、无聊透顶……!」 话声在力量冲击原川全身后响起。 「我就用这一击、用这一击简单饶过你吧!北风的后代啊!」 第十三章『早晨之声』 希望自己能够看清 希望你也能够看清 希望能够相互看清 永远永远—— ● 眼前有座山丘。 冬季晦暗清晨中的山丘。 在破晓之前,满山的绿看起来又密又浓。 浓密常绿植物阴影所覆盖的山丘间有条绵延的铁路一列电车正疾驶其上。 那是来自东京的深夜班车。 以红白两色粉刷的列车,载着许多人穿过山林向西直行。 车内的双层卧铺两两相对,每四个床位隔成一间。 隔间和走廊间没有设门,只能藉卧铺上的廉幕来保有一点隐私。 设于卧铺侧边墙上的时钟,显示目前为清晨时分。 其中一个空卧铺上,有两个人并排而坐。 那是身穿西装、头顶着貘的佐山,以及穿着衬衫的新庄。 两人腿上都有个空了的铁路便当,手上都拿了些文件。 「起得太早了呢,到出云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即使拿来看这些资料,好像还是太多了点……」 「虽然比以前容易辨识得多,却也不够我们打发时间了呢。」 新庄「嗯」地点点头,继续看着手里那叠文件。 从衣笠书库得到那封新庄·由起绪的信,就搁在她左边的背包上。 在她右边的佐山同样阅读着文件。 佐山忽然转过头来说: 「新庄同学,你不睡吗?你从昨晚就一下拿出笔电写小说,一下看资料想事情。既然吃过早餐了——补个眠也不会出事喔?」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我大概会真的卸下心防去睡觉吧。」 「新庄同学……你以为我会乱来吗?」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哪一边呢?」 「为、为什么你的话题会跳得那么快呢,新庄同学!看到你性急成这样,实在是太让我兴奋了!」 「话题跳得快不重要,先把话题的落点否定掉啦!」 大喊一声后,新庄发现一名穿着睡衣的乘客从走廊走过,朝他们瞥了一眼。 「啊。」 新庄感到脸颊红得发烫,连忙用文件遮住脸,拿起行李坐到佐山右手边靠窗的位置,躲进帘幕底下。 「真是的……会有人经过啦!」 「这不太对吧,新庄同学。为什么你要预设我一定会乱来呢?」 「你不会乱来吗?」 「当然不会。」 「…………」 「这个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啦。」新庄别过头去。 有些疑心太重、戒备得太过火的感觉。不过老实说,要是真的被偷装,自己似乎也不打算反抗,该怎么办呢? 「如果我就这样坐着睡觉,你会怎么做?」 「我会发正念要你倒过来。」 「要是我倒向窗户呢?」 「我的正念是不会输的。」 「你的脑到底是什么做的啊……那么,如果我直接靠着你睡,你可以乖乖等我醒来吗?」 佐山「嗯」地点头,将手上文件甩齐。 「放心,之后就是靠我的忍耐力了。」 「那你要我怎么放心啊!佐山流话术都是这样回答和内容不符的吗?」 「冷静一点,新庄同学。像这样和你在一起,什么都没发生反而奇怪呢。」 「……还真是大言不惭啊。可是——」 新庄压下眉梢,在文件后小声问道: 「你最近……在我变得两边都没问题之后,你完全没有对我怎样耶。其实我啊——」 新庄感到耳朵也烧了起来。 「都没有自己偷偷来喔?」 「那还真是荣幸呢。但是……」 佐山抱胸着说: 「说不定我不只是检查,而是真的会做到最后喔?如果……挑之前那种时候来做,你也没关系吗?比方说,就在这里呢?」 新庄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佐山则是「嗯」了一声,点点头说: 「没错,非得注重时间场合不可——例如选个良辰吉时,在一个能让新庄同学的最高潮响彻全世界的地方做才好啊。」 「你要趁元旦日出时从东京都厅上一面无绳高空弹跳一面做吗?你可以自己去喔?」 「哈哈哈,怎么可能。只不过是用老百姓缴的税盖的都厅哪够看呢。哈哈,新庄同学,你真爱开玩笑。」 「你到底想像了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说着,新庄开始思考。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佐山不是刻意冷落或是生厌了呢。 她虽知道佐山不会那么做,但说出来会让自己比较安心,也是不争的事实。 倘若自己是佐山,应该会想在内外要素兼备后才做吧。 ……原来是这样啊…… 为了冷却脑袋,新庄将注意力拉回文件上。昨晚已经浏览过大部分了,也和睡在上铺的佐山交换了些一意见。 ……弄清不少事呢。 这些文件不只来自「书房」,还有从第二资料室得来的资料,以及夏天时鹿岛送来的传真,最新的则是希比蕾昨晚才传真过来的文件。 尽管无法辨识的依然不少,可是能读的和过去比起来已多太多了。 其中还有些ucat在空白期的活动记录。 新庄是从年代早的开始看起,发现和top—g的初次交流是在一九四八年。 佐山的祖父利用衣笠天恭的遗稿,在10th—g人的协助下开启了两g间的通道。刚开始是透过10th—g人居中仲介,之后才由出云和佐山的祖父等人进行交涉。 护国课或ucat中,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 自出云祖父过世后的七○年代起,日本ucat全体得知了这段过去,于是开始暗中研拟对抗top—g所需的战略及战术。 ……攻击top—g的时间定在一九九九年…… 据赫吉所言,那就是佐山祖父所订下的互不侵犯条约的截止年。 接着在八二年四月,有三位熟悉的人物加入了日本ucat。 那就是佐山·浅牺、户田·谕命和新庄·由起绪。 研习结束后,前两人分别被指派到开发部及总务部,新庄由起绪虽然也是开发部—— ……不过是出云ucat的开发部? 为什么只有她被调走了呢? 而且,这三人研习的地点是在—— 「大阪的生驹山地……」 佐山说过,那就是传闻中巴别塔的所在位置。 在「书房」所见那份只有标题得以辨识的巴别塔内部调查书,就是那时完成的。 ……可是,怎么会只有佐山同学的爸爸和我的妈妈能进去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能进入只有衣笠教授能进入的巴别塔呢? ……而且…… 新庄在心中自问。虽说自己的母亲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概念创造理论,不过那会不会是看过能建构概念的巴别塔后才得来的成果呢? 若真是那样—— ……日本ucat地下又为什么会有没完工的概念创造设施呢? 那个设施 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而制造的呢? 「都是一堆搞不清楚的事。想不到妈妈曾经待过出云ucat……」 「可是,那也算是好消息呢。我们本来就要到出云ucat和8th—g进行全龙交涉,现在还可能同时找到你母亲的相关资讯——真是一举两得。」 「能那样就好了……呃,那你的资料呢?」 「这些啊?」 看着圣乔治废弃资料的佐山,将手中的纸叠立了起来。 新庄疑惑地看向资料,佐山也在这同时将文件正面转向了她。 「圣乔治这个武器,好像能吸收对手的概念力场能量并加以发挥呢。」 「也就是……?」 「对手愈强,它的动力也愈高,就像镜子一样。还有……这个武器的名字起先似乎并不是圣乔治……那似乎是我父亲看过衣笠文书后才取的名。」 佐山接着将那期间的事件概要一一念出: 「一九八三年四月,着手开发研究。 一九八五年三月,因制作缺陷而无法启动。 一九八六年四月,从衣笠书库的书房得知衣笠文书的存在。 一九八六年九月,开发主任佐山在衣笠.天恭住所读了衣笠文书,放弃开发圣乔治。」 列车在他说完时晃了一下,开始爬坡。 翻过这片山地,离出云地区就只剩一小时车程了。京应该就在出云的iai总公司等着。 ……昨晚发生了不少事呢。 现在,各国ucat都在日本静候日本ucat的动静。 多亏京摆平了整个局面才会有这个结果,自己的确是该谢谢她 而她一定会在不久后要求全龙交涉部队夺回3rd—g概念核,所以—— ……确实完成这个工作不仅是我们分内的事,也算是报恩呢。 「嗯」地点头后,新庄的意识又转向佐山手上的资料。 能够判读的部分中,所知道的只有—— 「佐山同学的父亲制作圣乔治到一半,最后选择放弃……我的妈妈也在出云ucat将概念创造理论完成了大半……」 「然后你的母亲搬到top—g去,我的父亲还留在low—g,就这样。」 新庄从佐山忍着微痛说出的话里,得出一个疑问。 ……我妈妈和佐山同学的爸爸,会是什么关系呢? 虽想问声「是朋友吗?」但新庄在心里摇了摇头。 佐山人在这里,自己也在这里,这代表—— ……彼此都有了重要的伴侣呢。 母亲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幸福成长。 于是新庄告诉自己,自己能在这里,就是那愿望的结果。 想必佐山也是这样吧。 这时列车又轻晃一下,新庄也跟着放松肩膀。 ……我的爸爸是个怎样的人呢? 新庄·由起夫(注:日文版原书五下中为由起雄,六上后皆为由起夫,因此以后皆改作由起夫)。赫 吉说他是top—g的新庄,也就是处于新庄由起绪对称位置的男性。 从今以后,自己所知道的将愈来愈多,其中也会包含对父亲的了解吧。 不过在得知诸多真相后,自己也非得和同伴一起面对top—g不可。 佐山似乎已经想到某种可称之为「杀手镧」的方法了。这趟旅途中,应该有机会让他说出那是个怎样的计划吧。 所以应该能放心吧。新庄喘了口气,整理文件。 脑袋里装满了问题,又吃了点东西,想休息一会儿。 新庄轻挺起胸,坐近佐山,打算靠着他。 「……嗯?」 佐山看来也有相同打算。他急忙将文件摆在一边,配合新庄靠近身体,而且强行往下。 ● 「呃……」 帘幕后的新庄坐到了佐山腿上,然后—— 「……那个……佐山同学?你现在为什么要拉开我的衬衫呢?」 「佐山御言感到十分不耐,不愿说明理由。」 「你干么描述自己的心境啊!先冷静下来啦!等、等一下,喂!」 「先别这样,仔细想想啊,新庄同学。就大前提来看,在这里没办法做到最后吧?」 「如果有仔细想过还会说这种话吗?不、不过,所以呢?不可以在这里动手喔?」 佐山「嗯嗯」地点了两下头,接着爽朗地笑着说: 「的确在这里不能做到最后——所以半套就没关系了吧?」 「什、什么叫没关系啊!你现在说的话是犯法的耶!」 新庄想起身抗议,内裤却被顺势拉下。 臀部肌肤接触到衬衫的感觉,让新庄吓得坐回佐山腿上。 新庄的手连忙从衬衫上按住两腿肌肤之间,摇摇头说: 「冷、冷静一点好吗?现在、电车上、我、很紧张、你看、早上、外面……」 「为什么你说话断断续续的呢,新庄同学?而且——冬天的清晨还算是晚上喔。」 说完,佐山的手溜上新庄衬衫下的大腿,使她不禁一颤。 「啊、等一下。就算只做一半,那个,在这里一样不行啊……」 「哈哈哈,现在是在电车上,所以『这里』早就过去罗,新庄同学。」 佐山的手钻过新庄按着的衬衫底下,让她「哇」了一声。 新庄虽想压住他,但隔在两双手问的衬衫让力道相距更大。 「啊……」 抚摸的手又让新庄颤了一下,抓住盖在眼前的帘幕。 「……啊。」 新庄扭转身体,回头看着佐山 「……为什么突然……?」 佐山以点头回应对自己动机的质问。 「新庄同学昨晚一直没睡吧?而你虽然一直在和我聊天,不过心里想的……其实是我到底会不会爬下去吧?」 一语道破。新庄的心因此怦然一跳,想找点藉口。 「呃、这个,那个,那是因为……」 「其实我也很胆小,一直在想新庄同学会不会爬上来呢。」 这个瞬间,新庄不禁做出两种反应。 她满脸通红压低了视线。 ……啊。 找不到藉口。心跳加速,全身冒汗。 「…………」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佐山也看着她,表情还是像往常一样平板,只是有些放松。 「安心吧,新庄同学,只是像平常那样检查喔?虽然上次是一个半月之前呢。」 「……是吗?真的能放心吗?这里……说不定会有人经过喔?」 「没问题。别忘了我第一次和切同学做的时候,也是开着窗户的半公然猥呜啊!」 若使用稍微突出中指的钉拳,就算臂力不强也很有效果。 新庄看着佐山按住挨拳的人中,叹了口气。 ……我真是太嫩了,风见学姊应该会连打五下吧…… 注意周围动静之余,新庄放松了身体。 明白多说无益的她慢慢吐气,在佐山腿上坐正。 「不可以乱来喔……只能像平常一样喔?」 新庄边说边左顾右盼,但走廊没有一丝脚步声或其他声音。 还有多久才会到出云呢? 「还 有,听我说喔,佐山同学?」 新庄略低下头,感到耳根发烫。 「不要忘记喔?你刚刚说得没错……我的确希望让佐山同学检查看看。」 「是吗?」 新庄「嗯」了一声,接着说: 「我希望不是只有现在,而是以后都能够这样……最近突然停了下来,我就没来由地有点害怕起来。」 「害怕?」 「嗯……这样说也许有点怪,其实我怕——」 新庄加重语气,要佐山仔细地听。 「一旦我变得完全正常,说不定佐山同学就会对我兴趣缺缺了。」 「新庄同学。」 佐山点了一次头。 「虽然你对我的误会多到非得好好处理不可不过我为了让新庄同学的精神和肉体齐驱并进平时总是非常非常地细心也就是说直到新庄同学完全准备好以前我会不看不问不碰也不会做出超出教育节目的其他诸多行为——」 「佐山同学佐山同学,你的怪异想法已经乱七八糟地流个不停了耶。」 「就是只要新庄同学说好我就好的意思喔。」 「可是我是想,等佐山同学说好……才点头耶?」 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完全是在撒娇吧。新庄羞得不敢直视佐山,接着说: 「我希望在我完全好了以后……你也能像以前那样检查我。而且——」 听起来像是补足,但心底话现在才要开始。 「你如果要对我做那种事,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任务性质的理由了吧?所以,要是你不把我当成真心想那么做的对象,那我也没办法继续下去,那么……」 新庄停下来想自己该怎么总结,其间佐山一语未发。 于是在三轮呼吸的时间后,新庄说出了归纳所有思绪的问题: 「你会不会……不想检查已经没有必要检查的我?」 「绝对不会。」 一贯的回答令新庄放下心头大石,抬起脸来。 眼前的佐山一脸认真地点了个头,动手轻触。 「啊……」 见新庄娇喘缩身,佐山便跟着贴紧她的背,说道: 「那么,今天就是第一次重新检查新庄同学的日子了呢……定为国定假日吧。」 「我才不要咧。」佐山的手在新庄苦笑后再度游走,使她忍不住「嗯」地轻吟。 「可是佐山同学……我啊我啊……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喔?」 「那就趁现在把昨晚的损失一次补齐吧,之后电车应该还要走一段时间,你先休息一下。等你醒来……出云也该到了。」 新庄「嗯」地放松身体,背靠佐山胸口,露出安心的表情。 「可以让我再要求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你需要赛马转播那样的讲解吗—〡现在,背号0号的新庄冲出重围,新庄领先,5号亢奋追了上来,3号羞耻心望尘莫及——」 「赶快加速冷静下来啦!」 新庄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身体仍依偎着佐山。 「那个啊?你可以趁我睡觉时抱着我的肩膀吗?如果能那样醒来,我就能确定已经是白天了——最近我老是有种『恐怖的夜晚终于结束可是接下来的白天都用来赶去下一个地方』的感觉呢。」 虽觉得那是个奢侈的要求,但新庄仍漾出小小的笑历,向佐山许愿。 「应该不会很久吧……可以吗?」 ● 朝阳让4th—g的草兽睁开眼睛。 虽说是眼睛,也只是设置于自己现有集合体尖端部分的感觉器官,所谓的睁开也只是使其开始运作而已。 草兽没有所谓的睡眠。若暴露在光与热之中,身体的负担会促进新陈代谢;若换作黑暗,他们自己的生命活动就会代谢掉那些负担。 尽管消费能量等级不同,但4th—g的草兽就是这么一种时时处于活动状态的生物。 现在的他,只是因为威觉器官受到光线照射,而将活动方式由被动改为主动。 仔细一看,自己正在某个房间里,看不见天空。房间整体虽相当阴暗—— 『窗户。』 不过盖在连接室外那个透明部分上的布,正发出灰蓝色的光。 草兽知道,在这个世界,这种灰蓝色的光是太阳升起前的现象。 草兽没有移动。 这个世界正处于相当寒冷的时期,对以负载热量为食的草兽而言并不好受。自己身为被穆可奇派来这里的部分自己,虽然是由生存于4th—g环状大地的背面,也就是阴影面的生理资讯所构成的,但这个世界的这个时期依然显得相当冷。 昨晚,希欧在就寝前为他升高了这个空间的气温。 「我把暖气调到三十二度喔?电热毯也是。」 然后她还拉上纸门,并启动会吐出蒸气的机器。 『加湿器?』 她向称为「房东」的个体借来的机器仍在运转。 多亏了这些机器,现在房里相当暖和。虽然比本体平时所处的地下空间要冷了些,但至少不至于因寒冷而枯萎。 希欧也在昨晚为他准备了水。 『脸盆。』 草兽就坐在那里面。这个容器不算小,装了一些水,有着花朵的颜色。 水虽冰冷,可是草兽明白那是希欧好心好意为他准备的。在自己这种热量吸收型的生物眼中,那些只不过是水分,还会降低代谢率,可是—— 『山泉水。』 那是希欧特别准备的水,尝起来自然特别甘美。 自己是以交涉人的身分而来,要注意的是对方的心意,而非琐碎的细节。自己应该将这段记忆好好保留,好在回去聚合时让所有的自己都能知道这件事。 现在,草兽要静待日出。 任时间流逝是他们的拿手项目。他们的记忆中有段连自己也不晓得是多久以前的过去,从那时候起,他们就什么也没做,直到今天。 草兽没有「等待」的观念,他们只会静静地看着时间流逝。 这扇窗终将发出白光,而这个空间外的生物也会开始制造声响。 『鸟的声音、风的声音——引擎?』 草兽知道,自己花了好几分钟才喃喃地描述完的声音代表着什么意义。 那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活动的声音。 『穆可奇、说过、人类、活动、会发出声音。』 草兽知道这点。例如佐山就经常做出各种动作并发出声音,偶而还会遭到新庄制止。背上会长出光之翼的风见,也经常用四肢尖端制造打飞人的声音,而出云撞上墙壁时也会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草兽明白每个人都会发出各种声音,却不怎么了解发出声音的人。 『low—g、不懂。』 草兽有个疑问。 穆可奇和草兽们,在最近的那场战斗中听闻了世界产生的过程。 那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们已经决定要跟随佐山了。 然而,还是有个问题。 那就是low—g被称为骗子的事。 『low—g、能信任吗?』 对于由单体构成整个g的4th—g生物而言「个体」是种难以理解的观念。 所以对4th—g而言,会彼此意见相左的对象,并不足以信赖。 要拥有全体统一的 看法,才和4th—g对等,才足以信赖。 4th—g认为佐山和新庄的想法几乎相同,所以认为他们和4th—g对等。 因此,穆可奇也认为他们所代表的low—g是数倍多的他们,一样和4th—g对等。 但是,有个指责low—g是骗子的人出现了。 这让穆可奇和草兽们有些困惑。 倘若low—g真是骗子,那么佐山和新庄也是骗子吗?这么一来,「跟佐山走」这个由穆可奇定下的「承诺」,也会变成谎言吗? 所以穆可奇想知道,low—g究竟是否拥有单一的统一意识。 统整意见后,穆可奇向名叫大城的个体征求允许,而他也一边旋转一边答应了。到了昨天早上,一个名为黛安娜的个体将草兽装箱—— 『准备出货。』 他就在这种状态下待了一阵子。 虽然收件人原本还能选择自己也曾见过的美影,但她似乎受伤住院了。 而这时碰巧也有点东西要送到希欧这里来,所以昨天晚上,草兽才会和另一个箱子一起出现在希欧家门口。 因此,他就在这名为房间的空间中等待着太阳升起。 室外的声音,low—g人制造的声音正不停传入这个空间。 草兽心想,假如low—g不是骗子,那么在这里的希欧也应该统一地行动并发出声音。 『希欧?』 草兽转动感觉器官,看到了正在挪动的希欧。 她人在这个空间中央,倒在称为棉被的纤维质物体上。 传送意识试探过后,得知她的精神虽处于睡眠状态,但生理却近乎活动状态。 「啊……」 相叠的两块棉被中,上层的被踢开了。 希欧也脱去了原本在身上的纤维质衣物。 希欧身体表面的温度上升许多,比这个空间的温度还高了八分之一。 草兽还在希欧身体表面测得了些许蒸气。那就是所谓的汗,也是大城面对八号时经常会流出的东西。 流着汗的希欧在棉被上蜷曲身体。 「好热……」 希欧扭身趴下,让棉被吸取汗水。 藉由张开四肢来增加身体接触空气的表面积,散热效果的确可期,让草兽感到low—g生物和自己说不定相去无几。 『大城、就算流汗、也不会脱衣服。』 或许是在八号面前吧。可是在草兽眼中,牺牲散热效率是种很不智的做法。 『希欧、好聪明。』 「嗯……」 柔和的阳光已经投入这个空间。阳光透过盖着空间开口的布,带着阴影打在希欧身上,映出一颗颗晶亮的汗珠。 希欧又低吟一声,抱住踢到一边的上层棉被。 希欧轻抱着卷成筒状的被子,夹在两腿之间,汗湿的腹部贴在其上。 「原川大哥……」 睡眠的希欧所想的这个「原川」是不是不在这里呢? 尽管对他人的意识发问并不难,可是对方正在睡眠状态,那样做并不合理。 『叫醒、再问吧。』 于是草兽走出脸盆,水珠不停滴在底下的报纸上。 『褟褟米。』 草兽挪动湿答答的脚和身体来到棉被边,看着同样冒出蒸气的背。 由草兽的感觉器官看来,希欧呼吸急促,散热效率稍嫌不足。 『你累了吗?要帮你、消除吗?』 草兽歪着脖子问。由于他也想进食,便打算将希欧和自己的问题一次解决。他拉起约五十公分长、被冷水沾湿的身体—— 『希欧、起来。』 然后整个趴在希欧裸露的背部皮肤上。 在接触面发出水声、草兽喷出空气的同时— 希欧「咿啊」地尖叫,跳了起来。 第十四章『久远之地』 那是过去的路径 没有任何事物循途而返 只能追忆 ● 杂乱的动作,填满了日本ucat的地下空间。 以重建工程为主的动作在各楼层间往来,使整个地下空间立体地摇晃着。 然而,在这样纷纷扰扰的地下空间中央一带,仍有一处安静的场所——开发部。 宽敞房间里的人清一色穿着白袍,偶尔会在接到内线呼叫后离开,约一小时后才会回来。 坐在开发部底侧墙边大桌后的白袍女性,对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做出感言: 「大家还真辛苦呢——心理上也是。」 别着「月读·史弦」名牌的年长女性将双手叠在脑后:心想—— ……只是,你们的确不必因其他g忙着对付ucat或对外封锁,就一定要跟进就是了。 没有任何人轻举妄动,只是维持原状。他们抱着复杂的心情上班干活,不打算率先表态。 「大家一定都很迷惘吧。在一起那么久了,实在没办法说翻脸就翻脸,可是看到其他g那么认真,自己也会有种是不是该那么做的感觉呢。」 这就是目前弛缓的开发部整体给月读的感触。 在月读眼中虽有种回到从前的气氛,但另一方面,某个久违的动静终于在今天重新出现,为当前注入一些新的气息。 动静—— 来自于开发部中段的某个隔间,以两名男子为轴,还有些喧噪。 此刻,那里仍旧不停传出小却强硬的话声。 「所以说嘛,鹿岛,你只要专心铸剑就好了啦!越耐操越好!」 「这什么话啊,热田?我三天前才出院,今天第一次回来上班,有点同理心嘛。我可是肋骨断得乱七八糟,住了一个半月的院耶。」 「啊?你该不会要说自己还在复健吧?」 「是啊是啊,还在复健啊。奈津替我看护了那么久,我都得到奈津假症候群了(注:奈津假音同暑假)。而且出院这三天以来根本是奈津大放送状态,一不小心就拍了一堆影片呢。」 「什么叫做一不小心啊!」 月读转动视线,看到一头染金的短发冒出隔板顶端。 「你不在的这段期间,没有武器能用的我可是沉默状态耶!」 话一说完,所有隔板后的白袍与工作服身影都站了起来。 「后半段是骗人的吧——!」 ● 坐在椅上的鹿岛感受到众人的共识,「嗯嗯嗯」地频频点头。 他对两肘搭在隔板上的热田说: 「再说啊,热田,晴美的影片就要开始罗,你到底有什么好砍的啊?」 「有啊,首先就是把你那句话中间的多余部分砍掉。」 「这又是什么话。哇!好可爱喔。该砍的是前后两段才对吧?」 鹿岛紧盯笔电,以病房为背景的奈津随即出现在萤幕上。 嗯嗯,这个可不能分给别人看。自己和奈津之间这段不经意的沉默,让自己整颗心里全是闭上眼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对着萤幕猛亲啊。 「喂,白痴鹿岛!把头给我转回来,你干么对着萤幕猛亲啊,死猴子!」 「哈哈哈,看不到这影片的你实在太不幸了,更别说体会这种临场感呢。」 鹿岛一面回答,一面不停地将自家摄录的影片传进笔电。 用指纹辨识系统把几个重要档案上锁后,鹿岛才转向正面。 「……怎么啦,热田?你的脸怎么这么怪啊?原本那张怪脸都要无地自容罗。」 「你可不可以认真一点啊?」 「可以啊,今天要转档的影片有672gb耶,不特别认真一点怎么行。」 「喂喂喂,先给我等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进退取舍?」 「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以后才从家里拿来的耶!」 「骄傲个屁啊!而且我根本不是说那个!听清楚——」 热田抓住一段空气,往下挪去。 「影片先摆到一边!摆一边!」 于是鹿岛顺应他的要求,将笔电摆在地上继续转他的档。 「地板比较冰,散热效果的确很棒……这主意实在太棒了,热田!看来你也开始了解一些影片编辑的相关知识了呢。想不到你肯踏进这个圈子,我实在好开心啊。」 鹿岛抬起头,对热田咧嘴一笑,伸出表示友好的手。 「我亲爱的影友,请多指教!」 「你、你你你你这浑蛋!谁是你的影友啊!啊?」 热田拨开鹿岛的手大声驳斥,但鹿岛却一脸认真地伸手指向热田眉间说道: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啊?你为什么要说到爆青筋呢?而且啊,我刚刚已经寄了封信给奈津,说你受到晴美的感动,也开始拍影片了呢。」 这时,鹿岛挂在腰间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拿起一看—— 『老婆:「那么今天就是热田先生的影片纪念日罗。」』 「你看,连我太太都认同你了呢,真是太好了。」 热田将朝他递来的手机塞进嘴里咬碎。喀滋作响地咬了三下后,整支手机溃不成形,接着他突然弓起身子—— 「唔啊!电子零件弄得我的牙齿好酸啊……!」 「喂喂喂喂喂,虽然里头的矿物质含量应该很丰富,不过那么硬的东西对下巴应该不太好吧。别忘了赔我一支啊,机子本身五千八百圆,加上赔偿我太太寄来的简讯全毁的费用,一共是十七亿八千万圆。」 热田一听,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声。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人说话啊!」 「喂喂喂,你自己就有听人说话吗?把我刚说的重复一次看看?」 「影片影片影片晴美奈津。」 「不、不准你直呼奈津的名讳——!」 「你该吐槽的是更前面的部分吧,大白痴!」 这时,一道来自隔板后头的声音,压下了因两人互揪领口而逐渐升高的室温。 「你们两个很有精神嘛。」 转头一看,抱着胸的月读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热田「嘿」地轻笑一声,也看向月读,过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来。 「喂,鹿岛,妖怪来骂人了耶?该怎么说呢,是开发狂妖婆吗?」 「你一个被骂就够了吧?再怎么说,我在休养的时候也没忘了工作呢。」 「哎呀,真想不到呢?是什么东西的开发企划案呀?」 鹿岛用笔电打开自己在住院时撰写的附图企划书,回答月读的问题: 「献给全天下日夜拍摄孩子成长历程的伟大父亲!尊爵,维影命!」 「做给自己喝就好了吧?」 「怎、怎么能这么说呢?奈津亲手做的补品绝对会大卖的!」 众人大喊: 「连量产都不可能了吧!」 「——好吧,开始讲点正经的。」 鹿岛推高眼镜坐回椅上,周围却不知怎地叹息连连。 他仰视正面热田和月读的怀疑眼神,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又陷入和过去一样的状况了吧。』 「嗯,可以这么说。」 「那事情就单纯多了。虽然其他g是将概念核交由ucat管理,自己住在居留地——」 鹿岛在皱着眉的热田面前翘起二郎腿,毫不迟疑地说: 「——但是2nd-g不一样。八叉现在封印在十拳之中,而我们又是ucat的成员,所以八又是由我们管理,直接住在low-g里的我们也没有生活方面的问题。」 鹿岛以众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抗议是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要是脱离了ucat,不也就无法继续管理八叉了吗?」 「可是,low-g毁灭top-g的罪名又该怎么算呢?」 「很遗憾,早在空白期以前,开发部就是由我们2nd-g主持的——和月读部长的先生曾是开发部的一分子一样,有许多2nd-g人从很早以前就和ucat共存了。」 鹿岛叹口气。 「——这是躲不掉的。愈是追查空白期,就愈会发现我们的先人和当时的ucat有多密切吧,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 「喔喔,就是尽情地砍,没错吧!」 「真羡慕你的脑袋能那么单纯……」 鹿岛苦笑着环抱双臂,扭动椅子转向月读。 「我们必须先做好觉悟,因为我们没办法否定自己的过去。既然如此,为了面对过去、开创未来,我们就选择属于我们自己的战斗方式——继续帮助全龙交涉部队吧?」 然后,鹿岛喊了声「热田」,让站在隔间入口的男子皱着眉转过头来。 「你是怎样,突然说这些严肃的话,想找我打架啊?」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算了,你刚刚不是吵着要新武器吗?我就姑且给你一件有趣的差事做做吧。」 「差事?」 听见热田的问题,鹿岛将手伸向桌面。 桌上有叠堆了一个半月的邮件,最顶端是一张传真,以及一只白色的纸鹤。 「我虽然不晓得这只纸鹤是做什么的,不过这份传真,好像是今天早上从山脚的便利商店传来的。」 鹿岛右手拨弄纸鹤,左手拿起传真,射向热田眼前。纸张没有受到一点阻力,直挺挺地划过空气。 「——我还没办法照那张传真的请求去帮忙,不过你要是肯跑这一趟……」 热田挥刀般地抓住飞到眼前的纸甩向一边,鹿岛则在此同时以双手拉开纸鹤的翅膀说: 「我倒是能把刚出炉的新型机壳剑实验品借你玩一玩喔?」 ● 眼前是条全白的通道。 这是条长约两公尺,宽约四公尺的地下通道。 墙和天花板都是一整片白,沿天花板铺设的日光灯全都亮着。 四道脚步声在灯光下移动,走在最前头的白袍女子说: 「原本是想说既然都封锁了,就应该顺便省一点电的,可是茉伊拉lst她们的意见可多着呢。」 白袍上,写着「月读·京」的名牌亮晃晃地反射着灯光。 京旁边身穿女仆装的金发女子转向背后两人,开口说道: 「佐山先生、新庄小姐、真的很抱歉——尽管在概念空间内开灯实在很花钱,我们也想尽可能地节约能源,可是为了警备……」 西装少年——佐山听了她的话,轻轻点头说: 「不用担心,茉伊拉1st。这里的电费有我们来付。」 「喂喂喂,别太宠她啦,我已经说过要用长期贷款来付了耶。」 「这只是替我们和3rd的友好关系做个实证而已——要是这里太暗,害得你不小心摔掉了low-g和3rd-g相系的证明该怎么办呢?」 茉伊拉lst点头附和: 「京殿下,佐山先生说得没错……您就当作是一点小小的贺礼吧。」 「好啦好啦。」 京两手搭在脑后继续走着,跟在后头的新庄用手肘轻顶佐山腹侧,低声说道: 「佐山同学,我想这种话还是别说得那么直接比较好……」 「真是抱歉。」 茉伊拉lst-g和京出声苦笑,回答那两人的对话。 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呢?想着想着,新庄摸了摸自己的下腹。 ……真的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呢,要是我也像她一样,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想着,双肩也垂了下来。 然后她看见墙上的字。 「bf2,地下二楼了啊……」 「你们之前有来过这里的地下一楼吧,就是资料室。」 上回只是单纯地为了寻根,这次则是为了全龙交涉及查明top-g毁灭真相而寻找母亲的过去。 ……就像是升级以后,能在地城里探得更深的感觉呢。 这时,茉伊拉1st忽然从围裙裙摆下拿出写上「全龙交涉部队旅途导览」的旗子。 「现在,出现在两位右手边的,就是出云ucat里广受好评的『抒压沙丘室』。」 那是个经过挑高的宽敞房间,沙地上还有几个沙浴用的坑。 通道上也有许多沙雕和石雕摆设,而且整条地下二楼通道上随处可见。 在沙地底侧待命的自动人偶将手伸向沙坑,弯腰邀他们尝试,可是新庄假装没看见。 「……说到沙丘,最有名的应该是在鸟取吧?」 「新庄同学新庄同学,那就和千叶县浦安市被东京吞了一块的道理是一样的喔。(注:东京迪士尼乐园位于千叶县浦安市)」 「这样啊。」新庄点点头,望向一张笑脸僵在那儿的茉伊拉lst。 一段不短的沉默后,茉伊拉lst才轻咳一声,继续说: 「现在,出现在两位左手边的,就是出云ucat的小型水族馆,很适合阖家游览喔。」 新庄转过头去,见到的是附设水底隧道的大型水槽,里头有些说得出名称的鱼。 能够就近观赏水中世界的美景,让新庄「哇」地惊呼一声。 「啊、佐山同学!鲷鱼!有鲷鱼耶!虽然颜色很淡,可是那真的是鲷鱼耶!」 突然间,新庄手指着的鲷鱼被由上伸来的网子逮个正着。 茉伊拉lst笑着说: 「那一条很不错吧?我们打算中午就把它端上桌,两位想怎么料理它呢?」 「佐山同学!佐山同学!我的心灵好像有点受伤了耶!」 「哈哈哈,新庄同学,吃了它也算是一种超渡喔?学到新知识了吗?」 曾几何时,通道前端多了个人影。 那是个体格魁梧的年长男子。他站在满是沙石摆设的通道间,笑容满面地高举双手。 然而茉伊拉1st和京,都无视那名一身白西装的男子,快步通过。 新庄也察觉气氛不对,跟着佐山走过男子身边。 才走离三步,背后就传来男子转身的声音和弹指声。 「喂喂喂喂!这样可以吗,这个,怎么说呢……你们是怎样!」 这些话让京前倾上身,走得更快。 「佐山、新庄,不要理他,也不要回话,小心被附身喔。」 「喂喂喂喂!京,你这样不会太过分吗?看过来!看过来!」 来到一行人左边的男子不停说着「看过来」,还不知怎地摆出怪姿势并脱去西装外套。 「说说看我的名字嘛!」 京一脚踹中男子身体,使他整个人狠狠撞上左侧水槽。 男子在玻璃上撞出闷响和裂痕,鱼群仓皇逃离,而京已经转 过身来对两人说: 「很好,这样就能拉开一点距离了,我们快走。」 「这、这样好吗?那个东西大概是出云学长的……」 「不准说,小心被附身。只差一点而已了。」 「只差一点?」 这时,背后又—— 「喂喂喂,京!难得有老朋友的产物也就是他们的孩子来玩的耶——」 京从怀里掏出某种遥控器并按下按钮。 下一刻,她背后的地板喀嚓开敔,白西装男带着幸福的哀嚎消失在深渊里。 「哇啊……」新庄转头偷看,但她已远得听不见物体坠地声。 「……怎么会有这种机关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里和日本ucat地下的设计好像差不多喔。」 「喔,原来是这样…」 没头没脑地认同之后,京伸手指出众人的目的地。 那是一扇通往地下三楼的大门,而且—— 「其实接下来都是机密区域喔?只是刚才那个怪叔叔不知道为什么帮忙打开,我们3rd就暂时借住在里面的空房间里了。还有……」 京放慢速度,一步一步地朝门走去,同时引肩回头说: 「你们觉得里面会是什么呢?」 「照理来说,应该是保管8th-g以及其他g概念核的概念核储存装置吧?毕竟格拉姆和6th、10th-g的概念核原本就放在这里呢。」 「那么,你们觉得储存装置又是为了什么才设在这里呢?」 说着,京已来到门边。 她往背后那扇通往地下的门轻敲几下,一双锐眼直盯新庄。 她接着要说的话,足以让新庄打个冷颤。 「——新庄·由起绪。」 京看到新庄诧异地抬起脸来,满意地点点头。 「刚刚我不是说这里和日本ucat的设计差不多吗?所以你就把这件事和那个名字联想一下吧……你猜这后面有什么?」 听完,新庄徐徐调整呼吸,卸下装了资料夹和笔电的背包,抱在胸前。 思考这问题的涵义后,他点了个头,选定自己要说的话。 「里面是概念创造装置……?」 京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就她方才所言,答案只有这么一个。 「……应该是吧?虽然我妈妈被调派到出云ucat,不过那是因为妈妈的妈妈,也就是外婆那群人原本就住在这片土地上……然后妈妈以她在巴别塔看到的东西为基础,在这里制造了概念创造装置,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有种动静附和了京的点头。 奇怪的是,新庄看不出周围有什么物体动过。 「?」 只能感到有些东西移动过的余韵。 于是新庄左右扫视—— 「会是什么啊?京小姐的话好像引起了一些怪怪的反应耶。」 周围仍然不见其他人影。 但是多了些声音。站在门前的京笑得稍微弯了腰。 「哈哈,因为你猜对了,所以他们很开心呢。」 「他、他们是谁啊?」 京挺直身体,苦笑着耸耸肩。 「「这个嘛……只靠我自己一个人没办法了解那么多吧?当然是有人帮我罗。」 「该不会……就是刚才那个白衣怪人吧?」 京摇摇头,轻咳一声说: 「别傻了,那种东西才不会知道什么答案,知道的是——」 这时,站在新庄右侧的佐山忽然有些动作。 新庄不解地退后一步,只见佐山从地板上拾起某种东西。 那是—— 「石头?」 脚下的石头。 原本摆在通道边的石块已在不知不觉间包围了他们,为数众多。 而且,全都是自力移动的。 皱眉的佐山将拾起的石头双手捧高,细细端详。 「……他们是来迎接我们的吗?」 接着又有些声音。石块在白色的合成树脂地板上翻滚、排列,沙砾也延着地面扩散。 「排成了字……」 『嗨。』 沙石排出了问候语,接着写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亘姆纳比』、『的』、『使者。』 「——咦?」 『抱歉』、『写错了』、『别在意。』 文字浩浩荡荡地快速完成、消失,接下来写的是: 『我是』、『瓦姆纳比』、『的』、『使者。』 花了三秒自我介绍的沙石,又在苦笑的京和新庄佐山之间排出新的文字。 『你们』、『终于来了。』 两个变化随后发生。 一是京背后的门打了开来,露出里头的设备;至于第二个则是—— ……貘…… 佐山头上的貘,向瓦姆纳比的使者伸出一双前脚。 彷佛是在索求瓦姆纳比的使者所拥有的过去。 接着,新庄看见了过去。 ● 佐山所看见的,是个黑暗、深远且狭窄的空间。 ……我是在门后的概念创造装置里吗? 这是个阴暗宽广的楼层,地面及天花板全被机具覆盖。地上设有白色的控制台、操纵器,还有以十数公尺为单位,可能是作为某种加工或管理用的大型白色外壳机械,以及连接这些机械的大小管线。而且—— ……还以为是墙壁呢,原来是…… 数十公尺单位的货柜或储存槽,默默伫立在黑暗另一头。 各类物品的放置密度相当地高,还有许多联通扶梯纵横其间,简直就是座机械丛林。 然而,在垂挂的电缆藤蔓底下,有一条纵贯丛林中央的主通道。 一座控制台就设在这通道中央,也就是等同于这楼层中心的位置上。 其长约四公尺,外观就像是较长的系统厨房。 上头有几个增设的控制器、书架和—— 「连餐具都有啊?这里还挺舒服的嘛,新庄·由起绪。」 佐山听见了耳熟的声音。那名坐在控制台边的椅子上,离佐山较近的人是—— ……趟医师啊…… 她在控制台上拄肘托腮,眼皮半张地看着控制台。 「我都把四兄弟带来给你提取概念核资料了,可别浪费掉啦。」 佐山接着听见的,是对这句话的回答。另一道女声从控制台后响起: 「赵医师,真的很感谢您的帮助。如果能够顺利得到7th-g的资料,再来就只剩一小步了。」 这声音也相当耳熟。 ……新庄同学? 同时,佐山看到赵医师眼前有位白袍女子,捧着冒烟的咖啡杯信步而来。 「……要喝咖啡吗?」 白袍女子的黑色长发,在阴暗中的微弱灯光下轻轻摇摆。 略为上吊的眼尾、微笑的嘴角,都和新庄有些神似。 新庄·由起绪。 昨晚,貘曾在衣笠书库深处,让这位女性的身影闪过佐山眼前。 尽管新庄什么也没说,但在佐山眼里,她无庸置疑地就是新庄的母亲。 ……现在,新庄同学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看这段过去呢? 应该得在这之后安抚一 下吧。在佐山思考该搂肩还是腰时,赵医师又对由起绪说话了。 「可以抽烟吗?」 「这里是很重要的研究装置喔?」 「浅牺还不是抽得很凶。」 一听,由起绪轻笑几声,无力地将头偏向一边。 「放心啦,谕命一定会看紧他的。」 「谕命为了准备你和浅牺要的资料,一直都泡在衣笠书库里。最近这几天啊,至也会在有空的时候被抓去帮忙呢。」 「好好喔。」 由起绪苦笑着趴上控制台,两手轻点着自己的杯子。 「啊……我也好想过过看被书包围的生活喔。比如说在黛安娜的房间,或是像那样子的地方也好。」 「真是个不知工作为何物的丫头呢。」赵医师也苦笑着回应。 这时,笑脸底下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来自地板。 低头一看,拳头大的沙砾和石块在由起绪脚边堆了起来。 「由起绪,这是……」 「他们是8th-g概念核,瓦姆纳比的使者……我一把货柜打开,他们就跑出来了。」 「他们自己离开居留地跑到这里来的嘛——你们已经混熟啦?」 「是啊。我想这些孩子应该是矽基生物那类的生物,而且我祖父教过他们我们的语言,所以能够沟通呢——啊、赵医师您很清楚当时的事,这些您都知道了吧?」 赵医师回了句「还好啦」,接着瓦姆纳比的使者们排出: 『还记得』、『可是』、『年轻』、『没变』、『奇怪』、『有加工……!』 「想找碴啊?」 一听,石块们全都滚到了由起绪背后去。 由起绪又轻笑几声,并从控制台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那是大学层级的物理参考书。 「来吃饭吧,这是知识的食粮喔。」 『好的』、『由起绪』、『好』、『人』、『好人。』 沙石们就这么顶起参考书,消失在黑暗深处。 由起绪轻轻挥手说: 「真的好惊人喔,那一颗颗小沙砾都是拥有思考能力的生物,还能藉着串联意识来建构出极为强大的运算能力……就像是把3rd自动人偶的共通记忆往运算方面加强那样,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生物呢。」 「所以说,他们和其实是单一生物的4th草兽不同,每个个体都拥有自己的个性,但是能串联意识这点,让整个族群也能算是单一生物——就像人类身体和单个细胞间的关系那样。听佐山说,在8th-g就连一颗行星也算是一个生物……」 「是的。」由起绪回答。 「概念核瓦姆纳比不仅是他们的集合意识,也含有遗传及型态调控的蓝图。对8th-g而言,瓦姆纳比就像是人类的dna一样呢。」 由起绪吸了口气,看着沙石们所遁入的黑暗,手摆在两膝上。 「佐山翁到底是怎么把浮在虚空世界中的他们给带回来的呢……算了,一定不是什么正常的方法。」 她耸耸肩说下去: 「……其他g的人好像也曾借助过8th-g的运算能力呢,据说3rd和5th等g的武神和机龙就是请他们帮忙设计的。他们是一群和善且没有战斗力的孩子,而且……他们都记得以前经历的事。您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就是那些石头还记得自己去过的所有g里的一切吧?」 「是的。」由起绪翘起腿,转向赵医师。 「他们能适应任何g的生活,也会被有效利用。聪明的8th-g就是因为这点,才没有参加概念战争。由于他们的概念核瓦姆纳比就是他们的集合意识,所以他们可能是认为让族群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住所可以随时视需要更换吧。」 「四海为家啊……和那些死巴着自己世界不放而灭亡的人完全不同呢。」 「佐山翁居然有办法把那么无拘无束的他们带来这里,实在很不可思议呢。另外,他们还会帮我的忙喔。」 最后一句话带给佐山某种不坏的感受,也让他不经意地得出一个感想。 ……还真是悠哉啊。 原以为在空白期间,ucat的气氛会因为筹备对抗top-g而更为阴沉呢。 不过,这里是个为了作战而设置的场所,这点是不会变的。 所以这只是个人态度不同吧?佐山将感想收回心里,向前看去。 眼前,赵医师的嘴正搭在杯缘上。她喝了口咖啡,吐口气说: 「话说……薰那个笨蛋跟几个10th-g人合作,和那边联系过了,可是——」 由起绪在赵医师拖长语尾后趴上控制台「啊:」了一声,一会儿后才开口说: 「top-g好像希望我或浅牺去他们那边参观一趟呢。」 「虽然表面上指名的是你们这世代某些人的组合,不过背后的理由已经很明显了。进入巴别塔还做出这种装置的你们,让top-g提防得很呢。」 「那只是碰巧而已啦,我和浅牺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进去呢……不管他们再怎么关切这件事,我们也无可奉告啊。」 这句话使得佐山的意识体抬起了头。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这和报告书上所写的一样,而「到现在」也就是代表他们已经出入巴别塔别塔不知这一次了吧。 他们出入巴别塔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完成概念创造理论及这个装置。 仍趴在台上的由起绪摸着杯子说: 「要是top-g还保有巴别塔的资料就好罗,起码那传说是top-g建造的嘛。 「他们应该也对追溯自己g的历史不遗余力吧,只是……」 「巴别塔的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您知道我们在表层检测和其他测试之后,得到什么结果吗?」 「没侦测到时间的概念——你是这么说的吧?」 由起绪「嗯」地回答后慢慢起身解释: 「机械内部没有风化,仍能正常运作。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人……或者是说和我们同等体型的智慧生命体所建造的。重力经过操纵,墙壁也能当作地面,大概是为了有效运用内部空间才这么做的。」 「而且你还说过,里面有城镇规模的空间没错吧?」 「那些应该是公园和住宅区,只不过用的大多是自然建材,几乎都风化掉了。」 由起绪苦笑着轻敲台面。 「然而,用无机物制作的东西都还好端端地保持待机状态,而且有的还和这些相当类似,只是设计上更为精简,恰到好处……如果能把里面的机具直接搬出来,相信概念创造装置一下子就能完成了。」 「你想把巴别塔里的负概念搬出来吗?还是要一个人把机具往外搬?」 「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浅牺帮忙呢。」 由起绪转动椅子,两手扶在控制台上轻笑着说: 「不过,top-g现在一定很没面子。明明是他们自己做的东西,却得靠我们调查……而且还会成为决战的关键呢。」 「……我劝你最好不要想太多。别忘记,我们是为了有朝一日正概念遭到负概念抵销时能有效运用新的力量,才着手建造概念创造装置的。」 「我会不会是想要成为种啊?」 「这种话等你当上种再说吧,傻瓜。」 「说得也是。」由起绪脸上笑意加深 。 「可是,我对神的兴趣非常浓厚喔……我很想知道概念究竟是谁做出来的呢。」 说着,由起绪转向赵医师。 「您知这top-g为什么这么顾忌low-g吗?」 「不就是因为巴别塔和你吗?要是能创造概念,他们就会失去握有正概念的优势了。」 「我们也不是没有所谓的正概念呀。只要向还没归顺ucat的每个g进行交涉,让他们把概念核借给我们不就好了吗?」 「说得还真轻松。」 「是没错呀。」 由起绪仰望天花板,缩着盾说: 「一些g的概念核已经不在他们手上了,如果要光靠推论凭空构筑那些概念,可不是普通的难喔,过去的战斗记录什么的全都要列为参考呢。交涉反而是最轻松的。」 「真不愧是第一线人员会有的意见。话说回来……你是要讲什么呢?」 「啊。」由起绪放下提起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佐山的意识体和由起绪看向同一处。 ……top-g顾忌low-g的原因? 由起绪伸出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这个嘛,若包含巴别塔的事,他们顾己i我们的理由共有三点。第一是巴别塔,第二……就是从『他们的世界没有巴别塔相关记录』所得出的事实,也就是——」 由起绪的两眉勾出些许弧线。 「他们的世界……没有圣经神话。」 「……啊?」 赵医师昀疑惑使得佐山无形的心脏震了一下。 ……top-g没有圣经神话? 这是怎么回事呢?而且—— ……若真是那样,那又代表什么? 由起绪的身体略为前屈,彷佛要答覆佐山的疑惑般微笑着说: 「替他们仲介的10th人和佐山翁都忙着交涉,没时间观光,才会没注意到这件事。您仔细想一想,要是我们low-g的神话体系都是因为和其他g接触所造成的,那么圣经里的故事应该会是top-g曾发生的事实,甚至说那必定是形成top-g的要素才对。换言之,所谓的top-g——」 「本应是构成圣经神话的世界,却和我们的世界没多大差别……」 赵医师惊讶得没再说下去,由起绪则是尴尬地笑着说: 「如果他们的世界是圣经神话的来源,那么只要调查历史,就能找出巴别塔的相关记录;如果神话不是传说而是现实,那么那些事应该会确实记录下来,现在也能制造运用了那种力量的产物——除非整个文明和文化都不存在了,否则技术是会不断延续下去的。」 由起绪补了声「可是」,继续说.. 「top-g希望我和浅牺过去一趟……可是对top-g而言,巴别塔只是旧时代的遗产吧?为什么他们会想和能进去那里面的人聊聊呢?倘若巴别塔的知识在top-g里是段曾经实际存在的神话,他们现在应该能建造出更为优秀的巴别塔才对——说不定还会在知道我和浅牺进入巴别塔后立刻举兵攻打我们呢。」 「可是他们没有那么做,就表示——」 「没错。」由起绪站了起来,微笑着将杯子拿到腰前。 「我认为,top-g其实是个没有圣经神话的世界,还出于某种原因导致跟我们相比有所缺陷,所以才找不出上古时代的记录。巴别塔过去应是自己所建,但他们就连重新造塔的线索都遗失了。因此,他们畏惧我们……害怕他们没有的圣经神话,会成为击败他们的助力——再怎么说,那都是low-g所拥有,但top-g却缺少的东西之一呢。」 这时,由起绪将最后一根竖着的右手指弯下。 「不仅如此,我们还有另一个top-g所没有的东西。」 「那是……另一个神话吗?」 「不是。」由起绪摇摇头,垂眉微笑。 「其实我对那个也不是很懂,恐怕——现在还没有人了解。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很可能是全g之中只存在于low-g的东西。」 「……我们这个负概念的g真的会有那种东西吗?」 「有啊。」由起绪的笑容有些改变。眼眯成弯弓,眉梢也抬回平时的位置。 「我就是想弄明白才投入这份工作的,那玩意儿说不定和low-g的存在意义有直接的关联呢……」 佐山听见的下一句话充满了自信。 「就算我们是负概念的g,但神仍赐予了我们一个独一无二的——特有价值。」 ……价值?low-g有那种价值吗? 这时,佐山的视野跟着他的疑问逐渐黯淡。 他即将从短暂且难得的梦境中醒来,回到现实。 在昏睡般的黑暗中下沉之余,佐山心想—— ……top-g没有圣经神话。 而且由起绪说,low-g拥有其他g所没有的东西。 还有一点。既然由起绪察觉了这么多问题—— ——那她为什么还是要到top-g去呢? 这个想法让佐山忽地感觉自己似乎碰到了些什么。 新庄·由起绪的确是为了某个目的才到top-g去的。 她的所作所为就如同丝线一般,将每个即将揭明的过去串联起来。 「看来,追查新庄·由起绪的过去,的确是引领我们求得top-g毁灭真相的关键……」 自己是否能够找出足以对抗top-g的真相呢? 「就让我们找出她去过哪里、做了什么吧……」 佐山的意识在呓语中清醒过来。 第十五章『日常的反常』 思考 了解 从而作出决定 ● 房间里有面黑板,还有许多成列的桌椅。 坐在桌前的,是一排排黑色制服的少年和藏青色制服的少女。 然而坐满女孩的最左排靠窗座位末端,有个和周遭不同的颜色。 那是和满室黑发形成强烈对比的金色。 金色短发少女的制服上,有个印着「希欧·t」的名牌。 希欧面对前方,桌上摆着笔记、课本和铅笔盒。 这里是最北边的c校舍三楼,透过教室左侧的窗口,能看见b校舍背侧和中庭。 即使天色略阴,但在空调的帮助下,教室里并不冷。 ……反而有点热呢,不过靠窗就还好一点。 希欧在抄写板书之余这么想着。 现在上的是现代国文,老师正在讲解文章释义的题目。 希欧很喜欢上课。那不仅能增长知识—— ……还能让我稍微忘记昨晚的事。 希欧还记得昨晚原川离去时所说的话。 别碰全龙交涉、你现在很安全等等。 他还说,处境安全的人没必要找麻烦。 ……可是…… 要是在危险中发现了应该保护的东西,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希欧还没得出答案。也因为如此,昨晚她才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原川离开。 这件事让希欧有些新的看法,在心里叹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希欧没办法好好回答,原川大哥才会走掉吧…… 那么,昨晚不就白气一场了吗?不对,都已经消耗了大量零食—— ……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了……! 只不过是热量方面的。可是没关系,自己还年轻。突然间,希欧听见了某种声音。 『希欧、烦恼吗?烦恼吗?』 希欧吓了一跳,抬起才刚低下的脸。 她看看左右,似乎没人听见刚才的声音。吹送的暖气之中,唯有老师的粉笔仍在黑板上喀喀作响。 听见几丝同学们翻动笔记的声音后,希欧才稍微安心。 ……好像没人发现呢。 这时,挂在课桌左边那个和书包一起带来的黑色背包,张开了一条缝。 接下来,某种绿色物体的尖端——草兽的鼻尖探出了黑色背包。 希欧对那嗅探气味似地左右摆动的鼻尖低声说道: 「不好意思喔,现在还在上课……」 『外面。』 然而草兽没有停下的意思,想扒开细缝爬出背包。 希欧吓得赶紧按住看似草兽肩部的位置,将他塞了回去。 「对、对不起啦,现在你还不能出来喔……」 『希欧、很紧张?』 ……当然紧张啊! 希欧只好先拉上拉链,只留条让草兽能探出鼻尖透气的缝。 她迅速扫视四周,幸好没引起什么反应,只有几个人瞄了她一眼。 看来他们都认为希欧只是猛然想从背包里拿点什么的样子。 之后,希欧尽可能自然地转回笔记本,伸个懒腰并拿起自动笔。 调整呼吸后,她又动手抄起黑板,只是部分注意力已转移到同学的视线上。 ……今、今天的希欧真是坏学生呢!居然把动物带到学校里来,实在太坏了! 不对,就算是坏学生,也不会带动物来上学吧。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异世界的居民。 ……还、还把算是人的东西塞进袋子里,希欧真是世界级的坏学生……! 不过这也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工作之一。草兽都亲自登门造访,指名希欧重新交涉了,她只好奉陪到底。 早上在电话里向风见说过昨晚的遭遇后,得到了这样的建议: 「你们好好相处吧。」 这也冷淡过头了吧?之后所闻,就和希欧所猜测的一样——飞场和美影昨天晚上遇袭住院,3rd-g概念核也被top-g夺走了。 另外就是佐山和新庄已经抵达出云ucat。 所以自己也得有所作为才行。 因此,希欧只好将不能扔在家里的贵客带来学校了。 『希欧、水、水。』 不过麻烦的是,草兽大约每小时要补充一次水分,于是希欧赶紧举手—— 「老师!人家有点不太舒服……」 有点年纪的女性导师转过头来,苦笑着说: 「山德森同学,千万别让自己过得太辛苦喔……」 听了老师的话,班上同学都对希欧投以同情的目光,使她开始对自己在大家眼中的形象有些微妙的不安。 总之,她拎起装着草兽的背包离开教室,直奔校舍穿堂。 她在冰冷的空气中打开女厕门,走进了装设西式马桶的隔间,接着关上浅绿色的门并且掀开马桶盖。 「呃、这个……要喝水没错吧。」 当希欧从背包侧袋抽出装了热水的保温瓶时,草兽撑开背包口冒了出来。 草兽向眼前掀开的马桶座中央探进身子—— 『水。』 「那、那种水不可以喝啦!不可以!」 在今天第三次拉住草兽后,希欧让草兽的六只脚跨在马桶座上。 接着将保温瓶里的热水倒进杯盖,淋在草兽背上。 『好舒服。』 热水一通过草兽身体就失去温度,滴进马桶里的全是冷水。 水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会一直持续到滴完为止。 暂且让事情告一段落后,希欧松了口气。 ……和、和异世界交流还真是累人呢。 她避开厕所墙面伸伸懒腰,此时草兽问道: 『希欧、你之前、在做什么?』 「啊,那是国文课呢。」 『国文?』 「就是这的语言呀。」 『麻烦?』 希欧明白草兽指的是什么。对于直接和意识沟通的他们而言,语言就只有那么一种,而且堪称是种近乎完美的语言。在他们眼中,必须学习复数语言才能够多方沟通的low-g一定很麻烦吧。 「很有趣喔?」 『那么、4th-g的语言、很无趣吗?』 强劲的回击让希欧顿时说不出话。 虽想先保持微笑,可是—— 『希欧、在流汗。』 「咦,对呀,把不舒服的汗一次流光嘛。啊、啊……不用吸收疲劳,不用了啦。像、像这种程度,对希欧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呢。」 希欧不禁感叹自己竟也能在这种紧要关头逞个威风,同时想到了该如何回答。 「——4th-g的语言也很有趣喔。」 『为什么?不是只有、一种吗?』 希欧针对草兽所说的「一种」稍作思量,谨慎地说: 「……是没错,可是语言就是用来沟通想法的东西。虽然low-g和4th-g的语言和说话方式都不同,结论上来看还是一样有趣呢。」 草兽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为什么、4th-g、和low-g、会一样?』 寄宿在原川家的希欧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是因为大 家住在一起啊。同样是为了互相沟通而创造的语言,就算形式上不一样,要表达的意思还是一样的呢。」 『也就是说、住在一起、就会变得一样吗?』 「是啊,住在一起就会变得一样呢。」 希欧感到自己说话方式有些变化而苦笑,接着说: 「所以就算语言不一样,最后还是相同的。」 『可是、原川、不一样、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这句话拉下了希欧的眉梢。 草兽一直没见到原川。看来草兽是经过某种途径得知自己和原川同居,并想知道两人为何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原川会离开呢? 这也是现在希欧最想知道的事。 ……为什么呢? 尽管如此,自己还是得好好扮演low-g的缩影,和4th-g草兽沟通沟通。 若以4th-g和low-g比拟自己和原川的立场,现在发生的事就像是一点小内哄。希望这只是暂时的分裂,不会造成永久的决裂。 「……原川大哥他,只是和希欧暂时分开一下而已。」 『虽然在一起、可是又不在一起吗?会一直这样吗?』 「————」 希欧将到口的「也许吧」吞了回去,想要否定这个答案,也想尽力说服自己。 ……啊? 可是一回过神,话已脱口而出。 「也许真的会那样呢。」 『是吗?希欧、和原川、不在一起、是吗?』 「是啊,也许是那样。」 接着,希欧清楚地回答: 「可是,也可能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 希欧毅然决然地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道——这得看希欧怎么做。」 希欧心里有种模糊的感觉,认为这也许就是她想找的答案,抑或是通往答案的入口。 ……没错。 既然被原川排斥了,只要找出原因,补救需要改正的地方就好了。 就是拒绝思考,一味认为自己没有错,才会因此伤心落泪。 才刚想到这里,身边的门就冷不防地响了起来。 「——!」 草兽的水还没滴完,没忘记上锁实在是太好了。 「有、有人喔!」 「啊、是小t没错吧?还好吗?」 那是卫生股长的声音。 希欧听见那源自名牌的绰号后做出回应: 「呃、对,我没什么事,怎么了吗?」 「老师要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啦。因为你今天自言自语特别多,行为又有点怪怪的——你真的还好吧?刚刚还,那个,有很多很多的,呃……水声。」 「啊——」 ……天大的误会啊~现在该怎么办呢~几个不知为何拉长语尾的思绪忽地冲上希欧心头。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卫生股长担心地问: 「我、我说小t啊,难道……有什么很恐怖的东西跑出来了?」 「咦?啊,没有,那个……」 希欧看着跨在马桶座上的草兽,一个不留神—— 「又大又绿的呢……」 「咦?是因为吃了太多的高纤绿色蔬菜吗!」 「——啊!没、没事,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赶快忘掉!」 「小、小t啊,你不可以放着不管啦!快跟我去保健室,用塞剂处理一下!」 『塞剂?』 「那、那是一种药啦。」 「啊!小t又陷入自言自语的世界了!老师!老师!小t出事了啦!」 卫生股长推开厕所门跑向走廊的脚步声,让希欧无奈地扶住额头。 「今天怎么一早就这么激烈啊……」 『小t?』 「嗯,那个,偶尔会有人那样叫我啦。」 希欧叹了口气,摸摸草兽。 水已经干了。 ● 新庄捧着瓦姆纳比的使者,和佐山一起走在阴暗的通道上。 虽然是个拳头大的石块,不过—— ……好温暖喔。 坚硬的石块内部正静静地散发着热。 ……最近天气这么冷,拿一个回去暖被也许不错…… 这时,新庄看见了某种物体。 那是个白色的长型控制台,上头设有书架和餐具柜。 「那是妈妈工作的地方……」 在过去中见到的咖啡杯就摆在柜子里。 短暂犹豫后—— 「——」 新庄将石块摆在台子上,打开餐具柜捧出白色的咖啡杯。 感触冰冷,但有种温暖的错觉。 新庄落下眉梢,将杯子抱在怀中低头说: 「她以前就在这里……」 每一个字都几乎要让人掉泪的感觉,让新庄觉得自己最近泪腺实在很松。 于是他深吸口气压下眼泪,抱紧杯子。这时—— 「想哭就哭吧,新庄同学。」 「不要。」 新庄用力左右甩头,眼角的泪珠也跟着晃荡。 「我们还要去堺市,而且那时我一定会哭,所以……我想先忍下来,到时候再大哭一场。」 他抬起头,强展笑颜。 「眼泪没流出来,所以不算有哭吧?」 简单为自己辩护后,新庄擦擦眼角,将咖啡杯轻轻摆在控制台上。 『这样好吗?』、『不带回去吗?』、『那是』、『由起绪』、『的东西喔?』 「这不是妈妈特意要留给我的东西,也不曾出现在我出生后的生活之中……也就是说,那只属于过去的妈妈,所以不必了。」 『tes』、『了解』、『由起绪』、『不同的』、『新庄』、『名字』、『名字?』 「……运切。」 新庄清楚地报上名字后几秒,瓦姆纳比的使者回答: 『新庄』、『运切』、『新庄』、『由起绪。』 接着是—— 『个体』、『继承』、『了解』、『tes』、『testament。』 见此,新庄点点头,微笑着说声「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请多』、『指』、『教』、『教室』、『学生』、『天真』、『有机可乘。』 「……因为太聪明了,所以联想开始暴走了吗?」 『对不起。』 然后他—— 『经常』、『自言自语』、『忍耐』、『耐性』、『性别』、『别针』、『针线。』 自个儿玩起了接龙。 ……看起来是很有趣啦,该不会他们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 新庄开始想像,这群在概念战争时期就住在虚空世界里的瓦姆纳比,为了制造热量而不断高速进行文字接龙的画面 ……话说回来,他们是怎么学会接龙的呢?应该是佐山同学的祖父或我的曾祖父教的吧。 「我的曾祖父和佐山同学的祖父是不是很像呢……」 「新、新庄同学,我不准你再说这种伤害自己祖先名誉的话!」 『伤害』、『伤』、『害』、『受伤』、『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 新庄摸摸 眼前石块的顶部,接着抬起视线。 佐山的视线也被新庄牵动,看向同一处。 刚人所看的,是控制台后方的黑暗。 过去之梦中,那个地方是片管线蔓生的丛林,还有巨大储槽排成的墙,但现在—— 「为什么会缺一块呢……」 那里有个刨开黑暗、直径约五十公尺的球状空白。 空白吞没了周围的机械和管线,邻接的机具和储槽全被挖出球状开口,露出内部组件。 无论怎么看,都只能说那里曾出现过某种巨大空间,吞噬了涵盖的一切。 仔细一看,空间的底部已经以板材铺平,还铺上了被褥,关在地下的自动人偶们就是睡在这里吧。 「那个加装床顶而且比别的都还高的,应该是京小姐的床吧……」 同时,京的声音从远处门口传来。 「没事不要看些有的没的啦——!」 新庄耸耸肩,戳戳佐山的手。 自己现在的疑问,应该不算是有的没的吧。 「这个大洞是什么啊……在梦里没看到,对不对?」 当佐山「嗯」了一声,和头上的貘一起点头时,深处忽然传来人声。 「那是创造了概念,却又让它消失所造成的后果。虽然——这些装置都在那时报废,不过概念创造理论到头来还是完成了,就是那样。」 新庄讶异地转向来自通道深处的声音,而声音继续说: 「哎呀,你们应该看到不少东西了吧,有没有什么感想啊?是不是想要赶快打起精神——来个快刀斩乱麻之类的啊?怎样?」 走出黑暗深处的人物是—— 「你是刚才那个白色西装的……」 「没错。我的名字是出云·烈,别太快忘记喔?好歹我名气比儿子还响亮嘛。刚才我摔到下面去,上来时就顺便把这个也拿来了。」 白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拿出藏在他宽阔背膀后的东西。 那是个a4大小的白色触控式平板电脑,可是—— ……外壳是概念兵器那样的机壳? 那么一来—— 这时,新庄正面的烈露出微笑。那是种带点苦味的微笑。 「8th-g的瓦姆纳比就在这里面,你可以把这个带回去,然后继续全龙交涉。」 彷佛还有但书的语气,让新庄绷紧身体 而佐山似乎是感到了新庄的紧张,开口说道: 「看来你……还有点话想说呢。」 「真不愧是佐山翁的孙子啊,御言——我的确有话想说,也有话想先问问你们。」 「先从想说的开始吧。」 「好啊。」烈点点头,直视新庄。 「新庄,你来到这里,又看到那一大块空白,有没有发觉什么问题呀?」 问题?但在新庄反问前,烈眯起眼看着大洞说: 「那个啊,其实是lst-g的文字概念。虽然已经有了现成的,但那仍是我们亲手打造的产物,而非复制品。为了不让两个重复的概念破坏世界平衡,由起绪在专为实验而设的概念空间里尝试将那个概念转为负概念,结果就变成那样了。」 「那么,我的妈妈……真的成功创造概念了?」 「是啊。」 烈望着远处的黑暗,语气平静地说: 「她还用那些资料建立概念创造理论,而且只差一步就能完成了。」 听到这里,新庄忽然明白了他所说的「问题」出在哪里。 的确有个问题。既然母亲得到了创造概念的技术—— 「那为什么……奥多摩地下的概念创造装置没有完工呢?」 资料之类的应该都还在,而且母亲的理论也将近完成。 「那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她跑到top-g去了,然后——留下来的资料还被巧妙地窜改过。」 「窜改」这个字眼,使得新庄说不出话来。 但烈只是看着新庄,表情平稳地说: 「我是不是该在这时候搞个笑啊?」 「不用了。那应该只是出云家的变态基因在作祟吧,请继续。」 「哇……」 烈低头叹口气,随即又抬起头来苦笑着说: 「算了,继续说——我们原想重新检验她所留下的资料,但为时已晚。只要怀疑某处,就会连带怀疑整份资料,于是浅牺中止了这个计划。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日本ucat地下六楼的废弃装置,以及——low-g陷入危机的事实。」 「可、可是我妈妈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 「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不是你的妈妈——只能猜测。」 烈的话让新庄没能说下去。 见状,烈轻耸了肩,说: 「这些事也许沉重了点。不过呢,我说的全是事实,而且我们没人知道背后原因。由起绪这样做是想把low-g打入地狱呢,还是——不希望概念成为low-g的武器呢……答案得由你们自己去找。」 「得由我们去找……?」 「因为你们正在调查的,都是我们不愿回忆的往事啊。而且你们又是他们的孩子,比我更有知道——以及思考的权利。」 说完,烈整理仪容、挺直背杆,轻抛手上的pda并接住。 「刚才说的,都是我们送给你们的『过去』,接下来——」 「希望聪明的我们,能用『现在』回礼,是吗?」 「真是机灵。」烈笑着拨起白发。 「没错,那也就是我要问你的事。假如——假如top-g一点错也没有,那你们借走瓦姆纳比不就没有意义了吗?对吧?所以我想问,在top-g复仇的理由绝对正当的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要借用瓦姆纳比进行全龙交涉……不对,说得白一点——」 烈吸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原地转了一圈,伸手指向佐山。 「你要拿什么证明自己在top-g绝对正当的情况下也能完成全龙交涉!」 ● 新庄思考着烈的问题。 ……佐山同学之前是这样说的吧? 他想起的,是昨天在逃生梯间的对话。佐山对风见等人说—— ……他有个能压下top-g的杀手鐧。 不过,连佐山这样的头脑,都认为这件事实行起来必须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但也因为如此,那才称得上是杀手鐧。 ……那会是什么呢……? 佐山在新庄疑惑的视线前盘起裹着西装布的手臂。 「出云爹,这个问题实在太蠢了。假如我回答——我只是讨厌半途而废,你会怎么做呢?」 「你刚刚说的『假如』就代表那是假的,所以我们还是用真话谈下去吧。」 烈的话让新庄不禁暗自赞叹。 ……竟然没被影响。 若换作自己,一定会被牵着鼻子走呢。 这时,烈苦笑着说: 「御言……」 「我想我们之间还不需要称呼得这么亲密——不过我允许你称呼我御言大人。」 佐山无视新庄怀疑的眼神,而烈则是加深脸上苦笑继续道: 「好吧,御言大人。说起来有点可惜,我和佐山翁及浅牺的交情还满久的,也因此懂得不少和他们应对的方法呢……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吗?」 「换言之……你的脑袋里都是些讨厌的回忆吧。」 「呜哇,祖孙三代怎么都这么像啊——!」 「呵呵呵,之后我要和新庄同学生下的第四代也会很像喔,觉悟吧你。」 这话让新庄有些吃惊。 他后退一步,按着胸口说: 「……至少应该会有一半像我吧?不过佐山同学的个性这么强烈,说不定真的会比较像你就是了。」 「嗯……我想这么说并不恰当喔,新庄同学。其实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就我而言,当然是希望孩子像新庄同学那样有个完美的圆煽屁屁而且聪明勤奋加上嘴上不要身体老实还受到屁屁精灵的庇佑——」 「你的形容越来越奇怪了啦。」 新庄指向通道另一端。佐山转过头,看到烈已经蹲在一边,和瓦姆纳比的使者玩起接龙。 「大猩猩!哈哈哈,怎么样啊,『猩』没那么好接——啊,你已经想到啦?」 「我们继续说吧。」 一听,烈也点头站起,以他所谓「高大」的视角看着他们。 「现在,我家笨儿子的准新娘等人正在抵挡各g的二度交涉,而你们要在和8th-g交涉结束后到堺市追查过去,拟定对抗top-g的策略。但是……你们打算何时向可以说是『军队』主力的9th-g进行全龙交涉?然后……」 他的嘴角向上歪成笑容,说: 「和top-g的全龙交涉,又要什么时候开始?」 这个问题使新庄有所联想。 ……首先要让风见学姊他们平定各g的二次挑战,维持全龙交涉的结果。 「然后完成曾化为『军队』的9th-g和top-g以外所有g的全龙交涉……」 ……将所有g分成支持top-g或low-g两边…… 新庄不自觉地呢喃起来。 「将世界分成两边,举行交涉会议……」 接着掩嘴大喊: 「要集合全g,举行一场决定top-g和low-g哪边正确的会议!」 「没错——只要制造一个不会只听信top-g片面之词的环境就行了!」 站在新庄身边的佐山点点头,望向了烈。 「这么一来,不管top-g有多正义,都能将其压制下来——不管他们过去有多正确,只要票数比支持现在正义的g还少,过去的正义也必须退让!」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能让过去继续专横下去罗?」 「没错——只是我还不知道这场会议将如何进行。因为top-g会不会买帐,该讨论什么,要怎么召开会议……甚至连有没有能力召开都不晓得,困难重重。」 目前3rd-g概念核被夺,希欧的定期回报指出她正在和4th交涉,而2nd仍未表态。就现阶段而言,的确还看不出未来会有何变化。 「而且,我还必须在会议场上和top-g正面比较谁是谁非。虽然刚刚那些新庄·由起绪女士的过去,给了我相当重要的提示……可是我们仍得和8th-g交涉、到堺市去挖掘她的进一步过去,然后解开谜题。」 新庄仔细听完佐山的话,和自己的母亲相关的话,然后—— 「……我们要面对top-g毁灭的始末,还原真相!」 说完,新庄也决然点了个头。毕竟,他所追寻的过去,和自己极为密切。 ……我好想赶快知道妈妈出了什么事喔…… 这时,身边的佐山轻笑着颔首,说声「当然」。 「现在能确定的有两件事。全龙交涉的最后阶段,将会召集全龙代表,在全龙交涉会议上做个了断,然后用因此得到的过去与未来,和top-g一决胜负。所以——」 佐山伸出左手,指向烈手上的瓦姆纳比。 烈看了看佐山所指的方向,咧齿而笑。 「这主意不错,那这个就——」 话还没完,烈的嘴却忽然停了下来。 这举动让新庄「咦」了一声,接着察觉到他的视线。他看的是—— ……下面? 瓦姆纳比的使者的沙聚集在烈脚边,排成一些文字。 『快点』、『交出来。』 「……怎么这么流氓啊。」 新庄无奈地说道。而烈也只好摸摸鼻子,一声不吭地交出了瓦姆纳比。 第十六章『一人的所得』 认识对方的想法 从而知道自己能有所省思 这就是认知被视为功德的原因 ● 眼前有座广场,来自灰色天空的风不断落于其上。 白墙和沟河包围了广场,让北风在里头打转。 广场被水道及墙垣划分成许多区块,一个巨大物体耸立其中。 那是个建筑物,也是一座城堡。 大阪城。 许多观光客正仰望着屋顶铺满浅绿色瓦片的天守阁。 大阪城下座落了由水道及墙垣围绕的大阪城公园,观光团体和情侣替这儿带来了一个热闹的冬季午后。 公园北侧的北护城河上,有座联通附近街道的桥。 在这座设有木制护栏的水泥桥上向南仰望,背光的大阪城北侧就像是一大片黑影。 有道视线正仰望着这座蒙上黑纱的城楼。 视线来自穿着一身整齐黑西装的少女。她站在桥心一带,倚着护栏。 一头大白犬坐在一旁,等待食物似的拾望着她。 然而少女没有看大白犬任何一眼,只是半睁着眼皱眉看向摊在手上的信。 绑在匕首上的信,以「给命刻」三字同时表示收信人和提词语。 『我要去抢3rd-g概念核了。还有,全龙交涉部队的交涉人,预定在新庄陪同下一起完成8th-g的全龙交涉并前往堺市。为此,你必须将取得3rd-g概念核后的下一步计划告诉各位同志,内容则由你自己来想。无论如何,能够统整我们的,就只有直属赫吉大人底下的你了,好好想清楚吧。』 总结起来,就是—— 「要我来想该怎么利用3rd-g概念核和ucat对抗?」 命刻仰望天空。灰色且眩目的天空。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指挥大家?」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命刻不禁怀疑。 无论是战斗力或人望,自己都远不及龙美。 自己加入「军队」的时间也相当晚,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前辈。 龙美所谓的「直属赫吉大人」,也只是源于自己年幼时需要保护而延续至今的架构罢了。 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仍是未知数。 ……该不会是嫌麻烦才推给我的吧。 无庸置疑,3rd-g概念核应已落入龙美手中了。 她绝不会随便夸口。尽管那可以说很有男子气概,但之前命刻有次实际说了出口,结果被她用木刀轻点额心一下便向后飞了七公尺远。 龙美就是这种开不起玩笑的女人,但之前有次实际说了出口,结果又吃了同样的苦头,于是命刻放弃追溯关于龙美的回忆。 「嘿……咻。」 命刻将身子撑到护栏上坐着,把装了换洗衣物的旅行包摆在地上。 ……话说回来,3rd-g概念核啊…… 若考虑到强化堤丰、亚力士和人偶部队,那的确是对目前的龙美等人最有用的概念核吧。 ……要我一个人来想怎么用概念核对付ucat啊…… 命刻不禁想像主任在某处整备亚力士等武力,而龙美则秀出神碎雷给众人看,还自作主张说些「命刻要几时才会想到要怎么利用这个呢?放在这里很占空间耶」之类的画面。 「可是就算要我想……」 要用3rd-g概念核威胁ucat交出所有概念核吗? 还是要用它交换赫吉的自由? 或者是用它制造武器,和ucat再战一场? ……否则…… 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好、最能发挥概念核的功用呢?自己真的能决定这种事吗? 不懂的还不只这些。 「小白。」 命刻对绕到面前的白犬唤了一声,想不到小白竟站了起来,一把抱住她。 「哈哈哈,之前都是把我的手咬开呢,现在终于肯接受我啦?」 可是小白竟意外地重,使命刻重心一偏,向后倾去。 「唔!」 命刻现在的姿势,就像是要抱着小白施展后桥背摔一样。 「————」 挺下来了。命刻撑住差点往后摔进水里的身体,而小白也将下半身定在空中,保持平衡。 一人一狗就此撑了五秒、十秒、三十秒,牵制着彼此的施力方向。 「呜啊!」 最后,小白被命刻打桩似的硬是送回桥上,双脚着地。 ……我撑住了—— 坐在护栏上的人和站在桥上的狗就这么抱在一起喘个不停。 「小、小白,下次不可以这么兴奋喔。」 全身紧绷的小白自然是点不了头,不过它似乎已将这种危急状况记在脑里,一双前脚慌张地拍抓着命刻的肩膀。 于是命刻松开手,气喘吁吁的小白也立刻无力地趴了下来。 小白的样子,让命刻想到了诗乃。 ……她现在过得怎样呢。 对她的忧心就像在表示自己对她的依赖,让人心情更沉了些。 看来有种恶性循环的倾向。 但命刻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因为我已经没自信了。」 命刻对小白低语,小白也因此抬起贴地的脸。 受犬灵关心的感觉让命刻卸下心防,松开了嘴。 「其实我啊,曾经有段时间认为自己比谁都强喔。」 命刻按着胸口说: 「妈妈为我做了这个含有再生概念的贤石……只要有它就能保住性命,所以我认为,最后赢的一定是我。可是——」 命刻面露苦笑。 「从结果看来,我也不算是赢家呢……只是能活到最后而已。」 一声轻小的「我也真是的」后—— 「如果我想在该赢的时候赢,或是帮助他人获得胜利,就需要有坚强的实力吧——而这颗贤石只是我实力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命刻伸出右手,扶在斜倚栏杆的袱巾上。 接着抬起头,望向大阪城。 从前,自己所居住的top-g里也有座相同的城。 想必已在最后的那个夜里崩毁吧。 自己生活的城镇等一切也是。 ……爸爸妈妈也是啊。 命刻的父母都致力于概念及贤石的研究,母亲还将研究成果——这颗贤石植入她的胸口。 ……要是没有这颗贤石,我可能会变得更强吧。 可是,手按着胸口的命刻晓得这只是种藉口。 「我真差劲……」 不过,她对死亡的顾忌的确比任何人都少。她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种条件下增强实力,也知道埋怨已成为身体一部分的贤石毫无道理可言,但她仍有些「如果」的想法。 如果自己是男性、如果自己更高更有力气、如果top-g没有毁灭、如果自己更—— 「……那会有什么改变呢。」 虽这么问,但没有任何人回答。 「因为我已经是一个人了……」 低语过后,命刻跳下护栏。她感到脚边的小白站了起来,一起望向那仍未崩毁的假象。 该是到堺市去的时候了。 佐山和新庄将在今晚带8th-g概念核抵达堺市,以寻求新庄的过去。 龙美期 盼命刻能在那里面对佐山和新庄,并找出使用3rd-g概念核的方法——邀战、交易或其他。 ……我实在没自信能想出好答案呢。 命刻背向了大阪城。 幸好自己到这里流连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前往堺市。尽管街景、店面名称和门牌姓氏都和所知的不同,但这份感伤也唤醒了许多回忆。 「……走吧,小白。」 当命刻面向京桥口前的市街时,有种声音忽然响起。 ——金属是活物。 下个瞬间,命刻察觉到敌人已经来袭。 ● 盖吉司在昨晚发现了命刻的反应。 她原本只是操控武神到横须贺接送京和茉伊拉等人,却在归途中意外发现命刻的踪迹。 那时坐在红色武神肩上的京,看着在夜幕下穿过山谷向西行进的新干线喊道: 「冲啊,盖吉司!超过去超过去超过去!」 一听,超低空飞行的盖吉司立刻将新干线甩在身后。 在京对某个靠在窗边而发现他们的孩子做出胜利姿势后,盖吉司又赶紧加速拉开距离。 ……可是那时……! 她发现一个已知的概念反应——她和同伴们的仇敌,就在新干线之中。 「户田·命刻……!」 现在的盖吉司,就在概念空间中的大阪城上空俯瞰地面。 而命刻和白犬,也同时在披覆大阪城灰影的北护城河桥上回头仰望。 但盖吉司不为所动,纵身俯冲。 她操纵重力,一股作气冲向猎物。 幸好昨晚有用时刻表一个个标出新干线停靠站。为了这一刻,她一早就迫不及待找个理由离开出云ucat,尽管没能和佐山跟新庄打声招呼相当可惜—— ……不过这是场私斗…… 盖吉司在加速之余向后高挥双手。 但抽出的不是西装袖里的剑。 她直接召唤了武神,而且—— 「去吧!」 从固有概念空间中抽出的,是六把长数公尺的巨剑。 盖吉司操使这六把剑展开攻势。 扫下双臂,猛击命刻。 剑光疾走。 ● 见此,命刻沉身备战,轻吸了口气。 她的心并不沉稳。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感到突然的她,察觉到自己的轻怱。 不过,她仍旧认为自己足以应战。 她虽将这一切归咎为自己的幼稚,但仍能战斗。 因为,自己应该比过去更强了。 ……我能赢! 命刻心念一转,双足运劲。 她的目标相当单纯。 ……趁隙反击。 从空中落下的盖吉司正以极大的攻击动作朝此袭来。 那么,只要迅速退避再向前反击即可。 盖吉司的攻击有个缺点。由于经过重力控制加工,故无法在行动完成时立刻转为新动作。 时机方面,若能在剑落地前看清轨道并穿过其间向前跃进,就不必闪开这些重得非比寻常的剑所砸出的洞了。就算被削去一些皮肉,对拥有再生能力的自己也不算什么。 没问题。命刻心想,自己一个人也能战斗。 她翻开了刚拿起的袱巾,手顶刀锷,准备抽出经过贤石加工的武士刀。但是—— 「——!」 拇指一如既往地弹起,但刀锷动也不动。 与其说是被瞬间胶给黏住了,感觉反倒更像整把刀忽然变成根本就没有刀身,绝不可能出鞘的饰品。无论如何,命刻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形。 「————」 无法战斗的感受在瞬间抹消了命刻的思绪,只留下问号。 她再次试着弹向刀锷,却依然徒劳无功。 「这……」 这是怎么回事?但话还没出口,她已发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那是个身穿女仆装,身形有如孩童的金发少女。 少女对命刻说: 「抱歉抱歉,你很着急吗?」 听少女苦笑着这么说,命刻才发现自己的确慌了手脚。 想迎击盖吉司并没有错,但是袱巾下的刀出不了鞘时—— ……突然做不到以为理所当然的事…… 自己所勾勒的胜利蓝图就这么破灭了。 认为只要弹开刀锷就能继续描绘未来的她,将所有心力都集中在手指上,然而—— 「抱歉喔?盖吉司说的不是决斗,而是私斗,我实在听不太懂。不过呢,艾格伊奥是我的玩伴,所以——」 少女秀出自己的手,一双在空中半握的手。 「——光靠手指是弹不开的喔?」 在少女为难地微笑时,命刻发觉了一件事。 六把巨剑已经落到她的头顶上。 ● 六道斩击稳稳劈裂了水泥桥,因此—— 「……!」 站在桥上的物体,也像周遭空气般被剑刃轻松斩断。 头两剑将命刻的双臂由盾卸下,顺势切开她的脚板,并且捣碎、贯穿了水泥桥。 命刻握着武士刀的左手被清脆的碎裂声弹飞,下两剑跟着砍到。 它们各自划破命刻身体前侧,将所有肋骨和肺叶分成两段,贴着大腿骨划过大腿内侧。 最后两剑随后而至,但剑身却是打平的。 即使打平,高速落下的剑脊仍带有巨大冲击力,能将目标拍个溃散。 更何况是一具被剖开的肉体。 命刻的双臂和内脏全已不在原位,来自左右的冲击更在体腔内翻搅着内脏。 「——!」 水泥桥崩落的同时,命刻的咽喉激出一道染血的哀嚎。 接着是其他声音。 冲击的声音。 然而桥仍未崩塌。 「这是替艾格伊奥报仇。」 坐在护栏上的少女将一对手心托空气似的向上摊平,撑住了碎裂的桥。 四肢皆散进空中或地面的命刻,也在这时从冲击中解放,无力地瘫倒。 「!」 但是被制止了。 盖吉司举剑刺穿命刻的腹部,将她钉在空中。 「这里……」 接着两手左右大幅一甩,九把剑跟着在她背后排开。 「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户田·命刻!」 盖吉司怒喝一声,受重力操纵的九把剑同时刺进命刻悬空的身体。 但命刻尚未死去,仍有意识、呼吸和心跳。 贤石放出的蓝色光芒,正从她破烂衣物下的胸口不断渗出。 「还没……」 命刻喃喃地说了些连她自己也不懂的话,彷佛是想拉住因为剧痛而模糊的意识,也像是想激励自己。 「我能赢……就算是一个人也……我就算是一个人也能赢……」 她吐出几个掺了血的字,希望能保持清醒,然而—— 「没错,优异的再生能力就是你单打独斗的本钱嘛。不过……尽管局部再生的速度的确很快,像这样的大规模再生却很花时间。」 盖吉司看向周围。碎裂但尚未崩毁的桥上,有许多颜色和碎物正逐渐朝命刻悬在空中的身体集中、凝聚。 「…… 其实你在这段时间毫无反抗能力,但是不知情的艾格伊奥却以为打败了你而一时大意,最后赔上性命。可是你要知道——如果艾格伊奥知道你的能力,你早就被他杀了。」 「被他、杀了……?」 盖吉司的声音传进气若游丝的命刻耳里。 「对——要是他知道,只要破坏你胸口的贤石就能杀了你,你早就死了。」 这句话使得命刻猛然晃动身体。 她扭动上身,想向前弯下—— 「!」 但某物由前至后地贯穿了她的脑门。 为遮掩胸口贤石而弯折的身体也因冲击而仰起。 命刻的触觉感到某种思绪般的东西从脑中向后迸散,视觉则见到蹲在桥头的另一名女仆。 那是个眼神锐利的短发女仆,右手拿着一根针。 贯穿命刻头部的冲击,便是源于她高速击出的针。 「……!」 数百根针刺进她后仰的身体,将她牢牢定于空中。 同时,有些物体从桥下向上扬起。 看似巨大黑影的物体,全是一道道的剑刃。 盖吉司的武神所持用的六把巨剑纵向叠合,如同一把剑身极厚的巨剑。 化为重物的剑,就这么带着空气震荡的轰声直劈而下。 目标即是命刻胸口的贤石。 而且,盖吉司还跃上重叠的六枚剑刃,以体重为其加速。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的脸再多受一点伤痕……!」 ● 命刻看着眼前的一切,但没有做出任何判断。 现在的她残破不堪,思考中枢也几乎全毁,只能送出微弱的讯息,告诉她眼前有些看得见的东西。 她的思绪仍未停止,只是趋于平缓,一直线地流进脑海。 现在,眼前有一道巨大的剑刃。 剑刃从灰色的天空降下,有个女人站在上面。 像把大刀的剑刃尖角,正朝自己的胸口落下。 ……不。 命刻想出声抗拒,却无法张口。 只能在心里像个孩子般喊着「不要」,抗拒地缩起不存在的身体。 剑刃逐渐逼近。 她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也感到怀疑。 接着感到的,是无奈。然而—— ……不要…… 映入眼中的,除了从灰色天空落下的剑刃,还有四周建筑的剪影。 高耸的城楼,以及远方的街景。 很久以前,她曾在相似的地方生活,父母左右相伴,还有许多朋友。 她从小就被灌输top-g所为代表正义的思想。询问理由后,得到的答案是: 「因为我们是为了包容所有世界的人才这么做的。」 原来是这样啊。年幼的命刻就这么深信不疑。 后来,母亲在她胸口植入一颗贤石。 怕痛的她虽然哭成泪人儿,但在糖果和玩偶的哄骗下,她还是接受了手术。 三天后,世界毁灭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群同伴,还有这颗贤石。 可是,同伴们几乎都遭到了拘禁。 诗乃应该找到理想中的安身之地了吧。 命刻已是孑然一身。 孤单且一无所有的她,即将被剑刃捣碎。 ……不要。 命刻出声叫唤。完全无力挣扎的她,也只能藉这样的声音来表示抗拒。 「不要……!」 剑刃彷佛在呼应叫喊一般,砸进命刻的胸膛、劈开她的身体。 无数事物在前一秒闪过命刻脑海。父亲的脸、母亲的脸、朋友、在诺亚里的生活、自己曾居住的城市、曾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和自己,还有—— ……诗乃…… 命刻想喊出那已经不在身边的名字,但没人能听见她的喊声。 因为能鼓出这声呐喊的肺腑,也已被剖成两半。 ● 眼前是个午后阳光成束投下的地方。 那是一座光线微弱、被阴影的颜色填满的仓库。 仓库位于山林之间,构造简单,只是整平山坡后打下梁柱,在四周及顶部蒙上铁皮而已。 空间相当宽敞,约能停放三辆沙石车。 现在,里面存放的不是铁板等原料或车辆,而是其他东西——钢铁制成的龙和白色巨人。 一名女子坐在红蓝白相间的卧龙上,凝视着跪坐在阴暗仓库角落的白色铁巨人。 不,正确来说,她所凝视的是一群身穿工作服,在白色巨人周围劳动的人们。 「——主任,现在情况怎么样?这几天有办法正常敔动吗?」 「看就知道了吧,龙美?又不是纸糊上去就算了,也没有备用零件,不可能那么快就好。」 「这样啊。」 龙美坐着的机龙在她回答后稍微抬起头来。 『对方表现得怎样?』 「实在不怎么样呢,亚力士。真要说起来……反而是弱得让我伤脑筋,真希望他们能再强一点。」 『所谓的「强」真是种复杂的东西啊。』 「是吗?我也没——」 龙美没有说完,将视线转向脚下那个鞋子顶到的小物体。 那是一根固定亚力士装甲用的螺丝,大概是螺帽松了才脱落的吧。 龙美将螺丝放进口袋,转向机龙底下。 「主任,亚力士的螺丝——」 「等我搞定堤丰再说。」 「可是亚力士活着耶?」 『不用了,龙美。这样会让吾辈有种缺了一根螺丝就会坏掉的错觉。』 「可是——」龙美蹙眉回答。 『放心吧,那不算什么——现在这样,已经比被负概念侵蚀而必须活在死亡边缘那时要好得太多了。多亏令堂将吾辈的意识从垂死的身体转换到机龙上,真是感激不尽。』 「就算变成这样,你的身体还是会慢慢恶化啊……像这颗脱落的螺丝,外观看起来虽然一点异常都没有,但是锁回去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掉下来了。」 『这就是负概念可怕之处啊。负概念几乎完全侵蚀了吾辈原来的肉体,现在也只是用另一种面貌的螺丝从外抑制而已。』 亚力士沉默了一口气的时间,接着说: 『不过要不是变成这样,吾辈早就死了,也不会和你相遇。所以……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留下任何悔恨。』 「…………」 『不要不出声嘛,龙美。话说回来……』 亚力士的鼻尖指向仓库角落。 白色巨人对面,有个缠上蓝色锁链的打桩机。 『你拿那个回来以后就没动过了呢,不先装在堤丰身上吗?』 「那得要由命刻决定了。」 『……命刻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我试过一面跟踪一面跳舞,甚至用跟她过夜的旅馆房间对讲机恶作剧,可是她根本没发现是我……她那副德行,简直比出征前还要糟呢。」 龙美自呓似的低声说道: 「她一定是认为,赫吉义父和诗乃不在以后……自己变成孤单一人,身边没半个伙伴——只剩下敌人,还有把麻烦事推给她的讨厌鬼而已。」 有个来自下方的声音回答了她。主任在制造焊接强光的同时 说: 「龙美,我看你就别逗她了,想告诉她什么就直说嘛。」 「时机已经过了啦,而且,我相信她一定能想出我们应有的作战方式,所以不必了。」 「那命刻为什么还这么消沉呢?」 「因为她缺乏自信呀。」 龙美以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语气果断地说: 「她之所以缺乏自信,是因为她把自己存在的理由都寄托在他人身上。她就是这样,将自己交给诗乃、赫吉义父甚至我们……一旦失去了目标和同伴,就开始手足无措了。」 龙美挽着脖子苦笑,说声「可是」后环抱双臂,对亚力士眯起眼来。 「你觉得什么叫做实力呢?」 『吾辈认为,那是一个人本身所拥有的力量,而非他人所给予的……』 「照你这么说,人要是不用空手战斗,就称不上有实力吧?」 见到亚力士回以沉默,龙美呵呵轻笑叉起双腿,一只手拨着头发说: 「其实命刻还是有同伴的。」 『——你是说,就算没人在她身边也一样?』 「其实你也是喔?而且我认为,不管是我还是任何人都有呢——无论什么人,都必定会拥有一个肯无条件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同伴。」 龙美说道: 「而且命刻的同伴比任何人都来得强呢,她只不过是忘了这点,一时想不开罢了。还有亚力士,我希望你能记住,所谓的实力——」 她点点头。 「是一种躲在每个人的体内,却被遗忘了的东西。」 ● 冲击声悦耳动听。 盖吉司相当喜爱这类的切断声和破碎声 对她而言,那彷佛是将从前众神举行庆典时的喧闹全浓缩在瞬间一般,令人怀念。 声音向外远去,升向空中。挥剑、破坏所带来的爆风,都是些让人舒畅的感受,飞散的碎块也是自己玩得尽兴的证明。 若再加上胜利,那更是一大乐事。 命刻的贤石扎扎实实地碎裂了。 在经过数千倍加压的战斗感官中,盖吉司的确有过击毁贤石的感受。 命刻已经死了。 ……不对,是被我们杀了。 自己是第一次杀害top-g人吗? 还是过去也曾发生过,只是自己没自觉呢? 盖吉司没有答案,于是她放弃思考,放松肩膀,想将处于战斗机动状态的各个部位和动作转换为正常模式—— 「————」 她忽然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站在重叠的六把剑上,但视角仍比自己计算的要高了些。 ……这是…… 有些东西垫在剑下。 当盖吉司要低头查看时—— 「……盖吉司大姊!」 茉伊拉3rd的声音传进耳里。 之后,她在眼下六枚剑刃劈中处,看到了命刻的躯体。 裹在破烂衣物底下的躯体,就像是在地面生根似的。 「开始再生了吗!」 ……怎么可能! 盖吉司的确感到自己已击碎贤石。 「……!」 命刻的贤石就在她的视野之中,被劈落的剑尖压在底下。 小指般大的贤石确实碎裂了,然而—— 「蓝光……」 碎裂的贤石仍放出光芒。 ……自我修复……! 盖吉司明白了。命刻的贤石—— 「不只能再生她的身体,连自己本身都能修复吗!」 能够自我修复、再生的贤石。 恐怕是结合了3rd和10th等g的概念所得出的产物。 那就是top-g层级的贤石。 盖吉司的人工意识开始放出警讯。 但是哪里危险,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事实上,她并不认为拥有自我修复功能的贤石有何特别。 大规模再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只要在那之前再次摧毁贤石,破坏她的肉体就行了。 再极端一点,只要扔进强酸或熔炉之中,贤石和肉体根本来不及再生。 为此—— ……要趁现在毁了她,再做出其他处置…… 命刻的再生就快结束了。她的身体像是被贤石拉抬般逐渐立起,盖吉司的剑也宛如受到重力控制似的,被她慢慢顶开。 命刻仍未恢复意识。想趁早了结的心理逼得盖吉司出手,而她却在此时注意到另一件事。 自己的动作十分缓慢,这代表—— ……现在的我还在战斗速度下…… 她没有切换成正常模式。 因此至今所见到的,全是经过战斗速度处理的画面。 那么—— ……她的再生速度在放慢数千倍后,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能导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命刻的再生速度提升了,就这么简单。 至于原因—— 「……她的贤石里还有进化概念吗!」 盖吉司喊出了3rd-g最后求得的答案。 全身被胸口蓝光包覆的命刻,也在这一刻缓缓睁开眼睛。 命刻凝定了视线。 最先见到的,是奔流不息的蓝光。 ……咦? 深埋于胸口的贤石,正散发着向四方荡漾的澄澈光芒。 身边,有一股以自己为中心旋动的强风。 蓝光似乎受到了风的鼓舞,愈发强烈。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胸口贤石所蕴含的力量。 ……爸爸妈妈一直在研究的这个…… 不死的研究。 可是他们终究没能成功,那是因为所有g都含有「毁灭」概念的缘故。 进化和毁灭必然是互为表里的。 因此他们无法创造完美的不死概念,只能做出一个类似的替代品,也就是这颗尽可能针对毁灭作补强的贤石。 然而,这个贤石还有个连命刻也不知道的秘密。 ……它能再生,就算碎了也能自我修复,而且还会进化……? 那是父母未曾透露的能力。 命刻接下来发现的,是自己全身已经能够使力。 这种刚复活就能自由活动的感觉,也是不曾有过的体验。 感到各部位都可以正常运作后,命刻有了另一种想法。 ……我还能战斗……? 若保有这样的再生速度,任何伤都会瞬间愈合,也能立刻继续战斗。 不过—— 「……!」 命刻在蓝光和旋风中感到遍布全身的绞痛。 比剧痛更为刺骨的痛。 前所未有的高速再生,在她全身引起剧烈的不适反应。 这也让命刻明白,贤石为何不曾发挥这样的效果。 ……爸爸妈妈不希望当时年幼的我太痛苦,所以减缓了再生速度…… 为什么再生速度会在此时大幅提升,并带来痛楚呢? 为什么制造这颗贤石时要设定这样的变化呢? 「——」 命刻感到自己并非一无所有。 也厌到自己并不孤单。 自己被托付了某种东西。原以为不曾拥有,但它的确存在。 那就是力量。 未完成的不死概念。 完美,但那仍是在top-g环境下才可能制造的最相近概念。 也是父母唯一的遗产。 即使世界从此消失,那股力量也必定能让命刻免于毁灭。 ……动手术时,我明明还大哭大闹,抵死不从的呢。 已经逝去的父母,到底有多关爱自己呢? 被父母安慰、紧抱的触感仍深烙在脑海当中。 父母为了安慰自己,在诺亚里的人们和管理用自动人偶围绕下所唱的歌也记忆犹新。 一切都快速地复苏。 记忆和身体都在复苏。 命刻的意识彷佛和全身的再生速度相互共鸣,逐渐清晰起来。 痛楚的彼端是宽广的天空。 虚假的天空。 灰色的冬季天空掺入了一丝气息。 气息形成话语。 「……谢谢。」 那是没有特定对象的话语。 光和风随之大作,力量于体内重重凝聚,宛如理解了她的心念。 升腾的力量,也彷佛是要将她拉出睡梦似的高声疾呼着。 无论处境有多孤单,自己出生地的力量也绝不会背离自己。 实在太奢侈了。命刻在风中想着,自己惯于这样的奢侈,反倒忘了应有的思考。 命刻思考着自己,并思考着她所重视的人。 ……诗乃。 思考。 ……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死吧。 如此一来—— 「那你……」 命刻叹口气、放松眉梢,语带哽咽地说: 「就算没有我,也能好好活下去吗……?」 提问之后,命刻有所动作。 她在心中放下略带苦味的答案,不再挂念。 接下来,另一个问题浮上她的心头。 那是龙美扔给她的课题之一。她要负起top-g领导人的责任—— ……决定如何利用3rd-g概念核。 命刻想出答案的同时,一切努力的结论也怱地闪过她的脑中。 那将是top-g和low-g对决时的最后手段。 也是唯有自己才能作出的结论。 下一刻,由上劈下的巨剑落进了命刻的攻击范围。 对此,命刻握紧重生的左手。 为了有效利用3rd-g概念核,她一举抽出手中的武士刀。 她以贤石加工的刀迎击头上巨剑,做为自己方才想到那最后手段的第一步。 刀刃断折,内含的切断概念随之迸发。 「——!」 空间因而破碎,自动人偶的重力控制再也撑不住桥。 「……!」 转瞬间,桥在散布巨响的破碎之风中爆散了。 ● 盖吉司在风中闭上双眼。 完成高速再生的命刻,应该有充裕时间看破这一剑,并轻易地回击。 就算因此丢了性命也无话可说。 但盖吉司—— 「?」 依然活着。 为什么?她睁开眼睛,但命刻不在正面的断桥上,也不在空洞的彼端。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何没有出手攻击? 盖吉司将视线从叠合的剑上扫向四周。乾爽的天空下,到处都没有命刻和大狗的踪影,只看到左右摇头的茉伊拉3rd。 茉伊拉3rd似乎也对命刻的消失抱持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偏着头说: 「刚才明明是大好时机呢。」 「是啊,的确很好。」 「就是说嘛,可以把才享受到一点点胜利喜悦的盖吉司大姊凄惨地砍成两半喔。」 「『凄惨地』是什么意思啊——!」 盖吉司弯臂扣住茉伊拉3rd的头轻敲一下。茉伊拉2nd默默接近,像是要她们收手。 盖吉司轻叹一声,心想—— ……到底是为什么,她有的是时间解决我们三个啊……? 这时,盖吉司意外发现一样东西。 一把残破的刀插在她们所处的断桥上,近在脚边。 刀在桥上强行刻下了文字。 那是—— 「对不起……?」 为什么?胜利的一方为何留完话就走了? 无论如何,命刻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留下这句话,逃逸无踪了。 剩下的,只有萧萧风声。 冷飕飕的北风声。 第十七章『过往的时日』 来吧,接受我的测试吧 试试你的决心 试试你忘了什么 ● 两道脚步声在通道上走着。 光线阴暗。 虽说是通道,立在两旁的却不是墙壁。 这是条由许多隔板和机械所围出的通道。 驮着脚步声的通道上,只有紧急照明的微弱灯光。 一道声音走在前头,另一道晚了几步。 前头的是啪嚏的凉鞋声—— 「地下六楼的空气怎么样啊,龙司——其实我也是没多久前才第一次进来这里就是了。」 后方的脚步声——飞场在听过这男子的问题后,将环顾周围的视线转向前方。 「啊,这个……我好像来到很不得了的地方了呢。」 穿着蓝色运动外套的飞场,搔搔绑着头带的头说道: 「而且替我带路的人,还是鹿岛先生呢。老实说——我还在想是因为概念核被抢,要被臭骂一顿了呢。」 「哈哈哈,那种事我已经交给风见他们处理了,连摄影许可都给了喔——大概会因为暴力而被列为15禁吧。」 「这种发展也自然得太残忍了点吧!」 「冷静一点啦。」 鹿岛说了件不可能的事,然后—— 「……不过呢,我对这里也没熟到足以当个向导,只是在这条大概是主通道的路上走过几遍而已。旁边的——就是未完成的概念创造装置。」 飞场点点头。 过来一趟——听见这句话只是三十分钟前的事,相当突然。 在那之前,自己都待在ucat地下的医务室里。 自己和美影好像是在昨晚遭受龙美袭击后不久就获救了。 这样的推论,也是在治疗结束后才得出的。 医师表示,飞场受的伤平均分布于全身,以被武神殴击、打趴在地的伤势而言,算是相当地轻了。 所以,医师对他全身施予疗符及药物处理这些伤势。 半天下来,除了沉积在全身的倦怠感之外,几乎所有的伤都痊愈了。 ……然而问题…… 在于美影。 她正躺在医务室深处的个人病房中,接受集中治疗。 主要伤势为右手的骨折,以及胸部的穿刺伤。 医师说过,她右手的骨折已经做过细致的处理,将会在今晚完全愈合。 这是指对自己的处置粗糙多了吗?但重点不在那儿—— ……胸口那一刀…… 美影胸口的贤石已经不在那里了。 正确说来,是掉在马路上了。贤石已裂成两半,失去光芒。 女孩仍在疗伤当中。她的伤势算是比飞场轻,头部也没受伤。照理来说,应该会比飞场更早恢复意识才对。 但美影还没醒来,脑波如睡眠般和缓、稳定。 ……就像沉睡中的机械一样。 虽害怕她会一睡不醒,但飞场无能为力,只好甩甩头抛在脑后。 甩开不安后,飞场望向前方,看着鹿岛领路的背影。 「……请问,我们要走到哪里呢?」 「就快到了。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放的是什么吗?」 鹿岛边走边问,飞场也边走边侧首。 处于黑影中的机械,看起来全都相当老旧。但是,那也仅限于外观而已。 每个都是从未见过的机器,控制台与管线重重相连,组成用途不明的机械。 不久之前,他发现自己一直以为是墙的物体,原来是种数百公尺长的巨大储存槽,并了解看似狭窄的这里其实是个莫大的空间。 飞场没有拉直打歪的脖子,直接问道: 「都是创造概念的设备吧?不是这样吗?」 「刚刚佐山他们拿到瓦姆纳比后打了通电话过来,内容你也听到了吧?就是这里有那样的设备,却没有建造完成的原因。」 「是啊……」飞场随口回应一声,动脑思考。 佐山的确在不久前做过定时回报,并分享了在出云ucat地下所见到的过去。 「是因为新庄学长的妈妈留下了经过窜改的资料吧?所以出云ucat地下才有毁损的设备,然后low-g的人们……只能对假的资料乾瞪眼?」 「佐山他说——新庄,由起绪小姐可能是不忍心见到概念被制成杀人兵器,所以才会于前往top-g时改动了自己的理论——为了不让概念创造用在战争上。」 鹿岛吐口气,抓抓头说: 「据说,新庄,由起绪小姐是想在top-g建立能容纳low-g的地方,所以——」 「就算是为了和平,对被骗的人来说打击还是很大吧。」 飞场知道佐山和新庄的校园生活,也知道他们的父母同样在自己的学校共度了三年时光。 ……被走得这么近的人骗,一定很不好受吧。 不过出云学长和佐山学长也会彼此骗来唬去的啊。 大概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吧。接着,飞场想起了在衣笠书库的过去中见到的新庄,由起绪。当时她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像是个会和「欺骗」这种字眼扯上关系的人,而这种感觉,也让飞场觉得女性真的是自己的弱点。 「她还真狠得下心呢……」 「就是啊。」鹿岛深深点头,停下领着飞场的脚步。 「现在……」 飞场在鹿岛搔头提词时来到他的身边。 在鹿岛背影后的物体是—— 「这个铁床是——」 「看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飞场「呃——」地想了一会儿,陷入沉思,接着再想十秒才拍手说道: 「嗯,这是新型的sm台吧?」 「哈哈哈——飞场,你真的是全龙交涉部队的人呢。」 「呜、呜啊,我被混为一谈了!」 鹿岛对大叫的飞场露出微笑,搭着他的肩说: 「不要那么在意嘛,大家还是会认同这样的你呀——只是会保持距离而已。」 「这样误会根本没解开嘛……」 「没关系、没关系啦。」 鹿岛点点头,看着眼前长约两公尺的钢铁床板说: 「听好罗?虽然时间不长,不过这里也曾在制造概念创造装置期间,用来充当过概念核的保管库,并一直保持当时的模样,也就是说——」 鹿岛伸手轻拍眼前的铁床,拍出几下金属声。 「这张床,跟过去用来封印八叉的荒王舰桥上头那张相同——一开始,美影是在这种床上沉睡的。」 ● 飞场静听着鹿岛的话。 「新庄·由起绪小姐,应该是以沉睡在这张床上的美影所逸散的概念反应作为基础,解析了3rd-g的概念,而且——」 而且—— 「飞场·龙一先生希望带走成为概念容器的美影,作为参加ucat攻击行动的条件——会不会是这样呢?」 「————」 见飞场没有回答,鹿岛转过身去,扶着铁床说: 「如果真是那样,那你觉得你父亲为什么要带走美影呢?」 「这个……鹿岛先生,你知道吗?」 「不知道。」 鹿岛的头越摇越低,不过—— 「但我觉得我懂——好歹我也 是个父亲嘛。」 「……所以是跟拍片有关吗。」 鹿岛忽然板起脸来,皱着眉说: 「飞场,现在可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喔——如果想要聊拍片,一定要在更好的环境里聊。你看,像这里光线就很差,回音也太严重了。」 「嗯,好像是耶。抱歉,可以切回正题吗,那感觉不怎么重要。」 「你是不是从不认真听别人说话啊!」 飞场「嗯嗯」点头,尽量沉住气。 「我好想找个时间看看鹿岛先生拍的影片喔。」 「嗯!」 鹿岛立刻将头重重往下一顿,喜形于色的他又轻拍了铁床几下。 「我想,你父亲是为了保护美影这个人,而不是概念核。」 「可是我爸还是在那场战斗中死了……」 「不过那时候你已经出生啦。」 鹿岛转向飞场。 「因为同样是为人父母,所以我大概也能了解——有个孩子能托付未来所代表的意义。」 两眉平展的鹿岛正对着飞场说: 「你有保护到父亲交给你保护的人吗?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把晴美托付给一个保护不了她的男人。那么,你是怎样的男人呢——是不是没能保护美影啊?」 「我……」飞场握紧双拳,深吸口气。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失败。 当他的思绪就要没入后侮之中时,鹿岛说了令人意外的话。 「你想要能够保护他人的力量吗?」 「……咦?」 飞场揪起了眉。 鹿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那、那是要给我什么装备吗?比如最强机壳剑神诛灭杀之类的!」 「不对不对,我们没时间做那种东西,也没有给你装备的打算。你现在需要的是——」 鹿岛浅笑着说: 「让你本身变得更坚强才对吧。」 他的语气轻松,说的也很简单。 「什么嘛。」飞场发现自己空欢喜一场,肩头垂了几分。 「能那样子就好罗……」 要是办得到,就不会输给龙美了。飞场不禁想—— ……要怎么做才能变得那么强呢? 自己和美影共同操作的荒帝,已经是最高层级的武神。 但就个人来看,自己和美影根本赢不了龙美。 由此所能得出的事实是—— ……今后要是过上美树姊等级的对手,我就保护不了美影了…… 浮上心头的结果,让飞场咽下苦涩的口水。 这时,鹿岛深点着头说: 「我很了解你在担心些什么。事实上你——刚刚在想下流的事吧。」 「才、才才才没有这种事吧?」 「……那个,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问句呢?」 「这、这个……」 飞场顿时乱了手脚。明明自己很严肃地看待这件事,为什么还会回答得这么没自信呢? 「说、说不定是我在无意识之中让某种思春期技能觉醒了呢。也就是说因为心一直保持在炮击型态,所以我没办法相信这样的自己……!」 「原来如此。」 鹿岛推高眼镜。 「——可以跳过这段吗?」 「说得也是。」 两人肩膀同时一软,叹了口气。 倾刻之后,鹿岛抬起脸。 他搔了搔头,再度开口: 「对了,你想不想稍微修行一下呢?」 「修行?」飞场也抬起头来。 「ucat该不会有三十六房或木人巷之类的东西……吧?」 「是没有,不过现在有实验当中的人格改造室喔。那是应大多数人要求,专门建给大城全部长用的。」 「是喔,我好奇问一下,用了以后会变成怎样啊?」 「完全不能动。」 「那是把人格以外的部分给直接改造了吧!」 「好啦好啦。」鹿岛苦笑回答。 「言归正传,你想变强吗?」 「这——」 该怎么说呢。可是飞场没有如此含糊回答,先将手伸进了裤袋。 里头有两片石块。 那是促使美影进化的贤石,但是那已经碎裂,不再发挥效果。 他握起了那两片硬物—— ……如果要让这种事不再发生—— 「——是的。」 飞场反射性地回答,接着—— ……啊。 自己竟会回答得如此直率,实在令人错愕。 虽然自信不足,但自己仍有非变强不可的理由。 一想到昨晚只能抱着美影倒在路边的自己,飞场也跟着再次认同自己的答案。 自己的确想变强。 鹿岛「嗯嗯」地点了两次头,照实引用了他的回答。 「『这——是的』……吗?你脑子的语言中枢是不是出问题啦,飞场?还是你被自己的思考弄糊涂了呢?」 「不、不要管那个啦,快告诉我该怎么做嘛!」 鹿岛无视飞场没好气的眼神,手插口袋苦笑,表情柔和地看着眼前这名少年。 「抱歉抱歉,其实你回答得很不错,说明了你为什么想得到力量呢。」 鹿岛吸口气,挺直背杆说: 「因为我——曾经伤害过心爱的人,甚至一度想放弃自己的力量。直到今天,我都还得说谎掩饰意外的真相。」 「……咦?」 鹿岛没有直接回答飞场的疑问,只是继续诉说: 「我很想知道新庄·由起绪为什么要欺骗她所重视的人呢。飞场,你和我不同,不需要对美影说谎,因此——」 他接着说出结论。 「我要给你一个和强者战斗的机会——为了变强而战斗、反抗,那样的心态,才是变强的最佳报偿。」 下一刻,飞场听见了某种声音。 那是种再怎么听都不会有人喜欢的饶舌歌。 「——回忆,是那么地远~宇宙,是那么地美~」 歌声自顾自地持续着。 「光束炮,闪闪发光——北半球全灭,一转眼,来到了,世纪末,可是,暴走族和机车行却没死光……!」 「那、那是热田先生吧!」 话一说完,飞场的眼前便突然多了个人。 飞场没感到他的气息,也没察觉他的移动,因为—— ……步法…… 「喂喂喂,都猜到是我了吧,怎么还一脸看到鬼的样子啊?」 金色短发男子的一双锐眼,就在伸手可及的位置低视着他。 「仔细听好,我热田大爷待会儿就要和你玩个两招。这把……」 热田从背后抽出的武器,是一把机壳剑。 那是把剑身颇细、略带蓝色的白色长剑。 「实验型草薙……看来这就是鹿岛的最高杰作,可是它好像很不稳定,所以我想试个剑。」 「试剑?是和我吗?」 「废话。」热田揪起眉说。 他他向前倾身,从飞场头上直往下看。 「开不开心呀?可以打一场很爽的实战耶?只不过输了会死人而已——而且啊,要是你死了,我们2nd-g就会把这场 比试当作对于日本ucat隐瞒真相的公开制裁,然后带着十拳离开日本ucat。」 换言之,飞场和热田的战斗,将会成为对2nd-g的二次全龙交涉。 对此,飞场全身略为使力,调整呼吸,接着看向鹿岛。 只见他双手抱胸,点头回应。 ……要试试看吗? 鹿岛彷佛正这么问,让飞场不禁一颤。 这一定也是自己期望的结果。 ……得到绝对能保护美影姊的力量…… 至此,飞场下定决心。 他按捺着身体因热田那股强烈气势而产生的微颤,直截了当地问: 「——要是我赢了怎么办?」 这问题改变了热田的表情。 他挑高双眉,同时露齿而笑,用草薙剑脊拍拍肩膀说: 「很有骨气嘛,看我一刀砍了你。听好了,猴崽子——如果你赢得了我,我们开发部……」 飞场仔细听着热田的话。 「就会尽一切努力让那个女的醒来,并给你想要的力量。以前封印八叉时曾经承蒙躺在这儿的女人关照,这就当作是回礼——可以吧?」 ● 眼前是间白色的病房。 天花板的日光灯,彷佛要和掩着夕阳而通红的窗帘较劲似的大放光芒,在室内的人东侧和正下方打出影子。 影子来自两个人,以及一只动物。 其中一人是名制服少女,坐在床沿和窗口间的矮凳上。 她将笔电置于边桌上,盯着萤幕进行某些操作。 少女身边,有位坐在病床上的女性。 而动物——草兽则是趴在女性身上腹部一带的位置。 以草为体毛的动物,对床上的女性发出了意识的言语。 『去过、学校了、好多、希欧。』 「喔?你去过希欧的学校啦?希欧有好多朋友对不对?」 这话让操作电脑的少女——希欧听得羞红了脸。 她不知怎地紧张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那个,怎么说呢,就是,都是一些和唯小姐你平常聊的事而已——」 『希欧、发烧了。』 希欧这时才惊觉,这明明不是丢脸的事,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呢? ……因为希欧还不习惯听别人讲自己的事吧。 那些事通常是由希欧自己提起的。她来探视唯时,会聊起许多学校发生的事,唯也会仔细地听,并挑重点提问,例如希欧感觉如何、有何想法等等。听完缘由后。如果是好事,唯就会夸上几句,摸摸她的头;如果是令人难过的事,则会轻声安慰,同样地摸摸她的头。 唯这种能让人感觉受到肯定的听法,让希欧相当佩服。若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人母,也要像这样听孩子说话。 可是,这些话仍是出于自己的口,听别人描述自己时依然令人尴尬。 「怎么说呢……抱歉,希欧也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 「……是因为听到别人描述你吗?」 希欧点了头,稍作思考后看着草兽说…… 「虽然说错了还可以订正,不过要是说得太夸大,希欧就不知道要怎么去改,然后会紧张害怕起来……」 「换言之,会变成一种言语调教呢……」 『言语调教?』 希欧花了三分钟来订正并阻止垃圾知识流入4th-g。 之后她叹口气说: 「那唯小姐会怎么想呢?假如你因为别人夸奖希欧而高兴,可是希欧觉得那太夸张所以说了些反驳的话……那你会不会对希欧感到幻灭呢?」 话刚说完,希欧头上就多了点重量。 重量——唯的五指探进了她的发丛。 「假如真有那时候,你会对我说『其实不是那样』吗?」 希欧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后说: 「……会,只是希欧也不太希望那样——啊。」 最后的惊叹声,是源于在头上抚动的手。 头皮被使劲搔弄的感觉,让希欧缩起肩膀、眯起眼睛问道: 「请问为什么……希欧说自己没那么好,你还……」 「其实啊,和传闻有落差并不要紧……如果你把自己在传闻中的形象摆在真正的自己之前,那才真的会让我失望呢。」 「…………」 抚摸希欧的手逐渐慢下。 「我喜欢诚实的人喔。也就是犯错时会老实道歉,做了对的事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不会挂在嘴边的人。」 「真、真的吗?」 唯对抬起脸的希欧点点头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一听,希欧立刻慌了手脚。 ……瞒着她的事……! 很多很多。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出来了呢?不对,其实那没有什么,唯真的想听那些事吗?呃,这个—— 「昨、昨天晚上,原川大哥要希欧哪边凉快哪边去呢!」 「哎呀,实在是太过分了——要处死刑罗。」 「不、不用啦,希欧已经做过很多事泄愤了!人家把原川大哥买的零嘴一个人吃光光,熬夜到很晚,还吃了两个蛋糕呢!」 「哇,希欧变成不良少女了!两个蛋糕的热量非常高吧?」 「就、就是说啊!两个竟然总共有666千卡耶!如果是风见姊姊就得切腹谢罪了!」 「天啊,希欧真的有够坏的!已经超越一般水准了……根本是mega不良!」 「就是啊,希欧真的很坏!已经超越mega变成giga不良了呢!人、人家昨天还偷穿了原川大哥的衬衫,在他的床上躺成大字睡觉呢!」 「你竟然偷穿我家孩子的衬衫,还在床上躺成大字?」 「对、对呀,而且是仰躺喔!也就是逆向五体投地!」 「逆向五体投地!」 草兽跟着搭腔: 『早上、希欧、抱紧、棉被、还说着、原川、原川大哥。』 「呃、对呀,大概有说过吧!不过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梦话吧——!」 「过关——!」 唯的手摸得希欧的头左摇右晃,让希欧不禁想到—— ……咦?这好像不是诚实…… 「算是自爆吧……」 「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冷静下来呢,希欧?当然要继续玩下去才行呀……!」 两人一兽就这么握紧双拳,压低身子集气。 持续三十秒后,唯坐直起来笑着说: 「哎呀,有希欧陪我实在太开心了,害我对未来好期待喔。」 「好像做了一件会后悔一辈子的事……」 『小t、担心?担心、小t?』 「小t?」 『希欧、在学校、的名称。』 这让希欧又有些害羞,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小朋友看待。 此时,唯似乎已察觉到那小名的由来。她看着希欧制服上的名牌说: 「原来是这样啊。像我的是n,念起来就是唯n,很不顺口呢……」 「n」的缩写让希欧感到纳闷。 「为什么是n呢……?」 说完,提问方和受问方都各自察觉到一个事实。 对唯而言,那恐怕是她第一次这么说吧。而希欧—— ……那是原川大哥过世父亲的……! 不该问的问题让希欧慌乱起来。 她急忙左右摇手,挤出微笑。 「这、这个,我们用『原川』的缩写好了,所以是唯h——」 简直是自掘坟墓。 唯对因为「h」而僵住动作和笑容的希欧点点头。 她以认真的表情面对面抱起草兽,并对着草兽说: 「呵呵呵,希欧太不小心了,竟然因为希欧·山德森写成希欧·t就把原川·唯当作唯h,以后她要是变成原川·希欧就是h·希欧了呢——」 『h希欧?』 「是啊,h邓恩和h希欧的h组合就要出现了呢……!哇~好h喔!」 听见这一人一兽的对话,全身僵硬不动的希欧保持微笑,满脸是汗。 ……这一定是神的试炼!对我连续犯两次错所做的试炼……! 但这草兽发出的说话声,让这试炼突然间消散了。 『希欧、觉得原川、很重要吗?』 问题的对象是唯,不是希欧。 『是吗?唯、希欧、觉得原川、很重要吗?』 ……咦? 草兽面对微笑的唯,在疑惑的希欧面前说道: 『唯、不是希欧、可是、了解希欧。』 草兽想说的是—— 『那么,希欧、和唯、都跟4th、很像。』 希欧不禁「啊」了一声,因为她发现了4th-g重新交涉的意义和理由。 草兽不是想争夺什么,也不是漫无目的。 ……他想要知道我们……是不是一个完全的个体吧。 4th-g世界,是由所有生物和管理者穆可奇共同组成的单一个体。 对他们而言,所谓的同伴,就是能够共享意识的分体—— ……所以能够信任的人,也必须是意识共通的生物罗? 希欧不知道正确答案,但4th-g草兽的确对low-g是否能彼此了解很感兴趣。 『希欧、有很多、朋友。』 接着—— 『朋友、关心、希欧、问她、还好吗?』 然后,草兽这么称呼希欧: 『小t——』 「…………」 『希欧、不一样的、名字、小t、可是、还是把她、当做希欧、关心。』 草兽跟着说的是「不懂」。 『是怎样呢?希欧、在哪里呢?在大家的、哪里呢?为什么、明明不一样、可是还是一样呢?真正的希欧、在哪里呢?』 希欧决定回答这个问题。她按着心口,要说出心里的感受。 她面对着唯和转过头来的草兽,以清楚的咬字简单明了地说: 「希欧就在这里呢。可是——」 希欧露出微笑。 「希欧也不在这里。」 ……咦? 希欧觉得自己说了些奇怪的话。 但是,她相信那是事实。 很久以前,面临战斗的希欧做了个抉择。 她回想着过世的母亲等人,还有他们所托付的期望,并在重要的人们启发下选择飞翔。 尽管现在没必要想起故人,但她依旧这么做了。 ……虽然他们不在了,但还是存在呢。 于是希欧对唯这么问: 「唯小姐,希欧在你眼里是怎样的人呢?」 「这个嘛……」唯抱起草兽,转向自己。 「我眼中的你啊,就跟你眼中的是一样的呀?我相信你很重视我家邓恩,就算被丢下也仍然信任他……他就在你的心里呢。」 『每个人、都在心里?每个人都在、每个人的心里?』 「对呀。」唯回答道。她放下草兽,摸摸他的头。 「你也在我们的心里喔,所以你……也是就在这里,但也不在这里。」 『一样!』 草兽竖起体毛,摇着身体喊道: 『唯、一样、希欧、一样、原川、一样、希欧、小t!』 纯真的意念让希欧点点头,开心的草兽也跟着摇摆身体。 『希欧、一样、佐山、一样、新庄——』 「这、这个嘛,如果和这几个人比,应该还需要一点小小的订正——!」 见草兽纳闷地歪头,唯苦笑着说: 「希欧真的好可爱喔,我家儿子就拜托你照顾罗。」 唯接着说出令人意外的话。 「就告诉你一点我丈夫的事吧……朋友今天应该不会阻止我才对。」 透进窗子的暮光已经比早先更弱、更暗了些。 摇动的窗帘,告诉希欧窗子已在不知不觉间打开了。 可是出现在窗边的并非往常那种纸鹤,而是一张纸。 「herrlich(说得好)……」 唯拿起留了言的白纸说道: 「看来那孩子今天是不会回来了呢,然而那应该不是打工吧……不过,你知道他为什么有了ucat的工作后,还是要到基地去打工吗?」 「不知道……」 希欧摇摇头,看着苦笑的唯又看了看手上的纸。 「说得好。」唯喃喃地说。 「……那孩子,只是不想忘记小时候住在基地的时光罢了。」 希欧明白自己不必询问原因,因为唯很快就会告诉她,而这股自信的来源则是—— 「能请你……让我变得跟原川大哥一样吗?」 「可以呀,听我说点故事吧。我想那孩子,一定也是想让自己知道的比现在更多,才出这趟门的呢。所以,我也要把能说的都说给你听。」 唯严肃地看着希欧。 「这都是为了让希欧成为h希欧……!」 ● 意识以「明确」一词的面貌清醒过来。 有时是因为光,有时是因为意识的顿悟,而这次是属于前者。 白光,从水泥天花板上日光灯打下的光。 原川的眼正对着这样的光。 「…………」 为什么会像这样对着光看呢?意识稀薄的原川如此自问。 能看到天花板,就表示自己看着上方,可是颈部并未感到负担。 ……所以我是躺着的? 身体也确实感觉到当前姿势正是如此,而这让原川想到的是—— 「我怎么会躺着……」 才刚这么说—— 「啊,您醒来啦?」 听见耳熟的声音,使得原川想坐起身来。 接着,他便感到一阵全身受到某种冲击而几乎碎裂的痛苦。 「————」 「啊,虽然您的骨骼已经愈合了,不过肌肉还没适应,只是拉直并固定起来而已。如果您勉强弯曲肢体,很可能导致全身骨折喔。」 「……!」 但原川依然硬逼自己坐起。 头发散乱的他「呃啊」地吐了口气,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面前有个人影,那是—— 「你叫做罗杰没错吧……这里是美国ucat吗?」 「tes,这里是横田基地地下的美国ucat医务室。」 「这样啊。」原川想点头,但汗腺却早一步反应。 汗水有些浓 稠,就像是身体因动作扭曲而挤出的一样。 盾部以下的整条手臂都抖个不停,手指也出不了力。背脊僵直,彷佛被弹簧拉着,随时会向后倒去似的,得靠腹肌硬撑才能保持坐姿。 全身各处关节都像是被钉死般僵硬,就算只动一根手指头,也得确实地使劲牵引相应肌腱才办得到。 然而,原川还是挪动了身体。他「唔」地绷紧腹部,缓慢且确实地拉动右脚,想藉着床边扶手从右侧下床。 「……您的脾气还真硬呢。」 原川没有心思去听这些话。这些动作就让他费煞心神,因此到现在才发现床两旁都拉起了白色帘幕。 自己现在穿着住院袍,旁边篮子有些可供替换的衣物。 他穿上牛仔裤、脱去住院袍,接着注意到罗杰的视线。 「你对男人的身体有兴趣吗?」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您锻链得很结实而已。」 真是无聊。原川心想。 若必须独力生活,每个人都会不得不这么磨练自己吧。 ……可是…… 一想到身边有个人并不是这样,身上的多余力气也跟着消散。 这样的感受,让肢体忽然能确切做到想要的动作,只是仍有些笨拙。 「好冷啊……」 汗水在这一刻急遽冷却下来,表示身体已不再出汗。 穿衣服不该拖拖拉拉,于是原川动手穿上皮外套,但途中—— 「我还以为要躺上半天呢。」 「你是拿哪种小鬼做参考啊?如果是普通军人,那么美国ucat的水准可想而知。」 「老实说,那是我自己的经验。」 「看来我们还有得聊嘛。」 原川坐回病床,抬头对罗杰说: 「你是来让我看我要的过去吗?」 「让您看见过去的并不是我——而是这些沙呢。」 「那也得由你来动手吧。」 罗杰只以苦笑应之,从袖口拿出装沙的小瓶子,以双手包住。 「这是top-g的沙……和这座基地的沙调合而成的。」 「……尝起来一定很糟吧。」 「tes,幸好我昨天是带假的去开会,因为只剩下一点点了呢。」 「剩下?听说太常沉浸在过去里,会让人变得没出息呢。」 「我想,您已经有资格看那些过去了。」 说完,罗杰放下双手。 双手拇指都搭在瓶盖上。 罗杰没有要求原川做好心理准备。 也没有询问理由。 就像是自己在他想展现过去的梦境时自动找上门似的。 就像是理应如此似的。 就像是履行某种承诺似的。 就像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似的。 「…………」 罗杰两指一滑,旋开了瓶盖。 瓶盖伴着细小的金属声打开后,他才开口说: 「是上校要我照您的意思去做的喔。」 「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tes,那么服从命令的我又如何呢?」 「身为部下就乖乖照办吧,我可不希望又跑出一个不正常的人来整我。」 一听,罗杰又浅浅苦笑。 原川见他笑得不太对劲,便皱起眉问: 「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只是想到我在十年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 「——」 蓝色的沙,在汗毛略竖的原川眼前漫入空中。 「北风虽一度四散,但追求过去的意识依旧不变。这样的北风,能在过去中见到什么呢?」 罗杰说道: 「——但愿……北风能有再起的一刻。」 下个瞬间,原川的意识怱地远去。 往梦境底层,远在十多年前始于这座基地的深渊坠落而去。 以求亲眼目睹大阪战场上曾有过的事实。 坠落而去。 第十八章『谜语的回圈』 重要 的 人 ● 一班列车在午后阳光下疾驶着。 只有两节车厢的列车穿梭于稻田间,庄稼早已收割殆尽,晒谷场上只剩需要晒干的稻梗。 车厢底色为银,两侧漆有蓝线,在绵延于大地上的河流旁摇摇晃晃地前进着。 列车时而钻过山林、奔过河岸,时而穿过城镇、渡过小溪。 此时,车上乘客以学生居多。交互排列的长椅和相对座椅上,每个人不是闭目养神就是捧着书,再不然便是望向窗外。 第二节车厢最末端的相对座椅上,也有一幅类似的光景。 那儿有一名身穿西装,头顶似猪动物的少年,还有一名头顶石块的长发少女,两人各自忙着手上的工作。 少年操作着拿在手上的大型pda,少女则是敲打着笔电键盘。 当景色转换成山川时,少女忽然抬起头来。 「哇,窗外风景好辽阔喔……下来得还满快的嘛,刚才还都是山呢。」 感慨的话语,让坐在少女对面的少年也抬头转向窗口,眺望西侧天空。 「四国的地势就是这样吧。西日本最高峰石锯山就在四国山地西部,可见四国地型变化有多大。我们这班德岛线光是开到东侧沿海一带,海拔就下降了四百公尺呢。」 「这样啊。」新庄点点头,将视线转向佐山,看看他和手上的pda。 「你跟瓦姆纳比聊得顺吗?我们不是因为8th-g的居留地原本在四国,在熟悉的环境下可能会比较好谈,所以才把前往堺市的路线改成经过四国的海线吗……」 话才刚停,笔电就有了反应。 跳出桌面的对话视窗上显示的是—— 『聊得顺吗?』、『顺吧』、『我是瓦姆纳比』、『我是瓦姆纳比喔?』、『我就是瓦姆纳比。』 是瓦姆纳比。能像这样类似透过无线区域网路传讯,是不久前才开始的。而在这之前,新庄就已从佐山手上的pda明白许多事了。 首先令人惊讶的,是瓦姆纳比本身。 ……他竟然是完全由热量和资讯构成的生物…… 瓦姆纳比的使者虽有石块或沙砾的外型,但瓦姆纳比却是以资料形式存于他们之中的热能型资讯生命体。 换言之,经过所有8th-g居民串联意识而得出的共通部分,才称得上是瓦姆纳比,就算想得到瓦姆纳比的一小部分—— ……也要先蒐集够多的瓦姆纳比的使者,将瓦姆纳比具体化才行…… 瓦姆纳比可谓是本体并不存在任何一处的概念核,只要聚集大量8th-g居民,也就是瓦姆纳比的使者,就会由其共通意识中自然产生。 现在,瓦姆纳比能够附在pda之上,也是因为pda里含有8th-g居民。左侧握把内有个试管般的透明部分,里头有团会动的沙。 pda在他们的传导之下,成了共通意识的容器。 这就是瓦姆纳比能在pda里发话的原因。 本来瓦姆纳比会在pda远离出云ucat时消失,因此需要新庄头上的使者充当天线,让pda能和出云ucat地下的8th-g居民们相连。 ……该说像电子机械吗…… 不过,和瓦姆纳比及等同于其局部的使者们谈话后,能发现他们的思考偶尔会融入自己的感情,并不机械。 例如他们在进行其最爱的活动——文字接龙时,不同的使者会选择不同的词。 瓦姆纳比也会选择近似类型的词,不过有时接的词令人难以想像,甚至一时粗心,接了以「ん」作结的的词。(注:日文接龙中,若答出以ん结尾的词即表示失败。) 思考速度虽快,却不像自动人偶那般精确。 所以,他们会过热。 由此可以推知,8th-g的主要概念,就是热能富有生命那方面的概念。 有趣的是,瓦姆纳比在接龙时,若受到难接字词连续攻击,佐山的pda就会越来越烫。 「由热能构成的啊,好奇妙喔。」 『奇妙?』、『很奇妙吗?』、『很奇妙吧』、『这就是瓦姆纳比。』 像这样一句话引来多种回答,也是因为他的意识代表着8th-g整体。 新庄往pda萤幕看了一眼,发现对话视窗上有个特别的图示。 那是个有着黑边的七彩双螺旋,用来显示瓦姆纳比的活动情形。据他所言,那是新庄·由起绪赋予他的形象。 教导他语言的是新庄·要,而赋予他形象则是新庄·由起绪。 前些时候,佐山开始和他谈论全龙交涉的相关事务。 话题不外乎是世界目前面临的危机、应变措施、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如何达成他们的要求,以换取他们的协助。 然而,瓦姆纳比传来的讯息,净是些往事和普通的对话。 现在也是如此。在列车降下速度,接近沿途车站后—— 『以前』、『这附近的山』、『妖怪』、『草原』、『不对』、『有我们的居留地』、『有过。』 视窗上接连出现瓦姆纳比的话。 对此,新庄在键盘敲下自己的疑问。 「你为什么会离开居留地,移居到出云ucat里呢?」 『研究。』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词,然后很快地—— 『为了不被』、『top-g』、『top』、『抢走』、『我是瓦姆纳比』、『瓦姆纳比』、『新庄和佐山』、『跟随』、『跟随了』、『跟过来了』、『所以』、『所以这样。』 「为了不被top-g抢走?」 新庄开始思索。 ……top-g和low-g曾经签过互不侵犯条约吧? 可是,瓦姆纳比却说因为害怕被夺,所以要跟新庄和佐山走。 那个时代的新庄,指的就是由起绪吧。 「你是被我妈妈带走的吗?还是自己离开的呢?」 答覆同样地迅速到来。 『自己』、『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会发生什么』、『可是』、『但是』、『希望』、『我是瓦姆纳比』、『很胆小』、『有人对我说』、『让我明白』、『不用害怕』、『不过我』、『不喜欢』、『避开可能性』、『就跟着』、『佐山和新庄』、『来到low-g。』 短瞬后—— 『以前』、『从前』、『8th-g』、『离开的时候』、『毁灭的时候』、『别人说』、『我可以走』、『允许我』、『待在这里』、『所以——』 接着—— 『新庄和佐山』、『新庄』、『在这里』、『其他地方』、『不想去』、『我怕。』 和4th-g交涉时听过的话,重现于新庄眼前。 而且,新庄和佐山的顺位是颠倒的。 ……啊…… 新庄对瓦姆纳比送出文字讯息: 「虽然你并不实存于任何地方,可是还是有人请你移居到low-g,对吧?所以你就开开心心地在low-g的居留地住下来……可是对top-g的不安与日俱增,所以我妈妈就趁着转任到出云ucat时,顺道让你搬家了?」 『就是那样』、『tes』、『其他g』、『想带走我』、『想过』、『一部分』、『为了工作』、『为了计算』、『可是』、『一部分』、『不对』 、『瓦姆纳比』、『全部』、『没有说』、『没有告诉我』、『但是』、『新庄』、『说了』、『对瓦姆纳比说』、『一起来。』 文字停了一拍后—— 『我记得』、『我还记得』、『我是瓦姆纳比。』 然后—— 『教我』、『教了我』、『游戏』、『接龙』、『打发时间』、『新庄』、『要』、『有孩子』、『有过孩子』、『和那孩子一样』、『曾经一样。』 「新庄·要让你学会了他和孩子玩的接龙吗?」 『不会冷却了』、『思考』、『产生』、『热』、『温度』、『时间』、『时间流逝』、『开始了』、『感觉到了』、『感觉得到』、『知道了』、『等待』、『因为不会冷却』、『有热量』、『等待』、『等待』、『等待』、『新庄』、『再来』、『高兴』、『喜悦』、『开心。』 见到这些话,新庄也同样地感到开心。 听起来,新庄的曾祖父新庄·要是在儿子出生以后,于8th-g和瓦姆纳比接触的。那时,他就是如同教导幼儿学语、玩耍一般和瓦姆纳比交流的吧。 即便某些g曾想借重瓦姆纳比的高度计算能力,但他们一定没有教导他不必要的语言、文化,更遑论是游戏了。 存于虚空中的8th-g居民若什么也不做,就会因冷却而陷入冬眠。如果,有个人教导了某种「游戏」,让他们得以产生热量以度过原来的空白时间,他们会有何反应呢? 他们一直等待着玩伴,当他们知道那个人就要出现的时候,又会怎么想呢。 ……一定很开心吧。 所以瓦姆纳比用几个近似词,表示了自己的喜悦。 这时,列车靠站了。 这是个站名与入学有关的车站(注:指德岛线的学站,月台票的日文为入场券,入字与学字排在一起即为「入学」)。事前准备的旅游资料上指出,考生们会来到此地购买车票,为自己求个好兆头。 停站时间并不短,几扇车门关了起来,以保持车厢温度。 然而,这仍旧抵挡不了寒风的侵袭,让新庄感受到暖气的重要性。 这段时间里,讯息文字仍在对话视窗上流个不停。 『可是』、『没来』、『新庄』、『接龙』、『一直』、『一直』、『一直』、『记得的』、『话』、『一直』、『等待』、『等待』、『新庄』、『然后——』 「结果来的是佐山同学的爷爷,没错吧?」 『对』、『没错』、『肯定』、『tes』、『他说』、『他说过』、『新庄在』、『low-g』、『没有消失』、『因为』、『一直都在。』 新庄的眼前,跃然浮现4th-g过去之中,佐山祖父独坐的背影。 ……这就是存于任何地方,也不存于任何地方吗? 新庄和佐山的姓氏都有了继承者,即便过去的两人已不在世上—— ……他们还是在ucat、iai和学校等地留下了许多回忆。 「你一直都记得你对新庄·要的记忆吗?」 『对』、『对』、『对』、『对』—— 新庄正前方的佐山说话了: 「新庄同学,你问了什么……?」 咦?新庄向前仔细一看,佐山手上的pda正散出冉冉热流。 高度发热。这些热能的起因,就在笔电的对话视窗上。 『对。』 同样的字排山倒海而来,无论如何卷动页面,卷页条都移动不了半毫。 佐山探头过来,从上方窥视萤幕。 「那是所有构成瓦姆纳比的8th-g居民的回答吗……」 记录档瞬时以gb单位火远膨胀,直到占去大半硬碟空间后,这点名般的回答才终于止息。 「哇……giga bytes是megashock的几倍大啊……」 (注:megashock并不是单位,而是旧时代主机neogeo的宣传噱头,等于一百mb,约十二点五mb ) 「呵呵呵,你还真是处变不惊呢,新庄同学。要是再提出类似问题,你和瓦姆纳比的对话记录就会把硬碟直接炸掉了吧。」 以后得小心一点罗。新庄喘口气,放松肩膀。 刚才的答覆所说明的是—— 「你会继续追随新庄这个姓吧?」 『一起』、『在这里』、『因为在这里』、『曾在这里』、『所以忍耐』、『忍耐了。』 「忍耐……?」 瓦姆纳比回答问题: 『由起绪』、『yukio』、『走了』、『离开了』、『留下我走了』、『人生就是不断的别离啊。』 「————」 新庄说不出话。 之后,他呢喃地说声「对了」,想起差点忘了的事。 ……妈妈后来是到top-g去了: 「那是为什么呢?」 『不懂』、『不知道』、『不明白。』 「对不起喔。」 『别道歉』、『不应该』、『运切』、『不对』、『不用』、『道歉』、『误会了』、『对不起。』 然后—— 『承诺。』 讯息持续下去。 『有承诺』、『有过』、『承诺』、『所以』、『所以』、『所以这样。』 ● 新庄清楚地念出那两个字。 「……承诺?」 这个字眼,和过去所见过的并无不同。 和4th-g交涉时,草兽也这么说过。 于是新庄转动起有些茫然的脑。 ……他们也做了类似的承诺吗? 新庄在心中如此低语时:心底深处突然发出警讯。 经验下意识地告诉他,现在必须提高警觉。 ……我怎么突然这么不安呢…… 当前状况到底哪里危险? 瓦姆纳比似乎对「新庄」这个姓颇有好感,感觉不到敌意,可是—— 「……佐山同学?」 佐山应声转头。代表瓦姆纳比的pda萤幕映出了对话内容,所以佐山也能明白现况。 但佐山什么也没说。 因此,新庄明白自己的警觉其来有自。 也知道佐山已将状况交由自己处理。 于是新庄再次告诫自己,现况和4th-g那时相似。 当时,佐山进行的全龙交涉是为了履行承诺。 一和现在比照,新庄的感觉就成了明确的字句。 ……我现在做的,就是全龙交涉呢。 接着带出的,是对于「承诺」一词的思考。从全龙交涉的角度来看,那会是局限于瓦姆纳比和新庄,或是4th-g和佐山之间的承诺吗? ……不是。 新庄深加思索,并且回想。至今在全龙交涉中所见的种种过去、现在、任何事、任何人、任何世界和国家—— ……都曾做过让彼此对等的承诺,还有—— 「要并肩同行,没错吧?」 同时,列车所有门都关上了。 列车在一个晃动后开始震颤,窗外景色缓缓移动。 在加速推力之中,新庄对瓦姆纳比问道: 「我妈妈离开时,对你做的是怎样的承诺呢?」 『她说』、『她说过』、『很多』、『好多 』、『过去』、『概念战争』、『概念』、『看过的事。』 之后—— 『她教我』、『玩游戏』、『学会了』、『得到了』、『她出题』、『让我有』、『新的』、『思考。』 「出题……是什么问答吗?」 『对』、『她是说』、『谜语』、『什么东西』、『站起来是』、『白色的』、『坐下来是』、『红色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听得佐山眉头一皱。他擦拭着额上汗珠并开口说道: 「不傀是新庄同学的妈妈教出来的,竟然会出这种色色的成人谜语……」 「色你个头,答案是太阳啦!」 『猜对了』、『真厉害』、『好棒』、『乾杯』、『耶~恭喜你!』 新庄在一片称赞中,想像着母亲坐在椅子上和地上石块们玩猜谜的情景。 像那样和他们玩耍,对长年在孤儿院中受年幼孩子们围绕的她而言,也许是帖调剂工作的良药吧。不过—— 「你说的承诺……就是谜语吗?」 是怎样的谜语呢?一问,对方就立刻回答—— 『谜语』、『问答』、『她要我』、『请求我』、『先想下去』、『边等边想』、『只要那样』、『新庄』、『一定会来见我』、『告诉我答案。』 「那是说……只要你继续思考答案,继承新庄之姓的人就会来见你吗?」 『谜语』、『问答』、『给你』、『想给你』、『已经见面了』、『还给你』、『谜语』、『答案』、『答不出来』、『无法回答。』 新庄在心里惊叹一声。原来瓦姆纳比一直恪守着新庄·由起绪的请求。 因为由起绪告诉他,只要继续思考答案,继承新庄姓氏的人就会来见他,所以他才不刻意去找出答案。 ……他想让自己一直等下去吧。 他想将那道为了等待新庄而不能作答的谜语亲自还给新庄,让自己回到过去的模样。 回到新庄就在身边,不必等待的往日时光。 于是新庄发问了。这就是自己的全龙交涉吧—— 「如果我能够解答谜语,你可以跟我们在一起吗?」 『条件』、『继续等待』、『等了』、『谜语的答案』、『等待』、『解除』、『卸下』、『新的新庄』、『跟着去』、『跟去』、『放弃旧条件』、『没关系』、『可以。』 瓦姆纳比同意了。 『等了』、『等过了』、『因为我等了。』 片刻之后—— 『消除』、『请消除』、『她离开时给的条件』、『给我』、『我答不出来的』、『答案』、『让我可以』、『不必再等』、『解开』、『谜语。』 新庄点点头。在疑问中等待了十多年,一定相当难熬吧,自己真能答出这样的谜语吗? ……我非答对不可…… 于是新庄问道: 「请告诉我谜语的内容吧。」 瓦姆纳比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以确实的字句答覆。 『下一个问题。』 瓦姆纳比补上提前语,慎重其事地说: 『在这个g里』、『但也不在这个g里』、『的东西』、『是什么?』 ● 佐山从pda萤幕上看到了瓦姆纳比的问题。 内容是—— ……在这个g里但也不在这个g里的东西……? 这句话使他想起在出云ucat见到的过去。 新庄,由起绪说—— ……low-g拥有某种其他g所没有的特有价值。 她表示,自己也还不懂那是什么。 只是那会不会是—— ……一种连是否存在于low-g都无法确定的东西呢? 她找出答案了吗?她投身top-g也是因为这点吗? 忽然间,疑惑的佐山听见了某种代表疑惑的声音。声音来自正前方的新庄—— 「这个……」 新庄紧张地拨拨浏海,匆匆瞥了佐山一眼。 但在佐山眼中,新庄的表情并不困惑。 总是倾尽全力解读新庄表情的佐山之心,告诉他那不是困惑—— ……而是犹疑。 新庄并非因为答不出来而困惑,而是对问题本身有些犹疑。 接着,新庄在沉思的佐山面前敲起键盘。 送出的讯息是: 『那样就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了吗?』、『什么意思?』 『嗯。』 『嗯?』、『运?』、『接龙?』、『游戏结束』、『un?』 「啊,不是啦。」 「新庄同学,用嘴说是没用的喔。」 「对喔。」新庄红着脸转向萤幕,敲下讯息。 『只有那道谜语吗?』 『这个』、『就是这个』、『这个』、『由起绪』、『给我的』、『承诺』、『直到解答为止。』 『那么,只要我能答出那道谜语,你就会跟着我来吧?』 这些字让佐山拉起视线。 ……难道…… 新庄的言下之意是—— 「新庄同学?你该不会知道答案吧?」 「嗯?啊、抱歉,我不知道。只是……我大概知道要答什么。」 新庄在疑惑渐浓的佐山面前害羞轻笑。 「要是答错了,我一定会想找个洞钻吧。不过我想那应该不算错,和妈妈提的问题也有点关系……佐山同学,你还记得我跟你在全龙交涉里发生过的事吗?」 「我和新庄同学在全龙交涉里发生过的事嘛……」 佐山回想着过去的庞大回忆。 九州的旅馆、濑户内海孤岛上的夜间海水浴、五月前黄昏下的宿舍、春天时还一起去过公共澡堂。 佐山忆起各种画面,手在空中勾勒出当时所见的曲线,接着明白了。 ……我正在想像淫秽的新庄同学…… 万万不可,怎么可以在想像中随心所欲地蹂躏新庄同学呢,现在要想的是更必然的状况! 不过佐山怎么想就是想不到,只好回想新庄认真时的模样。 ……对,就是要想他每晚在书桌前用功的样子。 一想到新庄穿着衬衫代替睡衣的形影—— ……刚出浴的嫣红大腿内侧肌肤在衬衫下摆间忽隐怱现,让我的心不由自主飘了过去…… 「没错,就像蝴蝶一样……」 「……什么东西?」 「实在是太难懂了。」 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的佐山对新庄断言道: 「总之新庄同学就算是认真时也一样煽情!一言以蔽之就是真煽情!」 「那怎么听都是真·煽情吧!你到底是怎么把全龙交涉的过去记忆扭曲成那样的啊!」 「真受不了。」新庄叹口气,摆摆手要佐山坐下。 「你还记得格拉姆说了什么吗?」 一听,佐山拿着pda坐了下来,调整姿势之余细想着记忆中的话语。 ……那是启动了格拉姆后不久的事吧。 「格拉姆在确认这个世界仍是由low-g统治后,告诉我们他沉睡了十九年,没错吧?之后他这么说了:你将看见由我们开始,而由那名少女结 束一切的历史进展。那是所有终焉的历史——也就是终焉的年代记。」 「嗯,跟我记得的一样……谢谢你帮我确认。」 「没什么好谢的,现在的交涉人是你嘛。不过……问这个做什么呢?」 佐山已掌握了五成答案,并向新庄询问另一半。 只见新庄「嗯」地应声,说: 「这样想如何——十九年前,我妈妈在研究各概念核之余,还会尽可能地请教他们各种问题,然后对low-g有了更深层的认识。而瓦姆纳比在概念战争时常到其他g去帮忙,后来又成了妈妈的帮手,所以妈妈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先问过他。」 「嗯,很有可能——所以会怎样呢?」 「嗯,我妈妈不是说,low-g有三样top-g没有的东西吗?」 佐山面无表情地点头的同时,并了解到新庄也进入了相同的思考层面。 「继续说吧。」佐山出声催促,想听的话也跟着传来。 「其中一样是low-g独有,其他g都没有的吧?」 新庄慢慢地、谨慎地说: 「那不是跟刚刚的谜语很像吗?那么……你会不会觉得,我妈妈已经自己找出那个谜语的答案了?」 「这还很难说呢。」 「告诉我你的想法。」 佐山看向新庄不知何时俯下的脸庞。 那低着头等待答案的样子,就像是现在的瓦姆纳比。 得不到答案,让他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因此佐山毫不犹豫地诚心回答。若答案不是如此,眼前这个人就不会存在了。 「我想,你的母亲的确已经找到了答案,找到了low-g的价值。」 「这样啊。」 新庄窃窃轻笑,头压得更低了。 「我也……希望正是如此呢。」 手指在话音结束后重新敲起键盘。 『答案就是——』 击键声行云流水地响起,文字在萤幕上接连出现。 『答案就是我。』 ● 新庄输入答案之余心想—— ……实在没什么把握。 自己对那是否就是正确答案并无把握。 基本上,妈妈下这道谜语时应该还没结婚,自己也还没出生,人也还在low-g才对。 所以,那或许不是妈妈原来设想的答案,但作为此题的答案并无不妥。 新庄念出自己输入的话: 「我的身体,让我觉得自己和这个g的人不太一样,可是……如果不会转换性别,我想我一定能名正言顺地当个low-g人。」 所以不属于任何一边—— 「可是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个g的人,也不是这个g的人。」 而且—— 「这种想法以后应该不会改变。」 不过—— 「我想和这个g一起生存下去。」 所以—— 「是我的话,可以吗?」 我—— 「我能算是妈妈的答案吗?」 新庄又接着问了声「可以吗」。 之后,他等了十秒。 由于什么也没等到,所以再等了三十秒,但仍然没有下文。 「……没反应?」 这是指瓦姆纳比不接受这个答案吗? ……拒绝所有对话? 对话视窗没有任何反应,让新庄心底发寒。 答错了吗?不过就算错了,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由起绪出题之后才诞生的自己,是否不能成为令对方心服的答案呢? 如此回答的自己,是不是让瓦姆纳比失望得说不出话了呢? 一次颤动咽喉的心跳后,新庄重新读取了对话视窗,不过结果还是一样。 ……不行吗? 怎么办呢?自己肩负着全龙交涉的重任,接替佐山的角色,得到的结论竟是这样的无视。 「……怎——」 新庄想将疑虑说出口,却感受到某种热度,那是—— 「咦……?」 热来自头顶。她反射性地伸手,取下瓦姆纳比的使者。 定睛一看,使者正细细微颤。 ……热热的? 为什么呢?新庄向前拉起了视线。 这时,他看到坐在对面座位的佐山展开双手、背贴椅背,高姿态地坐着。 「恭喜你,新庄同学。」 「恭、恭喜什么?」 两手捧着发烫石块的新庄歪歪脖子。 「我还不知道结果耶,现在就说恭喜会不会太……」 下一刻,她听见了某种电子声。 那是笔电邮件软体发出的提示声,内容是—— 「附件过大,暂存于收件伺服器……」 信件容量超过了1gb,寄件人是—— 「就是我的pda喔,新庄同学。」 信件标题是由几个英文字母构成的。 「tes……」 之后,她在佐山递来的pda萤幕上,看到几个如手写字体般舞动的文字。 那些字就像开心地跳着舞一样,而且是这么写的: 『我是瓦姆纳比』、『现在进行式的』、『从现在起』、『从今以后』、『不用再等待』、『重回瓦姆纳比。』 新庄输入「谢谢你」,确实地对这些话表示感激。 列车接着驶进了开阔的原野。 原野彼端有座夕阳下的城镇,城镇之后— 「能看见海了呢,新庄同学……那是濑户内海喔。」 海的另一头、濑户内海的另一头,就是堺市了。 佐山望着那个方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在那个地方,我们应该能够见到你母亲于low-g留下的最后一段过去吧……那将是解答top-g毁灭真相的最大关键呢。」 第十九章『狼狈的胜利』 加油啊 ● 眼前有座暮色渐浓的森林。 两个男人就站在辟于林中的方形广场上。 一人是身穿白色风衣、手持白剑的青年。 另一人则是身穿黑t恤和黑色制服裤的少年。 青年将嘴边的烟吐向空中,接着这么说了: 「喂,飞场——浪费时间的暖身运动就不必了吧?」 「呃、对,的确不用了,热田先生。」 「知道就好。」热田将右手的机壳剑——实验型草薙担上肩膀。 「那么,现在就开始我们2nd-g的二度交涉吧,」 「规则是——」 「真罗唆。」热田以打从心底作恶的口气说道。 他「喂」了三声,同时点了点右肩的实验型草薙。 紧接着,飞场周围的空气忽然静止,某种现象随之产生。 脉动。 飞场周围的大地和空气等一切事物都在微微晃动。 就飞场的感觉而言,那是种从脚底直达膝盖,让躯体也跟着细颤的震动。 ……咦? 一感到疑问,那震动就有如错觉般消失了。不过—— 「刚、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是……」 「喔,那是实验型草薙切断力的余波啦。」 热田嘴角略扬说道: 「大地和空气都因为接触到这样的利刃而吓得发抖呢……搞清楚,你的拳头跟这个比起来根本是个屁——对用剑的人来说,没什么会比拿到这样一把怪物还爽的吧。不过——」 热田拉下笑容,将右手的草薙架在身前。 「这只是实验型,所以还有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听好了小鬼,我就替你定下一些根本算不上是规则的规则好了,感谢我吧。」 「那是……」 热田在飞场压下眉头时忽然望向天际,「啧」了一声。 「话说,我的好哥儿们以前也做过一把类似的实验型机壳剑,结果不太耐用,一不小心就折断了,还因此多了个老婆。」 「也就是以前发生了很多事吧,虽然省略了很多的样子。」 「谁在跟你省略啊!拜托你仔细听好不好?」 ucat里怎么都是这这种人啊?飞场面带微笑,背地里却暗自感伤。 ……我跟得上这种压力吗?就像佐山学长和出云学长那样。 应该可以吧。想到这里,眼前的热田穷极厌烦地说: 「三次。」 他将实验型草薙立在正前方—— 「为了避免出什么乱子,这把实验型草薙只要释放三次力量就会变成废铁,所以——」 接着慢慢举过右肩。 「如果我三剑没把你劈死,2nd-g就算是输了;要是你能够阻止我,就算是你赢了,怎么样!」 「输赢什么的,这……!」 飞场知道这是为了锻链自己,不过像这样生死一线间的场面,可不能太过轻率。 他吞了口气,硬是挺实腰腹,撑开紧绷的喉咙说: 「要、要是我们两边都失败了,不就没有结果了吗……!」 「那是准备吃鳖的五流烂货才会讲的话吧,白痴!」 怒喝般的叫喊刺穿了扭捏的飞场。 「战斗的结果就只有杀和没杀成两种而已啦,死猴子!会把失败挂在嘴上的家伙,全都是什么也不做,只会用温酒麻痹自己的白痴。小心我把你切成鱿鱼丝啊,知道了吗?」 热田用左手指抵着自己的头转了转。 「我问你,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不是屎吧?那你的肚子里又是什么啊……如果我翻出来的内脏里没有一点骨气,可是连三流都算不上啊!要是有,至少还能让我砍个几刀再投降认输!」 「什么三流五流的……」 飞场唤起了记忆。 他想起昨晚自己没能保护美影,也想起了龙美的苦笑。 ……还说我很弱…… 于是他问: 「难道你就是一流的吗!」 「我可是剑种耶——少拿你们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我。」 在冬季空气中,热田以令人发寒的声音说道。 而且是来自背后。 「……!」 ……步法? 他已从飞场面前消失,并在飞场背后说话。这靠的不只是步法—— ……还有高速的移动力…… 「喂喂喂,不要小看我啊,死猴子。」 映在地上的影子已将草薙高举于右上方。 「小鬼,快唱出你的遗言吧,像我平常唱的那样就行了。」 「这个,就算突然要我唱,那么特别的我实在……」 「夸我做什么啊,白痴。不需要考虑太多,想到什么就说说看嘛。」 飞场跟着想了想,并将最先浮现的话说出了口。 「——嘿嘿嘿,我可不是十五岁的黄毛丫头啊。」 下一刻,轰声响递暮空。 ● 低鸣声穿过天际,向远处漫开。 声音传进比音源矮了一阶、刚整理干净的小块空地。 这块略高于周围林地的土台上,架了一顶蓝色帐蓬,两个男人坐在帐篷前的蔺草蓆上。 一个是穿着蓝黑色传统工作服的老人,一个是穿着白袍的青年。 白袍青年将镜片后的视线投向声音的来向——山林的另一头。 「哎呀,已经开始啦?请我安排这场战斗的飞场师父您有何看法呢?」 「那身为军神的你又是怎么看的呢,鹿岛那儿的小伙子?」 「这个嘛。」鹿岛苦笑回答,并察觉龙彻这句话透露的讯息。 「……『鹿岛那儿的』?您和家父是旧识吗?」 「种田认识的。特别是上个月,我家的笨蛋和赵医师那儿的笨蛋打了一场——」 龙彻看着背后的帐蓬和刚整理过的土地说: 「结果把我的房子拆成了一堆废墟,害我从田里回来无家可归,登志还一时神经错乱,拿起铁锹对我猛挥呢……之后你家老爸拿了不少东西给我们吃,那些炖南瓜还真不错。」 「啊,那个是我太太做的,当然好吃罗。」 「是啊,真是好吃极了。」 「嗯,一定是的。还记得奈津说,她把我的份分给了需要帮助的人呢……原来您就是夺走我一部分天伦之乐的人!还给我!把南瓜还给我!」 「你这小子到底是来做啥的啊?」 鹿岛垂下头叹了一声,打开置于一旁的笔电。 「唉~要是您的孙子挺得过去就好罗。」 「少来了。刚才那一下,该不会已经把他摆平了吧?」 「我也不清楚。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他不会后悔。」 「这恐怕不简单吧……我家龙司实在太散漫了。」 鹿岛对躺下的龙彻问: 「看来我们各有一本难念的经呢。不过,您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说着,鹿岛将笔电萤幕转直,端到龙彻面前。 萤幕上的视窗所显示的,是横向延伸、描绘轻微波动的折线图。 「刚刚的声音并不是实验型草薙发出来的喔。」 鹿岛面无表情地望着山岭上的森林,缓缓说道: 「总之呢— —我希望他能够全力以赴就是了。」 ● 向右后扭身的飞场定在原位。 使的是一记右后肘击。 目标为话音来源的正下方。他沉腰站定、旋动足底,猛击热田心窝。 适才的巨响,即是震脚与肘击几近同时激出的声音。 飞场选择以肘攻击。 若要穿透热田那身战斗风衣的耐冲击效果,「面」的攻击是行不通的。接触面愈大,力道也愈是分散。 比起拳面,肘顶的打击更为尖锐、强劲。 ……而且我没有回头,轻敌的热田先生应该没想到我会偷袭。 那是这场战斗的第一击,热田还绕到了飞场的背后,将飞场视为弱者。 向后攻击的成功率将因此大为提高。 这一击也顺利命中了。 飞场认为,那是个卓越的一击。 然而,从背后上方传来的话音却是—— 「这什么鬼?」 是热田的声音。 声带的震动,透过热田的腹部和自己的手肘传了过来。 之后,飞场的手肘感到热田说话的震动—— ……还没停? 「你聋子啊……?」 传进手肘的震动在话音结束后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飞场这才发现,现在的震动并非源自声带,也不是因为疼痛。 ……是因为愤怒…… 「你以为那种轻飘飘的肘击对我有用吗……?」 飞场的肘尖传来有别于震动的感受。一种可称之为重量,也可称之为压迫的密集力量。 热田对于飞场这记攻击大失所望,为了按捺气得发抖的身体而产生如此重压。 飞场反射性地向后仰身,后退一步观察对手。 热田两眉倒竖地直瞪飞场,嘴边还带着笑。 不,那并不是笑,只是脸部肌肉过度用力所造成的扭曲。 「如果那已经是你的全力,那么你再怎么攻击都是白费力气。」 所以—— 「——你就吃我三剑,交出那条小命吧!」 随之而来的,才是真正传遍暮空的巨响。 ● 挥动实验型草薙时最先产生的,是一片寂静。 草薙放出了热田未曾体验的感受。 ……这是怎样…… 一般而言,机壳剑是以内含的概念力造成切断效果,不是从刃部放射概念力,就是以寄宿于刀部的概念力斩切物体。 而这把实验型草薙却不是这么回事。 才刚出手,能将自己与剑同化的剑神热田就感到了差异。 在挥剑同时所产生的并不只是概念力。 ……是气…… 不过,这种「气」不像空气那样具体。 而是像杀气、眼神般穿过途中的一切,一直延续到远方、地平线的彼端。 ……太夸张了…… 这把剑太夸张了。 热田的本能告诉了他草薙的运作方式。 草薙并不是普通的机壳剑。 挥剑的瞬间,热田对这样的差异作出评论。 ……鹿岛!那个混帐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连那家伙也掌握不了这种机壳剑啊! ……无论如何,这把机壳剑都不是剑。这把实验型草薙才不是剑……! 实验型草薙的力量并不是由刃部放出的斩切力。 ……难道是将挥剑时震慑的空间都化为剑刃吗……! 王者之剑必以其威势折服世界,斩天劈地。 下一刻,草薙发动了它的力量。 削过剑刃所见之处的不是斩切力,而是自身的存在。 不仅是空气、大地等各种物体,就连声音、光和虚空都无可幸免。 草薙的力量,将窜遍充满其气劲的任何角落。 「——!」 热田的手臂震颤不已。 握柄的手抖个不停,肌肉扭曲,如溅水般跳动。 ……呜喔……! 热田立刻察觉,草薙对人类而言实在强得离谱,即使是能够人剑合一的自己也不例外。 眼中的剑柄和剑身只是种伪装,从剑刃延线中发动的力量才是真身。 单独持剑的右手如浪似涛地剧烈震动。 原因很简单。草薙的存在造成过于巨大的力量,反馈全灌进了手臂里。 草薙就是这么一把连剑神都无法单手握持的剑。 ……原来如此…… 热田明白了鹿岛将此剑交给自己的用意。 身为军神的鹿岛,之所以会打造这么一把只有热田能够使用的剑,是因为—— ……难道你是想把我当作自己的剑吗! 「既然这样!」 热田将左手伸向挥砍后失去控制的草薙。 他使尽全力按住颤抖的右手,挤出笑容说: 「那我就非得用到称手不可啊!」 同时,热田握定了草薤。 「呀……!」 热田聚气一喊,沉腰踏定,硬是压下了草薙。他以剑神之身如凡人般握剑,霎时钳住剑柄。 「——!」 草薤不再颤动的瞬间,数百公尺的剑波由剑尖狂泻而出。 斩击在刹那间劈进大地、割开大气,一长串的爆炸接踵而来。 震天巨响已不足以形容这将山林裁成两截的怒涛。 一切在转眼间发生、结束,剩下的—— 「……太有趣了……!」 只有热田气喘吁吁地双手收剑的身影。 他全身放松,以最简洁的动作高举草薙,向前跨步。 一名少年——飞场就趴在他的路线上。 那一击虽是向他劈去,但热田对草薙的使用方式还不熟悉,让飞场只受到爆炸余波冲击。 失手了。 要是普通的机壳剑,飞场早就被放出的概念力或剑刃砍个正着。 若想让草薙释放力量,使用者也必须确切地抱持斩切的意念。 热田已经体会到,草薙不是剑神的道具,而是和剑神对等的神器。 只要剑神能确实地运用草薙,草薙也会确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那一击就是如此。 草薙真正的力量恐怕是—— ……在挥动时,就将其视线延伸线上的一切全都化为切断力。 这就是草薙,一把非剑神不可操使,和剑神意念同在的机壳剑。 ……简直就像用视线代替概念来砍一样。 就像是自己和这把足以屠龙的剑血肉相系一样。 热田对由此得来的情绪作出感雷: 「有趣……」 现在,眼前七公尺处有些动静。 飞场在飞散的地表残骸和碎片之雨中缓缓站起。 汗水淋漓的他气息紊乱,全身发抖。 看到这样的飞场,热田只有一个想法。 ……真没意思。 热田的兴趣已从飞场转移到草薙上了。 这把实验型机壳剑的最大优点,就是难以驾驭的趣味及其威力,可是—— ……一定也有弱点之类的吧。 有必要查个清楚。 不过, 既然都安排了这场对决,至少—— 「喂,死猴子。」 热田朝飞场喊了一声。 飞场勉强立起被冲击轰飞的身体,但呼吸一样地乱。 「…………」 热田见飞场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便有所行动。 他使出步法,从飞场的视野中消失—— 「喂。」 下个瞬间,热田逼近飞场,用左手抓起少年的t恤领口。 「——!」 吊在空中的飞场吓得缩身。 看见飞场因冲击与恐惧而眼角带泪的窘态,让热田打从心底感到嫌恶。 ……真是没用。 「喂,给我听清楚……投降吧你。」 飞场瞪大了眼,但热田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值得讶异。 「我原本是想和你打一场啦,不过这把草薙比你有意思多了,所以你就赶快投降吧,磕个头我就饶过你——比送命好多了吧?」 「这……」 热田听见了细小的「这怎么行」。 推辞般的话语使得热田感到自己的心又凉了一截。 真糟糕。热田对自己做出感想。能亢奋起来真是畅快,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还会想和对手享受战斗呢。 ……可是啊…… 像这样不知怎地突然冷下来实在不太妙。 热田虽然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亢奋,却感到双眼眯得越来越细。 ……没救了吧。 自己吊在眼前的少年,正因为不知会有何下场而怕得满脸发抖—— ……这家伙完全没救了吧。 「别不识抬举。」 喔喔,劝人投降的自己实在帅到不行。不过还是很糟,一般而言这时不该说教吧?应该要骂他几句、赏他几巴掌,给他一点教训才对吧。 真糟糕啊。别这么想了吧。再那样想下去真的会出事啊,平常的热田大人到哪里去了? 这小子只是个废渣耶?原本还嚣张地站在面前,结果被一击轰飞后就缩得不成人样,现在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只是等候发落什么也不做,这家伙就是这样的废渣耶? 不可以这么想吧。怎么可以有不想和他打的想法呢,太糟了吧? ……谁想和这种货色打啊? 就说了不可以这么想嘛。 唉。 热田叹了口气,偏着头低视飞场。以前要是这样做,早就被辽子拉住了吧。 「快道歉啊。」 他开口说: 「要是你不道歉,我就把你当作想承认自己弱也办不到,连弱都沾不上的渣中之渣。」 「怎么样啊?」热田问道。 「我给你五秒时间考虑。五——」 这时,视线里忽然多了个影子。 热田明知那是拳头,却没有闪躲。 飞场甩动手臂,击中了他的额头。 准确击中。 尽管声音响亮,但现在的热田光是以剑神之姿站着,就能消解凡人的大半力道。飞场这一拳和之前的肘击相去无几,像这样双脚悬空的攻击根本不痛不痒。 「四——」 飞场一脚踢来,并有如起手式似的—— 「……!」 带出直拳、手刀、肘击、膝顶。 击中颜面、击中颈项、击中肩坎、击中腹脇、击中下阴、要害。 可惜徒劳无功。 「三——」 热田喊出下一个数字,但飞场仍像个孩子般不断进行无谓的攻击。 真蠢。热田冷却的脑袋起了让飞场痛哭的念头。 ……真是蠢毙了。 这个少年自愿接下了剑神的战帖,因此不值得同情,热田也不想那么做。 少年罔顾人与神之间的实力差距,踏上死了也不得有怨言的擂台。 但他错估了后果。 他完全没料想到自己会被一击轰飞,也没想过会受到多大伤害。 他的身体恐怕已经想起—— ……昨晚的惨败。 少年被武神殴飞,打趴在地。 有如被车辆撞开的体验,让身体将伤害解读成恐惧,记忆下来。 「二——」 现在,热田能感到少年的身体正在发抖。 颤抖不是来自当下的恐惧,是源于昨晚被打得体无完肤,而且无法保护重要事物的恐惧。 伤势复原的他,一定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当时的恐惧吧。 ……只要受到类似的伤害,身体就会想起当时的感觉。 「啊……!」 飞场的拳脚已溃不成形。 脸上泪水纵横,嘴张成一字。 那些动作,都只是对无能为力的自己表示抗议。 是不是太残酷了呢?热田心想。 ……不过有错的是你自己。 因为这家伙还没摆脱昨晚战败的恐惧。 「一——」 说完,热田忽地屈膝。这是为了把飞场扔进空中,并且准备直线劈下高举的草薙。 但在那之前,热田对窝囊的对手留下了一句话。 「要恨就恨你自己吧,谁教你没发现自己有多弱。」 然后—— 「零——」 ● 飞场在最后的数字出口前一刻停下动作。 ……弱…… 眼前的人也说了龙美昨夜用过的字眼。 是啊。飞场在心中点头同意,手脚也突然没了劲。 ……我真的很弱呢…… 一这么想,咬紧的牙也不自觉地松开,泪水滚出眼角。 这到底算什么?就算明知不一定有好结果,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可是—— ……我还是好不甘心。 不甘心也只能一口咽下,因为无法推翻现实只好选择接受,可是—— ……如果我更强,应该就不会是这种结果了…… 飞场想到了「如果」。 「如果」没有意义。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想再多「如果」都没有意义。 飞场很明白这点,只是心里仍懊悔不已。 于是他想,为了让懊悔不再累积—— ……如果我能更强…… 这不是对过去的假设,而是对未来的期许。 如果,如果自己不再软弱—— ……不对。 自己的攻击在剑神身上没有一次奏效。同样地,无论自己变得多强,也一定会碰上无能为力的时候。 自己真的很弱,就算变强了,也改变不了弱的事实。 尽管能借助荒帝和美影的力量,但那仍是借来的力量,自己本身不会比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们强上多少。 没错。飞场理解到,无论再怎么努力,自己还是弱者。 但是,既然如此—— ……那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吗?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惜一战的弱者非得被贬低、否定不可呢? 因为对方是拥有强大能力或武器的强者,就该默许对方的行为吗? 「————」 飞场的双耳,已连热田宣告的最后一个数字都听不见。 心里只有—— ……不对! 尽管不知哪里不对、怎样不对,但他知道——从前曾有一具白色武神,即使力量不足,也没有放弃目标,奋战到底。 美国ucat的机龙队、自己的学长,甚至是比自己年少的女孩,都曾经和黑色大机龙决一死战。 还有个学姊无论对手有多巨大、数量有多少,都会以其羽翼和长枪挺身应战。更有个学长,即便没配备任何武器,也敢和高唱正义的敌人一较高下。 所以,不对。 不能因为被人轻视,就甘愿被人赶出战场。 若要从战场上除名—— ……也要等到惨叫着逃跑的那一刻…… 而那么做的人一个也没有。 昨晚,自己也将最重视的人紧抱到最后一刻。 恐惧仍未退除。被堤丰殴打时的冲击和声响仍在全身上下打转。 ……可是那又怎样!我——我还没逃跑啊! 飞场将这句话转成了别的语句。 这是场因为自己弱小才有的战斗。接着,飞场在内心高喊出这句话的涵义。 ……这就是所谓的反抗啊……! ● 热田读出了「零」,准备将飞场扔进空中。 下一刻—— 「?」 在大脑下令动手前,他的手指已反射性地放开飞场领口。 ……什么? 起因是种痛觉。左手拇指上的刺痛感,让他松了手。 之后,他发现左手拇指根部被咬掉了一块肉。 不禁「喔」地惊呼一声后,热田理解了现况。飞场踢他的手臂拉开距离,压低姿势着地,朝旁吐出某种东西。 ……喂喂喂。 那可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 竟敢擅自咬下又弃于荒野,是不打算还我了吗? 然而,热田却感到脸上多了种力量,正慢慢勾起他的嘴角。 ……喂喂喂。 我到底想做什么啊? 「……喂!」 热田双手抓稳、握紧草薙,往正上方高高举起。 紧接着,他扑向了眼前的猎物。 ……有意思! ● 飞场感到身体正在发抖。 ……好可怕。 愤怒般的情绪一时接管了他的身体,做出刚才的举动,但恐惧随即又制住了他。 光是被之前那一击擦过,就被轰得遍体鳞伤。 要是直接命中就玩完了。 昨晚也是这样。自己还活着只是因为龙美手下留情,而那也是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只想夺走3rd-g概念核的缘故。 就像在说自己连杀的价值都没有一样。不过—— ……一定要阻止她。 龙美就是top-g的另一个自己,还杀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自己有义务去阻止她和她的同伙。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现在也是相同的情况。眼前,草薙的一击就要降临。 ……该怎么办? 自己没有力量,打击也对他起不了作用,但那并不代表自己阻止不了他。所以—— ……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 平时,美影这份力量总是伴在身边。打击力、贯穿力、防御力、跳跃力、重量、速度、体型、美丽和帅气等一切都是来自于她。 现在并没有那些力量,有的只是—— ……我自己的战法…… 有人曾经告诫他,战斗时不该依赖武神,也不该认为战场会有尽头。 日之王和月之公主与他战到了最后一刻,四龙的么弟也告诉了他力量和体型无关。 自己绝不可能什么也没学到。 飞场提臀拉起颤抖的身体,向前倾去。 若再让膝盖迅速向前提起,就成了疾奔的姿态。 「喔……」 他将后蹬的腿向前踢去—— 「喔喔……!」 以几乎甩开颤抖的速度冲向热田。 自己所拥有的,就是速度、较小的体型以及飞场家直传的战技。 综合三者所能得出的,就是压倒性的机动力。 娇小的体型无法在攻击力上取得优势,但在速度和敏捷上可不会吃亏。 军神或许跟得上自己的速度,但对方是剑神—— 「——!」 飞场在奔跑中向右倾身一跃。 穿过热田的左侧。 热田尚未挥下草薙,只是转过身来。 通过他的左侧时,飞场对他转来的正面旋扭了腰。 后旋踢的重点动作使他向后旋转了一八〇度。 脚下大地正因草薙而脉动。 风也随草薙而共振。 恐惧让身体颤抖不已,若是稍有松懈,昨晚受过的打击就会化成幻痛,伴着打击声般的幻听侵袭全身。 岌岌可危。有种在世界和自己的边缘上狂奔的感觉。 飞场在旋身瞬间向右一跳,再次进入转过身来的热田左侧。 热田是右撇子,高举的草薙也是向右倾斜。 只要进入他的左侧,就能稍稍远离草薙的攻击,所以—— 「——!」 为了绕进热田背后,飞场压低身形,全力猛冲。 但剑神已有所反应。 热田所做的,只是一种让剑挥得更快的单纯技巧而已。 将正面转向飞场之余,他跪下了左膝。 光是这屈腿倾身,就能让草薙更快到达攻击位置。 「!」 热田的判断让飞场吃了一惊,但不成问题。 他向右弓身,甩振双臂,宛如要窜过那摇撼大气的脉动般纵身一跃。 草薙随后劈下。 ● 热田赶上了飞场的动作。 ……还真快! 连低阶军神也比不上。 连中阶剑神也看不清。 但热田就在最高阶军神身边生活,自己也是同等级的剑神。 所以其视觉能捕捉飞场的身影,并预测其下一步动作。 于是他跪下左膝,让躯体定于大地后果决出剑。 草薙的剑气等同于其本身的视线。 杀气腾腾。 热田扭紧双臂,以全身享受挥舞草薙的感觉。 然而—— 「!」 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事。 草薙的杀气在劈砍途中被弹开了。 「什么……!」 触感告诉热田,草薙的杀气在空中碰撞了某种拦阻其视线的物体。 是个拳头大的石块。 出于飞场之手。 飞场向热田转身、跳跃时,扔出了之前草薙劈开地面而翻出的石块。 自己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飞场的速度上,以致于忽略了石块。 最后,石块击中了草薙的剑身—— ……可恶!我还没用惯啊…… 失控的草薙迸出概念,劈开长空。 「——!」 向天延伸数百公尺的斩切力划开了朱红的暮空。 巨响震天,狂风乱舞。 最后扫下的只有朱红色的风,飞场安然冲向单膝跪地的热田背后。 见此,热田瞬时起脚向前一 步,和飞场拉开距离。 沐在风中的他,能从气流变化解读飞场的动作。 ……太有趣了。 有些声音。那锋锐刀械般的感觉,是飞场拾起石块的声音。 热田知道,飞场想让草薙释放第三次力量。 那就是他阻止热田、赢得胜利的方法。 「有意思……!」 热田迅速转向飞场。 「要是你能挡下这一剑,就挡给我看啊!」 热田对从正前方转身冲来的飞场举起草薙。 距离五公尺。 飞场的接近,将使得敌我距离急速缩短。 在这转瞬、刹那般的时间内,热田看见了某个动作。 飞场左手绕过背后,甩动手腕,朝热田高举过头的草薙扔出石块。 石块从飞场背后越过头顶,勾出抛物线。 若单纯地盯着飞场看,是察觉不了这种抛投的。 但热田已将其看在眼里。 于是热田改变了姿势,将左手掌移到柄尾,将草薙扭向腰侧。 同时他向左移身,将飞场置于右侧。 热田想趁飞场从右窜过之际撩起草薙,将他劈成两半。 若能发动草薙,再加上飞场的速度,必定能砍断他的躯干。 即使飞场出手攻击,力道也不足为惧。 他非得闪躲不可,而且只能从旁绕开。 「……到此为止!」 热田宛如准备挥棒一样将剑尖拉到背后。 接着,他看到了飞场的下一步动作。 不是闪避,也不是无谓的攻击。 「——!」 这瞬间,热田不知该对飞场的行动作何反应。 但剑神的反射神经已选择了最有效的攻击。 「喔喔……!」 两人的对决将在下个瞬间落幕。 ● 鹿岛在立于土台上的帐蓬前抬起了脸。 他微微皱眉说: 「结束了……吗?」 仍躺在一旁草蓆上的龙彻望着朱红的天空,开口回答: 「结束了吧……没声音了。」 龙彻坐起身来,扭着肩膀说: 「过去看看吧,搁太久就不好了。」 ● 热田看着正前方。 飞场的脸近在眼前,额头几乎都碰在一块儿了。 他满额是汗,似笑非笑地动也不动。 「昏过去啦?」 问完,热田轻轻摇头「啧」了一声,检视彼此的状况。 两人相对而立。 自己的双手将草薙握于右肩之前,剑尖向前突出。 而且,草薙刺中了猎物。 是飞场。 剑身刺穿了昏厥的飞场左胸,深至护手。 但热田没有出手。 「他是自己冲过来,让剑刺穿他的身体……!」 热田明白了飞场的企图。 ……这个白痴…… 飞场面对第三次斩击时,选择的不是闪避,也不是无谓的攻击。 而是加速。 他以连热田也看不清的速度,直线冲进热田怀里。 那瞬间,受过的训练、剑神的性格、热田的情绪造成了一个反应——迎击。 而突刺,就是能将如球棒般握持的草薙转为迎击架式的最快手段。 只要将剑尖向前一倒,即可迎击直扑而来的飞场。 那是用惯普通机壳剑所养成的反射动作,而热田也自然地那么做了。 虽感到后悔,但为时已晚。 热田发现了草薙的弱点。由于他对草薙还不熟悉,所以尚未掌握住释放「气」以发动概念的方法。 经过两次挥剑,他已懂得如何在挥砍时释放「气」。 可是突刺呢? ……可恶。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正因是一名剑神、一名顶尖剑士锻链出的无我一击,所以不带有随意识产生的杀气。 导致草薙没有发动。 只是像一般机壳剑那样向前刺去。 而飞场也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 他双手抓住草薤剑身,一口气刺进自己左胸。 「故意吃下这一剑吗?」 ……他白痴啊? 现在,飞场的双手正抓着热田握剑的双手。 草薙剑身贯穿了飞场的身体,定在原位。 「————」 若要放出草薙的气来切断飞场的左肩,方向也只有往上或往下两种选择。 不会要了飞场的命。 「这白痴……」 热田再次咋舌,后退一步。 放开草薙一看,站在破碎地面上的飞场就像是自己拿剑刺穿了左胸一般。 失去意识的他还没倒下,左胸以下的衣物逐渐湿濡。 热田看着飞场,并从怀里掏出口香糖。 是戒烟用的高档货,鲛鰊鱼肝口味。 他背对着从后方林子里逐渐高升的脚步声,将口香糖塞进嘴里。 接下来,他将手伸向刺在飞场身上的草薙并握紧。 「别忘了记录下来啊。」 热田向背后发话后,将草薙向下撇出。 此举切开了飞场的左腋,红沫四散,而且—— 「——!」 斩击波自飞场背后飞窜了数百公尺。 轰声响起,不省人事的飞场被吹向空中。 「热田!」 鹿岛的声音也跟着从背后响起,但热田不以为意。 他看看手边,草薙剑身已散成碎片。 「什么嘛,竟然还真的碎了……」 「热田!不是分出胜负了吗,干嘛还要补这一剑……!」 热田没转向入耳的声音,只是半蹲下来看着眼前倒地的飞场,并举起断折的草薙。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是三剑内没劈死他就是我输了。」 他在站直的同时扔出草薙的残骸,听着它打中飞场而滚落的声音,说道: 「你阻止了草薙,所以你赢了;而我没能在三剑内杀了你,所以我输了……这下子输赢很清楚了吧。」 热田「哼」地轻笑一声,向朱红的天空大喊: 「——无聊死了!」 ● 眼前是条黄昏下的街道。 那是大阪府堺市的街道。向西望去,能看到堺港和濑户内海。 街道和斜坡相连,坡边是一片住宅地。 一旁顶着夕阳的住宅区底侧有两个人影。 是佐山和新庄。 两人拿着文件与信函,望着斜坡上的住宅区。 新庄指着斜坡上端各式屋舍的后头说: 「听好喔?先从这条路直直走然后右转,再延着步道爬一段坡左转,会有一条连到山顶的坡,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了。」 「呵呵呵,新庄同学。谢谢你这段超乎我想像地不知所云的路线讲解——真是可爱。」 「你说的东西才比不知所云更让人听不懂啦!」 新庄叹了口气,用不想再瞎扯的表情抬望佐山。 「走吧,佐山同学。」 「好啊,我们走吧,新庄同学——带我到你发现过去 的地方吧。」 新庄微笑着点头回应,却在下一刻用手上的文件遮住了嘴。 「说起来,现在算是我把佐山同学挤下去了吧?就让我大发慈悲带你过去吧。」 「挤下去——这种话从新庄同学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好色喔。」 「你的耳朵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新庄再叹一声,在将录音机切换成待机模式的佐山身边垂下肩膀说: 「……真是的,你真的很爱开那方面的玩笑耶,怎么不干脆到那种地方处理一下?」 佐山轻点个头,转向新庄。 「我真的可以去吗?」 一听,新庄「唔」地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 「……当我没说。」 「我也不想去呀,新庄同学?我不会接受你以外的任何人。还有——」 佐山牵起新庄的手,往眼前的斜坡步道迈进。 被拉动的新庄「啊」了一声,有些错愕,于是佐山转过头来。 「来,走吧。我们就一面看着这些文件,一面走向你母亲曾住过的地方——走向我们的目的地吧。」 「……嗯,走吧。」 新庄有些迟疑,但仍确切地点了头。佐山跟着露出令人放心的爽朗笑容说道: 「不过我还真是幸运——竟然能在目的地见识新庄同学把我挤下去的样子!我会蹲好马步等你的!」 新庄保持微笑,一语不发地将脚尖踹进眼前那条西裤的臀间。 后记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6-上》。 该怎么说呢,有种剧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的感觉呢(当然这是就整体角度来看啦)。能够顺利写到最后,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那么,让我们开始惯例的打屁时间吧。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空壳化了,不过——看了吗?」 『抱歉,我现在工作很忙。』 「我被狠狠地冷落啦!」 『混帐东西,可别小看社会人士啊?我可是忙到差点吐血,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回了家就门也没关地趴在玄关睡了一整晚耶。而且那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为何身上还多了一份报纸。』 「送报的应该觉得自己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吧……」 『还记得某个炎热夏天,他在我全裸炒饭的时候突然开门进来推销,结果什么也没说就逃跑了。他到底是来做啥的啊?侦查吗?』 「你没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吗?」 『如果有先敲门,至少还能穿个围裙去应门哪。』 「现在还是先别说那些诡异话题了,来聊聊国中或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好哇——在一个国二暑假的闷热夜晚,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我躺在房间里,后来——』 「你怎么没事就脱光啊……是脑袋吗?脑袋有病吗?」 『少废话乖乖听下去。后来呢,我看到房间门口天花板上有只蟑螂。我想说天气那么热,有个一、两只也不奇怪,结果它就嗡——地画着弧线飞了下来,一路畅通地从我的右裤裆冲进里面的黑暗地带。哈哈哈,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真是讨厌的夏日回忆啊~」 就这样。 这次的bgm是渡边美里的「10 years」,个人认为这是一首非常耐听的好歌。 不过呢,这次也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想到了最佳的解决之道呢?」 答案已在不远处。 平成十七年九月 台风来袭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6-上》。 该怎么说呢,有种剧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的感觉呢(当然这是就整体角度来看啦)。能够顺利写到最后,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那么,让我们开始惯例的打屁时间吧。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空壳化了,不过——看了吗?」 『抱歉,我现在工作很忙。』 「我被狠狠地冷落啦!」 『混帐东西,可别小看社会人士啊?我可是忙到差点吐血,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回了家就门也没关地趴在玄关睡了一整晚耶。而且那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为何身上还多了一份报纸。』 「送报的应该觉得自己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吧……」 『还记得某个炎热夏天,他在我全裸炒饭的时候突然开门进来推销,结果什么也没说就逃跑了。他到底是来做啥的啊?侦查吗?』 「你没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吗?」 『如果有先敲门,至少还能穿个围裙去应门哪。』 「现在还是先别说那些诡异话题了,来聊聊国中或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好哇——在一个国二暑假的闷热夜晚,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我躺在房间里,后来——』 「你怎么没事就脱光啊……是脑袋吗?脑袋有病吗?」 『少废话乖乖听下去。后来呢,我看到房间门口天花板上有只蟑螂。我想说天气那么热,有个一、两只也不奇怪,结果它就嗡——地画着弧线飞了下来,一路畅通地从我的右裤裆冲进里面的黑暗地带。哈哈哈,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真是讨厌的夏日回忆啊~」 就这样。 这次的bgm是渡边美里的「10 years」,个人认为这是一首非常耐听的好歌。 不过呢,这次也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想到了最佳的解决之道呢?」 答案已在不远处。 平成十七年九月 台风来袭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6-上》。 该怎么说呢,有种剧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的感觉呢(当然这是就整体角度来看啦)。能够顺利写到最后,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那么,让我们开始惯例的打屁时间吧。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空壳化了,不过——看了吗?」 『抱歉,我现在工作很忙。』 「我被狠狠地冷落啦!」 『混帐东西,可别小看社会人士啊?我可是忙到差点吐血,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回了家就门也没关地趴在玄关睡了一整晚耶。而且那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为何身上还多了一份报纸。』 「送报的应该觉得自己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吧……」 『还记得某个炎热夏天,他在我全裸炒饭的时候突然开门进来推销,结果什么也没说就逃跑了。他到底是来做啥的啊?侦查吗?』 「你没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吗?」 『如果有先敲门,至少还能穿个围裙去应门哪。』 「现在还是先别说那些诡异话题了,来聊聊国中或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好哇——在一个国二暑假的闷热夜晚,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我躺在房间里,后来——』 「你怎么没事就脱光啊……是脑袋吗?脑袋有病吗?」 『少废话乖乖听下去。后来呢,我看到房间门口天花板上有只蟑螂。我想说天气那么热,有个一、两只也不奇怪,结果它就嗡——地画着弧线飞了下来,一路畅通地从我的右裤裆冲进里面的黑暗地带。哈哈哈,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真是讨厌的夏日回忆啊~」 就这样。 这次的bgm是渡边美里的「10 years」,个人认为这是一首非常耐听的好歌。 不过呢,这次也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想到了最佳的解决之道呢?」 答案已在不远处。 平成十七年九月 台风来袭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6-上》。 该怎么说呢,有种剧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的感觉呢(当然这是就整体角度来看啦)。能够顺利写到最后,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那么,让我们开始惯例的打屁时间吧。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空壳化了,不过——看了吗?」 『抱歉,我现在工作很忙。』 「我被狠狠地冷落啦!」 『混帐东西,可别小看社会人士啊?我可是忙到差点吐血,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回了家就门也没关地趴在玄关睡了一整晚耶。而且那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为何身上还多了一份报纸。』 「送报的应该觉得自己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吧……」 『还记得某个炎热夏天,他在我全裸炒饭的时候突然开门进来推销,结果什么也没说就逃跑了。他到底是来做啥的啊?侦查吗?』 「你没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吗?」 『如果有先敲门,至少还能穿个围裙去应门哪。』 「现在还是先别说那些诡异话题了,来聊聊国中或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好哇——在一个国二暑假的闷热夜晚,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我躺在房间里,后来——』 「你怎么没事就脱光啊……是脑袋吗?脑袋有病吗?」 『少废话乖乖听下去。后来呢,我看到房间门口天花板上有只蟑螂。我想说天气那么热,有个一、两只也不奇怪,结果它就嗡——地画着弧线飞了下来,一路畅通地从我的右裤裆冲进里面的黑暗地带。哈哈哈,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真是讨厌的夏日回忆啊~」 就这样。 这次的bgm是渡边美里的「10 years」,个人认为这是一首非常耐听的好歌。 不过呢,这次也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想到了最佳的解决之道呢?」 答案已在不远处。 平成十七年九月 台风来袭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6-上》。 该怎么说呢,有种剧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的感觉呢(当然这是就整体角度来看啦)。能够顺利写到最后,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那么,让我们开始惯例的打屁时间吧。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空壳化了,不过——看了吗?」 『抱歉,我现在工作很忙。』 「我被狠狠地冷落啦!」 『混帐东西,可别小看社会人士啊?我可是忙到差点吐血,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回了家就门也没关地趴在玄关睡了一整晚耶。而且那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为何身上还多了一份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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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吗?」 『如果有先敲门,至少还能穿个围裙去应门哪。』 「现在还是先别说那些诡异话题了,来聊聊国中或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好哇——在一个国二暑假的闷热夜晚,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我躺在房间里,后来——』 「你怎么没事就脱光啊……是脑袋吗?脑袋有病吗?」 『少废话乖乖听下去。后来呢,我看到房间门口天花板上有只蟑螂。我想说天气那么热,有个一、两只也不奇怪,结果它就嗡——地画着弧线飞了下来,一路畅通地从我的右裤裆冲进里面的黑暗地带。哈哈哈,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真是讨厌的夏日回忆啊~」 就这样。 这次的bgm是渡边美里的「10 years」,个人认为这是一首非常耐听的好歌。 不过呢,这次也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想到了最佳的解决之道呢?」 答案已在不远处。 平成十七年九月 台风来袭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4/25.jpg" /f 第二十一章『救赎之世』 应伸手求取的 既不是黑暗亦不是光明 唯有令人信赖的声音—— ● 少年的父亲是一名狙击兵。 据闻,他隶属空军的特种空降部队,专门执行不为人知的秘密行动。 然而这传闻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少年的父亲的确是个狙击兵,隶属于美军的特种部队。 但他负责的任务,是扫荡不满异世界战斗结果的异议分子,所谓的部队则是名为ucat的全球性组织,至于狙击—— ……那把机枪是怎样… 在梦境、过去中的父亲身穿蓝色装甲服,右手握持包覆蓝色机壳的机枪,左手是同样颜色的手枪,在无数战场中奔走。 机枪洒出的高速弹雨全曳着白光,无情地击穿装甲服、义体和掩体,让敌人无所遁形。 大家都称他为「北风」。他是整支部队的中心人物,更是值得信赖的指挥官。 某天,隶属日本ucat的蓝色机龙驾驶员来到了父亲所在基地。那人曾是父亲的同僚,却因某些细故而投身日本。美国官方对这件事很不高兴,不过基地的人们并不在意,还让他的机龙享受了在日本做不到的专业维修。 半截身子伸出机库的机龙在蓝天下享受日光,脱去了上半身工作服的父亲,和同样穿着的机龙驾驶员在机龙影子里叙旧,互丢啤酒罐。 聊过国道十六号的哪间店关门大吉之类的话题后,机龙驾驶员望着天空,对少年的父亲说: 「——艾伯特,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耶。那你呢,詹姆士·山德森?」 「我九九年就要退役了。玛莉亚在美国的老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照顾,那是个能欣赏宽广天空的乡村,还有个小教堂呢。我看就算再过个一百年,那里也会是那个样子。」 「小心你三天就吸腻那里的新鲜空气。虽然再怎么肮脏的空气也只要三天就能习惯。」 「这倒是。」机龙驾驶员回答:「你也该找个时间回家看看了吧。买本书回去,让孩子开心一下嘛。」 「书就免了,因为我这次要带书架回去,其他下次再说。」 「你这家伙……」 对于山德森的不悦,父亲只是苦笑。接着他在机龙影子下横躺下来。 「其实我很害怕。」 「怕什么?」 「我和你不一样,没有机龙包着,总是得亲上火线,不知道哪天会有个三长两短。更惨的是我明知如此,仍旧因为感情失控而不小心拥有了重要的东西。这真是我一生最大的失策。」 「你是不想让他们等一个随时会进棺材的人?」 「是啊。」父亲说:「幸好唯做贤石的手艺还不错。一想到她就算没了我也能好好保护孩子,心里就轻松多了。好太太万岁——别说你没教你太太摸几颗废弃的贤石做护身符啊。」 机龙驾驶员叹着气回答: 「我说啊,你能不能在『活下去』这方面多努力一点啊?乐观一点嘛。像我这种根本不想死在战场上的人,真的很担心你会突然跑去卧轨耶。」 「你也太没骨气了。只要抱着必死的觉悟,什么事都办得到呢。」 「我早就在去户政事务所登记结婚时体验过那种感觉了。」 「那么之后的地狱一定让你累翻了吧。」 父亲用右手掩住苦笑的脸。 也许是因为长期与枪为伍,他的手布满烧烫伤等疤痕,皮肤显得十分紧绷。 「拥有重要的东西真的很累人呢。」 他慢慢地说: 「我打算……今天就带书架回去。」 ● 希欧所听到的过去,来自唯自己的见闻,以及父亲座机的纪录。 与top-g决战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佐山,浅牺在某个深夜将大家召集到日本ucat地下后,由他本人亲自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们要让top-g在诺亚制造的负概念活性化,毁灭top-g。」 虽遭到异议,但他认为事态有变。 「尽管救出那个世界的幸存者也很重要,不过我们两个世界十分相近,也会受到负概念化的余波影响,若不即时应变,low-g也会跟着负概念化。所以为了阻止那起余波,我们必须设下封印的结界。想留下就留下,想来就跟我来吧。」 他还说,top-g已经逐渐崩毁,而那是他一手造成的,必需扛下责任。 「因为让top-g正在制作的负概念活性化的人就是我——我修改了送给新庄·由起绪的资料。」 希欧对唯转述的话感到疑问。难道是佐山·浅牺将负概念的资料交给了流亡top-g的新庄·由起绪? 唯对希欧点头。由起绪寄信回来,说她将制作负概念,好让low-g能并入top-g,于是浅牺再次进入巴别塔,撷取了负概念的各式数据。 可是浅牺也说,他送过去的是只要用那些数据制造负概念,就会使其活性化的资料。 接着,唯向希欧说出当时大家对他的想法。 「大家都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苦衷才这么做的——而且他还这么说——」 各位,不管你们现在怎么想,都务必要相信我这么做的结果。 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相信最后的事实。 因此没有一个人留下,全都一同远赴top-g。之后看到的,是毁灭边缘的世界,而诺亚则是因为泄出了在其内部失控的负概念,才没遭到破坏。 top-g也想力挽狂澜、阻止诺亚,希望能藉由诺亚中的正概念之力使世界恢复原状,甚至让所有逝去的生命全都复活。 所以,他们和欲封印诺亚以防止余波侵袭low-g的日本ucat交战。他们认为,那些low-g倒影是来抹消这个实体世界的存在。 诺亚里的人们大多已死于负概念,幸存者和其他g的援手将几个孩子优先护送到low-g后,也跟着踏上战场。 top-g的天空被战斗填满,地上通往诺亚的路途也烧着猛烈的战火。 「我们也都在那里。」 当时,唯的丈夫艾伯特就在某个净空后的大楼屋顶上不停发射狙击弹。 随着枪声,有个人在这时一跃而至。他自称飞场,龙一,是艾伯特的朋友。 龙一身边还有个少女。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孩子,父母行踪不明。」 龙一将自己的武器递给颤抖不已的少女后,就把她交给唯等人照顾。 龙一还告诉那名少女,只要看到手上那把剑,不管是谁都会知道有龙一替她担保。 之后,龙一就重回战场,可是他捧着右腹的血手没躲过唯的眼睛。 「后来的战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只知道战斗拖得很长,佐山·浅牺乘上山德森的机龙,从空路进入了人员所剩无几的诺亚,想救出新庄·由起绪和她的孩子。 当唯想和艾伯特等人去避难时,艾伯特却打算留在原地。 「现在,日本ucat正为了逆封印进行最后赶工——身为五大顶的我必须留在这里。」 逆封印。 那是浅牺在进入top-g前暗中研发的技术,也是在前次大战后封印10th-g神劫龙和压制2nd-g八叉时所用的封印技术发展型。 浅牺在探访衣笠博士住处后,从衣 笠文书中学到了封印龙的方法。 这是种在目标四方或八方设置压制龙的端点,藉由叠合各g概念力封印目标的技术。 不过,若只是单纯的封印,负概念将会在封印中持续活性化,迟早会冲破封印。 于是佐山为这封印做了一项改变。 「简单来说,就是让构成封印的龙逆向排列,将封印的结构完全逆转。」 这么一来—— 「一般的封印是以封印的『存在』来压制目标,可是封印本身能经过逆转而化成『虚无』,同时一并抹消目标的『存在』,换言之——就是将目标连同封印送进虚无。」 艾伯特负责四方封印的一角,要张设结界并维护其运作。 地点在大阪西侧,上能仰望诺亚,下能俯瞰战场的位置。 五大顶的其余四人,也就是以佐山,浅牺为首的飞场·龙一、黛安娜·索恩伯克、詹姆士·山德森,也将以相同方式执行封印。 浅牺会在诺亚正下方宣读敕令,北为龙一、西为艾伯特、南为山德森、东为黛安娜。 张设处和为了稳固其存在而设于地面的一般结界相反,必须设于空中。 一旦封印完成,含有正概念的诺亚化为虚无后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唯听见黛安娜的声音从通讯器中清楚地传来: 『那真的会毁灭这个世界啊!如果用正概念抑制活性化的负概念,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世界继续崩毁下去耶!』 龙一的通讯回答了她。 他气喘吁吁地说: 『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只要晚了一步,我们的孩子也会一起陪葬啊!』 但龙一立刻「啧」了一声。 『——抱歉,德国的魔女。扯到小孩对你来说不太公平。』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清楚时间已经不够了,或许我是想自己一个人脱罪吧。不过……』 在黛安娜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时,另一道声音传进唯的耳里。 来自空中的机龙,是山德森的声音。 他说的话相当简短。 『……开始吧。』 「山德森!」 这是唯第一次看见艾伯特如此怒吼。 他横眉竖目地抓起通讯器说: 「……你真的想这么做吗?你真的想淌这滩浑水吗?你的孩子要怎么办?你的孩子会在承接世界的同时,也一起背负所有g的怨恨啊!」 『哈哈,我可不想拿孩子当藉口,逃避我应该做的事。』 爽朗笑声背后是一阵阵空战的声响,爆炸声也跟着从空中传来。 山德森在所有宣告战斗继续的低沉钟声中说道: 『——这个充满哀嚎的世界已经没救了,现在只剩下谁要动手的问题而已。』 「就算这样会招来所有g的怨恨也无所谓?你不是很乐观的人吗!」 『我是啊。』山德森如往常般大而化之地说:『你们要知道——要是现在不扛下那些怨恨,我们就会失去一切——可是,如果能够将一切一点也不剩地承接下去,那些怨恨或许会有烟消云散的一天。』 那么—— 『——既然这样,那我便只有一条路好走。就让我的孩子一个人继承所有的怨恨吧,没什么好担心的,艾伯特。我的孩子身上有得到你太太指点弄来的护身符,还有幸运的祝福守护着她,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开什么玩笑……!你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东西,想怎样就怎样吗?」 『我才没那么想。』山德森回答:『只不过,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因为我们——没错,因为low-g的我们和top-g的我们来不及出手挽救。为了不让我们的世界也跟着毁灭,我们只好毁了这里。无论如何——我的孩子一定会有个毁了这世界的老爸。那么——』 他继续说下去—— 『……那么,要是我不把怨恨推到我的孩子身上,到时候她就要得承担一些不知该找谁算帐的怨恨了——艾伯特,我很清楚这样会把怨恨推到孩子身上。就算我的孩子因此恨我,我也心甘情愿。』 「我想,你的孩子一定不会恨你的。」 『那她这辈子也不会去恨其他人吧,那就太好了。』 山德森喘了口气。 『我知道我是个糟糕的父亲——艾伯特,我虽然和你一样不常回家陪老婆,不过我的罪恶感却比你浅得多了,也就是说我比你还要烂。』 「你真的想被人怨恨吗,山德森?」 『废话,当然不想。被恨也无所谓的……大概只有佐山那种人吧。』 山德森又说: 『可是不管怎样,一定要有人去扛下那些怨恨,不用多,最低限度就好。这样子——虽然我们会被怨恨,但也可能让我们的世界免于责难,而且,还能让我在这种时候耍个帅。』 吸口气后—— 『我是詹姆士·山德森,雷光的眷属。雷和风就算遭人怨恨,依然会在空中飞翔。然后总有一天,人们一定会明白不能只是怨恨,而选择与风雷和平共处……就像飞机一定要让机翼承受风阻才飞得起来一样。风愈是强得令人怨恨,就愈能让人飞得远。』 周围的同伴们点了点头,开始撤退。 所有人都紧盯着诺亚不放,并注意到有个变化产生。 原先在附近不停抵抗的敌人们,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是被消灭了呢?还是逃到low-g去了呢? 这时,希欧从唯口中听见另一个可能。 「他们为了破坏四方结界,去攻击守护之龙了。」 ● 原川看着四条光柱以诺亚为中心,向毁灭的天空中延伸而去,撑起了结界。 撤退中的罗杰和赵医师的四龙兄弟等人,也都在回头时见到了立于东西南北四方那直达天际的四道白色光柱。 柱与柱之间拉起了屏风般的薄薄光幕,构成光之立方体。 「等到这个稳定下来……内部空间就会落入虚无之中吗?」 黛安娜在东方立起的光柱,位于大阪东侧的空旷台地上,和他们进入top-g的联通门最为接近。 台地上除了有漆黑的联通门外,还有数十名身穿白色装甲服的人。 其中有个穿着白色战斗风衣的细瘦年长男性。 ……那时候的他,没有戴那种一副变态样的眼镜啊? 面对眼前的毁灭和封印结界的光芒,长者面无惧色,但他脸上仍满是汗水。 一旁简易营帐中的通讯器,传出了山德森的声音。 『结界产生器制造的结界圆柱,已达预定高度的百分之八十。』 接着,其他三个端点也回报了进度。 之后原川见到那高耸入云的四道光柱中,有些发光物体沿螺旋轨道冉冉上升。 ……那是图形?不对,是文字吗? 原为圆阵型的字样层层交叠,如弹簧般向上延伸。 但原川接着看到的,却是在光柱周边一一浮现的火团和光点。 战斗仍在持续。 在台地上所有人摒息以待时,通讯器负责人员转向了长音。 双目低垂的他迟疑地说: 「至先生还在那里面,在飞场先生的阵地里……」 「来不及了吧。」 长者短短说完,转向前方。 几团火花又在束手无策的视线彼 端爆散。 通讯器又发出声响。对方呼吸急切,但声调高昂。 『这里是山德森,等到结界完全稳固以后,我就会把艾伯特、飞场跟至载回去。』 然后是艾伯特同样紊乱的笑声。 『这计程车也太高档了吧,我不喜欢高的地方呢。』 『身为一个男人,要是连找个高处盘手挺胸都办不到,可是很丢脸的喔。』 原川听见一声「是啊」和枪声在飞场语毕后响起,也看到了在远处炸开的火花。 将近毁灭的世界中,战火犹未止息。 ● 黛安娜背靠着白色墙壁,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当时…… 她一面细想过去的情景,一面正确、清楚地描述: 「那天晚上,在一切快结束的时候,我乘着扫帚,回到了开在大阪东方台地的联通门。」 当黛安娜着地和大家会合时,钢铁扫帚也仿佛使命已尽般散成碎屑。 也许是受到张设于主营一带的防护概念影响,在附近战斗的她几乎未受负概念侵袭。然而曾一度穿越结界的唯等人,已有几名表示身体出了状况。 抱着龙一佩刀发抖的少女也在营帐里。在唯回来之前,她就已经被送过来了。 黛安娜背后的白色光柱也在这时提升了亮度,令人再也看不清内部的文字。 那是人在封印结界内的浅牺,于其中心宣读敕令所造成的。 当亮度到达顶点,封印结界本身也释放出同等级的光芒时—— ……结界内外的联系就会完全断绝,内部将陷入虚无。 不过,随着术式的逐步完成,也出现了几个令人不得不提的疑问。 「大城全部长,现在有哪几位还在结界里呢?」 「有中央的佐山、谕命,还有你以外的三顶吧。」 「那您还在等什么呢!请立刻组成救援队!」 发自通讯器的话音回覆了这一喊。山德森干哑地说: 『黛安娜,别太歇斯底里。』 「————」 『我正在接飞场他们,搞定以后马上回去,你们就赶快回low-g去吧。要是动作太慢,小心被我们超车喔?』 接着,艾伯特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喂,詹姆士,等我们平安回去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大家的家人都聚在一起,开一场圣诞派对,我们的孩子之前应该都没见过面吧?还有——艾伯特。』 『什么事?』 『其实我一直很想向你道歉……我不该因为你不常回家,就说你的不是。』 山德森接着说: 『不过啊,害怕和家人相处的心态,也是因为想和家人在一起才会产生的。你说对吧,艾伯特——虽然我和你处得不好,心里想的其实很接近呢。』 接着,黛安娜见到白光越发强烈的封印结界中,有几个影子从空中和地面接近。 从天而降的是三个人——佐山,浅牺、谕命和一名面生的少女。 浅牺和谕命的抗负概念防护贤石,正挂在不停奔跑的少女颈子上。 ……那是由起绪小姐的女儿? 浅牺让妻子和少女跑在前头,自己跟随在后。逆光让黛安娜看不清他为何落后,只能看见他双手似乎紧抱着些什么。 也许是由起绪交给他的吧。才刚这么想,一阵冲击冷不防撞上了台地。 黛安娜惊愕地转向震动的来源,看见的是从空中离开结界的影子。 蓝色机龙。 机龙的装甲几乎完全碎裂、剥离,驾驶舱罩也不知去向。机翼已无法产生扬力,看得出那是单以尚能运作的推力和上升概念撑到这里的。 期盼山德森和飞场等人归来的众人,全都冲了过去。 但黛安娜与大家见到的,却是毁了大半的驾驶舱,以及一名被自动驾驶送回、尽力不让自己摔出机龙的伤患。而那名伤患就是—— 「至……」 至的右脚已溃不成形,但脸上的泪并非为其痛楚所流。他一手按在脸上,张口说: 「他们来接我的时候,机龙就快撑不下去了,连能不能送一个人回来都不知道……」 黛安娜永远都望不了至呢喃着「为什么」的表情。 「为什么那个人会下这种摆明要人送死的命令啊……!」 ● 三道视线,仰望着步入毁灭的世界。 三名男子在步入崩毁的城市和大地围绕下,背倚破碎的水泥墙坐着。 他们身负从各自阵地得来的伤,血在地上积成一滩。 其中之一的艾伯特,注意到天空有些变化。 他抱着弯折的枪,藉此撑起身体好将头抬高,并面向眼前发光至顶点的封印结界。 「喂,飞场、山德森……诺亚就快完蛋了耶。」 他右边的男子抱着断刀,左边的男子则是仰望着天空不动。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啊」,音量细得像叹息,也像即将落入昏睡般无力,让艾伯特不禁苦笑。 仿佛连肺腑都要翻出来的苦笑。 这时山德森低声说: 「我一定要回去……我女儿说明天一早要陪我去慢跑呢。」 龙一也不明所以地点头。 「不知道我家那只会怎样……会好好照顾人家吗?」 没人问对象是谁。 这时,三名男子突然听见某种声音。 是一首歌,曲调是—— 「圣歌啊……是平安夜吧。」 没人知道那是由谁所唱。 他们只是坐在地上,任凭歌声送进耳里。 「没搞头了……诺亚会在歌声结束前消失。明明是为了救人而制造的呢。」 「船上好像有个主控的自动人偶……真是悲哀,用来救人的方舟,居然救不了半个人。」 「看来我们非得在歌唱完以前回去不可了……我买书架罗,不是给我自己,是送给儿子的。」 「那你就起来呀。」 艾伯特对山德森点点头,看着山德森说: 「你先起来嘛。」 但山德森没有动作。 另一边的飞场也没有反应。 「好吧。」艾伯特低语道:「我们回去吧——回到等待我们的人身边去。」 说着,眼前的光芒已超越了白。 「——」 艾伯特没有闭眼,只是停止了视觉,踏上归途。 ● 夕阳渐渐没入连绵的群山。 在这段最后的短暂阳光中,有群密集的影子。 它们来自山坡上的墓碑。 躲藏在逆光里的碑石,宛如一个个伫立在墓园中的人,不吐半句言语。 在墓前说话,是活人的工作。 ——那些就是十年前发生过的事,sf。」 「您为何突然想说出来呢,至大人?」 提问的人——大城,至面对夕阳,拉直了黑西装的襟口。 挂着墨镜的脸庞,转向跟在主人一步之后的sf。 「sf,你不需要无谓的感情,少说那种无聊的话。」 「tes。您这么说是基于sf的设计吧?非常感谢您的指教。我能由此判断,我这个德国ucat出品的自动人偶的确是为至 大人量身订制的——特别是当我说的话受您评为『并非无趣』时,其可贵程度比起同厂前期产品所能感到的竟高达五倍之多。」 「曲解能力也高了五倍啊,笨机器人。」 「tes。其实我最近常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缺陷品,不过那也是对自己曲解了五倍所产生的误判吧——安心机能五倍运转中。」 「我的烦躁累积速度也快了五倍,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sf答声「tes.」,指着夕阳说道: 「您可以面对那里哭。不过大城先生经常在哭完以后出现蹦蹦跳跳的举动。」 至无视于她,慢慢看向眼前。 看着因逆光而不易辨识的「佐山家」三字。 墓已洒过了水,刚献上的花束摆在一旁。 sf走到至身边说: 「至大人,您的故事还没说完呢。佐山·浅牺先生等人——」 至打弯左膝蹲了下来,接着慢慢屈起右脚。 「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一回到撤退地点没多久,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了,之后是在病房里醒来的。不过我应该猜得到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叹气的至拨起白发,将眼前花束摆正。 他看着刻在花后墓碑上的佐山,浅牺和佐山,谕命等字,继续说道: 「看来……佐山·浅牺没能来得及离开封印结界。不过在那之前,他已经将手上那个装着圣乔治左半部的金属手提箱交给佐山·谕命了。」 「那么,他的遗体并不在这里罗。不过——」 sf问道: 「那具圣乔治是怎么回事?」 「有人是这么想的——top-g发现low-g衣笠教授持有圣乔治的其中之一,才会开发出浅牺得到的圣乔治与之抗衡。」 至看了sf一眼。望着佐山家坟的她从围裙摆下慢慢抽出花束,然后慢慢转向至。 「这是我个人准备的花。虽然至大人献花时总是会避免遮盖墓碑上的刻名,可是我判断,那对在里头沉睡的人不过是多余的思虑,所以我想用这束花遮住。」 「那是你想像出来的吗?」 「不是,自动人偶没有所谓的想像力。再说,若移除了遮蔽视线的物体,沉睡者因而醒来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我能合理推断,今天至大人肯对我回忆过去,也是因为重复了那样的动作无数次,让过去苏醒的结果。而且……」 sf递出花束。 「我判断,这其中仍有着未解之谜。佐山先生之父留下的手提箱——圣乔治是如何得来的,诺亚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 sf将花藏在身后,继续说下去: 「佐山先生和新庄小姐的双亲……所扮演的角色。」 第二十二章『雪中的回首』 我出声呼喊了黑暗 仿佛是在惧怕雪片的白 但黑暗却称我为雪 ● 宽广的房间中充满了装饰。 庆祝圣诞节的装饰。 天花板和写了「草香馆」的餐厅门牌上,吊挂着一条条彩色纸链。 白色灯光下,新庄将信和笔记在同样亮白的长桌上排开;佐山耳贴手机,坐在旁边。 注意到女管理员走过餐厅门口时,新庄立刻轻轻低头道谢。 对方回礼后,新庄笑了笑转向前方。 上次没看完的资料和自己带来的新庄·由起绪相关记录全都摆在眼前,其中也有些女管理员在那天后找到的书信,笔记、相簿、信纸等文件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能够尽情地认识妈妈,实在是太好了。 有种内心缺憾逐渐被填满的感觉。 大家似乎也都动了起来,佐山手上这通电话,就是希欧打来报告近况的。 他们已经讲了很长一段时间。佐山不时会以新庄听得见的音量说几句话,转达希欧从原川母亲那儿得知的过去。现在,通话终于接近尾声—— 「——嗯。那你现在是要回家了吗……我知道,自己保重。」 新庄转向结束通话的佐山问: 「……那边好像不怎么平静嘛。龙司学弟他……又做了什么吗?」 佐山「嗯」地点点头,抱胸说道: 「听希欧说,他是为了和2nd-g二度交涉……被2nd-g的男人一剑刺进身体,还流了很多血,现在人在床上,痛处被人戳个不停呢。」 「那……」新庄揪起眉头,和佐山一起思考了片刻. 「……有经过某种比喻的修饰吗?」 「新庄同学,这话是指飞场少年的性向往男性方面民族大迁徙了吗?」 「——呃,没事,不可能会那样,没事没事。大概是希欧说错了。」 「不过,希欧以前可是因为语尾事件而深深反省过喔,你觉得她敢对我们说错话吗?」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同时轻咳一声。 新庄决定别再胡思乱想,将手中资料在桌上敲齐。 「对了,佐山同学,你刚刚跟这里的院长聊了一会儿对吧?能告诉我说了些什么吗?」 「那只是……她想和我聊聊祖父的事而已。」 佐山手按左胸苦笑着说: 「我再次肯定,他是个对外比对内好上几百倍的人。」 「……替我妈妈送信的人,好像就是你的祖父呢。」 「呵呵呵,那个残虐老鬼倒是很适合替人跑腿嘛,给我跑腿跑到死吧——虽然已经死了。」 「你还是老样子爱闹别扭耶……」 「只要扭了三百六十度就一样直罗,新庄同学……话说回来,礼物给人家了吗?」 新庄笑着答「嗯」。 「上次我只接受对方的好意却毫无回报,所以这一次我就买了学生餐厅的特产『衣笠果冻』送她。那真的很神奇喔,明明果汁含量为零,吃起来还是有水果味呢。」 「呵呵呵,新庄同学的无知气质总是能直击我的好球带,真是太美妙了。不过很可惜……就是因为有那种东西,我才对学生餐厅推出的产品不屑一顾。」 「嗯嗯嗯……那在餐厅的特产专区摆新庄蒟蒻果冻的又是谁啊!」 「纤维质对肠胃很有帮助喔。」 「……你这是认罪了吗?是吧?既然认得那么快,应该可以让剧情前进个三格左右吧?」 「冷静一点,新庄同学。只能推出小切口味,确实令我感到万分遗憾啊。幸亏我偷偷在果冻盒底下加了我的图案,让我俩仍是密不可分。就结论而言我还是独占了新庄同学,尽管放心。」 「这样也只是背靠背吧。」 「失策……!然而背上传来的紧密触感也是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甜蜜滋味呢,新庄同学!」 不管再怎么说,他也不会销毁那些产品吧,说不定还会把卖剩的全拿回来呢。 于是新庄重新翻开资料。 由起绪寄给孤儿院的信,有几封是透过佐山祖父从top-g带来的。当然,内容并未触及top-g和概念,但有提到她也开始经营起了教会。 ……资金是由自称「两个长腿叔叔」的人提供…… 由起绪在信上表示自己不知道对方是谁,也写下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长腿叔叔一词,让新庄联想到那个世界的佐山爷爷。喔不,既然是top-g,那应该是长腿阿姨或长腿奶奶吧。 「会是怎样呢?」 「什么怎样?」 不禁出口的呢喃引来疑问,让新庄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的话。 「我妈妈一定就在诺亚上吧……可是她怎么会到那里去呢,她不是讨厌我爸爸吗?」 「不过他们的确就是你的父母,这有什么问题吗?」 新庄没点头。她不晓得其中有没有问题,只感到有些怀疑。 「我妈妈会不会并不希望生下我啊?」 新庄转向佐山,见到毫无起伏的表情,表示佐山已准备正面接下问题。 因此新庄拿起在这里找到的信说道: 「有人肯鼓励我妈妈,但我爸爸却请求她做她最不想帮的事,让两个人关系变差……为什么妈妈明明有其他人在支持,还会和她不愿接近的爸爸结婚然后生下我呢?」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啊,我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手中那封叙述片段过去的信,也是由起绪排斥由起夫的有力证明。 『虽然我一再地拒绝他,他还是一再地来。我的圣歌都已经慢慢感动附近的人了,但他还是只在大家聚会时站得远远地看我。 一接近他,他又只会要求我帮他做那些事。』 新庄看着佐山扫视信纸的样子,不禁垂下肩膀。 「老实说……新庄同学的爸爸还真有跟踪狂的味道呢。」 「你竟然把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的事讲出来了——你们应该会很要好吧?」 「说什么傻话,那种事可是犯法的。」 「那你平常做的又该怎么说?」 「要是我不和新庄同学一起待在世界的轴心上,世界的平衡就会出问题喔。」 新庄顿时说不出话,双颊漾红。 「佐、佐山同学又在编那种奇怪的定律了!」 「无论再怎么调查,已经确定的答案也不会变。所以……来,让我们稍微转动一下世界吧。」 佐山站了起来,还连带拉起新庄的手。 新庄迟疑地问: 「你、你要去哪里啊?资料还没全部看完耶?」 「放心吧,现在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新庄·由起绪——你妈妈以前站的位置。」 佐山看向通往走廊的玻璃门,以及门后的世界。 公园出入口有一道门,门外是满载夜色的柏油路,以及—— 「山崩的痕迹,你想找的答案一定就在那里。」 ● 佐山和新庄一同踏进夜晚的庭院。 被拉着走的新庄,踉跄地赶到佐山身旁问: 「你想直接看过去吗?」 「想观看过去,必须先让貘抓住某个触发点才行。换言之,我们得先从过去推出答案,再 让它给我们检讨的机会。」 「这么说来……」 佐山点点头,并点破新庄想说的话。 「很简单,只要找出你父母摒除成见接纳彼此的证据就够了。」 佐山转向新庄,伸出另一只手。 「借我一封信吧,看过的就行了。」 「呃、嗯,好哇。」 这时佐山才发现,两人对话时呼出的空气已凝成白烟。 ……在新庄同学体内合成的气体正往世界各地散去。那么—— 「……新庄同学,我可以换个位置站到下风处吗?」 「为·什·么?」 佐山开始思考理由。上次在车站交换饮料时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吧,那时居然让真正目的脱口而出,实在是太失败了。 「因为你的白色气息里有薄荷香呀。」 「那根本是中学生会写在日记里的变态描述吧!」 新庄将信抹在佐山脸上,挤歪了他的脖子。 ……被人夸奖还这么不高兴,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 这是在发挥日本传统的谦让之美吗?话说谦让和新庄的发音也很接近呢。佐山心想。 「……佐山同学,你到底要不要看信啊?」 「当然要。」佐山回答刺来的视线后,便往公园出口走去。 他看向信纸,发现那是封写给自己父亲的信。 『——今天发生了一些好事,也有些坏事。 好事是指,又有某位好心人捐助善款,让教堂能够增建钟楼了。 其实,管理教堂内务的院长小姐知道资金是谁提供的,却不肯告诉我。他们好像有过约定,要等到教堂完工后,才能揭晓答案。 不过,我们依院长小姐的提议,在大门上加装了一块门牌。名字是她取的,叫「二绪院」。那会不会是因为有两位长腿叔叔提供资金,再加上我名字的「绪」字组成的呢?』 下一张信纸,则写下了她和另一个自己的摩擦。 『——至于坏事,是经常发生的事——我又和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我起冲突了。起因是我所申请的圣经推广计划遭到取消,经费还被挪为开发诺亚终端机之用。』 原来如此。佐山心想。 新庄的母亲虽流亡到top-g,却没有承诺将提供全方位的支援。 她虽想在top-g创造一块能兼容low-g的地方,可是在新庄出生前,她不仅没有协助,也没有意愿建造概念创造装置。 那是因为她想贯彻顾问的职务,也是在保全top-g的颜面吧。 对此,top-g高层也不冀望她能全力协助,反而更倾向拿她「从low-g流亡过来」的身分,做为心理战的材料。 当时的top-g,是否还有多余的和平和安乐能够消耗呢? ……可是,新庄·由起夫是创造概念的第一线研发人员,自然发现了其中的困难和危险—— 所以两人产生了摩擦。 佐山继续思考,在那场冲突之后,新庄·由起绪是不是做了某种抉择呢? ……亲自指挥创造概念工程和生下新庄同学…… 又是出于什么理由? 佐山再次点头时,掌中小手的主人——新庄在一旁踏响沙砾,接着突然问道: 「佐山同学,你怎么……这么想知道我父母的事呢?」 「你对父母抱持疑惑,而我想为你解开疑惑,这有什么不好吗?」 见佐山头也不回地问,新庄等了三秒才回答: 「——不好……因为你一直背对人家。」 「这样啊。」佐山点点头,略为放慢脚步。 他仔细感受着脚底传来的触感,等待新庄完全站到身边。 佐山没有回头,只是以并肩而立的方式,让新庄看见自己的脸。 他虽觉得用这种方式表现自身感情有些取巧,却仍旧脱口说道: 「我的父亲为什么会选上我的母亲呢?」 「————」 「就结果而言,母亲保护了我,让我能存活下来,我对这点没有疑问。」 佐山尽量让吐出的白烟跟着每一个字而不沦为叹息,但这并不容易。 「这个结果的原因造就了我现在的幸福,所以我非常庆幸。父亲之所以会发觉自己非娶我母亲为妻不可,一定是……因为你的父母选择了彼此。」 佐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想,只要你的父母是为了让两人携手走向幸福而结合,你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正因如此,我父亲才会祝福他们的婚姻,从而注意到我母亲的存在吧。守候他的人只剩一个了。」 「……对不起。」 「你应该要向我道谢吧,新庄同学.」 「道什么谢啊,牛头不对马嘴嘛!」 「比起道歉,我还是比较希望你对我道谢,无论意思通不通顺。」 佐山又加快了脚步。 出口就在眼前。 他拉近新庄的手,拉近那娇小的身躯、搂住她的肩膀。 驱走几分寒意后,新庄小声地说: 「……谢谢。」 「我才该向你道谢。」 说着,他们已来到门边,踏上外头的路。 路灯光线暗了一下,有种踏进其他世界的感觉。 但脚踩的只是普通马路,眼前则是悬崖—— 「视野好宽敞喔。」 眼底是片泼墨画般的夜景。 近处是数不完的民房光线,车灯在路上来去,港口灯火通明,海上船只的光点也缓缓移动。 下午搭车时经过的四国,也化成了躺在鸣门大桥后的光带。 「不管在low-g还是top-g,你妈妈看的都是这种风景吧。」 两人同时在断崖前、残留的门前停步。 接着佐山吸了口气,转向新庄。 「——现在问题来了。」 「……咦?等、等一下,你现在又在演哪出啊?」 新庄疑惑地皱起眉头,但佐山视而不见。 他在新庄眼前竖起三根手指说: 「你必须回答三个问题,要是答错一题……」 「就、就得脱一件?」 「……真是个好主意啊,新庄同学!」 「哇!自爆了!不算啦——!」 新庄拔腿就跑,却被佐山抓住肩膀拉了回来。 「那么第一题……!」 「先、先等一下啦!我还没按下心里的开始钮耶!」 佐山等了几秒。之后新庄慢慢转过头来,紧张地问: 「真、真的不算喔……好吗?」 一听,佐山笑着点点头。 「噗——很可惜你答错了。答案是『亚乐多超人第七项必杀技是戳眼』才对喔,新庄同学。」 「是什么鬼问题会有那种答案啊!」 佐山自顾自地伸出了手,像是想讨某些东西。 于是新庄挤出笑容,指着他的掌心问: 「这只手是怎样?要钱吗?」 「怎么会……那可不是用钱买就买得到的东西啊,新庄同学。」 新庄叹了口气,自认倒霉地解开领带。 「好啦好啦,这个拿去忍耐一下吧。」 佐山乖乖忍耐了,并且将领带绑在额头上。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喔,新庄同学。」 「还、还来啊!」 「噗——很可惜,又答错了。问题是,假面维达一号的死法——」 「啊、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在东京铁塔抱着核弹玩高空弹跳,结果跟东京一起炸烂的!」 「真是令人完全搞不懂他想干什么的死法呢——那么,二号又是怎么死的呢?」 「哇!这招太阴了吧!」 「答案是,为了接住一号而从正下方使出超级头槌,结果和一号一起撞死的。」 佐山话一说完,便从新庄身上扒下一件。 新庄「咦」了一声,愣了七秒才往下看去。 「呃……」 下一刻,她手忙脚乱地前后按住裙子蹲下,满脸通红地说: 「佐、佐山同学!你、你怎么突然……!」 「这件和早上的不一样呢,新庄同学……系绳啊……看来是决胜内裤……!」 「不是啦,那只是变性之后顺便换的,走起路来也比较轻松……呃,先还给我啦!」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残忍到让获得自由的你再次遭到束缚呢……!非得好好保管不可。」 「保管——最近我衣橱里的内衣裤好像愈来愈少了耶?」 「喔,为了避免遭窃和在你需要时能立刻奉上,我已经把它们严密保存起来了。」 「原来就是你——!」 「别、别急啊,新庄同学!你误会了——我的洁癖可是很重的啊!」 「嗯,会以为你清白的我,的确是误会大了——我看你所谓的洁癖根本就是让自己从头黑到脚吧!」 佐山被适中的力道掐住了脖子。他虽觉得若天天都这样倒也不坏,但仍在身体因缺氧而开始无力后克制自己,接着连忙拍打新庄的手说道: 「冷、冷静一点,新庄同学。总之先听我说——我要出最后的第三题了。」 新庄一听便停下动作,只是手还架在佐山脖子上。 就像在想如果说错话大概又会被剥一层皮似的沉默不语。 于是佐山吐了口气,开口说出最后的问题: 「第三题——我们在衣笠书库里,看到了站在雪中的新庄·由起绪女士。当时一旁的建筑物已设有音乐厅和钟楼,换言之……那对她而言已是完整的教堂,门口应该也挂了『二绪院』的门牌吧,可是——」 佐山别开视线,望向樱树曾矗立的位置。 「她在完工的教堂前转向背后。那么,她为何要转身——而且遗像是想展示那完成的教堂般展开双手……」 佐山问道: 「那些动作的对象会是谁呢?」 ● 这一问令新庄扬起了眉毛。 ……这么说来…… 那在过去之梦中只是匆匆一瞥,当时旋身的由起绪看起来就像在跳舞一样。 然而她不可能是在跳舞。站在积雪樱树下的她,是为了某个人转过身去。 凝视浮在大阪黑夜中的诺亚后,她换上教堂完工的喜悦,面向背后的某人。 「她是转向……我的爸爸?」 「你觉得当时是什么情况呢?」 新庄接着听见的,是佐山鞋尖朝地面使劲一敲的声音,以及—— 「他一定就站在这里,在这门底下。说不定他也没撑伞。」 「也……?」 「你的母亲没有撑伞呀——如何?你不认为自己的妈妈会在这种时候表现童心吗?」 听完佐山的话,新庄开始想像不存在于记忆中的母亲。 「说的也是。」 她相信,母亲转身后所看的位置,一定就是自己现在站的地方。 于是她笔直地回望曾在另一个世界转向这里的母亲。 「其实我也有想过一点。」 「哪一点呢?」 「嗯……我妈妈一遇到讨厌或难过的事,就会用无力的笑容隐藏起来。可是呢——」 新庄接着说下去: 「她直接在信上写出爸爸是个让她害怕、讨厌的人耶,为什么?」 「这真是我完全没发现的新事实呢。而在那个下雪的日子里……」 新庄明白佐山想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妈妈一定是想向爸爸宣布教堂完工的喜讯吧,想说自己完成了比诺亚更崇高的成就……想告诉爸爸,这个世界说不定也能够有圣经神话。」 新庄在一声「因为……」之后,道出了她的联想。 她怀抱着对母亲的美丽憧憬诉说: 「说不定妈妈……是想让top-g拥有原先缺少的圣经神话,拉近他们和low-g间的距离。比起制造概念引起战争,她更想联合两个g,来填补信仰和彼此欠缺的东西——所以才假装逃到top-g去。」 见佐山没回话,新庄吸了口气,手扶铁制门柱,望向远处、悬在空中的母亲视点。 「我想,妈妈一定是说了『没有诺亚也无所谓喔』之类的话,把爸爸赶回去了。而且她一定会这么说——请你不要只是劝我,反过来把我的劝听进去如何?」 新庄顿了一下,继续下去: 「虽然信上没写,不过……我想妈妈一定也一直在劝导爸爸,否则爸爸就不会一天到晚跑来这里了……」 虽然有犹豫,但新庄还是说了。 至此,她终于将母亲曾试着猜测过的神秘捐款者身分说出了口: 「要不是那样……爸爸也不会偷偷捐钱让她盖教堂。」 新庄「啊」地吐了口气,还不能哭、还不能哭,还没看到答案呢。 这时身边的佐山搂住她的肩,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会认为新庄·由起夫就是捐钱的『两个长腿叔叔』呢?」 「两个长腿叔叔其实不难猜呀……教堂也是因为那样才取名为二绪院的……」 新庄用力点头,让自己说得更为坚定。 「两个人,也就是二人,叠起来就是『夫』了嘛……」 新庄抬起头,望向那座教堂曾经存在的异世界天空。 「妈妈应该也知道了吧?在教堂完工时,院长小姐就告诉她了吧?那一定、一定、一定是妈妈把爸爸赶走后院长看不下去才说出来的,所以……」 想着换成自己也会那么做之余,新庄大声说道: 「妈妈就跑去拦下头也不回默默离开的爸爸了吧……!」 佐山头上的貘听见这些话,开始有了动作。 好让新庄看看她对过去的解释是否正确。 ● 铺满白雪的下坡道,不是个适合奔跑的地方。 但她仍急忙地跑着。 那是个被雪地映得有些幽白的夜晚。穿着白袍的新庄,由起绪在下坡路不断地跑,雪花从脚踝处溜进鞋里,融成冰冷。 她毫不在乎地奔跑,尽管被积雪绊了脚,她也只是继续踏出下一步,不让自己跌倒。 「等一下!」 白色的喘息和呼唤没能发挥作用。 在飘雪后漫步的白袍背影没有回头。 「等一下嘛……!」 由起绪一面吸着刺喉的寒气.一面在雪中蹒跚地跑。 提不起的脚步令她感到十分烦躁,缩不短的距离令她感到极为遥远。 她不禁自问——让自己驱足追赶的原动力,究竟 是好奇,还是一时兴起? 「……等一下。」 见到前方的白袍男子依然故我,由起绪加快了脚步—— 「——啊!」 却踩进他踏出的坑,摔倒在地。 先落地的不是膝盖,而是左侧身体。 幸好现在满地白雪,不致于摔得浑身是伤,反倒是积雪被穿着白袍的由起绪压出一个窟窿。之后她挺起身子,抖落身上的雪块。 由起绪坐在雪上叹了一声,同时注意到自己跑得汗流浃背。 ……为什么? 尽管她不知自己为何追得这么认真,但是—— 「等一下……」 一这么说,泪水也莫名地滚了出来。 她「咿」地抽口气,肩头上下颤动。 「等一下嘛……」 当由起绪像个孩子般用双手擦拭眼角时,她发现那穿白袍的高瘦男子就站在眼前。 近在咫尺。 「……!」 尖锐的眼神直射而来,看得她红着脸连忙站起。 然而,被她压实的雪变得相当滑溜,让她身子向后一倾。 她甩动手臂,但仍旧取不得平衡,于是向后—— 「——」 没有倒下。 睁眼一看,男子抓住了她的右手,紧得隐隐作痛。 ……得救了。 由起绪想对此表示些什么,也想立刻向他道谢。 可是,男子松手后,由起缔的左手却甩上了男子的脸颊。 积在男子盾上的雪随脆响迸散,她也跟着大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向前跺步再次出手,将第二道响声打进雪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男子先用眼神回应,接着放松肩膀说: 「『这种事』是指什么事?」 这反问使得由起绪体温窜升。她甩动左手指向坡顶。 「你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给我钱盖教堂!」 由起绪用力吸口气,以喊叫的音量说: 「你是看我可怜还是想收买我?谁命令你的?有何目的!还有——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咄咄逼人的表情忽然多了点泪光,并挤出一丝苦笑。 女子用衣袖拭去眼泪,在走调的喘息声中使劲竖起两眉,绷着笑脸说: 「看一个傻丫头把教堂完工当作自己的功劳还叽叽喳喳地对幕后金主夸耀,一定很过瘾吧?没发现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成了圣人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对吧!」 之后,由起绪又补了一句。 两层低垂的她吐尽无谓的怨言后,将最后余下的真心化作疑问: 「为什么——我一直在排斥你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男子对她吼出的疑问有所反应。 他稍微抬头,望向天际。 此处,能看见坡顶上的教堂,更远处则是诺亚。 他遥望飘着雪的黑暗深处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你说啊!」 男子闭眼吸气,无奈地说: 「我只是希望你能成功而已。」 「……希望我……成功?」 闭眼的他不知由起绪表情有何变化,只是低声道: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替这个世界创造概念,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在不知敌人何时来袭的情况下,像你这样相信另一个世界的人也会愈来愈少。我想全世界都会渐渐明白『永续和平必须由巩固防备做起』的道理吧。但是——」 男子接着说下去: 「新庄·由起绪,恐怕你才是对的。不管情况有多糟,你都是正确的——不只是top-g和low-g,你的正确选择将会成为所有g之间的桥梁。选择我所走不了的路的你……无疑是正确的。」 他接着说了声「不过」,但随即改成「所以」。 「——我希望你能让我见识到,你的想法究竟能让这个世界改变多少,光凭另一个我的真心能让世界改变多少。」 「…………」 「你要知道——」 他这么说: 「投资在你身上,就等于是投资我自己。当你为教堂完工而感到骄傲时,我心里也是一样高兴。这让我能向别人夸耀,我……另一个我能够依自己的心意成就这种事。」 他张开眼睛,对由起绪淡淡地笑。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由起绪面前眯眼微笑。 「那就是我资助你建立音乐厅的原因。另一个我啊,你已经战胜了选择顺从这个世界的我,想必从今以后,我就能在诺亚上见到你那音乐厅散发的光芒,也能聆听悠扬的钟声了。那才足以证明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些许自己真正的心意,更是我真正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 说完,他转过身去,略弓起背说: 「再见了。」 白袍身影在飘摇飞雪中走远了一步。 下一刻,由起绪毫不犹豫地—— 「——等一下!」 从背后抱住了他。 由起绪贴着他的背,想挽留下坡而去的他。 她很清楚,用蛮力是扳不动他的。 ……这个人…… 为了这个世界而压抑着自己的他,不会屈服于强硬手段。 若不拿出超越他心念的意志,这个人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于是由起绪仿佛想将声音喊进他胸膛似的说: 「告诉我你的真心话!」 她吸口气说。 「这里总有一天会成为神降临的地方!你知道你已经开辟了一个能让神首度在这世界散播福音的圣地吗?在那里一切虚假都无所遁形,只要诚心忏悔便能得到宽恕——所以、所以你就说出来吧……你到底希望我做些什么?」 接着—— 「再说,像你这种人应该早就看出我提供的资料经过假造了吧?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这个g创造概念了吧!」 「……当然知道,毕竟你是另一个我。」 他就像在慎选词汇般缓慢地说: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创造概念。」 由起绪点头回应: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不肯照我的方式去做呢?」 「因为上面的人认为top-g绝对不可能劣于low-g,自然不会允许我那样做。所以我选了另一条路,让你的做法交由你自己去发挥——现在我已经输给你了,你就随自己高兴放手去做吧,还是说……」 由起绪隔着他的背听见一声叹息。 「你想白费我付出的一切吗?」 「会不会白费还很难说呢。」 她将自己的气息按在他背上,想止住他颤抖的叹息。 「你害怕自己的话吗?害怕自己的话会让你给我的一切付诸流水吗?」 吐尽了这口气,眼泪接着流出。 「说吧,求求你说出来吧,另一个我。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需要一个从不受人寄望而选择施与的我——就告诉我原因吧。」 于是另一位由起绪慢慢张开了嘴,但不是吐出气息,而是鼓胸吸气。 他将这世界的空气、被雪冷却的氧气刺进肺里,缓缓说道: 「我希望你能协助我替 这个世界……不,替所有的世界做个了结。」 由起绪默默聆听着那颤抖的声音。 另一个自己说出的声音。 「我对什么平息战火、辨别是非之类的东西,真的不感兴趣。可是——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珍惜世界,珍惜所有的g。」 因为—— 「……倘若所有的g都有自己的正义,那么哪个g都没错。甚至能说,就算遭到毁灭,也不会是错误所致——而是过于正确造成的。」 所以—— 「新庄·由起绪,我希望你能把力量借给我,让这个世界不会被自身追求的正义所误。我需要你的知识、技术和歌声,让你创造的光芒、声音,还有理应存在的事物,再也不会从残存的世界上消失。」 「那就是……你想做的事吗?」 由起夫回答: 「没错。小时候第一次听说low-g时,我就幻想过你的存在。当见到你在那所教堂里弹风琴的模样时,我就希望你能活在幸福之中……我还记得你第一次上台布道时说了什么呢——汝应成就邻人之所欲,没错吧?」 他又问: 「另一个我啊,回答我吧——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是,那么我便为对你的资助向你道歉。」 由起绪没有回答,只是离开他的背,绕到他面前。 两人就这么在雪中慢慢缩短与彼此的距离。 「————」 钟声乍响。刚挂上楼的吊钟,敲出了全新的音色。 阵阵钟声沁入白雪。 第二十三章『续行的宣告』 你的世界正在运转 你让世界持续运转 你就在世界的怀里 ● 沾满冬季夜露的道路上,有一丝轻小的足音。 声音短而急促,是在小跑步。 于制服外罩上飞行夹克的少女,在一盏盏照亮夜晚的路灯下跑着。 少女背上有个大大的登山包,飞行夹克则绣上了「heo」。 轻盈的她踏着轻快的脚步,呼出白白的气体,身体和金发规律摆动。 「怎么样呢?希欧的疲劳好吃吗?」 希欧转过头,草兽也跟着从背包开口探出头来,吐的气比希欧更白。 『好吃、h希欧、好吃。』 「……总觉得有点语病呢。」 虽想加快速度,让草兽吸收更多热量—— ……但要是太早到家就没得吃了呢。 想不到要请草兽饱餐一顿会那么困难呢。希欧心想,也许散散步或是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才是最适合喂食草兽的时候吧。 原川大哥已经回家了吗?希欧又想。 唯所说的故事跟先前和佐山、风见等人联络时交换的资讯,他是不是也都知道了呢? ……究竟是怎么样呢? 尽管知道的只是些过去的片段,仍旧带给了希欧一些头绪,那就是—— ……我得尽我所能去保护才行。 那和义务或另一个自己的存在无关,自己必须保护应该保护的事物,帮助同一目标的伙伴;若有人因此离开,就填补他的空缺。 至少,自己的父母就是这么做。 他们没有眼睁睁看着世界被毁灭吞噬,而选择在毁灭当中尽己所能。 虽然最后top-g毁灭,也引起了关西大地震,但自己存活下来了。 所以—— ……我也要走他们的路。 希欧想知道一切。想要用最正确的态度,将过去发生过、没发生过的事都弄个明白。 倘若不知道父母亲做过什么,就不能以赶上他们或超越他们为傲了吧。 「因为……要不是他们,希欧也不会在这里呢。」 希望自己在踏上分歧的路口时,能选择过去让自己留存下来的路。 一条让自己无论何时都会选择最宝贵事物的路。 回过神时,双脚已在不知不觉间随着寻求答案的思绪跑动起来。 气息也白了许多,不过—— 『希欧。』 「……嗯?什么事?」 『要回去了。』 「嗯,要回家了……需要再多绕一下吗?」 然而—— 『不是。』 「——咦?」 『要回去了。』背包里的草兽忽然动了一下。 赶紧踩住脚步的希欧,正好停在原川的公寓前。 她急忙将背包转到身前,却发现草兽的脖子卡在开口那儿,钻不出来。 那副想离开背包的动作,总算让她察觉了草兽的意图。 「……你想回4th-g居留地吗?」 『已经、回来了、所以、要回去了。』 同时手机铃声大作,少女取出一看,发现来电者是留在ucat里的风见。 『——希欧!二次交涉结束了吗?』 「咦?也没有啦,这个,呃……人家也不太清楚……」 『我这边有许多草兽不断从禽兽汤里冒出来耶——你们到底是怎么交涉的啊?你真的是触手爱好者吗?』 「……希欧在别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这时,草兽向手机另一头发出了意识之声。 『希欧、变h了、在医院、交涉、和原川、一起h。』 希欧错愕地「咦」了一声,接着急忙辩解: 「风、风见姐姐!希欧想先说明一下,这其中应该有八干公尺长跑等级的误会!」 『——咦?啊、嗯,哈哈。希欧,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要忙,先挂电话啦。』 「你是要忙着跟其他人讲吧!」 『哪会哪会,才没那么简单呢。嗯,放心,没事的,不可以担心喔?』 「根本是自说白话嘛,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等到希欧发现手机没再出声,才知道风见早就挂断了。 她抱着装草兽的背包低头叹气,缩起肩膀。 「这样会害人家很头大耶……」 当喃喃自语的她抬起头来时,无力的脚步已走近原川家门口。 铁门前的沙地停车场上—— ……还是没看到原川大哥的机车。 希欧踩着干燥的沙砾,对背包里的草兽问: 「既然原川大哥不在家,那希欧是不是干脆回ucat比较好呢?」 草兽说想回去,刚刚那句话现在也必定被风见他们广播得天花乱坠。 不管怎样,都比独自待在房里有趣得多了。 发现想为自己解闷的心情大过送草兽回家的意愿后,希欧转身背向公寓,却因此看见自己在沙地上的倒影。 「……咦?」 有灯光,才会有倒影。 希欧辗响脚下的沙石转身一看,铁门上的灯确实是亮着的。 不过,从门边的毛玻璃可以看出屋里没有其他灯光。 ……该不会是早上出门时忘了关灯吧?还是说—— 希欧满怀着「说不定」的期待打开门,将头探进屋里。 黑漆漆的。 沉默般的寂静下,希欧没能在玄关找出原川的鞋。 「…………」 想着自己果然忘了关灯之余,她将身体也移进了门。 点亮玄关的灯并脱了鞋子后,打算在ucat解决晚餐的少女下意识望向厨房。 这一望,让她看见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厨房的瓦斯炉上,有个盛了水的锅子。 包好保鲜膜的盘子摆在流理台上,里头是切碎的蔬菜。 只要加上咖哩粉之类的配料一起烹煮,就能完成一锅像样的料理。 是谁准备了这么多?现在又去哪里做什么了呢? 希欧开始回想,今天早上的确整理过厨房—— ……咖哩粉那些的前阵子才刚用完…… 想到这里,希欧不自觉地安心地松了口气。 「————」 放松肩膀后,眼泪也不争气地溜出眼角。 「笨蛋……」 希欧用夹克袖口擦去眼泪,嘴里咕哝道: 「煮顿饭就想收买人家,哪有那么简单。」 接着挤出苦笑—— 「反正都先回来了,那就——把那些菜炒一炒,等着看某个跑去买咖哩粉的人回来以后会慌成什么德性吧。」 希欧「哼」了一声,走进房里,却发现有个黑色皮夹躺在一旁的鞋柜上。 「……是原川大哥的耶。」 看起来鼓鼓的,恐怕他能自由运用的财产全都装在里面了吧。 ……没带钱包就去买东西? 会不会是想事情想到忘记啦? ……他现在一定很急吧…… 希欧连忙摇摇头。 「谁、谁理他啊!」 何况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是真的去买东西。 「那种丢 下女孩子跑掉的臭男生,才、才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如果真的急,就会打电话回来找人替他送钱包吧。 ……可是,他又不知道希欧已经回来了。 而且原川不是个会打电话求救的人。 希欧同意地点了两下头,却猛然惊觉—— 「有、有什么好想的啊!原川大哥丢下希欧自己跑掉了耶!」 话一说完,她又改变了想法。 ……不过原川大哥都照顾了希欧这么久…… 她不禁连续叹了三声。感觉还不太够再追加两声,又为了多撑一下而补到第七声。 泄尽全身多余力气后,动作跟着自然许多。 于是,希欧拿起了鞋柜上的皮夹。 这沉甸甸的皮夹,是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东西。虽然不该碰,但自己知道哪间超市会营业到这么晚,原川也知道那里,那么—— 还记得两个人曾一起在半夜出门购物,还开心地买了一堆不必要的东西呢。 现在,值得担心的有两件事。 「要是希欧现在过去,结果他刚好回来找不到钱包怎么办?」 还有—— 「要是过上了,会不会被他赶回来啊……」 这时—— 『别担心。』 抱在胸前的背包发出声音。 草兽说话了。他挺起身体,从松开的袋口溜了出来,跳上地板。 『希欧、快去吧、没关系、别担心。』 因为—— 『希欧、原川、在一起、比较好、所以、不在一起、不好。』 草兽压下尾端蹲坐下来。 ……他要在这里等? 『我想、看你们、在一起的样子。』 希欧缩起身子轻笑几声。会觉得这要求有点变态,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因此少女点点头,将皮夹收进夹克口袋里,轻轻伸展双腿。 花了五秒调息后,决心也化作了表情。 「希欧知道了。那就让你看看我们在一起的样子,替4th-g的二度交涉做个总结吧……不管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再怎么大,都有办法在一起喔。」 见到草兽点头,希欧才明白草兽为什么想回去。 ……因为都结束了嘛。 希欧不知道草兽在这短暂的相处中懂了些什么,不过4th-g自然有他们的想法,应该是认为已经没必要提出更多问题了吧。 所以该回去了,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也不再担心了。 因此,希欧要将皮夹交给原川,打消自己的不安。 然后到原川身边,和他一起回家,用借来的笔电尽自己所能地思考。为此—— 「——马上回来。」 希欧转过身去,打开了门。 眼前是一片黑暗,以及弥漫着白雾的冷空气。 然而,被灯光打亮的沙地,还没有沾染上夜露。 ……那就表示,之前停在那边的东西才离开不久呢。 应该追得上吧。一想,希欧就跑了出去。 跑进寒冷的黑夜里。 ● 两团白烟顺着坡道降下,温暖了冰冷的空气。 佐山和新庄,在水泥坡与民房灯火相挟的坡道上快步而下。 新庄脚下有条细沙构成的线,仿佛黏在她的影子边缘般紧跟在后。 『电车』、『时间』、『还早』、『不用急』、『急性』、『n结尾』、『完了』、『好快』、『游戏结束』、『糗大了』、『笨~蛋笨~蛋』、『唔唔唔』、『臭小鬼』、『鬼头刀』、『刀海龙』、『龙胆石斑』。 「……现在是海产限定的接龙时间吗?」 新庄看着瓦姆纳比的使者们玩起接龙。她吐出白烟,朝身旁的佐山瞄了一眼。 前不久,佐山才和待在ucat的风见等人以及从医院返家的希欧通过电话。 之后,他就一直沉思到现在。 新庄明白,那是因为他的父母。 ……虽然原川同学和希欧的父母,都是为了让世界免于毁灭而战的…… 但佐山之父却说自己提供的资料造成了负概念活性化,称自己为毁灭的祸首。 如此一来,毁灭top-g的就是佐山之父,罪等于是low-g所犯。 责任自然得归在low-g上。 上午在出云ucat时,佐山向出云烈提出了召开全g会议的构想。 具体形式仍不明朗。这次见到的过去虽能成为武器—— ……却也是让自己必须认罪的双面刃。 佐山应是在盘算坐上谈判席后该怎么做吧。 身为交涉人的他,必须面对一场赌上世界未来的棋局。 他没问题吧?这么想的新庄,看着佐山那张严肃的脸说: 「……佐山同学,你走路就走路,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撑开我的内裤呢?」 没有反应,当事人依旧凝视着撑开的内裤默默行走。 之后,佐山突然有些动作。他慢慢地—— 「不准戴——!」 佐山的肩头被新庄喊得震了起来。他大梦初醒似的转过头问: 「怎、怎么了,新庄同学?你看不出来我正为了过去的事实而苦恼吗?」 「我只看到你想把我的内裤戴在头上。」 佐山跟着看向手里的内裤,仔细地瞧了一会儿—— 「——这可不是内裤啊,新庄同学。」 「还真是哲学性的新论点啊。」 「嗯——这恐怕是神要我集中心智而赐给我的聚焦器,也就是来自天界的神器。我这个屁屁精灵必须像这样向屁屁之神——」 「干嘛把那个举那么高啊!不要再说什么精灵啊神的了,赶快回到现实!这里虽然有一些怪怪的东西,至少还是人类的世界喔?」 一听,佐山转向新庄。 他神情平稳地轻轻抓住新庄的双肩,缓缓说道: 「这不就是屁屁之神托世吗……!」 新庄以手刀朝佐山毫无防备的两腋劈了下去,痛得他蜷身蠕动起来。 「新、新庄同学,吐槽应该只能用一只手打肚子啊。」 「好了啦。」新庄今天已不知说过几次类似的话了。接着她又说: 「真的没问题吗?就算要开会——」 「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再给我两天时间准备。」 佐山直截了当地说: 「现在我有自己的想法、新庄同学双亲的记忆、希欧对世界诞生的检证、原川等人父母的过去,而且风见、出云和飞场他们能够给我灵感、让我安心,美影也在睡眠中等着我——所以再过两天,只要再让我酝酿两天,应该就能解决剩下的大部分问题。」 「再过两天,也就是说……」 「二十三号。我知道拖得很晚,不过应该来得及,因此——」 佐山说道: 「回到日本ucat之后,我会立刻召集大家,并且向各g和各国ucat发布会议预告。到了二十三号,将让所有的g和top-g进行辩论……只要放出这种消息,top-g也不得不照办吧。」 新庄稍微想了想佐山的话。 ……既然佐山同学有这种把握,那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他都明确地 定下期限了。 于是新庄脸上浮出信赖的笑容。 「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协助你的……我们就一起加油到最后一刻吧。只是——」 新庄歪了歪头。 「我们要从哪里突破过去呢?」 「哪里都有可能呀,新庄同学。只要在每个地方都加上问号,自然能找到缺口。只是那不见得就是条活路,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过滤。」 佐山和头顶的貘一同交臂抱胸,接着说下去: 「举例来说,有几个疑点仍然晾在那儿——就像你妈妈所提示的一样low-g独有之物的最后一项那样,还是没办法定出一个答案。而且——」 佐山松开左手抵住颚尖。 「刚刚看见的过去里,你母亲对由起夫先生提到——『像你这种人应该早就看出我提供的资料经过假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这个g创造概念』这里也很可疑。」 听佐山这么说,新庄也跟着想起父亲表示同意时所说的话。 「所以说,妈妈其实也不想在top-g创造概念罗……?」 「那又是为什么呢?简单来看,说不定你妈妈只是利用流亡当藉口,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破坏两g的对决……」 佐山顿了一下,继续说: 「但这么一来,她在那场雪夜里答应协助top-g又是为了什么?她那么做,不就会让世界的平衡倾向top-g了吗?」 这么说也是,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新庄的母亲究竟想怎么做呢?是维持两个世界的均衡,还是只想留下其中一个?每个人都可能有不同的看法,赫吉等人则是高调坚持后者。 而这个当下,新庄认为自己的母亲应属于前者。 ……可是,爸爸妈妈的对话里,好像少了一些能解释那些话的关键呢。 其中缺少的,恐怕就是两人彼此心知肚明而没说出口的事实。 「那或许是妈妈交出假资料,让top-g无法创造概念的原因——」 「low-g独有事物之中成谜的最后一个,可能也和那有关。」 「或许吧。」新庄点点头,同时感到自己不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该不该深入这个问题,得交由俯瞰整个局势的佐山定夺。 不过佐山父母所留下的问题还有待解决,他应该会想先查明父亲为何送出假资料吧。 只见他揽下所有问题般环抱两臂,这么说道: 「没关系,我心里已经有几套答案了。三天应该够找出正解吧。」 「需要我帮忙吗?」 新庄指的是她父母的过去。在会议开始前的两天之内,应该能看完今天得到的信件和资料,并提出可供思考的有用资讯。 但是在那之外—— 「关于这件事,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这个嘛……」 见到佐山严肃地颔首,新庄立刻说: 「先等一下。」 「——这真是全新的反应呢,新庄同学。」 「我突然有种你会在大约七秒以后发疯的感觉。」 「说什么傻话,我只是希望你能脱光而已。」 笨蛋在新庄眼前停下脚步,横展双臂说: 「这个g独有的三样事物中的最后一样,目前是暂定为『新庄同学』——换言之,只要调查新庄同学就能更接近答案,难道不对吗?」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那是揭明过去的必经之路呢。」 「是喔……」 反抗也只是白费力气吧。新庄一手捧起发烫的脸颊说: 「那么,要是我在这里脱光请你查,你会怎么做呢?」 「就目前预测来看,肯定会亢奋到无可自拔吧。」 「马上就原形毕露了嘛!」 「且慢!」 佐山「刷」地一声甩动手臂,对新庄直立手掌表示制止。 「现在才是重点啊,新庄同学!你知道什么是理性吗——也就是能压抑亢奋,凌驾于原始野性之上的自制力!」 「你身上没那种东西吧。」 「哈哈哈,新庄同学……怎么可以随便说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不存在呢?」 「就是因为没看过才会说不存在啦!」 这时,新庄忽然察觉某种变化。 ……咦? 坡下吹来一股冷冽的风。 在沉降的凛冬寒风中逆流而来。 有人登上这道坡,造成了乱流。 ……会是谁呢…… 新庄和佐山同时转身,看见一道人影。 人影带着一头白犬,在蓝黑色背景中踏着街灯聚光铺成的阶梯而来。 「户田小姐……?」 疑问的语气,源自从人影身上瞥见的异样气息。 和在仓敷、出云ucat时所见的她相比—— ……怎么说呢,好像很悠然自在的样子…… 这时,新庄才注意到命刻身边一样武器也没有。 与命刻相伴的只有那头白犬,但她的脚步却比过去更加沉稳。 她经历过什么了吗? 命刻的右手按在胸部中央颈根之处,另外—— ……她的视线…… 并非仰望,而是不偏不倚地直视新庄。 那冰霜般的眼神在双方相距五公尺处停了下来。 「我是top-g的……临时代表,户田·命刻。」 ● 佐山在夜下静听着眼前少女所说的话。 「我是来向low-g代表提出我方要求的——与3rd-g的概念核有关。」 她的声音和「3rd-g概念核」一词,拉紧了佐山的眉心。 她想做什么?佐山浅抱双臂,看着身边新庄的紧张表情说: 「——那是什么意思呢?你们想利用长田·龙美夺走的3rd-g概念核要求什么吗?」 命刻点头,接着开口说道: 「主要是因为……我们想将我方同志在私斗中得来的3rd-g概念核归还3rd-g。」 命刻说「私斗」,代表她将龙美与飞场的战斗视为个人私事,而非top-g和low-g之间的战斗。换言之—— ……她想表示自己对3rd-g没有敌意,把夺走概念核当作一场单纯的意外吗? 这是为了什么?归还3rd-g概念核又会牵扯到何种要求? 命刻仿佛感受到佐山心中的疑问,再度开口: 「top-g希望low-g能安排适当的场合,让我们归还概念核。所以我在此要求——」 命刻吸了口气,将话送进佐山耳里。 「你们必须集合全g代表同时到场见证,同时召开审判low-g的会议。」 「……!」 会议。那与佐山的计划相同。 ……top-g也在打同样的算盘吗? 然而下个瞬间,命刻说出了对佐山极为致命的话。 语句不长,音量也不高。 「——日期是明天。」 ● 佐山和新庄皱眉缩肩的动作,都被命刻看在眼里。 他们的反应并不令人意外,毕竟—— ……我 一次下了两个困难的要求。 那便是会议本身,以及它仓促的日期。 但这两项缺一不可。 于是命刻以极其正常的口吻,来强调这场交涉所需的要求。 「……没错,全g会议。」 命刻说道: 「我要在世界濒临毁灭的现在,开一场让全g恩怨一笔勾销的会议。」 唯有这么做,才能通往命刻此时心目中的最后结论。 一个半月前,赫吉等人的突袭失败。从那一刻起,奉「军队」之名而战的日子便结束了。 被捕的赫吉等人之所以完全不对外呼救,不仅是基于对命刻等人的信任,同时—— ……也是想和我们划清界线吧。 命刻不懂赫吉为何如此决定。因此她认为,该赋予这个决定意义的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己。 于是,她用自己的方式解释了赫吉的抉择。 ……无论如何,因恨而起的战争在那时就该结束了。 单方面施暴所得来的胜利,必将种下祸根。 今天和盖吉司等人交手后,她终于明白了这点。 所以现下的当务之急,是为所有g找一块对话的空间。 而她也明白这场会议为何要尽快举行。 「日期就是明天,3rd-g也希望我们能尽快归还概念核吧。」 赶在明天举行的原因并不复杂。 ……不能给low-g太多思考时间。 对方、另一个自己是个谈判高手,给他时间就等于给他机会构筑暗藏诡辩的逻辑防壁和攻势。 到时候不管自己的论点有多正当,也难以回天。 ……就记录上看来,佐山这人的嘴皮子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命刻在心里对另一个自己吐出悲哀似的叹息。 一样都是人,为什么会差这么多呢? 他们来到堺市后,一定得到了很多的辩论材料吧。 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会议尽快举行。 「——我相信,每个世界都希望你我能做个了断。既然如此,何不协助我归还3rd-g概念核,并藉此让全g开一场会呢?」 正前方的佐山随即盘起了手。 命刻知道那代表什么——他正在设法延长会议的期限。 没多久,佐山扬起视线说: 「我对会议本身并没意见,只是——」 只是? 「只是,归还3rd-g概念核这种事你们自己就办得到吧,何必透过我们呢?」 命刻点头回应。 ……说不定有机会。 她开始感到自己能掌握这次对话。 说不定,会议真的能在明天召开。 为了达成目标,她首先这么说: 「——其实,由我们独自和3rd-g进行交涉并归还概念核,有着实行上的困难。」 「为什么呢?」 「原因在于部分3rd-g人士对我们仍有敌意。今天下午,我甚至在大阪遭到3rd-g自动人偶袭击,还一度受到致命伤。但我当时选择直接离开,没有反击——因为top-g希望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 命刻抚着胸口,凝视佐山冰冷的脸说: 「我们虽打算和平地归还概念核,但3rd-g可能不这么想——所以需要有人从中调停,并在各g人士的见证下保障双方安全。」 然后—— 「既然能邀请到各g人士见证,何不藉机开一场会呢?反正世界的死期已近,尽快开一场会了结各g的恩怨不是很好吗?」 「这似乎太急躁了点吧?」 「……还有谁会这么想呢?」 命刻留心保持表情平静之余对佐山说: 「各g在这一个半月内已经沟通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相信他们一定很想重新审视全龙交涉的结果——而我们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你想说……要是我们不同意明天举行,全都是low-g自己准备不足吗?」 「正是。」命刻答道。 她稍稍扬起眉角,接着说下去: 「难道落后的low-g不想赶上其他世界的脚步吗?」 此问一出,佐山便在命刻面前搓着下巴寻思。 但他很快地将视线拉回命刻身上,并从怀中取出手机说: 「只有我们在谈似乎不太妥当,让我打通电话——和3rd-g代表商量一下吧。」 ● 出云ucat的夜晚来得相当急促。 那是成为地下城主的京,会在出浴后接受自动人偶的重力震按摩并就此熟睡的缘故。 今天的晚餐,是没能请新庄和佐山同桌享用的鲷鱼茶泡饭。饭后,她还在温温的浴池里泡了很长一段时间。 穿着浴袍的京在自动人偶围绕下躺在床上,一手拿着周刊杂志,一手拿着手机说话。 电话另一头是—— 「喔?怎么啦,佐山?有什么忘了带走吗,例如常识之类的?」 面对京的玩笑,佐山只短短回了声「不是」。 这反应让京皱起眉头,仔细听着佐山难得若有所思地说: 『——抱歉突然打扰,该从何说起呢……简单来说,你觉得概念核三天后才还你们跟明天就还你们哪个比较好呢?』 「啊?」京纳闷地歪头。听他的语气,似乎又惹上了什么麻烦。 但京刻意用不耐烦的口气对佐山说: 「……当然是明天啊?记得二十四小时内用快递送来,慢了一秒就得打五折喔。」 『你是把概念核当成外送披萨了吗?』 「那至少送个饮料嘛,佐山披萨。话说回来,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京接着说道; 「不过你大概是有什么打算吧——那就万事拜托啦。应该都是些只有你办得到的事吧。」 佐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清楚地说: 『好,我懂了。那么为了不辜负你的期望——我就把时间定在明天吧。』 「喔!」京接着补了句「别太逞强喔」,就结束通话。 将手机交给随侍的自动人偶后,有个影子从一旁的暗处钻了出来。 是盖吉司。愁眉略垂的她走近床边说: 「京殿下,我将您指定的甜点『大排长龙系列』新产品买回来了。」 「回来啦?这个系列的微妙度很赞喔——怎么啦?」 京对「啊?」地侧首的盖吉司苦笑着说: 「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是因为刚刚那通电话吗?」 「……嘿啦。」 盖吉司将超商塑胶袋交给其他自动人偶,说道: 「下午我和top-g户田·命刻的那一战……是不是被他们利用在归还3rd-g概念核和其他事里面了呢?」 「给户田来上这么一下让你觉得很后悔吗?」 见盖吉司轻轻点头,京加深苦笑,摇摇手说: 「没事没事,若真有什么,佐山那个笨蛋早就在电话里头说出来了。既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就代表——即使出了问题,他也有办法搞定。」 她翻身趴下,一旁待命的自动人偶们立刻张开双手靠了过来。 京感受着随茉伊拉1st指示而遍布全身的轻抚,同时朝盖吉司看去。 见盖吉司仍一脸担忧,3rd-g的皇后便笑着说: 「总而言之,穷紧张是没有用的。我们只要顾好自己的利益就行啦,剩下的就交给佐山慢慢去想喔喔喔!呜喔!别担心啦咿咿呀!」 「京小姐……」 看到京被茉伊拉lst等女仆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盖吉司颓肩叹息。她无奈地说: 「他们的确就是这么一群超乎常理的年轻人呢……不管做什么,都让人难以想像。」 ● 「——就结论而言,3rd-g也希望你们能尽快归还概念核并附送饮料。」 新庄听着佐山一面收起手机一面这么说。 前方,想摸狗却被叼住手的命刻转头回应: 「看来3rd-g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不过饮料倒是意料之外——那你怎么说?」 佐山点点头,对命刻这么说道: 「藉全g代表都出席的好时机召开会议,的确能节省大家的时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呢。」 这话听起来,是佐山对命刻的要求表示理解。 ……他该不会真的同意明天开会吧? 新庄讶异地看向佐山。 「佐山同学?那个……」 佐山仍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前方的命刻说: 「别紧张,新庄同学。她开这场会的理由确实是合情合理。」 他的话在新庄受冻的耳边响起。 「放心,没什么好害怕的。除了自保之外,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在明天开这场会——而且就算我现在点头同意,对我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佐山回过头,以锐利但不带情绪的眼神直视新庄。 接着,他慎重其事地说: 「我会想办法。希望你能帮忙。」 就这么多。 佐山只讲了那么多。 然而,比起这话的冰冷语气,寻求协助的言词—— 「————」 更让新庄打颤。 自己受到这个人的信赖。 于是新庄做出回应。感到自己眉梢微微垂下的她回答: 「……嗯。」 要小心啊。新庄心想。 佐山原本说还需要两天时间。 但命刻却将日期订为明天,而佐山也答应了。 一切都是那么地令人担心。 不过新庄一个点头,将不安吞了下去。 ……佐山同学都说没问题了。 所以新庄选择了信赖。 决定尽力去做每一件办得到的事。 之后,新庄再次望向命刻。 她将山下的宽广夜景置于背后—— 「——」 并在新庄的视线中不假掩饰地安心放松肩膀。看样子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新庄这才发现,命刻自身也站在刀口上。 他们秉着自己的立场,在境界线上不断试探彼此。 佐山的同意和命刻的喘息,都是由此而生。 现在,命刻正以完全不同的目光看向此处。她舒缓眼神,吐出白色气息。 「非常感谢。」 「彼此彼此,你们能选择开会这样的和平手段,实在值得称赞。」 「是吗?」命刻的轻笑映入新庄眼里。 之后命刻低下头,看看身边的白犬。 过了三轮呼吸的时间,她似乎做了某个决定,看着白犬问道: 「抱歉耽搁一下你们的时间,我还有点私人问题。」 「……什么问题?」 新庄的疑问让命刻又犹豫了一下。接着她开口说: 「——这只狗的主人,还平安吗?」 此间一出,新庄侧眼看看佐山。 对那不知该不该说的眼神,佐山也以眼神表示同意。 于是新庄点头吸气,看着命刻的侧脸下定决心,轻声说道: 「——安然无恙……目前她住在一个和ucat及『军队』都无关的地方。」 「这样啊。」命刻说。 过了一会儿,命刻又说了声「这样啊」,然后—— 「……是和战斗无缘的地方吗?」 佐山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要不把日常生活也视为战斗,的确是那样没错。」 「她现在幸福吗?」 「幸不幸福就得看她自己了。」 「这样啊。」 命刻点点头挺直脊梁,轻拍白犬的背后忽然转身。 「让我们在明天做个了断吧,只要告诉我们地点就行。有劳了。」 她朝天空吐出一缕白烟说: 「——另外,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私人的要求。」 「什么要求?」 「那应该是了断后又过上许多年的事了吧……假如诗乃结了婚,过着幸福的日子,请你为我送一束花给她。」 「那种事你自己做就行了。想不到——你还满容易感伤的嘛。」 「是啊。」回答之余,命刻挪动了双腿。 她伴着白犬走向夜景,脚步逐渐加快,让身体几乎融入黑暗之中。 「不管是感伤、回忆还是top-g的意志,我全都已经……」 新庄听着命刻随风而来的声音。 「寄托在她的幸福上了。」 第二十四章『世界的问候』 good m 将世界塞进厨余袋里 趁早送到集中处吧 ● 四下充满了早晨的空气。 这是个冬天的早晨,不仅还见不到太阳,就连东方天空也只是略为染白而已。 周围草木结上了霜,气温也低得足以让积水结冰。 在这种时间能听见的,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送报员机车引擎声。 然而,有个影子就在这样的早晨里缓步前进。 街灯照亮了住宅区步道。在光亮下行走的,是个在和服上披着外套的少女——诗乃。 拄着拐杖的她摇摇晃晃,一头黑发也跟着前后摆动。 方向为东南,那儿有条通往闹区的马路。 每走几步,就能见到一大团白烟从她口中向下吹送。 「…………」 诗乃长叹一声,提起萎靡的肩膀,向前迈进。 俯着脸的她,握起垂挂在脖子上那碎裂的蓝色石块和红色景泰蓝坠饰。 「我一定要走……」 一声低语钻过她的唇,四散于在寒气中。 「要是继续留下来……我会愈来愈难受……」 说允,诗乃立刻将长发甩向一边。 她在心中否定自己的话,并继续走下去。 ……让我难受的其实是我自己。 「他们都很亲切,也不计较我的过去,让我无条件待在这个世界……可是我……」 白烟缭动。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这时,诗乃又呼出一口白气。 「我一定要走。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因为—— 「明明不久之前才以为自己非战不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会一下子就几乎忘了那样的想法呢……」 诗乃的话音停了下来。 嘴仍像是维持呼吸般张着,脚仍不停地走。 走着走着,她突然回头一望。 望向一柱柱路灯光线的彼端、黑暗的尽头。 那儿有一排阴暗的民房,自己离开的宅院也深埋其中。 「原谅我……」 诗乃想起了与自己同姓的那对姐弟。 「——我真的过得很开心……」 少女别开视线,低下头转向前方。 同时背向了身后的街道。 她拄起拐杖,继续走下去。 只为了离开他们,踏出漫无目的的步伐。 ● 尊秋多学院的年终庆每天都是始于拂晓、终于拂晓。 整天的节目都是学生们自发性安排,没有明确的时间表约束。在筹备和玩乐中忙到忘了时间的学生们轮班上阵,将学校化为一座不夜城。 这虽是个晴朗的冬晨,天仍暗得像夜晚一样。 这时的庆典犹如佣懒的市场,而年终庆的每一天,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 日出前,众摊位就各展风骚似的补充物资准备营业,其间来去的人和脚踏车量虽不比平时,但从未间断。 一道影子,在所有声音中行走着。 身穿制服的风见,从校舍区后方的大型脚踏车停放处现身。 她背着背包,在沙石步道上快步走向校舍。 途中,几个社团代表、委员会代表,以及其他熟面孔,都用睡意十足的声音向她搭话。 「怎么没坐你老公的车?」 「我自己骑脚踏车先到其他地方办事,觉应该等等就到了吧。」 「今晚的化装舞会要扮什么?你们去年的主题不是法国大革命吗?」 「那只是想配合砸蛋糕才故意制造的爆点啦——今年大概会拿着长枪走来走去吧。」 风见一面接下众人准备好的问题,一面快速前进。 她走向二年级校舍。 从北侧大门进入后走过楼梯边,在穿堂右转。 眼前出现的人物是—— 「早安,齐格菲先生,一大早就要把书清光光,一定很累人吧?」 齐格菲不禁苦笑。他看着背后走廊上那座堆得天花板一般高的书山,开口说: 「……真没想到,我工作的地方就这样被他拿去开会了。」 「佐山那个笨蛋应该有他的考量吧……辛苦了。」 「你也一样辛苦吧?你不是从昨晚佐山和新庄回来之前就开始忙了吗?」 「是啊。因为佐山打电话回来,要我事先帮他准备很多东西……还说有很多事情需要构思,一回来就和新庄一起去整理资料了。」 风见搔搔头,看着书山说: 「还真不是普通的多……需要帮忙吗?」 才觉得自己不该主动提起,齐格菲已经转过身来。 他看着风见,右手抵着眉心考虑了一会儿。 之后他灵机一动说道: 「你要知道,照顾书这种东西,最需要的就是细心……」 「那是很委婉的拒绝吗?」 齐格菲「嗯」地回答后,风见垂下肩膀,从他面前走过。 她将手按在书库门上问: 「差不多全都到了吧?」 「所谓的『差不多』跟『全都』不太一样吧?」 「我是日本人嘛——既然这样,应该是来得差不多了。」 风见微笑着推开了门。 踏进门后空间的刹那,许多声音交错响起。 概念条文相互交叠,听不出单一语句,反而像是奏响金石般的清澄合音。 跟着出现于风见眼前的是—— 「哇,好夸张的学年大会。」 书库内部在学校的预备桌椅布置下成了会场,座位上的—— 「是各g派出的两名代表,还有旁听的各ucat代表跟各g副代表……」 有人类、有半龙、有白袍、有自动人偶。此外还有军服、装甲服、便服、草、石块、雾团、空气、光影。 『会议!』 风见背包里的草兽发出声音,从顶端的开口探出头来。 那是被穆可奇派来作为4th-g代表的草兽。 风见是他的司机,而另一名代表就是和希欧进行二度交涉的草兽,已经在场中等着了。 背包一放下,草兽就看准时机跳上地板,在阶梯状地面上以小跳步般的动作快速离去。 排在其目的地上的,是每间教室都有的普通桌椅。 上头仍留有或刻或画的文字和图案。 做为议场的衣笠书库,是约有四间教室大的长形宽敞空间。现在里头尽可能地摆满了桌椅,至少有两百组以上。 几乎每张椅子都被人类、近似人类或根本不成人形的生物占据着。 人类显得相当稀少,而且—— ……几乎都不是日本ucat的人呢…… 佐山、新庄和希欧等人,这时应该都在利用附近教室设置的休息室里。那间教室在概念空间分流下,成了全g和全ucat的个别休息室。 ……会怎么样呢? 风见对回过头来的草兽挥挥手。 『谢谢。』 被草兽的道谢逗得微笑后,她再次环视了周围。 环视这邀请全g共襄盛举的巨大学年大会会场。 底侧也排满了桌椅,坐满 了「人」。 挂在准备室入口边的黑板上,已写有这场会议的流程。 一:开会致词。 二:议长出席。 三:答覆各g质询暨top-g、low-g辩论。 四:对low-g投下判决票。 五:发表投票结果。 六:闭会致词。 在此会议中,top-g将会把3rd-g概念核转交给日本ucat,再由ucat归还3rd-g。这点众人皆已知晓。 表面上,这是场归还3rd-g概念核的见证会。 「嗯,表面上。」 而骨子里就如会议流程所示,是对各g答询和top-g、low-g之间的辩论对决。 佐山说了,这场会议的最大难关就是四、五两点。 low-g代表佐山,将于流程三中负责面对含top-g在内之全g代表的质询。一旦结束,流程四的投票裁决就会立刻开始。 投票议题只有一项:饶恕low-g,或是顺从top-g。 至于人数,十二个g共有十二组代表,但佐山说—— ……10th-g代表只有约尔丝一个…… 10th-g似乎对保持自身独立性有极高坚持,内部意见也有两派分歧。因此10th-g才会放弃一名代表席位,让只身在外的约尔丝单独代表该g,和ucat之间的恩怨无关。 甚至还来函声明,若因此产生任何弊害,他们将负起全责。 ……他们是觉得明知top-g存在的自己多少有些责任吗? 但多亏了这个决定,含low-g在内的全十二g代表,共有二十三名。 投票时必将产生多数的一方。 ……会怎么样呢? 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再战及二度交涉后,重新评估low-g的g增加了。 可是,今后的变化仍是未知数,而且—— 「会怎么发展呢?」 风见吸了口气,蓄足力量,看着半空中间道: 「……我们真的会赢吗?」 ● 诗乃拖着朦胧的影子,慢慢走着。 天色昏暗,抬头所见的钟面显示现在时刻为上午五点半。 这里是一座大公园,四周有许多路灯,以及被其照亮的高大植栽和林木。 这里的位置,就如门牌上的「秋川市中央公园」所示,坐落于秋川市的中央,田宫家就在它的正西方。 朝东南方横越公园后,穿过遇上的第一条街再直走一段,就能抵达jr五日市线东秋留站。 只要到了那里—— ……之后想去哪儿都行。 想到这里,拄着拐杖的诗乃吐了口白气。 她擦擦额上的汗珠,望向前方。 少女站在人工矮丘中段的台阶上,两旁是布满草皮的斜坡。 翻过这座小丘,大街就不远了。 从这个位置看得见的丘顶上,除了长椅之外,就只有阴暗的天空而已。 ……我得赶快到车站去不可。 她已决定到八王子一带暂居。 即便家已归不得,那儿仍是她熟悉的土地。 若无意外,还能靠藏在各处的物资捱过一段时日。要是找到安心的落脚处,第一件事,就是归还属于田宫家的衣物。 应该搭车到jr拜岛站转乘八高线,还是该一路搭到jr立川站再转乘中央线呢? ……没时间拖拖拉拉了。 清晨五点半,大约是田宫家早晚班轮替的时间。 孝司多半已经在张罗早点了。 ……应该发现了吧? 得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尽量远离这里才行。 这时,诗乃忽然听见某种声音。 是电车的警笛声。铁轨被列车摇震的声音,也规律地一波波传来。 惊觉自己停下脚步的她,又开始拄杖登坡。 在这样的天色里,列车的灯光应该相当清楚,能藉此明确判断出车站的位置。 依赖拐杖的脚仍不稳地颤抖,然而田宫家家医是这么说的—— ……已经完全康复,只剩下心理障碍了…… 恐怕是有所畏惧,才会害怕靠双脚站立吧。 孝司要她别急,在恐惧消散之前顺其自然即可,而辽子则是轻松地说「只是时间的问题」,并没有多问。 他们真的都是好人呢。诗乃点点头,走向丘顶。 「————」 接着见到的,是一片公园矮丘下的昏暗街景。 列车灯光,就在大街后的宽广田野深处直线向东飞驰。 诗乃不禁「啊」了一声。 铁轨边的道路又直又长,车站附近的住宅区也紧邻沿田野铺设的道路。 过了那片田再沿路直走,就能到东秋留站了。 只要避开有交通号志的路,并在进了住宅区后专挑小巷走,应该就能平安抵达车站。 「太好了……」 诗乃松了口气,怱地转向后方,自己走来的西方。 那儿有些熟悉的东西。 中央公园西侧也有片田野,市公所就在两百公尺远的位置。 从那里再走一百公尺,就是—— 「田宫家……」 周遭的屋舍仍沉溺于睡梦之中,只有那座宅邸被灯光打通了各个角落。 距离三百公尺,跑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会吧……」 都走了那么久、想了那么多、离得这么远了…… 宅邸的灯光却仍在那儿凝望着自己。 「——」 诗乃「啊」地叹出白烟,脚也跟着失了力气。 她瘫坐在丘顶的长椅上,任拐杖滚落一旁。 「我……」 少女深吸口气。 「到底在做什么啊……」 ● 门口贴上「全龙交涉会议休息室」牌子的教室里,充满了早晨的空气。 教室底侧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名金发少女——希欧。 她面前摆了台笔电,教室里的暖气才刚开始产生作用。 这不是希欧第一次到这所学校,不过如此正大光明地待在座位上倒还是头一遭。 原川、飞场和穿着装甲服的新庄在桌前忙着准备。看着三人的少女心想—— ……他们平常都是坐这么高的椅子上课啊? 希欧吁了口气,望向左侧二楼高的窗外风景。窗框似乎有损坏过的痕迹,让她感受到生活的变迁。接着希欧继续操作眼前的笔电。 她正在检验十二个g的产生原理。 赫吉曾说,因碎裂而成为十g之元的母因子,在进化及再生之力的催化下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正g,也就是top-g。与其一并产生的十个负g,最后融合成low-g。 因此,赫吉将low-g称为由top-g副产物所构成的虚像。 ……可是…… 希欧以鹿岛制作的全g生成图为基础,调整时间、位置等条件再进行模拟,测试是否能顺利创造出g。 她从昨晚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作业。 目的只有一个。 ……如果不照着那位赫吉先生所说的做,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创造全部的g呢…… 可是迟迟没有进展。 要是条件有所短缺、失调,世界就会崩溃,或是根本产生不了。 打从昨晚起,希欧就让世界毁灭与无限增殖了无数次。 有时她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合适数据,但世界却完全不会毁灭,只是留在那里。 而且—— ……要做的还不只这些呢。 希欧还有另一项工作——翻译调查报告。 全龙交涉部队必须将自己对过去的调查结果做成报告书,在这次会议上提交给各g代表、各ucat代表及所有旁听者。 所以用世界共通语言——英文书写。 然而,自愿编写报告书的新庄对英文却一窍不通。 队员之中英文上得了台面的,只有佐山、原川、风见和希欧。 于是翻译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后三人肩上。 现在,前面座位的原川就是在翻译新庄处理好的报告。 希欧虽想帮忙,但原川将她的份独自揽下,要她先专心对眼前的各g诞生原理做出结论。 这时风见开门进来说: 「——原川,我来换手了。」 「会议就快开始了吧,不用换了。」 风见耸耸肩,看向穿装甲服的新庄。新庄一边打字,一边对需要附带照片等资料影本的页面下指示,在旁待命的飞场也不时听令跑进跑出。 新庄注意到风见的视线,开口说道: 「差不多要到开会中途才能完成吧……所以我想先把大家需要的资料按顺序慢慢发出去。」 「这样啊。」风见手叉着腰,看向希欧。 「希欧你呢?」 希欧跟着垂下肩膀,回答: 「这个嘛……」 「别想太多,希欧。」 声音从同样面对笔电的原川背影传来。 「事实上,如果他们是对的,那你也找不出答案。所以要是真的找不到,你也不需要自责,那只是代表对方没有错而已。」 「可是,如果是我自己漏掉了……」 「我们没有立场去抱怨我们要你多做的事。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断定你找不到其他可能,或是尽量协助你找出答案。」 原川突然伸出手,将衣笠·天恭编写的神话大全抓了一本回来。 新庄因此抬起头刚: 「我写错什么了吗?」 「我只是想补上引用出处,加强你引文的说服力而已。这么做看起来会比单纯写上引文更有道理,而且就算是假的也可能被人信以为真。」 「听起来好像佐山同学会说的话喔……」 「别拿他跟我比。」 原川「啧」了一声,将版权页上的作者英文拼音输入文件。 的确,对各g及各ucat代表而言,衣笠·天恭四个字的说服力不可小觑。 ……大家都很努力呢。 因此希欧点点头,决心尽全力为自己的工作找出结论。 与其胡思乱想浪费时间,倒不如专注于寻找答案来得比较有意义。 不过还是有点问题—— 「希欧一定要代表5th-g出席没错吧……」 风见搓搓下巴回答: 「只要在轮到5th-g质询的时候出场,之后再回来就好了吧——或是直接让原川代理怎么样?」 「……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要尽量帮忙她吗?把新庄的报告拿过去翻,翻好再传回来就行啦。还有希欧——」 风见指着希欧的座位说: 「那是——原川的座位没错吧?要加油喔。」 「……咦?是、是新庄姐姐要我坐这边的说……」 风见转头一看,只见坐在原川前面的新庄已经憋笑憋到肩膀抖个不停。 「……被发现啦。」 原川立刻长叹一声。 「还以为是谁搞的鬼……没想到近在眼前。」 「那、那个,原川大哥,我、我需要换位子吗?」 「不想坐就不要坐。我现在要去流浪一阵子,遭到自己人背刺实在太让我伤心了。」 当希欧「欸~」地抗议时,教室里突然多了两个动作。 一个穿着制服的高大身影拉开了门—— 「喂;差不多要开始罗。」 出云朝教室里喊了一声,另一个影子便从讲桌后头窜了起来。 「……看来,除了美影之外全员到齐了呢。」 那是穿着西装的佐山。 希欧看见新庄转向讲桌边的佐山。 新庄也有些犹豫地问: 「佐山同学……你、你可以吧?」 新庄这么问的理由并不难懂。现在自己的工作、会议编程、报告书审校等一切事务,都是以佐山为中心发号施令的。 ……刚刚他才说要去躺一下: 佐山从昨晚就劳心劳力到前不久,这一觉应该睡不到三十分钟。 但眼前的身影却不偏不倚地挺立着。 他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双唇微张,左手直直高举。 指着比天花板略低的半空中。 「现在——」 他望着空气喃喃地说: 「有三个新庄同学在这边飘喔,分别是睡衣版、内衣版和全裸版。」 「再、再回去多睡一点啦!」 佐山笑着转向大叫的新庄。 「哈哈哈。新庄同学,那个穿着装甲服的新庄同学是正牌的吗?」 「那、那当然呀?哪来的冒牌货啊?」 「呵呵呵,不能攻略的当然是冒牌货啊,新庄同学……话说回来,担心我现在的状况吗?」 「嗯……很担心啊。」 「这样啊。」佐山点点头。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张开双手,神色自若地说: 「只要自发性地给我一个吻,我马上就会清醒了。嗯,要赢得这场会议也绝对不是问题。」 这句话,让希欧确定了一件事。 嗯,这人一点都没变,应该真的没问题吧。 ● 众人接连涌入议场,议场内的喧嚣声也逐渐增大。 席位以衣笠书库四面的阶梯状地面为准,分成了四个区块。 靠柜台的是十二g代表的代表席,南北两侧是长长的旁听席。 深处准备室一带的旁听席是地位较高者的席位,以讲桌制成的议长席设在最顶端的阶层上。 最底层中央有张桌子,那便是佐山的答询席。 除了议长席及答询席之外,所有人员皆已就座。 四面八方的席位不停发出细碎声响,配送餐点的自动人偶们也在各行列间穿梭来去。 自动人偶们所配送的饮品,是风见等人从年终庆地下管道调来的哈密瓜汽水与茶饮:简餐方面则有大阪烧和巧克力香蕉等等,因此考察异国及异世界的饮食文化成了各国各g代表在会议开始前的首要课题。 不过自动人偶们不只是服务客人,她们同时还透过共遖记忆回报客人们携带的武器,或是以体温分布推测其身体状况。 『——这里是五六号,3b6席的客人怀中藏有三把小刀。』 『tes。这里是八一号,2d13席的客人有宿醉现象。』 诸如此类在席位间此起彼落的讯息,也是 极为重要的资讯。 「——是为了在苏伊士海关登记商标吧?」「啊、京殿下,听说鱼翅排口味的香烟巧克力已经上市罗?」「所以大陆方面的意思是——」「罗杰、罗杰,这个蓝色夏威夷是怎样!」「可是说到赌足球——」『好好吃』『吃香』「哎呀,好想把这个场面拍下来喔。」「——的名分得到相关权利才是重点所在——」「拜托赶快开完啦,社团还有事要忙耶。」 每个人聊的都不一样呢。自动人偶们在同时处理众人谈话内容之余不禁心想。 不过,她们都发觉了一件事。 在这人声鼎沸的座位行列间,有个特别安静的角落。 也是打从早先就备受自动人偶们关切的角落。 那位于柜台一带,是各g代表席位的最下层南端。 刚开始进场时,约尔丝和9th-g代表赫吉就被护送到他们的席位上了。 不久后,一名身穿工作服,怎么看都是low-g人士的老人,以9th-g代理代表的身分在赫吉身边坐下。再过一会儿,户田·命刻提着一大袋烤花枝和章鱼烧,带白犬和长田·龙美走进议场,引来众人窃窃私语。 龙美一口一口啃着烤鸡肝,邻座命刻则是摸着身边白犬的头,同时和跟约尔丝换了位子的赫吉说话。 命刻和赫吉所说的,净是些父女问候般的日常对话,另外—— 『……我判断,他们的话里少了某些元素,刻意避开某些关键字。』 从缺少的字词逆推,能得知两人谈的是他们认识的某人,而且现在—— 「——你们没有在一起吗?嗯?」 命刻端正坐姿,点点头说: 「没有……只要她有心,一定能在找得到幸福的地方活下去吧。」 然后—— 「我已经告诉自己别再为她担心了,不管是她还是我——都不是孤苦无依。」 自动人偶们虽觉得命刻的话过于无据,但赫吉只是抱起双臂,喃喃说声「这样啊」而已。 她们无法理解,赫吉为何会对命刻的推测表示同意。 赫吉的回答招来命刻的苦笑,苦笑也似乎勾起了赫吉的疑问。 「有什么好笑的吗?嗯?」 「这个嘛……刚刚义父回答的话,跟我听到那消息时说的一模一样呢。」 听了命刻的话,赫吉也跟着苦笑。 吃吃发笑的两人,吸引了周围的视线。 赫吉若无其事地以眼神回敬,环视众人。 「太好了。」赫吉说道。 他搂住缩身窃笑的命刻,接着—— 「太好了,命刻。嗯,太好了。等今天一切结束以后,你就陪义父吃个烧肉吧?嗯?」 「我这种年纪的女生可不爱那一套喔?」 「嗯,那改吃牛排怎么样?牛排不错吧?」 命刻没有回答,只是向前弯身,背和肩抖个不停。 赫吉轻轻拍拍她的背。 「到时就尽情地吃吧,嗯。」 在自动人偶耳中,那尽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为什么对方都哭了,还要聊吃饭的事呢……』 虽无法理解,但她们并不认为那会造成什么弊害,便回到自己的岗位。 这时,设于书库内的扬声器发出了声响。 众人视线一转,见到一名红发女仆站在议长席边的司仪席上。 『各位来宾请注意——』 她的声音,让众人在霎时间出声、动作。 很快的,那些声音和动作沉静下来,并聆听着下个瞬间发出的说话声。那是—— 『——全龙交涉会议,现在正式开始。』 ● 位于南侧旁听席的罗杰,静静听着八号严肃地宣布会议开始。 含欧铎在内的四周众人,全都无声无息地注视着八号,等待她下一个动作。 自动人偶们也静止了下来,似乎在判断现况。 ……她们或许是在想,这场会议究竟是众望所归,还是迫不得已。 答案得要等到会议结束才会揭晓了。罗杰对她们的思考注解后,突然听见了两道声音。 是拍手声。声音连续响起,成了鼓掌。 声音分别来自对角的两端。 一是柜台边席位最下层南侧的赫吉。 他悠然地坐在矮小的椅子上,双手响亮地拍着。 「怎么啦,各位?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世界的真正面貌就要公诸于世了呢……!」 另一道声音来自书库深处准备室边的席位。一名坐在上层旁听席北侧的白发黑衣男子说道: 「是啊,这的确值得庆祝——完全不值得庆祝的事就要结束了呢。」 独眼男子和墨镜男子对视了几秒—— 「——」 各自出了点声,别开实现。 紧张气氛窜过全场,逼得众人沉默不语,之后八号—— 『请议长就位——』 下一刻,本次议会的议长在罗杰眼前站了起来。 那是一名在北侧旁听席上层待命已久的自动人偶—— 『这位是日本ucat的自动人偶——sf女士。』 「tes。」 sf朝众人浅浅一鞠躬,接着将略低的视线送向议场各个角落。 「本席判断,『女士』是多余的称谓。」 场中各处立刻爆出不耐、愤怒的制止性词语—— 「——抗议!」 ● 八号清楚地听见四面八方的抗议声。 不仅是各g代表及旁听席上的副代表,就连各ucat代表也参与其中。 声音环环相扣,越喊越响。 ……会拖慢会议的进行吧。 八号明白众人为何抗议。在这么一个挞伐日本ucat的场合里,议长却是由日本ucat选出,也难怪会招来不满。 议长不只掌管会议流程,还必须裁定是否受理抗议,并让议场中所有人都遵从其裁决。从等同被告的日本ucat中选出议长,恐怕有所偏颇。 ……虽然是说出理由就能解决的事—— 然而众人的疑虑已化为声浪,为强调自身要求而起伏。 看来是没机会了。八号做出判断,准备向所有自动人偶发送命令。 让所有吵闹者不再发声。 就在那前一刻,两道声音迸然炸响。 震耳巨响。 位置互为极端,一是来自空中,一是来自地下。 空中的金属声和地下的地鸣声在地面对撞—— 「!」 让整个书库犹如遭受轰炸般剧烈地上下撼动。 所有桌椅偏移原位,甚至让座位上的人们都不得不扶持彼此。 一切在眨眼间发生、眨眼间结束,但夺走了众人的动作和声音。 震动结束后,八号望向造成巨响的两名男性。 其中一名,是个坐在北侧旁听席上层中央,高举右手的年长男性。 他一脸不耐地歪着头说: 「罗杰、罗杰,会议这种东西都是这么乱糟糟的吗?」 其邻座的男子——罗杰拨了拨头发回答: 「不是的,欧铎上校,今天是庆典的日子。在庆典的日子里大肆表演一种名为『起义』的民俗技艺,是日本传统的习 俗之一。我想刚刚的骚动,就是受到起义的感召使然。」 「起义?起义是什么东西?」 「tes。所谓的起义.就是一大群民众聚集起来,一口气喝完整瓶酒之后一起高喊『我要上诉!』然后攻击公共设施要求调降税赋的表演。最近在电视上,也能看到要求制止这种行为的广告。」 「那根本、那根本就是大规模的暴力民事诉讼嘛!这国家从中世纪以来就没有半点长进吗!不过——」 八号跟着欧铎的视线,一同望向南侧一角。 坐在那里的,是一名双臂浅浅交叠的黑发黑衣男子。 经过确认,那人是中国ucat代表。 他的左脚从桌边伸到了通道上,稳稳踏着阶梯状的地面。 ……刚才来自地下的震动…… 欧铎向那人问道: 「像这种、像这种只能在低处施展的表演也挺有意思的嘛。」 「这种大地的力量,在我国可是有『卧龙』的美称呢——飞鹰之国的居民。」 别有中国ucat名牌的男子望向八号说: 「……好了,能告诉我们为什么选她当议长了吗?」 「tes。」但回答的不是八号。 是已站上议长席的sf本人。 「本席认为理由并不复杂——本席是个人偶,并没有所谓的感情,能够依据命令做出公正的裁定……至大人,请问您有何吩咐?」 「这个嘛。」白发男子将双手叠在脑后说道。 「别管什么日本ucat了,平等对待每个人吧。」 「tes。」sf点点头,端正发型后朝八号看了一眼,并环顾全场。 「若各位来宾有任何疑虑,欢迎使用任何方式调查本席是否拥有感情,这对各位应该都不是问题——本席判断,本席并不会在乎各位的监视。只不过……」 sf接着说: 「若有任何人诬指本席拥有感情,或违背主人命令有失公允等情事——」 sf举起了双手。 八号和在场众人,都见到了她提在手上那两挺经过抗概念加工的重机枪。 寒光慑人的黑色铁块已经装上弹链,扳机也扣下了一半。 sf冰冷的目光左右横扫,与其相视的人们无不绷紧神经。 尽管如此,sf仍泰然自若地继续说下去: 「听说议长要有个能维持秩序的议事槌,因此手无缚鸡之力的本席事先准备好了两把响亮的槌子。在它们每分钟两千发的威力下,再怎么吵闹的来宾应该都能安分下来吧。」 至此,说话声已全部止息。 领受沉默及不动带来的空白后,sf朝八号点头示意。 于是八号调整了麦克风的位置,开口说道: 『各g代表请起立——』 齐聚一堂的各g代表跟着在聚光灯下站起身来。 即便大多都是代理,非人生物也不在少数,但他们全都是一个世界及其历史的代表。 lst-g代表为长寿族布莲西儿,以及她的黑猫。 2nd-g代表为皇族月读·史弦,以及军种鹿岛·昭绪。 3rd-g代表为3rd-g之后月读·京,以及代表全自动人偶的盖吉司。 4th-g代表为一头普通的草兽,以及一头代理穆可奇的草兽。 5th-g代表为希欧,以及代理山德斐洛的原川。 6th-g代表为波德曼,以及被他选为代理代表的出云。 7th-g代表为化成四颗光珠的概念核,以及做为助理、和他们有过交流的飞场。 8th-g代表为容纳瓦姆纳比的pda,以及一颗瓦姆纳比的使者。 9th-g代表为赫吉以及老主任。 10th-g代表为约尔丝一人。 top-g代表为户田·命刻以及长田·龙美。 而low-g代表则是风见和—— 「哈哈哈!各位抱歉,我迟到了!」 柜台边的书库大门突然传来一道贯透全场的喊声。 众人回过头,见到的是一名身穿西装,肩上顶着貘的少年。 他在众人注视中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梳子从容地整理仪表。 「我是low-g代表,也是身兼本次议会被告、辩护、交涉人的佐山·御言。」 他接着原地回转一圈摆出动作,衣袖磨得刷刷作响。 「清·楚·了·吗!」 每个字摆出不同动作的佐山将貘摆到头上后,向来自全世界的对手这么说道: 「赶快开始吧!我的状况好得不得了呢!因为——」 佐山吸了口气大喊: 「新庄同学刚刚自愿给了我一个嘴对嘴亲亲喔!」 第二十五章『存在的去向』 想牵你的手 但震颤不已的灵魂 却渴求着安眠 ● 一道光束,从灯火全失的书库之中打了下来。 来自天花板中央的紧急照明,照亮了正下方的少年及课桌。 黑暗中的全场人影轮廓,在少年眼中显得模糊不清。 有西装,也有民族服饰,性别年纪参差不齐,外型异于人类的也相当地多。 然而少年很清楚一件事——所有人都会将焦点放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环视全场,心想—— ……现在,各式各样的世界都在看着我…… 时间过得还真快。 在大约八个月前的落樱时节里,自己还只是闷坐在逃生梯上望着蓝天。 然后为了专注在一件事上,选择跳进另一个世界。 ……而现在,我集中了全世界的目光…… 「噢!」佐山振奋精神,挺实胸膛。 然后在下个瞬间—— 「——」 深深鞠躬。 他依序向四方低头敬礼,缓慢且确实。 头上的貘也跟着鞠躬。 四次鞠躬后抬头一看,众人依然注视着他。 完美,太完美了,佐山心想。 ……就算我低下头别开视线,世界还是紧盯着我啊…… 代表喜悦的声音几乎冲过喉头,挤出一声小小的「咕」。 欢喜之情正在心底纠结得轧轧作响。 完美至极,愿幸福降临这完美的世界。 感到自己的心被宽容填满后,佐山开始了自我介绍。 「全世界的各位大家好,我就是站在世界中心的low-g代表,佐山·御言。」 世界以静默回答了这句话。 但那不只是单纯的静默,更像是种紧张。 对佐山下一句话采取戒备而无所表示的举动。 很好,佐山心想。这就对了,这样就对了,若不是这样可就不值得赞美了。 世界就该为了和平而紧张。 不是在紧张上制造和平,而是在和平上保持紧张。 ……也就是紧绷的和平…… 这个世界还真是重视势力制衡呢。佐山如此心想,并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中开口说道: 「将近六十年前——」 一听,众人立刻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话上。 「没错,六十年前,当这个g还在精神奕奕地内战时。」 佐山段落分明地说着。 这能让众人对他维持一定的专注,同时使他感到无比的愉悦,所以—— 「我们那群原始人祖先,发现其他g已为了自身存续而交战多时——换言之,他们注意到了概念战争的存在。」 佐山吐了口气,同时对四周黑暗也传来同样的吐息声感到满足。 「祖先们虽是在战争后段才参战,但他们和所有的g都曾经有过接触,并经过战斗或交涉,成了十g毁灭中的要角——另外根据调查结果,low-g还在其五十年后征伐、毁灭了硕果仅存的top-g,并见证了它的最后一刻。」 佐山再次换气。最后这句话,竟没有惹来任何异议。 ……毕竟那是这场会议中最大的争议。 他缓缓颔首,对所有人的思虑表示认同。low-g在本次会议中的主要课题,就是对全龙交涉后的世界各项事务进行的诸多检讨,以及—— ……查明top-g毁灭的真相。 调查结果将直接影响到最后的投票判决,决定low-g的对错。 佐山在心中吁了一声,凝视四方,心想—— ……等着被人裁决也是趣事一件呢。 然后—— ……唉,可惜新庄同学不能陪在我身边,这种场面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无法将「有趣」一词直接说出口也令人遗憾万千。 这可真是充满遗憾的世界最高峰会议啊。佐山这么想着,同时将双手按上桌面说: 「各位,我将在此会议上承认各g毁灭的事实,并和各位商讨对各世界的补偿方式,然而在那之前,我想以low-g代表的身分——」 佐山深吸口气,清晰地宣告: 「向每一位无法参与这场盛会的故人,致上深切的哀悼之意。」 说着,佐山又深深地鞠了一个额头几乎触及桌面的躬。 ● 佐山的行为招来了吸气声和碎动声,以及—— 「少作秀了……!」 对低头不动的佐山大喊者,是一名坐在北侧上层6th-g旁听席的便服青年。他在聚光灯下站起,直指佐山说: 「每一位无法参与这场盛会的故人?哀悼?那全都是你们low-g害的吧!这只是在用一些场面话把自己干过的好事正当化而已!」 「等等!」 一名女子从南侧2nd-g旁听席站了起来,在黑暗中说: 「那么,你是打算否定他对于所有无法到场者的哀悼吗!」 「low-g没资格哀悼,也没资格受人哀悼!」 青年怒喝道: 「他们都已经坦承自己犯下的七大罪状了!low-g人根本——」 青年只说到这里。一道枪声冷不防地响起,将青年打上空中。 「……!」 众人望向议长席。席上的sf以左手那把重机枪指向天花板。 一旁司仪席上的八号接着说: 『议长并不允许越权发言之行为。』 sf点点头,慢慢环视议场,看向保持警戒地默默看着她的众人。 「tes.——这次没有警告,下次会在警告之后予以射击。」 「先、先等一下!这种恐怖独裁是什么意思啊!」 sf立刻将枪口对准声音来源。 面对或「哇」或「咿」的惊叹声,sf仍不疾不徐地说: 「请各位稍安勿躁——这把枪的子弹是打不死人的。」 sf从弹链抽出一颗子弹,高高抛起。 紧接着她扣下扳机。 冲击性的枪声在书库中响起。 然而,被抛出及击出的两颗子弹在空中撞击时,竟没发出任何声音。 sf对呆看着火花静静散落的众人说: 「……各位明白了吗?本席的弹头上刻了一些字——『闭嘴啊笨蛋』。」 下一道声音,是sf放下重机枪的沉钝金属声。 之后,sf转向右手边的南侧,看着旁听席上缩身防备的2nd-g女性,示意她坐下。 「由于尚未明了情况的来宾似乎不少,因此本席重申一次——德国ucat制的sf不具有私人感情,因此——也无法理解情绪性的言词。」 整个议场已听不见一点私语或气息。 「本席虽无法理解第一者和第二者在交涉过程中所使用的情绪性言词,仍旧明白交涉是种双方基于感情相互来往的行为。可是,若有任何第三者肆意发表本席所无法理解的言论,本席就会以物理方式请他保持静默。」 说完,sf望向旁听席问道: 「至大人,这样您满意吗?」 「你把刚才那些话浓缩成一句再说一次吧。」 sf寻思片刻,看着众人说: 「请各位私下交谈时务必有所节制。」 众人连忙在黑暗中频频点头。 sf接着望向下方,对衣笠书库底层那头贴桌子的身影说: 「——low-g代表佐山先生,请完成您的发言。」 佐山答声「tes.」,挺直背脊。 他轻举双手端正衣袖,左手采向襟口松开领带。 「真想不到,光是鞠个躬就会闹成这样。sf,有你当这场会议的言行守护神,实在令我非常安心。如果我也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尽管开枪不要客气。」 「本席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众人在此一律平等——可是本席讨厌苏联。」 俄罗斯ucat代表立刻压低姿势躲到他人背后,但sf和佐山都视而不见。 之后佐山仰望四周说道: 「听好了,各位,我并不想用哀悼或谢罪来打发各位。若各位想与我一战,会后我必定奉陪。可是在那之前,能让我将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吗?」 佐山以一声「现在」为自己的话提词,接着略抬眉角,展臂大喊: 「——我已经做好磕头道歉的准备了。」 然后他望向前方,众人也跟着朝同一方向看去。 位在他视线之上的是—— 「1st-g代表布莲西儿,我就先从你的话开始听起吧。」 ● 被点名的布莲西儿,对这次会议的立意仍不甚明了。 lst-g已和日本ucat交手多回,而且不是被击退,就是因理解而休兵。 ……其他人也不是不知情。 布莲西儿心里浮现「不过」二字。 并非是「为什么」,而是「不过」。 不是对原因表示不解的「为什么」,而是将串起原因的「不过」。 ……不过—— 正因为众人都了解两g之间的关系,所以能做为借镜。 于是,布莲西儿望向正前方十多公尺那张摆在书库底层的课桌。 她直视站在桌后的少年,心想—— ……虽然他们心里还有许多犹豫和疑问—— 但他们这一路上却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因此布莲西儿挺身站起。 她感到头上多了一束灯光,自己和佐山一同笼罩在聚光灯之下。 ……1st-g现在成了全世界的焦点。 就连在概念战争里,自己在各g眼里也不过是个非除掉不可的绊脚石吧。 原来如此。lst-g有史以来从未受过这般注目,就算这个舞台愚蠢得可笑,倒也不是件坏事。想到这里,布莲西儿在心里表露出自信的笑容。 同时,佐山说道: 「——文字之龙世界的代表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一袭黑衣的少女,就要在家光灯下开口说话了。 那将是异g质询中最初的发言,也是这场全g会议的第一句话,记录中不可或缺的一句话。因此旁听席上的各g及各ucat书记,无不做好速记准备及笔电,在议长席边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的自动人偶们也是如此。 她们全都正确记录了布莲西儿的话。 「现在的质询,是为了决定世界走向等未来的事,对吧——因为我们要结束全龙交涉,把过去做个了断。」 她沉静地说完了第一段话。 众人的紧张感虽在此话后降低不少,但她的第一句话却是—— 「那么,我要对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提出一个疑问。」 紧接着,书记们看见少女一个甩手,一排发光文字立刻现于她的眼前。 文字写的是—— 『回答我,我们何时能离开居留地,在这个世界正常居住?』 提出此问的原因则是—— 「关押异族的居留地当然不能算『新世界』——你怎么说?」 聚光灯下的少女指向黑暗中的一角。 lst-g副代表们就坐在那里,其中也有失了双翼的高大半龙身影。 「看到了吧?我们那边多得是那种大块头,要是再增加下去,到最后一定会挤得不得了。就算能在这个世界另外划一块广大的居留地好了,我们一样没办法到外头生活吧?」 这时少女轻拍桌面。 众人都清楚看到,她拍桌的手中按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置物柜」。 「——!」 在众目睽睽下,少女从课桌抽屉抽出一把长柄武器。 「这是镇魂之曲刃……寄宿在这里面的灵魂曾劝我们舍弃lst-g,可是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我们真的能在新世界里安心过活吗?」 少女单以右手回转巨镰。她以柄刀接合处为轴,让手中镰刀如生物般旋绕。破风声从她的右臂移向右肩,再从左臂移向左手心。手腕一勾,又顺着原轨道加速返回。 布莲西儿轻扭腰身,划破空气的巨镰回到了右手上。 几个光点,在这段时间里从少女身边一一浮现。 夜光、萤光般的绿色光点。 「——沉眠于冥府的灵魂们想知道,自己送出的生命是否已经抵达了新世界,还是——」 「依然被关在lst-g那样的封闭世界里,没错吧?布莲西儿。」 「没错。」少女用右手指回转巨镰后,往地上使劲一抵。 巨镰在碎裂声中细颤,雨水般的光点从刃部滴下。 「好了。佐山,快把话说清楚,这问题可容不得你拖延了事。希望你能好好解释,像我们或其他外型与人类不同的人们——要怎么在这个世界正常生活?」 一道声音回应了布莲西儿的问题。 声音来自她背后的柜台一带。齐格菲低声说道: 「……你用镰刀柄砸伤地板可是会让我头痛的,奈茵。」 布莲西儿眉头一皱,看看脚边。 木板地被镇魂之曲刃的柄捅了一个洞,黑猫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 「看吧,布莲西儿,谁教你要耍帅……」 布莲西儿默默举起巨镰,让刀柄落在在黑猫身上。 「啊!住手!不可以用东西压!不可以用东西压啦,布莲西儿!太不人道了吧——!」 「吵死了,给我好好撑住,猫就该有猫的样子。」 「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跟什么啊咿咿咿咿咿咿那里很敏感啦!」 书记们迅速记下所有对话,同时还不忘思考黑猫共喊了几个「咿」。 接着布莲西儿对佐山说: 「怎么样?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吗?」 「嗯……」佐山环抱双臂,松开了口。 在众书记准备抄录的瞬间,他说: 「——我就明说了吧,你要我下跪磕头多少次才肯不追究呢?」 ● 布莲西儿没能立刻明白佐山的意思,只有身体下意识地反应。 她绷紧了四肢,让哇哇大叫的黑猫加重书记工作后才回过神来—— 「你、你给我等一下!」 「对、对呀,等一下啦,布莲西儿!人家还没做好心理准呀哈不用了——!」 话里不时穿插的神秘用词难倒了部分书记,让他们急忙向邻近同业商讨译法。但布莲西儿不以为意,还感到自己为促进各g交流贡献了棉薄之力。 「佐山,我记得这个世界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嘛——道歉能了事的话,就不需要警察了。」 「『既然有心道歉,那一开始就不该犯罪』对吧。」 佐山面无表情地说下去: 「说穿了,让你们的同胞——不,让全g所有民族公然在这个世界生活是不可能的。毕竟,即使你们觉得无所谓……但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概念战争的存在啊。」 「————」 「那么布莲西儿,你又有什么想法呢?」 佐山反问了。 现在明明是lst-g质询的时候吧?布莲西儿心想。 的确,这个世界的人不仅不知道半龙,对精灵和异世界的存在也浑然不觉。倘若异族人士忽然出现在这群人当中,绝对会被当作动物园里的猴子看待。 这就是佐山说不可能的原因,然而—— ……为什么…… 布莲西儿很快地对心里冒出的词语苦笑。 ……已经不用「为什么」了,那对我来说已经是退流行的词了呢。 于是她将「为什么」改成了「不过」。即使佐山表示「不可能」—— ……不过,他还是问了我的想法。 所以,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嘛……就现状而言的确是不可能,既然如此——」 她的回答是—— 「——我要求你帮我们改造这整个世界。不是利用概念,而是靠贤石的力量。」 「贤石?凭那种东西就能改造世界吗?」 「可以。」布莲西儿点头道:「用含有『司空见惯』概念条文的贤石就可以。」 众人对这句话的反应是一片寂静。 周围黑暗中,有几个人从旁听席上探出了身子。他们是接受lst-g在其领土设立居留地的德国和欧洲各国ucat,以及含非人种族的各g人士。 布莲西儿在所有注意力的焦点上开口说道: 「只要让各g的非人种族,全都佩带或植入那样的贤石再进入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人就不会恐惧或避讳我们了。」 「那就代表你们必须在贤石的保护下过活了,不是吗?像这样不依赖贤石,就无法在这个世界生活……」 佐山微笑着问,还夸张地耸了耸肩。 「跟住在概念空间里的居留地相较之下,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异吧?不都是躲在贤石的保护伞下吗?」 「是没错。可是,假如要我们和所有人和平共处,必然需要那样的贤石。」 布莲西儿看着佐山的微笑回答。 他是明知故问吧。再次如此推断后,她说出了下一句话。 一句决定性的话。 「然而——下个世代又会如何呢?」 布莲西儿说道: 「新世代之子将在我们存在的世界出生……在一个有我们『非人种族存在的世界』出生,而且身上自然不会带有贤石效果,没错吧?」 所以—— 「所以我可以这么说——被贤石保护的世代只会到我们为止。在下个世代来临时,这个世界也早已经过多次世代更替,那时的人应该都不会觉得我们的存在突兀了。」 布莲西儿向前伸出左手,托起浮在身边的几个光点。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被人赶出家门的世代;像我们这种外地人,是找不到一块地方能放心歇脚的——因此我们要做出选择,建立一个能让新世代在床上安眠的世界。」 「——那么就某方面而言,你是想让lst-g带头征服这个世界罗?你们要利用一个世代的时间来融入low-g社会,名正言顺地成为这个世界的居民?」 「没错。」布莲西儿回答。 「所以low-g,我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不必下跪说什么无能为力之类的话了,毕竟我们要的不是你们这个世界……而是下个世代的世界。」 「那么,你们的回报该怎么算呢?还是你们想完全为新世代牺牲?」 布莲西儿对此问举高右手,提起巨镰—— 「我不晓得能不能得到回报。但如果可以——」 镰刀一扫而下,在空中「刷」地一声划穿光点。 「——或许这个时代,也有一群不受贤石影响也能理解我们的普通人……哪怕只有一个,对我们全体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佐山盘起双手,思忖数秒。 「……我认为,你的答覆相当有意思。」 他扎实地点点头说: 「——那么ucat愿意提供协助。只要你们愿意鼓起勇气在自己信赖的人面前取下贤石,ucat就会对那样的人——尽全力予以配合。」 接着佐山举起一只手,扫视周围的黑暗。 「我有个提案。倘若low-g在会后得到宽恕,能够继续留存——我打算在ucat内部成立『异族归化促进委员会』。」 「……异族归化?」 「就你说的那回事啊,布莲西儿。」 佐山微笑着仰望天花板说道: 「每个g都将因此受惠。这个组织将提供希望在low-g生活的人协助及谘询,而主委的重担——」 换口气后,佐山做出结论。 「就让lst-g来扛吧!」 ● 佐山的话让布莲西儿—— ……太蠢了吧。 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他之所以擅自决定这种事,是因为认为1st-g一定会乖乖照办吧。 不过。布莲西儿心想,假如真能办得到—— ……想让大家从封闭1st-g走向外界的姐姐和大家—— 一定会很开心吧。那对为了让1st-g不落人后而劳心劳力的他们而言,应该是种合适的回报吧。 可是,布莲西儿却认为这想法太过天真,在心中否定。 自身无力的消极心理,促使她轻声说道: 「这种事哪可能说做就做得起来啊。」 一丝叹息,一声苦笑。 「——一点也没错,要让不同种族抛开成见平心交流,才没有那么简单。」 「是吗?」 当「是啊」冲上嘴边时,佐山赞否参半的声音已从正前方传来。 「很久以前,lst-g不就有过一个成功的例子了吗?」 一道来自布莲西儿身上的声音,回答了佐山轻声说出的话。 她头上的黑色三角帽里,传出了阵阵鸟鸣声。 「啊。」布莲西儿摘下帽子放在身前,窝在她头顶的小鸟立刻跳上她低垂视线前的帽沿。 小鸟让她放松紧绷的情绪,眯起了眼。这时佐山又说: 「——脑子有问题的人到处都是。而且在六十年前,还有个地方一口气聚集了十几个那样的人呢。到了今天……」 佐山环视四周,布莲西儿也跟着转动视线。 他将黑暗中的身影一个个仔细看过后说: 「看吧,现在已经有这么多的人,还有他们背后数不完的人脑子也出了问题——那你们耗时一个世代的强制理解行动又会如何呢?让全世界一起发疯,或许连时间的问题都算不上吧?」 佐山的话让布莲西儿花了点时间思考。 她慢慢吸气,制造片刻沉默,一会儿后注视起自己手中的巨镰。 她看看巨镰,看看刃部浮出的绿光,再看 看旁听席上的同胞。 目光所及之处,同伴们或盘手或翘脚,全都回望着她。 那是愿将一切由她定夺的意思,因此—— ……也对。 布莲西儿眯起眼,对他们点头示意后,再次转向了正面的对手。 要问的话只有一句。 「——在这个世界眼中,1st-g是个怎样的g呢?」 「这个嘛……」 佐山的回答带起了速记员们的动手声。 「尽管和各g相比,1st-g在异族移民low-g上的问题最大,但你们仍挺身面对寻求出路,诚可谓是个勇敢的g。态度诚恳正直,思想正大光明——」 佐山吸了口气,接着说: 「足以成为全g异族的一盏明灯——你们的表现,正是荣耀的象征。」 布莲西儿听着佐山的话,也听着速记员记下每个字的声音。 接着,布莲西儿制造出一道响亮的声音——娇小身躯猛然坐回椅面的声音。 同时,她将镇魂之曲刃柄朝佐山搁在桌上,双唇微微蠕动,默念了一次某人的名字。 她以藏在深戴帽沿后的唇,默念某个过去十分亲昵,但再也无法见面的人的名字后—— 「那么,我们lst-g——」 她鼓足劲力,大声宣告: 「lst-g希望能化作『荣耀』二字,分享low-g的土地!」 ● 月读看着邻席的娇小魔女重新就座。 她转回前方,佐山的脸也正对着这里。 抬头一看,聚光灯已经打在自己身上。 真受不了。月读暗暗嘀咕一声。 ……每次都被这孩子弄得团团转呢。 该说他是爱往麻烦里跳,或者该说麻烦全因他而起呢? 然而鹿岛的家庭似乎很美满,八叉也已再次封进十拳里。 月读之姓贵为皇族,有数月龄、编史册之责。 于是她再次提醒自己应尽的职责,静听佐山的话。 「来自姓名之龙世界的人啊,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二十六章『毁灭的告白』 倘若我就是毁灭 人们又为何苦苦寻求 蛰伏的我呢 ● 经营保全公司的秋川市名门——田宫家的一天开始得相当早。 那树篱围起的大宅院也兼作宿舍之用,因此警卫的日夜轮班让田宫家几乎没有休息的一刻。 可是辽子的一天却开始得晚多了。与其说是晚,不如说是要人挖她起床才会开始。 虽然一部分是为了让她起床后顺便监看日夜班换班情形,不过据她本人表示—— 「反正孝司都会来叫人家嘛~」 而孝司的说法是——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如果让佐山说句话—— 「哈哈哈,人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捱,就像我和新庄同学一样。」 就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今天辽子是自己起来的。 身穿浴衣的她,在宅邸中央那间房打开面向中庭的纸门,伸伸懒腰走了出来。 近午阳光打在边廊上,略寒的空气中,辽子梳理着放下的头发,开口问道: 「孝司呢?」 回答的是一面墙壁。墙壁发出的男声是这么说的: 『孝司先生似乎临时有事要办,所以……』 「有事?孝司每天除了叫我起床跟煮饭以外,还会有其他工作吗?」 『那当然啊!』 辽子从怀里抽出手枪抵住墙壁,用仍带睡意的笑脸对墙壁说: 「再说一次。」 『哈、哈哈哈——这个嘛,孝司先生的工作应该就只有那么多吧!』 「你竟敢说孝司的坏话!」 见辽子扣下击锤,墙壁赶紧大叫: 『拜、拜托您清醒一点啦,老板!』 「真是的,小李你怎么这么吵啊。墙壁不会说话,再说我就开枪罗。」 『…………』 「对对对,墙壁就是要这样——那孝司上哪儿去了呢?不回答就开枪喔。」 『哇!这人刚才还叫我闭嘴的耶!孝司先生!孝司先生~!救~命~啊~!』 墙壁哭号起来,同时边廊深处有阵跑步声逐渐逼近。 辽子转过头一看,只见一身西装的孝司以穿着袜子的脚使劲减速,停在她面前。 在辽子来得及说「哎呀孝司」之前,紧急煞车的孝司已清楚地说: 「姐,你怎么又在强人所难啦!」 「有什么关系,只是女孩子偶尔任性一下嘛,笑一笑不就没事了!」 一听,背后的墙—— 『女……孩子?』 辽子转身就是一枪,轰声大作。 「——啊!姐,那边的漆才刚补过耶,你看现在这么大一个洞!」 『里、里面也开洞了啊!开洞了啊!』 「好了啦,孝司,先告诉我……你怎么没来叫我起床?」 孝司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因为诗乃小姐突然不见了,而且佩斯还在院子里一直磕头……」 「咦——该、该不会孝司你又对人家做了什么吧!」 「才没有!呃,你为什么要说『又』啊!」 「呜啊,所以你活到这把年纪都还没做过啊?太差劲了。你这个活体少子化政策!」 「才不是那个问题咧,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意思好不好啊,姐!而且小李都已经四十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墙壁里哭耶!」 孝司抱胸对衔着发夹扎头发的辽子说: 「瞧你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该不会是知道诗乃小姐上哪儿去了吧?」 「嗯?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有特异功能。」 「……姐,现在几乎没人在用『特异功能』这个词了吧。」 「你、你很烦耶!干么用那种悲哀的脸看姐姐啊!总·而·言·之,既然小诗想要离开,那就由她去嘛。」 辽子一面将发夹别上头发一面说: 「那是小诗自己的选择吧?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离开的;要是硬把她拉回来,不就枉费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吗?」 「如果她是故意想让我们找才走的怎么办?」 「受伤或生病的人,都是因为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才会一声不响走掉的。就像知道大限已到的猫一样……即使别人想主动照顾它,也会自己躲得远远的。」 「那……」 「那什么,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啊?」辽子对一脸讶异的孝司说:「小诗要走就让她走吧,如果她最后还是回来这里,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人家喔——因为那代表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好啦好啦——」 辽子摆摆手,赶走孝司。 「快回去工作,之后的事只能看老天爷安排了。」 说着,辽子又朝墙壁开了三枪,把墙里的闲杂人等轰个鸟兽散。 等到终于能独处时—— 「好。」 辽子吸了口寒凉的空气,往中庭的冬季蓝天怱地抬头一看,手擦腰说: 「……换好衣服之后,就出门散个步好了~」 ● 2nd-g的月读,在书库灯光下开始了她的质询。 身穿白袍的她仿佛要强化防御般双手抱胸说: 「当时我们的g好像就快毁灭了嘛,而且得负责解决这场灾祸的low-g技术员,却因为未能及时判断而错失了先机。」 佐山对月读淡淡道出的话点头同意,也抱起胸说: 「的确是那样没错,这点我们已经在全龙交涉时确认过了吧?你想炒冷饭吗?」 「哪可能。」月读耸了耸肩,接着说:「为了眼前的新世界好,有件事我想先问问你。」 邻席的魔女顺着她下一句话,在空中写下一行光字。 『如果low-g未来又面临同样的状况,你们该怎么办?』 「没错。」月读点点头。 「假使世界以难以抵挡的爆发性速度开始崩溃,你们要怎么处置?」 问题带来了一小段空白。 无言的空白、不动的空白,整个议场只剩下速记员的记录声。这时月读打破沉默: 「无论如何都要让世界免于毁灭,是世界领导者最优先的课题……你该不会从来没想过要怎么做吧?」 「嗯——从来没想过。」 佐山轻率的回答,令月读愕然失语。 全场视线也理所当然地从月读转移到佐山身上。 此刻,众所瞩目的少年缓缓展开了双臂,深吸口气,堂而皇之地直视月读说: 「月读,我对你所谓的『世界面临毁灭时该如何处置』有点疑问。」 佐山向上竖起左手食指,众人的视线也集中到他的指尖上。 「难道说,你知道这个世界会怎么毁灭吗?」 「这——」 就是无从得知,所以才要他回答该如何因应那一刻,可是—— 「没有任何人知道世界会怎么毁灭吧,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佐山宛如凝视月读般想了几秒,接着说: 「不过,像你这样忧患意识重的人,一定很担心世界会不会突然毁灭吧,那么——」 佐山的手顺着他的话平举至左右两侧。 「我有个提案。倘若low-g在会后得 到宽恕,能够继续留存——我打算在ucat内部成立『崩毁警戒研究班』。」 「……崩毁警戒研究班?」 「正是。」佐山举起左手说:「简称……崩警研究班!(注:崩警音同包茎)」 「不要用那种简称——!」 ● 佐山使用的简称让月读反射性地大叫,紧张地东张西望起来。 「啊!你看,全世界都要把这种丢脸的话写进历史里了啦!」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只是单纯把全名简略成『崩警』而已啊!崩警,那是伟大的功业……!崩警,那是青春的力量!崩警到底有哪里不好呢!」 「不要一直说啦!我要求你换个更好的名称!」 「——更好的崩警!」 「呃啊!」月读仰身惨叫,一旁的京已笑得花枝乱颤。 「啊?你这么讨厌崩警吗——那就到上野去吧!去上野!(注:指知名割包皮诊所)」 月读冷冷地瞪了女儿一眼后,八号介入对话: 「佐山先生,我们已经了解您的意思了,请适可而止。」 「我也有此打算。」 佐山点点头,转向月读。 月读已松开交错的双手,插入白袍口袋中。 [插图] 佐山也依样画葫芦地将手伸进西装口袋。 「没关系,月读,那只是个构想而已。老实说,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对随时可能崩毁的世界设下警戒网,然后在危难来临时,协同每个g的人——」 佐山换口气说: 「不,恐怕到时候,我们已经是同一个g的一家人了。我们会尽一切所能,直到最后一刻,这就是我现在能给你的答覆。至少,日本ucat的人绝不会放弃。」 「所以,这表示我们2nd-g人也不该重蹈失去自己家园的愚蠢覆辙罗?」 「为了做到这点,我们是不是该留下一份完整的历史呢?将我们对过去的反省,写成悠长的历史。」 佐山在月读「咦」地发问的同时仰望看不见的天空,开口说道: 「能在风中流传的事物,不外乎姓名、技术、不忘本的心以及观测风向的眼睛,再怎么物换星移,它们都不会消逝。至于让历史流传下去——月读,那就是以月为姓的你职责所在之处了,况且——」 佐山深吸口气。 「历史不是现代才有的产物吧?月读,过去的历史有其限度,但未来却无限地令人头大。只要你留下历史,就能利用过去的反省保卫、编织现代,再由此守护未来,希望你能记住这点。」 说着,佐山将双手放上桌面。 他向前倾身,再吸了口气冷却肺叶说道: 「若为了反省而回首过去,就能找到防止世界毁灭的对策。因此……假如2nd-g想留下自己的历史,就立刻去筹备吧,要多少人手我都能安排。我们这里——闲人还挺多的呢。」 接着,佐山向坐于黑暗中的各g代表高声宣告。 「其他的g也都一样,若想为自己的世界留下历史记录,就给我拼死拼活地去做!可是……在完成之后,别忘了马上把心思放回这个世界!因为这里的历史还有比过去更长的路要走!你们要知道——」 月读在下一段话开始时坐了下来,舒缓站得发酸的腰杆。 「要知道,每个g都为了延续现在而准备好合作对抗毁灭了——因此,我任命2nd-g开发部担任总指挥,要钱要人尽管说不用客气,那可是直接关系到世界和历史的存亡啊!」 月读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不耐地连声答好。 「受不了……这孩子就爱给人找麻烦……」 ● 当月读坐下时,一道影子站了起来,接受众光灯的洗礼。 但人影并不属于3rd-g代表席上的京—— 「你要代表3rd-g发言吗,盖吉司?」 「嘿啦。」盖吉司点了头,看向截住她视线的少年。 「京小姐现在必须保重身体,不便久站。」 「我了解。那么,你现在是要代替京,把想说的一次说个痛快罗?」 「是啊。」盖吉司再次点头。 下个g的答询就这么开始了。 各g都好似抓到了要领,将疑问和提案不断地继续下去。 第二十七章『谎言的布施』 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不愿遵守 扁下去就对了 ● 衣笠书库中的会议仍旧不问断地进行。 风见也没闲着,她在当成low-g休息室的教室中,帮新庄和希欧分担部分工作。 前不久,她才将自动人偶书记抄录的3rd-g答询实况交到他们手上。 现在,新庄正忙着编写自己的报告书,并一并检视会议的答询内容。 所谓的答询,基本上等同于对全龙交涉的内容重新扩大审视。 至于对话部分,也全都被自动人偶们钜细靡遗地保存了下来。 答询内容有如剧本般以条列方式记录,上头还附有该名书记的注解。 目前新庄手上那份,是七三号所做的3rd-g答询记录。 记录显示,盖吉司将她与佐山的交涉内容再次确认了一遍。还记得当时地点是夜晚的沙滩,自己也在场作陪。 不过,代替京上场质询的盖吉司,对佐山仍抱持着高度警戒。 佐山虽为血肉之躯,却有办法令精密的自动人偶盖吉司说出不允许的谎。 因此,盖吉司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要求佐山先证明这场答询的结果不会以谎言作收。 盖吉司小姐:「你能证明自己在这场会议里所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吗?假如真是场骗局,又该由谁来制裁你们low-g呢?」 注※哇,太狠了吧,完全把对方当贼看嘛! 盖吉司小姐:「……回答我啊,佐山·御言!」 佐山先生:「嗯——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游刃有余啊!」 注※盖吉司小姐开始提防。她率领旁听席上的3rd-g自动人偶共同戒备,塞住耳朵。 盖吉司小姐:「抗歪理架势预备——!注意!重力防御对那个男人的歪理完全没有用!」 注※佐山先生「嗯嗯」地点头,满脸笑容。 佐山先生:「哈哈哈,你在紧张什么呢,盖吉司?我可是人畜无害的喔?」 盖吉司小姐:「危险到爆啦——!京、京殿下,小心佐山病毒从耳朵入侵啊……!」 京殿下:「哎哟,又不会怎样。」 盖吉司小姐:「京殿下真是宽宏大量……!不过还是请您快用耳塞——」 注※盖吉司小姐翻了翻口袋。 盖吉司小姐:「京殿下!请您暂时用干粮里的铅笔巧克力将就一下吧!」 京殿下:「我倒是没听过耳铅笔呢,感觉怪变态的……」 看了对话记录,新庄觉得衣笠书库俨然成了疯人院。 ……算了,我一个局外人还是别想太多的好。 被选上的人才有资格站在那里吧?新庄要自己这么想。 看来,到最后京还是亲自上阵了。根据记录,京在安抚盖吉司后,和佐山也有过几句对话。 京殿下:「抱歉啦,佐山,我就一边吃巧克力一边跟你聊了。话说——」 盖吉司小姐:「请、请别冲动啊,京殿下!您真的要和那种东西直接对话吗?」 京殿下:「那还用说——要是他真的太欠揍,我就用武神的铁拳赏他一顿粗饱。」 佐山先生:「还真是偏激呢,这算是一种恐吓吗?」 京殿下:「少蠢了,抓住你的领子呛声才叫恐吓。只要说话时照子放亮点,我也不会做出比汉摩拉比法典还狠的过度报复,所以你就老实回答盖吉司吧——证明你在这场答询里说的都是真话。还有,你若被抓到根本是在唬弄我们,又该让谁处置?」 佐山对京的问题交出了答案。 那是交涉的基本原则之一,也就是—— 「『对谈』的结果,不该由单方面背负全责……」 所谓的交涉,是种平等的交易行为。 因此承诺的履行与否,将成为日后双方共同的问题。 基于这点,佐山所要说的是—— 佐山先生:「只要我们体谅彼此,并同样抱有责任感,那么双方都不会去违反全龙交涉和这场答询的结果吧。但凡事都可能有个万一——不如组织一个执法机构来防止任何一方毁约,如何?」 夏天,佐山曾在那场海边的交涉中,向盖吉司提出一项建议——利用3rd-g的武力戒护各g居留地。 佐山就是在放大这个可能性。 在新世界诞生之后,势必需要足以和各g任何武力对抗的警察机关或执法组织。 佐山先生:「新世界可能会出现违法行为,或是背弃交涉结果的毁约行为。为了防范及镇压这些事端,我希望你们3rd-g能以不必睡眠的自动人偶和武神战力协助。行吗?」 京殿下:「……你是认真的吗?」 佐山先生:「是啊,当然是认真的。倘若low-g在会后能够继续留存,就为新世界建立一个以3rd-g为主体的警察机关吧。然而其他g尚有许多战斗种族存在,所以你们要建立一个也为他们敞开门户,同时让社会大众都能轻易理解的透明执法机关。ucat的企划班也会全力支援你们。」 京殿下:「喂喂喂……我可不是干警察的料啊。」 佐山先生:「那么请亚玻伦来怎么样?让他当署长如何——京?」 就这样,对3rd-g的答询也告一段落了。 4th-g的质询,似乎是在风见取来这份记录时开始的,那时—— 『好想、工作喔。』 就在这种情况下,佐山开始对充实医疗机构这方面阐述自己的论点。 ……那我知道了。 新庄将那叠对话记录摆到一边,想像佐山等人奋战的画面。 「我也得好好加油才行。」 新庄的报告书也快收尾了,目前正在制作战后时期父母辈的活动记录。 ……有好多要写的喔。 主干已在昨晚立了大纲,让佐山审阅过了。 他还教导新庄如何善加利用照片和引言,好删减多余的本文。 现在只需思考该如何串联。 只陈述事实,不对所见所闻或不懂的事物加以臆测,就是最有利的辩护。 尽管曾经发生和未曾发生的事仍有多处疑点,但所见过去绝不会有半点虚假。 一旁的风见不时发出「嘿」或「哇」的惊叹声,为自己现在的工作增添了几分趣味。 「虽然很辛苦……不过忙得很愉快吧?」 风见在忙碌之余只有问过这么一次。 一声「嗯」、一个颔首,就有种道尽千言万语的感受,不过那也许只是种错觉吧。 倘若之后世界没有被活性化的负概念摧毁,自己还想认识更多各式各样的事物。至少自己不曾好好游览曾祖父等人居住的出云地区,也还没参观过衣笠教授的故居—— ……而且佐山同学没把他擅自做的海报拿掉就回来了——! 要是到了春天被误闯的登山客看见就惨了。深山破屋里竟然贴满了全新的偷拍海报,绝对会变成新的神秘事件。 这时,一声叹息从希欧的座位传来。 「……怎么啦?」 希欧在新庄关切后轻扭肩膀,垂眉笑着说: 「一直不顺利呢……」 「光是想怎么变换程序就够累人了吧。」 新庄点点头,风见也转向希欧。 「快轮到你了吧?我是 不用上去答询,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 风见指的是5th-g的质询。现在虽有原川代为坐镇,但轮到5th-g质询时,希欧就非得出场不可。 风见翘脚吐了口气,交叉疲劳的手臂,向前伸直。 「我是有想过代表10th-g出席啦,可是约尔丝和10th-g都不太肯接纳low-g的样子。」 她微微垂下眼皮,无奈地说: 「10th-g种族的个性……好像不是普通的排他耶。觉偶尔也会漏个一点点出来。」 这句话让希欧有些错愕。 不一会儿,希欧转向风见,小心谨慎地问: 「出云大哥他……到现在还是不太能控制小便吗……?」 见到风见没回答就站了起来,新庄立刻转回去专心工作。 背后紧接着传来风见折响手指的声音,以及希欧慌慌张张求饶的声音: 「啊、别、别急啊,风见姐姐!希欧是因为这个、那个,日语真的不太好……!」 「我想也是,所以外面的人也听不出来你在求救吧?」 「咿呜!」当希欧拉长音惨叫时,风见已抓起她的手臂,扭得关节喀喀响。 她在替希欧整骨推拿。 希欧在教室地上的投影做出怪异姿势,同时有说话声配合着动作传来: 「啊、啊啊!风见姐姐、怎么能就这样、夺走希欧的、肩膀酸痛呢——啊咿、啊、不、不要啊!循环变这么好、希欧的关节、也变得好烫好烫……」 只听声音还真让人吐血。新庄才这么想,希欧就突然求救似的说: 「新、新庄姐姐为什么没有去当low-g代表呢?」 「不是我不去啦,是佐山同学决定的。」 新庄在佐山选择风见时也感到有些纳闷,但是—— 「后来想了想,我还是相信佐山同学是公正的。虽说我身上毕竟有一半的top-g血统,若能站在low-g这边说话,应该多少可以牵制住top-g,可是……」 新庄看着风见在那儿弯折希欧的背影,继续说道: 「……说实在的,还是让风见学姐坐镇low-g席位看起来比较吓人。」 「你把心声说出来了啦!」 「说笑的啦。像风见学姐这样跟护国课什么的完全没关系的普……嗯,完全没关系的人类,应该最适合代表low-g吧!」 「……你是不是突然改口了。」 「希欧也觉得是那样呢……」 新庄躲开两人回过头的视线,继续作业。 ……冷静,要冷静…… 「犯了错就会倒大楣」可是这个团体的正常现象。但彼此感情也的确因此更加深厚,所以新庄暗自替这个现象取名为「互食」。 为了不被拖下水,装作没看见是最有效的方法,只是—— 「话说回来,佐山大哥居然没有选新庄姐姐当low-g代表,还真是冷静呢。」 「呵呵,才不是那样呢,希欧。对佐山来说,新庄是第十三个g——佐山g的居民才对。」 虽想直接扑向洒了满天的饵,但新庄还是强忍了下来,专心做事。 但希欧却在新庄压抑住想订正得受不了的情绪后,以美式讶异法说: 「wow,风见姐姐,佐山g到底是以什么概念为基础的侵略性世界呢?」 「呵呵,希欧,你听好罗?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好难讲喔,还是不要讲好了。」 「不要到最后才忍住不说嘛,告诉我啦!」 「好吧。呵呵,简单来说——就是说『拒绝』也会变成『允许』。还有屁股。」 「该、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接触篇或邂逅篇之类的,真是强而有力呢……!」 就是那样没错!新庄虽然这么想,却仍旧紧盯着萤幕,专心做事。可是风见—— 「新庄对佐山做的事都会先说不要,所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吧?」 「呃,这个……那就是说ok对不对!也就是她骨子里是个说不了no的日本人……!」 「才不是咧!」 新庄转头大喊。 回神一看,风见和希欧脸上已挂上得意的微笑。 ……死定了。 「新庄姐姐,你的『才不是咧』……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和你认识到现在,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哪里不是那样耶。」 「呃、我是说,这个……」 在眼前两个恶女笑着问「哪~个?」时—— 「——希欧小姐,5th-g的质询就快开始了,请尽快做好准备。」 教室们霍然敞开,希比蕾走了进来。 不过,新庄从希比蕾的声音里感到了些微不对劲。 「……出、出了什么问题吗?」 回头一看,希比蕾两层微竖地说: 「……没什么,我想那并不碍事,只是……佐山先生在4th-g的答询上花了不少时间。」 「4th-g……?」 那几乎可说是和佐山最为亲近的g。会在他们身上耗费时间—— ……究竟怎么了呢? 希比蕾似乎看透了新庄的表情,她提振精神般轻吸口气,换了副表情。 她微笑着说: 「——总之,会议仍在顺利进行当中。」 ● 八号感到迷惘,不知该如何判断。 那并不是因为两名4th-g代表皆离开了席位,移到佐山桌前。 而是佐山在与他们应对上遇到了些许困难。 刚开始,4th-g居民的问题是以「有没有饭吃」为中心。换言之,就是以摄取热量维生的4th-g生物,能不能拥有一个合适的进食场所。 ……然后佐山先生承诺建立专属的医疗机构。 然而草兽们在那之后又问: 『现在、佐山、被人欺负、为什么?』 八号推测那只是个单纯的疑问。在答询之中,答覆方相当于防御方。4th-g居民所说的「被人欺负」,就是从这种防御行为导出的结果。 『为什么?』 这忧虑是来自对佐山的信任。两头草兽同心思考,对佐山问道: 『欺负人、很难看、不应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佐山、会被欺负?』 「如果我说这是必要的,你听得懂吗?」 『不对、不必要、不是必要的。』 4th-g居民反驳佐山。 『佐山、大家、都一样。』 『欺负、佐山、就是、欺负大家。』 『4th-g、和佐山、一样。』 『4th-g、也有感觉、也有、被欺负的感觉。』 众人一听,无不哑然无语、摒息而待。 八号认为,草兽这句话,也许已让各g人士及ucat代表都感到4th-g的危险性了。 4th-g不会怀疑应信任的对象。他们只是一味相信,也不会怀疑这么抉择的自己。 由于4th-g是如此信任众人,所以会去感受任何人心中的苦痛。 在答询中也不例外。 要和这样的对手对谈可不简单。 但4th-g居民对这点一点儿也不明白。 他们只是单纯地担心佐山。 『佐山、和我们在一起、可是、现在、佐山、被欺负、4th-g也在、欺负佐山、不合逻辑?不在一起?有错?』 『不是在一起吗?有错?』 然后—— 『矛盾?』 佐山对这问题有些反应。他环抱双臂后开了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时,八号正面那片柜台边的黑暗,迸出了一道坚决的喊声。 「才不矛盾呢!」 聚光灯立刻在柜台边打下,一名身穿制服的少女映入了八号眼中。 少女毅然迈开步伐,露出坚强的笑容说: 「我是low-g代表风见·千里——这个问题就由我这代理交涉人回答吧!」 第二十八章『存在的不存在之物』 好像保持一样喔 希望能保持一样 好想一直这样哦 ● 风见踏上书库最底层,继续前行。 在书库中央的少女,对于清空书架的阴暗书库感到十分新鲜。接着她开口: 「来,我们稍微聊——」 「我抗议!」 赫吉的喊声从背后暗处射来。 没必要回头。如此突发性的强烈言词—— 「议长!她的代理交涉有经过许可吗!」 已在意料之中。像sf现在这样点头—— 「风见小姐,请明确解释您要求代理交涉的原因。」 以及这样的问题,风见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于是风见看着她正面略高处的议长席说: 「既然low-g代表佐山能当交涉人,那么同为low-g代表的我却不能当交涉人——有这种道理吗?」 风见阖眼张口,仿佛想让声音弹向背后暗处似的对地面喊道: 「——如果不行,请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 风见吸了口气,再次望向前方。 前面有佐山的课桌,还有两头用前脚攀着桌缘站立的草兽。 她蹲了下来,让视线和草兽同高。 两头草兽也将头转向风见,开口说: 『风见?』 「哎呀,你们也知道我是谁啊?」 草兽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 『ape killer!』 「是希欧教你们这种怪英文的对不对——!」 风见背后的暗处跟着传来—— 「对、对不起对不起嘛——可、可是,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喔!」 「嗯……这样啊,那我安心了——换言之你是真心这么想的罗?」 希欧吓得「咿咿咿」惨叫,右手边的暗影也跟着吵闹起来。 「上校!上校!属下判断这次希欧小姐的确有错!请您大发慈悲放下右手啊!」 事情似乎闹大了呢。风见叹了口气,决定无视左右面对前方。 草兽仍盯着她看。 『矛盾。』 矛盾指的就是—— 「你们是说,佐山明明和自己相同,可是自己却在欺负佐山,所以觉得矛盾吗?」 『对!』 两头草兽点头高喊,并放开桌子走近。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来,看在眼里的风见努力保持冷静,心想—— ……呜啊,好想抱回家喔!还可以消除疲劳耶! 风见强压住冲上心头的真心话,准备回答问题。 输赢现在才开始。风见如此告诉自己,并说: 「听好罗——那没有矛盾。」 ● 两头4th-g草兽同时在风见眼前歪了头。 『为什么?』 风见先说了声「其实」提词。 要说的话,基本上都已经想定了。 ……感觉跟我之前的情况还满像的嘛。 「佐山他啊,跟你们还不一样喔。」 这句话从周遭黑暗引来了代表疑问的阵阵「咦」声。 风见明白此声因何而起。在4th-g的全龙交涉中,4th-g感到彼此相同,便决定跟随佐山,但她却刻意推翻了前论。 之后她接着说: 「懂吗——low-g跟你们还不算是一样的。」 草兽没有立刻作出答覆。 他们先是靠在一起,然后稍稍缩起身子说: 『你们骗了我们?』 哇,太尖锐了吧。风见在心里仰天惊叹。 但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她说: 「我们没有骗你们喔。」 『为什么?』 「很简单呀?你们虽然已经和佐山在一起了,可是……佐山跟你们还是不太一样。因为——你们失去了原来居住的世界,对吧?」 两头草兽稍微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三秒后说: 『搬家。』 「没错没错,就是搬家……而且啊,佐山的祖父他们也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搬家了。不过佐山跟大家不一样,没有搬过家,对不对?」 草兽又想了一会儿,接着说: 『没有、佐山、搬家过、的感觉。』 「所以啦,佐山跟你们还是不太一样吧?你们搬来这里,和这里的佐山在一起了,可是这里的佐山却没搬过家。」 『矛盾?』 「是啊。」风见笑得更深了。 说得通,放轻松,一定有用。风见在心里列出三段同样语尾的话鼓励自己,并说: 「然后呢,现在在这里欺负佐山,就是为这个世界搬家的另一种方式喔。」 『为什么?』 「大家的世界就是因为搬家所以消失了吧?也就是世界被欺负了,对不对?这么一来,这个世界也一定要先被欺负过才行。」 『要被欺负过、才会让、low-g和、其他许多的g、一样吗?』 「对。因为搬家让许多的g被欺负了,所以也得用搬家欺负low-g。可是一旦搬家了,low-g就会消失,大家就不能在一起了,才要欺负佐山代替搬家。」 『欺负佐山?』 「对。」风见点点头,草兽跟着立起身子,一左一右地看过来。 ……呜啊啊,好想两手各抱一只回家啊! 风见又拿出自制力,看了看两边草兽后说: 「佐山就算被欺负也不会消失喔,因为他是个变态。因此,为了不让这个世界消失,佐山才要代替这个世界被人欺负。」 『没事吗?佐山、没事吗?』 听了这问题,风见终于将视线转向正前方课桌后的佐山。 那西装少年在风见和草兽面前手抵颚尖.一双锐眼回看着他们。 轻点个头后,两手不知所谓地左右平伸。 「……不痛不痒!」 『不痛不痒?』 「没错,我日夜不断地向新庄同学表达我对她的思慕之情,她却一再地苛责我,但我依然未曾屈服——就算来上一二十个足以毁灭世界的折磨,我也不放在眼里啊!」 『新庄、很可怕吗?』 「一点也没错!她实在是太不老实了!」 说完,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风见背后的书库入口闯了进来。 「佐山同学!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啊、希比蕾小姐你怎么、连大树老师都——!」 吼叫声就这么被拖出了门外。 搞什么啊。风见向下一看,眼前的草兽也歪着头看着她。 『不痛不痒?』 「是啊,不痛不痒喔。不痛不痒~」 风见吸口气伸腿站直,草兽也随着那动作和气流仰起身来。 接着,双方视线又对在了一块儿。 「知道了吗?为了让佐山跟你们完全一样,所以不可以妨碍其他人欺负佐山喔?」 草兽「嗯」地点点头,并说: 『好奇妙喔。』 「什么事很奇妙呢?」 『现在、这个世界、拥有一切、那么、4th-g、也和世界、同在呢。』 『没有全部消失,是因为、佐山吗?』 「对呀。」风见说。 「因为这个世界有 你们、有其他人,大家又想变得一样,所以世界才没有消失啊。」 『一样?因为大家、和佐山、一样?变态?』 「这语病有点大……」 草兽没有理会,再度转向佐山。 『佐山、好了不起喔!好了不起喔、佐山!』 接着环顾全场—— 『大家都、好了不起喔!』 这一喊触动了周围的声音和动作。 风见发觉光所不及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些变化。旁听席和其他的附设席、代表席上的每个人都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 接着,所有人都以各自的方式行了一礼,并在下个瞬间就座。 短促的响声后,议场又恢复了以往的肃静。 「…………」 在黑暗中诞生又消逝的声音和动作,带给风见错觉般的感受,犹如闪现的梦境。 风见松了口气,看看脚边的草兽。接着朝代表席说: 「谢谢各位——好啦,我们走吧。」 『嗯。』草兽点点头。他们并肩抬头一望,做出道谢般的动作。 『谢谢、ape killer。』 「希欧——!」 当代表席又传出「咿咿咿」的尖叫时,佐山说话了。 「接下来就是希欧的5th-g质询了,放轻松吧。」 「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该先向我道个谢啊?如果你需要帮忙,那你的确欠我一声谢谢,如果不需要,就算是我抢了你的交涉吧——哪种比较好?」 「不管是哪种,我都能够用『多谢你的鸡婆』来回答吧?」 苦笑声传入风见没回头的耳里,但已让她心满意足。 ……这学弟还真不老实。 风见跟着苦笑,转向代表席,和草兽一起挪动脚步。 「好啦……希欧!接下来就交给你罗!」 ● 一被点名,希欧就反射性地弹了起来。 希欧随后在心里「呃」地低吟一声,才惊觉状况的变化。 ……已经轮到5th-g质询了呢。 跟着浮上心头的是「惨了」一词。 虽然准备了不少话要说,但自己的心却仍未准备妥当。 刚才遗佩服地观望着风见和草兽对话,一转眼话题就跳到自己头上。 「————」 希欧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啊……」 她忽然感到脑子一片空白。 灯光打在自己头上,黑暗中有着比多还要更多的人影,一只只眼睛散发出微光直盯而来,逼得希欧想张口说话—— 「…………」 却只能僵硬地挤出一声「啊」。 希欧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状况。 ……我在紧张? 「咦?呃……」 虽然想赶快说些什么,说得出口的却只有这么多。 脑充血的感觉使她吃了一惊。 慌乱的希欧,在加速的心跳声中怯怯地左右张望。 不禁渗出的莫名泪水使景物糊成一片,让希欧更加失措。她只知道不能就这么虚耗时间。 ……原、原川大哥! 才想抓住身边的原川求救,某种东西便轰穿了希欧的身体。 正前方的佐山—— 「——哇!」 冷不防大喊一声,吓得希欧猛然一颤。 眼角泪水也跟着溃散。 「!」 僵直的身体突然软化,让希欧开始发抖。 「啊……」 她不禁呻吟,瞬时失了魂的身子宛如赤身裸体。 众人的视线也在这时集中在她身上。 注视。 希欧失去紧张而无法抵抗眼前的恐惧,只好另求他法。 放声喊叫。 而且是以「不」声起头。 「不要——!」 刹那间,山德斐洛已现身于书库之中。 第二十九章『孩童的话语』 我展开的双臂 人口中的羽翼 ● 罗杰从旁听席上看着眼前一连串的动作。 首先,原川赶忙扑倒尖叫的希欧。 一般而言,山德斐洛会为了方便希欧搭乘,而出现在她背后。 因此原川立刻从后将希欧扑倒,接着—— ……好久没看见这一幕了呢。 名为山德斐洛的机龙,带着一阵疾风出现了。 位置就在俯卧的希欧和原川背后,也就是叠在他们上方。 罗杰接着看见全长将近四十公尺的蓝色机龙头朝柜台、尾朝书库深处拉直身体。 龙尾超出了书库空间,一路刺进准备室里。议长席上的sf虽只是偏头闪过,但若少了这个动作,她早已身首异处。 之后sf若无其事地说: 「5th-g代表,请继续您的质询。」 众人的动作也被她的冰冷话音镇压下来。 这时,罗杰发现了一些事。紧张感已转移到席上群众,邻席的上司还满意地点着头,看向眼下的机龙。 原川在欧铎所视之处爬起身来,希欧也从原川底下慢慢站起。 她看看四周、吐了口气之后,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问: 「呃、这个……请、请问,大家都还好吧?」 没人回答。事实上,现在没有一个人敢和那有龙相伴的少女任意谈话。 这机龙对希欧而言虽是守护者,但在场中其他不知情的人眼里,却等同于5th-g制的大型钢铁兵器。 这架机龙能在空中自由来去,将同尺寸以上的钢铁怪物轻易拆成碎片。 而且口部主炮、盾部副炮全都处于开启状态。 在场所有人都已事先在报告中得知,这架机龙只听命于希欧一人,是她最坚实的壁垒。 然而,倘若实物猛然出现在眼前,其震撼力绝不是书面报告可以比拟。 众人在这瞬间体认到希欧掌管着5th-g之力的事实,绷紧了神经,导致场中鸦雀无声。 只要不轻举妄动,至少不会被视为敌人。 一旦有个闪失,很可能会立刻遭到概念战争中有最强之称的个体兵器攻击。 但机龙只是随着希欧视线左右摆头,出声问道: 『希欧,你没事吧?原川你呢?』 「要是你没冲出来,我想我一定不会有事。」 原川在山德斐洛颈下一公尺处盘腿坐下。 希欧也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并道歉: 「那、那个,对不起。希欧一点事也没有喔?」 『这样啊,可是你刚刚不是感觉到处境很危险吗?』 山德斐洛的话让四周气温降了三度,之后—— 『这里是战场吗?你被包围了?似乎还有其他g的人,是敌人吗……?』 「冷冷冷冷冷静一点啊,山德斐洛!」 罗杰深表同意的同时,忽然感到自己与众人的精神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不会错,参与这场盛会的每一个人跟自己想的一定是同一件事。 救命啊,拜托救救我啊! 让大家团结一心的神啊,请接受我等的赞美吧。下回选举,就看在共和党的名称分上投他一票好了。 就视野所及而言,仍保持冷静的只有邻席的欧铎和他另一边的德国ucat代表黛安娜,再仔细一看—— 「亲爱的你看,只要对齐这两个角折起来再撑开——哇:头盔就做好了喔。」 「嗯嗯、嗯嗯,原来摺纸就是用纸制造兵器的文化啊!日本实在可怕!」 这是逃避现实的新招吗!罗杰虽这么想,但为了不惹事生非害全g将世界毁灭的炮口指向美国ucat,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跪坐的希欧,在众人紧张的视线焦点上摸了摸山德斐洛的喉咙。 「放心啦,山德斐洛,希欧没事的。」 接着转过头来,精神如往常般饱满地笑着说: 「——大家都没事吧?」 所有人为了自己的安全,全都朝那回眸一笑的少女大喊: 「——没事!我们没事!」 ● 那答覆让希欧松了口气。 她「啊……」地放松肩膀,在山德斐洛底下向前看去。 「……佐山大哥已经躲到桌子底下去啦?真是训练有素呢。」 「是啊,希欧。别看我这样,我在避难训练时可是一点都不马虎呢。」 佐山蜷身蹲在课桌底下,两手抓着桌脚说: 「要是出了什么灾害,只要这样子就没问题了。」 虽然希欧想让山德斐洛趴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之后,蹲在桌下的佐山先对跪坐的希欧问道: 「希欧,你有什么要求吗?」 希欧困惑地「咦」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往旁边一看。 原川背对着她—— 「原、原川大哥——这种时候你还看什么少年漫画啊!」 「人家是问你有什么要求吧,少扯来我这儿。主角和暗黑皇太子打得正精采呢。」 「怎么这样……希欧都已经决定要和原川大哥一起h了呢!」 这一喊又让议场冷了下来。 希欧回想起自己刚说的话。 「哎呀?应该是『和原川大哥用一样的』,不是『和原川大哥一起』……」 发自旁听席的声音打断了希欧的呓语。 「希、希欧?老师觉得,你刚刚说的话,不太适合在这里说喔?」 聚光灯这回打在了黛安娜头上,身穿黑西装的她托着腮说: 「老师觉得,你们应该要先好好谈谈才对呢。例如要养几个小孩之类的。」 「老、老师!什、什么小不小孩的,现在希欧还、这个……」 「说得也是呢,毕竟老师还没告诉希欧小孩子是怎么来的嘛。」 黛安娜托着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看来,说不定已经是时候让希欧知道一些大人的秘密了呢。事实上……小宝宝是送子鸟送到爸爸妈妈手上的喔。」 没有人对黛安娜的话做出反应,就这么过了三秒。 时间一、二、三地经过,之后希欧看见两道人影从代表席走了出来。 是飞场和出云。 两人用眼神和手势指定彼此的位置,各自来到南北旁听席前。 接着他们垂下双手,齐声喊「一~二」,带领希欧在内的所有人—— 「咦——?送子鸟?」 「为、为什么要这么惊讶呢!难道各位……都不知道吗?」 「呜哇,出云学长!我、我脑子已经乱成一团了,就让我对你告白吧!」 「你也太恶了吧。」 「干、干嘛正经地回我啊!梗都铺了就陪我玩一下嘛!」 希欧看到还在桌子底下的佐山耸了耸肩,叹了一声。 「受不了,竟然想对男人告白……你是变态吗?真是个恶心的孩子。」 「你先去照照镜子好不好!还有现实!你平常的行为跟新庄学长也是!」 「嗯,新庄同学真是可爱到不行。」 「呃啊,根本没在听!」 「到底是谁没在听啊!」 黛安娜放声斥喝,拨了拨长发挺胸说 道: 「人家难得和学生讲这么正经的事,你们两个男生竟然……在那边搞违背生物本能的事!」 「老、老师!先先先先先先冷静一点吧,希欧也会尽量冷静的。」 「希欧,老师一直都很冷静呀,只是其他人实在太奇怪了。话说……希欧,你到底是怎么了呢?老师的得意门生怎么从刚刚就一直这么慌张呢?」 「人、人家没事啦。」希欧试着平缓呼吸。 但黛安娜没有就此放过她,持续追问: 「该不会,希欧也觉得老师说错了吧?」 这话让希欧听得冷汗直流,呆望着黛安娜。 黛安娜两眉微垂,也回看着她。 ……最近这种生死关头好像多了点呢。 呃……应该告诉她正确知识吗?这种错误应该要纠正吧?不过那群书记全都突然一副准备卯起来抄的样子,感觉很有问题。那是一种性骚扰吗?是性骚扰吧?呃呃呃呃呃—— 就在希欧天人交战时,场中某个变化解救了她。 那是一道声音,男人的声音。坐在黛安娜身边的欧铎说道: 「黛安娜、黛安娜!我现在说这些话,是为了挽回你的声誉——你的说法是错误的。」 「真的吗?」老师的惊讶反应让希欧松了口气。 欧铎是黛安娜的丈夫,由他来传授这门知识应该最为恰当吧。 于是欧铎说了: [插图] 「黛安娜,所谓的小孩子——是从甘蓝菜里长出来的才对。」 「呜哇——!」 全场抱头惨叫,吸口气跺地三下。 「这对夫妻简直一个样!」 黛安娜气急败坏地抗议,但是没一个人理她。 接着,佐山在希欧正前方的桌子底下出声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要求呢,希欧——你想和重要的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 在仍未平息的嘈杂中,希欧被问得「对」字差点脱口而出—— 「————」 但最后依然什么也没说。 她想了想,再犹豫了一会儿,才搭着身边原川的肩头说: 「不、不对——如果那种平安是别人给的,那就免了。」 ● 希欧捧着胸口说道: 「希欧——还想好好学习下去。无论是社团活动、学生会、校庆、长假、作业、期中期末考、班会、放学、看着窗外发呆,还是仰望走廊窗外的天空,都想认真体会一下。」 心里虽有些踌躇,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有点奢望……不过希欧还想上大学念书呢。」 「你应该不会认为自己办不到吧?」 「不会。」希欧回答,接着略为挺起胸膛。 「可是,我想做的还不只那样。」 「嗯。那么——你在自力得到平安的生活后,还想要其他东西吗?」 「是的——不过也只算是希望而已。」 希欧用右手摸着头顶上山德斐洛的喉咙说: 「……如果可以,希欧想向那些痛苦的人伸出援手。」 少女接着发问,不只是对佐山,也对在场所有人说: 「在场的各位,是否肯握住乞求援助的手……将自由的天空借给希欧呢?」 这问题带有另一层意思。 那便是允许场中这架全长近四十公尺的机龙自由进出各国领土及各居留地。 而且,他还是架身披坚实装甲、能独立攀升至卫星轨道、主炮足以轻易轰掉一座山岭、还可随意光学匿踪的机龙。 但希欧没有多想,果决地接下去说: 「希欧想成立一个国际性的救护团体。当然,只靠希欧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希望到时候能请任何——」 「——美国、美国ucat向你承诺,我们将赋予自由之龙自由的天空以及所需援助!」 欧铎爽快地答应,让希欧讶异地迅速站起—— 「叔公……!」 结果头顶直接撞上山德斐洛的喉部装甲,应声倒地。 山德斐洛冷静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希欧,刚刚我实在是来不及反应。幸好你没撞上尖锐的部位。』 「希、希欧也觉得很幸运呢……!」 希欧吓得眼角渗泪。她躺在地上摸了摸头,赫然发现起了肿包。 ……啊,希欧的大脑要坏掉了,要变成怪人了…… 看着身边满满的范例,使她心生疑惧。 「喂,希欧。」 原川轻敲肿包,害她痛得跳了起来。希欧七手八脚地坐起来抱怨: 「不、不要这样啦,原川大哥!拜托不要乱碰希欧敏感的地方!哭给你看喔!」 「少说那种会让书记乱写的话——你看看旁边。」 希欧呜咽地按着脑袋,听话转头看看。 她在阴暗的旁听席中见到了—— ……高举的手…… 一只只的手向上直举,宛如一片赞同之林。 感到犹豫的,也在见到周围反应后缓缓展开枝叶。 「…………」 这时,议长sf同时对空鸣响了左右的机枪。 久违的爆裂声卷起一丝气流。 「tes。本席宣布——5th-g之要求已被受理,即刻立案。」 「很好。」佐山点头说道。 「将各国ucat当作分部,部署非战斗用机龙和武神啊,这还真是个有趣的主意。倘若和3rd-g配合,用途一定非常广泛——可是希欧,你若是成为该团体的主力,很可能就此失去平静的生活,每日疲于奔命,你无所谓吗?」 「请放心。」 希欧按着心门说: 「希欧一定会让各位放心的。」 佐山一听,哈哈轻笑。 「那我就放心了——我也接受你的提案,你就随自己开心去拯救世界吧。」 希欧惊喜地「哇」了一声、冲向原川,顺势紧抱住他。 「原川大哥!原川大哥!希欧好开心喔……!」 接着—— 「太好了——这样希欧就能放心生下原川大哥的孩子了呢。」 希欧的话瞬时冻结了场中众人。 原川的意识也似乎断线了一阵子,之后才冷静地说: 「……你的日语……没用错吧?」 「嗯,我没说错啊?不是说……」 希欧一脸茫然地歪着头说: 「不是说亲过嘴就会怀孕了吗?原川大哥,难道你忘记了吗?」 下个瞬间,众人的悲叹声带着各种涵义爆炸了。 第三十章『继续的方法』 好了,你该怎么办 好了,你想怎么做 好了,快下决定吧 ● 随波飘摇的感觉,有种能令人镇静的奇妙力量。 摇晃感和光线,让诗乃不禁睁开了眼。 ……奇怪? 还记得自己是躺在中央公园丘顶的长椅上,望着阴暗的天空。 当时应该是在反省自己心里的纠葛吧。 然而现在看到的是—— ……红色的墙壁或其他类似的东西,还有太阳照在上头。 同时自己正攀附在某种摇晃且温暖的物体上,那会是什么呢? 诗乃立刻发现答案,急忙挺起身来。 「——辽子小姐?」 「哇!吓死我了!」 辽子正背着诗乃。诗乃从那红色和服背上突然坐直,再加上辽子也吓得弯身一仰,辽子的重心便自然而然地向后倒去。 这条洒满阳光的马路边虽设有步道,但上头没有护栏—— 「啊、喔、喔喔喔喔喔!」 辽子一个不稳,上半身带着诗乃倒向车道,一排沙石车队正好驶来,大鸣喇叭。 「哇啊啊啊啊!」 「咿咿咿咿咿!」 车体擦过后脑发丝的感觉让诗乃全身发毛,辽子在滚滚废气和热流的推动下扎紧马步,硬将身体拉回步道。 辽子「啪」地踏稳脚步后,和诗乃同时「呼」了一声,接着有气无力地问: 「……小诗,你没事吧?」 辽子将诗乃眼中的笑容转向前方,继续前进,趴在她背上的诗乃赶紧说道: 「不、不好意思,我下来自己走就好了……」 纵然心里藏有千言万语,但这句是眼前最该说的话。 但辽子头也不回地回答: 「不~要,要是你又不见了,辽子姐姐会很不开心的。」 这句话让诗乃心头一揪。 怎么办呢?诗乃心想。要怎么解释今天的事呢,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呢。诗乃对自己的下一步全无头绪,只想赶快说些什么,于是鼓起勇气问: 「辽子小姐……你不生气吗……?」 辽子想了片刻,粉颈一倒。 「不知道耶。」 接着又「嗯~」了一声。 「发现小诗的人说,你绝对不是平白无故跑出来的。」 「……发现我的人?」 「嗯~就是从大概五十年前到现在一直都在当流浪儿的阿灌跟阿梅等人。」 辽子笑着转过头来,对脸色发青的诗乃说: 「放心啦,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是有点问题而已——其实啊,发脾气实在不是辽子姐姐拿手的事。那很累人呢。」 「这样啊。」诗乃点点头,放松身子吸一口气。 接着她对眼前的笑容问: 「那你……不会想问我为什么跑出来吗?」 「你想说吗?」 对于辽子的反问,诗乃先犹豫了一下—— 「被问比较轻松嘛。」 辽子一听,凝视着诗乃点点头。两次、三次。 「其实啊……」 辽子的脚毫不保留地踢中步道缘石。 诗乃整个人差点直接飞到马路上,又吓出一身冷汗。 「不、不用特地回头说话没关系啦!」 「可是说话不看着对方很没礼貌耶。」 辽子苦笑着转向前去,继续走着。 「所谓说出来会比较轻松的事……都是些憋在心里会很难过的事吧?所以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才要一吐为快,对不对?」 「……嗯。」 「哇~辽子姐姐随便说说就猜对了耶!搞不好可以去给人算命罗!」 辽子打从心底开心的样子让诗乃轻笑几声。怎么会呢,为什么呢,有种这个话题被她三言两语简单化解的感觉。 而诗乃也因此垂下头来,额头倚着辽子的背说: 「对不起……」 「嗯?为什么?」 「因为……」 辽子的背忽然细颤起来,仿佛在窃笑似的。 她接着抬了抬诗乃,然后安抚式地摇着身体说: 「小诗为什么要道歉呢?辽子姐姐又不知道小诗为什么要走。」 「可、可是,原因我真的说不出口……」 辽子立刻回答: 「那就不用道歉啦,辽子姐姐也听不懂你在对不起什么。」 见诗乃无言已对,辽子的背又抖了几下。 「不过那也没关系,因为小诗真的太可爱了。你想在我们家待多久都没关系喔?想走的时候就尽管走……要是成功逃走了,就当作我们缘分已尽吧。」 「那怎么行!那、那样子我不就等于是背叛辽子小姐你们了吗……」 「反正辽子姐姐也不会知道你为什么想走,所以——」 辽子直截了当地说: 「只要把『逃跑』当作小诗的生活方式,事情就解决了。」 怎么这样……但这称不上抗议的话,被诗乃用额头在辽子背上压了下来。 她想吸口气,却被颤抖震得断断续续。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不讨厌我呢……?」 诗乃声音发抖地说: 「我把某个人当作亲姐姐,她却故意排斥我、远离我……愈想靠近她,她就离得愈远。」 「你希望她多关心你一点吗?」 诗乃轻轻点头,泪水也跟着滑出眼角。 「我希望我们能像以前一样……」 「其实啊。」 辽子的背传来「嘿嘿」轻笑,然后把诗乃再往上挪一点。 「很久以前,有一个对辽子姐姐来说很特别的人。」 「咦……?」 「好害羞喔~」辽子嘴上说着,同时耸了耸肩。 「只是辽子姐姐什么也不敢对他说,而且一点表示也没有。知道为什么吗?答案很简单——因为辽子姐姐很胆小嘛。」 辽子停下脚步。 「说出口后他会怎么反应,其实辽子姐姐早就知道了。他一定会特别在意我的感受,但是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所进展……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好沉重好沉重。」 「所以你才什么也没说吗?」 「小诗已经勇敢说出来了,对吧?」 「————」 「那小诗在意的那个人有说什么吗?」 诗乃无力地答了「没有」后才慢慢寻思,然后改口—— 「她想……让我远离她正在做的事——」 「那就是啦。」辽子点点头,继续走下去。 「她其实不是讨厌小诗喔。她是很疼你,才会要你离远一点的。要是她讨厌你,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一定懒得管你。」 「…………」 辽子呵呵笑道: 「那个人也很胆小吧?不敢说出自己担心你、重视你,虽然知道你期望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笑声转为苦笑。 「看来你们两个都比辽子姐姐强呢。」 诗乃靠着辽子的背放松下来,连点头都忘了。 ……原来是这样啊。 诗乃望向 自己心中的某处芥蒂。 ……命刻姐姐,对不起。 诗乃不禁反思,自己是否一味地期望命刻回到以往,却不知自己早已变了样。 命刻是不是发现了这样的改变呢?是不是早就察觉自己将她当成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呢? ……如果是的话…… 不擅表达的命刻都是要自己怎么做的? ……她都叫我不要想战斗、别去碰那种事…… 战斗的反面又是什么? 「——」 诗乃突然有个想法,并在一句「也许这样说有点自私」后,将它说出了口。 「……现在的我,是不是已经不用战斗了呢?」 说不定,这只是为自己的自私、为逃避战斗找藉口罢了。 然而—— 「既然小诗不喜欢,那就不必勉强啦。」 听见辽子认同的话,诗乃感到眼眶一湿。 思绪在心里打转。 ……命刻姐姐要是知道我已不再战斗,还能和亲切的人一起生活—— 她是否会肯定我,并且为我高兴呢? 诗乃慢慢抓紧辽子的背,像是想为这起自问找出解答一样。 「辽子小姐……」 想到的都是些说不出口的话,绝对、根本不能说的话。 但辽子没有跟着诗乃一起沉默,又说: 「孝司他还说,要做好早饭等我们回去一起吃喔——那个傻孩子竟然说要做汉堡排呢。一大早就弄那么油的东西,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且小诗比较喜欢吃日式早餐吧?」 听辽子这么说,诗乃脸上自然地漾起微笑。 泪水失控地夺眶而出,手脚也使不上力。 「我很喜欢吃孝司先生做的菜喔。」 「哇!那个恋童癖竟然这么行!要是传出去了,辽子姐姐以后怎么见人啊!」 诗乃的笑魇被辽子的欢笑声刻得更深了。 她闭上了眼,静静倚着辽子的背。 倚偎在相当于自己姐姐的人背上,回到她所居住、自己在相反世界的另一个家里。 ……命刻姐姐…… 诗乃在心中呼唤着她珍爱的人,并沉入安详的梦乡。 ……你知道吗? 她轻轻点头,在送出沉眠前最后一口气时心想—— ……说不定我也有属于这个世界的哥哥或姐姐喔? ● 休息室已成了一幅午餐风情画。 在5 th-g质询结束后的中场休息时间,各g、各ucat代表都离开议场,到划为各自休息室的概念空间里稍作歇息。 全龙交涉部队也是如此。 希比蕾带来她在学生餐厅烹制的七层豪华便当、蔷麦沾面和各式卤菜,大树则将她逛年终庆时各摊贩送她的小点心和饮料拿来分享,盖满了排在一起的课桌。 大家将相中的菜肴夹进盘后,就各自回到座位上继续作业。 真正还在忙的是希欧跟风见—— 「新庄同学,你的份已经告一段落了吗?」 「嗯,现在是在等风见学姐跟原川同学的翻译,把版面之类的检查一下再影印之后就算大功告成了吧……应该能在9th-g质询前结束。」 佐山道谢后夹走新庄递来的章鱼烧,并望向桌子彼端。 希欧坐在窗边原川的位置上紧盯笔电。他看着少女的背影说道., 「希欧,谢谢你给了我一场相当有意义的答询——话说回来,你那边进行得怎样了?赫吉的世界创造论里有没有什么漏洞之类的……」 新庄的眼朝话音的去向一瞄,首先见到的是希欧转向这里的脸。 希欧眉尾低斜,尴尬地笑着说: 「不好意思,我还是找不到漏洞呢……」 希欧的肩膀没向上缩起,反而直线下坠。 「如果世界是从母因子衍生出来的,那就只有鹿岛先生或赫吉先生的说法能够成立,而且只有后者会产生十二个g……」 「换言之世界是以他们的方式运转吗?岂有此理,这可是我的世界啊。」 佐山继续说道: 「不过无所谓,反正再过不了多久,大家就要在我的世界当邻居了。」 这番胜利宣言般的豪语,让新庄和众人面面相觎。 然后众人自然地将视线集中到新庄身上,似乎要他有所反应。 ……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这种工作丢给我啊…… 新庄在心里叹了一声后转向佐山,将发束拨到背后歪头问道: 「你还真敢说……我问你,『过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 新庄没好气地发问,佐山则是微笑以对: 「只要新庄同学把刚刚摆在桌上的那杯饮料给我,我就说出答案。」 新庄想了想,再看看四周。众人注视着他,眼神露骨地喊着「给他!给他!」但新庄仍有自己的矜持。他又想了一会儿才说: 「……你、你先告诉我,我再给你。」 「那我就说吧。」 佐山神色自若地一口答应,翘起二郎腿说: 「我已经从既有的事实当中,找出了几个能瓦解top-g优势的论点。」 比起佐山一派轻松的语气,话中内容更教新庄惊讶了那么一点。佐山继续当着他的面说道: 「答询结束后的投票判决,应该就是在比较top-g的正义和low-g的优势。为了获胜,他们势必会在质询时强调自己的世界被何等恶毒的技俩毁灭。可是——」 佐山没有看向其他人,凝视着新庄。 「假如那场毁灭不是什么暴行造成的,而是种必然的结果呢?」 「必然……?」 佐山反问新庄: 「假如top-g非得那样子灭亡不可,事情又会怎么变化呢?」 「……?」 当众人一脸纳闷时,佐山从桌上拿走新庄的杯子,一饮而尽。 「……好啊!这实在太特别了!看起来虽和咖啡无异,味道却完全无法想像!」 「其实那杯是我临时找个东西装起来备用的蔷麦面沾酱。」 「……新庄同学,你喝过它了吗?」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去喝那个啊。肝脏会坏掉耶。」 「基于各种不同层面的考量,我要求一切重新来过……!」 「冷静一点。」新庄说完,佐山也「嗯」地点头,坐回椅子上。 为了不辜负众人期望,新庄再问: 「你为什么认为top-g必然会毁灭呢?」 「在回答之前,我希望你能重新来过,先用这杯子喝个一口。」 「唔。」新庄低头握拳时,背后传来几声压低了的声音。 「觉,佐山为什么对间接接吻这么执着啊?」 「大概是因为某个5th-g高层说直接亲嘴会怀孕的关系吧。」 「希、希欧是因为缺乏知识才会说那种话嘛……不过,实际上到底要怎样才会怀孕呢?」 「希欧,希欧·山德森,等你回美国看个几百小时深夜节目以后,我们再继续这个话题。」 新庄在他们的话题发酵得差不多之后叹口气。 「好吧,等等我就喝一口再给你,先把答案说出来吧……你为什么说top-g的毁灭是必然?有证据吗? 」 「那其实是种状况证据,就藏在你的报告里。同时——它也是你母亲口中low-g三项独有特征中的最后一项。」 「咦?」新庄吓了一跳,怀疑地回想着自己的报告内容。 「先、先等一下,难道佐山同学已经知道最后一项是什么了吗?」 「还只是推测,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可是——low-g的确有那种东西。」 佐山的语气,犹如在描述一个铁铮铮的事实。 新庄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慢慢坐下,心想—— ……真的有吗?妈妈说的那个真的存在吗? 新庄虽用「自己」来答覆瓦姆纳比的谜语,但她仍不确定那究竟所指何物,而佐山却断言那个就在low-g里。 他一定是从目前揭露的过去和事实之中,发现了其真面目。 「我打算用那个答案,和top-g一决胜负。」 「这、这样啊……」 新庄竖指抵着额头想了想,一口气的时间后—— 「可是,为什么low-g的那个……会让top-g的毁灭变成必然结果呢?」 「因为整件事非常荒唐。它……非常非常地荒唐。没错——」 佐山继续说下去: 「因为事情就是那么荒唐,所以你的母亲才会到top-g去,造成你父亲的困惑,让我父亲决定毁灭top-g。而且——」 「而且?」 「……而且迫使top-g不得不步入毁灭。因为他们想成为全g领袖——所以不用等我父亲出手,他们就已经开始自灭了。」 「!」 在众人的疑惑声中,大树首先发难: 「那、那个:佐山同学!呃……老师啊、这个、呃……」 「佐山!要是拿不出真凭实据,会让所有g以为low-g只是随便想找理由脱罪,反而遭到唾弃耶!」 「对、没错!老师刚刚就是想讲这个!」 众人理所当然地无视大树。 佐山将手伸向盘起的腿,在所有人眼前把膝盖抱到胸前。 「如果要赢,我就一定得那么说。反派立场的我们要自己去否定那些罪名。这一招,只有想把证据全都翻出来的我们办得到,而且非得由身为恶徒的我来执行不可。」 「可、可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论点真的行得通吗?要是被反驳了,有办法再驳回去吗?」 听了新庄的问题,佐山只是耸耸肩。 「……其实我还需要几个关键证据,有瑕疵的地方也不少,那些都得靠我的论违加以补强。我会在之后6、7、8、9、10的答询之间,把我的论点再统整一番。所以——」 佐山说: 「希欧,我希望你也能在这期间好好努力,只要能做出结论,就一定能成为我论点的后盾。还有——」 佐山转向飞场和出云。 「8th-g的质询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顶多十分钟就会结束了吧,而9、10两g一定不会给我们时间,因此——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们。」 「是要争取时间吗,佐山学长?」 「没错。」佐山点头说。 「会议重新开始后,我需要两小时来统整我的思绪。对付9、10两g时,我应该能自己拖个一小时,8th-g大概只有十分钟。所以……剩下的五十分钟就拜托你们了。」 出云点点头、抓抓后脑,接着出声回覆: 「真拿你没办法……纯聊天这种事我都在盖被子的时候才做耶。」 风见朝出云腹部中央赏了一发肘击。 ● 两名女子,在某间休息室里望着窗外景色用餐。 她们是一身黑西装的命刻,以及身穿卡其色战斗风衣的龙美。 命刻坐在窗框上,抚摸坐在脚边地板那头大白犬的头。 龙美在四张排成田字型的课桌上侧坐,从塑胶袋里拿出购自校外便利商店的罐装啤酒。 「啊,果然已经不冰了。算了,这样子味道会更浓,也没什么不好的。」 「别喝太多喔,要是等一下有事就不好了。」 「放心吧——另一个我身上也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伤,而且还没完全康复呢。」 「……伤?」 「对呀。」龙美说:「他一直都没收紧左腋,应该是贴了疗符之类的吧。」 「眼力还真好。」命刻望着窗外,将摊贩卖的热狗送进嘴里。 龙美的声音又从视野外传来: 「外面看起来很好玩吗?」 「因为我是第一次接近这种活动嘛。」 「这理由也太无聊了吧。我还满喜欢这种活动喔。」 「你不讨厌low-g的文化?」 「我们就住在low-g里,一味去排斥只会闷坏自己而已。诗乃跟你有时候脑筋就是转不过来呢。话说——」 龙美苦笑道: 「你们两个,没事了吗?」 「该怎么说呢……」命刻按着胸口回答:「我觉得我自己应该是没问题了,而诗乃……好像是待在一个她有意愿就能好好生活的地方。所以,应该是没事了吧。」 「真是倔强——倔强的女人得不到他人施舍,只有吃亏的份,你知道吗?」 「那我就主动去争取。」 几个身穿学生服或店铺制服的人,在命刻眼中来来去去。 店铺应该正忙着做生意,里头充满了音乐和说话声吧。 只不过,坐在这里是接触不到那些的。 「你放心吧。」 命刻将胸上的手按得更紧。 「……我一定能到那里去的。」 这时,教室拉门忽然打了开来,滑轨响声让龙美、命刻和一旁的小白都回头查看. 一道人影站在门边,那是身穿白衣的—— 「赫吉义父……?」 「嗯。」赫吉应道。 「质询的下半场就要开战了。话说——」 命刻听出他话里带着笑意。 「我和约尔丝想出了一个好点子,接下来、接下来就把low-g一口气逼进死路吧。嗯?怎么样啊,命刻——准备好和他们一决胜负了没呀?」 「一决胜负?」 「是啊。」赫吉点点头,张开双手。 「就是和low-g……共享辩论的乐趣。」 ● 答询在下午一点继续进行。 除了波德曼,出云也已在6th-g代表席上就座。波德曼之所以推举出云为代表,是由于v-sw将他视为主人的缘故。 因此,在6th-g业已归顺ucat及日前战败的情况下,6th-g的质询自然地平顺进行着。 见到答询进行得如此顺利,代表席和旁听席上的每个人都觉得—— 是不是太快了呢? 对于这场临时召开的会议,各方都有着相同的见解。 top-g应是想压缩low-g的思考时间。 所以这场会议中的每分每秒,对于佐山而言应该都十分宝贵。 然而,6th-g这场质询却在波德曼的纳闷表情中毫无窒碍地进行。多数已归化且部署在ucat通常课、特勤课的6th-g人士,此后将会在世界各地协助3rd或5th-g的警察或救护工作。除了确认这点外 —— 「考量到6th-g人士对ucat之战术、装备已有相当程度的认识,相信届时让各位在该单位享有士官级待遇,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就这样,佐山的一句总结,结束了对6th-g的答询时间。 时间只用了五分钟左右,比之前每一场答询都还短。 众人不禁望向佐山。他已经没有拖延时间的手段了吗?还是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不需要时间了呢? 然而,在议长sf准备宣告6th-g质询结束之际。 波德曼身旁的出云竟起身说: 「喂喂喂,让6th-g享有士官待遇?有没有搞错啊,要让这光头踩在我头上?」 他一面对佐山喊话,一面啪啪啪地拍着身边那颗寸发不生的头。 「要是让这颗头长了什么出来,害他拿翘了怎么办?」 旁听席一片骚然,波德曼低头隐忍。不过佐山却煽风点火: 「不会的,不管再怎么补,那颗头也已经什么都长不出来了。如果头本身变长了,就能演出单口相声中『手水』的真人版故事了呢。(注:在这段故事中,「手水」为大阪方言中的洗脸之意,却被他乡旅店的老板娘误会成同音的「头长」,而引来一段笑话)」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波德曼!光头被认为是谦虚的象征了耶。就是说啊,光头真的很不错吧?既干净,散热效果又好,而且——」 出云将波德曼的头当作猜谜节目的抢答铃般拍个不停。 「看起来还很猥亵——超棒的啦!」 下一刻,满头青筋的波德曼放声怒吼,和出云大打出手。 第三十一章『设想的战术』 啊 我们对彼此的用心 将成为通往胜利的道路 ● 出云和波德曼的互殴,消耗了将近十五分钟。 最后sf举枪扫射结束了这一切,两个大男人都被扛上担架送进医务室,又花了五分钟。 加上答询时所用的五分钟,合计大约是二十五分。 飞场看着出云的担架消失在书库入口,不禁紧张起来。 ……他们没事吧? 他嘴里嘟囔着,同时脑中也在想该怎么拖延时间。 自己不像出云,没办法靠蛮力演出一段肢体式闹剧。 但他已经受佐山所托,要和出云联手争取五十分钟。 ……我还要拖二十五分啊——真的行吗? 现在,站在代表席边的自己身旁,有四颗色彩各异的光珠漂浮在桌面上。 光珠不会说话,但似乎仍拥有意识,会对问题表示反应,所以能够做到简单的沟通。 ……然而他们还是不能跟别人对话,那要怎么争取时间呢? 枣光灯忽然从头上打了下来。 飞场感到全场视线集中过来,全身瞬时一绷,不过—— 「呃……我是7th-g代表助理,飞场·龙司。」 一开口说话,心就自然地定了下来。总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在这种场合首先该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身分,所以—— 「我隶属于日本ucat,就读尊秋多学院一年级,机车研究社社员。身高一六八公分,体重六一公斤,不过体脂肪率很低。血型是a型,兴趣是偷窥,喜欢的食物嘛……只要是最近美影姐会做的我都爱吃,因为美影姐真的很可爱——」 「飞场少年,现在全世界都在记录你的公开自爆呢。」 「咦?我、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飞场回过神来看看四周,每个生物都在目光扫来时别开了眼。 难忍的沉默压得飞场喘不过气,忍不住大叫: 「啊!我现在被全世界无视了!这对人类来说是史无前例的境界吧!」 因为遭到无视,自然没人回话。于是飞场转向右侧的席位—— 「讨厌啦,风见学姐,不要不理我嘛。你看你看,这里有很可爱的学弟喔?」 g-sp2的枪尖从撇过头去的风见肩上伸了过来。 g-sp2已做好炮击准备,液晶面板还显示着—— 『滚开。』 「呜哇!连武器宠物都这么冷淡!」 「好了吧,飞场少年,别忘了你的质询。」 一闻此声,飞场立刻转向佐山。 看见佐山正注视着他,他也露齿而笑说: 「——还是只有佐山学长了解我!」 佐山点点头,看看左右旁听席,举手弹指。 「各位书记,刚刚双方的对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我要求全部删除。」 「呜哇,这个更毒!」 「你就别太在意了,办正事吧。你有想到任何7th-g可能会提出的要求吗?」 佐山问道。 「我们在上回的战斗里继承了7th-g的力量。由于他们也知道top-g和low-g之间的战事,所以他们自愿让渡概念核的行为——」 说到这里,赫吉的声音突然迸开: 「抗议——议长,那些概念核是ucat的人制造的!」 9th-g席位传来不平之鸣。 「虽然概念核的制造者应该是由7th-g人所指派——但是,倘若他们也知道top-g的存在,应该会将top-g视为让渡对象才对!」 赫吉的话让众人摒住呼吸,接着sf的回覆传来。 「tes。抗议有效——7th-g代表,请回答前述疑问。」 飞场明白赫吉所指何事。 ……讲白了,就是如果7th-g事先知道top-g的存在,就不会选择赵医师制造四龙兄弟,而会找上top-g人…… 原来如此。佐山看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 「你身为7th-g代表助理,有没有什么看法?」 咦?飞场心想,自己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年前的事。 想着想着,飞场朝浮在身边的光珠看了一眼。 四色光珠是四龙兄弟转化而来的概念核—— 「——啊。」 飞场察觉了佐山的企图,转向赫吉说道: 「很抱歉,您的假设并不正确,如果您真的那么想——还请立刻更正!」 飞场补了声「因为」,继续说: 「代表7th-g概念核的四老的确知道top-g的存在,却为了测试我们是否够格接受他们的概念核,而和我们战斗……如果他们认为top-g适合,应该会找上top-g进行这场继承之战才对!」 这也就是说—— 「他们是凭自己的意愿留在low-g、留在这里的!」 飞场胸有成竹地一喊,但没能阻止赫吉追问。 「那么,你能肯定他们留下的意愿不是在制造时被植入的吗?」 哇,有够难缠。飞场心想。这种问题教人要怎么回答啊? 就在这一刻,场中响起佐山的声音,盖过了飞场纠结的思绪。 「议长,9th-g企图以无凭无据的质疑进行诱导诘问。」 这句话让sf有些动作,她举起机枪说: 「9th-g代表……您有任何证据吗?」 赫吉耸耸肩答道: 「——我撤回我的抗议。可是——没有证据就要把low-g说的话当作事实,又算是哪门子的公平呢?」 「要是没证据反驳,就只能把对方说的话当作事实啊,赫吉。」 「原来如此。」见赫吉如此低语,飞场放下了心头大石。 若佐山没即时介入,自己恐怕会被赫吉的话牵着鼻子走。 松口气的同时,佐山的目光投了过来。他手抵着下巴说道: 「飞场,你要明白,7th-g是一个重要的特例。」 「那是……为什么呢?」 「7th-g人已经一个也不剩了,概念核一旦遭到解放,就再也不能回归原来面貌了吧。换言之——7th-g的形象将会消失不见。」 佐山的话让飞场陷入沉默,四周众人也同样地默默不语。 而佐山则接着问: 「难道说,7th-g对自己的消失并不在意吗?」 飞场瞬时拨动思弦,并在答案成形时立即回答: 「我想……我们不用去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 飞场环视全场后回答: 「因为7th-g已经把精神寄托在low-g了。他们要让这里成为一个充满新意、值得羡慕的世界。」 佐山「嗯」地点点头。 「那么,你认为7th-g会对low-g做出什么要求呢?」 「当然,就是让这里成为一个不让人厌烦的世界。」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飞场思考片刻,回想起和自己交过手的四龙兄弟。 「立一条每天都要变换语尾的法令——」 浮在空中的四颗光珠,从不同方向狠狠冲撞飞场的躯 体。 下颚、右腹侧:心窝、胯下。 打击声重得令人不忍,尤其是最后一击。 飞场绷紧了脸,人中略为拉长。 他「唔」了一声,轻跳不停,这时佐山又说了: 「看来要是你说了蠢话,他们就会动手吐槽呢。这样就能明确了解7th-g的意愿,也算是一石二鸟吧?」 飞场没回答。他先弯腰夹腿,调息了三分钟左右。 ……啊,人家现在是不是帮学长争取到时间了呢! 觉得自己说话突然女性化的飞场朝时钟瞥了一眼。 质询开始到现在已过了十五分钟,剩下的十分钟该怎么拖呢? 于是飞场绞尽脑汁脑地想、汗流浃背地想,并使劲拉起前屈的身子。 他在旁听席上的众男性「喔喔」的喝采声中出声: 「我、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连四吉的核也要吐我槽……」 「大家替别人的玩笑评分时总是特别严苛。」 感到莫名的说服力后,飞场保持着半蹲,看向佐山。 而佐山再次提问: 「如果想创造一个玩不腻的世界,让世界保持进化将是首要课题,你同意吗?」 「这个嘛……」飞场语带保留。 的确,若世界不断进化,就不易使人厌烦,然而—— ……应该……不对吧。 「……我认为,进化不能和不厌烦画上等号。」 「是这样吗?」 「是的。」 飞场忽然将手探进裤袋里。 他抓住两样东西,摆在眼前桌上。 「这是让美影姐进化的贤石,现在已经失效了。」 视野左侧角落,龙美正忙着品尝跟小贩买来的鸡肉串烧,无视于此。 飞场明白龙美不把他当对手看,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他回忆着前天夜里和昨天的战斗、父亲与伙伴们战斗的故事,以及—— ……美影姐…… 此刻,她仍在沉眠当中。 开发部虽也希望她能尽快醒来,但就算恢复神智,她也不能再进化下去了。不过—— 「为什么世界必须为了不让人厌倦而进化呢?这样世界不就成了观众的奴隶吗?相处时真正重要的,是拥有一颗无论遭逢何种变故,都不会厌倦对方的心啊——我们应该要抱着『啊,只要能跟这个人在一起,就算同床共枕一辈子也不会厌倦』的想法。」 飞场看着摆在眼前的两片石块说: 「进化,只是改变的其中一种方法。人就是因为看过、听过、接触过许多事物,并将其做为话题、询问、一起亲身体验、一起想或做一些色色的事,并不断这样下去,才能将偶尔的烦闷称为——休假。」 「虽然中间掺了一点奇怪的话……不过你还满懂得如何不让自己厌烦嘛。」 「是啊。毕竟——」 飞场笑着说道: 「——即使是见惯的裸体,偷窥起来也会感觉很新鲜呢。」 飞场胯下受到了来自前方的两次打击,同时下方、后侧也没被放过。 「呜喔!」飞场绷脸瞠目,手撑着桌面颤抖不已。 「这、这根本是全自动缩阳状态啊……该怎么说呢,算是好感度上升了吗……!」 「……为什么你总是拿身体来开玩笑呢?」 「没有啊,我没有想搞笑的意思……不、不过收到了一点反应,我倒是有点开心……」 飞场深吸口气力运丹田,提振几乎瘫倒的身躯。 但代表席右侧却传来—— 「喂,鹿岛,你怎么没拍下来?你看那孩子抽搐成那样,这画面很珍贵耶?」 「不了,那实在是……太悲惨了点。」 真、真是伤人的同情。浑身冒汗的飞场心想。 ……可恶,到底是谁害我弄成这样的啊! 是自作自受吧。吐槽自己后:心里也踏实了点。 于是飞场挺起颤抖的身体—— 「总之,如果要用一句话总结7th-g的期望,就是——」 并在下一句话开始时,整个人趴倒在眼前桌面上。 「让我们一起尽兴地玩吧呱……呱……」 ● 之后,飞场在大树的陪同下,被送上担架抬了出去。 即使书库到医务室这段路上有概念空间相连,搬送飞场的男性特务们仍穿上了学生服伪装成学生,以防万一。 由于他们体格高大,普通的学生裙都成了膝上二十公分的小短裙,但大树认为那是个人喜好,没要求他们改进。 可是在担架上躺成く字形的飞场却—— 「我怎么有种被恶梦抓走的感觉……」 「哎哟,轻松一点嘛,飞场同学。你已经完成你的任务了呢。」 大树将手表伸到飞场眼前,下午时段的质询开始至今已过了五十二分。 飞场成功争取了佐山于午休时要求的时间。 「你表现得真的很好喔,大家都很努力。刚刚希欧同学也离开书库,要回去继续用笔电检验世界诞生的可能性呢。」 「这样啊。」飞场神色安然地闭上了眼。 抬着担架的制服特务之中,一名看似队长的俄裔男子对培养着睡意的飞场点点头说: 「你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现在就好好安息吧……」 好有男人味的话喔:这么想的大树向前一看,发现走廊西侧的医务室已在眼前。 扮成女医师的鸡冠头德裔男子就站在门口抱胸等着他们。 「接下来就包在我身上……!」 睡眠边缘的飞场忽然跳了起来拔腿就跑,却被众人压制下来。 大家哈哈大笑着,将瘦小的飞场如木桩般抱起。 「别怕啊,小伙子!这一点也不会痛,真的一点也不会痛!相信咱们的技术!」 「就、就算我相信你们的技术,你们身上某个更重要的部分却很值得怀疑啊——!」 大树就这么站在门口目送飞场,直到他被医务室吞进肚里。 应该不会有事吧。大树心想。 「再怎么说,飞场同学被龙美小姐打伤那时,负责治疗的就是他们嘛。」 大树转身走向书库。这时,一名自动人偶走了过来。 那是负责向各g居留地、各国ucat总部转播会议实况的自动人偶。这回的概念空间议场是利用学校设施张设而成,部署于各处的人员都会收到重点汇报。 「——啊,大树小姐,请您尽早返回议场。」 「8th-g的质询要结束了吗?」 「是的,就快了。」自动人偶回答。 她忽然侧起耳朵,聆听同伴们的共通记忆,接着—— 「……听说佐山先生要提供8th-g一份工作。他要制造一个能让瓦姆纳比的使者们居住的中央控管系统,并设计一套以他们为基础的超高速网路。」 瓦姆纳比的使者能将意识彼此连结,和自动人偶的共通记忆类似。 目前,ucat是藉由自动人偶之手和共通记忆,来打理各种精密控管作业、大量部队及作战编程,而佐山想让瓦姆纳比加入整个系统,进一步提升整体效能。 简言之,就是让瓦姆纳比及其使者们发挥所能,成为中控系统的核心。 瓦姆纳比是种具有实体的强 烈集合意识,若在概念解放后遍布全球,便能以超越光速的思考速度传递资讯,而这就是佐山的打算。 「佐山先生还说,瓦姆纳比的使者们可以在闲暇之余,对民间开放其网路或计算能力,让他们能够各自连结民间的网路系统呢。」 「那是指……」 小如细沙的瓦姆纳比们只要有空,就能进入民间的网际网路,随意玩耍。 ucat设有娱乐室和电玩中心,学校里也有不少电玩爱好者。现实之中,几乎每个人都有游戏的自由,但瓦姆纳比们并非如此。 但佐山已明确表示,今后将提供他们一个玩乐的场所。 「瓦姆纳比的使者们一定很高兴吧。」 「是的。他们现在还说着——『太棒了』、『赞耶』、『超棒的』、『万岁』、『可以』、『每个人』、『自己』、『出去玩了』、『可以玩了!』之类的话呢。」 大树讶异地点点头表示: 「这样啊?要是能够实现,这世界一定会变得非常热闹吧:」 「的确如此。」 自动人偶也点头称是,不过—— 「大树小姐,请您别忘了保持警觉。8th-g的质询很快就会结束,接着就是9th-g到top-g的质询……尽管佐山先生希望争取时间,而且也成功得到了出云先生和飞场先生的帮助……」 「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吗?」 自动人偶摇摇头,回答: 「自动人偶并没有所谓『担心』的情绪,只是——我对现状有不好的预测。」 「的确是不太好呢~」 见大树一派轻松地说,自动人偶拉起视线问道: 「您不担心吗?」 「也不是啦,只是……赫吉先生本来就会坚守敌对立场嘛。」 回想着日前和赫吉在ucat的地下餐厅的对话之余,大树说道: 「现在,赫吉先生和他信赖的人们重聚了,想必……他准备用来对付我们的言论,也深为那些人所需要。身为一个以公布答案为目的的敌人——他一定会展开攻势的。」 而且—— 「赫吉先生一定也发现,佐山同学正在拼命争取时间了吧。」 这两段话抹去了自动人偶的表情。 「大树小姐——佐山先生真的赢得了吗……」 「很难说耶。我只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答案,还有……」 大树吸了口气,无奈地搔搔头。 「佐山同学和赫吉先生都会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吧……」 ● 画面回到书库之中,8th-g的质询已经结束。 瓦姆纳比们已经答应,要利用他们的沟通及计算能力,为未来的新世界尽一份力。他们将与人们输入电脑的数据资料同在,透过网际网路游览整个世界。 『游戏』、『玩游戏』、『有得玩了』、『来玩吧』、『——来玩吧!』 这就是瓦姆纳比最后的答覆。 当sf宣告质询结束时,场中央的佐山手扶桌面,吐出一丝谁也没能察觉的气息。 质询开始到现在,已过了一小时又两分。 ……该说的基本上已经有个形了,只是还需要琢磨琢磨。 还要一小时。10th-g毕竟早已归顺ucat,八成占不到便宜,不过9th-g的对手可是赫吉。一旦和他缠斗起来,拖个一小时应不是问题。 有了这一小时,就能在和top-g的命刻论战之前巩固自己的理论。 佐山看着自动人偶们将瓦姆纳比送回席位上,同时心想—— ……结束之后,就去向新庄同学讨赏好了。 地点就选在田宫家吧。在两人体验了种种过去的现在,到田宫家后院的新庄家祠堂上香,一定别具意义。 新庄·由起绪虽不曾参拜过那祠堂,应该还是能寄托思念于此吧。 「啊啊……好想和新庄同学亲热啊。」 佐山喃喃低语,抬起了低垂的眼。 聚光灯已打在9th-g代表席的两人——赫吉与被称为老主任的low-g人身上。 佐山对他们敬礼示意后—— 「那么赫吉,就让我们开始9th-g第一次的全龙交涉吧。」 「嗯,时候到了。嗯——那就开始吧。」 说完,赫吉带着苦笑挺身站起,在擦布声中举起右手。 「议长。」 惊疑的视线,如波似浪地朝赫吉涌来。 但佐山并不感到疑虑,以坚定、迎战的眼神注视他的对手。 「难道」二字闪过佐山脑中,但他立刻将其改成「可是」。 ……他打算出什么奇招吗? 看来赫吉也无意掩饰自己的心思,同样地回视佐山。 眼神凌厉,不带笑意。 「我有个临时动议——即刻起,9th-g将与概念相关的所有权利转让给top-g。换言之……我希望您能将top-g的答询内容视为9th-g全龙交涉的结果。」 命刻也在下个瞬间飒然起立,表示同意后对sf说: 「——议长,我以top-g代理交涉人的身分,指定赫吉做为top的交涉人!」 这句话让场中众人全都失了声,紧接着—— 「……我抗议!」 佐山举手大喊,手上的表也似乎重了几分。 「赫吉是9th-g人,不该替top-g交涉!」 sf沉静地回答: 「在场出席的代表中,也有许多受各g任命为代理代表的low-g人士。而且本席判断,赫吉先生成为top-g的代理代表,也是经过9th-g、top-g双方同意的结果。」 因此—— 「本席宣布,top-g指定赫吉为其代表之动议——成立……low-g代表必须先完成10th-g之答询,再接受top-g代理代表赫吉先生之质询。」 场中立刻一片哗然,掀起惊叹的声浪。 接着,佐山看见赫吉仅剩的眼正直视着自己。 不仅如此。 又有个人站了起来。约尔丝站在赫吉身旁,同样直视佐山。 她耸了耸肩,看看众人再看看佐山和sf,接着清晰地说: 「我先声明——10th-g无意质询low-g。」 「请问,那是拒绝交涉的意思吗?」 约尔丝摇头否定sf的问题。 「很早以前,10th-g和low-g就是合作关系了。10th-g概念核的心已经向着这个世界,10th-g人也都在居留地里和平生活,而且……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共识。」 「请问那是?」 「平常我们是不会把这种事挂在嘴边的。不过,正因为我们都有共识,所以不太担心外界的情况。讲白了就是——希望low-g好好对待概念核,别与我们为敌,就这么简单。」 约尔丝看向佐山,露齿而笑。 「那就抱歉啦,总之——你就专心地对付top-g,我们10th-g不陪你浪费时间交涉了,可以吧?」 佐山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他点点头,看了表一眼并回答: 「……我接受你的要求。」 佐山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最后一小时就这么被 夺走了。 对方就是想让时间站在他们那一边,剥夺我方检视事实、巩固论点的时间。 继命刻现身于堺市,将时间一举砍至不足二十四小时后,他们选在这一刻追击。 但佐山并未因此退缩。他告诉自己绝不能败在这里,而且—— ……有趣! 在这种场合验收自己的立论能力和临场反应,有如背水一战。 唯有实力能让自己存活下去。 必须全力以赴,大意不得。 正前方视线所及之处,约尔丝和命刻皆已屈身就座,只剩赫吉一人站着。 聚光灯打在赫吉及命刻身上。命刻静静地闭着眼,白犬待在一旁。 而赫吉则是手按胸口,庄重地说: 「那我们就开始吧……」 赫吉行礼时,佐山也开了口。 准备和top-g一论高低。 第三十二章『神所见之物』 什么景象勾起了思绪 是过去 是未来 或者是—— ● 这是诗乃今天第三次恢复知觉。 第一次是趁早溜出田宫家时,第二次是在公园丘顶累得昏睡后,于寻获她的辽子背上醒来。 而现在的第三次,则是被辽子背回田宫家的半路上安心入睡后自然清醒。 一睁开眼,诗乃就感到意识相当清晰,可见自己睡了一场好觉。 她平躺在以往的房间里,眼前是一整片的天花板。 身上穿的是浴衣,松紧度和扎得带了点花样的腰带,告诉她是辽子帮忙更的衣。 被褥仍相当温暖,但格子门外的阳光表示刚过中午不久。 自己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吧? 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心情就轻松了这么多。 ……也许是因为哭过的关系。 诗乃挺起身来,有两道抵着后颈的细微触感。 是两条细链,分别系着蓝色贤石和命刻送的景泰蓝陶烧。 「……嗯。」 她没来由地点点头,坐直身体。 右脚还使不上力。少女将重心放在左半身,翻开被子对折,手再扶着被子挪出身体。 天花板忽然传来细小的声响,于是诗乃问: 「……是阿吉大哥吗?还是阿基大哥呢?」 『不,小的……是一只猫。』 「喵」一声之后,脚步声从天花板上渐渐远去。 应该是阿基大哥吧。这时,院子里也传来不自然的鸟鸣声,而墙壁—— 『我是壁虎,守护居家安全的火蜥蜴萨拉曼达……请叫我小萨,别叫我田中……!』 也有如此低语的田中悄悄走远的气息。 尽管这些动静和声音一一消失,但他们的确曾经存在,这代表—— ……大家都在为我担心…… 这个事实让诗乃略感讶异,接着—— 「——」 她尴尬地轻笑。 笑意发自心底,说不清原因。 在制造那莫名笑容的情绪推动下,诗乃自然而然地站起,左手扶着墙走向房间出口的纸门。 途中,诗乃看见了挂在墙上的衣架。 她以空着的右手撩起命刻送的景泰蓝项链,然后—— 「……不了。」 从衣架底下走了过去。 「没事的。」 「命刻姐姐跟我,一定都能熬过去的。」 诗乃慢慢跪下,以膝盖支撑身体,打开纸门。 首先该做的,就是和大家见个面、道个歉,还有—— ……谢谢他们为我操心…… 但诗乃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能说出口,以及—— ……我真的能住下来吗? 命刻要她别再战斗,所以诗乃才会在这里。今天做了这种事,以后大家会如何看待她呢? 辽子说,想走的时候就尽管走,这听在诗乃耳里—— ……就是想回到命刻姐姐身边时,尽管回去。 不过,命刻一定仍在奋战。从佐山等人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证明。而小白迟迟没有出现,应该是待在命刻身边吧。 因此诗乃明白自己还不能接近命刻,只是—— 「……不要太勉强喔。」 仍有些不安。在诗乃心里,命刻的战斗原因之一,就是藉由战斗确保自己的安身之处。 ……一旦我安定下来,命刻姐姐是不是就会消失呢? 对命刻而言,战斗是确保自身归宿的手段。 诗乃害怕的是,当生命安全不再遭受威胁或战斗告终时,命刻或许会自认不再受人需要,忽然远走。 所以,诗乃希望能在战斗结束前再见命刻一面。 想告诉她,如果她想到哪个地方隐居起来,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 「……我怎么能擅自拉人进来住啊。」 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诗乃微微苦笑,看向前方。 要赶快和这里的大家道歉才行。 诗乃一面这么想,一面朝阴暗的走廊看去,却发现某样东西。 走廊上、拉开的纸门前,摆了一个托盘。 盘上有饭桶和碗筷、几碟小菜、凉了也不会走味的汤和一个底下挤了酒精膏的小锅子。 ……辽子小姐好像说过孝司先生要做汉堡排…… 诗乃轻轻打开锅盖,见到一团和了蔬菜的圆形白色糕状物。 「用豆腐做的汉堡排……」 她喃喃地说出锅中物的真面目,一会儿后窃笑起来。 「看来是辽子小姐输了呢,这样子热量应该很低才对……」 诗乃的视线还注意到一张摆在盘上的纸,上头写着—— 『晚餐五点开始。之后大家一起去尊秋多学院逛逛吧。』 是孝司的笔迹。文字内容让诗乃轻轻微笑,但她的身子却愈来愈倾。 「…………」 泪水不自禁地潸然而下。 ……命刻姐姐…… 「我……会努力待在这里的。」 所以姐姐你也要好好加油喔。诗乃跟着轻呼赫吉、龙美和亚力士,希望他们不会留下悔恨,而且—— 「总有一天……我会去见你们的。」 将自己笃定的心意,一字一字缓缓送入走廊之中。 ● 赫吉以万全之势开始了这场质询。 角色只有一个。 既然佐山满口的未来,那身为一个反对者—— ……我就要以毁灭为主题。 因此—— [插图] ……且让我代表过去悠哉漫步,追赶匆忙的未来吧。 方针只有一种。 ……将该说的话一字不留地说出来。 而且,不能忘了自己是毁灭及过去的代理人,与未来各执一方。 妹妹的不幸和自己的仇恨,现在都要放下—— 站在这里,就不能只为了自己。 必须时时督促自己,将失去的人和世界放在心上。 若做不到这点,就不配担任top-g的代理交涉人。 赫吉在寂静中环抱双臂,旁敲侧击地试探佐山。 他和佐山核对几项历史,接着话锋一转——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以前做过那种事啊。那么……」 如此开场后,正式为交涉奏起序曲。 「首先,我们就从如何解决top-g和low-g的负概念活性化开始谈起吧。」 赫吉问道: 「你们low-g是打算解放所有正概念,来抑止负概念的活性化,没错吧?也就是取得正负间的平衡。」 「没错。因为我们认为无论有无害处,正负概念都是不可或缺的。」 可是赫吉知道,top-g也尝试过相同计划,最后却宣告失败,导致毁灭。 经过「军队」出征那个夜里的公开揭谎,在场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实。再加上佐山等人对top-g毁灭所提交的报告书,让细节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因此,low-g的策略很可能只会重蹈覆辙。 然而,赫吉并未提及这点。他明白这场议论的重点不 是攻击对手,而是强调己方的优点。 攻击已在出征那个夜里结束了,所以现在该说的是—— 「top-g则是选择使用巴别塔,在负概念活性化之前用正概念与其相消。如此一来,各g居留地现有的复制概念将成为各g的生存之道——概念不会再由ucat一手掌握。」 赫吉吸了口气说下去: 「若使用这个方法,不愿离开居留地的g可以选择维持现状。若有需要,也能随时带着概念离开居留地。」 一旦依照low-g做法解放概念,概念会遍布世界,全g居留地的存在将失去实质意义。 换言之,就是所有人都非得进入low-g世界不可。 相对地,top-g则是让概念从low-g消失,只存于居留地之中,而居留地的人民将可以分为守旧派或归化派。 融合的世界和个别的世界,何者为优? 这个问题的结论,将留待质询结束后的投票裁决,大家会在这两者之间抉择。 在low-g或top-g之间抉择。 赫吉环视众人,最后直视佐山说: 「现在,我想在这场神圣的会议上进行宣誓——表明你我的立场。」 ● 担任书记的自动人偶三七号记录了赫吉的誓词,并添上注释。 赫吉先生:「也许各g都认为,全龙交涉已经给了一个交代……可是我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结果。为了那些无法接受的人,我们有必要对自己的话立下誓言。 」 佐山先生:「原来如此……你是想让选项更加明确吗?」 注※赫吉先生点点头。 赫吉先生:「正是——佐山,你是以全龙交涉这么一个理性手段镇住了抗争。因此,在重新审视其结果的现在,这里仍旧保持着理性的氛围……之后应该还会有段休息时间,再来就是投票了。而你,就是想用理性来赢得胜利,没错吧?」 佐山先生:「那么,你要用什么立场来赢过理性的我呢?」 赫吉先生:「那就是——感情。」 牲※赫吉先生举起右手。 赫吉先生:「没有一个人,会忘了在灭亡、挫败以及失去重要事物时感受到的情绪,现在大家没有表现出来,也只是被理性压抑了而已。」 注※赫吉先生凝视着佐山先生。 赫吉先生:「宣誓……!」 注※场中每个人都注视着赫吉先生。 赫吉先生:「所谓的抗争,全都肇始于理性与感情,并因两者之一而终结!因此,我在此奉圣罚之名对本会议立誓,我将化为感情、败亡之人的感情!然后,我会利用所有可行的手段,堂堂正正地对抗理性!」 注※对此,佐山先生举起了左手。 佐山先生:「那么,我在此奉圣契之名对本会议立誓,我会秉持理性,堂堂正正地对抗感情!」 赫吉先生:「top-g将以所有概念与活性化的负概念相消,让各g从ucat的支配中获得解放,创造自由的崭新世界!」 佐山先生:「low-g将解放概念,和各g携手打造适合众人生存的世界!为此,我们将在此时此刻谈论往事和期许——」 注※两人齐声说道。 两人:「谈论过去与未来……!」 ● 这时,八号发现这场会议的真貌已显而易见。 ……这是一场未来与过去、理性与感情的辩论…… 主干并不复杂,就是要论证痛失所爱时该保持理性咬牙忍过,还是该诉诸感情悔恨哭喊。 然后藉由投票来推举自己认为正确的意见,并依其结果改造世界。 想到这里—— 「————」 糟了。八号如此判断。 若议论是一种战术,会议就是一种战略。 恐怕赫吉已将这一个半月的时间灌注在研拟今天的战略及战术上,方才的宣誓和决定为感情发声的连续动作,可不是能即席拟定的步数。 看来赫吉早就料到,所有g会以这种形式清算总帐了。 ……可是,佐山先生并不一样。 八号知道,佐山也想召开这么一场全g会议。 然而,佐山得到新庄·由起绪的过去资讯,只是昨天的事。 在会议中,他的时间更遭到进一步削减。 佐山虽知如何运棋却苦无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层层剥去他的防线。 ……佐山先生…… 八号凝望着佐山的西装背影。 接着,赫吉的声音淡淡响起: 「好了,就由我开始为谈论过去的毁灭做准备吧。」 这是指— 「我现在要做的,其实也可以说是top-g版本的全龙交涉,我可不希望每个人都以为听low-g的才能得到好处。」 赫吉的话,让八号明白了一件事。 从这一刻起,赫吉的「攻击」才要开始。 ● 茉伊拉1st在旁听席静静观察着赫吉的一举一动。 共通记忆因久未相聚的同伴们的意识不停交错,显得十分热闹,然而—— ……决定跟随low-g的孩子们,现在负责的是警备工作呢。 警戒机能已因「赫吉是佐山之敌」的观点而对赫吉提高层级。据说一个半月前,有不少同伴在「军队」出征时意识遭到占据,实在不得不防。 ……可是…… 这时,茉伊拉3rd舔着从摊贩买来的麦芽糖,转向身边的茉伊拉lst。 她略皱眉头说道: 「大姐……大家的想法好像都不太乐观耶?」 「为什么呢?」 茉伊拉3rd对这确认原因的疑问「嗯」地点点头。 「那个叫赫吉的,心跳和体温都非常稳定……连一点亢奋的迹象都没有。可是佐山却因为疲劳和焦虑而显得乱糟糟的,而且——」 茉伊拉3rd另一边的细小话音,为她将后半段接了下去。 茉伊拉2nd则以警告的口吻说: 「——他虽以感情为诉求,却不情绪化,像个单纯的发言人……仿佛在出征那时便将自身诉求和怨恨都宣泄完了一样。」 「那么……」茉伊拉lst回过视线,看见赫吉举起右手。 「我们top-g,做为感情的代表,承诺在胜利之后履行以下行为。」 他高竖食指—— 「第一,我们会处罚ucat的主力人员,改以top-g人为其领袖,让无疑是最为优异的top-g来守护整个世界。」 然而—— 「然而各g的各位,也许会认为这么一来,过去和ucat在全龙交涉中缔结的各项权利有失效之虞吧。」 赫吉跟着说出的「因此」传进了茉伊拉lst耳里。 众人也引颈倾听,想知道全龙交涉若是作废,top-g—— ……会怎么弥补? 赫吉猛然甩下右手,对众人的疑念如此回答: 「我们不会解散ucat,只是改由我们管理,而全龙交涉的结果——将保留各位的每一项权利,不会失效。」 『……!』 对于赫吉的回答,茉伊拉三姐妹的共通记忆冷不防地激起一道惊愕的尖响,压过周围喧嚣。 那 想必是全自动人偶的思绪,周围其他人也一定有相同想法。 『这是在强占全龙交涉的成果啊!』 抗议之声就要在共通记忆中翻腾起来,但是—— 『请各位稍安勿躁!』 茉伊拉lst跟着听见的是八号的声音。她端坐在司仪席上,平然地看着前方。 八号出声制止后慢慢说道: 『各位在气愤什么呢?无论是否强占,那都是top-g和low-g自己的问题——各位难道判断不出,既然所得不变,用什么方法都和各g无关吗?』 ……说得没错。 茉伊拉1st在心里暗自同意,没有流诸共通意识。 赫吉这番话隐含着一个意义。 ……他的承诺,已经让全龙交涉不再是支持low-g所能得到的益处。 在取决支持何方的得失比较中,最重的一项莫过于全龙交涉,然而top-g明言将尊重其结果,消除了这个差距。 能比较的要素,恐怕只剩下low-g的理性和top-g的感情而已。 但茉伊拉1st仍有疑问。 ……那top-g和low-g到底差在哪里呢……? 赫吉像是听见茉伊拉lst的问题般再次举起右手,指着佐山说: 「low-g和top-g的差别只有一点——那就是做为统治者的资质。」 他吸了一口气后,继续侃侃而谈: 「low-g是毁灭的操纵者,不仅以毁灭为手段,还要以恶徒的方式统治世界,要人们忘了他们所作所为,继续前进。然而top-g则是——」 佐山将赫吉的话以自己的嘴说了出来: 「top-g则是不忘过去的毁灭,即使要让幸存者哭泣,也要推举最优越的继承人成为领袖,转动整个世界——是吗?」 赫吉对佐山的话点头同意,这个举动也被茉伊拉1st看在眼里。 ……他们的对话究竟是…… 茉伊拉lst感觉到这场对话中,两人都能理解对手的立场,并以此为基础继续交锋。 但她也察觉到,top-g的言论正主导着对话的走向。 这一切就有如佐山在答询中铺下的基础,被赫吉全盘抽走一般。 换言之—— 「就像是top-g想吞了整个low-g一样……」 ● 飞场从医务室病床上弹了起来。 ……这下糟了…… 代替传声机的手机传来赫吉的话,使他翻身坐起、掀开身上毛毯。接着手机又发出声音。 是佐山对赫吉的回覆: 『赫吉,我们所敲定的全龙交涉是以解放概念为前提,一旦你让概念消失,全龙交涉的交涉项目应该就无法持续了,不是吗?』 就是说啊。飞场也这么认为,但赫吉却冷静地回答: 『佐山,你的问题并不难解决。倘若以我们的方式来维持全龙交涉的交涉结果,会产生任何弊漏——』 手机传来呼吸声,接着—— 『这方面的弥补工作,就交给身为输家的你们去做吧,好让新旧世界顺利接轨。』 「……!」 『你们应该无权拒绝吧?没错,有错只要订正就好,这可是你们的新庄在ucat地下对我说的话啊。我只是让你们用你们的方式去做——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妙啊。 飞场心中浮现一个画面。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像黑白棋般翻了面。 自己虽一颗颗地下子,但赫吉却毫不费力地—— ……一口气全翻了过来…… 想到这里,飞场忽然发现声称以感情为主的赫吉,克制出于理性的全龙交涉之最大武器。 赫吉在这场会议中所采用的战术是—— 「他想藉由吸收全龙交涉……用非理性破坏对方的理性!」 说完,飞场立刻动身下床。即使明知自己去了也没帮助,但他还是想去。 然而—— 「冷静点,飞场。」 对面床位传来声音。那盘腿坐在白色简易病床上的人是—— 「出云学长……!你、你的伤都好了吗?」 「我没事,你自己躺在那边一直咿咿呜呜的才比较有问题吧。手按着胯下扭来扭去,还说什么『饶了我的蛋!』之类的,你同性恋啊?别靠过来,不要跟我说话。」 「那是什么结论啊,明明是学长先跟我说话的啊!」 「说着说着结论就自然出来了嘛。」 仔细一看,出云手上捧着一本书。 「你、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那边看书啊,出云学长……!」 「这个嘛,反正我到那边去也没什么帮助,所以就想为突发状况储备一下体力,就拿刚刚那个德国冒牌女医没带走的欧洲货来看了。」 「我也突然想看书补充知识了耶,可以分我看吗?」 「恶心死了,别靠过来。同性恋只要自己拉开裤子看几眼就够爽了吧?别忘了呻吟几声。」 「为、为什么对我偏见这么重啊!」 这时,手机送出了风见的声音。 『你们在这种时候还在搞什么鬼……?』 「啊,风、风见学姐!其、其实我、也没、那个——!」 『飞场,别那么紧张,冷静一点——我不会对你下手太重的。』 「喂喂喂,那我就不用吗,千里?怎么这样?」 「你、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歧视啊!」 『吵死了。』被这么一喊,飞场立刻闭嘴。 风见接着说道: 句我这边的温度高了不少呢,要不要来看热闹呀?只是看看也很有意思喔?』 在飞场「咦」地发问时,手机又响起另一种声音。是赫吉徐徐说话的声音。 『差不多该开始了。』 正如他所说的,质询即将开始。 源自失去重要事物的感情就要发问了。 ● 在赫吉出书质询之际,low-g休息室里有位少女正吃惊不已。 少女面对笔电萤幕上十二个球体,错愕地低语。 「不会吧……」 她背后那身穿白色装甲服的黑发身影跟着回头,起身走了过来。 「希欧……你找到答案了吗?」 「呃,那个……这方法只能算是希欧自己的猜测,可是——」 希欧捧着脸颊说道。 她微微扭动苍白的脸孔,生硬地吞吞口水,接着抬头对身边的黑发身影说: 「——可、可是,如果不这样假设,就没办法解释某些奇怪的地方了呢。」 「奇怪的地方?有吗?」 「嗯。」希欧点点头,直视对方的脸。 「——就是圣乔治。新庄姐姐,那就是一切的关键。仔细看喔——」 希欧按下键盘,运行程式。 ……这就是正确答案了吧…… 世界诞生的模拟画面先是染黑了萤幕,接着重新殷动。 见到萤幕上模拟的世界起源,希欧和新庄做出了极端的反应。 希欧为自己打气似的闭上双眼,而新庄—— 「这是……!」 希欧点点头,再次相信自己求出了正解,并且说 道: 「……你相信神真的存在吗?」 第三十三章『心痛歌颂之物』 那就在痛苦之中 故人们尽管痛苦 也依然伸手探求 ● 书库的大时钟,指着下午两点三十分。 午后的质询已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差不多是时候让与会者小歇片刻了。 然而旁听席上的每个人都无意离席,默默静听赫吉在场中所说的每一句话。 赫吉在众人视线前端说道: 「现在——我要再次确认low-g毁灭top-g的罪行。」 这警告似的一句话,在几秒后得到了答覆。 位于书库底层中央的佐山附和道: 「那么,也一并听听我方的见解。」 「好。」赫吉应声后,面无表情地说出下一句话。 「第一——」 众人也等待着他日前所提出的七道圣罚。 「关于low-g的存在触发世界末日一事,你要如何解释?」 接着是佐山的回答。他在心里酝酿已久的答案毫无窒碍地娓娓道出,反抗圣罚。 「关于这一点——」 众人侧耳。 「倘若世界的诞生是一种罪,那么最大的罪人就是在我之下的种了吧——如果有机会改变,那还有话说,但这可是任谁也无能为力的事啊。别说是罪了,要追究也无从追起。」 赫吉「嗯」地回答。 也许是已经料到众人这时的沉默,他也不发一语,一会儿后突然—— 「第二,关于毁灭了与你们比邻的十个g,你要如何解释?」 祭出下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寂静再次笼罩全场。 这时,佐山揪起眉心,代替众人点出沉默的原因: 「你对第一项圣罚的反应……是代表你接受了我的答覆吗?」 疑问射向赫吉。 然而理应回覆的赫吉,却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以继续了吗?」 赫吉如此答覆佐山的疑问,究竟有何用意? 没有任何人想出答案。赫吉接着说: 「可以告诉我——你对于毁灭十g的看法了吗?」 对此一问,佐山沉默片刻,然后点头。 他也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已和各g当事人有过协定。事到如今,我不认为其他g有立场提出异议。」 众人又听见赫吉清楚地「嗯」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维持笔挺的身段说道: 「接下来——第三,关于毁灭了等同父母的top-g,你要如何解释?」 又一个问题。 听见赫吉再次对前项答覆毫不追究地提出第三问,让佐山的眉头抽了一下。 可是佐山仍缓缓地回答第三问,犹如在打探对手的反应。 「……我会在后续的答询之中逐步揭明相关事实。」 赫吉再次以「嗯」作答。 对于这样的答覆,每个人都有些细微的反应。 动摇的反应。 赫吉表示,他会以感情为诉求,对抗佐山的理性。 然而,他对这三道问题的回应却毫无表示。纵然佐山对第三问的回答根本算不上回答,他也无动于衷。 赫吉可疑的举动,让所有人的心都起了几丝波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赫吉继续下个问题,消去了旁听席的杂音。 「第四……关于杀害另一个自己,你要如何解释?」 「——就战斗结果而言,我认为对失去另一个自己这件事,的确有表示哀悼的必要。」 见佐山如此官腔式的回答,赫吉仍旧—— 「嗯。」 简单带过。 同样的回应,让旁观这场会议的每个人—— 「……?」 心中疑念又加深了一层。 每个人都以为,代表感情的赫吉会将话题紧绕在失去的事物上。 但想不到,赫吉即使见到佐山事务性地带过他的质问,仍全不追究。 究竟是怎么回事?同样的问题再次浮上众人心头。 然后众人注意到,面对赫吉的佐山,眉间距离比早先又近了些。 这能证明,佐山也以为赫吉会对他的话有所议论。 并能就此触发理性与感情的议论。 不过赫吉还是对佐山不追不究。 当众人纷纷暗自猜测其理由时,赫吉再度开口: 「第五——关于你们在自己世界造成等同自残的灾害,你要如何解释?」 佐山思考数秒,接着—— 「考虑到top-g毁灭的余波不可能完全消除,而top-g的诺亚还坠入了虚无空间,我认为,我们已经将被害缩减到得以预测的最小限度了。因此关于这点……」 佐山说道: 「我感觉不到有任何问题。」 场边听见这话的每一个人,都认为「感觉不到」是佐山刻意布下的诱饵。 由于尽了最大努力,所以对失去的事物感觉不到任何问题。 这对感情的代言人而言应是种不可原谅的用词,然而—— 「嗯。」 赫吉又草草带过。 众人猜不透赫吉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摒息以待。 他会如何操弄这场答询呢? 在众人眼前、目光焦点,赫吉仿佛想为话题加速似的简单地说: 「再来——第六,你要怎么解释你们掩蔽事实的行为?」 佐山直截了当地回答了。 宛如无视任何内情,只为说出该说的话般—— 「你要知道……ucat先进们所做的情报封锁,对全龙交涉也是种阻碍。然而,我们仍能克服这样的阻碍,成功完成了交涉——这就是我的答案。」 对此认罪般的答辩,赫吉仍然—— 「嗯,那么——」 赫吉仍然对感情一字不提,提出下个问题。 「最后的第七项,你们隐瞒自己的罪行,还想将世界纳于麾下,这条罪又该怎么算?」 「我们对各个g都没有高低之分,至今所行应该全是对等的交涉,不是吗?」 对此反问,赫吉仍保持一贯的回答。 「——嗯。」 这样的反应,让众人有种预感。 说不定,这七道圣罚和赫吉口中「失去的感情」并不相等。 很快地,赫吉证明了他们的预感。他对佐山点头表示理解,然后—— 「理性真是种相当碍事的东西呢,佐山。只要用理性来回答源于感情的一个小小疑问——就非得什么什么怎样怎样,具体地提出解决方案不可。不仅如此——」 赫吉盘起双手说下去: 「理性也是种悲哀的东西。无论如何,就算你们能一一回答那些琐碎的疑问,也对后来的疑问做好了准备——但low-g毁灭了其他g的事实仍不会改变。」 众人接着听见佐山的回覆: 「这点我当然了解。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进行全龙交涉。脱离感情的支配,让问题能够一步一步地解决。」 「这样啊。」赫吉又点点头。 接着他再说了一声「这样啊」,并轻轻搔头。 「现在,我有一个希望你能解决的问题。」 赫吉抬起头来如此说道,让众人都绷紧了神经。 来了。 感情来袭了。 有所失落时任谁都会有的感情来袭了。 前遖的七道圣罚全是由此而生,只不过是前菜。 解决这股感情的方法,赫吉才正要公诸于世。 那会是什么?突然间,疑惑的众人,全都察觉了一个小小的动作。 闭目抱胸地坐在赫吉身边的少女轻点了头。 下个瞬间,赫吉有如被她的首肯驱动一般,再度开口。 ● 「所谓的解决问题,应是属于幸存者的理论吧,因此——在这里与你对立的我,要替死者的理论发声。」 top-g的要求—— 「那就是唯一能将失去重要事物时的感情完全抚平的方法。由于只靠感情无法做到这点,所以……佐山,我必须向你寻求理性的解决方法。」 赫吉的要求只是短短一句话。 「——把我们失去的全都还给我们。」 这短短一句话就是赫吉的要求。 他在沉默与静止的围绕下,清清楚楚道出了感情的诉求。 以top-g代理代表的身分,在这场质询之中,向low-g代表说出top-g为全龙交涉提出的要求。 「——希望你能将至今所消失、死去的人事物还给我们。」 赫吉吸了口气。 「没错,我们要求的就只有这么多。」 闭上双眼—— 「把那些还来就好。只要能那么做,我们就再也不需要憎恨你们,所以——」 赫吉两手撑住桌面,向佐山深深低头。 「希望你们能将至今被你们毁灭的东西,全都归还到我们面前。」 ● 风见听得咬牙切齿。 ……被将了一军! 完全是诉诸感情的攻击。 无论谁都明白,消逝的事物是求不回来的,但也因为如此—— ……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不曾失去啊…… 曾在一个半月前痛哭失声的风见极能理解这种感受。 乞求「如果」的感受。 紧接在后的,即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在风见的眼中,赫吉深低着头,道出了「如果」。 「如果、如果我们曾经居住的大地和天空都还在。」 再次。 「如果、如果鸟兽都还在。」 再一次。 「如果、如果我们心爱的人都还在。」 如果—— 「如果,错失机会没能说出口的话、想为别人做的事、至今才发觉其珍贵之处的一切就在身边,还能够紧拥入怀——」 [插图] 赫吉站起的那一刻,佐山的声音嘹亮地响起: 「——你现在所说的,根本是在否定『继承』和『继承人』的意义,是倒退的想法!」 「那么你所想要的,应该是专属于前进者的进攻言词,是强者的想法。」 赫吉平静地答覆佐山。 「听清楚了。」 赫吉吸了口气,无视佐山那一喊,仿佛在告诉他现在不该如此失态。 「如果……」 来了。风见心想。 那是和「交涉」对立,在要求未果时出现的字词。 ……代价! 由最高度的感情所导出的代价,就是最高度理性的解决法。 下个瞬间,赫吉提出了他真正的要求。 「top-g在此要求——倘若low-g无法还原任何事物,就该献出这个g本身,以补偿所有g至今失去的一切——这就是top-g对全龙交涉提出的要求。」 话音一响,书库里跟着鸦雀无声。 风见在众人皆注视着佐山的议场内,看向唯一一名反应与众不同的人物。 那便是身在议长席后的sf。她面向前方,看着全场说道: 「——low-g代表,请答覆。」 「好的。」佐山立即有所动作。 接着,风见听见佐山挺起胸膛,简短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蠢材。」 ● 赫吉眉也不皱一下,回视佐山。 「不可能?」 佐山点头回答: 「那当然。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如此耸动地要求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无论你怎么说,那都没有人能办到。要是你能够死而复活,我就愿意实现你的『如果』,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更不该为此支付代价。所以——所以我们才选择以继承来扫除过去的阴霾啊。」 佐山叹了一声。 「感情真是麻烦的东西呢,赫吉,而且还很悲哀。」 「哪里悲哀?」 佐山点点头,以尽可能为对方着想般的语气说: 「有人能在你死后继承你的意志吗?」 「————」 「没有才合理吧?别忘了你刚刚是这么对活下来的人说的——为我的死永远悲痛下去。这真是太悲哀了。」 佐山叹道: 「你不知道盂兰盆节的内容对吧?无论是复活祭、法事、坟墓、遗照、牌位、祈祷、对黄泉彼端的思念、头七和七七等令人悲伤的日子……全都是要提醒人们失去的事物,并一件件地记录下来,继续前进。」 接着,赫吉看着正前方的佐山右手按着左胸。 「可是,你却说别去计算时间。」 赫吉「嗯」地点点头,以「那么」为前置开口说话。 下一句话,对赫吉而言是极其自然的问题。身为代表感情的一方,他不禁想对眼前这位肩负理性的少年提出如此问题。 「佐山,难道你的理性也包含『将死者当成数字』在内吗?」 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赫吉将消逝的事物都记在心里。逝者的回忆,是无法量化的。 然而,佐山又是怎么样呢?赫吉这么想着,同时在暗地里苦笑,仿佛此问意在找出佐山和自己的共通贴。 不过佐山没有立即回答问题。 因此赫吉做好了准备,无论佐山在这时要出什么招还击,他都无所畏惧。 ……放马过来。 赫吉心想,无论来的是怎样的答案,都要用感情回敬。 接下来,佐山终于缓缓开口,手按着左胸说: 「将死者看作数字……这的确是理性的做法。实际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可是——』 佐山压下层角浅浅微笑,直视赫吉。 「那又为什么,我的胸口会隐隐作痛呢?」 ● 佐山深吸口气。 希望能藉由胸腔的扩张,来削弱胸中禁制般的痛楚。 脑里想的是对父母的记忆。为了以数字计算,而唤起这两人份的回忆。 然后,佐山细数起自己周边的死者人数。 但心痛犹未止息。 对此,佐山抱持疑问,接着思考原因。 就以母亲舍命保护孩子,让自己捡回一条性命这件事来看吧。 若从母亲为何如此来推敲,答案便呼之欲出。 「没错,理性思考的我为何而心痛,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的父母和祖父,都要我别永远心痛下去。」 接着—— 「将我引领到这里来的,就是这样的心痛,你懂吗?」 佐山询问赫吉。 他对正前方那等待着下一句话的对手说: 「为何我即使如此心痛也要保持理性呢?这个问题,我便用一段故事来解答吧。那就是——top-g毁灭的真相。」 ● 布莲西儿听着佐山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要为各位讲述一下low-g对top-g毁灭的看法。首先从结论开始说起:top-g的毁灭并非单方面施压所致——而是双方拉锯的结果。」 这句话言下之意不是别的。 就是他将证明top-g并非毁于low-g的侵攻。 用意是—— ……要瓦解top-g遭到毁灭的受害优势? 当布莲西儿因佐山的发言而皱眉时,赫吉说话了。 他同样地压低了声音,静静地说: 「你想把毁灭top-g的罪正当化吗……?」 ● 鹿岛静静听着。佐山无视赫吉,闭着眼说: 「若各位仔细读过我们提供的报告,应该能察觉几个疑点。而其中最关键的,莫过于新庄·由起绪移住top-g后为何不愿领导负概念创造团队,或是为何无法完成这项工作吧。」 「那当然是——」这时,有人出声回应。 无疑地,那是出于赫吉之口。他合声似的说出佐山略而不提的话。 「……那当然是因为你父亲的报复啊。你的父亲在送给新庄·由起绪的负概念资料上造假——让负概念必然会因而活性化。」 鹿岛对赫吉所言表示认同。 能为这段过去背书的证言,就在报告之中。low-g出击时,佐山·浅牺亲口表示自己窜改了资料内容。 ……那应该就是low-g毁了top-g的证据吧。 ● 京聆听着。仍闭着眼的佐山面无表情地说。 「新庄,由起绪这个人,能够从现有资料倒推出不完整的正概念欠缺之处。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无法在一个有正概念可作为反例参考的世界里创造负概念呢?她会见到假资料而浑然不觉吗?实在是令人想不透呢——而且,新庄·由起绪还留下了一道真正的谜。」 佐山换口气说: 「这个世界上,有三样top-g所没有的东西。」 ……这个啊,应该是瓦姆纳比在我那里告诉他们的吧。 因此,京知道谜所指为何,也知道佐山接下来想说什么。 盖吉司转过头来,但京并不在意,只是轻声和佐山说出我相同台词。 「巴别塔、圣经神话,以及最后一个……」 不过,京就是想不透这「最后一个」。 ……啊……你们已经发现那是什么了吗? ● 草兽将佐山的话送入意识。 「最后一个是什么呢?top-g灭亡的关键人物——新庄·由起绪也探查过这个问题。」 『新庄?』 佐山答话似的说: 「没错,那就是新庄同学的母亲。流亡到top-g的她,早已找到了解答。」 ● 位于5th-g代表席的原川利用手机为希欧转播实况,同时听着佐山的话。 你这恶徒可别漏气了啊。原川如此心想,而他听见的是—— 『最后一项low-g独有的东西——』 佐山公布解答: 『就是——新庄同学。』 ● 出云一面拉着飞场离开医务室,一面听着佐山的话。 「什么跟什么啊——如果不是想炫耀自家老婆,就给我好好说清楚吧。」 尽管佐山不可能听见出云的苦笑,但他似乎仍对此做出了回应: 『假如——这个世界其实也有属于自己的原生概念,而且就只有这么一个,各位认为那会是什么呢?』 在出云身边内八字跑着的飞场歪了歪头,对此话提出疑问: 「完全是负概念的low-g里……真的有概念吗?」 答话的不是出云,而是手机传出的声音: 『各位有想过吗?更正,只要是知道概念理论的low-g人,应该都想过——为什么,这个只有负概念的世界能够成形?』 还有—— 『为什么,正概念能够在low-g安然存在,却不会造成能量失衡?』 飞场发现了佐山的弦外之音。 「意思是说……low-g有某种特殊的概念?」 佐山的声音答覆了这个问题。 『没错。只要有那样的概念,负概念就能单独存在。应该说,正因为有那样的概念,让这个世界不但能包容负概念,还能允许正概念或其他能量的存在。』 ● 瓦姆纳比正专心听着。 听着新庄·由起绪在十多年前所出谜题的谜底。 被他们认同的正确答案,如今由佐山重新诠释。 「不仅如此,创造概念这样涉足神之领域的行为,只能在这种概念之中实现——low-g所独有的,就是能允许正负概念并存、或创造概念等任何行为的概念。」 佐山毫不迟疑地说出那概念的真面目。 「那就是——」 吸了口气。 「——容许矛盾的概念。」 ● 赫吉听着平举左下臂的佐山畅谈。 「新庄,由起绪为何要到top-g去?答案非常简单——因为low-g拥有容许矛盾的概念,让原本不可能的『创造概念』得以实现。」 一字不漏地听。 宛如在听取自己于出征时抱持论点的回覆。 默默听完后,他心想——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你的答案啊。因理性而心痛的佐山,为抑止心痛而选择的方法是—— ……查明一切、认清一切,将痛苦一口吞下吗。 目前佐山所言,大多只不过是推论。 但佐山的意图却相当明确。他的推论等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以理性认同感情所铺的路。 如此一来—— ……你岂不更像是感情的打手吗…… 佐山的话继续传人赫吉耳里。 「——因此,新庄·由起绪发现自己的存在成了low-g的致胜关键。然而容许矛盾概念的想法一旦公开,很可能遭到low-g激进派的恶用,所以她刻意隐瞒——只变造了概念创造理论之后,就逃亡到top-g去了。」 为何要选择逃亡呢?赫吉在心里自问。 佐山仿佛听见了这一问,对赫吉轻轻颔首。 「由于top-g没有容许矛盾的概念,再怎么尝试去创造概念都是白费力气。因为那属于神的领域——必须在无所不有的世界里才能实现。」 接着,佐山语气一转。 「反过来说,就算待在top-g,她也不会成为top-g的武器。最后,没能发现容许矛盾概念的low-g做出了这般结论——新庄·由起绪离弃low-g,还变造了概念创造理论的内容,使low-g失去了创造概念的可能。」 佐山深吸口气,谨慎地说: 「可是,t op-g却期望新庄·由起绪制造负概念,不过单凭top-g的环境是绝对办不到盯。一旦勉强为之……」 佐山做出结论。 「就会创造出极不稳定的负概念——并酿成负概念活性化的悲剧。」 这句话还藏有另一个意思。 于是赫吉开了口,想确认佐山言下之意般说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top-g之所以毁灭,是因为不知情的top-g强要新庄·由起绪制造负概念而导致的吗?」 佐山没有表示同意。 他只是望着赫吉,不一会儿后—— 「从我在堺市见到的过去中可以发现,新庄·由起夫先生也察觉了容许矛盾的概念。因为,他表现得就像是知道另一个自己为何不愿创造概念一样。但他明知如此,还是想尽最大努力来完成这不可能的挑战——」 佐山接着说: 「而low-g方面,我父亲恐怕也发现了容许矛盾概念的存在,所以在新庄夫妇决定实际制造概念时……将假造的负概念资料交给他们——各位认为是为什么呢?」 赫吉想了想。 可是—— 「佐山,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佐山在赫吉眼前用右手紧抓左胸。 从西装襟口底下露出的衬衫歪曲折皱,紧包着胸中痛楚。 「只有一个理由,会让我的父亲刻意将假资料交给明知一切的新庄夫妇。那就是——在事情有个万一时,让top-g免于背负毁灭世界的责任。罪过全由他一盾揽下。」 因为——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 约尔丝听着赫吉所说的话。 「……你是说,top-g的毁灭是自作自受吗?」 「我不知道。」 约尔丝看着佐山绷紧左手,明快地回答。 「在我们见到的过去之中,top-g等不及新庄·由起绪答应协助,便已准备自力制造负概念了。到了这个地步,新庄,由起绪才终于答应全面协助——我想,她大概是想亲自向高层表示办不到吧。可是——」 佐山又说: 「恐怕高层没因此放弃,依然命令这两位新庄·由起绪继续制造负概念。」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top-g明知会白费工夫,还要执意创造概念呢?」 约尔丝从赫吉的质疑中感到了一丝怪异。 听赫吉的语气,他仿佛想将真相就这么公诸于世。 ……难道你…… 难道你一直都知道top-g毁灭的真相?约尔丝不禁猜想。 约尔丝看向赫吉,见到一张直视佐山的脸。 看着那张脸,约尔丝忽然想说些什么—— 「……」 还是作罢。 约尔丝以叹息代替言语,看着直视佐山的赫吉。 赫吉再次质问佐山,隐约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为什么新庄夫妇要尝试自己明知不可能的事,在top-g创造概念呢?还有……你的父亲为何想自己承担整个责任呢?」 约尔丝看着赫吉环抱双手,并夸张地侧歪了头。 「两个世界为何要选择自灭和揽罪呢?」 ● 命刻闭着眼睛,听着另一个自己的声音。 「赫吉,你所居住的top-g,是个怎么样的g呢?」 命刻在心里感叹一声,也因此心想着佐山所说的下一句话。 「是个有资格成为全g领袖的g,没错吧?」 ……那么—— 「top-g也希望尽到身为top-g的责任,因此——」 命刻和佐山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 「尽管创造概念或许真的毫无希望,但作为一个领袖——他们自认为有在top-g内建设low-g居处的义务。」 ……所以—— 命刻紧闭双眼,手按胸口。 「对此,我父亲也有自己的对策,打算在计划失败时承担毁灭top-g的责任……作为他们替low-g准备栖身之所的对等条件。」 命刻接着听见的,是赫吉缓缓吸气制造的声响。 「佐山,你现在是想要说……top-g打算用诺亚的正概念抑止开始活性化的负概念,而low-g判断此举必然失败,才选择了消灭诺亚一途……」 「没错——大阪那场战斗就是因此而产生的。top-g居民想要延续top-g的性命,而low-g则要阻止负概念余波涌向low-g……那是双方皆想保护所爱的结果。」 「原来如此。」命刻听着赫吉如此回答。 接着,她发现赫吉似乎感到相当满足。 ……赫吉义父? 但命刻没将疑问延伸下去,她认为自己不该深入赫吉的思想。 同时,她转为思考自己该如何构筑能了结一切的方法。 赫吉的声音在闭目寻思的命刻身旁响起。 与佐山对立的他,说出了与其身分相应的话。 「佐山……你推论得很精彩,大部分我都能接受。」 但是—— 「你拿得出证据吗——我知道,这番推测都是从梦中所见过去和遗留的资料而来,不过……与你对立的我还是需要实证,否则怎么能让感情信服呢?」 「这……」佐山显得迟疑。 过了一会儿才尴尬地说: 「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命刻在这句话之后听见了某种声音。 赫吉生硬地吞咽唾液的声音。 「……那可不成啊。」 赫吉说道: 「无论你再怎么说,top-g毁灭的事实也不会改变。既然low-g消灭了诺亚,那么由诺亚内正概念所支撑的top-g,也等于在那时遭到了致命伤。」 「……让等同全g之母的top-g殒命之罪无可饶恕,是吗?」 命刻听见赫吉表示同意: 「是啊。倘若top-g尚在,应该就不需要什么概念解放,全g都能平安地存活下去——毕竟,全g中最至高无上的g,就是全g之母的母因子转化而成的top-g,这是世界诞生过程所告诉我们的。」 「想要推翻这一切,就必须要有证据吗?」 赫吉回应的口气,让命刻感到他心中有着深深遗憾。 「没错——只要拿不出证据,说得再多都只是空谈。」 这时,命刻忽然有种小小的预感。 若预感正确,他们的议论将在这里停止,或是受某人制止。 就在这瞬间—— 命刻听见了别的声音。少女的喊声从书库门口高声响起。 「——抗议!」 ● 惊愕的视线全都转向了书库门口。 他们看到的,是一名抱着笔电的少女——希欧。 她脸色苍白,失了魂似的站在那里。 每个人都能清楚看见,紧张和无名的恐惧使少女不停地发抖。 但希欧仍压低眉心,踏响足声走了过来。 她穿过柜台、经过代表席,无视sf为维持秩序而默默指来的重机枪口,来到佐山和赫吉中间,转向sf。 「人家要反驳top-g代理交涉人刚刚说的话。 」 「——请问理由是?」 「请等一下。」 希欧从怀中取出手机,接着回答: 「山德斐洛正在验算结果,资料会从手机的通讯线路传到笔电里,等等希欧会用那些资料说明原因。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 希欧吸口气打消迟疑,毫不含糊地说: 「关于十二个世界的诞生——其实赫吉先生的论点,并不是唯一的可能性呢。」 ● 希欧将手上的笔电交给自动人偶,请她用柜台边的白板作为屏幕架设投影机后,开口说道: 「top-g是因为负概念的失控而毁灭的。」 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吧。旁听席上的黛安娜对希欧点点头,举起手上的报告书。 感受到老师的鼓励后,希欧的意志更加坚定。 「——可是,由于top-g的负概念化速度实在太快,low-g被迫采用某个方法。那就是……对诺亚进行逆封印,让它落入虚无空间之中。」 「所以呢?嗯?那又怎么样?」 赫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因此,那对low-g的破坏才只有关西大地震那么小……不是吗?」 「没错,的确是呢。不过,各位不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吗?」 希欧问道: 「虚无空间到底是什么呢?」 那是—— 「那是连时间都没有的地方……连『无』也没有的地方呢。」 这时,投影机在希欧背后的白板上映出了一片黑暗。 书库内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映在白板上的黑暗。 希欧的话,在鸦雀无声的书库内响起。 「那里连时间都还没产生,也就是世界的原点——」 希欧吸了口气。 「更是所有g的起源……诺亚就是跑到那里去了!」 ● 新庄在休息室里叹了一声。 希欧留下召唤出来的山德斐洛就跑出教室,墙上还开了一个大洞。 虽有原川在机龙驾驶舱里验算希欧的理论—— ……怎么会突然忙成这样啊。 为了希欧刚建立的理论,新庄正在整理要追补的报告资料。 尽管不长,但也附上了大树绞尽脑汁交出的译文和出处资料,以加强可信度。 出处的部分,其实只是照抄衣笠·天恭的神话大全版权页。之前交给风见和原川做的事,现在要自己亲自处理。 新庄一字又一字地输入,接着是衣笠,天恭的名字。 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突然间,新庄发现版权页上的字串有些古怪。 「怪了……?」 纳闷的新庄嘴里嘀咕着,将其他神话大全的版权页都翻了一遍。 第二、第三、第四,然后一口气跳到第十一册,这才确定自己并非多心。 「这说不定……」 新庄倏地站起,拿着刚印好的报告跑向教室外。 大树慌张的声音从背后追来。 「怎、怎么了吗,新庄同学!怎么突然变得像佐山同学一样呢?」 「这误会好像有点大。呃,这个嘛——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办啦!」 新庄大喊着冲上走廊,朝一楼的书库跑去。 「……我有新发现了!而且非常……非常地关键!」 第三十四章『逆转的迹证』 仿佛幸运女神降临现场 仿佛能够合理解释一切 涵盖全局的关键证据终于到来 ● 书库之中,希欧开始说明世界诞生的过程。 十颗黑球出现在投影机映出的黑暗里。 「一九九五年top-g的大阪,诺亚因逆封印而落入虚无。由于它出现在什么都不会有的地方,造成了不可能的现象,所以得到了矛盾概念。」 接着,代表在诺亚内部活性化的十个黑球急速膨胀,然而—— 「周边的十个正概念因为受到反作用力影响,开始自我强化来抑制负概念,却受到反作用力的推挤——」 十个白球慢慢远离十个黑球,并像是想减轻推力般各自有了规律的轨道,以负概念为中心公转起来。 「负概念虽因此受到控制,但反作用力依然残留……」 十个黑球聚合成low-g,一旁也跟着产生了一个g,宛如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 那个g之中含有十个正概念—— 「……是low-g的镜射倒影。可以很确定地说——那就是top-g的真面目。然后,坠落的诺亚成为low-g发展的基础……」 投影机切换了图像。 是一张地图。画面上映着日本关西地区一角,那耸立在生驹山地的建筑是—— 「巴别塔并非top-g在low-g建造的概念核保存设施,而是……成为世界核心、产生万物的负概念所在地——诺亚!」 希欧的声音冲破了黑暗。 聚光灯同时打在希欧和赫吉身上,希欧喊道: 「世界就这么以诺亚为原点重新诞生,top-g并不是全g之母!这就是要反驳之处!」 ● 赫吉对希欧这一喊「嗯」地抱胸,点了点头。 接着他手托下巴,叹口气说: 「这推测相当有趣。的确,若那样解释诺亚之后的发展,有此见解并不奇怪。但是——」 赫吉缩缩脖子。 「5th-g代表,在我看来,你或许是不忍见low-g屈居劣势才编出这套理论……不过可惜的是,那只能算是不错的余兴节目,却不能当成证据。」 「只要仔细调查巴别塔内部,应该就能找到真相。top-g人一定能进入诺亚,而佐山·浅牺先生能够进去——想必是新庄,由起绪小姐在大阪那场战斗时特别为他设定的结果。」 「说不定那只是巧合啊?」 赫吉一再否定,作为对立的一方,要逼出欠缺的证据。 「而且……你又该怎么解释衣笠教授呢?他为什么也能进入巴别塔?」 众人静了下来,认为解答此间的证据绝不存在。 不过,赫吉再次听见了某个声音。与他相视而立的希欧毅然地说: 「衣、衣笠教授那边希欧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有证据能说明诺亚回到了过去。」 赫吉表情随之一变,似乎多了一丝喜悦。 ……干得好。 他连忙遮掩嘴角。那可不是能在敌人面前显露的表情。 「那是……那是什么呢?难道你要说,你见证过世界的诞生吗?」 有个声音回应了赫吉,但这人并不是希欧。 站在希欧背后的少年——佐山宛如要确认般地出了声。 赫吉也静静听着敌人道出真实之钥。 「你指的……该不会是圣乔治吧,希欧?」 希欧点头答是。她转向佐山,以期盼、有所诉求的眼神望着少年。 聚光灯因此打在佐山身上,当事人也随之开口。 他手抵颚尖,仿佛在构思重点理论般想了几秒后朝希欧一瞥,似乎在核对彼此的资讯。 「话说……top-g之战后,家母得到了一半的圣乔治,另一半却下落不明。结果——」 佐山竖起拇指,指向肩后的准备室门口。 「不知为何,另一半就在那里面,还真是奇怪呢。想不到——应该成对存在的圣乔治居然会在两个不同的世代分别出现。」 「如果想成它们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分别制造出来的,不就解决了吗?」 「那的确是种合理的想法,不过还有其他的解释方式。」 佐山回答了赫吉的疑问。 两人宛如要联手解开希欧下的谜语一般。 「诺亚落入虚无空间时,家父正在结界的中心点宣读敕令。整个坠落的过程是由中心开始,愈靠近边缘作用愈弱。所以,结界边缘并非完全的虚无——流落到过去的其中一点并就此留下的物体可能不少吧。」 佐山说道: 「诺亚先是离开top-g,来到现今的low-g。然后原本『不存在』的诺亚,更一路落入了时间的原点。世界各地都曾发现远超越当时科技的物体……会不会就是同一个现象造成的呢?另外,要是圣乔治的其中一半也被卷进了那场结界的爆炸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佐山,你该不会是想说,圣乔治是回到过去,被衣笠·天恭捡到了吧?」 赫吉盘起双手,一副要检验佐山所言是否为真的样子。 「那么我要告诉你——很可惜,圣乔治也不算是明确的证据。」 「不算?」 「没错。」赫吉看着佐山说:「……你能证明那间书房里的圣乔治来自九五年的大阪吗?如果取出了里面的圣乔治,你能在上面找到任何证据,证明那与你的成对的吗?」 赫吉换口气说: 「或者说——难道衣笠·天恭还会附送亲笔签名的证明书,说那玩意儿出自未来世界,与将来top-g所做的恰成一对?你手上——」 赫吉横展双臂,出言设问。 ……这恐怕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吧。 「你手上有那种证据吗?」 赫吉斩钉截铁地问。 同时他看见希欧因而缩起双肩。 「这……」 赫吉对希欧的踌躇表示理解,说道: 「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说再多也只是推测啊,5th-g代表。」 男子的低语传遍整座书库,众人沉默不语。 ……到此为止了吗。 赫吉放松肩膀,冷不防地转向议长席上的sf。 「议长,依照您的判断,我们还需要探讨这个话题吗?」 希欧讶异地和佐山同时抬起头,但他们已无言以对,只能略为侧身。 sf在两人背后,从议长席上缓缓站起。 她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佐山和希欧身上。 「佐山先生、希欧小姐……请问两位还有话要说吗?如同赫吉先生所言,两位能够证明前述的论点吗?」 面对sf的提问,佐山和希欧一句话也没说。 这只代表一个结果。 他们所提出的论点将暧昧不明地无疾而终。 反过来说—— ……如果他们能够在此提出证明,就会推翻top-g的所有筹码。 top-g将不再处于优势,变成一个普通的g。纵然拥有大量概念这点优于各界,也顶多只能算是另一个low-g。 一个不再存在的low-g镜像、歌颂感情的g。 与歌颂理性的佐山所代表的low-g相比,应该是个更好的g吧。 然而—— 「——若两位不再发言,本阶段将在这里结束。」 赫吉听见的却是sf的声音。 跟着,是佐山和希欧仍然无言的静默。 寂静持续了片刻,最后,sf有所表示。 她看着赫吉说: 「tes.——那么,本席宣布,low-g对top-g的答询到此——」 sf没有说完。 因为一道近似呐喊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要抗议!」 喊声带着哒哒的脚步声,从赫吉背后快速跑来,接着被眼前的佐山道出身分。 「新庄同学!」 ● 身穿白色装甲服的新庄,喘着气跑进众人中央。 而且没有就此停下。 新庄如同一面盾牌般转向赫吉,身上装甲服和一头黑发随之摇摆。 脸上两层略竖,目光直视对手。 「要证据的话,我有!」 新庄甩动手上的报告,摊了开来。 「改变世界的证据就在这里!」 ● 佐山朝自动人偶转交来的报告看了一眼。 内容是对希欧那番世界诞生论的注解。 眼前,新庄拿起其中一张,向众人说道: 「各位,我手上就是圣乔治曾经回到过去的证据——应该说,里面的讯息足以成为证据。」 赫吉看了看英译版报告,在佐山眼前歪头说道: 「那种讯息是写在哪里呢?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描述圣乔治和衣笠·天恭的报告啊?」 希欧点头说: 「看起来的确是那样呢……」 佐山也表示同意。 这时,佐山见到新庄略青的脸转了过来。 ……脸色发白的新庄同学看起来透明晶亮,实在好美啊。 太美妙了。佐山目不转睛地看着新庄,新庄也凝视着他,张开薄唇。 「请各位再仔细多看几眼吧……里面的确有某人留下的讯息。那个人啊——」 新庄展露微笑。 「和我妈妈一样,用研究神话学和圣经的成果引导着每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不可能存在于现代low-g的人……当成一个虚假的倒影。」 「倒影?那是谁呢?」 对于赫吉的质问,新庄答出了一个男人的姓名。 「衣笠·天恭。」 这回答全场让顿时噤声。 他是护国课创始人,于各国成立ucat前就察觉概念战争的存在,更是巴别塔的发现者,还曾在其内部进行调查。 ……可是,这和他又有何干? 新庄在佐山疑惑的目光下吸了口气。 阖上眼后,新庄将戴着戒指的右手贴在胸口,要自己镇静下来。 「其实……天恭教授的本名并不是读作tenkyo,各位知道吗?」 佐山点点头,齐格菲曾和他们聊过这部分。 「虽然都写成『天恭』,但有人读作amayoshi,也有人念成amayasu。」 「没错,他在版权页上附的本名就是后者,所以全名的罗马拼音该写成kinugasa·amayasu……我也以为是这样——」 新庄继续说: 「可是版权页上的不是那样,衣笠写成igasa,连amayasu也少了一个u。」 「————」 「你知道这表示什么吗?」一听,佐山茅塞顿开。 新庄跟着说出他所明白的事。 「igasa·amayas。」 倒过来拼—— 「就是sayama·asagi……佐山·浅牺。」 新庄举起右手,上头套着一个男性戒指。 「到现在我才知道,这应该是谁的东西。这一定……是佐山同学爸爸的遗物!」 新庄高喊之际,佐山感到头上有些动静。 是貘。 眼见迹证已足,貘便揭露了过去。 ● 所有人都见到了相同的景象。 三道人影在时益厚实的光之结界中奔跑着。 最前头的是一名少女,紧跟在后的是同穿白色装甲服的成年男女。 男性抱着两个铝制手提箱。 道路一点一滴地消失,周围景物如沙雕般溃散。 天空白得令人不快,仿佛连空气都在发光。 不知怎地,从这片白光之中还隐约有道歌声。唱的是圣歌,平安夜。 女性回过头,对紧跟在后的男子说: 「小牺,我们来得及出去吗……!」 「当然可以。小由是笑着送我们走的,一定来得及。」 男子扶了踉跄的少女一把,将她向前推去。 少女脖子上的五条贤石项链也摇晃得喀啦作响。 「请问,这些石头……」 「放心吧,运切。我们都是大人,不会有事的。别乱想,好好戴着它们,这样子……一定能够得救。」 男子接着对女性说: 「你要好好照顾人家喔,她可是小由和她丈夫托付给我们的——绝对要把她平安带出去。」 这瞬间,三人背后多了一道强光。急速扩大的虚无,像一堵光墙直扑而来。 无论三人有多吃惊,也没有奔跑之外的选择。另一道光墙就在眼前,墙后有座山丘—— 「大家就在那里……」 刹那间,背后的光爆追上了女性的声音。 同时,阻隔虚无的结界之壁也放出光芒,两侧空间就要完全隔绝。 「——」 但三人还差一步。 「……!」 女性从背后紧抱少女,仿佛想保护她免于某种伤害。 就在这时,女性和少女突然受到来自后方的冲力。 是男子提着手提箱的左臂。 他手扶着两人的背,宛如诀别般将她们推出封闭在即的结界。 全力一推。 下一刻,少女和女性脱离了结界,内外完全隔绝。 无声无息,只有动作。女性抱着少女摔倒在地,回头一看。只见—— 「啊……」 光墙外的土丘上,有条裹着白色装甲服的左臂遭结界截断,却仍紧抓着手提箱不放。 「啊……!」 女性失声惨叫,但少女却恍惚地望着白墙彼端,眼中空无一物。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低下头,发现某样东西。 一枚套在断臂手指上的戒指。 ● 新庄迈开步伐。 他右手按着左手取下戒指,走到设在书库中央的课桌旁。 聚光灯下,眼前的佐山莫名地微笑着。 ……这里的布置怎么有种早有预谋的感觉啊? 微笑。 接着,佐山的左手挽起了新庄的右手。 两人同时转身,面向准备室。 新庄调节呼吸,和佐山一起踏出第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接连踩下,最后来到书库底层尽头,登上阶梯状地面的第一阶。 身穿西装的佐山和白色装甲服的新庄,在全世界的注目之中,来到了最顶端。 准备室的入口就在两人眼前,而站在中间的是—— 「sf……你想知道我们为何要到这里来吗。」 「身为议长,自然有质疑的义务。」 「嗯。」佐山点点头。 「房间里头的密门,必须由两个人同时转动开关才能开启。虽然尺寸像是为我和新庄同学设计的,但我们之前却转不动它。可是——」 佐山和新庄将从自己手上取下的戒指展现在sf眼前。 「这是我父母亲的遗物,只是到现在为止,我们戴的其实并不符合彼此的性别。」 「原来如此。」sf清咳一声,接着伸出双手。 「那么,请两位交换戒指。」 「啊。」新庄缩起肩膀,递出自己的戒指。 佐山跟着伸直左手指,果决地将无名指穿进环中。 见到新庄「哇」地满脸通红,佐山拿起刚取下的戒指—— 「佐山同学,你拿瞬间胶出来……是想做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怕新庄同学哪天弄丢了戒指会很麻烦而已……」 新庄把戒指抢了过来,想自己戴上。 「你真的不会乱来吗?」 「在这种状况下,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忘了你刚才想做什么了吗!拿去。」 尽管如此,新庄还是将戒指递还佐山,伸出右手。 佐山立刻勾起新庄的指尖,轻轻捏着—— 「啊……!」 然后将无名指送进戒指之中。 ……呜哇…… 新庄看见自己的指围和戒指分毫不差,脸又发烫起来。 「谢谢……」 「我也很感激你啊,新庄同学……总有一天,我要用你的左手再来一次。」 两人继续走向前去,走向准备室深处,走进书房。 底侧墙上的白色闸门两旁各有一个洞穴。佐山在左,新庄在右,两人分别将手伸进洞中。 新庄顺道望向黑暗的书库。不知不觉中,旁听席和代表席上的人皆已离座,聚在准备室前。 风见搭着布莲西儿的肩微笑,月读感叹地站在鹿岛身边,京虽有些不耐,但没别开视线。原川扶着内八字的飞场,希欧牵着原川的手凝视两人,出云将波德曼的头越拍越低。草兽和瓦姆纳比的使者、希比蕾和大树等人也都挤进了狭窄的准备室,见证这一刻。 「————」 一切发生得极为突然。 闸门开启,显露出其后充满白光的两坪大房间。 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景象,只能以概念空间解释。 两人一左一右走进了白色房间,犹如登上舞台一般。 房间中央有张突兀的木桌,上头—— 「……那和刚才在过去里看到的手提箱一模一样呢。」 新庄察觉佐山的声音正微微地颤抖。 「父亲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吗……」 佐山右手捧着左胸,慢慢、确切地说。 「等着哪个人,能追溯为成全彼此世界而撒下的谎言来到这里吗……」 佐山有气无力地抱起手提箱,新庄赶紧上前搀扶。 「不要忍了,你就尽量心痛吧,佐山同学。」 新庄为佐山一人所说的话传进了众人耳里。 「其实,我是这么想的。佐山同学的心绞痛……并非出自没和妈妈一起死去的罪恶感。」 新庄将耳朵贴在佐山胸口说: 「而是你感到悲伤的反应呢。」 「这是……」 「嗯……佐山同学平常都不把感情表现出来,头脑又笨又危险,病人膏肓无药可救,或者说是一副就算有救也会留下终生障碍的样子——」 「你对我的观察还真是入微呢。」 「好感动喔,你竟然没有否认。呃——我要说的是,虽然你这么糟糕——」 新庄吐出苦笑般的叹息。 「但是悲伤起来却比谁都还要强烈,甚至真的会心痛呢……」 所以—— 「就别再忍了,尽量心痛吧,佐山同学。无论再怎么痛苦,我都会陪着你的,所以……」 新庄带着尴尬害羞的笑容,转向一旁的众人。 佐山也在不久后叹了口气,随新庄的视线看去。 看向众人。 同时,站在他身旁的sf也朝众人说道: 「top-g、low-g和所有世界之关联的举证,到此已全部结束——各位有何异议?」 众人明白了sf的意思,在新庄眼前缓缓吐气。 圣乔治和佐山·浅牺留下的讯息就在这里。 那即是世界诞生的证明。 sf看看佐山和新庄,再看看存放圣乔治的手提箱,如此宣布: 「low-g由top-g的诺亚所生,而top-g又是因low-g而诞,因此……若说两者同为世界之母,应属实至名归。」 谁也没有反对。 sf保持一贯的冰冷表情,将视线转回众人脸上。 「那么……答询到此结束。」 她抬起头来,扬手鞠躬。 「——请各位在小憩片刻后,准备下一阶段的投票审判。」 第三十五章『投票的时间』 纵使两者仅一票之差 然此决断亦出于多数 胜者睥睨,败者仰望 ● 休息时间一到,书库就冷清了下来。 代表席只有瓦姆纳比的使者留下来和草兽对看,其他人都回到了各g休息室里。 旁听席也相去无几,几乎不见人影,只有几个聚在议长席旁。 那是文风不动坐在原位上的白发男子、移坐到他身旁的自动人偶,以及—— 「哎呀呀。至,你怎么老了那么多啊?」 「你来做什么,德国魔女。魔宴还要十个钟头才开始呢。」 「这所学校里哪儿有看得见天空的狭窄十字路口呢?」 一身黑套装的魔女轻声窃笑。她在至身旁的位子坐下,看向对侧的自动人偶。 「sf,你做得很好喔——特别是对大城全部长开枪那段。」 「tes。在那之后,他像条狗似的爬出了书库,是上哪儿去了呢?」 「老爸这个人啊,偶尔也会有沉浸在往事里的时候。他现在……多半是在屋顶之类的地方缩起膝盖坐下,接着一边做模型一边感慨吧——等等一定要把他打醒。」 「还真是懂得利用时间的感慨法呢……」 「是啊。」至点点头并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据报,有一架机龙刚刚抵达了日本ucat——还带着3rd-g概念核。」 「……那是想表示,他们并没打算要胁3rd在接下来的投票判决中支持他们吗?」 「top-g还是喜欢用奇怪的方式为自己澄清呢,你说对不对?」 至不大高兴地回: 「我哪知道。话说黛安娜,你留在这里到底是想怎样啊?」 「唉呀呀,我可是专程来听你发表感书的呢。」 她的话引起了某些反应。 至身边的sf已在不知不觉间举起了右手。 手上握着手枪—— 「黛安娜小姐,那是至大人的吩咐——」 sf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向前指出的枪口里被塞了一个纸卷。 黛安娜看了写着「栓」的纸卷一眼,将视线移到sf脸上。 「sf,你是个优秀的自动人偶。就算主人想寻死,你也会送他一程吧。」 「tes。当一个优秀的自动人偶,就是我被制造的目的,各项数值都是无限地优秀。」 「可是,其实有个地方还是非得保持拙劣不可呢。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片刻后,sf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黛安娜小姐,我身为自动人偶,是不会明白那是什么的。」 「为什么?」 「tes。我没有感情的机能,主人的行为可以视同我感情的表现。若有人质疑这点,扰乱了主人的感情——我也将顺从那混乱的情绪。」 「还真是让人几乎感动到泪光闪闪的自负心啊。」 「tes。由于似乎不够简短,缩减成『感动自负』怎么样呢,至大人。」 「既然这样,改成『泪光自负』听起来会不会比较浪漫呢?」 sf一听,想了几秒后点点头说: 「由于两者不分上下,不如换个角度,改成『闪闪自负』如何?」 「那么『几乎心』这类的,有种点到为止的感觉,感觉也不错呢。」 「你们不要夹着我的头演相声好不好。」 「哎呀呀。」黛安娜苦笑着离开座位。 之后,至对轻轻转身离去的黛安娜喊了一声。 「喂,黛安娜。」 「什么事呢?」 黛安娜回头一问,至跟着以嘀咕似的口吻说: 「你早就知道了吗?」 「那你呢?」 再度被反问后,至叹了一声—— 「这个嘛……」 仰头说道: 「那些旧事——还是别重提的好。」 ● 教室里有三道人影。 大半被空白填满的教室中央,有个身穿整齐白衣的中东裔男子。 「对不起。嗯……真对不起,命刻、龙美。」 「道歉也无济于事呀,赫吉义父。」 命刻坐在窗台上,手拿叉子切开休息时间发送给各g的蛋糕,一头白色大型犬坐在脚边。 「虽然我和龙美才是真正的top-g人,不过事实上,对当时的top-g最了解的还是义父啊,而且——」 命刻看着坐在椅子上伸懒腰的赫吉说: 「义父……其实你一直都知道top-g毁灭的真相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反应这么平淡?我为了把所有错都推到low-g身上,不惜把你们卷进我的计划里,昧着良心做了那么多坏事,为什么还不责怪我?」 「不过,出征那时你没有让我们跟进地下,被关以后也没有尝试和我们联络,刚才在议场上 你也没提起自己的私仇,更没有要我们说些什么——就像是不想拖我们下水,也好像……想强调这一切都是你的偏见使然,其他人都只是被迫跟从一样。」 「你想太多了,命刻。要是真有那种事,只会让top-g吃亏而已啊。」 「是吗?」命刻说:「你不是想藉由与low-g为敌并且故意败给他们,好让top-g和low-g处于对等地位吗?你不是想让我们不再被视为领袖、不用再背负什么责任,才选择当我们的挡箭牌,让伤害不至于殃及我们,不是吗?义父,还记得很久以前……」 命刻轻轻点头。 「你常常到那间教堂里去听新庄·由起绪演讲呢。」 命刻的话让赫吉沉默了一会儿。 然而不久后,赫吉仍摇摇头说: 「你想太多了,命刻。嗯。而且……等会儿的投票就能知道结果了。决定理性和感情何者正确的结果……马上就会出炉了。」 命刻不置可否地将蛋糕送进嘴里,顿时哑口无言。她直盯着蛋糕看—— 「里面的草莓竟然是一整颗……!超奢侈的!」 「你的个性是不是稍微变了呢?嗯?」 命刻微微一笑。 「是吗?也许吧。因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嘛。」 说着,命刻小心切开蛋糕,留下后面一小段,同时看看周围。 原本就看着她的赫吉跟坐在课桌上的龙美,都像在观赏奇景似的对她瞪大了眼。 命刻皱起眉问: 「把鲜奶油最多的地方留到最后吃,看起来会很穷酸吗?」 「不是啦。」龙美和赫吉对看了一眼。 「你好像变得懂事多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命刻没能立刻理解,只能确定—— 「话说,现在我好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重负?」 「是啊。刚才不是说了吗,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今天也是一样。」 命刻嘟哝地说。 「不过很不可思议地……我相信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能让真相公诸于世。因此……」 命刻叉起剩余的蛋糕说: 「赫吉义父,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要不是你从出征那一夜——不对,从更早以前就决定与low-g为敌——他们也找不到今天所发现 的真相吧。」 「别忘了,现在就是因为我的多事,top-g的优势才会被拖垮啊。」 「放心吧。既然知道了巴别塔就是诺亚,那对于熟悉诺亚的我们遗是比较有利呢。」 命刻展露笑颜,和仰望着自己的白犬四目相接。 「有义父当我们的后盾,现在我们和low-g都对彼此有了清楚的认识,既然这样——你还觉得top-g会在投票判决上输给他们吗?」 最后一句话使赫吉望向天花板,摸摸下巴。 「……嗯。」 「输赢不是现在才开始。义父,投票结果你应该已经有个底了吧?」 命刻跳下窗台,对龙美点点头、笑开了嘴。她目光坚定地说: 「在我看来——结果会非常有趣喔。」 ● 这间教室的密度高得多了。 身穿制服或白色装甲服的男男女女围绕着西装少年,占据了这空间的绝大部分。 然而,他们脸上却没有笑容或欢喜的表情。 每个人都坐在排成一圈的课椅上,不是环抱着手,就是拄着下巴。 「下一题,什么东西是长颈鹿、河马和大象身上有,但是海豚没有的——」 「风见姐姐,有!有——是脚!」 「噗噗~答错了——答案是『毛』才对。」 「答案这么直接又普通的题目才不算是猜谜呢!」 但希欧仍接受了改变发型的惩罚游戏,让风见在她头上种起南洋椰子树。 新庄在她身边敲打着笔电键盘,转头对佐山说: 「……我们这样子真的好吗?」 「要让大家放松心情又要保持紧张,这样的方式其实相当合适……你现在不也是用打字来那么做吗?」 新庄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稍微盖上笔电萤幕。 「我的小说也写得愈来愈顺了呢。」 「你在这一个半月里进展多少了?」 「嗯,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喔?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有点笨拙,有点横冲直撞、强迫别人接受、只顾自己开心的感觉……」 新庄的头猛力一点说道: 「我不是在描述什么色色的事喔。」 「呵呵呵,新庄同学,你的感应力往奇妙的方向强化了呢。」 这时,风见完成了希欧的新发型,回过头来。 「等等的投票ok吗?」 脸颊被画上两颗红圆的大树笑着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票数来看,我想我们能够大胜对方喔~4th-g跟8th-g应该是我们的铁票吧。」 一听,大家面面相觑,竖起手指算了起来。 「1st-g是布莲西儿跟黑猫耶,都是我们这边的吧?」 「2nd-g是月读部长跟鹿岛先生,应该也是我们这一国的才对。」 「3rd-g是盖吉司小姐跟京殿下……也算是挺我们吧。」 「4th-g跟8th-g就跟刚说的一样呢。」 「5th-g是希欧跟山德斐洛,所以再加两票。」 「6th-g是波德曼先生跟出云先生,两位都是支持我们的吧?」 「7th-g是四球兄弟吧~?应该也是挺我们的,要算几票呢?」 「大概是两颗一票吧!毕竟都是男人嘛!」 所有人都将视线从飞场身上移到别的地方。 希比蕾一面转头一面叹气,最后重新坐正屈指一算。 「不算7th-g也已经有——」 「希、希比蕾小姐也太狠了吧!竟然带头做第二波无视攻击!」 「那我就真的无视吧,可以吗——这个,我算一下。10th-g只有约尔丝女士一个人,所以十二个g总共二十三票。其中1st到10th都是两票,一共十六票,再加上low-g自己就是十八票,轻松过半了呢。」 风见掐指验算,并重复三次。确定票数后,她臀部前挪,轻靠椅背说: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啊,轻松多了,今晚来吃烧肉吧~」 「你表现开心和安心的方式还真特别。」 佐山面露苦笑,从背后桌上「刷」地抽起一张纸巾。 他没有立刻答覆众人疑惑的视线,在纸巾上提笔疾书。 出现在纸上的,是一串数字。一旁的新庄纳闷地问: 「佐山同学,那是什么啊?」 「这个啊,是提醒我们这里是理性与感情交战之处的数字。」 「咦……?」 「我现在写的是我的得票预测。然后风见,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一听,风见连忙站起,手指自己。 佐山将写在纸巾上的字串伸到错愕的风见面前。 「去公布答案吧——一个坚决的答案。」 「这是……」 「这是我评估理性和感情得出的结论。所以风见,我命令你相信我的判断——我希望等同全龙法庭的投票判决,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时,一名白发黑衣的女仆开门走进来说: 「我是议长sf。」 她环视众人,确认重点人物全都在场后,比了比抱在怀里的东西。 那瓦楞纸箱恐怕是黛安娜的杰作,上头写的是—— 「没粟箱……?」(注:投票箱) 「不愧是德国ucat监察,我判断,大师出手果然别出心裁。」 sf对箱子行过注目礼后说: 「那么,为了美好的将来—请各位代表用最庄重的态度投下神圣的一票。」 第三十六章『回答的解答』 众人表决的 唯一答案 ● 休息时间一过,书库也跟着热闹起来。 在质疑落定又经过二度歇息后,答询时的紧张气氛显得稀薄许多。 旁听席上,不同国家的ucat彼此交头接耳,讨论开票结果的可能。 然而,这些嘈杂—— 「————」 全都在刹那间消失了。 是白发自动人偶抱着瓦楞纸箱登上议长席的缘故。 她对周围音量变化没有多加留心,只是轻轻挥动右手。 同时抛起了某种由两个半球型塑胶组成的物体。 「这称为转蛋或扭蛋。由于相当合适,所以就挪为投票工具之用。里面装有各g两名代表的投票纸。」 这时,旁听席上传来—— 「那、那是我从餐厅转回来的啊!你把壳子拿走是要我怎么带回去,零件会乱掉耶——!」 由于左手空着,sf就用左手开枪了。 「现在——」她对冻结的议场没有多加理睬,接住落下的塑胶球。 「各g都已经完成了投票。首先——」 黑暗笼罩了书库。 聚光灯随即打在sf、代表席及柜台之上。 二十三道人影在代表席上就座,希比蕾和大树不知为何穿上了兔女郎装,在柜台边捧着红白两色的人造花。 sf看着站在白板前的两人说: 「本席现在解说本次投票规则——相信low-g的,以白色作记,反对信任low-g或选择相信top-g的,则是以红色作记。」 捧着红白花束的希比蕾和大树身旁,还摆了一对红白大型不倒翁。 见到准备如此齐全,旁听席和代表席上的每个人都点头示意,让程序继续进行。 同时,sf冷不防地从票箱里取出了一个塑胶球。 动作太过突然,连候在一旁的自动人偶鼓队都来不及拨动响弦。 「那么——」 sf掰开塑胶球,摊开里头的两张纸。 并将等同世界决议的开端宣读出来。 第一组是—— 「——low-g代表。」 众人不禁「喔」地惊叹,紧接着—— 「赞成一票。」 佐山起身,sf点头示意。 大树也跟着将一朵白花贴上白板。 下个瞬间,sf翻开另一张纸条,说: 「反对一票。」 ● sf宣读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 对于low-g为何反对自己的疑问,造成了沉默与僵直。 这个状况持续了三秒、五秒、十秒,最后被一个动作突然打断。 座位上的风见将双腿大剌刺地翘上桌面。 她翘脚调整姿势,似乎完全没有起立的意思。 见状,旁听席大半听众都传出了质疑或抗议般的碎声,表达对现状的不解。 然而—— 「——都给我安静下来!」 风见厉声一喝,击穿了所有的抗议。 她趁隙换了口气,竖起两层环视全场,高举双手。 [插图] 「听清楚了!我们啊……已经做好决定了,不管各位怎么想,我们都会好好照顾每一个g!不管是否定或厌恶low-g,我们都不会大小眼,还会去试着理解你们的需要!」 风见又吸了口气。在公众场合大喊而略为羞红的脸颊下,纤手已按住胸口。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表示——即使top-g和我们敌对,我们也认同他们的想法!我就是因为这点才反对自己。只要有我在,不管对方敌意多大,都会受到low-g的认同。」 寂静又在话音过后弥漫开来,随后触动的反应是—— 「说得不错。可是,那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啊,嗯?」 赫吉语毕的同时,sf打开了新的塑胶球。 「9th-g代表……反对一票。」 赫吉没有起立。在他以姿势表示否定后,sf打开了另一张纸。 「——反对一票。」 「哎,就是这样啦。」 老主任搔了搔头、不改坐姿,场中也泄出几声压低声音的惊叹。 不仅如此。 「接下来top-g——反对一票,反对再一票。」 希比蕾忧心地贴上五朵红花,同时,龙美和带着白犬的命刻都保持坐姿,深深环抱双手。 目前的赞成、否定比数为一比五。 这时说话的是—— 「6th-g。」 「先等等啊。」 出云站了起来,sf接着说: 「赞成一票。」 然后再配合波德曼起立—— 「赞成一票。」 如此一来,白花成了三朵,红花仍是五朵。 下个瞬间—— 「2nd-g。」 还没唱票,鹿岛和月读已经向前挺身。 只要这两个人现在站起身子,红白势力就会五比五对等了。看见他们的动作之后,大家都有这种想法。 可是,他们最后的动作却让众人感到意外。 「抱歉罗——我们就像另一个low-g一样,所以认为同样采取对自己赞否各半的态度比较保险。」 月读坐着皱眉苦笑,只有鹿岛一人站起。 「赞成一票——反对一票。」 白四红六,top-g领先。 差距没有缩短,仍有十三票尚未揭晓。于是,每个人都疑惑地看着议长席,接着—— 「——lst-g。」 ● 布莲西儿应声站起。 「赞成一票。」 听过唱票后,她转向赫吉等人,喃喃地说: 「现在白色再加一票,就是六比六平手了呢。」 场中却突然一阵骚然,原来是—— 「反对一票。」 「!」 布莲西儿立刻望向众人视线和窃语的去向。 她见到的是邻座,黑猫没有起立。 惊愕和愤怒般的情绪,使得布莲西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听席的暗处传来了一道声音。 「布莲西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法佐特,如果你们只是想明哲保身,我现在就和1st-g脱离关系!」 「非也非也布莲西儿。我们的抉择是不会昧着我g自尊的。」 肺活量惊人的法佐特告诫似的滔滔说道: 「再怎么说,我们的部分同胞依然受过『军队』的帮助,保养哈根大人的法布尼尔和搜查市街派的藏身处时都是。尽管我个人也有几点不满,但我们不能忘记曾受他们帮助的事实。」 因为—— 「要是没有他们,我们的大半同胞早就失去依归一命呜呼了。」 布莲西儿握紧了双拳。 她无法全盘接受,然而—— ……我现在该扮演的角色,是支持low-g的1st-g代表…… 布莲西儿咬紧牙根告诉自己,这么做并未背叛自己的灵魂。 因此,她赶在黑猫开口之前说: 「知道了 啦!的确,只靠我没办法保住哈根大人,也找不出市街派的藏身处,而且我……也没办法像这样投下反对票!」 「布莲西儿……」 黑猫说: 「——你会拿我出气吗?」 随之而来的画面十分残暴,但每个人都装作没发生过。下一个塑胶球也在这时打开了。 那是—— 「——3rd-g。」 京在唱名后紧接着应声: 「是我们啊——我投反对,盖吉司是赞成。」 ● 众人注视着坐在原位的京。 但她只是将双手摆到脑后,转身看看背后白板的开花情形,一派轻松地说: 「这样子白色的low就是六票,红色的top-g就是八票了吧。」 京堂而皇之地在众人视线中稳稳坐着。 「不过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的确那个赫吉啥的很让人不爽——不过要是没有他们,亚玻伦也撑不到和我见面,再说……」 京往身边闭眼站着的盖吉司看了一眼。 「别在意,就当作是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找个藉口坐着吧。」 说完,京的右手在盖吉司屁股上拍了一下,惹得她「哇」地皱起眉来。 不过京不以为意,环视众人后说: 「就是这样。虽然low-g要保护未来的我们,不过先为我们保住过去的,是那边的怪叔叔……我的选择并没有错。」 接着,京「呼」地吐气,放松身体。 「就我个人来说呢,是比较希望未来和过去能够和平相处啦。算了,或许不可能吧。」 对于京随口下的结论,使每个人都默不吭声。 只有sf呓语似的继续宣读: 「8th-g。」 ● 新庄在旁听席上茫然地望着白板。 目前白花有六、红花有八,8th-g的票就要跟着添上。 「——赞成一票。」 负责白花的大树多拿了一朵白花走向白板。 ……low-g连拿两票以后就是八比八,再来的又是4th、5th、7th…… 他们应该都会投给low-g吧。 虽然top-g领先两票,但现在起应该能一举逆转。 新庄虽这么想,然而—— 「——反对一票。」 sf的宣告,让旁听帝上下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身子。 充满问号的骚动声此起彼落,欧铎首先发难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瓦姆纳比要支持top-g?」 答案在瞬间揭晓。 沙砾在代表席前的地上委蛇漫爬,排成了文字,那是—— 「『新庄』……?」 众人的惊疑声使得新庄「啊」地回过种来,起身检视地上的字样。 『跟随』、『新庄』、『孩子』、『low-g』、『top-g』、『最好』、『最差。』 「该不会……」新庄在众人注视中:心有无奈地咕哝着:「因为我的存在是一种矛盾,所以为了配合这点——」 为了和同时属于双方的自己共处,瓦姆纳比也同时选择了双方。 「…………」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新庄如此自问,瘫坐回椅子上。 全身有种莫名的无力感,心里想的是—— ……这下……糟了? 新庄开始害怕自己会拖垮low-g,接着—— 「——!」 摇了摇头。 他否定了方才的念头,因为那是瓦姆纳比的抉择。 然后—— 「5th-g——赞成一票。」 希欧带着略竖的眉梢站了起来,而山德斐洛也理所当然地—— 「赞成一票。」 两花连开,白色追了上来。 low-g和top-g都得到了九票。 新庄终于松了口气,看见希欧在代表席上向他轻轻点头。 接着,希欧满怀希望的眼神转向了两头草兽。 这里有个疑虑。由于所有草兽异体同心,被要求视为一票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不过其中一只是穆可奇的代表…… 应该还是两票,可以一口气超前对方。 「4th-g——」 听见唱名,新庄深吸口气。 周围旁听席上的人们也对他点头示意,准备接受反败为胜的一刻。 之后,sf理所当然地宣读开票结果。 「两票都是——废票。」 ● 希欧讶异地「咦」了一声。 「为、为什么呢?」 两头草兽一同将前脚搭上桌面,对代替众人提问的希欧说: 『和佐山、同在。』 『一样、一样。』 草兽看看希欧,再看看四周,最后转向佐山。 『我们、和佐山同在。』 『和佐山、没有分别。』 草兽纯真的话语使得希欧背脊发寒。 在他们的想法中—— 「佐山的赞成票……就已经是你们的赞成票了吗?」 『对!』 草兽活力充沛地大喊,但答覆的却是一片寂静。 『4th-g、不是追加、因为、和佐山同在。』 『追加、就错了、就不是同在了。』 「可是——」 见到佐山陷入危机,希欧想试着辩驳,然而—— 「——这样才是4th-g呢。」 『没错!』 『小t、真内行!』 希欧捧着一颗被紧张撑满的心,对草兽点了点头。 ……现、现在会怎样呢? 目前双方各是九票,再加上两张废票,表示已开出了二十票。 留在箱子里的,只有三票。 sf点点头,看向白板说: 「关于废票的处理,请在正反双方各补足形式上的一票——表示各g都已确实表示意见。」 大树和希比蕾随即动手,在九对红白花朵下隔了点空间处各补上一朵。 合计二十。 ……剩下的—— 希欧胸中一颤。 只剩区区三票了。 ● 飞场静听着自动人偶的唱票声。 「7th-g。」 然而,sf没有读出结果,反倒将票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两张票纸都是一片空白。 之后,她向代表席上的7th-g助理飞场问道: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是正面有珠子压过的痕迹代表赞成,反面代表反对,还是跟4th一样两张都废票呢?」 飞场一听立刻起身。 「呃——应该要怎么解释咧,还满复杂的耶……」 他犹豫地抱头呜呜呻吟,接着环抱身体或仰或扭。 「啊啊!」 「飞场少年,你的动作愈来愈恶心了呢,快停下来。」 「竟、竟然说我烦恼的样子很恶心!」 sf点头道: 「认为恶心的请举手。」 众人立刻照办,连瓦姆纳比都排出「举手」、「有 ~」等字样,将飞场彻底击垮。 「……不要这样子啦,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嘛。像这种时候是不是来段搞笑比较——风见学姐,要是把椅子丢过来就没得坐罗?」 飞场叹了口气,尴尬地看着佐山。 「如果说两票其实都是投给low-g就没事了吧……学长,要这样子吗?」 「由于你把这绝佳的计策完美地败露出来,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飞场「咦」地开始回想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而sf继续问—— 「所以这两票真是废票?」 「啊——!我好像搞砸什么了!」 「搞砸就算了。」佐山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可以告诉我7th-g为什么会投废票吗?」 飞场答「好」,回想上午时分的答询,并看着浮在周围空中的四颗光珠说: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玩不腻的世界,而low-g虽然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们应该是这么想的吧。飞场心想。 「但他们的期望并不是放在统治的组织上。我想,他们对双方阵营的对错毫无兴趣,只想追求low-g的这片天地而已。」 佐山「嗯」地点点头,转向背后。 飞场也跟着佐山,看向投票结果。成串的九对花之下有些空白,接着还有两对,但整体仍保持平衡,没有进展。 「剩下的——」 sf随佐山之言点了点头,从投票箱中取出最后一个塑胶球,抛向空中。 「——就只有10th-g了呢。」 ● 风见看着塑胶球腾空而上,最后闭上了眼。 惨了。 ……她一个半月前被我痛扁了一顿啊…… 呃啊,要是她真的投给top-g,会不会就是自己害的呢? ……不对! 风见在心中插入否定。 内含10th-g概念核的g-sp2,是自己的专用武器。 10th-g应该无法无视low-g吧。 「……!」 就是这样。风见深深吸气,睁开眼睛。 她向左望去,出云就在数道人影之后。 出云—— 他是约尔丝的外孙,也是ucat的一分子。 ……这样一来—— 有机会吗? 风见竖起眉毛,开始祈祷。 ……别让我们赢啊。 为了使期望落空而祈祷。 ● 赫吉掩住了嘴。 对未来的猜测,呼唤了冷静的判断。 ……这场投票的结果—— 浮上心头的答案,令赫吉再次交臂。 同时,自动人偶接住了落下的塑胶球。 ● 每个人都清楚地听见—— 「——10th-g。」 自动人偶为同得九票的low-g和top-g宣读决胜的一票。 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她是这么说的: 「——10th-g一票。」 ● 喊声四起。 喊着「什么」。 喊着「为什么」。 掺杂着单纯的惊叹。 其中最响亮的,是赫吉起身后大喊的—— 「约尔丝!」 赫吉吸了口气又说: 「——给我解释清楚!」 「少在那边罗哩八嗦的,赫吉……难道你忘了概念战争吗?」 约尔丝也站了起来,环视全场,悠然挺起胸膛。 「10th-g种族是全g最强的一族——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统治。无论何时何地,能站上世界顶点的就只有我们。」 「我虽然有考虑过这种状况,却没想到你真的将所有人的答案都……!」 这时,有个人拉住赫吉的手。 那人选从一旁走到了他的面前。 「命刻……!」 「赫吉义父——谢谢你,可是——」 她这么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结果一定会很有趣。」 见到命刻无可奈何地微笑,一丝讶异闪过赫吉脸上。 「————」 赫吉闭上眼,紧紧咬牙后松口说: 「……尽管预测了整场会议的变化,到头来最看不清的还是我啊。」 他叹了一声。 「这个世界还是希望一场出发点平等的对决,没错吧?」 新庄从旁听席赶下来,也听见了赫吉的话。 他跑到佐山身边,摊开一张白色的纸,那是佐山写上得票预测的纸巾。 新庄「啊」地喘口气,看看纸巾上的数字和佐山沾上薄汗的脸。 「跟你猜的一样耶……」 「那当然,这世界可是我养的呢。」 佐山将纸巾连同新庄的手握了起来,高高举起。 「写在这上头的,就是整个世界。而且,现在被我握着手的这个人——就是创造这世界的女人的孩子,说是神之子也毫不为过。」 「你又在说那种话了……」 风见等人在一旁难受得拉开领口抬头扬风。新庄无视他们,侧首问道: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听见新庄的话,每个人都转向各代表身后的白板。 在大树及希比蕾添上各自的颜色后,白板开满了花。 红的十一朵。 白的十一朵。 由于约尔丝的票被视为废票,同票的双方又同时追加一票。 产生了合计十二组的均势。 见到那数字和花色,某国ucat的年老代表喃喃起来。 「喔……」 低声地说: 「就像是双树开花了呢……」 突然,一道声音附和似的响起。 命刻从top-g代表席上起立,果决的声音传递全场。 身旁的白犬,也随她凝视着同一个人。 凝视那可说是宿敌的西装少年。 她说的是—— 「全g的结论已经出炉了——现在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面对全身放松、不带架势的佐山,命刻刺出了右拳,干脆俐落地说: 「就是决斗……事到如今,相信无论哪方得胜,每个g都不会有异议,所以——」 她向佐山放出坚决且低沉的话语。 「——我希望top-g和low-g都能派出代表,进行决斗!」 众人错愕地回头,同时,另一道传遍全场的声音跟着响起。 因不带感情而成为议长的自动人偶拍响了双掌。 「真是个绝佳的提议。故本席宣布,投票判决到此结束,所有议程已经进行完毕——请双方代表为各自的决斗做好准备——」 sf弯腰鞠躬,一旁的自动人偶们也在逐渐黯淡的灯光下提起裙角,躬身说道: 「——请为决斗做好准备。」 第三十七章『能为我做的事』 好好感受我的一切 也让我感受你的一切 因为我希望你陪伴我的一切 因为我想陪伴你的一切 ● 眼前是昏暮下的尊秋多学院正门。 面西的正门内,有块学生用的大布告栏。 那是个用来公布各种消息的地方,内容包括了召集学生、教师请假通知、休停学公告或社团活动结果报告等等。 现在,被灯光照亮的布告栏上,只贴着一张纸。 一张白色的模造纸。 纸边缀有白色及红色的人造花,纸上有着一行行毛笔字。 敬告 根据全龙交涉会议结果,出于旧故而关系密切之top-g及low-g,彼此所获得支持率相等。 经由双方同意之后,top-g及low-g各派五员代表进行决斗,以斩断过去所遗留之宿怨。 若代表员数不足,其补充需经全g同意后始得为之。 top-g 户田 命刻 赫吉 长田 龙美 亚力士 候补 low-g 佐山 御言 出云 觉 风见 千里 希欧 山德森(邓恩·原川) 飞场 龙司 ·战斗方式为一对一。 ·战斗开始日时为十二月二十三日正午。同日黎明起,始可选取使用武器。 ·各员须于战斗开始前,于当地取得各自之概念核武器。 ·各员应依到场顺序选用概念核武器。 ·战斗于东京举行,战区将自动受概念空间包覆。 ·该概念空间之性质,将受各员持用之概念武器影响。 ·若概念核武器遭对手抢夺、破坏,即为战败。 ·败方之所有概念核将归胜方所有。 一〇〇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全龙交涉会议议长 写上如此文案的模造纸,就贴在布告栏上。 布告栏周围杳无人烟,毫无声响。 遭概念空间分化的正门布告栏,就要迎接黑夜。 ● 车马喧嚣顺着夜风,远远飘送而来。 略沾夜露的阴暗庭院里,有团小小的灯光和影子。 灯光位在这宽广庭院中被称为「后院」的西侧,后方有座设立在树篱和观景木旁的小祠堂。 祠堂左右的石灯笼内皆点上了蜡烛。 烛光下的祠堂门前,摆着一张相片。 相片主角是名女性,视线直指着一对男女。 男,是身穿深蓝色西装,有着一双锐眼的少年。 女,是身穿白色装甲服,有着乌黑长发的少女。 少女牵起少年的左手,微笑着说: 「妈妈……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和曾爷爷奶奶——」 点点头。 「大家一定都久等了吧?」 叹口气。 「田宫小姐说,他们受过爷爷的恩惠,所以才在这里供奉新庄家的牌位,听说佐山同学的爷爷也默默守护着这个祠堂……所以……」 闭上眼。 「虽然被一堆怪人守护着,不过大家也都是因为这样,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吧?」 「新庄同学,在这种气氛中插了这么一句,似乎有点微妙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新庄笑着放松肩膀,轻声说道: 「其实啊……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个人呢。」 「是吗?」 新庄「嗯」地点头。 「我一直很不安,整天哭个不停,遇见佐山同学后依赖心还是很重。然而……」 少女睁开眼看看耐堂,看看西边的霓虹和高低起伏的大地,再仰望夜空,望着斜斜的月。 她的眼从安了自家牌位的祠堂一直看到与其相连的天与地,然后说: 「尽管月亮遥不可及,但是我脚下的世界,是因为有我爸爸妈妈,还有更上一辈的人们努力过才能存在的吧。」 因此——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但如果真是那样——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现在的模样,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了。」 所以—— 「现在我认为,这个世界的其中一部分,是我爸爸妈妈他们打造出来的。」 新庄回握了佐山的手。 视线落向面前的祠堂。 「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也没办法和他们说话,但只要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爸爸妈妈的成就便会永远活下来——而我也会追随他们的脚步。」 如此一来—— 「这个世界,就像是靠雕刻而活的生物一样呢。只是他雕的不是我们的身体,而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我相信,就算我们不在了,我们做的事也会在世界上永远对话下去。」 那就像— 「就像世界的遗传基因一样。」 说到这里,新庄缓缓地吐了口破碎的气。 「其实啊,我的爸爸妈妈……都非常爱我喔。」 虽已无法让他们实际感受这份心意,无法和他们见面—— 「我会因此更珍惜这个世界……愈是想和他们见面,就愈会珍惜他们保护的这个世界。既然这样,我做的事一定能得到回应吧?透过这个世界……一定能和妈妈他们所为相呼应吧?」 没有答案的问题收到了答覆。 「那当然。」 佐山的声音随着逐渐紧握的手响起。 「世界必然会感受到我们的心意。」 新庄睁大了眼,转向佐山,但佐山没有动作,只是看着祠堂。 「让世界好好感动一回吧,新庄同学——只要我们联手,就能达到两倍——喔不,你算是两人份,要是我再拼一点,就能有四倍效益。」 「两、两倍就够了啦,让妈妈他们知道就够了。」 「那么——」佐山转过身来。 以明月为衬,扬起嘴角。 「剩下的两倍,就留给我们为彼此感动吧。」 佐山吸口气说: 「毕竟我一直都是把新庄同学当作一个人看的,这样刚好——没错吧,运切。」 佐山搂起新庄的肩,两人一起转向祠堂。 他「呼」地吐出的气息已清晰可见。 感到气温滑落后又说: 「新庄这个姓,再也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嗯,不会了。」新庄红着脸转向祠堂,既像报告又像展示她那身白色装甲服般弯下腰来。 「好看吗?虽然我男生的时候也是穿这个,不过我很喜欢这套装甲服,也有喜欢我这么穿的人,所以——」 新庄没将「别为我担心」说出口,微笑着说: 「真是太好了呢。」 接着新庄轻倚佐山,朝祠堂点头示意。 「我是在明白这点以后,才决定——和这个人在一起的。」 话后,新庄沉静片刻,织出歌曲。 那是她对于过去唯一的记忆。 母亲曾咏唱的歌曲,在月光下沁入祠堂照片中的笑容里。 歌声悠悠、清晰地飘送着。 ● 面对黑夜的逼迫 ,庆典的亮光和声响不减反增。 夜晚的尊秋多学院中,沐浴在灯光中的布告栏上,最亮眼之处就是今晚的化妆舞会海报。 正对大门通道、周长约四公里、被学生称为「大帝广场」的多用途沙地,已化为巨大舞池。 庆典后半起即成废弃物的店摊、装饰和不倒翁等,在广场中央堆成了巨大营火。扮相各异的学生们在火堆旁围成特大、大、中、小、特小五个圆圈,随音乐起舞。 最大的圆绕着四公里的周长疯狂奔跑,最小的离火堆只有一公尺,目前演奏的曲目是由轻音杜作曲的「stand·by·bon」。 凄凉的电吉他声中,火光将五重化妆盆舞队列投影在校舍上。每个人见到那些超级英雄、怪兽和不知所谓的影子,感想多半是—— 「……这根本就是真的会引发世界末日的恶魔召唤仪式。」 「你现在穿这样也没资格说吧,布莲西儿。」 风见站在正门一带的社团中心前,看向身边的布莲西儿。 布莲西儿的装扮还是跟开会时一样——一身黑衣,头戴三角帽手持镰刀。 不同之处在于嘴边那向附近摊贩买来的宝特瓶装绿茶。 「你穿装甲服又好到哪里去了?」 「我没什么适合化妆舞会的衣服啊,乐团的服装又是走华丽风的。」 「公然露肚脐才不是华丽,是低俗才对。」 以苦笑应之的不是风见,而是站在她另一侧的出云。 「也是啦。千里穿那样的确满显眼的,一定会被看出来那不是普通服装——在我们学校里,和ucat有点渊源的学生或老师其实也不少喔。」 「这样啊……」 风见看了看出云,忽然半闭上眼,歪头问道: 「我说觉啊……你不要在这种季节只穿一条泳裤还拿着冲浪板好不好?」 「傻~瓜,这是你老爸新企划的变身英雄『冲爆侠』的扮相耶。」 「用冲浪板把对手撞爆所以叫冲爆侠?」 「不是,是精神状态一直游走爆发边缘,结果一时冲动造成暴动的冲爆侠。」 「那已经不是边缘了吧,完全跨过去了嘛!」 「傻瓜搭档就是要吵吵闹闹的才好呢,对吧风见?不过出云……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出云点头,从泳裤里抽出墨镜戴上。 「是啊。和特勤课有关的比较少就是了。事实上,那些归化low-g者的孩子大多是送来这里,然后会因各种缘由得知ucat的存在……像那种人的下一代也会到这里来。」 「是喔。」风见点头时,以鼓为主的尊秋多小调也跟着奏起。 她耳朵听着音乐,眼睛看着面对火堆舞动的神秘集团—— 「看来根本没变装的也不少嘛。」 「还真的是恶魔仪式呢。话说回来——」 布莲西儿稍微侧首,问: 「其他人呢?」 「原川应该是被希欧拉到那里面去疯了:飞场说他担心一睡不醒的美影,刚刚先回ucat去了,至于佐山和新庄——」 风见望着位于毕业生在操场远处摆设的雕塑剪影说: 「他们没跳多久就跑去看他们爸妈的作品,然后说要到田宫家去。你看……就是那个有很多手印的诡异雕像,听说佐山爸妈跟新庄她妈妈的手印都在上面耶。」 「是喔。」布莲西儿对风见的微笑点点头后,出云也应了声「是吗」。 两人的回应,让风见轻轻颔首。 「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蠢蛋,却很登对呢。」 「就我看来,你们每一对都是蠢蛋。」 「这样啊,那你跟那边的黑猫又怎么说呢?」 布莲西儿看看黑猫,黑猫却低头撇开视线。 见到布莲西儿举起镰刀狂奔而去,风见不禁叹了口气。 之后她抬头对身边的男伴说: 「……觉,我们也去跳一下吧,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呢。」 风见拉起出云的手,出云却扭扭捏捏地说: 「喂喂喂,我拿冲浪板怎么跳啊?」 「在操场上随便找个地方插着不就好了?」 出云一听,面有难色地打量起自己的装扮。 「要是没了冲浪板,我看起来不就是个普通的变态了吗?」 「——早就是了啦!」 ● 「佐山同学?」 新庄的声音在木造房间内响起。 她在只靠一颗小灯泡维持的昏暗灯光下挤出笑容问: 「为什么床已经铺好了呢?」 「嗯——真不愧是田宫家边间特有的全自动铺床系统。」 「少·给·我·装·蒜!」 新庄朝铺在榻榻米上的下垫和被子用力拍个不停。 「为什么棉被只有一套,枕头却有两个啊!」 「因为三个大概还太早了吧。」 新庄「唔」地说不出话,整张脸霎时涨红。 「你、你……」 新庄发现自己连「你这个人」都说不出口,感到一丝危机。 「我……我要回去了!」 新庄低着头站起身来,仿佛想藏住红得发烫的脸。 见状,跪坐在被褥上的佐山抬起头蜕: 「为什么呢?」 「因、因为——」 脑袋一团混乱。 「太奇怪了嘛,就、就是很奇怪啦。该怎么说呢,这个,呃……」 最后得出的答案并不复杂。 ……好像有我们以外的人在插手我们的事一样…… 尽管这想法并不可取,然而—— 「反正……我要回去了。」 新庄向前一步。觉得自己脚步踏得既不稳又莫名其妙的她,就要经过佐山身旁。 「留步啊,新庄同学!」 佐山窜到新庄面前抱住了她,而且还保持跪姿。 这个高度,正好让佐山双手从大腿外绕到后侧,脸还紧贴着下腹。 「怎么可以露出那种表情呢,新庄同学!」 「你是对哪里说啊——!」 「哈哈哈,当然是你装甲服下的小肚脐啊。如果往上看,还能看见两座小丘呢。」 「你、你终于现出原形了!快放开啦!」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跪坐的佐山用膝盖撬开了新庄双腿。 双腿间突然多出一块毫无防备的空间,使新庄不由得缩起双肩。 佐山见机不可失,两膝迅速挺进,并且说: 「这样子我们的座标就更近了……!安全地带就在眼前!」 因为还没到达安全地带,所以佐山头部遭受了新庄的强烈轰炸。 「气、气死人了,完全不懂人家的心情!你就给我跪到没只数吧!」 「冷、冷静点啊,新庄同学!我的人生可是没得接关的啊!」 「少跟我求情!」 新庄猛力一敲,似乎击中了要害,使佐山「唔」了一声,浑身僵直。 脸跟着无力地滑进了两腿之间。 新庄吓得哇哇大叫,想抽腿脱身,但臀下仍被佐山的手紧紧环抱,脚也被他跪坐的膝盖撑开,平衡状况糟到不能再糟。 「可、可恶啊!竟然像妖怪一样甩也甩不掉… …!你这个死黏胯下的妖怪!」 「你、你竟敢如此侮蔑我这高贵的屁屁精灵……改叫爱股爷爷怎么样?」 新庄听得发慌,东张西望起来。 「长枪!有没有长枪!最好是附有驱魔效果的……!」 「你的反应是很有趣,不过还是先冷静下来的好。就像这样——」 佐山将抱着新庄双臀的手臂降到膝部,由内一挤,使新庄整个人倒了下来。 她跪地后沉腰一坐,落在佐山的腿上,正好与始作俑者面对面。 「看吧,冷静下来了。」 为了稳住新庄稍稍偏后的重心,佐山抓住了她的手,拉到自己肩上。 但新庄只是不置可否地呆望着佐山的脸。 佐山仍像平时面无表情,只是笔直地凝视着新庄的双眼,然后点点头说: 「那我们回去吧,新庄同学。」 「——咦?」 新庄的身体突然浮起。 「哇!」新庄被夹在她臀腿间的手抱了起来。 接着,佐山一鼓作气站直双腿。 比起被抱起的感受,较平时高得多的视野更教人心慌。新庄贴着佐山左肩,抱住他的头说: 「你、你真的要回去了吗,佐山同学?」 「驾驶员之间步调不一致还强迫合体,反而会造成合体失败或合体意外之类的,这不是合体机器人动画的惯例吗?」 「不是啦,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真的要回去了啊……」 应该可以吧。新庄在心中叹息。 「看来——」她垂下肩膀说。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烦恼辽子小姐的事吧……」 「你说辽子吗?其实我也做了对不起辽子的事。」 「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是啊。」佐山点点头,朝脚下的被褥看了一眼。 「其实呢,前天我在陪你离开这里之前就把床铺好了,辽子还因为我抢了她的工作而大发脾气呢。」 「是喔……原来这床是佐山同学铺的呀。」 「嗯,因为我想让你惊喜一下。」 新庄又说声「是喔」并以佐山肩膀撑住自己,然后抱住他的头,轻顶他的肩胸向后仰身—— 「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啊!」 将膝式吐槽全力炸进佐山胸口。 ● 三分钟后,新庄在微弱灯光下重新铺平棉被。 尽管嘴里念念有词,她却无法否定自己涨红的脸,向后一看—— 「……你的表情怎么平板得这么幸福啊,佐山同学?」 「一想到新庄同学铺的是我们的棉被——实在太引人遐想了。」 少假正经了,心里虽这么想,但新庄的手还是老实地摆正枕头,事前准备总算告一段落。 叹口气后,新庄装出不情愿的样子,扭动身子靠近佐山,这时—— 「新庄同学,再上来这里吧,好吗?」 佐山拍了拍自己跪坐的膝盖。 新庄想了一会儿,将四面墙、天花板和窗口都看了一遍。 「没人在偷窥吗?」 「辽子不会允许那种事的。」 佐山说出的名字让新庄倒抽口气,并想了想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辽子小姐她……自己也很难受吧。」 「难受就不会那么疼你了。」 「是吗……那就好。嗯……」 新庄正面坐上了佐山的大腿。 佐山脱去西装外套,披上新庄肩头以掩住她的身体,接着提起她的手再次放上自己肩膀—— 「来。」 就这么抱紧了她。 还来不及吐气,两人的身体已紧密贴合,外套内里将新庄的手磨得很痒。 男人都是穿这种东西呀?如此心想的同时,抵在佐山肩上的头被轻轻提起—— 「…………」 双唇也被堵上。 「哇」的感觉、「哇啊」的感觉和「哇啊~」的感觉相互交杂,允许了他。 舌尖轻叩唇缘,是礼貌的表现吗? 故新庄以唇迎之,以舌交拥,佐山更将她紧拥入怀。 新庄「思」地喘息,佐山似乎也懂得她的要求,立刻收唇,但新庄却主动索吻,表示无碍。 两人宛如加深交流似的扭着身躯,蠢动如波。 「——啊!」 唇舌分离。不过短短数秒,竟已气喘吁吁。 虽身在房中,气息却是一片白蒙。 「会冷吗,新庄同学。」 「是、是不会啦……啊,先等一下。」 新庄动手解开佐山的领带。 「我应该可以帮你解领带吧……否则要是有个万一,我就掐不紧了。」 「你的前提好像歪得有点离谱呢。」 完全不这么认为的新庄抽下佐山的领带,看着上身只剩衬衫的他。 「呃,这个——」 该帮他脱衬衫还是怎样? 再度红热的脸使新庄焦躁难耐,赶紧回想往日的夜晚或傍晚所发生的事—— ……啊,佐山同学都是自己脱上衣的嘛…… 如果不是由自己主动,他不是不脱,就是只脱到最低限度。 新庄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是第一次为他宽衣。佐山点点头说: 「我懂,毕竟在我们的同人志里,新庄同学都是从下面开始帮我脱的呢。」 「你到底都在看什么鬼啊!」 其实新庄也买了一本当成写作参考,但那是她的小秘密。 新庄用「真是的」掩盖心虚,同时由上依序解开钮扣,佐山的胸膛随之袒露而出—— 「佐、佐山同学,你不需要我每解一颗就换一次姿势啦!不需要!要、要是害我动摇,手很可能开始发抖,搞、搞不好会朝你的眼睛插下去之类的。」 「还真是危险的动摇法呢。」 说到这儿,脐上的钮扣正好解开—— ……是极限了吧…… 新庄压低了脸,头发下冒出阵阵蒸气般的白烟。 紧张的汗水从后颈根涌向全身,又闷又热的她急着想为自己解套,于是—— 「呃、这个,总之我已经把扣子全部解开了,接、接下来,呃、该怎么做呢?要掐你吗!」 「请别用掐人来掩饰自己的害羞。而且很可惜,接下来换我罗,新庄同学?」 心里才冒出问号,佐山的手已经搭上装甲服的胸部。 从固定器下拔除装甲下缘后,就能卸下包覆全身的软质护服。 「啊……」 佐山继续顺着下层薄衬衣的接缝,用指甲从颈根一路划到脐下。 胸部肌肤虽仍未见光,但汗湿的颈项到脐下一带已袒露大半。 房间昏暗,身上装备的阴影盖不住少女的身形。 新庄看着垂在胸肩的领带说: 「我不用解开领带吗……?」 「我希望你能保持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穿、穿着衣服来……!」 话才说到一半,佐山的手忽然在新庄腰后一压,使她向后倒去—— 「……啊。」 在被子上仰躺下来。 天花板和在黑暗中发光的小灯泡令少女十分不安,但佐山的脸立刻出现并 贴了上来。 「…………」 两人相吻时,肩部装甲连同披挂一并被摘下,裙甲也遭褪去。 新庄明知反抗只是白费力气,却也不想只受佐山摆布,矛盾的情绪扭曲了她的躯体,延长佐山的作业程序。但新庄没就此闲着,也抱紧了他,用唇感受他的体温。 新庄感到佐山在她身上摸索的左手指剥除了衬衣,只留下外甲、腋下、腹侧和腰部配件,使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裸露。 佐山的手指钻入肌肤与衬衣之间不停动作,他略为冰冷的手掌搓揉似的按压着新庄的肉体,接着运指轻轻一捏。 ……汗水…… 从佐山指缝间挤出的肌肤感到水珠滑过,仿佛汗水被榨出体外一般。 受堵的唇使得被羞耻心催急的呼吸更加紊乱,热汗直流。 佐山的中指溜过新庄胸间,小心翼翼地顺着腹部中央的细沟移动,在肚脐按了一下又继续下探,然后返回。原以为缓急有序的节奏却又变得凌乱难测,使新庄感到自己的焦躁。 「不……」 她吸口气说: 「不要这样折磨人家嘛……」 「嗯,看来你对我有点误会呢,新庄同学——那我就再温柔一点吧。」 更细微的肤触,让新庄扭得更剧烈了。 汗湿的胸、随呼吸起伏的脐腹都暴露在空气之中后,他的手又继续探向下腹。 「…………」 新庄先是一愣,最后点了点头。 她没有闭眼,左手缠绕住佐山的颈子,右手捂着嘴静静地看。 看着逐渐赤裸的自己。 随着软质装甲的卸除、拨开,一阵寒意覆上臀腿之间。 「不……」 还没说完,唇的自由又被夺去,话语流回喉中。 新庄虽然觉得佐山狡猾,忐忑的心却也因此静下。少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奈。 接着,佐山的手指钻进裤袜,从内侧撕开。 「啊,佐、佐山同学,你把那个撕破的话我……」 「放心吧,新庄同学。」 佐山从裤袋掏出的是—— 「我带了替换的裤袜——那是什么眼神?对我的贴心准备有什么疑问吗?」 「我已经没力气说了……」 「其实你自己也多准备了一件吧?」 「不、不要问那种事啦!」 说完,新庄发觉了另一件事。 [插图] 现在的她,正面装甲服已被褪除,摊开—— 「看得见吗……佐山同学?」 「可以。」佐山稍稍退身,点了点头。 「——的确是新庄同学呢。」 ● 「嗯」地点头后,佐山的唇吻上了新庄的额,接着是眼睑、鼻尖、唇、喉、锁骨,少年舔舐、轻啄她的肌肤。 「和血的味道一样呢。」 「讨厌啦……」 佐山耳贴着新庄胸口聆听心跳,让她感到佐山脸颊的热度注入脐边,然后—— 「啊,佐、佐山同学。呃,这个,再下去就是——」 「新庄同学,俗话说得好——排练要抱着演出的心情,演出要抱着排练的心情。」 佐山抬起了新庄的腿,依其所雷但更加细柔地将水气带往她的下腹—— 「——」 新庄喉头一紧,全身猛然颤动,而佐山也感受到她的情绪,柔声说道: 「我会把切同学也放在心上,尽可能温柔地做的。」 「啊,可、可是……」 「人生在世,做什么都得讲求公平。」 在新庄抗议前,佐山已顺着自己的格言动作,仿佛在为她加温。 「……!啊、这……」 持续了几趟吸吐的搔痒和羞赧,使得新庄提膝挺腰,一不小心翻过了身,俯卧在佐山眼前。 「啊!」 她急得想起身转向佐山,但腰却使不上力,又瘫倒下来。 现在的她两膝撑开跪地,上身前仆,只有腰臀向佐山抬起。 「这、这个嘛,佐山同学,我现在的姿势,是、是那个,意外……」 「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刻,很容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那是哪种幸福啊!」 新庄赶紧用腹侧那对向后直伸的手遮掩双腿之间。 然而,佐山却快了一步,先抓住了她的手。 现在新庄不仅呈趴跪姿、臀部翘高,手还被拉到两膝内侧。 她还来不及惊叹,上半身已被固定在地,因呼吸而鼓涨的腹部使得膝盖无法动弹,因此背脊顺着被向后拉扯的手仰起。 「不、不要啦,佐山同学,就算是屁屁精灵也不能……」 「喔喔,新庄同学,你终于认同我守护精灵屁屁亚斯三世的身分了吗……!」 「我是害羞才乱说的,不要认真回啦!」 精灵无视抗议,凑上唇来。 新庄「咿呀」尖叫,她虽想闪躲,但上身和膝部已受制,顶多扭腰挣扎。可是无论怎么扭,湿热的感受都能迅速追上。几次下来,她愈来愈不清楚自己是在逃还是在追。 无可奈何的她,只能不断深呼吸,摆动身体,同时— ……啊。 发现自己正趴在佐山的外套上。 于是她卸下了防备。湿黏的肌肤紧贴外套,新庄委身布与汗造成的摩擦力,将脸埋入其中。 「……!」 一段长时间的震颤后,新庄喘了几回,将激荡的自己任由佐山处置。 她已无心躲避,宛若顺从了自己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新庄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只剩肩膀起伏。 「啊……」 她挪动发软的身躯,以在不知不觉中获释的手抹去身上汗珠。 翻身一看,佐山就在眼前,直视着她。 被注视的感受使新庄又羞上心头,眼眶浸润,但佐山却微笑以对: 「你很美喔,新庄同学。」 「又、又在说那种话了——」 新庄再次拉起视线,见到赤裸上身的佐山,忽然明白—— 「现在,已经不该再说些蠢话破坏气氛了吧?」 「这次我有耍蠢过吗,新庄同学?让我们认真地继续吧,认真地来。」 「我好像有种突然冷掉的感觉……」 「呵呵,言行不一的你实在是太美妙了,新庄同学——我也可以那样吗?」 「……你想变本加厉吗?」 说完,新庄放松了身体。 她「呼」地吐出口热气,将按在心口上的手拿开,在体侧向下摊直,看到佐山在她略弓的双腿间等着。 「已经……没什么好遮的了吧。」 「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如此啦,新庄同学。」 佐山微笑着说: 「我所见到的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呢。」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句话背后非常不单纯啊……算了。」 新庄不禁苦笑,毕竟她无法否认此刻的体温、汗水和心情。 可是—— 「佐山同学……你这个屁屁精灵,不打算先从屁股开始吗?」 「那样子就不能从正面抱住新庄同学了呢。」 新庄安心了点,但脸又旋即 染红。 「那……等等那边也拜托你罗?我很喜欢被佐山同学夸奖呢。」 佐山一听,面露困惑。 他仿佛极为意外地问: 「为什么你……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下流胚子呢?」 「没有啊,别担心,我完全没那样想喔——因为那样根本不足以形容你!」 「好说好说。」佐山点点头,撩起新庄的浏海,摸摸她的头。 新庄眯起了眼,佐山的左手也搂上她的肩,压下身来。 感到立起的腿被慢慢推开后,新庄将腿举起,轻轻勾住了他。 「佐山同学……你愿意好好感受我,直到最后吗?」 佐山轻笑答道: 「那是不可能的。」 「……咦?」 「因为——」 佐山跟着回答新庄的疑问。 『我可没忘了切同学,而且我还想永远、永远感受下去。我不会让今天成为最后。」 所以—— 「所以从今以后,我要无时无刻感受着你的一切。」 「那……」 新庄深吸口气,将涌上心头的话化为言语,伸手抱住佐山。 「我也一样……!」 同时,新庄也被佐山同意似的紧拥,并明白自己的愿望已一步步地实现。 第三十八章『破坏之城』 大干一场吧 ● 午时的暖阳高挂在冬季天空上。 水泥与钢铁构成的闸门边没有人影,只有纷飞的枯叶。 门是学校的正门,上头有面刻上「尊秋多学院」的钢板。 一辆机车停在门前。 驾驶不在那辆日本制的四〇机车上,而是在正门附近的布告栏前。 长长的布告栏上有张被红白人造花围绕的模造纸,旁边是一名少年和一群女仆装自动人偶。 站在自动人偶们最前方的红发自动人偶正在对少年说话。 「——您是最晚到的呢,飞场先生。」 「没有啦。那个,我只是没想到大家动作都这么快……」 「tes。这的确和他人无关——您只是天生贪睡吧?」 「这、这个嘛……八号小姐,你在生气吗?」 「自动人偶并没有所谓『生气』的情绪,只是——」 经过短暂的思考—— 「我只是不懂为何飞场先生会在如此紧要关头晚了一步。」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呢?我没有生气,要说几次您才会懂呢?」 「我看你根本气炸了吧!」 这时,八号身旁的自动人偶凑上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有道理……妄想成性的飞场先生,的确难以理解我们这些不带感情的自动人偶。好吧,就不谈这个了,请您尽快了结身为代表的义务,马上。」 「不好意思,你到底是要拜托我还是命令我啊?」 八号冰冷的眼神射了过来,飞场的目光立刻撇向一边。 接着他看见了布告栏边的小摊。摊子垂挂着「概念核武器」布条,自动人偶们微笑以待。 「您要抽签还是打靶?得到高分的话还会送上麦芽糖一支喔。」 「啊,那——我要玩野球拳!」 「……啊?」 「竟、竟然当真了!」 在他鬼扯时,一名黑发自动人偶从后方架上取来一个红色大包袱。 包袱被摆在眼前的柜台上,解开后取出的是—— 「7th-g的……」 「tes。」八号靠了过来,看着浮空的四颗光珠。 「这是最后的概念核,其他的都已被别人选走,带到各自的战场去了——相信昨天的答询,已经让飞场先生熟悉和他们相处的方式。」 「……他们是故意留下来等我的吗?」 「tes.——老实说,那只是大家觉得不好用而挑剩的而已。」 「那就不能说『tes.』了吧!后面的实话也很伤人耶!」 说着,飞场拿起袱巾捕捞浮空的四颗光珠,还挥空了几次才抓到四窜的白珠并扛上盾膀。 少年闭目调息。 张开眼时,表情已恢复严肃。 他向自动人偶们鞠躬道谢,接着说: 「我出发了。」 「您要上哪儿去?」 飞场想了想,看着机车说: 「坐电车可能比较安全吧……」 「我对您的机车和安全毫无兴趣,只要告诉我您的去向就够了。」 「……那就东方好了。」 「tes.——我判断,您根本没有计划。」 「你、你只想回我这个而已吗!大城先生不在真的让你这么寂寞啊?」 八号眉头一皱,同时,一道白袍身影从近处树丛飞快地连续前滚翻而来,还边滚边说: 「八、八号啊!不在我身边真的让你很寂寞吗——!」 自动人偶们清洗麦芽糖制作器皿用的水渠忽然开了个人孔大小的洞,让大城不偏不倚一气呵成地栽了下去。 「啊、这是什么!我竟然像河水一样自然地——!」 自动人偶们将铁栏盖上,用铁丝绑紧后插入水管全力灌水。 八号观察水流状况约三秒后,转向飞场。 「飞场先生……您问候过美影小姐了吗?」 「嗯,昨晚就去过了……不过也只有到门口,没能见到她的人。」 「难道美影小姐还……」 飞场微笑着对没有把话说完的八号点点头: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是吗。」 八号对飞场露出今天见面以来第一次的微笑,她并拢脚跟端正姿仪,弯腰鞠躬。 「那么最后的代表,请您慢走。我等——将在此静候世界的结论。」 ● 中午过后,衣笠书库就成了旧书卖场。 尽管这里主要是做为准毕业生处理旧书之用,但除了课本之外,部分校园明星的书也会在此 喊价拍卖,某些社团更会藉机进行传承上课攻略手册或校内偷窥胜地集锦的仪式。 摊位设于阶梯状书库的下半部,上半部则是结帐区和休息区。 休息区靠结帐区的某个位子上,有个身穿制服的人影。此人不像其他人将休息区当作打发时间或闲聊的场所,而是做为笔电的工作区。 这人——新庄用缎带扎起长发,随轻快的节奏摇着身子敲击键盘。 打字速度极快,文字以口说也追不及的速度跃上画面。 打着打着,忽然间—— 「嘿嘿……」 不经意的轻笑,害新庄打错了字,赶紧订正。 但平缓的微笑仍保持不变。 「像大树老师一样呢……」 虽觉得这样的形容有些危险,但手仍未停下。 新庄正在编写小说,一篇出于自身见闻的原创小说。 故事已定好结局,仍未明了之处也尽可能地设为不解之谜,让结局有个合理的轮廓。 为了一口气完成结局,新庄将今天订为最后一天,快马加鞭地写。 这一个半月来的最后冲刺,让他感到无比的幸福。 这是他第一篇完成品。既疼惜又享受的心情提升了他的步调,运指如飞。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即使因此感到矛盾,新庄却依然无意抗拒这样的速度。 听得见户外庆典的音乐。 听得见周围各年级学生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听得见自己心里的歌声。 新庄还知道,佐山现在人就在附近。 佐山将这所学校订为战场,将大操场设成概念空间,等待对手的到来。 虽不知对方会派谁赴约,不过—— ……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新庄告诉自己,要在这里等待佐山归来。 他一定会来,从未例外。他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所以要相信他,好好等着。新庄将力劲送向脚底,稳住一分心似乎就会发抖的双脚。 现在,他踏实了脚板,深吸口气。 伸展躯体、聆听周遭声响之余,他在心中颂唱歌曲、编织字句。 轻弹按键刻划成电子讯号的故事,是否包含了自己心里的一切呢。 将语言化为歌曲、比喻化为想像、意旨化为心念后,究竟能让谁感受到呢? 如今,新庄正以轻松的心情弹唱自己的故事。 别担心。 即便分隔两地,心意也能相通。 ● 横贯东京的jr中央线,在新宿站和众多铁路接轨。 整整环绕东京都心地带一周的jr山手线就是其一。 无论从新宿北上或南下,都会绕过东京、上野、原宿或池袋等站,然后回到新宿。 在这无限循环般的铁路上,车内乘客总是络绎不绝;一到傍晚时分,更是挤满了趁早返家的上班族或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 不过,在这辆即将抵达新宿站的北回列车里,有个突兀的人物。 那是名高大的少年,还带着一块和自己身高相当的冲浪板袋。 他穿着褐色大衣,站在门边,肩靠着椅边立柱,冲浪板袋的尖端顶着车顶。 穿西装或学生制服的人都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突然间,少年将头转向背上的冲浪板袋。 袋子侧边有块透明的塑胶皮,底下黑成一片,但能见到几个浮着绿光的字。 『好寂寞喔。』 「千里能在这儿就好罗。」 喃喃自语的出云望向窗外。新宿北侧空中有艘广告飞船,更高处还有几架飞机的剪影。 那些是ucat的自勖人偶们为监看战情而驾驶的侦察机。 她们利用设置于机上的雷达来侦测概念变化及概念空间内的状况,并透过神田研究所、日本ucat地下总部及横须贺美国ucat的合作,即时向各界报告战况。 「在观众面前打一场赌上世界的架啊……」 『会比较兴奋吗?』 「说不定喔。」 出云苦笑着说出的话,又让旁人退了几步。 西装堆背后的一群女学生交头接耳起来。 「那个人从刚刚就在跟冲浪板说话,还一直偷笑耶……!」 「讨厌啦,好恶心喔——」 这是哪门子结论啊?出云虽这么想,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搭档也时常莫名其妙地一拳轰来—— ……女人有够难懂…… 这时,后退的集团像是遭到推挤般,逐渐逼近。 「喂喂喂。」 出云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人林慢慢散开,显得有些杂乱。 杂乱的根源就在那群人的背后,车厢间的门前。 是个直立的人影。 一名面容纤细、皮肤净白、头发又黑又长的女性。 外观人模人样,但在出云眼里,那却是不折不扣的人偶。 她是一具top-g制造的人偶,身穿整齐的黑色女仆装、头上还带着发饰,而且—— 「会不会太高啦?」 女仆人偶的身高,就如抱胸的出云所言,与他十分接近。 身形高瘦端正,明显地比旁人高出至少一个头。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装作不在意,事实上都侧眼窥视着她。 西装堆背后的那群女学生又窃窃私语起来。 「哇,超专业的角色扮演……!好高好帅喔——」 喂喂喂,这边也很高很帅啊。在出云为自己抱不平时,摇晃的车厢中出现某种声响。 是脚步声。 女仆人偶双足不疾不徐、踏出如秒针跳动般的细小声响走近出云。 她步伐直稳,跟不落地,只以脚尖挪身。 众人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足音跟着来到出云眼前。 好大啊。出云看着对方脖子以下不禁心想。 ……如果她的胸部是真货…… 不对,以进化论的方式来说,她的胸部就是随身高等比例放大了吧,top-g的造胸技术果然厉害。等等,腰身愈细,上头的表面附着物看起来就愈大,而且比起用「好大啊」来形容,「哇,好大啊!」听起来还比较—— 「你在看哪里?」 「什么嘛,会说话啊?我在想很复杂的事,先别吵我。」 「喂喂喂,臭小子,你行不行啊?」 这口吻听得出云眉头一皱,问: 「……该不会是老主任遥控的吧?所以说候补就是你罗?真让人泄气。」 「别失望了,这可是top-g半自动人偶的最新机型啊,不太需要花力气操控呢。」 「想不到top-g喊着包容全g的口号,做的东西却这么重口味。」 「是啊,二战后的影响让我爱上了美式风格呢。」 「喂喂喂,老爷爷,不怕我向你老婆打小报告啊?」 出云和女仆人偶「哈哈哈」地拍起彼此肩膀。 但很快地,两人又板起脸来,抵额互瞪。 「找死啊,糟老头?什么叫美式风格?小心我把你剁碎喂乳牛!」 「小鬼少废话,小心等等哭着回家。不知道战后有多苦的人,没有资格批评富庶的美国!」 「啊?被千里驳倒又败得一场糊涂的人还说什么大话——这回居然弄一个假奶人偶出来,是想骗谁啊?」 「刚才不就完全钓到你了吗?」 说完,两人的额头压得更紧了。 「……这对话口味还真重。」 「嗯……是挺重的。」 两人再互瞪了一会儿,接着各点个头,同时退开。 「在闹区来个一场怎样?」 「来就来。」 下一刻,即将入站的电车开始减速。 车厢摇晃,人也摇晃。 车内每个人都「啊」地晃动,踏稳脚步。 但站在门边的那对人影,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 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地下响递了自动人偶的报告声。 「——出云先生已和敌人接触!概念空间张设完毕——」 褐色短发的自动人偶大喊,映在天花板上的东京地图同时出现红点。 共有两处,标示了出云及另一人的存在。 众人各自面对迎战黑阳时所用的控制台,高速运转着共通记忆。同时,她们也接获报告,指出其中」架新宿上空的侦察搬巳进入概念空间。 声音里混着杂讯—— 『这里是第一转播小组的二十一号,目前位于新宿上空——』 神田的地下空间似乎对这报告做出了反应,出现某种动静。 动静来自八号和大城,两人都坐在地下空间中央的大型控制台前。 八号轻咳一声后说道: 「各位好,low-g与top-g的概念核使用优先权决定战这一连五场战事,将由我,日本ucat的自动人偶八号以及——」 八号瞄了身边的大城一眼。 「将由我八号负责解说。」 「八号!你、你很过分耶!你刚刚是不是把我含糊带过啦!」 八号无视大城,将麦克风拉回自己面前,接着—— 「本节目是由『世界警察』美国ucat以及『回收垃圾也不遗余力』的日本ucat赞助播出。请问——」 八号深吸口气。 「……现场情况如何?」 ● 战斗始于挥砍。 在乘客消失不见的车厢里,出云紧抓住背上冲浪板袋内的物体。 「喔喔……!」 他就这么将爱剑高举过头,奋力一挥。 剑刃划开冲浪板袋,将出云背后的长椅剖成两半。 破坏声接连不断。 满月形的圆弧运动切开车顶, 车厢构造四散,指出攻击的去向。 直指敌人而去。 面对这正面直劈,女仆人偶从容地压低姿势,准备冲向挥舞v-sw轰散冲浪板袋碎片的出云怀里。 车顶的巨大裂口露出一片橘黄色天空,冷风呼呼倾注。 女仆人偶从围裙摆中抽出刀身极厚的短刀,低身而行。 就在这时,出云朝女仆人偶的去向举起右脚—— 「——!」 重重踏下。为延长挥砍范围的右踏步,直接踹向女仆人偶的脸。出云想藉此化解攻势将她踹开,趁隙挥剑劈去。 他往前一踹,但女仆人偶仍冲了过来,轻巧地跳上出云的脚尖。 「真的假的?」 女仆人偶沉着腰,一步又一步地登上出云的腿。 右曳着亮晃晃的短刀。 出云避无可避。若直接挥剑,反而会自己撞向刺来的短刀。 刀刃将至。 而出云也想到了应对方式。 他将后方的轴心脚向前猛拉,硬是让自己呈滑垒般的姿势瘫倒下来。 上身下坠,踏地的右脚仍屈膝直立,让踩在脚上的女仆人偶扑了个空。 相对的,出云保持仰躺姿,两手将v-sw劈向膝部的女仆人偶。 刹那间,女仆人偶纵身一跃,跳上开了个大洞的车顶。 「想跑吗!」 呐喊的同时,电车没减速就穿过了下个车站,驶向新宿。 女仆人偶犹如破风而去般,就这么消失在车顶之后、暮空彼端。 「……可恶!」 出云利用挥剑的惯性拉起自己,然而—— 「?」 他发现有些东西掉到了他的脚边。 伴着硬实声响滚过来的,是个前端火花四溅的红色筒状物。 「喂喂喂,这炸药也太漫画了吧?」 感想过后,爆炎吞噬了整截车厢。 ● 女仆人偶站在夕阳下的列车顶,由前算来第三辆的前端。 后方车厢拖着滚滚黑烟,她却不屑一顾。 现在,电车就要驶入新宿站。 钻进屋顶架高的车站,驶向阴影。 在阴影中前进,经过原该停靠的月台,重回夕阳下,继续往池袋前进。 当列车于岔道切向右轨时,女仆人偶在列车侧边发现了某个影子。 影子窜上刚经过的月台,逐渐接近随列车快速移动的女仆人偶。 「小鬼,你还没死啊?」 是出云。 女仆人偶看了看围绕在出云身边的符,以及他手上的v-sw。 接着看向背后爆炸的车厢,门边被挖出一个窟窿。 「……你是用那把大家伙,在爆炸前开洞跳走的吗?」 「是啊,就是那样。」 浑身黑渣的出云与列车并行,持续加速。 他双手紧握v-sw说: 「喂,你也差不多该认真打了——有带概念核吧?」 「可别后悔啦。」 女仆人偶面无表情地将手探向背后。 她举手一抽,在夕阳下挥舞的是—— 「格拉姆——上吧,让我看1st-g的文字之力有多大本事!」 女仆人偶左手拿着麦克笔,将右手的格拉姆朝天高举。 ● 出云跳下月台,在列车边狂奔。 踏上高架铁路之余,他对敌我的武器特性做了番思考。 ……对方的格拉姆能把文字实体化啊…… 自己的v-sw能将破坏过的物体再生、进化。 当前的概念空间设定,能将双方的能力都发挥到最大极限。出云能够有限地运用格拉姆的概念力,反之亦然。 现在,女仆人偶在列车上举着格拉姆,麦克笔在剑身上写的字是—— 「『偶』……?那是要做什么啊?」 听见此间,狂风中的女仆人偶改变了表情。 面露微笑。 同时也改变了持剑的方式。 女仆人偶倒持格拉姆,有如切腹似的刺进身旁的西方空中。 「你知道新宿往池袋的西侧地区怎么称呼吗?」 出云想了想,蹙眉回答: 「百人町……」 「答对啦,小鬼……!」 女仆人偶将格拉姆刺入空中。 本该什么也刺不中的剑竟发出巨响,击穿了天际。 紧接着,百人町的天空布满了白色的龟裂。 ● 在概念空间空中飞翔的侦察机察觉异变,立刻与现场拉开距离。 机内,负责采测地面情况的自动人偶突然大喊: 『——离太远会影响到侦测数据的精准度啊……!』 『请见谅。那可是背负世界命运的战斗,若不保持适当距离,我们这样的人偶极可能会在刹那间粉身碎骨。』 负责驾驶的自动人偶以言语下令操控,同时以共同记忆进行对话。 [插图] 她方才送出的意识,并没有接到采测员的答覆。 耳里只有沉默的杂讯声,让自动人偶驾驶疑惑地侧首问道: 『——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仪器似乎故障了。从格拉姆刺进空中那一刻起,采测器的指针就突然冲到最底……不过,这实在——』 犹豫般的短暂时间过去了。 一段话紧跟在呼吸声后传来。监看采测器的自动人偶焦急地大喊: 『——来了!格拉姆的力量发动了!』 音调尖锐刺耳。 『世界发生异变!』 ● 「起来吧,百人『偶』!」 女仆人偶宛如将格拉姆从空中抽出般奋力一扫。 同时,出云看到高架铁路底下的一整片建筑和道路都—— 「——」 站了起来。 以名为城镇的人造物所构成的人偶将其身躯抽离地面,挺身站起。 带着浑身破碎声站起的人偶恰如字面所示,共有百具。 这群百人町人偶不具脸孔,手脚也支离破碎,每一具少说都有二十公尺高。 然而,女仆人偶对于接连立起的人偶看都不看一眼,她只是在格拉姆上写下了「新干线」,刺进列车。 「陪它们玩玩吧!」 同时,迸发爆炎的列车猛然一颤,大幅加速。 引擎咆哮、汽笛大作,新干线有如脱缰野马爆冲而去。 「可恶……!」 新干线的最后一节车厢脱离了出云的视野。 列车终于不见踪影,眼前只剩下—— 「……!」 一百具巨大人偶纷纷拔下电线杆或广告看板砸来的画面。 ● 女仆人偶在加速中的列车上放低了姿势。 风压极强,一个没站稳就会被吹走。 「现在的新干线到底能飘多快呀?」 除了自己的低语声,女仆人偶还听见了其他声音。 化为百具人偶的城镇撞击高架铁路的声音。 电缆因而断裂,中止了加速,但速度已经梱高的列车,仍顺着笔直的铁路冲向池袋一带。 池袋。 女仆人偶望向池袋,望向致胜的关键素材。 接着,她转头检视背后状况。 那一百具人偶,是利用了v-sw的破坏再生和格拉姆的文字概念造出的物量战兵器。 在她眼中,人偶们凶狠地破坏着高架铁路,不停奔走。 有几具直接冲撞高架铁路,坍成碎块,但剩下的仍有九十多具。 玻璃碎裂声、柏油崩散声、钢骨弯折声纠结成脚步声和阵阵逼来的地鸣,持续着浑沌与破坏的全力奔驰。 轰天巨响传来。 可是,女仆人偶眼中的百人偶迟迟没有停下动作。 ……也就是说,那个小鬼还活着—— 她动眼一搜,果真发现了敌踪。 而且出云的白色装甲服身影不在高架铁路上,而是在空中。 想必他一举放出了敷十张强化符,并藉此踏碎铁路、跃上高空。 那缭绕着音爆雾气的身影,就在铁路东侧的城镇上方。 光是从外观,就能看出过度加压的跳跃在他身上造成极大痛苦。 紧咬的牙根渗出血丝,手脚肌肉也因为过度膨胀而破裂,鲜血直流。 付出如此代价后,出云躲进了离地约一百公尺的空中。 然而,百人偶已高举着手,在破坏城镇和自身身躯同时冲向他的落点,准备要了他的命。 到此为止了。女仆人偶心想。 出云在落地时,必定需要时间调整姿势。无论他的肉体有多坚韧,在经过百公尺级的大跳跃后,筋骨必有损伤。 只要将他团团围住,来个数百吨的连续泰山压顶,一切就结束了。 在女仆人偶认为胜负已分之际,有道吼声从空中朝她喊来。 「——喂喂喂!我还没玩完呢!」 女仆抬头一看,见到出云的白色巨剑已完全展开。 ……他想使出全力扳回一城吗? 可笑。女仆人偶心想,这里仍在破坏与再生的法则影响之下,即使人偶遭到掌管这股力量的v-sw摧毁,也只会化为原来的城镇。况且,规模区区半径数百公尺的一击,是不可能一举歼灭近百具人偶的。 这时,几具人偶也察觉了出云的变化,反覆左右跳步虚晃起来。 不过—— 「告诉你!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出云劈下巨剑。 但百人偶不是他的目标。 而是城镇。 出云对眼下,池袋与新宿之间、高架铁路以东的土地接连出剑。 白光刻写下的文字是—— 「你知道我这一区叫什么吗!」 出云刻下了最后一笔。 从空中贯透丛丛建筑挥毫而成的巨大字帖,只写了寥寥三字,那就是—— 「大久保!」 下一刻,五百公尺见方的城镇站了起来,变成了大久保。 ● 出云在落下同时,看着生于大地的巨大手掌喊道: 「来吧,大久保……!」 包含一整个町,连早稻田大学理工学部都全盘卷起的大久保,用该校操场构成的巨大五指接住了出云。 足足有两百多公尺高的巨体耸然立起。 大久保掀起狂风迅速起身,甚至在全身各处引起音爆,见到这般景象,女仆人偶不禁大喊: 「谁是大久保啊!」 「天晓得——我还比较想在歌舞伎町玩这一招咧!」 紧接着,踏稳大地的大久保右手捧着出云,摆出了蓄力的架势,然后—— 「——!」 高声咆哮。 百人偶旋即朝大久保的一双巨腿连番撞来,但出云不闪不躲,沉稳地发号施令。 他气喘吁吁地举起v-sw喊道: 「大久保,挥拳!」 大久保随之屈身,朝脚边就是一拳。 左拳击溃土地,右拳轰散市街,百人偶也被如此的连续打击捣个粉碎。 压倒性的破坏力制造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百人偶逐一崩毁。 但百人偶仍旧毫不退缩地持续攻击。 它们无惧于大久保的巨拳,拿起电线杆朝大久保的小腿乱棒敲打。 「撑住啊,大久保!」 还用电线杆槌打大久保的小趾。 「我懂啦,大久保——踢呀,大久保!」 大久保长达百米的巨腿高速一扫,脚尖瞬时突破音障,踢散了歌舞伎町边界。 被冲击波轰飞的百人偶,纷纷撞毁高架铁路和新宿车站一带的大厦。由公寓构成的人偶侧身撞上东急大楼,瀑布般的碎玻璃直泄而下。另一具人偶一头栽进京王百货侧边,将高楼层的咖啡厅等店家整个挤出大楼,还从另一端滑了出来。 其他人偶也或翻或滚地蹂躏街道,将新宿边界辗成废墟。 在响遍八方的破坏声中,女仆人偶搭乘的列车进入了池袋地区。 而出云则是在大久保的手掌上调息,望向北方。 池袋。 出云望着那块大楼林立的土地,从怀里取出手机。 过了一会儿—— 『是我。』 「喔,笨蛋啊——我想你应该比千里还要熟吧,池袋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是我的土地,我已经写上名字了——在我的地图簿里。』 「你的个性可以再扭曲一点。我现在是在新宿这边——」 呵这样啊,百人町和大久保町应该就在附近吧。百人町神社前的糯米丸子铺和大久保车站前的荞麦面店都很值得一尝呢。』 「两边都用过了啦。」 『还真是特别的形容呢。总之——』 佐山说: 『说到池袋就是那僩吧,就是东京引以为傲的阳光60大楼——那里原来是收容二战战犯的巢鸭监狱,后来才改建成那栋大楼的,我们的敌人或许会很感兴趣吧?』 「是啊。」出云点点头,接着说:「抱歉,突然有点事。」 他切断通话,望向前方。 结束通话的原因相当简单。 前方,池袋大楼丛林中最高的一栋及其周围的大楼基部,突然一起喷出了爆炸般的火团。 「喂喂喂,现在又是怎样啊……?」 ● 女仆人偶站在辉映夕阳的阳光60墙面上。 只有双脚和剃进阳光印的格拉姆支撑着她。 遭格拉姆刺穿的六十层高楼宽敞基部,不断冒出滚滚浓烟。 火箭升空时的白烟。 不仅是阳光印。 周围的办公大楼、饭店百货等数百栋建筑全都震碎了它们的基部,向大地喷出迅速弥漫的白烟,引起强烈对流及声响。 由钢筋水泥构成的建筑之所以会如此,原因就出在格拉姆上写的—— 「去吧——超巨型洲际飞弹阵!」 阳光60在斜阳下震颤不已。 震动所造成的轰声远超越周围建筑,将基部的烟冲往大地。 四方公园霎时没入烟中,停在路边的车也遭暴风吹跑,撞上邻近的楼房。 这栋超高层建筑的玻璃因震动而碎裂,巨响的共鸣也粉碎了周围建筑的玻璃,便利商店等简易建筑轻易地崩落倒塌。 在这风起地鸣之中—— 「……飞吧!」 女仆人偶大喝一声,在格拉姆上写下—— 「毅力……!」 追记一完成,添上毅力的超巨型洲际飞弹就浮了起来。 逾两百公尺的六十层楼建筑在空中犹豫似的瞬时停顿,接着—— 「——!」 池袋所有高层建筑都扯开了自己与大地的连结。 数百栋大小不一的高楼以破碎声代替喷射声,不约而同地奔向空中。 ● 神田研究所地下,面对着控制仪器的自动人偶中,有几名失声大叫。 「——怎么可能!」 天花板显示的地图上,一口气出现了数十个标示巨型飞行物体的橘色光点。 那全都是由垂直上升中的大楼构成的巨型飞弹。 以水泥和玻璃为外壳,以店铺及商品为炸药的飞弹。 「城镇……飞起来了吗?」 八号对一名愕然呓语的自动人偶点点头。 「那原本就是能推动整个世界的力量,而且——」 她告诉大家: 「我们在概念战争中长年征讨的对手们,所拥有的就是那种力量呢。」 ● 大楼们轰隆隆地向天加速,沿途洒落的玻璃碎片有如傍晚时分的细雨。 它们不但被音爆造成的雾气围绕,甚至还冲破了这堵屏障,飞升而去。 所谓的洲际飞弹,是一种会在超高空改变轨道,朝地面落下的飞弹。 阳光60在澄透的宽广暮空中垂直上升,女仆人偶也以格拉姆为支撑,立于其侧。在她眼中,随后而来的王子饭店和证券大楼,就像一艘艘在高空中航行的战舰。 「……从象征二战终结之处发射美苏冷战的代表性武器,也算是别有一番意境吧?」 同时,高度加速的大楼们冲破了云层。 深浅不一的灰白色庞然巨物,犹如大举跃出海面的鲸群般破云腾空。 接下来,大楼们又从容不迫地描绘出坠落的轨迹。 百公尺单位的高质量硬物嘎嘎作响,随抛物线转向地面。 垂直落下。 目标是新宿,出云的所在地。 为了使大楼依正确轨道突破云层,女仆人偶如调整操纵杆般扭转格拉姆。 脚下的巨大建筑也撩动疾风,随之翻动。 转向下方。 原与阳光60并列的王子饭店仿佛想先走一步似的开始坠落。 高层建筑们底部拖着橘光和热流冲向地表,其他建筑也尾随在后。 不断坠落。 构成一座城市的物体,就要往另一座城市坠下。 置身云中的感觉,就像闯入一团冰冷的雾中。 穿过这层云,便能见到以新宿为中心的东京。 最高的个体、以日为名的飞弹,在见到众楼起步后,也跟着响应。 巨大建筑加速了。 前端和各个棱角都拖出白色气带,超巨型飞弹向前推进。 有如挤开了先行的小型飞弹——不,是和它们打声招呼后,那象征昭和时代、集日本当代建筑技术于一身的飞弹直往东京而去。 追上前方的王子饭店后,女仆人偶毫不迟疑地—— 「我先走啦。」 敬了个简略的礼,扬长而去。 此刻,这坠落的六十层巨大建筑整体名副其实地沐浴在阳光之中。 大地就在眼前。 当前位置高到能够远眺天皇宫殿。由于车辆不再行驶,自然气流逐渐洗净了受污染的空气,整个市容显得极为清新。 经过二战空袭及战后的高度成长期,战前的街景已不复见。 方才的战斗更使殃及之处一片狼籍。 不过就快结束了。女仆人偶站在开始加速坠落的大楼侧边如此心想。 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 前些阵子,老主任于军队出征时败给了风见。 为了赌一口气,老主任一直将当时风见所言视为黄毛丫头的狂语。他不时将那些话拿出来咀嚼,却始终不予认同。 但现在,老主任似乎改观了。他无奈地轻笑道: 「我就姑且相信你那些话吧——好歹那也是我做这些事的原因啊。」 坠落速度提升至下一阶段,女仆人偶承受着能轻易将她甩进高空的g力。 但她不为所动。 于池袋升空的超高层大楼喷洒着建材碎片、内容物和烟尘,仿佛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般,直直落向新宿街道。 加速是推动坠落的关键。 由下吹来的风光是削过楼体,就能激出震耳巨响。 已清晰可辨的新宿街道,被夕阳拉出的长长黑影掩盖着,不过被挖毁的地区却没有影子。 唯有在那些地区能见到的真正土地,让女仆人偶苦笑着说: 「现代还真是不错——把人类在大地上化的妆取了一个叫『城市』的名字呢。」 那是—— 「没错,那就是我们塑造的东西……!」 直冲而去。 撞击的冲击波和这栋大楼的爆炸力,至少能将新宿夷为平地。 之后,这块地区只会剩下一片原始土地吧。 至于后路,只要趁爆炸瞬间将格拉姆的文字改为「防护罩」之颊的,便可全身而退。 距离地面已不是一公里。在这么加速下去,速度应该能在撞击那一刻达到顶点吧。 ……结束吧。 就让我的战争……在此结束吧。 这时,女仆人偶的视觉元件在风的彼端捕捉到某个动作。 一道人影一面破坏着新宿,一面冲向大楼的落点。 大久保来了。 ● 出云乘着大久保,赶到了某个地方. 那是来自池袋的洲际飞弹预定坠落处。 也是代表现代东京的重点指标。 东京都厅。 大久保随着出云的命令,在现代日本最顶尖的建筑前急停下来。 轰声大作。 双脚踏进地下街的大久保向前滑了一小段距离,并将载送出云的手伸向都厅。 出云沉腰站定抗拒惯性,双眼仍盯着敌人。 头上那巨大的黑影近在咫尺。 大气鸣动震落了都厅的玻璃,但出云不以为意。 他仰望上空,凝视着因过于巨大而难以感受其距离变化的坠落物。 「派头的确够豪华,可是……」 出云迅速架起了笔——v-sw这把掌管破坏与再生进化的刀刃之笔。 「我这个比你现代多了!」 他大喊一声,连续挥毫。 巨剑劈碎都厅正面,在水泥与玻璃间刻下文字。 「是男人就给我吃上这一发吧——!」 ● 神田地下的探测器旁传出喊声。 「出云先生下笔了!写的是——」 一拍过后—— 「——『光束炮』!」 ● 紧接着,电流在都厅顶上的双塔间左右流窜。 蓝白色电流在晚霞辉映中凝聚,形成一颗巨大的球形电浆。 一晃眼,电光消失无踪,只留下电球。 「——!」 下个瞬间,都厅双塔轰然迸裂 。 原因有二。 一是与从天而降的超重坠落物冲撞,二是电球周围的蓝白色光环窜向四方。 除此之外还传来某种声音,一种呼吸般的细小声音。 于此同时,浮在双塔中央的电球突然拉尖—— 「……!」 从头到尾一举贯穿了阳光60。 阳光60也在此时撞上了都厅顶端—— 「!」 产生巨大的压力。 那不是爆炸,而是大规模的急遽气压变化。 冲撞与洲际飞弹于空中爆炸所造成的闪光随之而生。 强光了吞噬一切。 在光芒之中,都厅被压向地面,如花朵绽开般四散,并在下个瞬间被冲击轰得片瓦不留。 阳光印所有窗口也在刹那间迸出蓝白光芒,有如受到重击般四散。 存于其内部的某种力量也跟着爆炸,加速了自身的崩溃,但威力已不如预期。 尽管如此,那仍是场大规模的破坏。 光团半径瞬间扩张至数公里,将其涵盖的所有物体向外铲开、摧毁。 随阳光60坠向光团的其余大楼纷纷遭到迎头痛击,当场爆散。 剧烈膨胀的光团威力远胜于空中的爆炸,将它们一口吞下。 超音速的冲击波进行着无声破坏。 冲击波急速扩散,在半球体的光团外侧推出了一层白雾。 下一刻,冲击波窜过了长于光团半径数倍远的距离。 新宿、池袋、涩谷等周边地区的所有建筑,全都在转眼之间接连倒塌,林木、车辆及电车也跟着灰飞烟灭。 云层呈放射状地退开,新宿一带上空出现极光般的波纹,在冲击波的摇撼中渐渐扩张。 之后,声音才姗姗来迟。 数十道低沉的巨响相互叠—— 「————」 起爆点的光随之消散,大地跟着扑向天空。 撞击地面造成的反作用力排山倒海地打散万物。 这是破坏,一场让大地见底的破坏。 然而,瞬时冲上天际的喷烟及沙石当中,出现了某种飞行物体。 是两道光。 脱离了爆炸范围的侦察机,腾跃爆炸产生的高速气流之余,对飞离现场的光点进行确认。 光点画了个弧,拖着细长光带飞向夕阳沉没的西方。 两道光并驾齐驱,高速飞翔。 光点的真面目,是两把飞离起爆点的剑。 也就是同为概念核武器的格拉姆和v-sw。 监看光点并列着飞远的侦察机,传出了自动人偶的声音。 『战斗结果是……』 她在充满杂音的通话中添上一声「唔」,接着说: 『平手……!』 第三十九章『虚空的咆哮』 若需就此伤别离 纵然晴暮也霹雳 ● 日没西山后,城镇开始发出光明。 时值年末,离圣诞节不到两天了。 街道不遗余力地喷洒光芒,仿佛想照亮染黑的紫红色天空。 光芒之下,身着厚衣的行人分别带着行李,车辆挤得道路水泄不通。 在不绝于耳的脚步声、引擎声、谈话声和喇叭声之中,一对男女漫步前行。 一个是穿着夹克的金发少女,另一个是穿着黑色大衣的褐肤少年。 少女走在少年跟前,一旦她的目光被糖炒栗子或是抽奖的摊贩吸走,就会被少年抓住后领拉回路上。 「希欧,走路不要一直东张西望,撞到人怎么办。」 「是、是原川大哥太不懂得享受年末气氛才对吧!」 「少废话。」原川吐着白烟,将希欧拉到身旁。 他看了看街景。宽敞的拱廊商场尽头,能见到车站前的转运站。 「……想不到你会跑来八王子消磨时间。如果是到原宿或涩谷之类的地方,在班上聊起来会比较有面子吧。」 「……现在大家都在准备考试喔?」 原川转过头,看见希欧的笑脸。 因此,原川静了一会儿,才吐出「抱歉」二字。 原川身边的笑容翘起了眉梢说: 「原川大哥不担心希欧的考试结果吗?」 「——不准来我们学校。」 「好过分……!直肠子也该有点分寸吧!」 「少罗唆。我最近在想,如果你跑来我们学校,病情一定会更严重。」 希欧两眉一揪,歪头问道: 「病、病是指什么病呢?」 「——世界中心病。」 「……这假话听起来还真像回事呢。」 「得病的人都会这么说。这个病的主要症状呢,就是言行在他人眼中难以理解、思考方向往往偏差得有一座都市那么远,还有会变得好色而看不清周围状况。」 原川的解说让希欧听得连连点头,轻笑一声。 「原川大哥又在胡说了……大家不是都那个样子吗?」 「也就是说每个人都中标了……恐怕是因为道德沦丧才感染的,你身上的初期症状已经相当明显了。」 「那、那为什么只有原川大哥没事呢!」 「多半是因为我有道德方面的抗体。大概是连科学家也没发现的新品种吧。」 「那、那这样的话——」希欧笑容满面地双手一拍,说道:「让原川大哥把自己的道德抗体注射到希欧身体里不就好了吗?」 这句话让周围行人全都停下脚步。 希欧也僵住不动,绷着笑脸说: 「……希欧又发病了吗?」 「别说了,快走。」原川赶紧拉着希欧来到车站前。 转运站规模在这几年来扩大了许多,地下也开辟了大型停车场。 这些建设虽可说是为了与邻近商圈竞争才沾上的光,但原川不妄加评论。这种事留给当地人去定夺就够了。 若自己是个缅怀过去的人,五十年后,自己也会怀念现在的景色吧。 「原川大哥。」 身旁的希欧突然轻唤了他一声。 转头一看,希欧正仰望着八王子车站大楼,及其周边的狭小天空, 空中有着侦察机的光,那个光点已尾随了他们好一阵子。 希欧望着闪烁红光的表情已和刚刚不同,显得相当平静。 「……这场战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突然抬头对天空说这种话,实在不太好吧。」 「原、原川大哥怎么这么现实啊!」 原川也抬头望向希欧所看的位置。 「才没有。等到战斗结束后,我就会渐渐变得不再现实。以后那片天空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了,希欧。」 原川无视希欧的沉默,继续说下去。他松开手指,摸着母亲为他做的护身符说: 「我会自个儿回想着现实活下去的。」 「不、不可以!」 原川立刻转向吸引了周遭目光的喊声来向。 见到的是两眉倒竖的希欧。 「原川大哥也要跟我一起来才行喔?因为——希欧只想让原川大哥一个人上而已呢!」 周遭的人潮再次停下。 过了十秒后,众人才窃窃私语地走开。 希欧「唔」地失了声,原川便拍拍她的肩说: 「你就少说两句吧,乱说话很容易造成病情恶化。」 「那、那……」 希欧红着脸低下头去,指向附近的栗子摊。 「如果真的不能说话,那希欧……想要那个……」 「你是想要摊子还是后面的伯伯啊?」 「是他卖的东西啦!」 「肥死你。」 「信、信奉结果论的人会没办法享受途中的乐趣喔?」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理论为自己的贪吃辩解。」 说着,原川不耐烦地将手采入怀里,想拿出钱包,不过—— 「…………」 眼前,不,他和希欧之间多了个红色的小纸袋,里头装满糖炒栗子。 原川对纸袋出现的时机没多想,只想着—— 「长田……龙美。」 递出纸袋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穿着棕色大衣的她轻吐一口白气,笑着看看原川和希欧,开口说道: 「带回去吃吧——这是给输家的安慰奖。」 ● 神田地下,天花板显示的东京地图里,出现了两个红点。 就在东京西侧的八王子一带。 『希欧小姐、原川先生和龙美小姐——已经开始战斗了。』 听见侦察机的回报,大城抱起胸说: 「这次决斗,基本上是随机遇敌吗?」 八号答道: 「tes。您希望飞场先生对上龙美小姐吗?」 「也不是啦,那样残酷指数就太高了,也可能会变成私斗……如果是我对上她就好罗。」 「tes.,看来您终于活得不耐烦了。恭喜您,那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呜哇,怎么完全不帮我说话啊!」 大城搔搔头,叹着气说: 「其实,我手上有龙美还住在飞场家时的照片,应该可以拿那个跟她谈判吧。」 「也就是所谓的偷拍照吗?」 没等大城回答,八号已揪起他白袍领子大喊: 「——抓贼啊!请问有哪位乘客是警察吗!」 「给我等一下——!」大城左右摆手时,侦察机又发出回报。 对方以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 『战斗——已经结束了。』 「……?」 操纵台前的自动人偶们,也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有些反应。 她们疑惑地转动视线,发现东京地图上的红点少了一个。 再看看侦察机回传的战况资料,几个自动人偶皱起眉头。 她们眼里盯着的,是标示战斗过程的时间列,写的是—— 「……看起来,这场战斗——」 一道声音在鸦雀无声的神田地下研究所响起。 「这场战斗,只花了十二秒〇四……就决定胜负了。」 ● 所谓胜负,即是无数个瞬间层层堆积而成的事实。 希欧的喊声,成了整场战斗的第一动。 「山德斐洛……!」 巨大的机龙,在自动人偶张设概念空间的同时出现在希欧与原川背后。 由于是最初的出击状态,山德斐洛尚未和暮星炮合一。平时收容于概念空间中的暮星炮,虽能换装成山德斐洛的骨架,但合一的过程必须在一定高度的空中进行。 由于保持待机状态也会消耗能量,希欧没有事先召唤山德斐洛待命。一旦动力炉输出过低,山德斐洛就必须返回概念空间休息。 召唤的过程仅有一瞬,对战斗没有负面影响,而且经过充分休息,还能储备一定程度的备用能量,有利无弊。 现在,希欧是这么想的: ……我要赢。 像她这样能化为机龙的人物,当然对胜利有所渴望。她本身也有所自觉,认为自己在全龙交涉部队暨low-g代表之中,无论在体型或破坏力方面,都是最强大的战力。 下个瞬间,山德斐洛和龙美都有所行动。 山德斐洛立刻将希欧和原川纳入驾驶舱,同时龙美也从背后抽出一把机壳化的武士刀。 ● 原川随希欧乘上山德斐洛后,心里所想的是—— ……堤丰在哪里? 这个空间受到5th-g及3rd-g概念影响,尽管堤丰这架武神本身不具意识,需由龙美遥控,但操纵起来一定比在普通low-g概念空间中更为轻松。 只是,答案十分教人意外。 相对于持刀的右手,龙美左手中只握着玻璃瓶装清酒「爱哭鬼奇樱」。 堤丰目前并未受到龙美的操纵。 ……到底藏在哪里? 于是原川请山德斐洛持续监视她的左手,一旦放开玻璃瓶就立刻回报。 接着,山德斐洛与希欧融合,在原川的操控下退开。 不过,后退的力量并非来自四肢。 「发射主炮!以反作用力后退拉开距离!」 主炮能源虽未过半,但对付一个人类已是绰绰有余。 指令完整执行。 下一刻,山德斐洛口吐光柱,他巨大的身躯随之而退。 「中啊!」 话语催生了愿望的实现。 直线喷发的光确实命中了立于转运站上的黑影。 然而,那并非龙美本人,而是她手中的机壳剑。 『原川大哥!在我们之前梦到的过去里,飞场大哥他爸爸用的就是那把剑呢……!』 希欧和原川在面对转运站的大楼前停下山德斐洛,检视当前情况。 龙美掌中刀划下的银弧残影,吞没了整条主炮光柱。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无声无息,没有卷动气流,没有光,也没留下作用力,只剩下残留在视觉中的银光。 最后见到的,只有扫下右手长刀的龙美,还有她左手的玻璃瓶。 这个瞬间过后,希欧的声音突然细细的响起。 『原川大哥……我现在才想到,刚刚那包栗子——』 「我知道。」原川点点头,向身前看去。一只不记得曾收下的红色纸袋,正静静躺在驾驶座的主控面板上。 应该是龙美趁两人搭上山德斐洛时偷摆进来的吧。 紧接着,龙美挥动右手,扭腕举刀。 细长的机壳刀,顺着镰刀除草般的动作勾出弧线。 攻击在即。 原川和希欧都已经知道,飞场之父配刀其刃部所放出的能量,能轻易地劈开一栋大楼。 而他们现在明白了其作用的方式。 『那把刀能吸收它承受的力量,再释放出去……!』 原川没对希欧的话表示同意,直接做出判断。 升空。 使用增压器往左上空瞬时爬升,就能避开从龙美右下方扫来的剑压。 目前仍未见到堤丰的踪迹,龙美用来遥控的左手仍握着玻璃罐。 那就表示对方不具有飞行能力—— 「山德斐洛!把暮星炮准备好!」 只要高高跃起,在腹侧腾出空间,便可装载那巨大的概念核炮。 此时,暮星炮正存放于收纳骨架零件的概念空间里。 只要在空中朝龙美炮击便可获胜。虽不知那把剑能对攻击力造成多大折扣,但广域射击在目标周围造成的冲击波和高热应能重创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龙美的斩击已经杀到。 由山德斐洛主炮转化而来的一击。 「——!」 这是原川和希欧首度正面对抗自己击发的主炮。 但攻击轨道已在计算之中。 山德斐洛向左上跳跃,以避开逼来的斜砍。 然而在下个瞬间,跳离剑轨的山德斐洛却遭受了出乎意料的攻击。 攻击并非来自龙美的剑,而是另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原川大哥!正上方……!』 话一说完,攻击便冲撞了山德斐洛的顶侧。 沉重的钝击。由上方痛殴整架机龙般的冲击,使得原川在驾驶舱内剧烈摆荡。 他的胸口狠狠撞上操纵面板,几根肋骨喀喀作响。 「……!那是什么?怎么能突破山德斐洛的惯性防御直接撞上来?」 原川高声大喊,并检视面板上不停闪烁的损伤警示灯。 背部装甲和关节系统都遭到严重损伤,原因是—— 「————」 原川抬头探视。 防风屏幕后方所能见的机龙背部上—— 『原川大哥……!是堤丰!』 希欧口中的物体就在眼前。 堤丰将神碎雷用蓝色锁链缠于右臂之上,脚踩蓝色机龙,而且—— 『堤丰没有受到操控!是直接掉下来的……从超高空掉下来的!龙美小姐只是预测到我们会往这里躲——完全没有特意操控!』 在瞠目结舌的原川眼前,堤丰缓缓地站起身来。 全身装甲因冲击而碎裂的白色巨人双目发光,踏龙而立。 同时,山德斐洛的声音在原川意识中响起: 『龙美喝完酒,把瓶子丢进垃圾桶了!』 「……有没有那么轻松啊!」 原川无名火起,硬是让山德斐洛向右甩身。 只为甩落堤丰。 但堤丰已展翼升空,飞向前方的转运站。 原川转回头来,看见了龙美。她高举空下的左手说: 「好啦,现在要来真的罗?」 在原川感知龙美的声音和笑容那一刻,山德斐洛召唤了自己的武装。 他打开机库化的概念空间,取出含有概念核的长炮。 ● 希欧在短瞬之中清楚地看着。 看着自己的身体由腹部以下逐渐分解、卸除骨架。 同一时刻,堤丰在龙美背后落地。 即使龙美顺势跳上堤丰上前突袭,也无法阻止山德斐洛换装。 堤丰直击造成的损伤虽降低了山德斐洛的爆发力,但机龙依然能够迅速爬升,并在空中以次音速行动。 当龙美乘上堤 丰掌心时,山德斐洛已将卸除的骨架纳入了概念空间里。 取而代之的,是长逾四十公尺的火炮。 以「一瞬」形容整段过程稍嫌浮夸,总共需要一次呼吸的时间。 不过道已十分足够。接合骨架、锁定接近的目标并开火,要不了多久。 然而,希欧在下一刻见到了意外的景象。 堤丰迅速高举了托着龙美的右手。 『……咦?』 希欧虽能清楚看见堤丰的动作,但她没能及时理解此举的企图。 堤丰欲将龙美全力掷向山德斐洛。 ……这是……? 『希欧!』 山德斐洛的声音束紧了希欧的知觉。 她回过神来,看见堤丰以下勾姿势掷来的龙美在空中翻了个身,从容地挥刀。 龙美将自己化作带刀的炮弹,亲身袭来。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 她手中的刀并未积蓄任何力量,连能否斩断山德斐洛的装甲都成问题。 不过希欧仍能见到龙美带着微笑,并听见原川—— 「快把暮星炮收回去!」 『为、为什么?像那样的力量,龙美小姐的剑应该——』 「不对!」原川喊道。 「我们现在也在用某种破坏的力量!她就是想吸收那种力量!」 那就是—— 「——打开概念空间的力量!切断空间的力量!」 ● 紧接着,龙美旋身空翻挥刀。 下刀之处,即是紧邻山德斐洛右腋下的空域。 时机分秒不差,恰好在山德斐洛取出暮星炮,机库型概念空间即将关闭之际。 要开启概念空间,必将使用改变空间的力量。 那便是龙美的目标。 「!」 玻璃碎裂般的声响中,有着命中目标的感触。 刀刃发出微光,仿佛在说明自己取得了新的力量。 下个瞬间,龙美凌空扭身,将自己刚接下的力量—— 「……!」 全力击向山德斐洛。 这横扫看似普通,但龙美人在空中,又处于堤丰全力投掷的速度下。纵然身手矫健如她,要稳住这一刀仍非易事,全身筋骨几乎都随之发出阵阵哀嚎。 只不过,龙美逼自己咬牙竖眉地挥出这一刀,自然有她的理由。 因为,卸下骨架的山德斐洛已为了保持距离而动身回避。 错失这次机会—— ……就没有下次了! 这股心念推动了龙美的手,挥出这一击。 「喝呀……!」 如此奋力的嘶吼,就连命刻也未曾听过。在这场以承接对方力量为主的战斗中,她反过来主动解放力量,唤出了明确的答覆。 开启空间。 龙美的刀已将这样的力量占为已有—— 「——」 并在敲击铜管乐器般的声响中,劈开一道通往异空间的裂口。 翻书般展现在裂口另一端的,是无垠的黑。 出于刀口下的空间之门拥有恰如其分的大小,张口吞噬在空中调整姿态、准备回避的机龙。 可是,卸下骨架而失去支点的机龙无法及时完成动作。 空洞将龙一口吞下。 整个过程甚至能以「索然无味」来形容,山德斐洛就这么在异空间里无助地消失。 只留下了一片空白,还有未遭吞噬、坠落地面的暮星炮。 这并不是全部。 龙美的眼,见到山德斐洛在消失前一刻朝她放出雷击。 拼命的一击。 即使注定因这一吞而落败也不愿放弃的反击,使龙美心头怱地震颤。 ……这就对了。 不仅是攻击,山德斐洛还将他驾驶舱内的两人平安送回地面。 那一击应是他们其中之一,或是双方联手发出的吧。 ……就算明知赢不了,也要图个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龙美不禁设问。应与自己互为宿敌的少年,能否做到这种地步呢? 雷击在下一刻窜至眼前,但龙美什么也没做。 原因很简单。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方向。随高速斩击惯性而旋转的身体,直接撞上了转运站前某栋大楼的玻璃窗。 虽想在接触瞬间以背部吸收冲击,不过玻璃在她动作到位前就已碎裂。 雷击打上大楼外壁,将龙美硬生生轰进大楼之内。 ● 希歌在转运站边的地面落了地,除呼吸外没有任何动作。 「山德斐洛……」 她低声呼唤,但无人呼应。 恍怃地仰望天空的眼中,只有繁星点点的夜空。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龙美利用她取得的力量砍出空间裂口,吞噬了山德斐洛。 山德斐洛虽拥有自由收取储备零件的能力,但是要突破概念空间,必须先经过希欧的呼唤,而且只限于联结希欧与他的空间。 若那样的空间裂口经过龙美转移,脱离山德斐洛的控制并反过来吞噬了他—— 「那不管希欧再怎么叫,他也出不来了……」 才一张口呢喃,视线就朦胧起来。 「输了……山德斐洛输了……!」 怎么会这样?大意、轻敌、失败等字眼一一浮上希欧心头,战败的感受愈来愈清晰。 泪水就是最佳的证明。 「不要……」 这是一场决定low-g与top-g胜败的对决。 希欧思考着一败的意义,并且—— ……真的再也叫不出山德斐洛了吗……? 一路支持着自己的力量,竟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消失、战败了。 双重恐惧在腹中聚成一团苦楚,震憾了她的背脊。 于是希欧站起身来,想压下这股颤意。 之后,她看见一个如墓碑般立于转运站中的物体。 那是被转运站造景灯照亮的—— 「暮星炮……」 接着,她察觉自己正位于堤丰脚下,而且暮星炮后方建筑四楼窗边有个影子。 是龙美。她坐在毁坏脱落的窗框上,一道血痕自额上垂下,对希欧耸了耸肩。 她笑着呼出一口白气,将机壳剑担上肩说: 「真是可惜——你没办法把栗子带回去吃了。」 龙美的话激荡了希欧的心,因为她失落的是更为重要的东西。 一想到赢家无法体会输家的心情,光是呼吸就将泪水挤出眼眶,也挤出了对龙美的愤怒。 然而在抗议之前,少女眼前却忽然翻黑。 ……啊。 她这才明白,心中那道缺口远比抗议的念头来得巨大。 一切的一切都坠入了空白,连意识也无法幸免。 希欧的意识产生抗拒,认为在这里昏过去只是对责任的逃避。 不过—— 「希欧。」 希欧听儿背后有声音傅来。 「先歇一会儿吧,然后要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这是她现在最想听,也是最难以相信的话。接下来,她有了某种感触,有股力量自背后将她抱在怀中。 说 话声随之传来。 「责任有我陪你分担,所以——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希欧不愿点头。尽管原川负责操纵和攻击,但促使山德斐洛执行指令的却是她自己,所以她不愿让原川背负自己大意轻忽的后果。可是,声音没有停下。 「听话——那是我自己要求的。」 一听,希欧终于失去了意识。 少女喃喃地说着「对不起」以及「真的很谢谢你」,便朝黑暗投身而去。同时她感到疑问。 现在,山德斐洛是不是也和自己的意识一样,往眼前的漆黑不断坠落呢? 第四十章『相对的力量』 仰望天空时总会不禁叹息 为何明明得不到任何支持 那股力量仍要展翅飞翔? ● 夕暮的街道上空,浮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白色长梭型的立体物,是一艘广告飞船。约五十公尺长的船身侧边贴着新上映电影「席维斯际大战四部曲·逆袭的友情」宣传海报,海报上绘有两名背着宇宙、丢下电磁剑挥拳互殴的肌肉男。 同时还播放着声音。 『什么!黑武士的拳力已经超越每平方公分一吨了吗!』 『原力!用你的原力啊,洛基!』 另外,飞船上还有个人影,站在从地面看不见的位置。 那是一名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少女,她拥有一对光之翼。 装甲服的配章上刻有「风见」两字。 风见将白枪和长型大包包摆在身边,看着手机萤幕。 「觉打成平手,然后希欧输了……听说觉那边打到把整个新宿都给毁了,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风见叹了一声。 ……平手跟一败吗? 「那我就非得拿下一胜不可了——他们那边说不定又有什么好点子了,问问看好了。」 低语过后,风见点了个头。 她选取电话簿中的号码,将手机凑到耳边,不久后—— 『是我。』 「哎呀,笨蛋接电话了呢。」 『想不到你这女人眼光这么差,真教人失望。』 「你这是歧视女性吗?」 『那好吧。』佐山改了口:『想不到你这男人眼光这么差,真教人失望。』 「你把别人的话听到哪里去了啊!」 『你是女人也不好,当你是男人也不要……你是哪个奇幻世界的居民吗?』 「我是不想扯到这里来啦,不过和新庄拍拖的人有资格说那种话吗?」 『嗯,新庄同学真是犯罪级的可爱呢。』 这个人没救了。风见再叹了口气,接着—— ……他们大概发生什么事了吧。 风见眼皮立刻垮了一半,点头接受事实。 「好吧,要相亲相爱喔——啊,记得不要玩到被警察抓走。」 『嗯,我知道。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吧?』 「——去死。」 切断通话后,风见才发现自己忘了什么。 这通电话原是为了替自己打气兼激励求胜心才拨的,刚刚却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打都打了,应该顺便把下学期的学生会事务交代一下才对啊。 也许不该在这时候说这种话泄自己的气,不过现在要打的是一场生命没有保障的战斗。 若不论ucat,能向佐山交代的话,就只剩日后学校方面的事了。 自己和这个学弟,在学校和ucat以外没有任何交集。 普通学生在这方面会有哪里不同呢?想归想,但普通学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和他们相比,虽然缺乏社团活动、放学后的嬉闹、返家后的玩乐,却拥有一个名为ucat的秘密活动空间。 无论处于哪一边,都会向往自己缺少的部分吧。 其实学生会的工作还挺好玩的。 为社团和班级干部委员会编列预算时,也有到头来不得不靠拳头摆平的时候。 筹备学校节庆遇到各代表意见不合时,也有到头来不得不靠拳头摆平的时候。 长假中,社团、委员会在借用校地、教室上谈不拢时,同样有不得不靠拳头摆平的时候。 遇见那种情况,风见总是说: 「听好,我要开始揍人了!不过我不是看你们不爽才揍的——是因为想揍才揍的!」 这部分才是最重要的呢。风见自我肯定后,将手机收进腰包。 「啊……等对方打来实在好无聊喔。」 下一刻,飞船被红色光束轰成了碎片。 ● 亚力士在腹部底盘加装了一个容器。 长三公尺,宽近一公尺,前尖后直的白色容器。 ……这就是瓦姆纳比的搬运柜! 连接于其基部的种种缆线,是瓦姆纳比与外界联系的管道。 现在,所有缆线都接到了亚力士身上。 因此,他得到了凌驾于全g任何机械之上的运算力—— 『还有最精密的学习力和预测力!换言之——吾辈能学得更多、预测得更准!』 亚力士飞翔在化为概念空间的新宿上空,朝四散的飞船烟尘全力加速。 他由下往上绕弧而行。其目的地的烟尘中—— 『吾辈可以预测到,敌人还没死!』 紧接着,白烟在亚力士鼻尖刺入之前忽然散开。 烟尘受到出于其中的压力推挤,向八方爆散。 『果然没错……!』 一道光线在亚力士眼前升上高空。 白光。 是风见的光。她展开细长的双翼,握着展开机壳的g-sp2飞升而去。 白光在朱红天空中强调着自身的存在。 同时,这也证明了她能剧烈加速,并拥有因而产生的优异飞行能力。 ……我的加速追得上吗? 亚力士的装甲和武装让他拥有强大战力,相反地,庞大的体积和重量使得机动性落于人后。他是一架航空型机龙,极速优于任何现有武器,但要加速到那种程度,一定会比轻巧的风见来得耗时。 可是,瓦姆纳比给的却是正面的答覆。 『可以』、『ok』、『没问题』、『推进器』、『全开』、『full』、『毅力』、『力气』、『气体——』 再听下去会让预测失准,于是亚力士刻意无视瓦姆纳比的有趣反应,启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推进器。 加压的感觉,和猛踩油门时的兴奋感相当接近。 刹那间,仿佛有种力量阻挡前行的身体。 这是因为加速力必须先抵消自己全身的重量。 当加速力超越体重的瞬间,其后堆积的速度才会转变为前进的力量。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向前,接着—— 「喔……!」 爆冲而出,直往天际。 才以为听见了破风声,加速的眼中已是一片朱红。 天空如此浩瀚。 然而,加速的震动不断从鼻尖流向后背,就像在催促亚力士冲破这片天空。 风声消失了。 还有种失去重力束缚、失去支撑,坠入高空般的感受。 空中有着淡淡星光。 在耳里打转的,是源自震动的机械摩擦声。 眼中所见的,是不同于天空的颜色。 一道白光在慢慢染黑的朱红天空中笔直上升,亚力士看在眼里。 于是他发动攻击。 ● 负责风见所在概念空间的侦察机回报声,在神田地下清楚响起。 『亚力士先生锁定了风见小姐!目前垂直上升中——将于二十七秒后追上!』 「喔?」啃着煎饼的大城出声道。 「真是不简单啊。」 他无视八号的冷眼说道: 「——这还是千里第一次遇到和她速度相当的对手吧?」 ● 风见也 发现对手全力冲来,并锁定了自己。 ……瓦姆纳比? 考虑到对方的运算力,对风见而言这会是场十分棘手的战斗。 理科一直是风见的弱项,被那方面的能力连番攻击可不好受。 下一刻,炮火已经袭来。 在感到氛围有异、充满杀气之际,风见立刻全力转身—— 「——!」 却又停下。 这样的反应,是出于对「运算力」一词的危机意识。 自己下意识的一贯动作,使她感到危险。 随后,来自下方的红色光柱窜过了自己原想前往的空间。 接着感到的是热、风、炮火的威力,以及行勖被准确预测的讶异。 「——很行嘛你!」 亚力士就在眼下。那红蓝白混杂的抢眼机龙喊道: 『怎么样!见识到吾辈的瓦姆纳比杀法了吧!吾辈的外借预测力所向无敌!』 风见想说话杠回去,可是—— 『现在!根据吾辈的预测,你要说的是「吱——!可恼也,饶你不得!』 「谁会说那种话啊!」 『哈哈哈——恶徒被人说中就慌张起来了!』 「……你这个调调真的跟我某个学弟很像。」 『他也是正义使者吗?』 「才怪,他是同时歧视女性和男性的大魔王。」 『竟然不懂得女士优先吗!恶徒的品格都被他弄臭了!』 「恶徒还有品格可雷吗?」 风见一个旋身向水平方向滑开,并且加速。 『啊,站住!把吾辈的正义之言好好听完啊!』 还是别跟笨蛋废话太多的好,小心被传染。 瞬间拉开的距离让风见松了口气。 然而,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可恶。 风见默想起来。 对方加速靠的是机械,自己靠的则是概念核。 尽管体积小、不过推力和重量上应该都优于对方。但仍有一个关键因素使对方能够追上。 「再怎么说我都是肉做的嘛……」 只要是个肉身的人类,无论被施予何种防护,都有其极限存在。若是无节制地加速,身体将难以承受,一旦超过极限,被甩入天空也不奇怪。 对方的身躯由机械构成,没有这种顾虑。 自己的优势在于爆发力和灵巧度,而对方则在于极速。 ……简直像是机车对上汽车呢。 风见由液晶萤幕边的后照镜检视背后状况,看到亚力士鼻尖对准了她直冲而来,不过—— 「刚刚讲话的时候,他没有出手……」 这就表示,亚力士的行动准则并没有受到新增的预测和学习系统左右。 亚力士会视需要联系瓦姆纳比,运用他的力量。 ……换言之对方没让概念核做主,只将其视为伙伴。 很好的判断,风见心想。她确认亚力士逐渐接近后说: 「虽然很难缠……不过我也不会拿他没辄吧!」 说着,风见拉下护目镜,扭紧加速器。 提升速度。 她穿过慢慢延展的冬云、夜色渐深的天空。 长枪手和机龙笔直地飞驰。 ● 『风见小姐、亚力士先生——双方开始交战!目前正往西方移动!』 低空飞行的侦察机回报道。 上空云层逐渐增厚,侦察机不停侦测着云后的状况。 那是全然无法以视觉观测的高速战斗,就连侦察机本身也难以追上。 紧跟着战斗全力西行的侦察机里,产生了一声叹息。 叹息出于自动人偶之口。负责时时回报概念力输出变化状况的她叹道: 『……瓦姆纳比正高度使用他的运算力。另外,8th-g概念核的「热能为生命之源」概念,让各种攻击和爆炸都像蛇一样自动追踪着风见小姐。』 然而—— 『为什么……风见小姐没有被击落呢?』 这掺有感叹的疑惑,对于生为机械的她而言来得十分自然。 亚力士利用超越自动人偶、可谓世界第一的运算力,和经由概念活化过的追踪攻击,打算击坠风见。 那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应该都由瓦姆纳比的预测能力和学习能力进行过调整。 但风见依然平安无事,在追逐和轮番攻击中存活了下来。 任何一击,都能使装甲薄弱的她当场毙命,可是—— 『为什么……』 『我判断,那是个谜。』 自动人偶驾驶答道。 『只能说——他们身上有种特殊的力量,而身为机械的我们配备不了。』 ● 风见仍在奋战。 她遭受追踪、追击,被无数难缠招式逼迫,但毫不退却。 面对敌袭,她选择各种不同的方式闪避。不让自己的路线太过稳定,也不让对方看出她的行动模式,就算被猜中了也能修改。 现在,风见打开了背包,取出机枪。 g-sp2是把长枪,无法向后攻击,于是风见从ucat找来了这挺机枪以补不足。 在剧烈震动中洒出的子弹都经过概念强化了攻击力,可是—— 「一黠用也没有?」 亚力士装甲上火花四溅,但他红红蓝蓝的装甲别说开洞了,连点凹陷也没有。 相应而来的,是亚力士击出的副炮。 霎时间,风见反射性地凌空一跃。 她右手抓紧握把,跳跃似的倾向前方。 「————」 路线忽然一乱,少女和g-sp2都被弹往未知的方向。 紧接着,风见拉近g-sp2,重施故技。 再次腾跃。 同时,追随而来的红光冲过她前一秒的位置。 ……被猜中了…… 瓦姆纳比记取了过去的经验,只闪躲一次已经行不通了。他统计了风见飞行的各种方式,再配合气流资料预测出连风见本身都没想过的回避轨道。 等到下一回,就连闪躲两次也不够了吧。风见虽然这么想,不过—— ……没关系。 其实她还没有对策。但少女心里没有一丝退意。 毕竟,现在她所骑乘的g-sp2,可是10th-g的概念核兵器。 昨晚,出云趁战前告诉了她g-sp2的由来。 那是风见第一次听他说这段故事。 10th-g。 当时10th-g发生内乱,主神想抽出概念核作为自己的武器,以统治整个10th-g。 见证了6th-g毁灭的出云祖父,就在此时从low-g抵达了那儿。 出云祖父手中的6th-g概念核,赋予了他和神交谈的资格。 当时有位服侍主神的女神负责接待出云祖父,并对主神有意统治10th-g感到悲哀。好巧不巧,聚合为雷神之槌的概念核,也在这当下被地下组织偷渡到了9th-g去。 之后,出云祖父和女神蒙受避责之嫌,出云祖父便前往9th-g夺回遭窃的雷神之槌。 然而,10th-g内乱仍未止息,甚至引起了新概念核兵器的争夺战。 10th-g地下组织计划让概念核失控,释放概念龙吞噬诸神的住所——世界树。 视续战为己任的诸神,将新造的概念核兵器交给出云祖父,并要与内战无关的他动手毁灭世界树。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就会遭到毁灭,家耻般的愚蠢战争也不会传出去遭他g笑话。 于是,诸神的世界就此灭绝,神枪也为出云祖父所有。 「…………」 风见不禁心想,为何诸神会如此痛恶耻辱,不惜选择自灭? 凡人或许体会不了神明的心思吧。那么,流有一半神血的他也是这样吗? 绝大部分未被封入神枪中的剩余10th-g概念核化为神劫龙,并在日后现于low-g时遭到封印。 神枪就在那时被改造为g-sp,再经过现代科技补强、改造为风见专属兵器后,成了现在的g-sp2。 由此,能得出一项事实。 ……世界被一再地传承,最后转到了我手上。 尽管有世界遭到毁灭,但若非如此,自己就不会与觉相遇,也没有现在的自己。 太好了。风见心想,这真是太好了。 世界被毁的幸存者们,也非得这么想不可。因为有他们的毁灭,才有自己这一群顶尖战力。所以,希望他们能挺起胸膛,不要视毁灭为耻。 风见想起了昨日的投票判决上,约尔丝所展现那股10th-g的自负。 当时看起来虽然可笑,但也多亏了她的自负,自己才能往这方面多加思考。 ……还没毁灭的我们,未来一定会更加有趣呢。 阻止世界毁灭的力量,就在自己手上。 这是种曾多次被人拯救,也曾多次拯救他人的力量,因此—— ……我不会输。 自己也占了不少优势,所以—— 「我才不会输……!」 风见在喊声中采取行动。 亚力士的副炮再度吐出光束。 那么就回避。经过两次闪躲后,风见再追加一次,并于闪过飞来的红色光柱时—— 「——!」 突然做出亚力士无法预期的举动。 风见完全张开了背上的双翼。 这剧增风阻、与气墙碰撞的行为,造成了两个结果。 第一,光之翼受炮火击穿,重新延展。 第二,大幅减速。 受这两个结果影响的风见,撞向由后追来的亚力士。 ● 空中出现两种极端的动作。 首先,风见在撞击亚力士前一刻,抓紧g-sp2的握把挺腰侧翻,飞向亚力士后方。 她要在侧翻中面向下方的瞬间,直接赏亚力士一炮。 但亚力士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向下蜷动机龙的钢铁身躯,硬是压低了高度,并且—— 『惊愕连彗——亚力士特技sp!』 亚力士掀开背部装甲,如墙弹幕一涌而出。 其中还带有亚力士的喊声: 『——吾辈不得不说,你还得多练几年!』 飞弹全都锁定了翻过上空的风见,逆风上窜。 万头钻动,成堆袭来。 见此,仍在侧翻中的风见喊道: 「g-sp2!第二型态!」 转为炮击模式只需瞬刻延迟,但能量未经积蓄,只能收起后端喷射的光,向前击发。 如焊火般扩散的光芒,正适合一举消灭为数众多的飞弹。 然而力道不足,仍有数十发穿过爆炎不停窜来。 每一发都拥有击杀风见的威力,虽不该对人使用,但在这场战斗中,亚力士别无选择。 因此,风见也认同他所使用的力量。 她不慌不忙,悠哉地用一只手抽出背上的机枪。 右手扫动g-sp2的光柱,左手将机枪夹在腋下—— 「……!」 在侧翻远离弹幕和亚力士的同时开火射击。 风见鼓动仍有意识就能无限恢复的新生羽翼,转身迎击。 来自腋下的机枪震动,宛如激励心灵的音乐。 枪响高声鸣放,摇撼整个身躯。而且—— 「枪弹至上的乐谱啊,继续演奏下去吧!」 爆炸的鼓声旋即接连响起,就像是给风见的答覆。 但是,爆炸产生的热在概念空间中被赋予了生命。 将在寒冷高空中瞬时消失的爆炎,化为成群红黑飞蝶,辽蔽大半天空。 风见结束了侧翻动作,面对在下一刻重新扑来的黑炎群—— 「!」 她抛下机枪,将g-sp2转为第三型态。 眼里看的已不再是飞快逼来的火团。 「你的屁股被我看光了!」 占据她视野的,是亚力士的增压器和机尾。 攻守立场就此调换。 风见无视穷追不舍的残余飞弹和爆炎,扭紧了加速器。 她以全身压制因猛然加速而扬起的枪尖,向前飞去。 收起双翼,直追机龙。 穿过绕弧冲来的爆炎,全力加速。 ● 侦察机上的自动人偶,从散开的云缝中目击了两对羽翼。 风见曳着光带展翼而飞,追逐前方超高速行进的机龙之翼。 飞弹在空中爆散造成的火团也如生物般紧跟在后,要将她烧成灰烬。 但那对羽翼灵活地避开它们,持续前进。 接着,观察者看见了攻击。 空中。从夕暮转为夜晚的天空,已挂上一轮明月。 在寒光磷磷的月下,两对羽翼不停地交互攻击。 相对于风见的炮击与翻腾,亚力士也以副炮和飞弹还击。 光之翼极为灵活,先是以螺旋轨道飞窜,又突然以垂直轨道上升,追向机龙。 机龙时而翻身、减速,想夺回风见后方的位置,但风见也藉着自毁羽翼急停,死守优势。 化为生物的热能,在追逐风见的途中纷纷爆裂,迸出声响。 炮击声、破风声、爆炸声,以及光之翼的粉碎声。 这些都是—— 『战斗意识所产生的声音……』 驾驶座上的自动人偶愕然低语。 『各位都看见了吗……』 她将头顶上发生的战斗画面,经过共通记忆传播给所有自动人偶。 将一步步把机龙拉进自己手里且不时发动攻击的光之翼,映于她们眼前。 尽管动作困难且惊险不断,但风见不曾放弃。 她不知数了几回。每多记一次风见遭逢的危机,她便焕然一新,舍弃过去的自己。 碎裂的羽翼,仿佛象征着自己的新生。 『各位看见了吗……期待的力量,超越了最精密的预测。』 在她眼中,那划破天空的炮火就是战意的表征。接着,她向所有自动人偶说: 『她还在奋战。无尽地自我期许的力量……还在和以热能和高速运算为武器的机龙奋战!』 ● 不停预测之余,亚力士心想—— ……吾辈不能输。 意念在心里打转。 ……正义绝不能输! 正义,那是父母所授与的词语。 在 top-g时,双亲都在诺亚之中参与机龙的设计。 由于父母工作忙碌,亚力士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居住区里。 记忆犹新。 长田·龙美的父母也都是机能设计者,两人常有机会见面、聊天。 当时,她是个健壮的女孩,却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 她经常为了保护弟妹辈的人而打架,而在事情不可收拾前拉住她的,总是亚力士。 同样情景重演了无数次后,有次他没能阻止龙美,反而害自己受了伤。 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龙美掉泪,少女还要他别再理自己。 但亚力士拒绝了。 ……那不是英雄该有的行为。 亚力士年幼时,父母给了他许多记载正义使者活动过程的录影带和书籍。他因此发现许多人都为了世界和平而战,而且—— ……守护着人们小小的幸福。 第一次见到龙美哭泣时,亚力士认为自己做了英雄不该做的事,也跟着哭了。两人一直哭、一直哭,连管理诺亚的自动人偶也前来关心。 从此之后,亚力士就决定要成为真正的正义使者,让所有人不再哭泣。 然而,世界毁灭了。 父母将诺亚中那具未完成机龙送入通往low-g的联通门后,便力竭而死。 尽管有多人幸存,龙美也在ucat保护下获救,但亚力士却受到负概念侵害,被赫吉救出时已命在旦夕。 幸亏有龙美的双亲,将亚力士和他父母制造的机龙台而为一。 当亚力士被问到愿不愿意成为机龙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愿意。 他愿意成为正义的使者。 答案立刻化为行动。可是龙美的双亲也受到了负概念侵害,在结束合成手术的同时断了气。和龙美见面,已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如今,亚力士感受着龙美的相伴,并享受着飞行。 自那天起,龙美就没掉过一滴泪。 两人重逢时,龙美给了对成为机龙不甚在乎的亚力士一个苦笑。 你变得比我更强了呢。她说。 ……可是不对。 亚力士心想,那并不正确。 从父母给他的东西和亲身经历中,他了解到——所谓的正义使者,绝不会是个独行侠。 所谓的正义使者,就存在于守护着各种事物的他心中,以及观望着他的人们心中。 直到今天,他依然深信不疑。 亚力士时常自问,会不会有其他人比自己更值得接受延命手术。 龙美的父母,是否才是真正应该存活下来的人? 若真是这样,龙美是否曾因此在暗地里哭泣? 『可是——』 亚力士心想。 可是,心怀正义的唯有自己。 那就是自己与他人最大的不同,正义就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已消逝的人也好、依然活着的人也罢。将他们放在心里的自己,有着不容质疑的正义。 若非如此,自己的心就会腐化。 总有一天,自己的身躯将毁灭。只是改变身体,并不能摆脱负概念的侵害,现在只是缓刑期间而已。 可是,破灭和腐化不可同一而论。正因为自己是仅有意识的机械之躯,亚力士才会这么想。形神俱灭也无妨,只要意志能从一而终,便已足够。 意识腐化者,还有什么正义能阻止他人哭泣呢? 『正是如此。』 吾辈绝不会输,亚力士心想。没错,那是因为—— 『正义绝不会输……!』 呐喊同时,亚力士朝从后追来的风见发动攻击。 他将不败的志气纳入钢铁之心,展开射击。 ● 亚力士清楚地看见,位在上方的风见尝试以侧翻回避他的右副炮。 左副炮紧接着击出的追踪炮火,也被风见右手单持g-sp2急速俯冲而躲过。 勉强的轨道变换,造成了光之翼的破碎。 见状,亚力士立刻击发体侧飞弹。 但风见没有重展羽翼,反而扭紧了握在右手里的加速器。 根据气流资料和以往的经验,亚力士测出了风见的路线——去向为上,将由后方窜至上空。 因此亚力士紧跟着飞升而去。 背后传来风见的哽气声,但那也早在意料之中。 他将机尾向上一甩,由下扫击上升中的风见。 风见的g-sp2握在右手,必将跃向右方。 因此,亚力士采取相应行动。 利用甩尾惯性向前旋身—— 「!」 全长近四十公尺的机龙犹如在空中翻滚般蜷缩身躯,转向上方。 他仰天收颈,朝眼前的蓝天张开下颚—— 『主炮准备完成!』 朝仍在上升的风见发射主炮。 剧音乍响,天空被笔直的红焰烧穿。 光柱在云层中轰出一道深谷,炙烧的大气电光闪闪—— 『……!』 可是,亚力士看到了。 风见并不在主炮的轨道上。 『什……』 惊叹的瞬间,他找到了对手所在之处。 就在眼前。 失去羽翼的风见,做了一项抉择。 她根据自身的运动力和判断力,所下的最后一步是—— 『……什么也不做吗!』 「答对了。从开打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放弃过闪躲吧,所以我猜想瓦姆纳比的学习力和预测力会往那方面加强,所以就故意什么都不做,看看能不能骗过你。然后——」 风见轻笑道: 「我还用10th-g的力量动了一点小手脚。」 亚力士的视觉元件确认到,风见背后空中的爆炎或光击并未遭高空冷风打散,而且—— 「我用的是10th-g的治愈力——你就试试刚才自己放出的攻击吧。」 话一说完,风见就扭转了身子。那是为了闪躲受到治愈而再度袭来的飞弹和光击,也是为了挥舞恢复第一型态的g-sp2。 g-sp2瞬时切换至第三型态,化为亲身破敌的巨枪。 攻击已至。 弹阵击中亚力士的身躯,为g-sp2的攻击奏起序曲。 『喔……!』 感受到爆压的刹那,亚力士作出判断——一个让自己绝对不输、绝不败阵的抉择。 ● 风见的枪即将刺入亚力士咽喉。 她没打算要了对方的命。机龙原来就是一种坚韧的机械,只要躯干内的动力炉保持完好,几乎就可说没有死亡之虞。 不过,g-sp2的加速穿刺应能击毁其骨架,使其无法再战。 于是风见挥枪突刺,刺向因爆炸冲击和浓烟而扭曲、仰望天空的亚力士喉部支架。 「g-sp2!」 直刺而去。 就在此刻,风见发现有个东西从满覆爆炎的亚力士腹部迎面飞来。 ……飞弹?恕同归于尽吗! 不对。 若是飞弹,风见不会躲不过。 当那意想不到的物体进入视线时,风见顿时失措。 那是接续于亚力士腹部的瓦姆纳比搬运 柜。 「!」 概念核被夺即视同战败。 亚力士却主动将之抛出。 ……什—— 在「么」字浮出之前,搬运柜已撞上风见右盾。 比起被冲击和重量撞歪飞行轨道,错愕的一颤影响更钜—— 「——」 让冲击传及就要投出手的g-sp2。 但风见明白这是她最后的出手机会,卯足了劲全力一投。 「……拜托!」 可是下个瞬间,风见收受了亚力士的真意,那是—— 『就算求我,我也不会输……!』 亚力士开放背部增压器,朝风见直扑而来。 无数飞弹打击着他的全身,装甲片片剥落,跟着要撞上的是—— ……不会吧……! 金属声砰然响起,冲击声接连而至。 ● g-sp2与亚力士对撞,刺入了他的躯体。 但亚力士不曾犹豫,路线不偏不倚,直接冲向g-sp2。 「找死吗!」 亚力士没有答覆风见的问题。 他以装甲厚重的右胸骨架承受了飞来的尖枪—— 『喔喔……!』 遭g-sp2贯透的洞口,在机龙的咆哮声中发生光爆。 炸散。 但亚力士咬牙硬撑、辗转身体,以全身骨架将g-sp2层层缠绕。尽管枪尖刺出后背,尽管爆炸冲击从全身缝隙四散不止—— 『……!』 铁碎钢曲,零件崩散、灼烧的声音,织成了剧烈的声响。 若以人类为喻,那好比是用自己的手将粉碎器抵在右胸,一路拉到腰间一般。 可是,亚力士撑住了。 然后停下。 声音、光线和冲击都伴着留在寒冷高空中的热气,静止下来。 产生了两个结果。 亚力士收起右前脚,将g-sp2关在体内。 风见重展双翼,在空中接下了瓦姆纳比的搬运柜。 ● 在侦察机内追踪战况的自动人偶们,察觉战场已经平息。 留在空中的,只剩下风见,以及全身嘎嘎作响,喷溅火花、光柱和黑烟的亚力士。 亚力士身负重创,只差没失去行动力。 剌击前的飞弹阵虽也造成不小伤害,但主要伤势仍是由右胸穿出后背的大洞,其冲击几乎将他全身装甲由内侧向外炸开。 未与本体直接相连的装备全都不翼而飞—— 「……动作也很僵硬、扭曲……」 然而,胜败与容貌全然是两回事。 在机内所仰望的空中,亚力士磨出沉顿的金属声,挺起身体。 他在缓缓上升之余说道: 『——要是双方夺走了彼此的概念核,应该怎么算呢?』 「是的。」自动人偶答道:「战斗因而结束,根据规则——」 自动人偶选择了正确的说法。 「能够判断,双方同时获胜。」 『是吗。』空中传来亚力士的呢喃。 自动人偶们接着听见的,是风见的声音。 她缓缓鼓动双翼,放松全身似的说: 「真受不了……想不到正义的使者会无视别人的请求。」 『抱歉。』 「算了啦。」风见耸耸肩,附上苦笑。 「这时候坏人就要说——『别以为这样就赢了!』对吧?」 第四十一章『心的称号』 无名悔意的去向 疯狂渴求之物 以及再次怀抱希望的心之徽章 ● 下午六点的报时声,在宽广空间中乍然响起。 该处位于日本ucat神田研究所地下,是见证两个世界对决之地。 听见报时声,众人都朝上一瞥。 天花板所显示的东京地图上,有个发光的红点。 「剩下的两场战斗是御雷与飞场,另一方则是赫吉与命刻啊。」 男子「嗯」地点头,拿起桌上的红茶啜饮,接着慢条斯理地问: 「好涩啊,这是哪里的茶?」 「tes。那是专门为大城先生挑选的印度茶叶。而且是纯手工呢。」 「手工是指……」 「当地人民相当重视自己的心意,所以那些茶都被茶农们使劲握在手里,希望喝的人也能精神百倍——我等自动人偶私底下给它取了个名,叫『顽固老爹的铁拳茶』。」 大城立刻拔腿跑向房门,却被八号一把抓住后领。 「大城先生,您擅离岗位是想上哪儿去呢?」 「没、没什么啦!一夫不好意思说嘛!」 大城扭警扭着,忽然板起脸来,身体发软两膝跪地, 满脸是汁的他绷起脸低下头,对着地板说: 「八号……刚才动一动之后,那好像又往前跑了一点……」 「那是您的错觉,所谓『病由心生』……可惜那对我等而言是种难以理解的非现实理论。总而言之,大城先生,麻烦您分析目前的情势。」 「这个嘛,我、那个——」 大城钻进桌下,有如憋着什么似的左右扭身说道: 「low-g现在是二平一负——要赢的话,接下来的两战非得都获胜不可。」 「tes.,很高兴您能计算得如此正确。」 「……你平常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啊?」 八号没有回答,只是向周围的自动人偶打招呼般摆了摆竖起的右掌,然后转向大城说: 「那种小事,应该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我、我现在可是处于非常值得在意的状况啊!是你完全不想在意我吧!」 「大城先生,请您冷静下来。说穿了就是——low-g危险了,对吗?」 八号表情略微正色,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问题就在飞场先生上。」 「为什么呢?」 「tes。因为飞场先生目前没有美影小姐陪伴,必须单独作战。而且飞场先生的胜率极为不稳,甚至能说战败率高。所以——」 八号接着说: 「——是不是让飞场先生对上命刻小姐比较好呢?」 「赫吉不好吗?他在出征时可是被人痛快地打败了呢。」 「赫吉先生在地面时曾一度击退阿夫拉姆先生,又打倒了鹿岛先生和中途的警备队,之后和阿夫拉姆先生再度对战后才对上佐山先生,其间还受到了阿娜慈夫人和新庄小姐的助力……反过来说,我们是用了那么多人力,才终于阻止他一个人。」 顿了一口气的时间后,八号又说: 「若就单人战斗力而论,top-g方最强的恐怕就是赫吉先生了。」 ● 一袭白衣在夜晚的城镇里飘动着。 这里是某栋高大建筑的出入口前,外观像个小广场,地上铺了磁砖。 白衣人坐在守卫着行道树的步道围栏上,眼里盯着建筑入口。 一支手机抵在他中东人种肤色的耳边。 年长的他直盯前方建筑。 「明治大学骏河台校区啊……」 若从东临秋叶原、位于神田骏河台的御茶水车站,往南朝皇居下坡直行,那么该校区就在右侧,也就是西边。 贴上黄绿色系磁砖的大厦型校舍,共有二十三楼高。 明治大学已是寒假期间。到了下午六点,出入校舍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他对行人没有多加注意,直接朝拿在耳边的手机出声说话。 「阿夫拉姆……不对,萨尔巴,你听得见吗,嗯?」 语气自然的唤声,在片刻后得到了答覆。 『tes.,我听见了——赫吉。』 赫吉点点头说道: 「啊,这样啊。那我还是叫你阿夫拉姆好了——这样的距离感让人比较放心。」 『你很闲?』 「忙也只有开打以后才忙,不是吗?」 赫吉看着身边的步道说: 「今天,我到皇居广场参观。仔细想想,这还是第一次呢——我不打算说人造感太重或警备看起来太过可笑什么的,因为我们将改变这个世界,创造一个不再需要警备的世界。嗯……」 赫吉轻踢步道上的柏油。 「你知道大概四十年前,这里铺的还是西式砖石步道吗?」 『知道——那时发生了规模数千人的长期学生暴动,因为铺石被砸碎当作武器,所以事后改铺柏油。』(注:指西元1968~1969年发生的东京大学事件) 「这封的是石块,还是历史?或者说……是意志?」 『我不是政治家,对那种事并不了解。可是赫吉——』 赫吉回答「什么事?」后,对方也跟着答覆: 『出征也好,昨天那场会也好……你可真爱扮黑脸。』 「你竟然也和命刻讲一样的话。不过那不是假扮,我是真心那么做的。」 『佐山在会后就说了——他要揽下所有责任,希望大家将他当成恶徒看紧,别让他自杀了。』 赫吉一听,全身顿时僵住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说: 「……烂好人可真的是到处都有呢。你们忘记我还是『军队』首领时,曾经对lst-g跟3rd-g做了什么事吗?」 『1st-g跟3rd-g不也都说了,要是没有你,他们的g早就灭亡了吗?』 「那是我和他们立了约——别再当我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个自以为了解top-g却一无所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还仗着top-g威势和你们作对的坏人罢了。等到这场对决结束以后——我也该上火刑台了吧。」 『既然这样,我有个佐山留给我的问题,想对你问个清楚。』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赫吉一僵。之后他刻意大叹一口气说道: 「什么问题?」 『关于top-g的真相、世界真正的起源……新庄·由起绪到底察觉到了没?』 「————」 赫吉沉默不语。 『如果是,那你的所作所为,就像是真心要贯彻恶行的恶徒了,佐山对此由衷地感到遗憾。他还说……你不回答也无所谓。』 「……为什么无所谓?」 阿夫拉姆答道: 『佐山……佐山·薰说过,人之所以决定成为恶徒,是因为心里有些只能让亲近者碰触的难处——可是,佐山·薰却失去了那样的人。』 赫吉点点头,闭上眼又吐了口气。 「这样啊……你实在太天真了,阿夫拉姆。」 『比起你还差得远呢,而且我对自己也没你那么严厉。』 「那是你个人的妄想——话说回来,你和你选择的妻子有孩子了吗?」 此问没得到回答,只得到另一种形式的答覆 。 『——我的妻子,希望能盖学校。』 「学校……?」 『没错,她想在故乡那片充满沙的土地或其他地方盖学校,盖很多很多学校——她想提供一个地方以遮蔽炎日与教导求生手段,看情形也能教导人们改变、对抗自然的方法。』 赫吉低声回答: 「这样啊。如果那是你自己的愿望,我就能笑你伪善了呢,嗯。我问你——」 赫吉又踢踢步道柏油说: 「那片土地和我们的像不像?」 对方答道: 『像。和我听说的一模一样。极度缺水,昼夜温差大,影子很黑,到处都是沙,人只有被风沙摆布的份……可是——』 手机传来吸气声。 『曾经有一群人想改变那片土地、想阻止令他们悲叹的争斗、想和外界接触……也期盼外来的事物。所以——』 所以—— 『他们渐渐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们想尽可能地拥有一切……』 「你很了解嘛。」 赫吉双脚踏上步道,对手机轻声说: 「我也很清楚。阿夫拉姆·梅萨姆,你是个英雄——这个世界选上的英雄,所以你就尽管往前走吧,而我——」 赫吉以苦笑打消了自己想说的话,取而代之的是—— 「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替我对新庄和佐山转告一声——新庄·由起绪是个绝不说谎的人,就这样。」 说完,赫吉就切断了通话。 他站上步道,向左伸手,拿起倚在围栏上的白色长布包并转向身后。 「——而我,还有过去的路要走。」 男子回过身,眼前二线道彼端的步道上,有个矮小的影子。 背着背包的飞场,正从秋叶原方向走来。 赫吉看着飞场,飞场也望向赫吉。 在四目相交、赫吉张口时,飞场抢先一步喊道: 「这、这个背包里完全没有让人害羞的东西喔!不要因为我从秋叶原过来,就、就以为会装满糟糕的dvd或游戏的喔!像我这样纯洁的少年——」 飞场歪着头,试探性地对赫吉说: 「……是、是不会买那些东西的喔?」 下一刻,赫吉右手中的棍状物已直捣而来。 ● 神田上空的侦察机发出开战宣告。 『飞、飞场先生他——』 传遍了全世界。 『——一开打就出糗了!』 ● 飞场在入夜的城镇中奔跑着。 他人在坡道上,往坡底全力疾奔。 之所以在二线道正中央奔跑,是由于周围车辆不停移动的缘故。 概念空间化使驾驶瞬时消失,车辆依惯性滑行、冲撞、互相磨蹭减缓速度。 在这不规则的变化中,飞场无视号志,于路灯和左右商家灯光照映下拔腿狂奔。 飞场所认识的神田御茶水,是个充满书籍和乐器的地方。 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要将这和乐的印象完全舍弃。 因为攻击紧追在后。 攻击,是藉火与暗挥洒的力量。 后方来袭的火柱,将所触一切毫不费力地烧成灰烬。 背后响起的黑暗之声,将所有物体静止、冻结,然后粉碎。 延烧声和碎裂声穷追不舍,还带着远比飞场全速冲刺的脚步声更为长远、从容的足音。 ……这下麻烦了。 飞场开始思考。 「怎么不是美树姐啊?」 说着,飞场也自问起该怎么做。 对手不是美树,使他不知该遗憾还是开心。 同时,他为了减轻重量,将背包内容物一个个扔了出去。 ……啊……我的dvd跟游戏,里面还有些特别难找的耶…… 飞场噙着泪边跑边丢,这时背后传来—— 「耍什么无聊把戏!」 火焰在空中接连飞窜,将飞场的宝贝化为夜空烟尘。 看着dvd在夜空中烧成随风消散的白烟,飞场不禁心想—— ……色色的东西和这个概念空间融为一体了呢…… 下一击直接射来,逼得飞场直接跳开。 姿势像只青蛙的他哇哇大叫,于踏上一旁车顶后再度跃起。 紧接着,扫过他脚下的火焰—— 「!」 在刹那间消灭了却茶水的街道。 半径约三百公尺。在其横扫路线上的路树、建筑和空气,全都在转眼间烧成灰烬。 飘邈的白色碎屑,如纸片般四处飞散。 大量纸樱顿时在夜晚的街中盛开。 而飞场就在花荫下不断地跑。 ……怎么办? 他在飞跃车顶时思考。 ……我该怎么打? 接着动脑推演战斗的走向。 对手是赫吉,战斗经验远比自己丰富,身材高大,手上还有武器。 左右战局的要素,通常就是体格。 身高若差三十公分,臂长就必定短少一个拳头以上。 自己和赫吉差了将近四十公分,体重恐怕也有三十公斤以上的差距。 而且对方还持有武器。他所挥舞的长枪,就是对战黑阳时,阿夫拉姆用来抵挡美国ucat机龙的b-sp吧。 自己的经验、身材、武装皆不如敌人。 ……怎么办! 这时,视野豁然开朗。 坡底那通往神保町的大型路口就在眼前。 正前方和左右的大楼并列如谷,在黑夜中散发沉光,仿佛要迎接飞场似的等候着。 「————」 车辆纷纷停在下方马路上,逐渐阻塞住通道。 一旦过了十字路口,便要冲进车阵之中。 少年面前有辆车正对着他,停在交通号志下方。 动身翻跃之际,飞场感到背后有些动静。 ……来了? 在可谓杀气或预兆的感触刷过背脊那一刻,赫吉朝着跳向车子的飞场动手,射出了足以连人带车一并贯穿的火焰。 ● 赫吉击穿了连人造光明也填不满的黑暗。 被火柱击中的坡底车辆瞬时剧烈燃烧起来,连车后的地面也免不了烧穿焚毁的命运。 十字路口中央的柏油成了燃料,迸出成灾的火焰。 火柱高耸,从而产生的气爆将车辆炸上五公尺高的空中。 金属车体也如柴火般烧成灰白,带着有如生命余烬的火焰照亮四方。 那是个遭到火焰炙烤的大型路口。 燃音。 热风。 焦压。 焰光。 每一样都是这么地令人怀念。 然而,赫吉发现还缺了一项。 那是他多年以前出手必得的感受,也就是—— 「——应手感到哪里去了!」 大暍过后,赫吉察觉了另一件事。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不对,不只是声音,周遭的…… 景象、声音、气温等感触全都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只剩下脚底的压迫感。 7th-g概念核的力量之一发 挥了作用。 ● 飞场脚踢引擎盖,跃入赫吉上空。 他利用避震器的反弹加速跳跃,将自己送达离地十公尺的空中。 如此巨大的跳跃力,全拜由袋底取出的二顺红珠所赐。 同时取出的三明黑珠也封闭了对手的感官。 现在,在眼下十公尺处的赫吉已停止了动作。 踏车跃起之际,飞场刻意引导赫吉的攻击位置,让炎击遮蔽身影。当飞场开始坠落时,他判断赫吉应已失去了感官,递寻不着自己的踪影。 ……那可是连风见学姐他们都难以招架的概念呢。 要对付一个身经百战的对手,最有效的武器—— ……应该就是让他陷入从未体验的状况吧。 于是飞场刻意逃跑,让赫吉接连出手,并在最有利的一刻将他送入陷阱。 对方或许没有察觉自己身上带着7th-g概念核。 所以必须在这一击决定胜负,对方可不是会被同一招一再拐骗的角色。 飞场选择了直线动作,右膝朝下,直往赫吉攻去。 霎时间。 飞场听见了某种声音,一种打碎玻璃窗似的细小声音。 音量随固定节奏逐渐增大、膨胀。 「!」 破碎了。 空间——不,概念的力量忽然破碎了。 飞场定睛一看,眼下的赫吉翻开了左眼眼罩,将他身边的—— 「把概念空间的一部分冻碎了吗!」 「想不到我办得到这种事吧?」 赫吉的声音转向空中。他扭动右手腕将b-sp转了一圈,大喊—— 「告诉我!你是不是英雄!」 火柱立地生成,朝赫吉正上方的飞场直扑而来。 「——!」 少年必须当机立断,在蓝红黑白中做出决定。 白色。 从背包取出的四吉白珠,瞬间替换了敌我立场。 飞场仰望在空中飞窜的火柱,赫吉就在火柱的行进路线上。 不偏不倚。赫吉将会被自己放出的火焰烧个精光。 但「然而」这个字眼,却在飞场眼前发生了。 能燃尽任何事物的b-sp之火已静止不动。 又是赫吉的左眼。 火焰停在空中,像个发光的模型。 「——哼。」 赫吉悠然单脚,踢碎火柱。 [插图] 火柱带着玻璃碎裂般的声响,散成了碎片。 宛如无数橘黄落花。 在钤当般的音色中,飞场察觉赫吉的枪尖已直指过来,从天而降。 ……太夸张了吧…… 在一个半月前让全龙交涉部队吃尽苦头的7th-g概念核,居然只能暂缓敌人攻势。 对方甚至连自己的攻击都能自由地破坏、操控。 飞场跳向坡底路口,远离赫吉的落点。 可是,他却在满布死灰的路口上看见了意料之外的画面。 赫吉脚踏虚空,追了上来。 听见金属敲击似的声响,已是下一刻的事。 赫吉踩踏遭其左眼静止力固定的空气,再度袭来。 碎裂的不仅是空气,就连在这节骨眼张设的三明之力,也在他身旁一一粉碎。 无处可逃,赫吉有如步下台阶似的踏空而降—— ……逼到眼前了…… 白衣的高大身躯,在仰望坡道般急速后蹬的飞场眼前翮然落下。 赫吉宛如展翼的白鸟一般,扑往铺满白灰的大地, 「逃跑也不会胡乱背向敌人,看来你是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听完这句话,飞场才发现枪刃已向他劈来。 赫吉早已上提右臂,挥起不带火焰的b-sp。 「……啊。」 接着飞场察觉的异状,是从自己右腹经过右胸到右锁骨一带所感受到的冰冷空气。 而且,右颊也同样地被冷空气刷过。 会感到冰冷,是因为那里曾有过更高的温度。 「糟了」的念头随后而至—— 「!」 在迸响的心跳声中,包覆飞场右半身的上衣被裁成两截,溅出色彩。 喷溅只占据最初的刹那,但色彩并未在那之后停止流出。 仿佛被鲜血推开的飞场退了一步,同时赫吉说了声: 「躲得好。」 才没有呢。飞场心想,是你自己打偏了吧。 于是他吸了口气,抹去沾湿右颊的血,看着赫吉。 啊啊。飞场又想,自己实在远不及眼前这个人。 但他心里仍抱着「可是」。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和美影姐卿卿我我的未来还在那儿等着呢……!」 「你把该说的跟该放在心里的弄反了吧?而且——」 赫吉说道: 「难道没对上龙美,你就拿不出真本事吗?」 忽然入耳的名字,使飞场吃了一惊。 他不经意地看看赫吉的脸,却不见以往的微笑,反而看见了一双沉静的眼睛。 「就算这一战改变了世界,你必然还是会和龙美打上一场……所以你至少要捱得过我的枪,否则就没机会和龙美较量罗?」 飞场一听,下意识地反问。 他没有懈防,只是皱起眉心,要问出赫吉话中之意。 「为什么……美树姐非得和我为敌不可呢?」 赫吉以「那是因为」为前置,回答飞场: 「龙美选上了你当她的对手。」 「那、那是她自作主张吧……!虽然美树姐本来就是一个很自作主张的人啦!」 「那么,不肯正面回应她的你也挺自作主张的嘛?不管你有多弱、有多想逃避,龙美依然选择你做她的对手……但你可曾回报过她的心意呢?」 赫吉这番话再度命中了停下动作的飞场。 「龙美想和你对战来解开自己的疑惑。所以她才会在和你交手前赢得每一场战斗,一直孤独地等待着——等待做好觉悟、全力以赴的你。」 「为什么她一定要……」 飞场将话尾咽了下去。 与此疑问相连的答案,只有龙美一个人知道。 ……这该怎么办呢。 飞场心想,尽管听了那么多理由,自己还是不能接受, 不过,他似乎能感受到龙美正在等待些什么。因此—— 「只要我不和美树姐打,那她——」 提出疑问。 「就会继续赢下去吗?」 对这样的疑问,赫吉给了他一个答案。 「你赢得了吗?」 带着问号的答案。对此,飞场有了另一个念头。 「……我躲也躲不过吗?」 「躲是躲得过。可是……就算那样,龙美也会继续等下去。」 直到—— 「直到你觉醒的那一天,就和她当初一样。」 ● 赫吉的话让飞场低下了头。 ……这该怎么办呢。 美影的容貌忽然映入飞场眼前。 她在家里、巷子、ucat的大厅等待自己的样子。 美影是个相当乐于等待的人,她自己也说过她喜欢等待的感觉。 不过,那必须以某个承诺为前提。 ……就是我一定会到她身边去。 所以—— 「……美树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飞场缓缓问道: 「她真的认为我一定会去找她吗?」 不必赫吉回答,飞场也心里有数。 ……啊…… 她还真是麻烦,飞塌心想,舱美果真是自己的反面。 ……她就像是一个喜欢等待的我吗? 「——」 飞场叹了口气,为肺叶散热:心里所想的则是—— ……我还是不懂。 他仍无法决定自己该应战还是另作打算,不过—— 「就算我不懂,美树姐还是会等我,对吧?」 赫吉慢慢点头,稍微挺胸说: 「那么,你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飞场点点头。 接着,飞场感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说的话相当狂妄。 可是若不那么做,龙美就会永远等下去—— 「拜托你。」 飞场架起双拳,面对赫吉吸气收腹后下定决心。 他对在「战斗」这领域远远凌驾自己的对手说: 「请和我决斗,让我能够到美树姐那里去。」 「……你可能会败在这里喔?」 「就算输了,美树姐也会等着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美树姐……但我晓得,要是自己继续原地踏步,一定会再次输给她……」 「你想打赢我,让自己多少长进一点吗?」 飞场表示肯定,并觉得自己实在过分狂妄。 「对。美树姐全胜零败,而你则是一败,所以——至少要先打倒你,我才有资格站在美树姐面前!」 至此,飞场已不再犹豫。他沉身顿足,利用其反作用力—— 「……!」 发动突袭。 这么一来,就能奔向等待自己的两人身边了吧。 ● 所谓的连击,需以速度及耐力为前提,并通晓串联肢体动作的方式才可达成。 英文写作bination blow,顾名思义,连击首重攻击与攻击间的串联。 例如向前击出右拳时,会向前侧出右半身。 左半身将受到牵引,使得左拳难以向前施展。 然而,若在此时向内扭转踏出的右脚跟,会造成什么结果呢? 身体将往右侧偏,易于做顺时钟方向的转动。 只蔓在道一则向前踏出后侧的左脚,就能擎出由整个左半身推动的左拳。 不同于单纯使用手臂的乱拳,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以确实打倒对手为目的,俗称「用上腰力」的连击要诀。 而飞场能够办到这点。 他拥有速度、肌耐力、熟练的动作,还有经验。 经验—— 就飞场而言,那指的并非肉搏的经验。 对战3rd-g时用的多是武神,在道场和ucat的训练中,也不曾有必须赌命的时候。 但飞场仍确实地拥有某种经验. 战败的经验。 ……真是丢人。 飞场认为,自己的技艺再么样都无法高人一等。 不过,他并不觉得那是件坏事。 只要不甘于屈居人后便可。 ……我要变强。 飞场连续出手。 赫吉频频接招。 但在飞场眼中,被挡下的只是拳头,而不是攻击。 拳头受阻的作用力,将使得下一击启动得更为容易。 飞场高速旋转般奋力出拳、膝顶、踢腿,而肘击更为适合这样的回旋攻势。 见状,赫吉拉开了距离。 他跳到车后,将车体连同停止概念砸了过来。 但飞场只是向坡道侧身一翻,躲过了这一击。 才一落地,飞场又跳向赫吉,反手就打。 b-sp枪柄挡下这拳,激出脆响。 指地的枪尖顺势旋动,仿佛要将飞场整个人挑上空中般扫来。 飞场起脚踏上枪尖,向正上方高高一蹬。 同时,上窜的b-sp枪尖击中了飞场背后的车。 可是—— 「……!」 赫吉的枪毫无窒碍地划入空中。 他好似挥动高尔夫球杆般,将落下的红车击向跃起的飞场。 红球带着巨响直飞而来。 飞场瞬时踢向车侧,作势跳跃。 这时,车体忽然散成碎片。 赫吉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只要趁着飞场踢腿时击毁他用来立足的车,便能够阻止这一跳。就结果而言,这招确实打乱了飞场的动作,令他下坠—— 「————」 但飞场并未因失衡而跌落在地。 他的双脚没有受到反射神经摆布。 飞场预测到赫吉有此一招,便带着一身冷汗和血水,做出着地动作,打算在落地之后冲进挑起b-sp的赫吉怀里。 赫吉的视线应该随着那辆车而转向空中,下怀将有空门。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飞场突然察觉,自己的落下有所停顿。 「咦……?」 仅有短短一瞬。其后,踏在空中的脚底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他先用冻结之力干涉了我的落地轨道? 那是预测到飞场下两步棋而先埋好的伏笔。 些微的停顿,已足以让赫吉冲向重新落下的飞场眼前。他回转b-sp,枪尖向上斜扫—— 「……!」 准确命中。 ● 侦察机里的人偶们,听见了从神田一角迸响的打击声。 探测器发出一道电子声,接着—— 「飞场先生——被击中了!」 这句话绷紧了机内的空气。 从开打以来,飞场一直都是全力应战。 若在这情况下仍无法给予对手打击,反而先捱了一记,将造成比创伤更危险的影响。 那便是精神力的松弛。 精神失去原有的集中度,会使他无法重现相同的高速动作。 而自动人偶的声音,也似乎证明了这点般小声响起。 「飞场先生……完全没有移动。虽然还活着,却动也不动……」 ● ……这下惨了…… 看得见天空,一片倾斜的天空。 飞场想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是哪儿啊?应该是哪间大学的校舍吧…… 飞塌仰躺在熄了灯的教室内, 此处高度大约是七楼左右,窗框、玻璃和碎墙,铺成了底下这张罩上月光的床。 少年满嘴血味。 巨大的冲击,让撞破玻璃的背仍断断续续地痉挛着。 他感到全身刺痛,气也吸不满半口。 一次失误,就招来了这种下场。 ……惨了…… 这时,月光突然断绝。 身穿白色长袍的赫吉逆着微光站在飞场眼前。他的双肩因呼吸而起伏,右手长枪斜指 地面。 「……怎么啦,嗯?」 赫吉送出疑问: 「你不想成为英雄吗?」 听闻此问,飞场有种道歉的冲动。 因为让沙场老将见笑而道歉。 可是从肺中挤出的却是—— 「你……」 他以粗哑、细颤的声音问道: 「都已经这么强了,却还是……当不成英雄……吗?」 问题产生了沉默。 经过几秒的喘息,赫吉才轻轻点头。 接着,他在白月的逆光中说: 「那不关你的事……再说,英雄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当的。」 骗人的吧?飞场想这么说。他拥有如此强大的战力和领导能力,又为何要—— ……为何要刻意让人敌视呢? 难以理解。 飞场只知道,赫吉这个对手在战斗中不曾使用任何卑鄙手段。尽管此人在「军队」出征时用过各种招式,但在这非胜不可的时候,却完全不那么做。 他要的不只是胜利。 「唔……」 飞场想拉起身体,身体却因为全面性的绞痛而紧绷。 身体要他别再动作。 赫吉也附和似的说: 「结束吧——在这里宣布我和top-g的胜利吧。」 过了片刻,赫吉又淡淡地说: 「而你,就去追赶龙美吧,」 可恶,不能就这样结束。飞场心想。 ……这个人—— 这个人还没使出全力,还没拿出足以被称为英雄的身手。 英雄。飞场又想。 只要自己成了英雄,就能到美树身边去了吧。 眼前的对手就是捷径。现在,飞场希望自己能在这场战斗中,被赫吉视为英雄。 但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 就在这时,某种声音冷不防地在飞场耳边响起,来自摔落地面的手机。 铃声响了两次就转为自动接听,然后是下一段声音。 那是一阵慌忙的脚步声,以及女性的说话声: 『我是日本ucat开发部的月读娘娘喔——打扰你了吗?还是说时机正好?』 「有事吗……?」 躺在地上的手机,在缓缓吸气的飞场眼前再度出声: 『可以吗?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声音要让你听听。』 同一时刻,飞场听见了另一种声响。 一种沉重,有如包覆着某物的深邃声响。 其声短促,不久后再次响起。 ……这是—— 心跳声。 『已经恢复到这样了——我想她一定会醒过来,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月读的话里掺着微笑,还带有摇椅的嘎吱声。 『你已经在死亡边缘了吧?可是啊,飞场少年,能从死地归来的人,在人间一定还有未了的心愿。要是你就这么死了……你要她用什么理由醒来呢?她就是——因为还有心愿未了,才想等你回来一起完成啊。』 所以—— 『你就爬上黄泉口的比良坡吧,只要爬得回来,之后就是活路了。』 「————」 飞场深深吸气,同时月读切断了通话。 然而飞场不以为意,继续吸气。 为了使身体重新活动,无论有多困难也要吸下这口气—— 「啊……!」 接着他驱动全身,仿佛因此撕裂手脚也在所不惜。 ● 两道影子窜进了夜晚的街道。 凌空互击、拉开距离,在坡道上落地。 是赫吉与飞场。 赫吉在西,飞场在东。 相较于悠然而立的赫吉,飞场略弯着颤抖的身躯,血珠砸碎在地。 但少年的意志仍坚定不摇。 举步突袭。 他藉由短促的呼吸让全身柔而不弛,并将出血量压至极限,以拳应战。 赫吉则见招拆招,随即转守为攻。 飞场两脚纷踏,避开了挑起的枪刀。 接着运足跺步,回敬一记。 两人不断交互攻防回避,在坡上高速跃升。 坡顶就在眼前。已能见到御茶水车站前广场,以及一旁的渡桥。 两人在距其约百公尺处拉开距离。 飞场已恢复专注力,故放声一喊。 「为什么……!」 他对早已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战役的男人问道: 「为什么你放弃当个英雄了呢!」 「因为我保护不了该保护的人!」 「我也一样啊!」 「别忘了还有人等待你活着回去啊——而且是两个。」 飞场染血的双眼,首度见到赫吉露出这样的笑容。 其实在会议时,赫吉曾多次咧嘴而笑。 但是像这样抿嘴眯眼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这样……」 为使连击奏效,飞场高速地移动。 宛如想将自己的意念击入对方心里。 在激音连连的攻防连锁中、在身体因打击的反馊而震颤时—— 「你这样说也太悲哀了吧……!」 「说得出口的情绪就不够真实啦,飞场。我这个人啊……已经没有值得保护的东西了。」 赫吉的话和笑容,触动了飞场的思绪。 ……啊,这个人说不定就是另一种面貌的我。 自己是因为重视的人依然活着,才能拿出这样的力量。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值得保护的人已不在人世,才会迷失了自己的目标。 成为恶徒,是否就是他在如此绝境中做出的决定? 那么,被唤作龙美的义姐是否也是如此? 不久之前才因听见美影心跳而重振的自己,或许无法体会他们的感受。 ……但是—— 赫吉方才所言让飞场感到疑惑。 「既然……」 既然你那么说—— 「那你又为什么要把你妹妹的力量当作自己的一部分呢!」 「————」 对,就是这样。 ……没错。我懂。我想我懂。我和这个人在这方面一模一样。 「以前,在美影姐几乎没有意识的时候,我还是会用轮椅带着她出外散步——好让她看看这个世界。」 飞场不断出手。仿佛即使无法奏效,也要让每一次攻击响彻天际。 「你也让你的左眼看见这个世界了吧!而且,你一定还跟她约好了,绝对要让她看见全新的世界!到时候、到时候——」 飞场大喊: 「就算没有人知道,你也算得上一个英雄了,不是吗!」 打击声响起,却响在赫吉挡架的b-sp上。 然而赫吉的动作,和过去的防御方式有点不同。 总是将防御转为攻击的他,将飞场推开了。 回过神来,脚已踏上坡顶。 两人吐着白烟,隔着十公尺的距离对峙。 在闪动的侦察机光点下,他们注视着彼此的脸孔。 飞场绷着一张脸,在颤抖之余猛力颔首。 「我一定要 赢。这样我——才能到等待我的人身边去。」 因此—— 「请你败给我吧——好让我能够面对一直等着我的人。」 而赫吉则是微微苦笑,开口说道: 「有两个人在等你啊——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气派呢。」 苦笑忽而转为微笑。 下一刻,两人向前倾身,再次出击。 ● 赫吉沉浸在战斗之中, 挡下对手的攻击,接着运力动身,不停摸索着胜利之门。 战斗的声响接连不断。那发人旧思的声响,也不断地沁入肉体和心里。 和阿夫拉姆对战后,才短短一个半月就能再次玩味如此声响,实属万幸。 自己拥有的武器,就是妹妹所寄宿的左眼、9th-g概念核,以及自己的身体。 对手和自己之间并无过节。 而对手却擅自将彼此的处境叠合比较,凭的还是单方面的想像。 那般想像,若以情绪而论有如感伤,若以颜色而论则是偏蓝,若以口舌尝之,则有待熟成。 可是,那却使赫吉想起了从前。 过去的自己和旧友们,也有过那样的时光吧。 在枪戟交鸣、跟随对手脚步之余,赫吉回忆起多年以前,自己在充斥着飞沙和烈阳的天空下如此战斗与训练的日子。 眼前的对手相当年少,是个儿孙辈的少年。 在战斗中,他紧追不舍,没被赫吉的速度甩开。力道虽弱,却能以连击弥补,不停尝试绕至背后攻击。 为使攻击奏效,假动作、佯攻、奇袭,无所不用其极。 但赫吉并不认为飞场狡猾,因为自己的战力压倒性地强大。 单击力劲、速度和直线动作皆优于对方。攻击范围、耐力、体格、经验,对方无一可及。 但对方仍抱着必死决心不断前来。 赫吉不断化解飞场的攻势,随时见缝插针,但几回下来,还是没要了飞场的命。 只造成了战斗声、动作和气息。 来吧。赫吉心想。 有什么招式尽管放马过来,且待我一一正面接下。 虽我已全力以赴,但你却是以命相搏,我绝不会玷一污你这份决心。 因为打倒搏命的对手,将使其感受到与死无异的痛苦。 这就好比是验收一把玻璃刀。 若从旁施力,玻璃刀便会轻易断折。不过,那也得刻意为之才会有此结果。 若是正面承受却依然破碎,则是因为刀本身过于脆弱所致。 前者将使人只记得刀碎的事实,在不知刀刃本身优劣的情况下放弃重铸的机会。 而后者,应能使人期望铸出更强韧的刀。 这个少年一定是属于后者。 自己就像在开导徒弟一样呢。想到这里,赫吉忆起了妹妹。 假如她还在世并成为英雄的妻子,他们的孩子早在自己教导下使得一手好剑了吧。 可惜这永远不会实现。 直到今天,赫吉都不曾教导过命刻和诗乃剑术。赫吉认为,若要在一个全新的世界生活,她们不该拥有高于自身期望的能力。 但是最近几年,命刻主动踏进了自己这块领域,并似乎在这方面获得了某种自信。 赫吉以「如果」为他的思绪起了头。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教命刻她们练剑,她们会不会变得跟这个少年一样呢? 飞场是个以全力补足所有短处,一心打倒目标的对手。 一个将求胜意念完全化为攻击的对手。 驱动他每一次攻击的并不是敌意。 纯粹是出于超越对手的渴望。 太好了。赫吉不禁赞叹。 真是个好对手。 这个少年心中有必须保护的事物,也有如同归宿的人守护着他、被他守护。 你已经是个英雄了。赫吉心想。 而且,还说了「请你败给我吧」这么一句大话。 ……让你能够面对一直等着你的人,是吗? 你行的。赫吉心想,你已经是个英雄了。 ……而我,早已成不了英雄了。 没错。赫吉在心中低语。我不是个英雄—— 「……只是空有力量罢了。」 然而这战斗中的自呓—— 「不对!」 引来一声从旁窜过的呐喊。 「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想看——」 赫吉将后蹬飞退的对手保持在视野之中。 为突袭腾出距离的对手两层歪斜、双目含泪地说: 「你为何非得只想着不能到别人身边去——却不把自己当作别人的归宿呢!」 距离再次拉开十公尺。少年摒气沉身,如弹簧般蹲踞。 「你失去的人,不是正陪你看着相同的世界吗!你失去的世界……不是把你送到你脚下的这个世界了吗!」 「你以为他们跟他们的世界,会喜欢这个被假象掩饰一切的世界吗?」 赫吉舞枪霍霍,严阵以待。 他感到决胜的一刻即将到来,并等着打败使出浑身解数的对手。 「这可是个充满谎言的世界啊!」 「出征的那天晚上,你不也戴着假面具歌颂那些人跟世界吗!」 聱音响起。 少年踏出突袭的第一步,动作缓慢地映在赫吉眼中。 「——难道那也是谎言吗!」 接着,速度在赫吉眼前爆发。 少年选择了疾奔。 他选择了只为追求胜利、只为超越对手的直线动作。或许,已不再有下一次机会。 少年的血溅入空中,身体超越了速度。 来了。 面对即将分晓的胜负,赫吉动身出击。 ● 飞场心意坚决。 疾奔,同时运用力量。 首先用的是三明阻断理解的概念。 概念力伴着金属敲击声响遍四周,但旋即又被赫吉的停止力打碎。 飞场明白那起不了作用。 不过,尽管赫吉施放停止力只需一瞬,也是一次无谓的动作。 只要那样的一瞬可能将自己导向胜利,飞场就愿意放手一试。 他左右摆身,于足下凝聚推进力,踏着直到最后才肯将脚底抽离柏油的步伐奔向赫吉。 赫吉挥下了b-sp。 还有段距离。赫吉应会在进入飞场攻击范围前刺出b-s p,击出火焰。 于是飞场启动了另一种能力,二顺禁止欺瞒的概念。 唯有真实,代表佯攻和牵制等动作都不受允许—— ……也就能正确地引导自己的动作! 习以为常的佯攻等动作被视为赘余而遭到封阻,让飞场的肢体感到些许压迫。 然而,在他处受阻而另寻出路的力量,使脚步踏得更加坚实,再配合二顺的强化肉体能力,速度更是明显提升。 但赫吉仍快了一步。 距离七公尺,赫吉的双臂就要在前方定下。 高大剪影背着市街夜景和与路灯光线全力攻来。 真了不起,飞场心想。这个人要打倒对手时,总是如此地不遗余力。 除去战斗以外的所有念头,驱使最大极限的动 作、力量和速度。 出征时,他就是这么打倒阿夫拉姆等人,一路攻进了最底层。 面对如此对手,飞场不禁自问—— ……我也能像他一样吗? 能像他那么强吗? 赫吉没有出云那样的防护,也不像佐山那样能忍受痛苦。 可是,即便没有左眼的停止力,自己依然比不上他。虽然他有体格等先天优势,但无庸置疑地,他仍是个纯粹以自身肉体为主要武器的战士。 ucat里,没有一个人能独力战胜他。 ……所以—— 希望这个人能永远将自己视为英雄。 希望他不要自认守护不了挚爱而假造自己,而是就算假造自身形象也要继续守护挚爱。 他在出征和会议时的言行,不就是因为这样吗? 那不就是—— ……一个被称为恶徒的英雄吗? 赫吉和佐山交涉时,曾声称自己装置了炸弹。 他起初是真的想引爆吧,飞场猜想。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没按下引爆按钮。 那是为什么?如果他想按,应早已按下,换言之—— ……他改变心意了…… 眼前的对手也怀有不愿按下的意念,并以威吓的言词包藏起来。 现在也是如此。无论己方用何种手段,他都愿意正面接下。 犹如在证明他拥有绝对的实力。 这时,赫吉加快了迎击的步调。再这么下去,将失去冲进他怀里的机会。 因此飞场有所行动。再次加速,在确认所需距离后,他施放了下一种力量。 那是—— 「——四吉先生!」 ● 飞场和赫吉的立场在下一刻调换了。 飞场在赫吉原来的位置站定迎敌,赫吉从飞场原来的位置奔向飞场。 此时的状况并不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由赫吉在接近飞场的同时,刺出手中的武器。 飞场也立刻对现况做出反应,向前倾身—— 「——!」 主动缩短距离。 顺着飞场速度疾奔的赫吉,和重拾自身速度的飞场,距离因相对速度瞬时拉近。 即使如此,赫吉依然胜过飞场一筹,以超越接近速度的动作—— 「喔喔喔……!」 蓄力鼓胀右肩肌肉,完全地向前刺出他的枪。 「去吧——我祖国的光与合啊!」 于此同时,b-sp放出的火焰和赫吉左眼放出的停止力袭向飞场。 飞场没有余力闪避。 势将命中。 ● 赫吉确切地感到自己使出了全力。 正面应对一个好敌手使出的招式,并超越了对方众能力中最为优秀的速度。 ……怎么样? 赫吉暗自问道。他紧盯着飞窜的火焰和扩张的停止力,也紧盯着其后的飞场。 ……怎么样! 赫吉又问。在放出凌驾对手的无上一击同时—— 「你能靠你的决心超越我的全力吗!」 下一刻,赫吉见到飞场使用了最后的力量。 来自他从背后抛出的蓝珠,能将攻击力最大化的概念。 但赫吉并不放在眼里。 现在,飞场手无寸铁。 若以双拳一拼,或许能抵销b-sp和停止力,但他的手也会当场粉碎,胜负立判。 但下个瞬间,赫吉看到的却是飞场掷出了两样武器。 那是—— 「……贤石?」 「没错。」飞场答道。 「就是美影姐进化贤石的碎片!」 成双的蓝色贤石碎片获得无限攻击力,宛如守护飞场般向前飞去,分别击中火焰和停止力。 接着破碎。 火焰和停止力也被守护飞场的进化之石击碎—— 「——!」 转眼间,飞场已遁入赫吉胸前。 ● 飞场双拳紧握,踏步向前。 美影的进化之力已不复返。 但她仍会苏醒。总有一天,她一定、绝对会睁开双眼。 等她醒来,两个人就要永远在一起,没有更改的余地。 如今,飞场感受到美影的守护。 尽管嚣那一掷有些自作主张,可是—— ……如果不那么做,我就再也保护不了美影姐了…… 同时,飞场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迎面刺来的b-sp。 头带两断,夜风扑上额面。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很久以前,因无法保护美影而戴上的枷锁,似乎终于在此刻卸下。 醒脑冷风在飞场心中吹起一个念头。 重新来过吧。 以现在的自己、两人邂逅时的心情重新来过,即使美影无法继续进化也无妨。 然后—— ……和美树姐正面对决…… 不再逃避。即使有再多疑惑、踌躇,也不再逃避。 不再畏惧、不再避战,要侧耳倾听美树的心声。 所以为了实现这愿望—— 「……!」 飞场站定脚步,将拳刺向眼前。 冲击瞬间,飞场见到了某个表情。 头上,俯视着他的赫吉脸上,有一抹看似无奈的微笑。 但飞场没有一丝犹豫。 他全心全意放出自己最漂亮的一击—— 「——!」 高声咆哮。 纵使立于坡顶的只余自己一人,纵使身躯摇摇欲坠,飞场仍一声又一声地嘶吼。 第四十二章『彼此的结论』 正因为彼此的相近 才明示彼此的不同 ● 过了傍晚,衣笠书库内依旧人影纷立。 尊秋多学院住校生本就众多,又遇上已与考试和课堂绝缘的年终庆,即使到了深夜,摊贩和表演活动依然不少。宽敞的书库,也成了不耐冬寒的人们丛聚之处。 人群当中,新庄和一名访客对面而坐。 「辽子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在和服外罩上皮外套的辽子回答: 「嗯……我们田宫家每年都有在这里摆摊喔。而且是和这附近的商家一起摆的,至少能算是赞助商吧?今天孝司摆的好像是炒面摊,还说请来了发源国的人一定特别道地什么的。等等要不要和辽子姐姐一起去吃免费的啊?」 炒面的发源国到底是哪里啊?新庄想了想,决定当作没听到。 辽子看了看四周,微笑着说: 「其实啊,辽子姐姐还是第一次参加这间学校的活动呢。」 「这、这样啊?」 「因为辽子姐姐对这里有点阴影嘛。」 辽子笑着摇摇手,接着拄着脸又张望起来。 「……早知道就多来几次罗。」 现在,辽子所注视的书库底侧,有几个扮演全裸角色的举重社社员,和风纪委员展开了一场自己这副德行到底算不算角色扮演的哲学论战。 「你就是用肉眼来看才会觉得是全裸!你这污秽的东西——把心眼给我打开!」 「用心眼来看还是没穿啊——!」 风纪委员们手拿电击棒,和把举重杠片当成钹握在手中的全裸角色扮演肌肉男们对峙,引来大群学生议论纷纷地围观。新庄转回头看了看辽子,她的反应却是—— 「用那些圆圆的东西把下面遮起来不就好了?对不对呀,小切?」 「这、这个嘛,我是要怎么回答啊——话说回来,那中间的杆子怎么办?」 辽子仰望天花板想了三秒,忽然一脸错愕。 「呜哇小切超色的——!」 「哪、哪里色了啊!我明明都很正经!」 但这答覆却让辽子招架不住似的向后一仰,接着—— 「过——关——!」 她摊平掌心拍了拍新庄的肩。 ……这人怎么这么像中年大叔啊…… 辽子咯咯窃笑,坐直身子看着暗自感叹的新庄。 然后她霍然惊觉地看向桌子,而且是新庄的桌子。 她看的是摆在眼前的笔电,以及—— 「那是什么啊,小切?就是那叠影印纸……」 「嗯?」新庄跟着看向那叠刚印好还热腾腾的纸。 纸叠高十公分以上,感觉像刚出炉的面包般蓬松柔软,左右两边皆印有二十行左右的文章。 是一篇小说。 而且是新庄亲手所写,才刚完工的小说。 辽子的察觉和成就感让新庄双颊不禁一松—— 「嗯……生出来了。」 「……小孩子吗!」 「辽子小姐明明就很适合当这里的学生嘛!」 「哇~那辽子姐姐要赶快去填报名表了——!明年就是小切跟少主的学妹罗!」 两人的嬉闹声,让旁人和全裸角色扮演的肌肉男们全都把头转了过来。 全裸的三年级生将抓着杠片的手抵在腰间,微皱着眉对她们说: 「两位,在书库里请注意自己的音量。」 「全裸就……没关系吗?」 「安静跟全裸是两回事吧?」 「知道了……」新庄和辽子一起无力地低头道歉。 过了约莫七秒,辽子靠向新庄看着眼前的小说,轻声道: 「这是辽子姐姐第一次被全裸的人骂耶。聊点其他的转换心情吧……这是小说?」 「嗯。」 辽子表情骤变,两眼略睁,「哇」地坐正说: 「这么多都是你写的?」 「很、很多吗?我把想写的都咻咻咻地写了下来,结果就这样了……」 辽子点点头,「哇~」地赞叹道: 「原来小切想一泄为快的时候会多到咻咻咻地呀。」 「不、不要说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啦,辽子小姐!」 即便如此,新庄还是从辽子话中感受到了她的情绪。 讶异,以及赞许。 当然,辽子还不知道小说的内容。 新庄自己也没有出版的意思,这纯粹是个人喜好。 不过,辽子仍对她完成小说一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了。新庄心想。 ……我因为自己的成就而被人称赞了呢。 新庄不懂那代表什么。但是,对此事的思考,让昨晚的回忆跟着闪过脑海。 自己为世界做了些什么。就是因为这样,才使得彼此之间紧紧相系。 方才让辽子有所感想也是—— 「……也是因为这样吗?」 新庄点点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眼前辽子却一副感慨的样子叹着气,左顾右盼地问: 「……少主他还有事要忙吗?」 「嗯……今天有点事,不到三更半夜应该是不会回来吧。」 辽子回道: 「这样啊。那辽子姐姐去孝司那里拿些炒面过来吧?」 当新庄仍在思量该如何回答时,辽子又补上了一句: 「小诗也在摊子上帮忙,要不要叫她过来陪你呀?」 「——诗乃小姐也来了?」 诗乃人在校园中的事实,使新庄暗自一惊。 新庄很清楚佐山正在哪里——在这所学校之中的概念空间里。 他选择了自己的起点,作为对决的舞台。 虽不知对手会是何人,但一定和诗乃彼此熟识。 ……要是被诗乃知道了,说不定会出事…… 于是新庄对辽子摇摇手说: 「啊、谢谢啦,不用拿炒面来了……嗯,不用特地破费,没关系的。」 「是吗?」 拉高音调的语尾,是出于此话的质疑。 新庄因此有些心慌,站了起来。 「嗯,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好了。还有那个,如果觉得炒面有必要的话,我是不介意啦。」 「那辽子姐姐要在这里看家罗?」 辽子耸耸肩,看着笔电和影印纸叠说: 「不可以偷看对不对?」 「嗯,因为我已经决定好要让谁先看了。」 「就是少主吧?」 新庄对这带着微笑的问题点点头,也回以相仿的微笑。 接着说声「掰啦」,快步走向书库出口。 心里牵挂的,是佐山等人的现况。 ● 眼前是片亮暗分明的场所。 校园庆典的边际。 该处有着掌控欢愉的光明,以及支撑光明的黑暗,双方各据一地。 围绕着舞台的摊贩行列,构成了光与暗的境界线。 在大操场西南侧那群栉比鳞次的摊贩之中,有个大排长龙的炒面摊,招牌写着「摊贩刑警·yakisoban」、「面衣渣电磁剑」等文样。 店员是由操着不明语言的东非人士、满身红黄灯泡的摊贩刑警演 员、用日语和他们自然交谈的青年,以及坐在一旁椅子上将蔬菜切丁的少女所组成。 也许是服装过于闷热,刑警不时深蹲下来动也不动,幸亏对生意没有影响。 挂在屋檐下的旧式小收音机,报出此刻是下午六点半。 青年为客人找零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并从装零钱的篮子拿了几个硬币出来递给她。 少女回头看见硬币时显得有些讶异,或「啊」或「这」地不知该如何婉拒。这时,青年指了指自己、飞快搅拌炒面的外国人和直接把头插进水桶降温的刑警,再次递出硬币。 少女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接下硬币。 她珍重地紧握硬币,表情改为和缓的微笑,拿起靠在椅边的拐杖起身。 向摊里的人们一鞠躬后,少女披上置于旁边的外套,掀开摊侧布幔。 她拄着拐杖,仿佛要远离背后黑暗似的走进灯光、走进人群。 ● 眼前是无人的学校。 灯光只剩下紧急照明和路灯,操场一片昏暗。 然而校舍前的田径场上,还有几个更深沉的影子。 一个是身穿西装的少年。 一个是身穿装甲服的少女。 其余的是—— 「全部的概念核——都聚集到这里来了呢。」 少年话音的去向上,有着竖立于操场上的剑和搬运柜。 每一样都—— 「都是来看我们决斗的吗?」 每个概念核都发出月光般的苍白微光,仿佛在附和少女所说的话。 少年接着开口: 「我这里有7th-g的四龙之玉、9th-g的b-sp,而你带来的——」 他看着一高一矮,立如尖塔的影子说: 「是3rd-g的神碎雷和5th-g的暮星炮吗?」 「我们要比的可不是大小。而且,其他四个概念核都在我们中间……代表现在双方皆是两场平手、一胜一败。换言之世界依然保持着均衡。」 突然间,少年将一把刀竖于眼前地面。 那是一把木刀,而且未经削磨,就像是一根自然长成木刀形状的树枝。 「这是穆可奇亲自挑选并寄宿其中的木刀——以便和佐山同在。」 「那么——」少女也在眼前竖起长剑。 「这是2nd-g概念核十拳,现在能发挥我名字的力量……刻蚀生命。」 黑暗之中,少年对少女警示般的话做出回应。 「我懂了。」他低声说道,跟着疑惑地侧首。 「你的狗呢?」 「那不是我的狗,希望你不会以为我有援军帮忙。我已经要它在这个概念空间的界线之外等着了。」 「我们宿舍的闲人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它呢,他们对宠物都有莫名的饥渴。」 「他们会吃狗?」 「你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很糟糕吗?」 「是吗?」 少女轻笑几声,似乎想起了外界的景色和庆典。 「话说回来,这里还真不错。」 「是啊。」少年回答。 之后,两人同时缓缓吸气,拿起各自的武器。 「我是low-g代表,世界的统治者,佐山·御言。」 「我是top-g代表,只想普普通通活下去的户田·命刻。」 说完,两人架起武器—— 「……来吧!」 ● 诗乃拄着杖,在庆典中一步步地走着。 她买了些东西,准备回到摊子上。 在和服外披着外套的她,左手抱着四罐饮料。 ……虽然孝司先生要我买点东西给大家吃—— 不过事实上,诗乃完全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回去,一不留神,她已经在校园里逛了起来。 一大群人在宽广的操场中央围着营火舞动。自己的摊子是在西南边,若特地向东绕路,逆时针走到北侧校舍附近的自动贩卖机特区,大约要用上三十分钟。 买完饮料就不用顺着原路回来,直接往西绕回来比较快。 这趟路上,诗乃已大约看出店摊设置的规律。 炒面、章鱼烧、大阪烧、麦芽糖、巧克力香蕉、蜜糖苹果、打靶、人肉打靶、戳面模、立体戳面模、抽绳签、全裸绳签、求诗签、心惊肉跳求诗签等等。(注:戳面模为传统日本摊贩童玩,用针在面皮上挑去不要部分,刻出特定完整图案即可换取奖赏。) 去程上也有不少相同摊贩,但是对初次体验这类活动的诗乃而言,不管看几次都一样新鲜。 远处传来一阵模糊的舒爽哀嚎,接着是一连串的摇钟声—— 『全裸绳签特奖得主终于出炉啦~!喔喔!晕倒了,他晕倒了!』 有人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了呢。诗乃深深点头。 这时,她看到一座移到操场边、夹在店摊中间的足球门,一声「好大喔」不禁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里会有冲浪板啊?」 冲浪板前端插在操场上,大约有六十公分深,宛如某种标志。但除此之外,诗乃还发现了另一种颜色。 白色,动物的毛色。那头对眼前满地摊贩小吃看也不看,凝视着会场中央的动物是— 「……小白?」 大狗一听见有人唤它,立刻转过头去,一对黑眼珠和诗乃遥遥相望。 接着,双方各自有所反应。 小白浑身一震,急急忙忙地打直后腿,跑向诗乃。 而诗乃却是倒抽一口气,动也不动看着小白跑近。 「小白怎么会……」 时乃心里有数。 在出征那个夜里碰上山崩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小白。 当时还有谁在自己身边呢? ……不要…… 诗乃想赶快忘了那个人,告诉自己不该接近小白,快想想别的事—— 「————」 可是一回神,小白已绕到她左边。爱犬没看她一眼,不停用肩腰推挤着她,似乎想要她离开庆典中央,离开这里。 但此举却让诗乃理解到—— 「那个人……也在庆典里面吗?」 小白没回答,只是一味地想让诗乃远离这场庆典。 诗乃望向舞会中心,忽然有个念头。 ……不对,那个人不可能在那里面。 诗乃压在心底、仍不愿提起的那个人,做人还没有圆滑到能和现在的low-g人共舞。 那个人在世界的对决论定之前,绝对无法坦然面对其他事物。 即使明知面对才能真正了结一切,那个人依然无法办到。 那个人虽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也因此不去坦然面对一切。 那个人总是想着,自己的存在绝对会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事、物。 倘若那个人肯面对诗乃,诗乃就不会在这里。 倘若诗乃想面对那个人,她也不会在这里。 那个人不愿面对这个世界,所以不会在那里跳舞。 那个人不肯敞开心胸,只想追求战斗。 那个人只知道要避免伤害自己所爱,战斗时却不将所爱放在眼中。 所以那个人会选择的战场,一定是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概念空间。 小白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也知道那个人要做些什么。 ……low-g和top-g的对决? 佐山和新庄说过,他们要对抗top-g,探寻过去。 也就是,要彻底处理双方的恩怨。 ……该不会—— 诗乃得到一个结论—— 「命刻姐姐正为了终焉而战吗……?」 从思虑回到现实后,诗乃才赫然发现左手抱着的饮料散落一地。 她的左手,已在不知不觉中紧握住垂挂在颈边的蓝色石坠。 龟裂的石坠已失去了原有功效,尽管如此—— ……再一次就好,拜托让我进入概念空间…… 诗乃挪动拐杖欲向前去,却被小白挡下。 白犬仿佛是要她别去、别打扰两个世界所期望的对决。 「小白!不要这样……」 诗乃不禁一喊,向前提膝、落足,并感到某物阻挡在那儿,将她推回。 下个瞬间,她丢下了拐杖。 诗乃使劲踏稳颤抖的左脚,拨开阻挡去路的爱犬向前行。 「小白……拜托你让开,命刻姐姐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诗乃取下蓝色石坠,缠绕在左手指上。 接着她摊平左手,将石坠对准前方,有如要推开前方空气一般—— 「让我进去!让我——」 并将原想深藏心底的愿望随当下心念放声喊出: 「让我阻止命刻姐姐选择的对决……!」 ● 新庄目击了这一幕。 在店摊行列间带出一段空白的足球门边,有一名少女与和一头白犬。 命刻昨天带在身边的白犬—— 「——!」 新庄下意识拔腿就跑:心里涌上一股无从证实的不祥预感。 距离大约十五公尺,凭自己的脚程只是转眼之间。 于是新庄奋力奔跑,要用最短的时间阻止少女。 但少女已先行一步。她在新庄眼前将左手探向庆典中心,面容悲怆坚决—— ……还把拐杖丢了…… 当少女踏出无力的一步,向庆典伸手时,新庄立刻大叫: 「停下来……!快帮我——拉住她!」 然而,没人听见这声呐喊。 巨响。 强光。 烟火迸出舞会中心的营火堆,直上云霄。 照亮寒冬夜空的破风声和爆炸,使舞会场地霎时一片通蓝—— 「——」 少女也在蓝光中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只剩垂着尾巴不知如何自处的白犬。 新庄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倒抽一口气。 然后「啊」地仓促吐息,将手机掏出怀中。 新庄两层倒竖,牙根晈得喀喀响,想咬住激荡的情绪—— 「——希比蕾小姐!快来帮忙!把大家都叫过来!」 『……怎、怎么了吗?该不会大城先生又……』 「如果是那样,说不定还简单得多……」 『所、所以是地球要爆炸了之类的问题吗……?』 「不是啦。」 新庄谨慎挑选用词,慢慢地说: 「佐山同学的决斗可能会被打扰……」 新庄思考着她刚见到的行为。 其实她也很想那么做,所以—— 「……有人闯进概念空间里了。」 『——有人闯进去?』 新庄什么也没多说,点头答「嗯」后就结束通话,看向左手腕。 看着系在左腕上的黑色手表。 ● 命刻在黑暗中飞驰。 战场便是整所校园。 尊秋多学院。 校内空无一人,时已入夜。 然而,只要双眼凝神,就能看见无数个薄薄的人影。 概念空间之外,有一场盛大的庆典。 「这里还有其他人」的事实,命刻并未忘记。 她在操场上穿梭、施放攻击,投出飞刀保持敌我间距,跃入校舍之中。 无论去到哪里,身边都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也有许多人影,动作各自不同。 要从影子的动作想像声音,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 站在自己所在这条走廊上的两道薄影,正聊些什么呢? ……他们是在偷看前面那间教室吧。 刚刚在楼梯边倚着墙的人影,大概是在等某个人过来吧。 有道人影仿佛呼应奔上阶梯的自己般直奔而下,这人似乎在校舍内骑脚踏车呢。 许多人避开了脚踏车,还有几个人挥起手来,应该是在抗议吧。 命刻面露苦笑,宛如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分子。 藉由想像力的发挥,她让自己也参与了这场盛会。 自己正和互相追逐的对手兵刃交锋,使击剑声响遍全身每个角落:但即使如此,命刻仍在想像的庆典里悠游。 谁也不会侧目留意。 谁也不会转头注视。 谁也不会出声搭讪。 ……不过我比较喜欢这样。毕竟,这样就不会伤到任何人了。 为了躲避对手追击,命刻一个假动作跳进教室。 接着回身攻向追来的对手。 她凭着自身技术、判断和体力,压低身形抽剑一砍,劈开了天花板和墙面,却依然无法命中对手。 「————」 命刻挥剑退后,一面窗进入视野左侧。 教室的窗。 在不便战斗的狭窄教室中,那是唯一能窥见外界的开口。 即使被厚厚的玻璃隔开,还被非得奉陪到底的战斗缠身—— ……窗外的样子依然是那么地愉快啊! 当然,她只见到夜间的学校。满地都是对面校舍的黑影,蓝黑色的夜空里有着白色的月。 不过命刻的想像力,仍让她享受着那股气氛。 击剑声中,命刻看着教室内,忽地想像—— ……窗边最后排的位置。 在那里拄着脸了望窗外,应该是件心旷神怡的事吧。 命刻又想,若自己也能上学,或许会沉默寡言,不和同学交谈,老望向窗外发呆,想着—— ……自己能做些什么,或是自己孤不孤单之类的。 无缘上学的自己尽管自由,却从不知自己该往哪儿走,一旦来到这么一个充满指标的地方,恐怕会更加旁徨无助。 ……可是—— 自己失去了原有的世界,自然会期望战斗、会感到疑惑。现在虽能像这样放手一战—— ……如果我能上学,一定会在那附近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吧。 无论面临什么,都不会改变那样的景象吧。 然后,想必谁也不愿和自己来往,而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会一个人在庆典里四处闲逛。 即便独自一人,只要能在庆典里走动,就能确实感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 单单那么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就会如痛觉般清晰。 若有向摊贩买了些什么,那便是自己存在的证明。 证明自己成了这庆典的要素之一。 ……我真容易满足。 太平凡了。 不,或许这奢侈得超乎想像。命刻在此刻这么想着,在想像的世界之外挥剑迎击。 这时,一道不凝神就看不见的浅薄黑影闪过命刻眼前。 那一定是这间教室的女服务生,手上的影子应该是托盘吧。 命刻避开女服务生,送出攻击。 对手接招后立刻回击,而其刀轨—— 「…………」 命刻察觉到,自己的对手一路战至现在,也从没忘了避开眼前的黑影。 ……你也在享受这个庆典吗? 要将看得见、看不见的事物全部一概而论,就某方面而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现在自己和对手,都舍弃了概念空间无人打扰的优点,进行着限制重重的战斗。 这样也不错。命刻怀着这样的感想,从教室跳进走廊。 从门后突袭追来的对手。 「喀」地一声脆响,对手将木刀在头上一架,挡下这一击。 命刻快步后退,往走廊底端的逃生梯迅速退去。 同时,她掷出藏于装甲服背后的小刀,牵制敌人。 为了不再继续打扰薄影,命刻将手伸向背后。 伸向走廊的底端。 紧急逃生门。 她抓紧门把,在对手接近前扭转,仰背顶开厚重的门扉。 「————」 来到室外、踏上水泥铺成的紧急逃生梯后,少女忽然有所感触。 不是夜晚、不是月光,也不是风或黑暗。 是来自比教室窗口更宽阔的视野、更高的位置。 ……啊。 位居二楼的命刻感受到了——能在此尽收眼底的操场上和邻栋校舍里的人群、已然过去的晨昏光景,以及现下的庆典。 在她的想像中,一切都是那么地鲜明。 接着感受到的,是这个地方—— ……好像不太一样。 这开放的空间和教室不同,拥有良好的视野。 没错,高处不只是这里,能吹风的角落也不只是这里。 但是离教室仅有短短几步的,只有这里。 想必这里常有人聚集。 有些人对见惯的校内空间略感不满,他们在发现这么一块地方后,便有如履行特权般不时前来,和在地面行走或穿过逃生门的人们交谈。 这时,命刻发现沾染操场沙尘的墙上,似乎有些文字。 ……这是……? 当命刻想看清那写了十数行的纵书文字时,眼前的门却赫然敞开。 对手来了。 「——不解风情的家伙!」 命刻一个咋舌出剑迎击,旋即跳出楼梯问,同时回心细想。 无论这庆典带来多少欢乐,总有结束的一刻。 ……要结束这场庆典—— 对这庆典应有的结局,命刻已有确切的想法。 一名少女的身影,也在这时闪过命刻心底。 以后,她应该能过着和top-g与low-g都无关的幸福日子吧。 为了成就这个愿景,命刻将结局深深刻进了自己心里。 藉由自己的力量。 从感受到父母一直与自己同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有此决定。 要导演一出唯有自己能实现的结局。 ● 佐山紧跟在命刻身旁,追进了操场。 他穿过绕圈舞动的影群,转个身又往命刻追去,接着互换立场。 ……真是个特别的对手。 看来对方剑术应在自己之上。大致而言,就是自己以格斗技巧见长,对方则将时间投注在剑术上,约略是这样的差距。 比起常见的挡架反击,命刻大多先是闪避,然后突袭或拉开距离。 就像是以闪避为前提的肉搏战用剑术。 ……是因为有肉体再生的概念吗? 即使避无可避,她也不会受到致命伤。 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若闪避不及,在手腕上留下一公分深的伤口,便再也握不了剑。 而她丝毫没那样的顾虑,不过—— ……竟然感觉不到半点轻怱。 据盖吉司所言,命刻的再生速度极为异常。即使她拥有机械驱动的顶尖速度,恐怕也无法完全毁灭命刻。 对命刻本人而言,死亡已变得遥不可及。 自然会有所大意。 可是,命刻却将心思放在避开周围人影上头,从容地跃动;仿佛是在刻意配合佐山的动作。 ……是因为她不仅没有大意,甚至感到游刃有余吗? 知道自己受不死之力所护的安全感,拓宽了她的视野吗? 这下麻烦了,佐山心想。 身处死地的人面临死亡时,泰半会就此放弃、接受命运。因为人在自知无路可退而死亡又逼至眼前时,便容易放弃挣扎。 然而,踏出死地的入非常危险。他们会对眼前的死亡视而不见,甚至毫不恐惧地大方穿越。 命刻正逐渐步入这样的领域。 ……真是棘手。 不过仍有几种方法,能击败再生能力优异的对手。 所谓的再生,也只是不会死亡罢了。 仍会倒下、战败。 例如压制关节让对手无法动弹,即可获胜。 勒紧颈部血管,让对手因脑缺氧昏厥,也是一种取胜手法。 这两种都是格斗术的延伸,也是佐山擅长的项目。 因此佐山不断试图拉近彼此距离,但命刻一感到距离过近,就会迅速退开。 现在,佐山再度尝试进攻。 距离虽会被命刻不时掷出的飞刀拉开,但之后又能逐步接近。 两人就在如此一来一往之中,来到了操场中央。 命刻在南,佐山在北。 两人都回到了起点附近,只是口吐白雾、汗流浃背。 「需要喘口气吗?」 「都不需要吧。」 双方皆无视喘息和汗水,在低语后同时向前倾身—— 「……!」 举步疾奔。 为自己与对手、为双方背负的世界做个了断。 ● 「——这剑声真是悦耳。」 话音自木刀与铁剑的互击声和回避动作中传来。 「的确。」 黑暗中的其中一道影子说: 「老实说——我俩无冤无仇。」 另一方接下这话,随之应道: 「我们的确很像。尽管互为表里——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仅止于此。」 剑击声。 「那么,我们为何要战斗呢?」 跺步声。 「因为我们都扛下了各自立场所赋予的使命。」 保持间距的脚步踏沙而定。 「也就是说……我们都喜欢自找麻烦呢。」 铁片之剑击出铁鸣。 「——我们,真的很像吗?」 另一方也踏定步伐。 「如果极为相像,是否应该让另一人消失呢?」 向前跃进。 「如果想完全取代我,那就是应该的吧。」 木刀击中铁剑。 「真 可惜。」 铁剑击中木刀。 「看来是谈不拢了。」 铁剑被木刀挡下、弹回。 「我有只有我能享受的乐趣——你有吗?」 木刀也被铁剑挡下、弹回。 「有。我也有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对方回身连击。 「可以让给我吗?」 接着是踏着回避之风的足音。 「不可以。」 以及紧跟而上的刺击声。 「我也不想让。」 刺击再响。 「既然我们互不相让——那争的又是什么呢?」 对方立地侧翻,振声闪躲。 「那还用说吗?」 站定,再次动身。 「当然是为了——令我们互不相让的事物成为现实。」 追上对手。 「是吗。」 再追。 「很高兴能和你打这一场。」 奔跑。 「要毁灭对方不肯退让的事物,即使伟大如我也一样会感到痛心,不过——」 对方也随之驱足。 「如果对方是另一个我,也许就无所谓了。」 上前猛攻。 「是啊,深表同意。」 交互猛攻。 「我问你……你这个世界的父母亲,是怎么样的人?」 同时回避。 「那你的呢?」 同时攻击。 「看来跟我的一样呢。」 同时撞击护手。 「是啊,想必——都一样。」 两刃相互推挤,尖声磨合。 「我问你,你会不会觉得……这场战斗也许只是白费力气。」 经过片刻沉默。 「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想你也会这么想吧——这场战斗不会毫无意义。」 吸气。 「既然如此——」 双方敲响武器推开彼此,拉开距离。 「对,你不会不懂的。这场决斗,非得由我们这两个对世界伤害最少的人来总结不可。」 着地后旋即踏响沙石,冲向彼此。 「我说啊,佐山·御言。」 疾奔的足音逐渐接近。 「怎么样,户田·命刻?」 越逼越近。 「我们真的一样吗?」 如影随形。 「这——」 甚至近到无法计测距离。 「回答我。」 各自举起武器。 「我们——」 木刀收至左腰,呈拔刀架势。 「是一样的。」 铁片之剑被双手高举于后—— 「都是人类。」 直劈而下。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 命刻手中的剑越过头顶,向前朝佐山笔直劈下。 刻蚀生命之剑。 见状,佐山没有半点迟疑。 踏步沉腰,挥出木刀。 在移动中挥刀,距离不易拿捏。 但佐山仍悠然动身。 踏入那月弧般劈下的宽大剑光正下方。 佐山慢了。 命刻顿时眯起双眼。 而手中的剑仍未停下。 之后,她听见了某种声响。 沉钝的声响,某物刺进地面的闷响。 接着,命刻看见低姿势的佐山冲了过来,以及—— 「十拳……!」 十拳竟停在离地约一公尺处,没能完全劈下。 理由就在眼前。 穆可奇寄宿的木刀。 佐山抽出的木刀如桩柱般钉入了地面。 他使用拔刀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击命刻。 而是为了在十拳最接近的一刻,用立于地面的穆可奇刀柄顶住。 嵌入十拳的木刀即将受到生命的刻蚀,然而—— 「——!」 一阵风忽地刮起,抵抗了这个效果。概念核的力量相互撞击、颤动、嘶吼—— 「!」 命刻下意识地抓紧十拳向后退去。 刹那间,从十拳下方扑来的佐山站了起来。 他左肩顶起十拳,无视裂开的外套,冲向命刻。 在移动削穿层层衣物、肩部溅出血沫的同时—— 「我以御言之名向2nd-g概念下令。」 从下方敲击十拳剑刃。 「——飞!」 命刻察觉自己的武器从手中向上飞去。 握着剑柄的手也随之拉高,空门大开。 佐山趁机长驱直入。 下一刻,命刻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所期望的决斗,到这一刻才正要开始。 ● 佐山没有浪费任何一瞬。 他将右勾拳捣入命刻腹侧。 「……!」 更在命刻向前屈身的同时握紧左拳—— 「——」 挥向坠下的颚尖。 击中。 命刻的头不支晃动,身体也因第一击向后飞去。 当颚尖受到水平攻击时,头部便会以颈椎为支点晃动。 若速度够快,大脑也会在头盖骨中摇晃,让多种身体机能失控。 这就是脑震荡。 命刻身上应也发生了这种征状。 虽不知她是否仍能移动四肢,但脑一旦受到冲击,脚是绝对站不稳的。 不过,要赢得这场胜利,还需要将她勒昏或其他追击。 要让因无限再生而不死的另一个自己无法反抗而落败,这就是最好的方法。 几乎在这个同时,佐山听见了某种声响。 木材碎裂声,穆可奇木刀破裂的声音。 左手前方的破裂木刀流出一道烟雾,如蛇般提起了头—— 「!」 飞向两人右侧的概念核群,穆可奇专用的小型搬送器里。 根据规则,一旦失去概念核就等同战败。 而命刻的十拳已飞入空中,也无法战斗,只要在这时压制她—— ……就是平手了。 这均衡两字—— 「就是我期望的结果……!」 佐山心意已决,无论如何都不愿分出胜负。 他只求让双方无论在何种状况下,都能保持对等。 尽管low-g和top-g都怀抱着各自的问题和正义,但是—— ……只要能面对彼此,认同双方互为对等…… 佐山心想,都已经有过了审判和战斗,双方的纠葛不该再继续下去,而且——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佐山向两膝跪地、眼看就要不支瘫倒的命刻大喊,跑向前去。 然而—— 「——!」 佐山却在途中看见了敌意。 来自刃器的尖端。 飞刀。 暗藏在命刻装甲服后背的小刀。 见小刀飞来,佐山反射性地后跃退身—— 「!」 凌空接下飞刀。 双眼焦点从飞刀回到命刻身上,需要短暂的时间。 在这模糊的瞬时之间,佐山感到一个疑问。 ……为什么? 疑问的源头,就是他抓下的飞刀。 这飞刀应是命刻在放开十拳后才掷出的。 想必是在双手高举使空门尽现而遭受攻击的同时,就掷出了它。 但佐山认为,那绝不是能在当下即时反应的行为。 至少得在受到引起脑震荡的二连击前就已想定。 对佐山而言,这代表一项事实。 ……她早就看穿我的企图了? 但这个疑问却带出了另两个疑问。 第一,既然她看穿了,又为何要刻意吃下这记攻击? 第二,就算能够看穿,吃下这麻痹行动力的攻击又有何用? 这时,视线已在前方对焦。 佐山看见,被打退至七公尺外的命刻无力地仰倒。 不仅如此。 直至此时,佐山才明白命刻的企图。 命刻的右手也握着飞刀。 瘫倒的她,使尽最后所有力气拉动右臂。 紧接着,佐山见到另一个自己在正前方挥动了刀刃。 事有变化的预感使佐山大喊: 「慢着……!」 而命刻已经出手——刺向自己的后颈。 沉声一响。 她反手持刀,将整个刀身刺进右后颈,接着—— 「!」 使劲拉扯。 向前,拉向佐山。 她利用这一割,重置因脑震荡而混乱的延髓与脑。 「————」 成功了。 ● 命刻感到意识豁然开朗。 因此,她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脸上带着笑,额上沾着汗,双眼直视前方。 十拳在头顶上旋转着坠落,失去穆可奇的木刀碎片散于眼前。 只要自己依然生存且行动无碍,结果便是—— 「一旦我接住十拳,就算是我赢了吧……」 佐山一听摇摇头,保持警戒地说: 「等等。」 「办不到。只要接住他,我就赢了呢。」 说着,命刻朝自上空坠下的十拳伸出右手。 并缓缓仰起上身。 「佐山·御言,你……想让我失去战斗力,让这场决斗以平手结束吧?的确,你只能用那种方式打倒现在的我——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等等。」 佐山前踏半步。 只见命刻摇了摇头,准备以右手接下在正上方旋转着坠落的十拳。 这时佐山突然大喊: 「等等,户田·命刻……!」 「办不到。我已经决定了——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只是方法不同。」 那便是命刻为均衡世界所决定的方式。 「我知道,我除了打斗以外一无是处,还有,大家都把我视为top-g最后的领导者。」 所以—— 「抱歉,我要一个人扛下所有责任——既然平手了,希望你能谅解其他人的难处。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就连赫吉义父也是受害者。」 「等等!」 佐山又喊。 「——死是最糟的选择啊!户田·命刻!」 当佐山再靠近一步时,命刻以左手掷出飞刀牵制。 左手因而与右手同高的她跟着横展双臂、后仰上身,让胸口不设防地面向天空,面向这决斗的裁夺者——十拳。 在这概念空间之中,呼应持有者之名而能刻蚀生命的剑。 铁刃不停落下,即将贯穿命刻的胸口。 贯穿她的贤石。 击毁等同她生命根源的再生之力。 若刻蚀生命的十拳之刃粉碎了贤石又刺穿她的胸膛,她将就此死去。 这就是命刻所期望的结局。 只要自己不在,top-g便失去了领袖。诗乃应能自力为往后人生谋得幸福,龙美也是。至于亚力士,也需要一个平静的余生。 只要自己扛下所有责任,就不会连累赫吉和其他同伴了。 low-g也将放低姿态,不会要top-g继续让步吧。 负概念的发展令人担忧,但倘若诺亚仍有一点意识,想必「她」会尽可能帮大家度过难关。 ……没事的。 命刻心想,即使诗乃不在身边,父母亲的力量仍无时无刻在胸中相伴,自己并不孤独。 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即使要放弃生命,也不会感到寂寞。 自己的战斗就要在这里落幕了。 于是命刻向天望去。 看着将剌穿自己的剑终于来到胸前。 ● 在一切的前一刻,那名少女闯进了战场。 她越过一段短暂的距离,从全神贯注的决斗者视线外奔来—— 「不要……!」 抱住欲以自尽了结一切的命刻。 紧拥、推挤。下个瞬间,坠落的铁片之剑刺入前屈的少女背部,破出胸膛。 少女的身躯在沉钝声响中猛然下沉,静止不动。 接着,她前伸的双臂紧紧抓住命刻。 抓得衣物沙沙作响。 刺在背上的剑,也在这时因自身重量倾倒。 倒向少女的腰。 同时,少女也藉此挪移了身体。 她搂住命刻,贴近对方。 湿黏的声音顺着动作而生,宽阔的刃头没入少女腹中,穿过她的背。 铁剑落在沙地上的声音,又重又沉。 其中还带有一声气息。 少女泄气的吐息。 ● 命刻心中一片迷茫。 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诗乃为何在此? 诗乃为何阻止自己? 在这片迷茫中,她只明白一件事。 就是诗乃接下来的命运。 诗乃倚靠愕然呆立的命刻,弯曲的双手抓着她的装甲服,挺着颤个不停的两膝,好不容易才站定了脚。 但是,命刻依然不知所措,只能—— 「啊……」 让紧缩、不成呼吸的气息「咿」地溜过咽喉的开口。 她还能感到诗乃紧抓着自己颤抖,体温渐渐传来。 体温在自己的腹部漫开,流向下腹和双脚,向下滴落。 什么、为何、为什么,命刻毫无头绪。无法当场发狂、无法逃开,一口气吸不下、吐不出,所以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恍惚听着诗乃气若游丝地说: 「命刻姐姐……」 啊。 「太好了……」 什么好?不,这一点也—— 「我就知道姐姐会这么做,因为姐姐很胆小,而且——」 等等。等等、等一下,求求你,什么、什么都别说了。 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再这样下去,把话都说出来,不就像是临别的—— 「很温柔。」 接着听见的是「对不起」。 命刻想说话制止诗乃,却没能说出口、不忍说出 口,只能沉默以对。而诗乃的声音仿佛是对这沉默的责罚一般,带着淡淡的喜悦说下去: 「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了,只是以为理所当然,结果就忘了。」 诗乃举起低垂的头。 别看我,别再看了。我现在的表情不知道有多难看。 但诗乃仍凝视着命刻,挤出令人不忍的微笑。 「我知道,其实你比谁都还温柔,对不对?所以你比谁都要胆小,怕自己会伤到任何人……命刻姐姐就是这样对不对?」 命刻想要道歉,但动的只有唇形。 见此,诗乃眯眼微笑。 她的笑容,令命刻五官扭曲,松口—— 「——诗乃!」 挤出声音,颤抖的声音。 一听,诗乃双眼微微圆睁。 并且笑着缓缓点头,垂着脸说: 「以后你就不用再害怕了,只需要和善地活下去喔。因为、因为我没有概念也能好好生活,身边都是好人——」 诗乃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沉人命刻胸口。瘫软无力,像个余温的集合体。 「所以我再也不会给命刻姐姐添麻烦了……」 这句话说完,能从诗乃身上感到的所有力量也跟着消失不见。 于是命刻抱紧了诗乃。 接着命刻发现,诗乃佩带的蓝色坠饰旁,还有个红色的景泰蓝项链。 诗乃自始至终,一直随身戴着它。 ● 佐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倒在地上。 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自己想上前阻止命刻,而命刻掷出了飞刀。 当自己要挡开飞刀时,一名少女冲到命刻面前。 是诗乃没错。 她是用了某种不稳定的装置进入概念空间的吧,空间随着她的出现突然扭曲。 这一个闪神,让飞刀逼至眼前。 「然后……」 佐山低头看看自己倒下的身体。 却看见了一张脸。 长长的头发上系着蝴蝶结,身穿制服—— 「新庄同学……?」 「……嗯。」 新庄抓着佐山的胸口苦笑。 「抱歉,打扰你决斗了。」 这句话让佐山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新庄的确干扰了这场决斗,介入了low-g与top-g双方代表进行的对决。 佐山虽因惊见诗乃而跟丢了top-g代表掷出的飞刀,但那仍是他的责任,不能因为不具low-g代表身分的人士之介入而推卸。 可是—— ……我因此得救也是事实。 当佐山仍不知该如何启齿时,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提起抱着新庄背部的左手一看—— 「血……」 掌上沾满了浓厚欲滴的暗红色,那是—— 「新庄同学!」 佐山猛然起身。 他发觉新庄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软弱无力。 「……新庄同学!」 她苦笑的脸,有如入梦之际般柔和。 「——新庄同学!」 往那张笑容后看去,命刻的飞刀就插在新庄背上。 位在左背。赤红的一污迹顺着与心跳相同的节奏逐渐扩散。 「————」 别怕、冷静。佐山不断如此告诉自己—— ……这个状况…… 但他却不禁想起母亲。 紧抱、保护了自己的母亲,之后面临了怎样的命运呢? 「……!」 此刻,心痛与现实相互结合。 与父母无关,胸中的痛楚和心中的新庄霎时紧密纠结—— 「……!」 佐山紧抱新庄,失声咆哮。 ● 成双的呐喊在黑暗的空间内声声回荡。 接着,有些物体答覆了这声呐喊。 少女的嘶吼,唤来了几个自黑暗空间降落的影子。 破碎不堪的机龙,以及同样残破的白色巨人。 一名女子站在几近垂直降落的白色巨人肩上,看向眼下。 「命刻……」 命刻还抱着另一名满身赤红的少女。 而且袒露着胸口。 她用飞刀不停抠挖嵌在颈根的贤石,想让给倒在她胳膊中的少女。 但挖开的伤口瞬间便愈合,无法如愿的命刻只能绝望地张着嘴不停吼叫。 有时似「咿」,有时似「啊」。 听见那既悲伤又苦闷的哭号,与白色巨人一同降落的女子闭上了眼。 她眉间紧蹙,将唾液咽下紧缩的喉咙。 「原谅我,亚力士。」 『龙美,你不必道歉。吾辈就是为了让你不再道歉而存在的。』 「这样啊。」 龙美点点头,垂下眉梢说: 「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命刻这一边。」 因为—— 「我的感情绝对不会比那孩子更为强烈。」 『吾辈也是。如果这场争斗源于理性和感情之争……吾辈会比较偏好后者,龙美。』 「这样啊。」龙美点点头。 然后她张开眼睛,看向下方,对着坐在缓缓逼近的大地上啼哭的少女伸手竖眉—— 「……命刻!」 仿佛要压下那来自地底的吼声般大喊: 「说出你的愿望吧!这里是让我们了结一切的地方——既然你是top-g代表,无论有任何要求,我们都在所不辞!」 一听,命刻抬起头来。 见到她一头乱发、泪眼飘摇的样子,龙美不禁又闭上眼。 但下个瞬间,龙美恢复原有的表情,吸口气鼓足力劲喊道: 「说吧——说出你的愿望!」 同时,亚力士和白色武神冲开气流,准备着陆。 在涡卷而升的狂风中,两人听见了命刻的声音。 细小,但一点也不含糊的声音。那是—— 「还给我……」 命刻将出于感情、因不可能而人人皆曾期望的话语喊出了口。 她向龙美伸出染满鲜血的右手,尽全力张开五指大喊: 「还给我……!」 龙美霎时低垂双眼,接受听见的一切,点个头开始行动。 为了使她自愿跟从的领导者如愿以偿。 一阵疾风吹过大地,扶摇直上。 终章『心痛的最尖端』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声已不再成曲 ● ucat的援手,慢了几分才赶到操场内的概念空间。 正门前的概念空间虽离现场最近,但两者之间仍有些距离,自动人偶无法赶去。 因此最先赶来佐山身边的,反倒是刚搭直升机返校的风见和飞场。 现在,学校各处应该都张设了小型概念空间,人员正跳下直升机。 风见和飞场率先冲进概念空间—— 「————」 两人看到了景象,也听见了声音。 首先迎接他们的,是巨物飞行时产生的气旋。 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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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见将手挡在眼前,在势如狂风的巨大气压后看到—— 「概念核……!」 但她所说的物体并不在她眼前。 格拉姆、十拳、神碎雷、穆可奇、暮星炮、v-sw、四颗龙珠、瓦姆纳比、b-sp、乃至于g-sp2,一个不留。只剩下—— 「这声音是……」 如飞场呢喃般的话语所言,黑暗中的确有个声音。 吼叫声。 向月吼出的萧萧长啸。 哀凄得令人心寒。 接着,两人在操场中央处发现了吼声的来源。 是佐山。 他瘫坐在地,顾不得一身脏污,紧拥着气息微弱的新庄。 佐山手按着新庄的背,似乎希望血能就此止住。 双手沾满珍爱之人的鲜血,极力仰望夜空,张着嘴—— 「——」 泪水纵横、披头散发地哭喊。 他一个字也没说,像个婴孩、像个啸月的野兽。 仿佛心中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 一声接着一声。 在空寂的夜幕中随风而逝。 有如在倾吐心中的怨恨。 「——我一直都很珍惜哦?」 插图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5.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6.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7.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8.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19.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0.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1.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2.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3.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4.jpg" /files/article/attachment/0/217/110165/25.jpg" /f 序章『准备的步伐』 台版 扫图/录入/修图:reo weibo./2013358561 reoscarlet.weebly. ---------- 无论何时 无论何时 人都是因为有目标而前进 ● 在人称夜晚的时段,除了星月以外,一切都会逐渐沉没。 残留夜空中的星月之光,便于此时洒在沉入大地的所有物体上。 光芒首先勾勒出的,是对大地伸展脊梁的群山。山岭的倒影和树影彼此相连,坡上的森林因而现身。 沐浴在苍白光线下的树冠和蔓延其下的影团,构成了这片辽阔的山地。 这片山地中,有块宽广且平坦的原野。 围绕着森林的平地直径约两公里,上头铺满了冬季的枯黄矮草。 饱受风雨而砂石裸露的地面上,有几种不同的颜色。 一种比天上落下的光还要微弱得多的红光。 它们来自散发着火堆般橘红光芒的灼热金属。 全都是带有高温的钢铁碎块。 这里的无数焦铁,由下方映照出某种物体。 在残骸与碎片中站立、倒卧的众多人影。 此处有过战斗。 败方皆着白色装甲服,遍体鳞伤、倒地不起。 而站立的胜方身穿黑色装甲服,其后—— 『看来已经开出一条路了。』 随着一阵机械合成声,有个巨大影子拨开成堆残骸走来。 那形如小山的影子,是一头全长四十公尺的机械巨龙。 巨龙背着大型货柜,对站立的人们说: 『……把ucat的警备队带到旁边森林里绑起来。整备班先留下,替吾辈和龙美的堤丰修整修整,我们必须尽快加装正义装甲justice armor lv.9。』 「你没事给普通的装甲板取那什么名字啊,亚力士?」 话音来自正上方的黑暗。 将大型货柜高举过头的白色巨人从天而降。 覆满白色装甲、全高约十公尺的六翼武神在月光中降落。 一名长发女性——龙美,站在武神肩上。 让武神无声无息地落地后,龙美说道: 「我已经摆平山下的追兵了。看来这个战场再过不久就会客满,得赶快把货柜里的概念核送进去才行。」 说完,龙美看向前方,面对弥漫于宽广空间中的空气。 所有人跟着转头,看着在暗夜中高耸入云的阴影。 那薄得不凝神注视便难以察觉的阴影,有如一面横亘荒野的宏伟巨墙。即使想猜测其大小而仰望,也看不见它的尽头。 宛如一道直上九霄的影子。 「巴别塔。」 龙美低声说出源自某段神话的专有名词。 但她随即摇头说了声「不」。 「是挺立于大地的诺亚才对,也就是我和亚力士曾在里头居住、游玩的巨型航空舰。」 『那么吾辈应该能顺利进入其中才对,然后——』 众人的视线忽然转往背后。 看向某个仿佛尾随他们来此般的少女。 独自伫立在残骸中的她,双手抱着某个以毛毯裹起的物体。 「你还好吗?」某人问道。 少女轻轻点头,回答「我没事」。 但她声音干哑,脸色苍白,纷乱的发丝摇摇晃晃。 「我没事。我会去……去那里找回失去的东西。」 她抱起怀中的毛毯说: 「——我要到达那里,做出否定死亡的概念。」 龙美对这句话点了点头。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命刻?」 「我知道——诺亚内部应该还在运作。如果没有足够的能源,必然掩饰不住它巨大的身躯,这就说明了它还活着,还保持着毁灭我们top-g那时的样貌。」 所以—— 「我要用诺亚内部的概念创造装置,在能够容许矛盾的low-g里,以贤石的形式制造出在top-g无法实现的概念。」 「具体做法呢?」 命刻回答了龙美的问题。 她低下头,仿佛在看自己的颈底。 「我会让诺亚里的概念创造装置扫描我的贤石,再用它为基础……利用诺亚里所有负概念和我们得到的所有正概念,以最完全的准备创造复活死者的概念——」 命刻接着说下去: 「然后封入贤石,埋进诗乃的体内——最后量产,将毁灭赶出这个世界,让所有的概念都能安然并存。」 「既然要那么做,何不直接解放那种概念,让它融入整个low-g?」 命刻摇摇头。 「那就等于是重造这个世界。一旦概念大幅改变,母体自弦振动也会剧烈变化,这么做将毁灭世界上的所有生物,然后以新的概念从头开始。」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诗乃就不能待在你身边了呢。」 「是啊。」说完,命刻挪动双脚。 踏过沙砾和钢铁碎片,穿越飘散的火星,直往前去。 走近似乎也站着等待她的同伴们后,少女仍未停下脚步。 「为什么大家都来了?这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赫吉义父也已经不在这里了啊。」 命刻前行之余环视众人,如此发问。 此刻,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仅有一名男子,在压低防弹头盔的同时,嘴边露出自嘲似的笑容回答: 「……只要能让诗乃小姐复活,我们怎样都心甘情愿。」 命刻没有停步,只是略垂双目—— 「谢谢。」 一听,许多人低下头来。 接着命刻边走边说: 「龙美、亚力士,快点帮我把概念核搬进诺亚吧。搬完以后,你们就一面维修一面协助大家迎战,他们一定会打来的。」 『真的会吗?』 「会,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命刻紧抱住怀中的物体,向立于黑暗中的影子又踏出一步。 「——所以,唯一能和我们抗衡的全龙交涉部队必定会出现。」 周围又传来疑问。 「先不论他们会不会打来……你那边真的没问题吗?要制造封入新概念的贤石,至少要先能启动诺亚——不,要先能进入诺亚才行啊……」 命刻朝带有忧色的声音点点头。 「放心吧,只要巴别塔真的是诺亚,一定没问题。毕竟我们以前就是在诺亚里头生活,而且诺亚中——」 命刻转向前方。 「还有统管整个诺亚的自动人偶。她是新庄夫妇制造的操控终端,以前常和我们一起玩呢。只要她还醒着——」 说到这里,命刻突然止步。 高耸于正前方的黑影前,有个与巨塔形成强烈对比的白色人影。 那是一名自动人偶。 对方有着女性外貌,但某个部位与3rd-g的自动人偶明显不同。 她多了羽翼。 命刻看着眼前那背负六对机械白翼的女仆装人偶,开口说: 「诺亚,你果然醒来了呢。」 对此,有翼的自动人偶弯腰鞠躬,回答—— 『——tes。』 声音并非出自人偶,而是她背后的巨塔。 之后自动人偶端正姿仪,一度仰望高空后看向众人。 『我是概念核 创造装置搭载型航空舰sss-0诺亚内的第八级arch型自动人偶0号。我在十年前就开始进行重新启动的准备,并在今天备份完所有资料后重新启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将代表诺亚的意识终端,代为执行一切的操控命令——以上。』 一口气的时间后—— 『新世界的领航员啊,请您像过去那样称呼我为「诺亚」即可——以上。』 ● 眼前是个宽广的空间。 在地面延伸的柏油路横贯东西,长度约有三千公尺。 那是一条飞航跑道。 它的西侧有座简易的管制塔和机库,其余部分则被林木团团围绕。 机库前的柏油地上,停放了一架运输直升机。 待机中的直升机周边被灯光照得通亮,一旁还有几道人影。 群影之中,一名少女挥舞着长枪。 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少女,从伞架般的铁架取下一柄柄长枪,并在以单手把玩过最粗大的一柄后不满地说: 「我说希比蕾啊,没有更重的了吗?」 穿上白色战斗风衣、金发随风摇曳的希比蕾回答: 「千里小姐,有件事真的难以殷齿,不过……老实说,ucat里头没人拿得动比那更重的长枪……」 一听,风见停下了轻松转绕长枪的手指。 看到风见对重量怀疑的眼神,大城也跃跃欲试地想从架上拿出看似最轻的长枪—— 「好啦,轮到一夫表现一下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但大城在半途就用尽了力气,抱着枪向后仰倒。他宛如一条被压得动弹不得的虫,在地上奋力蠕动挣扎。 「啊、这、这玩意儿重死人啦!我的身体正中线底部被枪尖压住啦!是枪尖卡进小缝缝的梦幻场景!」 风见转动手上的枪,在大城的枪尖上敲了一下。 一阵细长的金属声响起,大城有如支音叉般颤抖着昏了过去。 见到大城手脚朝天昏死的模样,周围的男性都咿咿呀呀地争相退去。 但风见只是看了看手上长枪,狐疑地开口: 「先别管大城先生了,这东西为什么拿起来那么轻啊……?」 「嗯,就先别管大城全部长吧。说不定,g-sp2了千里小姐您某种护佑呢。」 「就算g-sp2被人拐走了也没失效?」 希比蕾微笑地答道: 「出云先生身上,也有传自母亲的护佑啊。」 风见听了稍事思考,搔了搔头。 ……原来是这样啊。 她嘟哝道: 「所以说,我最近没事就会把人打飞,不是因为锻链太过火所以变得一身怪力,而是来自那种护佑啊……嘿,有种超在意的疑问终于解开的感觉耶。」 风见对希比蕾问了声「你觉得呢」,但希比蕾却不知怎地别过视线,向着生长于柏油缝间的野草投以怜爱的眼神。 「呵呵,生命真的很宝贵呢,即使是不会开花的小草也有个一魂两魄对吧?」 ……我说了什么会让她想逃避现实的话吗? 总之,风见将视线转向出云和待机中的直升机。 他也为自己找了把能暂代v-sw的巨剑吧。 若自己受到了g-sp2的护佑,是不是又更靠近拥有防御护佑的他一些了呢? 这股令人有些不自在的亲近感,使得风见忍不住对出云说: 「觉,你怎么想?」 坐在直升机座舱边缘的出云「啊」地表示疑问,接着又「啊」地点头,两手在脑后一叠。 「我觉得今晚就吃拉面好了。」 「……你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算了,你背后藏的是什么?」 「千里,你先冷静点,然后仔细地想一想。这架直升机是因为日本ucat现况很那个才从美国ucat派过来的,你觉得里面应该会有什么?」 经过瞬时的沉思,风见将枪朝直升机猛力掷去。 当打击声、破碎声及金属的哀嚎传来,人们哇哇大叫地逃跑时,风见已经将目光转回希比蕾身上。 她耸了耸肩,抽起另一把长枪说: 「真是的,怎么每个人都那么散漫啊……」 一听之下,依然被压在地上的大城大喊: 「风、风见!今天你天生的凶暴性格怎么比平常还要猛烈啊!就、就没有对老人温柔一点的选项——」 因为没有,所以风见又拿枪往大城抱着的枪上敲了一下。大城安静下来,众人再度退开。 见状,希比蕾尴尬地说: 「那、那个,千里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对同伴间的感情造成些许负面影响呢……」 「听好了,希比蕾,我现在教你一句好用的咒语——这是常有的事。」 希比蕾「唉」地点头后,风见脖子又突然一歪。 「干脆加点重锤上去吧,大概要两个。」 「两个……是吗?」 ……又说错什么了吗? 「是心情问题啦,重一点看起来才气派呀。话说回来—其他人呢?」 「这、这个嘛,佐山先生到地下的医疗设施去了,前不久才通知说要回来——」 听到这里,风见叹息着点了点头。 大约两个小时前,新庄被火速送进这里的地下医务室。 风见从都心返校时搭乘的直升机,将新庄和紧抱着她不放的佐山载回日本ucat。 在地下,风见看到佐山不肯放手的样子,立刻甩了他一耳光。 ……觉断手时,我明明也是那个样子。 新庄为佐山挡下的匕首由背部穿过两肺之间,并未造成重大损伤;然而刀刃直达心脏边缘,必须在避开主脉的同时缝合大量血管。手术相当困难,而且需要大量输血。 最危险的地方,则是在2nd-g概念核影响下遭受名为「命刻」之人的攻击。 据报,若不尽快施行适当的概念性处理,大约再过四小时,新庄就会因为「命刻」对生命的刻蚀而死亡。 目前在地下医务室里,除了缝合创伤的外科手术,想必也同时进行着概念手术,以解除侵入新庄体内的姓名概念。 原本应该能顺利进行的治疗,也因为在2nd-g概念直接影响下受到「命刻」的概念核攻击而处处受阻。 2nd-g人对抗不了2nd-g的概念核。 以圣乔治破坏概念的可能性虽也曾纳入考量,但在「命刻」概念和性命相系的情况下,此举极可能会将新庄的性命一并摧毁。 恐怕佐山已被告知,新庄的死只是时间问题,随时都得有心理准备。 ……不会有事的。 风见回想着新庄的形影,回想着那位时常困惑、流泪、欢笑、面临紧要关头的学妹。 没事的,佐山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新庄就不会死。风见暗自抱持毫无根据的信心,期盼新庄能尽快归队。 这时—— 「——佐山?」 眼前,一道白色装甲服身影,从希比蕾的背后穿过群集众人而来。 是佐山没错。 他从通往地下的楼梯口走向此处,走向直升机。 每个转头注视佐山的人都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 「——」 大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保持沉默。 只消看佐山一眼,即能明白众人为何有此反应。头顶着貘的佐山面无血色,眼神锐利—— ……好憔悴喔。 这几个小时的煎熬,已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 若是说了什么,泰半会令他多作解释,唤起他心中的痛,所以谁也不敢开口。 但佐山脚步依然稳健,不偏不倚地走来。 他转向希比蕾问道: 「——飞场少年和原川他们呢?」 声音十分粗哑。 对此,希比蕾一个深呼吸后收起愁容回答: 「tes.,飞场先生到开发部去探视美影小姐,而原川先生和希欧小姐——」 希比蕾忽然含糊起来,接着说下去: 「——希欧小姐在代表战结束后,因为精神遭受打击而出现轻微的自闭倾向,目前人在美国ucat分部,原川先生在旁照护。」 「也就是说荒帝和山德斐洛算不上战力吧。」 佐山轻声咕哝,接着手扶颚尖说: 「——只是这点程度倒没什么问题,就按照原定计划吧。对方恐怕是想以所有的正负概念为材料,制造能让死者复活的贤石。那或许会是种值得赞赏的成就,若真能实现,必定会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 「有那种贤石就死不了了吧……会成为不死的神呢。」 一说完,风见便看到希比蕾和四周众人愕然的表情。 于是少女无奈地笑了笑,心想「逞强也能引出斗志呢」的她对佐山说: 「你的表情变得很不错嘛。」 「你应该说『精悍』才对。」 回话口吻虽然轻松,但表情依旧僵硬。 尽管如此,仍旧比哭哭啼啼好得多了。现在的佐山不是最佳状态,得等到新庄归队才能完全恢复,而且—— ……当个恶徒头子真的很累人呢。既然这样—— 风见扛起长枪。 「走吧——有我在。」 「……抱歉。」 「呆子,这时后要说『谢谢』才对。」 佐山有所领略似的霎时停下动作,手按额头—— 「嗯。」 颔首回应。 他的动作和吸吐确实不如往常有力。 但风见并不避讳,刻意这么说: 「再怎么说……要是没有你,戏就演不下去了。」 佐山听了轻轻苦笑,说声「我想也是」。 所以风见决定相信佐山——什么都不必担心,就算这或许只是好强。 就在这时—— 「哇——!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飞场·龙司回来了!」 穿上白色装甲服的飞场出现在众人背后。 还记得希比蕾说,他是到开发部探视美影。 目前,地下正试着以各种方式让沉眠的美影醒来。据说她已经恢复到会翻身、会说简短梦话的程度。 眼前,飞场从希比蕾的背后穿过群集众人跑来。 每个人都听见了那一喊,向他看去。 转头注视飞场的人都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 「哎呀,美影姐睡着了也一样可爱呢,还会说『饭饭』之类的梦话喔!」 大家都点了点头,没有保持沉默,反而窃窃私语起来: 「我决定以后炫耀必须处死了。」 「要是你坐到直升机靠边的位子,神经最好给我绷紧一点。」 「啊,抱歉,是1st-g居留地吗?我需要一张写了『诅咒』的纸,对,请立刻送来。」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冷血啊!」 「少废话。」 风见叹了口气,对姗姗来迟的飞场说: 「那美影怎么样了?」 飞场的表情立刻由困惑转为笑容。 「嗯,现在真的只是普通的睡眠而已。月读部长也确认过美影姐的状况,还说她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呢。」 「这样啊。」风见点点头,看向身边的佐山。 「佐山,你听见了吗——这个可悲的学弟自己插了一堆死亡旗标耶。」 「嗯……如果换成我,说不定这样会比较好呢……要是我死了,新庄同学就接收不到我发送的通讯电波,很快就会丧失生存意志随我而去。」 「你说死亡旗标是什么意思啊!」 风见无视飞场的质疑,再度问道: 「飞场,你最近运势怎么样?」 「说到这个啊,爷爷家明年元旦就会修建好了,好像会发红包庆祝一下喔!」 听见飞场这句话,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但飞场没察觉气氛有变,继续说道: 「明年的预算真的多到有剩耶——为什么每个人都拍拍我肩膀就走了呢?」 「看来你需要点奇迹才能活着回来了。」 风见将视线从「啊?」地歪头的飞场身上移向佐山。 但少女见到的却是佐山的背影。 少年走向出云趴着的直升机,朝天吐出一口气。 他从怀中取出祖父留下的银色怀表,和自己的手表对时。 「受不了,你们几个全都是老样子,真让人头痛。」 佐山无力的手将怀表如护身符般收进怀里,直挺地高举左手—— 「走吧,上战场了。」 如此宣告: 「赶快把它结束。回来以后——我还得给新庄同学一个苏醒之吻呢。」 终焉的年代记 ——结束吧 我该这么祈求吗 ——我们不会耽溺于过去。 第一章『外出的喜悦』 潜藏的意念 由于不须表露在外 连喜悦也是一人份的秘密 ● 黑夜中,住宅区的灯火已熄了大半。 但是,在这几乎只剩路灯的街坊,还有一角保持着光明。 一座被树篱围起的大宅院。 大门敞开,其后铺了一大块蓝色塑胶布,叠起的店摊木板和骨架堆放在布上,几个人在一旁动手收拾。 然而,有个人独自待在门前,仿佛刻意地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那是在和服外穿了件皮外套的女性。她坐在门边的缘石上,呆望着东方。 镜片后的双眼对着一片阴暗的住宅区,更远处则是微微发光的天空。 薄光。 来自地面的光明,照亮了冬季的夜空。 「尊秋多学院的活动还会持续好久呢……」 呓语引来了大门屋檐上的声音。 『辽子小姐,您在等诗乃小姐吗?』 「嗯~小切也还没回来,说不定他们一起去玩了。波扬司基也这么认为吗?」 远处忽然传来低响,直往天的另一头去,似乎连空气都为之摇撼。 「今天飞机好多喔。」 『……还是战斗机呢。』 「当过兵的就是不一样。该不会要打仗了吧?」 回答这话的,是从门后走来的西装青年。 「姐,你怎么又在乌鸦嘴啦?从我们拦截到的无线电看来,好像是关西那边要举行夜间演习什么的才会这样,不过——」 「不过什么呀,孝司?」 「实际上在飞的,好像比消息里的还要多。而且听托吉哥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连欧美、俄国、亚洲和中东的基地都以日本为中心举行联合演习了呢。」 辽子不解地侧首。 「如果是真的,那不就是天大的新闻了吗?世界级的战斗机游行耶。」 「这就很难说了。」 孝司在辽子身旁坐下,从背后拿出两个装了咖啡的纸杯。 「虽说是各国基地的联合军演——可是听说连半台战斗机也没看到。」 「没看到?」 「就是说,整个基地都动起来了,却没看到他们派出半台战斗机。」 「这样啊。」辽子点头表示理解。 「那一定是集合世界尖端科技制造的战斗机,所以笨蛋看不见啦。唉,原来孝司看不见啊,姐姐我一直都看得很清楚呢。」 「既然看得见,你就稍微形容一下现在上面飞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吧。」 辽子立刻抬头,「嗯~」地眯起了眼。 「啊!你看!在那边!就在那边喔!有绑上粉红蝴蝶结的双引擎轰炸机!那种造型该不会是涩谷风格吧?涩轰机?哇,好厉害喔!」 「姐……你没必要赌气来扯这种烂谎吧。」 「是、是真的啦!姐姐看到了嘛!真的在飞嘛!一边『啊啊』叫着往西边飞过去了耶!」 「好好好,在飞在飞,还会叫耶。嗯嗯,飞喔飞喔。」 「你在说什么啊,孝司?脑子有病?还是说你傻了?啊,抱歉,有没有很伤你的心啊?」 「是你自己说有东西在飞的耶!」 「咖啡给我就原谅你。」 「是是是。」孝司随即递出咖啡。 「我家老姐实在是……」 嘟哝几声后,孝司拿起另一杯咖啡,抬头对屋檐说: 「波扬哥要喝吗?」 『放着就好,我等等就喝~』 「可是佩斯刚刚就一副很想喝的样子,放着没关系吗?」 『放高点就好啦~』 「好啦,知道了。」 孝司将咖啡放在门楣顶,又坐回缘石上头。 「算了,先不管军演的事……诗乃小姐到底跑去哪里了呢?」 「…………」 「她说要买饮料回来,结果就这么不见了。扮摊贩刑警的长濑哥还忘记要补充水分,等到发现时已经脱水到神经错乱,突然在路上公开演讲,说要夺回北方领土建立棕熊王国什么的。」 『这真是伤脑筋,企鹅王国应该比较好吧~』 「不过大家都以为那是街头表演——」 『孝司先生无视我~』 「好啦好啦。」孝司制止屋檐后吸了口气。 「等长濑哥昏倒以后拔下面具一看,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保持着清爽笑容昏过去的,只不过那大概是脱水导致颜面神经失调吧——没什么啦,那也不是诗乃小姐的错。」 孝司转向沉默不语的辽子。 他苦笑着说: 「看样子,还是要等到诗乃小姐回来,我们家的气氛才会——姐!你怎么直接倒地就睡啊!我刚刚讲的你有在听吗!」 「——咦?啊、啊啊,对不起啦,孝司。因为你的萝莉控之魂突然爆炸,一直用恋童癖的嘴脸小诗长小诗短的,害姐姐的自制心运作过头所以不小心睡着了,睡意强到连咖啡因都不是对手耶!现在是怎样?你这个大真性萝莉控已经把见不得人的话都讲完了吗?」 「那、那算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啊!」 「哇,你承认了!那不是见不得人是什么?和普通的恋童癖不一样呢!不一样!太可怕了,你已经从大真性升级成超真性了!快变成白矮星缩到看不见吧,孝司!」 「就没有不顾一切后果直接爆发成黑洞的选项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那样会给邻居添麻烦吧?你想变成银河中心吗?打算住在哪个星云?真性云?耶~接到了接到了!」 辽子一发不可收拾地起身击掌庆祝,周围的树篱、门和人孔盖也发出附和的击掌声。 然后辽子转过头来说: 「好啦,刚才聊到哪儿?」 「姐,你这人真的很糟糕耶!」 「孝、孝司竟然欺负人家!」 「拜托你用用左脑,不要再用反射神经说话了啦!你头壳下的另一半到底装了什么啊!」 「应、应该……是脑,没错吧?」 「不要说得那么没自信好不好……」 「你这个傻弟弟也真是的,明明自己头壳下什么样子都没看过,还敢说得那么肯定……」 辽子喝了口咖啡,又说: 「算了,姐姐不想管那么多。小诗有姐姐一个人等就够了,你就别在那边胡思乱想,赶快进去帮姐姐做特制消夜吧。」 「不是啦,我不是来等她的……」 孝司也站了起来,但他的双肩却微微垂下。 「我想诗乃小姐大概不会回来了,因为——」 「你是来劝姐姐不要再等?真是个傻瓜。」 辽子苦笑着坐回缘石。 「姐姐现在会等小诗啊,就是为了让自己以后不会再想着要等她。」 「————」 「这是姐姐自己的仪式……而且呀——」 辽子仰望夜空。 她听着由南往西的飞机引擎声,说了下去: 「小诗其实是一个掌握世界命运的女孩子,现在世界各国会出动大军,也是为了追寻小诗。姐姐是这么想的唷,毕竟姐姐还是个爱作梦的女生嘛。」 「这梦还真可怕。」 「哇~孝司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少主喔!」 孝司轻笑一声,叹口气走近大门一步。 「那么,这里就交给你罗,姐。」 「对对对,这里包在姐姐身上……放心吧,小诗一定没事的。」 辽子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想,她身边一定都是好人。」 『一定是的~』 屋檐答腔了。 『可是,辽子小姐,您没事吗?手冰冰~脚冰冰~』 辽子用枪声回答了屋檐的关心。 ● 隆隆巨响。 位置极高,来自空中。 大气破裂造成的尖锐爆炸声最前端,有八道机影。 一群能对地攻击的双引擎式战斗机。 在月下向西飞行的战斗机们,全都漆上了显示隶属美国ucat厚木基地的标志。 设置在机翼下的大型弹仓和加装在机翼上的推进器,让战斗机失去了原有的轮廓。 八架外型特异的战斗机,正在东海地区上空西行。 并列前头的两机中,北侧战机的光学通讯器发出光芒。 『呼叫r1——这里是ba1,ba、bb小队已确定航道,准备减重。』 遥远后方,在骏河湾上空飞行的管制机跟着送来答覆: 『ba1 tes。ba、bb请保持目前航道。要从冲绳地区过来会合的aa、ab尚无遇敌迹象。』 ba小队队长回答「tes.」后吐了口气。 『r1,各国协调得怎么样了?我可不希望因为匿踪飞行搞得大家撞在一块儿啊。』 『tes.,靠日本海的各国ucat基地已经成了世界战斗机博览会,而且每个国家都在等待我方的战果。』 『tes.——也就是要我们这些先锋别给外国看笑话吗?不过真正负责收尾的,应该是后头d小队的机龙吧。』 『tes.,可是ba1——』 ba1回答: 『我晓得。敌方有两架航空武力,一架是机龙,一架是武神……那架武神在一个半月前干掉一整队机龙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 而且—— 『那架白色武神的操纵者,还打败了我们的蓝白机龙。』 r1以「tes.」对答,并以告诫的口吻说: 『别和他们硬来,只要直直地飞,把炸弹洒光再加速远离就行了。』 『我知道,我们没有机龙那样的装甲、格斗能力和火力,但极速可不会输——因为机体比机龙小很多。这种任务很适合我们。』 领着众队员破风而行的ba1又问: 『r1,驾驶蓝白机龙的女孩子醒了吗?』 『那种重大机密是要我怎么说啊。』 这戏谵的口吻,让听见这通讯的人都不禁发笑。 接着某人这么问: 『那架掉进异空间的机龙有可能复活吗?』 『不要依赖女生啦。』 ba1一针见血地回答。 『而且——』 然后说: 『她现在应该不希望被任何人依赖吧——毕竟她失去了力量。』 不过话才说完—— 『——!』 ba1机体竟凭空散成了碎片。 ● 突发状况在管制机r1内部造成的空白,仅有短短一瞬。 下一刻,美国ucat队员们摆脱错愕,各自出声动作。 ba1的通讯声已经断绝,接着—— 「ba2、bb1——ba3断讯,」 b队通讯紧跟在通讯员回报声后传来,第一声是一段叫喊。 『这里是bb4——r1——出了什么事!』 bb4的问题,在r1所有乘员心中产生同样的答案——他们被击坠了。 当一头雾水的通讯员不知如何启齿时,现况仍不断持续。 「b队散开!我们要拉高了!」 『r1,到底是怎么了!其他友军机体好像直接消失了一样……!连爆炸也没有——』 下段话和遭到击坠时特有的杂音同时响起。 『——就直接四分五裂了!』 「bb4断讯!」 机上的女通讯员焦虑地喊。 「负责攻击的a队还要三十二秒才能抵达!」 同时,所有人都看向机内一角。 众人看着一名日本ucat派来的自动人偶,她位在备有能够采测贤石反应的通讯器前。 浅薄红光中,身穿事务型女仆装的六六号,已将3rd-g之战和「军队」侵攻时的资料,经由共通记忆转录至个人记忆,并且—— 「侦测到堤丰和亚力士的反应——堤丰的确就在半径三十公里范围内的西侧,但它并未输出足以飞行的能源。」 不过—— 「战斗机被击落时,其他座标曾出现过短暂的贤石反应。」 「其他座标?」 六六号回答「tes.」后从萤幕确认bb3遭到击坠,但不仅如此。 「短暂的贤石反应和遭击坠机体的座标重叠!」 说着,她依据画面传达的事实,将推测转为确信, 她皱着眉转向其他乘员—— 「那不是堤丰或亚力士的高射炮攻击!唯一能合理解释这短暂能量反应的……是由人手操作的概念武器近身攻击!」 说出结论。 「——敌方利用概念武器,在不产生爆炸的情况下进行近身攻击!」 ● ba4在向月爬升的途中目击了实际画面。 先行拉高的bb2在月光中散成碎片。 没有爆炸。 也不是依部位分解。 友机逆着月光喷洒出所有建构机身的物体,既无火光也无烟尘。 眼前只有碎片、框体、没引爆就四散的弹壳,以及—— 「!」 站在机鼻上的人影。 那背对如瀑月光的人影,是个手持略弯刀械的女性。 长发、战斗风衣和裙摆随风飘荡,脚上还穿了一双红色高跟包鞋。 ba4一时无计可施。 机枪无法攻击机鼻上的目标,装载的飞弹也只能攻击地面。 虽然想加速甩下她,但当前速度已达音速的三倍。若连现在的速度都无法奏效—— 「……!」 ba4迅速转动操纵杆,想来个出其不意。 小幅摇晃,甩动机体。 然而—— 「怎么可能……!」 曾受过高速机动反应训练的驾驶员,清楚看见了眼前的画面。 对方略为蹲低,消解了刚才那一晃。 那姿势宛如在驾驭冲浪板。 这一蹲让月光掠过女子的脸,映出了她的表情——恬静微笑的面容和眼神。 接着她举起手中刀,开口说: 「吓到了吗?这可是堤丰从地面演出的人肉炮弹秀呢。」 ba4瞬间想起了top-g的两名女剑士。年少的接近不死,而年长的则持有特异的概念武器。 「那种概念兵器能吞噬对方的攻击,占为已有……」 「对。」带笑的嘴随之回答。 「我先储蓄了堤丰的炮击,并在堤丰丢我上来时击毁第一架——」 龙美吸 了口气说下去: 「再吸收当时产生的所有爆炸力,到下个目标重复利用呢。」 眼前的敌人就是如此控制攻击方向,再利用爆炸的反作用力飞往不同机体。 整个小队虽为了搜敌而爬升散开,但她早已登上率先拉高的僚机,再一架架往下破坏。 而且她手上的刀—— 「加上你就能回收到八机份的爆炸力了。要是一次释放出来,一定会很壮观吧。」 同时,通讯声传入ba4耳里。 是r1的通讯员稍微松了口气似的声音。 『ba4!a队到了!』 ba4也看见了。不只是在雷达上,八架a队援军已飞入视距范围,出现在西方空中。 但ba4想的却是「别过来」三字。 对方想在a队抵达时,一口气释放至今积蓄的所有爆炸力。 八架对地攻击机本身油料及其弹药的爆炸力,再加上堤丰的炮击力—— 一定能在刹那间燃遍天空,将其中的一切烧个精光。 于是ba4鼓足了气,想警告友军及时逃离。 但在这瞬间,眼前的裙摆高高翻起,令ba4不禁大叫。 「——白的!」 下一刻,龙美笑着刺出手中的刀,让ba4在月下化为碎片。 直至最后一瞬,ba4仍紧盯着她沐浴月光的身影。 ● 希欧缓缓清醒过来。 「…………」 身体似乎是躺在床上,底下的布有点硬。 不过,希欧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姿势,也不想知道。 没有任何思绪。 心里一片空白,就像从体外茫然地看着自己。 不仅没有移动的意愿,就连念头也没出现过。 意识呈现封闭状态。 她知道原因。 却不愿想起。 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发现自己什么都办不到。 既然什么都办不到,就代表自己没有任何力量。 所以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莫大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一旦想到力量,就会想起失去的那一刻。 既然存在没有意义,倒不如一死了之。但是希欧不敢认真想下去,只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假装自己已不在世上。 什么都不想,就什么也不会失去。什么都不期望,就什么感受也不会有。 无力的自己只要安分地一动也不动,当个谁也不会注意的石头就好了。这样的想法,独占了她思考的根源。 想去没有光的地方。 想去没声音的地方。 想去没有人的地方。 现在,她的愿望就像成真了一样。似乎和肌肉隔了一道墙的皮肤,感受到可用寒冷形容的空气和沉默。 「————」 使她睁眼的,不是她的意识。 她只是放弃了闭起眼睑的力量。 就连闭着眼睛,都令她感到些微的意识存在。 于是希欧睁开了眼,茫然地呆望前方。 原来该见到的,是医务室的白色墙面。 但实际见到的,却是三百六十度的夜空。 满天星斗的无垠夜空。 「——咦?」 自己的确躺在床上。 但不见窗、墙、天花板,连门也没有。 「……!」 现况不明带来的恐惧,压过了自己的茫然。 满腹疑问加快了希欧的心跳,让她坐起身子。 这张床和医院用的一样,能调整角度。 它有着白色框架和白色棉被,不过摆在长了矮草的露天山崖上。 「你终于起来啦,希欧·山德森。」 一旁突然传来声音,使她立刻转头。 一名少年独自坐在靠山的床头边,右手抱着覆上白色机壳的机枪。 「原川大哥……」 原川没有转头。 他只是淡淡望着前方,没再多说什么。 看着原川保持沉默,希欧不禁感到疑问。为什么他不说话呢? 就在这时,天空破裂了。 对比强烈的红,冲破了四周满布星月的蓝黑色天空。 寂静也被迸裂的冲击声敲碎,朱红的烈火在空中绽开。 希欧知道短暂地照亮了他们的是什么。 但少女说出口的却是—— 「为什么……」 仰望着天空的希欧喉头忽地一紧。 她将唾液吞下狭窄的喉道,缩起两肩,缓缓再次开口。 「为什么要把希欧带来这种地方呢?」 「少明知故问,希欧·山德森。」 「明知」二字造成了希欧的反弹。 「人家又知道什么了呢……?」 光是如此低语,便让全身的力气逐渐泄去。 逐渐封闭。 但为了让眼前这个人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她继续说了下去。 「希欧现在什么力量也没有喔?」 原川还是没转头。 少女只听见他回的话。 短短一句话。 「——那又怎么样,希欧·山德森。」 ● 原川终于面向希欧。 空中再度传来声响,想必也产生了光。 但原川只是看着希欧的脸,看着脸色不再红润、眼角泛泪的少女。 「就算你没有力量,你必须参与的战场还是存在。」 从崖边向西扩张的森林尽头,也有声音传来。 将他们暂置于此的美国ucat已开始迎敌。 这是一场毫无航空支援的战斗,他们已将任务由强攻转为诱敌了吧。 日本ucat的援军还没赶到。既然他们原定在美国ucat出手后发动突袭,想必已来到附近。 ……不过—— 「不知道那群神经病这次有没有办法赢。」 其问有据。 「首先,因为新庄负伤,所以佐山那莫名的亢奋指数没办法到达顶点。另外,暴力吐槽夫妇的概念核武器宠物也没了。而且,飞场因为美影不在身边,欲望无处宣泄到都快失禁了却又叫不出荒帝。」 「……还真是简明扼要的见解呢。」 「还好啦。」原川点点头,直视希欧的脸。 「然后我们的山德斐洛也没了。」 希欧一听便缩起身子,但原川不以为意。 他只是继续客观地说出事实: 「我们的战力已大幅下滑,而对方能和以前的我们打成平手,换言之——」 换言之—— 「现在的他们压倒性地强大。」 而且—— 「还有另一个问题。」 「……咦?」 风随着疑问吹来。 冬季的冰冷山风。 气息炫耀着它的白,吸入的空气也透明了许多。 而原川仿佛想为那无色气体添上有意义的色彩般,这么说道: 「——就是巴别塔啊,希欧。」 说完,原川朝靠山的夜空望去。 仰望位于森林彼端,由薄影构成的冲天巨塔。 「根据佐山从变得能够解读的资料得出的结论,十年前巴别塔内的负概念活性化时,它就为了压制负概念而进入了轻度运作状态。而由于巴别塔就是诺亚,所以top-g的居民可以自由进出——」 原川换口气。 「诺亚会将top-g人当作神,完全服从他们,并依照神意制作概念——top-g就要变成这世界的主宰了。」 「可、可是……!」 希欧的喊声撞了过来。 于是原川转过头去。 希欧背着夜空,手按胸口,想让声音追过寒风似的大喊: 「可是,希欧在这么重要的战争里,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还有手指,所以能扣扳机。」 立即回答的原川从床边站起。 「我还看得见,所以能知道敌人接近。」 开口说话。 「我还能出声,所以能向别人传达讯息。」 持续地说。 「我还听得到,所以能理解战场的状况。」 然后—— 「我还有身体,所以能够告诉别人,这里有人还没放弃。」 接着—— 「这些是谁都做得到的事,希欧·山德森……拥有我们之前那种力量的人才是少数。」 原川突然有种感觉——仔细想想,佐山其实是这些人的代表呢。 前方,能看见希欧愣愣地抬望着自己的脸。 于是原川对着她无力的眼神说: 「尽管失去了力量,我还是能够骑车,视力也不算差。虽然拥有这点能力的人到处都是——不过在战场上,这点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现在你怎么想? 「和普通人一样并不代表无力,希欧·山德森。只要活用自己拥有的一点点能力,就能化为真正的力量,然后再锻链下去,不停累积——」 就能够慢慢成为被人称做傻瓜的人吧。 怎么样?现在你怎么想? 「战场上的人手永远不够。每一个人都希望害怕时有人陪伴,也会希望自己有保护的对象。虽然战场是战士该去的地方——但通常也是个需要救援却难以拯救的地方。」 原川从他所站的位置直视希欧。 「怎么样?你要对求救的战场伸出援手吗?」 接着他又说: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你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希欧·山德森,就放在床边而已。」 一听,希欧立刻—— 「咦?」 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 翻开毛毯而露出的上半身什么也没穿。 「——咦?啊、等、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关我的事,是你那位老师脱的,送你上运输直升机的也是她。」 「先、先等一下啦!脱衣服为什么要脱到全裸啊!」 「那是你自己天生的邪恶技能吧,而且德国人尽是些完美主义者。」 「原、原川大哥真的很会找理由耶!」 希欧将毛毯抓到胸前,抗议地对床猛拍。 「说了那么多,那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非要希欧去打仗不可呢!」 希欧大声喊叫,又用力拍了拍床。 「告诉我原因啊!希欧都已经失去自己的存在意义了呢!」 扣动床铺造成的震动声,一波波地传人原川耳里。 少年眼里看的是希欧横眉怒目的表情。 可是那张脸逐渐上仰,向后倒去。 「……奇怪?原川大哥?」 「怎么啦,希欧?」 「希欧不是坐着吗,为什么会看见天空呢?」 「的确。我也看见你的床一直往后面倒去,」 「原川大哥真爱说笑,怎么说得像是我自己把床拍到震出悬崖一样呢?」 「如果我刚刚说的就能表达那么多,那我的语文能力还真是了不起。对了,你的床就快要倒成九十度罗。」 九十度了。 ● 希欧翻进空中。 她吓得「咿」了一声,病床在她身边猛然倒来,在她右肩边转了一圈向下落去。 而她自己—— ……天空…… 则是略为仰躺着,与身上缠绕的毛毯一起坠落。 有种全身重量顿时消失的感觉,夜空也在一瞬间远离。 背后是十多公尺的落差。 坠落将导致死亡。 就此消失。 在视野底侧,能见到原川就站在崖边。 ……原川大哥。 但希欧却发现原川没打算伸出援手。 少年怀里仍抱着枪,直直望着她。 无动于衷。 这一刻,希欧有种被舍弃的感觉。 不被在乎的感觉。 ……连我自己都不管自己了…… 现在又被最希望能了解自己的人舍弃。 到此为止了吗? ……咦? 希欧察觉到一个事实和一个矛盾。 事实。 现在谁最了解希望被人无视的希欧呢? 不就是顺应己愿,选择无视的原川吗? 如此一来,便会产生矛盾。 为何得到原川理解的自己需要选择终结? 都已经得到他的理解了。 自己是这么地无力。力气小,年纪也轻,个头不高,胸部也没料。虽然最近胸部和臀部都发育了一点不过在外型有明显变化前不打算公开而自己也开始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了,总而言之就是无力。 然而,自己并不孤单。 那么现在该选择的,究竟是眼前的天上繁星,还是站着不动的原川? 「————」 坠落的感觉,让希欧倒抽一口气。 身体一部分已经比崖面还低了。 身上的毛毯也飘了开来,重力加速度将她拉向地面。 来不及了。 都已经察觉自己的矛盾了。 都已经发现自己的期望了。 但这时,希欧见到了其他东西。 空中绽放了另一朵红花。 此刻,希欧忽然有了动作,想抓住那花瓣似的将手伸向空中。 直直伸去。 下个瞬间,她得到了答覆。 一股勉强拉长身体而来的力量。 原川的五指扣住希欧的手—— 「别担心。」 他的身体不稳地晃动,用右手和右肩撑住希欧全身重量。 但希欧仍被拉了起来。尽管慢得称不上是上升—— 「没错,原因只有一个,希欧。因为it"s all right(没问题),因为全部都是right(对的),所以——别再担心了,希欧。」 拉起希欧的手彼端,有一张竖起双层的笑脸。 「上战场罗,希欧——那些笨蛋就要到了吧。」 ● 光明在黑暗中飞驰。 在黑夜中穿梭于谷底林间的光明,来自一段高速列车。 一般而言,深夜不会有这样的班车。 但流线外型的车头仍不停牵引着其余车厢破风西行。 车厢不只是客车。 车头后的车厢连接着一节特制的货车厢,而客车群尾端也连接了许多节同样的车厢。 客车表面钉满了装甲,顶上有些人影。 是一群身穿战斗型女仆装的自动人偶。 两名自动人偶在连接车头的货柜上对共通意识发送讯息,并向前放出锐利目光。 『现在时速两百七十公里,我判断,可以补回从运输直升机换乘列车所损失的时间。』 『这列车真不错——只是,想不到这么好的列车只是iai的实验品呢。』 一名自动人偶低下头,在眼下疾奔的是—— 『次世代高速列车。最高时速可达四百二十公里,同时也在各车厢间设置了缓冲带,是能分散、对消冲击声的高速匿踪列车。』 『由于乘坐时会感到不可思议的舒适,照惯例将名称简略成三字后便是——』 自动人偶们看向车体侧面。 车体漆上了三个斗大的墨字——不适号。 『……我判断,我无法理解。』 『tes。再过不久就要驶离东海道线了,请车内做好准备。』 接收讯息的,是位于装甲客车内的自动人偶——八号。 ● 八号在狭长的客车中,听取着同伴们从车顶发送的讯息。 由时间看来,战斗就要开始了。 于是八号采取了对应的处置。在不过于匆促的情况下,她为身穿装甲服、坐在三人座椅上的每个人端上红茶或咖啡后慢条斯理地说: 「——好,休息时间到此结束。」 「咦——!太突然了吧!」 听见众人的抗议,八号花了点时间,重新评估自己对休息时间的表现方式是否过当。 很快地,她重整情绪,环视众人后说: 「本列车不适号即将进入自动导向模式,会再次加速提升惯性层级。我判断,方才替各位奉上的饮品将是各位最后能放松的机会,」 「tes。」充满白色灯光的车辆里,每个人都如此回答。 车厢里的全是由全龙交涉部队为首的特勤队队员。 出云、风见、希比蕾和波德曼等人忙着打朴克牌,其他人则紧盯着纸麻将和掌上型电玩。 『——报告,生驹山地制空权夺取失败,美国ucat改变计划,派出了由机龙构成的地面部队,完毕。』 但在这段广播后,所有人都收了心。 过了一会儿,几面萤光板一席又一席地从椅背后传来。板上夹了些文件,要各中、小队队长确认各单位的行动。 随着一次次的战况广播,文件上也跟着添加了许多注解和意见,各队长将在出击时带着最完善的准备踏上战场。 ……可是…… 八号看向身旁。 看向独自待在左侧三人座椅最前排的佐山。 他将椅背完全放下躺着休息,头仍顶着貘,毛巾盖在眼上。 ……真的没事吗? 八号也听说了新庄身负重伤,甚至因概念而性命垂危的事。 佐山在途中不停回电询问新庄现状,但情况始终不见好转。直到大树承诺有任何变化会随时以简讯通知后,他才肯阖眼。 虽然八号原本就帮不上忙,但她仍因为自己什么也无法安排,感到自己的时脉再高也只是无意义地空转。 而佐山也不曾对她有过任何吩咐。待命状态让八号感到时间不断虚耗,但相对地—— ……这也是佐山先生表示不必替他担忧的方式。 根据目前记录中的事实,八号提升了该思考方式的优先层级,判断自己不须多想。 女仆只要坚信主人的抉择即可,自动人偶可没傻到任由不值得信赖的主人使唤。 这时,八号忽然想起茉伊拉姐妹。 对于今晚的事态,各g居留地全都决定保持缄默。 理由相当明确。他们认为top-g和low-g之间尚未分出胜负。 各g已将一切都交由全龙交涉会议定夺,而己方也表示希望他们能静待胜负揭晓。 概念核们也似乎心谙于此,并未发出任何求救讯息。 因此,参加这次攻击行动的异g人士,便只有选择跟随ucat的自动人偶、2nd-g和6th-g人。 即便如此,八号仍旧尝试着连上茉伊拉1st的共通意识。 她想知道自己该在主人受挫时如何对处。 日前见面时,双方的存取权限已重新设定。八号希望能借此取得新资讯或提示,让时间过得更有意义,不再虚耗。 『茉伊拉1st小姐——』 一接通,茉伊拉1st接收的音讯就转了过来。 『是的,京殿下。消夜是您最喜爱的泡面「最爱咸湿酱油风味」。来吧,京殿下,啊~』 『喂,吃个泡面不需要那样吧。』 『咦……?您不喜欢吗?还是说一定要加美乃滋才对味呢?』 『也不是那个问题啦……你们其他人没事别乱看!』 为了不再侵犯他人隐私,八号切断了通讯。她判断那也许、大概是某种以增添主从亲密度为目的的突发任务。 ……如果佐山先生也制造了那样的机会… 但这念头立刻遭到八号否决。那样的机会,恐怕已被新庄一人独占。 那么,希望自己至少能为他们的亲密活动安排场布等事宜。八号如此期许后闭上双眼。 她「呼」地一声,排出思考造成的废热,看看佐山。 接着八号取出窗上置物篮里的毛毯为他盖上。这点心意应该不为过吧?再过几分钟,这班列车就要转为自动导向了呢。 佐山一盖上毛毯就轻轻扭动身子,宛如梦魇缠身般喃喃地说: 「啊啊,新庄同学!你竟然这么大胆……!竟、竟然一口、一口含进去。啊,你、你要喝下去吗?把汤都喝完的话热量和盐分都会摄取过度啊!那可是最爱咸湿呢……!」 心想那应该是场好梦之余,八号也犹豫着是否该和茉伊拉1st分享这份巧合,还是要直接提醒她吃泡面容易发胖。这时,佐山对侧的座位传来声音。 「八号啊,就要到战场了呢。」 转头一看,原来是大城在说话。 八号打量了大城一会儿,说: 「……您怎么会在这里?」 「呜哇!你现在是把我当外人吗!想排挤我吗!就是要排挤我对吧!」 「车上请勿喧哗。还有,大城先生——您听过拖油瓶这个词吗?」 一听之下,大城高举双手表示抗议。 「我、我很有用好不好——!」 八号听了点点头,在脸上正确表现出最近学会的表情。 「大城先生,这样表现『轻蔑』恰当吗?我还不太习惯呢。」 「那根本已经是『鄙视』了吧!」 「tes.,感谢您的指教。由于评价远远超乎预期,我决定继续使用这个表情。话说回来,大城先生您当肉盾稍嫌太薄,用来当墙又很碍眼,能请您尽快改善吗?」 「我、我说啊……我才没你想得那么没用呢!我的智力、体力和美貌都高人一等啊!」 大城高高站起搔首弄姿,八号跟着扫视众人。 座位上的众人全都将手举到眼前左右摇摆。 于是八号点点头说: 「大城先生 ,请在下列选项中做出选择。1:当作没发生过。2:撤回前言。3:以死谢罪——请问您怎么选呢?」 众人都将写上3!3!的萤光板不停举起,但八号摇了摇头。 「请各位自制。我判断,这个问题必须由大城先生本人下决定才行。」 「八、八号,想不到你还挺公正的嘛,我突然有点感动了呢。」 「tes。」八号点点头,手在大城头上拍了三下。 「来,请仔细考虑考虑吧,大城先生。您只有3可以选。」 「那有什么好仔细考虑的啊——!」 都已经是多数决定的事了还抗议什么?当八号这么想时,广播声跟在电子音乐后响起: 『呃,还有呃,三十秒~本班车呃,不适号就要——进入自动导向模式了~呃,因为呃,要开始加速了!呃,请各位乘客,不是说了别在那里跳赶快给我坐好吗,死猴子!呃——感谢各位的配合。』 众人立刻乖乖就座。八号原想就近坐下,但是她犹豫了。 最后八号没有回到原位,而是坐在佐山正后方。 同时,她见到佐山缓缓起身。 随之立起的椅背很快地遮住了他的背影。 但八号仍然能听见他的声音。 「八号,谢谢你的毛毯——它让我作了一个短暂但幸福的梦,感激不尽。」 与过去的声纹比较起来,佐山的声音显得有些疲乏。 但八号认为,既然能对侍从表示感谢,即代表他已取回了身为主人的自觉。 明白自己不必操心后,八号在共通意识对所有自动人偶转达了她的意念。 「本班车即将加速——请各位做好准备。」 下个瞬间,如字面所示的事实发生了。 ● 位在高速列车不适号车顶的自动人偶们设下了重力防壁,阻挡加速时的风压。 疾风牵引着每一寸发丝和衣料——— 「而我心将以主人意向为依归!」 女仆们正前方的铁路略向北偏。东海道主线将在京都一带暂时北上,随后南下通往大阪。 为了保持高速,路线上没有急遽的弯道,将和缓且悠长地向北弯去。 然而—— 「这样到不了大阪南部的生驹山地……!」 那么该怎么做呢? 车头上的两名自动人偶喊出了答案。 「——自动导向预备——!」 车头后的货柜上的自动人偶们跟着应答。 「预备——!」 其余自动人偶也随之跳出各车厢逃生口。 她们立于车厢左右,全二十节车厢共记四十二名,借操纵重力抵抗风压。 所有人向外伸出双手—— 「接合——!」 高喊的同时,覆盖货柜的白色顶盖忽然弹入空中。 强烈的风压让巨大铁板瞬时在夜空消失无踪,跟着从货柜中显露的是—— 「轨道铺设器『三女神』——铺设开始!」 巨大的卷线器随喊声自货柜中升起。 高七公尺,长二十公尺,整体造型如熨斗倒置,左右各装载了十二个大卷盘。 缠在卷盘上的自然不是普通丝线。 是铁轨。 接着,最前头的卷盘射出了钢铁丝线。 左右并列的铁线瞬时冲破音速,向前飞窜。 它们转眼间划破夜空,冲过了车头,但车头上的自动人偶并未让它们就此溜走。 「纺织开始!」 车头两人全力操纵重力,将飞窜的铁轨拉到手边,并将它们绕过车头鼻尖,向下弯曲。 「接合——!」 同时,站在第二车厢前端的四名自动人偶,朝车头尾端顶部猛力踏下。 高重力打击的作用力虽造成车顶凹陷,但也让车头前端明显跳起。 借此,列车驶上由其自身所放出并接续而成的轨道。 顺利接轨。 之后只需持续前行。 纺织机不断送出铁轨,由车头的自动人偶送入车下,再让后方车厢的自动人偶们以重力固定她们所铺下的自动铁轨底部。 因而产生的便是—— 「能自行决定去向的高速列车……!」 之后,车头的两人准确地弯曲了轨道。 弯向天空。 时速超越四百公里的音速列车,踏着自己的轨道向天直行。 一眨眼的功夫,第一组卷盘已消耗殆尽。 「铺设长度还剩二十六公里!」 「——我判断,我等尚有余裕。」 自动人偶们在隆隆风声和金属弯曲声中露出笑容。 当前数值显示,她们从未在其固有的重力操纵能力上运用如此庞大的能量。 自己的极限将遭受挑战。 明白这点,令她们在月下表现出一种情绪。 愉快。 即使形式和以往相差甚远,但她们的确在工作——将战士们送上战场。 这是桩唯有自己能胜任的工作,没有词比愉快更适合形容她们现在的心情。 过热、摩擦、多余的计算等负担,都织成了当下的喜悦。 列车在夜空中不停疾驶。 风带走热量,夜带来负担,声音将工作化为乐曲。 「——!」 正面,列车所飞驰的黑夜彼端,有一片辉映着月光的山影。 眼下景色已是山麓下的树林,不再是原来的田地。 还有一条高速公路。 自动人偶们更利用其柏油作为跳板—— 「——预备!」 让列车再次跳跃。 奔向南方山中的森林。 出击前的简报上提过这里有条溪流,沿溪流前进即可抵达生驹山地东侧。 直线距离约为十五公里,以目前速度而言不消三分钟。 笔直飞驰。 自动人偶们与速度化为一体,有如要自己溅向前去般渴望前进。 转眼间,左右景色化为高速流逝的林影,洒满月光的溪流导入眼下。 不断直行。 巨响和风压推弯了林木,所经之处的河面和枝叶都被冲击波炸成飞瀑。 自动人偶们也同步驱动着视觉及听觉元件,心无旁骛地注视自己的去向。 看着列车笔直冲入造成眼下溪流的群山之间。 ……走吧。 她们全都抱着相同的想法。 ……牵起人们的手,走进充满大自然的山里吧。 那是在3rd-g无法实现的心愿。 一个总是列于自动人偶们最想体验的事物前几名,却总是默默向下调降顺位的心愿。 今天在车上发送的饮食,是她们亲手做的。 如果现在是晴朗的大白天,那就更完美了。 战斗与否,对她们而言并无差别。 目的唯主人所有,手段才是女仆考量的项目。 要到山里远足,就得带上丰富的餐点。 而现在,自己正牵着人们的手。自动人偶们仿佛被山中的神秘花园吸引一般,以女仆的身分将主人引导至战场,只为了见到他们开心的笑脸。 幸运女神是否会眷顾这场战斗呢? 这时—— 「——!」 车头上的自动女仆见到了变化。 一处爆炸。 围绕前方河面的森林突然被轰进空中。 没听见巨响,因为她们已超越音速。 有某种物体霎时突破了音速,朝列车冲来。 『那是——机龙!』 自动人偶在共通意识中大喊。 前方,身披红蓝白装甲的机龙张开大口,含着主炮飞来。 敌方已在此恭候多时。 距其吐出炮火余眨眼一瞬。 但她们仍毫不畏惧地继续自己的工作,编织轨道。 『祝武运昌隆!』 ● 亚力士没有半刻犹豫。 全身装甲虽近八成换新,但骨架几乎贴满了使金属自动修复的符,尚未痊愈。 尽管如此,亚力士仍未犹豫。 龙美在维修堤丰的同时,利用其投掷掌握了制空权;相对地,自己的任务则是阻止全龙交涉部队长驱直入。 命刻已在诺亚带领之下进入了巴别塔。 龙美也为了维持制空权而在空中进行防御。 众助力已各就各位,人偶们也都做好了准备。 所以亚力士毫不犹豫。 『决胜吧……!』 面对如飞弹般以亚音速飞来的列车,他选择正面对决。 不想偷袭,也不想从旁炮击。 ……正义就是要正面赴义! 于是亚力士提升了速度。 『见敌必胜!亚力士强袭!』 发射在即。 但是前一刻,亚力士看见了。 编织轨道而来的列车尾端货车厢顶盖冲向天空。 有如抛卸白色披风般显露其下的是—— 『黑色的武神……?』 一如其言所示的物体站了起来。 但那并不如亚力士所想,不是龙美选为宿敌的荒帝。 形体类似,但截然不同。 『那就是名叫荒人改的机体吗……!』 荒人改仿佛呼应了这一喊,缓缓动身。 它在强风中使劲站起,装甲尖角曳出白雾—— 「……!」 武神举起了反武神狙击枪。 亚力士知道那把枪曾用于对付堤丰。 一般而言,要以它击穿机龙装甲略嫌不足。 但加上此时的相对速度,自己也不是最佳状态—— 『——放马过来!』 喊声一起,双方同时开火。 下一刻,大地和空中出现一直线的爆炎,成了战斗开始的响钟。 第二章『相逢的坡道』 换言之 所谓的相逢 总在坡的另一头 ● 星光在冬季夜空中格外清晰。 不过,想要见到清晰的星空,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气象够稳定。 第二,周围无光害。 第三,有观星者在。 目前,某条位在山间的漫长飞航跑道已满足了一、三两点,第二点也在准备当中。 照亮跑道上空的导航光源,正从远端逐一熄灭。 似乎想保持缄默的黑暗立即占据了跑道。 不到一分钟,原先在山林间大放光明的三公里灯光已全部消失。 在残光也消散后,剩下的—— 「是星光呢~」 仰望天空口呼白烟的,是一名在装甲服外绕上围巾的女性。 她晃着及肩长发转过身来,面对一些影子。 一支大海滩伞立在跑道上,在星月光芒中投下蓝黑色的影子。 一名黑西装男子坐在其下的长椅上。男子身边有个黑衣女仆,正为他调整天文望远镜。 黑衣男拿下擦嘴的白手帕,看着披围巾的女性说: 「大树老师负责看家吗?」 「哇~至先生,老师年纪比您小那么多,怎么能让您叫老师呢,老师担当不起~」 调整望远镜角度的女仆听了便说: 「那sf能称呼大树小姐一声『大树老师』吗?」 「当然能啊~哎呀,要是有sf这样的学生在班上,老师上课就轻松多了。」 「……我判断,我该收回前言。」 「怎、怎么这样!」 至插话: 「别在意。不过大树老师啊,你是剩下来的吗?」 「话题也突然转得太具体了吧!老师才不是剩下来的呢,因为我们这边需要种田帮忙处理一些概念的准备事宜,所以老师才留下来负责联系唷。」 「那么,大树小姐现在怎么在这儿呢?」 「这个嘛,因为同步处理的机器设定好以后,老师就没事做了嘛。」 sf和至窃窃私语起来。 「果然是被排挤了……」 「所谓的村八分(注:日本古时对违反村规者的排挤行为)指的就是这回事吗,至大人……」 「我都听见了啦!而且我要做的还不只那样喔?」 大树竖起食指,提点似的说道: 「这里还得留个人,替大家不时回报新庄同学和美影小姐的状况呢。」 「那你不待在医务室或开发部,跑来这里做什么?」 「唉呀,老师待在地下很容易迷路嘛。」 见到大树手扶着头傻笑回答,sf说: 「至大人,像这种天生只会帮倒忙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你没照过镜子吗?那便看看自己的手,你就是。」 sf照吩咐摊手一看。 「我判断,这很有哲学意味。」 「喔?你知道哲学的哲怎么写吗?就是把口折下来,变成ㄟ字形。只要盯着你看,我的心情也会变得那么哲学。」 「tes。我判断,理由在于sf是由哲学权威德国所制。因此,相信sf每一个举手投足都需要至大人哲学性的理解。」 「是吗,原来我偶尔会看你看到忧郁得想自杀就是因为那样啊。」 「tes.,我判断那是种考验,人生本来就有高峰和深谷——只不过为何不待在平坦的海边却刻意往山里找麻烦,我就不知道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 听到这里,大树轻笑道: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耶~」 「……大树老师,你不要被性善说给洗脑了,这家伙可是性恶说的范例啊。」 「tes.,那都是基于至大人的期望。」 一听,至吐了口白气,躺回长椅上。 但大树的眼睛并未转向至,而是看着sf。 「那么,如果至先生没那样期望,sf会是什么感觉呢?」 sf手扶着调整完毕的天文望远镜,面无表情地说: 「德国ucat制造的sf是至大人专属女仆,不会有其他『感觉』。今后,即便同样机型大量生产,我仍能判断,sf只会有这么一个。」 她以空着的手按着胸口说: 「自动人偶的心是钢铁之心,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这样啊~」大树搔搔头。 接着,大树看向sf手边的望远镜。 「你们喜欢观星吗?」 「tes.——至大人喜欢。」 至转过头来,不耐烦地说: 「——那是我以前的兴趣。我的确曾在那上头花了不少时间。」 墨镜下的视线顺着熄了灯的跑道望去。 「我会擅自把附近的灯都关了,只留个充满情调的瓦斯灯照亮手边。想当年,光是看到个土星环,我就会兴奋得又叫又跳的呢。」 听了这些话,大树望瞭望四周。 白色气息彼方的黑暗柏油路上,除了他们外空无一人。 大家不是到关西参战,就是在地下忙着。 这时,sf突然开口: 「我推测,至大人观星是为了想像——看着天空,想像身边的无人荒野会不会还有谁在。」 「你少自说白话。」 仍面对跑道的至说: 「不过,一把灯全关掉,这里看起来就像结束营业了一样——大树老师,我们有事要到地下去忙,这里就留给你吧。记得先别开灯。」 「咦?可是,要是大家回来了没有灯不太好吧?」 「不准违抗监督的命令。」 至又说: 「晚点我再通知你开灯。在那之前,你就观赏一下星空打发时间吧。」 「啊,我真的可以碰它吗?」 「随你。」 至耸耸肩,再吐口白气。 「——总比在地下迷路来得好。」 「这个嘛,好像真的是那样呢……」 「那就麻烦你了,以后你的责任也会愈来愈重吧。」 而话语尾随白气而来。 「还有一群为巴别塔争得你死我活的笨蛋等着让你照顾呢。」 ● 山岭间的深夜激战,由美国ucat地面部队和部署于森林中的top-g人偶们以射击战揭开序幕。 若说美国的优势在装甲及弹药之上,那么人偶们则是以高速的弓矢和机动力牵制对手。 美国ucat对弹药的质和量完全没有任何限制。 他们将所有可用的人力砸进了这一战,一举向巴别塔推进。 但事实并没那么顺利。 「什么!你说炸药类的效果都变差了是什么意思?」 森林中,一名队长阶级男子架起了义手上的装甲盾,却被飞来的箭矢轻易贯穿。 「!」 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刺入身躯的三枝箭全为木制。 表示疑惑的言词比呻吟声更早出了口。 「为什么!」 为他释疑的人,是肩上同样中了一箭的副队长。 「这是地形防护的概念!只要材质和这里的自然地形相近,效果就会倍增,其他加工物 的威力会遭到削弱!」 「这又是哪本免洗奇幻小说的情节啊!」 队长开火掩护后方前进,并在向周围黑暗纷洒火星之余问道: 「没办法直接盖过概念条文吗?」 「已经在试了,但神田的大型装置还得兼顾其他地区——」 「敌人都集中在这里,所以压不过吗?」 队长睁大眼看着。 远方,又有一批人偶从林木稀疏处涌上。 ……有完没完啊…… 人偶就算挨子弹也躺不了多久,很快就会重新站起。 在这个空间中,经过复杂制程加工的金属弹头制造不了多少伤害。 炸药和光学武器也无法幸免。 「——可恶,竟然有这种连经过概念强化的概念武器也『不算自然』的概念!」 单独一名敌人就坚如厚墙,但己方的防御却薄得像纸一样。 而且,森林中的人偶,仅是由此处可见的便有上百具。 ……这片山里到底还有多少? 现况令人不安。 而且对方不是只有人偶,主力应该还在后头。 「可恶……!」 队长手中的机枪仍连连迸响。 火光虽艳,却毫无实质帮助,爆音也不断被森林吞噬。 弹链很快地溜过枪机。 「再上弹链!后方准备撤——」 队长转过头,却不见副队长人影。 不,他还在。他两肩正面中箭,已横躺在地。 ……唔。 下一刻,队长对后方尚在前进的人们大喊: 「快撤退!退出森林!」 同时,他发现—— ……? 一丝轻微的风,使他转头查看背后。 后方约二十公分处有个人偶。 队长还在想她到底是何时近身,对方的手已绕过脖子探向前来。 然后,队长发现那是一具木制人偶。 ……配合这地形的环保版本吗! 散热、装甲和机动性,全都交由此处的概念条文强化。 恐怕内部机构连最低限度都不足。 只是削出外型、装上动力和操控系统后再上色的人偶。 ……我才不想被这种东西—— 但她们受到概念保护,自己的武器一点用也没有。 「唔……!」 自动人偶的右手在队长胸前弹起。 手中握的是一把黑色的刀,由黑曜石磨成的石刀。 刃器刺向咽喉。 这瞬间,他做出了反应。 「——!」 训练有素的反射神经和生存本能相结合,他放低身子,右手用力扳下人偶持刀的手。 此时向前弯身,即可顶起背后那具瘦弱的身躯。 若再将前一刻沉下的腰使劲向前一抬—— 「密技!单臂过肩摔!」 就能将对手砸向右侧地面。 右手受制的人偶不可能逃过这一击。 此景有如挥动树枝般,人偶就这么保持站姿,头下脚上地朝右前方栽下。 「再来一发!」 队长将腰间的小包塞进在这瞬间上下倒转的人偶嘴里。 那是经过概念加强的两百毫克c4型炸弹。 强化得并不多,只是会随暗语引爆而已。 他甩开人偶绕过他颈部的手并且退开,在人偶头部落地之际大喊: 「——爆炸就是艺术!」 炸弹引爆。 巨声迸响,原要砸落地面的人偶也被炸上空中。 在概念影响下,威力和原来相比小得可怜。 但它仍能炸飞人偶。 ……就算只有一只—— 他抓起仍在喘息的副队长领口,想拉起他。 但这时,空中的人偶突然有了令人意外的举动。 倒立般弹起的她,在半空向前屈膝。 双脚勾上横过夜空的粗枝,使身躯如钟摆般晃荡。 ……什…… 人偶在看傻了眼的队长前摇了两回,最后蓄足力量—— 「!」 将自己甩向正下方。 在短短几公尺间空翻一圈落地后,人偶侧身看向队长。 接着队长发现,人偶嘴边只有血迹般的焦痕。 「这样也没有效吗……!」 人偶回答似的甩头,朝地面吐出某样东西。 一颗木雕的牙。 那动作宛如在讽刺队长所做的努力。 就像在说,你做得很好,你应该感谢我给你这个机会。 徒劳无功。 队长讶异地「唔」了一声,接着以自己的听觉确认某项事实。 有声音。 不是枪声,也不是叫喊。 是无言的沉默,以及轻快地踏草众来的大群足声。 周围——视野所及的黑暗之中,尽是站在林间的人影。 人影不是属于其他队员,清一色都是手持弓矢或石刀的人偶。 怎么可能,队长心想。那么多的弟兄都被撂倒了吗? 「我们明明是自告奋勇当强攻先锋,结果连诱饵都算不上吗……」 队长气得咬牙切齿。若说不幸中仍有大幸,也只有后方部队及时撤离了而已。 但他仍拾起了地上的机枪,吐口大气,满额的汗擦也不擦一下。 「我怎么能认输!」 即使明白这群沉默的人偶什么也不会回答,他还是继续说着。 「——就算没有力量,我还有我的意志。」 所以—— 「要是意志也倒下了,这世界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明知攻击无效,但队长依然有如进行某种仪式般举起了机枪。 同时,人偶们也相应而动。 每一具往此处奔来的人偶,动作都有如穿林疾风般迅捷。 无数刀刃和飞箭要击穿的不是他的意志,只是他的肉体。 这瞬间,正要扣下扳机的队长看见眼前一切全被某物扫开。 「……!」 那看似一阵白色的狂风,但实际上—— ……是炮弹?不对—— 是一班列车。 全长逾两百公尺的高速列车化为炮弹,顺着冲破防护概念的速度奔入了战场。 四窜的冲击波扫倒无数林木,而队长也被瞬时轰飞。 不过,他仍然清楚看见刨挖大地、翻覆了也仍高鸣着破碎声的列车,正朝向自己的目的地直奔而去。 「哈哈……」 他将撞来的树木转为减速之力,在狂乱的强风中大笑。 除了列车,还有一架机龙和一架黑色武神在空中一再地疾飞、冲撞。 列车已消失在视野之外,但之前那一眼足以让他看出车头已呈半毁。 车上的人们恐怕无法直接抵达巴别塔吧。 不过这样正好。 徒步才是登山精华所在。 他继续在呼啸的风中大笑。 列车走后,只见到沿山铺设的弯曲铁轨。 见到铁轨,他笑得更厉害了,并在树根处沉腰落地之余—— 「人工轨道铺上我们开出的路了 呢……」 队长放声大喊,喊进风里,要让列车上的人听见。 「——冲啊!力量的前锋!」 ● 列车在生驹山地东侧棱线一带停下。 即使在荒人改帮助下避过了亚力士的炮火直击,车头仍旧遭到冲击波吹翻,后方车厢也随之扭转。 在列车撞山之际拯救所有乘客的,正是自动人偶。 她们将铁轨弯成橇形,固定在列车底下。 列车便因此成为在波上滑行的高速炮弹,冲入山中。 当列车横躺于山巅坡面时,四十二名自动人偶已因为过热而无法行动。 车头近乎全毁。 后续车厢的装甲和车窗也碎的碎、垮的垮,没一处完好。 但车上乘客却几乎毫发无伤。 众人立刻合力将动弹不得的女仆们搬到列车后方,接着—— 「——我们走吧。」 随风见的声音冲上坡顶。 跨过山棱就能一路直线下山,不用多久即可抵达巴别塔。 根据战报,美国ucat已重整旗鼓,顺着列车开出的路前来会合。 美国ucat机龙也抵达现场,如战车般压垮了人偶大军。 而这时,登上棱线的众人都注视着同一处——眼下的风景。 一座直冲天际的影之高塔,矗立在无边的夜里。 其下是一片绕塔而生的森林,一直蔓延到他们所在的山坡下。 脚下的岩坡约有五百公尺长。 敌人就在坡上。 而且是一群几乎盖满整片坡面的人偶,以及—— 「天上也有吗?」 如佐山所言,空中也有数十道黑影。 大张黑翼,身穿装甲服的人影。 见到这副景象,出云将巨剑型机壳剑担上肩头,开口质疑: 「又有洋娃娃跑出来啦?到底有多少版本啊?」 「大城先生看到那么多人偶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我才没有那么喜欢人偶呢!」 一听,大城身边的八号转过头来。 看见她的眼神,大城不禁「咿」地轻声尖叫。 「八、八号当然——另当别论喔?喔?」 「也就是说,您特别讨厌我吗?」 「怎、怎么可以这样曲解我呢!不可以!我一直都觉得八号很棒喔!嗯!八号超棒的!」 八号点点头。 「tes。换言之,就算我藐视您、殴打您,我还是很棒罗?」 「……我就只有被藐视跟殴打的份吗?」 众人装做没听见大城的问题。 这时,一道声音顺着沿坡升上的风传来。 是粗犷的女声。 「你们终于来啦?」 吓了一跳并最早转向声音来源的,就是风见。 她重新背直-wi后喊: 「……约尔丝!」 「就是我。」 答覆声来自山坡中段。她扛着巨大的鎚型武器说道: 「我不是想跟随top-g,只是有点事想确认一下而已。」 约尔丝的视线直指出云和风见。 「你们不会让人期望落空吧?」 「放心吧。」 出云一脸认真地说。 「我每晚都在满足别人的期望呢。」 风见将出云一脚踹进空中。 而此举也成了开战的讯号。 飞进月夜中的出云触动了人偶们的反应,而众人也有所动作。 黑白双方如二局一低的雪崩,向彼此冲去。 「哈哈哈,尽量跑吧!」 在怒涛般的人潮和吼声中,约尔丝的声音了亮地响起。 她背着对方的冲天巨影,高举巨锤喊着: 「要是拖拖拉拉的,小心世界变了个样喔!」 ● ucat地下,有个狭窄的白色房间。 这个中央有张台子,天花板还打下明亮灯光之处是——手术室。 在细小的心电仪声响中,一名医师正专注地施用疗符,缝合手术台上伤患背部的伤口。 月读身穿开发部白袍,手拿数把剑站在医师身边。 她对医师问道: 「情况如何?」 医师犹豫了一下后回答: 「伤口是缝合了,可是——」 心电仪印出的线条一路下滑。 医师对月读说: 「……现在可能还算稳定,或许是她的求生意志让她和死神缠斗到现在吧。老实说,能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 「有自然回复的迹象吗?」 「完全没有。姓名概念就像楔子一样拔也拔不掉,而且还受到概念核最直接的影响,不断地刻蚀她的生命。如果能让概念停下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医师没再说下去,只是向月读赔了个礼。 「真对不起,只能说些您都知道的事。」 月读点点头,拿着剑环顾四周。 「无妨。接下来的都是概念之战了。只能看看人类面对2nd-g这个世界时,能够抵抗到什么程度而已……」 月读看向手术台上的新庄,看着她闭上双眼的脸孔。 心电仪仍制造着声响。 尽管细小,代表的却是那少女对一整个世界的反抗。 「……这孩子真的很努力呢,一直都是这样。」 月读点点头,绷紧表情后说道: 「我们开始吧。然后帮我叫个人过来——那位擅长法术的最强魔女应该还在。」 ● 风见和出云面对约尔丝。 风见在天,出云在地。 风见刚刚破坏了几具人偶,而其他同伴也已经消失在眼下的森林中。 出云用白色机壳剑接下约尔丝一槌,拉开距离。 约尔丝立刻大步靠近,并调息似的喃喃说道: 「……看样子,人偶当不成你们的对手。」 「是啊。」 风见朝下方的出云看了一眼,点个头说: 「就算人偶有地形护佑,关节还是得用上油料和钢丝。只要看准地方打,她们自己就会失去平衡躺着不动了。」 那便是能跟上对手速度,抑或是能承受对手攻击者所能实现的攻击。 知道风见和出云能专攻弱点后,人偶也和他们保持距离。 约尔丝不禁耸耸肩,接着这么说: 「原来如此——看来这点程度的人偶对你们是起不了作用了——还以为你们只是靠概念核逞威风,看来自己也有点本事嘛。」 「你没用概念核也打得不错啊。」 风见听着出云用轻佻口气对外婆说话。 而约尔丝也一样淡淡地回了声「是啊」。 这一刻,风见发现周围的振翅声,有翼人偶突然退开。 地上的人偶也远离了约尔丝。 ……要做什么? 看着人偶们霎时退了数百公尺远,风见怀疑地问: 「……你们想做什么?」 「没什么,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我只是想稍微让你们见识一下10th-g的自尊而已。」 约尔丝右手举着的,是把巨大的槌子。 接着她眨动一只眼,笑着问: 「你们知道10th-g在神枪之前制造了什么武器吗?」 「雷神之槌……」 「对。」约尔丝点头道。 「那指的就是这玩意儿,我来这里前跟居留地借的。现在,换你们拿点东西给我见识见识了——让我看看你们要怎么对抗神的力量吧!」 约尔丝挥下了巨槌。 当巨槌在岩坡击出金属声之际,风见听见了其他声音。 ——能力反转。 同时,风见看见自己的双翼往某个方向提升了速度。 向下。 「……!」 飞翼反转成坠落的力量。 连气都还没吐完,风见的身体己撞上岩坡。 ● 出云看到风见往岩坡落下。 少女以带有羽翼的背部着地。 防备着约尔丝的风见并未飞高,因此落下过程仅是短短一瞬。 「千里!」 出云冲向风见,但没能赶上。 ……可恶! 坠落高度约五公尺。-wi虽使她失去平衡,但她还不至于会让自己撞伤头部。 才刚起步,风见已经坠地。 「好痛喔!」 这声音表示她尚无大碍。 跑近一看,仰躺在地的风见手扶着腰—— 「痛死我了……」 「你、你没事吧,千里!是屁股吗?屁股会痛吗?真是可恶的屁股!这屁股这么坏,是想被我没收吗?这样有好点吗?还是要这样?难道这屁股已经坏到让你说不出话了吗!」 「坏的是你的头,不是我的屁股啦!」 一拳砸来。 可是—— 「咦?」 风见的身体没有转向出云,拳头扑了个空。 原因在于她背上和地面之间的-wi。钢铁制的背包拖住了她。 她依然平躺,爬也爬不起来。 「……?」 两手慌张地或伸或甩。 无论她怎么动,就是拉不起-wi,连摇也没摇一下。 就像被黏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见到风见转头查看-wi,出云也不解地问: 「变重了吗?」 出云轻轻碰触-wi,但-wi。立即挪动了一些。 若不考虑风见的体重,-wi大约只有三公斤重。 「一点也不重啊……?」 「可、可是它明明重死人啦?」 「不对,我看不是那样……」 出云放开-wi,思索片刻。 「应该是你的特殊能力——『猩猩怪力』被反转了。」 「你竟然对女孩子说这么恶毒的话——!」 「千里,先冷静下来,乐观一点。简单来说,你的力量是来自某种护佑之类的,并非出于你本身,所以你的怪力和你自己无关。」 风见表情不再焦虑,还「呼」地摸了摸胸口。 「喔,这样啊?那我就能洗刷成为校园暴力代名词的冤屈了……」 我的女友真不简单呢~出云不禁沉浸在奇妙的感慨中。 接着,眼前的风见缩紧腹肌,使劲一挺—— 「嗯!」 爬不起来,于是她再次尝试。 「嗯——」 看来还是不行。 风见「哈」地吸口气躺成大字,然后想利用甩脚惯性—— 「唔——」 可惜没有效果。 出云看着风见一下「唔啊」一下「嗯!」地摇动四肢,忍不住—— ……天啊,这太妙了。 「觉、觉啊,快、快来帮我啦!」 「喔好。」出云急忙解开她的裙甲。 「你在做什么啦!现在在打仗耶!」 「千里,你冷静点。」 出云对顿时停止挣扎的千里说: 「现在,我的特殊能力『思春期二〇〇五』应该也被反转了——所以我这样做也算是清纯的行为,而这种清纯行为乃是敝人我毕生的研究主题是也。」 「那你的研究就要在今天告吹了吧。」 风见挥动手脚,但是身体仍旧动弹不得,构不到出云。 「啊、可恶、呃,让我打一下啊!」 风见手忙脚乱的样子,让出云看得傻笑起来。 ……哇~这真是太棒了…… 出云看着风见挣扎得像只弱小动物,不禁窃想。 ……从明天起,我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紧接着,风见用尽全力挺腰抬腿,踢中了出云的右手。 力道和往常完全没得比。 这种反击不痛不痒,也不可能把人踢—— 「飞?」 下个瞬间,出云旋转了五圈半后猛然撞上地面。 「很痛耶!你唬我啊,千里!你明明浑身是劲嘛!」 「才、才没有咧!」 风见大喊: 「是你的防护被反转了啦!」 出云承受的伤害原被削弱了多少,现在就会倍增多少。 「上具的假的?」 他咬紧牙根,看向对手。 约尔丝就在正前方十公尺处吸着烟斗。 肩上仍扛着巨槌的她说: 「怎么样啊,凡人?明白了吗?」 歪斜的嘴角吐出青烟。 「——这里的所有能力都被反转了,就连人为了战斗而得来的能力也是。现在我要给你们一个问题,而且是个很好的问题,因为我可以听到很棒的答案。准备好回答了吗……我原来拥有怎么样的能力呢?」 一听之下,出云和风见转头互看。 风见眉头略皱,和出云四目相接,然后两人一起转向约尔丝。 接着他们同时咽下口水说: 「驻颜术……?」 「真是群欠人吐槽的小鬼!」 约尔丝举起巨槌。 「现在我期望的任何事都会成真!这就是神的力量!」 第三章『自己选择的路』 please wish for your power pleasedy please get ready ● 眼前的山区正遭受破坏。 钢铁野兽的疾奔和炮击造成了满山的破碎声。 美国ucat的蓝色机龙在山林间迅远行进。 机龙共有十二架,每三架编为一队,在生驹山地东侧向西奔驰。 尽管全是变形式机龙,但设定和配备都偏重于格斗战。 空中还有相反设定的十二架机龙,正与亚力士交战当中。 现在的位置还不到半山腰。 机龙部队的地上战通常由空降开始,然而山的上半段有人偶持弓矢防空,这么做可能会被她们击坠。 而且,top-g于生驹山地张设的概念空间,只在东侧开了出入口。如果想从其他方位进入,自弦振动便会产生变化,无法通行。 自弦振动唯一安定的部分,就是离巴别塔最远的东侧。经过研判,这段必须穿越生驹山地的路线,明显是top-g的陷阱。 但日本ucat必须阻止top-g,只能强行穿越山地。 美国ucat也理所当然地提供了支援。 目的是追击尾随日本ucat的敌人,并且保住日本ucat的去路、退路。 为此,巡弋飞弹的长程支援虽也在考量之中,然而亚力士和龙美能够击落闯入其空域的飞行物体,再加上战场一带的概念防护,破坏力极为有限。 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陆路强攻。 而机龙也顺利执行了这项任务。 四队机龙先后从前锋极力护住的阵地压倒林木向西突进。 其中有一队最为深入。 是日本ucat在林中开出通道后,延其铁轨前进的小队。 他们以平均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直线推进。 首重速度。 机龙的正面装甲虽然坚牢,仍会被超音速的飞石和箭矢削弱、击碎。 其余三队以二十公里左右的速度穿越森林,目的在于分散敌军和开路。 沿铁轨高速行径的小队,并不担忧自身毁损。 三机轮流带头,只要损伤到达一定程度就会退至后方。 紧跟着机龙的,是由装甲车和改装机车组成的高机动部队。 他们行驶的不是道路,只是被踏碎的土地。 视野在黑夜中也不稳定。 在这样的环境中冒险,全都是为了值得他们这么做的人——一名位在车队后方,死命不让自己摔下机车后座的少女。 她的金色短发不停地随车摇晃,双手紧抱着少年机车驾驶的腰,嘴里大喊: 「原、原川大哥!你现在应该已经超速了吧!这是犯法的呢!」 「用点脑子啊,希欧·山德森。这种深山里哪来的速限标志?」 紧接着,机车如驶过岩块般跳了起来。 原川拉起前轮、调整重心,甩头避开从侧边林中射来的箭后回答: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那群笨蛋竟然把电车开来这种没车站的地方户外教学,未免玩得太过火了吧。」 着地代表疾行的延续。 后椅上的希欧弹了一下,但原川无意回头查看。 土块持续向后喷溅,原川驾驶的机车不断前行。 装甲车和改装机车则在他们前后左右掩护。 领头的机龙也一路狂奔,没有慢下。 这时,原川感到异状。 森林动了起来。 是奔跑的人偶所造成的。林中紧跟而来的人偶们推动了大气。 由风势看来,数目相当惊人,就像被其他机龙引开的都聚来这里了一样。 在后方行驶的机车队员人喊: 「可恶!她们想集中攻击这边!」 装甲车副座和机枪手跟着应声。 「是啊,这证明她们很清楚什么才重要……」 众人对左右逼来的风墙架起武器,朝希欧瞄了一眼后—— 「没错——少女魂才是最重要的!」 「为、为什么美国人也被日本感化了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希欧·山德森,病会传染。」 突然间,压倒性的气墙一口气逼近。 原川前方的机龙虽也察觉了变化而减速,但来不及改变方向。 大气的波涛,仿佛要从后席卷车队般—— 「来了!」 原川所见景象,得以「涌现」来形容。 不只是出现。 白肤人偶们前仆后继地挤出了森林边缘。 不仅如此。 突破三位数的人偶同时从两旁和上方暗处奔来、飞来。 量大得几乎能将他们就此淹没—— 「————」 然而窜过他们身边的,却是枪声。 大多都是朝向跳上空中或是直线冲来的人偶。 不过,枪弹只能拖延那些人偶。即便能幸运地击中关节而使之倒下,其余人偶也会直接踩过她们,继续追来。 目标是谁呢? 「保护监察!」 某人如此高喊,所有车辆立刻贴近原川的机车。 原川油门全开,而其他人也以速度作为回避手段,与他高速并行。 希欧则是紧抱原川的腰—— 「为、为什么要攻击希欧呢……!」 语带哽咽地喊: 「希欧现在什么力量也没有啊!」 原川没有回答——该回答的,是与他同行的人。 一名右肩中箭的男子说道: 「没有力量?没那回事,绝对没有。还是说——」 「没错。」某人在崎岖路面的震动中说: 「——还是说我们不配当您的力量呢,美国ucat监察?」 每个人都为她开火攻击。 每个人都为她巩固防御。 每个人都为她不停疾奔。 每个人都为她振奋精神。 而每个人都为她高喊着: 「这都是从独立战争延续至今的意志!」 「我知道我知道,女士优先对吧?」 「那就让她瞧瞧我们的本事吧,伙计!」 「那群搞错舞台的木头姑娘想接近我们的公主呢!」 「保镳的使命就是化为铜墙铁壁!」 「这份工作不需要任何经验履历,唯一的资格就是——能够用足以挡下麦格农弹的肉身提供护卫全餐!」 某人在喷洒枪弹之余对原川大喊: 「喂,快一点!我们的任务不是带她上战场,也不是牵她的手在战场跳舞啊!」 原川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加速。 左右两侧的人偶数量已逐渐减少。 ……我甩得掉吗? 不过,周围的众人也慢慢散开了。 就像要镇守各方阵地,也像要原川先走一步。 对此,原川则以催到底的油门回答他们。 紧接着,后座的希欧颤了一下。 「原川大哥!」 发颤的原因和喊声同时出现。 两旁森林冷不防地溢出大量人偶。 「!」 前一波突袭只是诱饵,为的是逼出他们。 待他们离开车阵,埋伏的第二波攻势便展开行动。 散开的男子们连忙加速赶上。 但得先通过人偶这一关。她们也立刻追来,发箭牵制。 另一方面,后一波的人偶群则堵在原川和机龙之间。 她们鸣响关节,慢慢挪动,然后突然跑动—— 「——!」 冲到眼前。 以相对速度将距离化为零。 原川连步枪都来不及举。 希欧虽小声呼叫山德斐洛,但什么也没出现,因此—— 「拜托……!」 原川听见了希欧的呐喊。 他已许久不曾听见她发自真心的呐喊。 希望能阻止这场袭击而喊出的声音是: 「有没有人呢——有没有人能帮希欧开一条路呢!」 喊声破风高响之际,原川意外地发现她的愿望已经实现。 从左右及前方袭来的人偶们被炸进了空中。 「……?」 原川惊讶地发现身边多了好几辆并排的机车。 他和希欧一起转头,见到的是—— 「从后方赶来的日本高机动中队……!」 ● 希欧看着机车上的男子——由于概念空间入口只开在东侧,因而晚一步才抵达战场的西日本ucat成员。 现在他们向周围散开,保护美国ucat的机车和装甲车。 仔细一看,鸡冠头、曲棍球面具和刺青光头简直就是他们的标准打扮,而且交通工具除了越野车以外,甚至还有三轮重车和沙滩车。 他们手持十字弓连发木制箭矢,并以注入天然燃料的火焰放射器焚烧人偶,同时—— 「呀哈——!」 一名鸡冠头男子在机车上站起,高挺胸膛说: 「……鸟取ucat,沙丘联队在此!」 后至的众人点头附和。 「西元二〇〇五年,鸟取县因人力出走导致人口下滑,只有柏青哥店不减反增……!」 「然而,鸡冠头和机车行还是存活了下来……!」 说完,另一批女仆装人偶也跟着出现。 当众人将注意力拉回人偶上头时,她们已全被清空。 希欧疑惑地张望,发现黑暗中还有几个疾奔的影子。 一群身穿山区用装甲服的男子不停朝身边抛出强化符,徒步追上原川的机车。他们前倾着飞快疾奔,开口表示: 「我们是静冈ucat,通称富士联队——这种山和树海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就让我们为您开路吧。」 一听之下,从后方赶来的人们驳斥道: 「静冈来的混帐别乱取名字!富士山是我们山梨的东西!」 「说什么傻话,灵山富士是属于全日本的——可惜太脏了所以没能成为世界遗产。」 话一说完,静冈和山梨ucat都无奈地叹气。 在机车上被震得一蹬一蹬的希欧不禁对他们问: 「那、那个……」 「嗯~?什么事啊,小妹妹~?啊~听不见喔~呃啊!」 被曲棍球面具男殴倒的鸡冠头身边,有个扯破肩口、头戴改装安全帽的男子。 他将一双锐眼转向希欧,慢慢将手探进怀里,接着—— 「啊,小弟目前担任沙丘联队的队长,这是我的名片。对了,您看角落这边,只要光线一暗下来,这个骷髅头图案就会发光喔,很可爱吧——那么,呃……请问您有什么需——喔不,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美国监察?」 「咦?呃,那个——」 「全队那个——!」 所有人跟着男子高喊: 「全队那个——!」 「不、不是啦,不是那个意思。」 「全队不是那个意思!」 「全队不是那个意思——!」 「咦?不是啦,先、先等一下!」 「全队稍微紧急煞车——」 「紧急煞车毫不犹豫——!」 「不、不是那样啦!」 希欧大叫后环顾静下来的众人。 众人在默默前进的同时以投掷、焚烧、穿刺等方式料理人偶,并且注视着希欧。 而希欧对他们所说的是—— 「thank you for your cooperation。」 接着—— 「——之后麻烦各位了。」 对于希欧的鞠躬道谢,回应没有别的—— 「——tes.!」 众人冲向前去。 「呀哈——!杀千刀的,准备上路啦!」 化为铁骑的机车和装甲车有如被机龙牵引般奔向山巅。 徒步的人们也加速赶上。 见到那辗碎岩石、喷溅土层的飘车行为,希欧反而有种安全感。 「原川大哥……原川大哥也常常像这样飘车吗?」 「这是特例,希欧·山德森。就像电影『冲锋飞车队』那样。(注:mad ma,梅尔吉柏逊开创影路代表作。描述在战后的澳洲荒凉内陆上,主角麦斯以暴制暴,使无辜人民免于遭受觊觎珍贵石油资源的飞车党屠杀)」 「不好意思,曾爷爷说那是不良电影,不让希欧看……」 激战当中,希欧乘风飞驰。 前方豁然开朗。 山顶就在机龙们前方,山尖和夜空都能清楚看见。 必赴之地已近在眼前。 此时,希欧看见了变化。 一道白光从空中直线落下。 ……那是—— 白光打在领头的机龙们面前,如落雷般劈上地面。 「!」 不只是希欧,在场所有人都目击了接下来的画面。 一架机龙被震上数十公尺高的空中。 仅是一击。 金属弯折声和喊叫声随后而至。 「——堤丰来了!」 六片白翼在众人视线中央延展开来。 两架机龙的怒目前,白色巨人傲然而立。 巨人肩上还有一名女子。 空中,被震起的机龙即将落下。 它挺直了背脊,准备吸收落地冲击。 在蓝色机龙撞击地表的巨响中,武神肩上的女性注视着底下众人。 脸上带笑,两眼眯弯。 「你们应付得不错嘛,可惜——」 她说: 「快来不及了。看看那边,应该看得见,也听得到吧?」 女子举手指向天空,指向耸立于黑夜中的黑影之塔。 但黑影已不再是黑影。 「表面发光了……!」 「没错。」堤丰肩上的女子答道。 「都感觉到了吗——巴别塔就要以诺亚的身分苏醒了!」 另一道声音接连响起。 仿佛永无止境的玻璃碎裂声。 极为尖锐,霎时超越人类听域,同时产生了光。 叶脉般的蓝光在整座巨塔上流窜。 带有阵阵脉动。 蓝光尚未完全布满巨塔,到处都有黑色的缺口。 这时,女子背向蓝光之塔,再 度开口: 「还有二十五分。当那些缺口也被光填满后,诺亚就会完全启动,完成创造概念的工作。如果能顺利制造出复活贤石,诗乃就能回到我们身边——那么世界会产生什么变化呢?是不是会为了那样的力量而争得头破血流呢?」 「那种事——」 「没关系,你们可以尽量反对……因为我们是赞成的一方。但那又何妨呢,不过让一个女孩复活而已嘛,只是整个世界也会跟着大乱而已。如果你们执意反对……」 话音再响。 「来,我们开始吧?」 ● 佐山在森林中奔跑。 视野昏暗,树种和一般人工造林使用的针叶林不同,是日本本土的阔叶林。 带有宽广叶片的无数枝极,几乎遮蔽了每一寸天空。 然而,能在群树缝隙间窥见的天空,却是光亮的。 不是因为星光或月光。 是逆流而上般升向黑暗天空的蓝色脉冲光。 ……那是巴别塔的光吗? 「——据情报显示,大约还有二十——一分,巴别塔就会完全启动。」 在佐山身边奔跑的人,回应了他的思考和低语。 身穿女仆装的八号让四个大型冰柜浮在左右,继续说道: 「我判断,一旦复活贤石完成,定会引起全世界的争抢。佐山先生……」 佐山注意到,带着数名女仆的八号将目光移到了他手边。 而佐山也明白她为何侧目。 「你很在意圣乔治吗?」 「tes。」八号点了点头,移开视线。 佐山左右手都戴着圣乔治。 圣乔治正放出光芒——它们各自以手背上的「+」、「-」记号面牌为中心,流泄出蓝光和红光。 光芒脉动的频率,和流窜于巴别塔表面的光相同。 巴别塔不时传出的玻璃碎裂声,也会让圣乔治轻微颤动。 ……这是它们为了彼此同步而产生共鸣吗? 才一这么想,一群人偶就冲出右方森林。 随后而至的,不是攻击或防御。 八号只是轻轻举起右手。 一名手持钝器及刀械的女仆领受了那简单的小动作。 她行了一礼后提起裙角,毫不犹疑地往十数名人偶奔去。 女仆们的迎击就这么多。 背后传来的枪击和爆炸声使佐山问道: 「——你不让我看看她们表现吗,八号?」 「佐山先生,请您将其视为战场上的清扫工作——主人虽愉快地享受登山之趣,但事实上山里垃圾随处可见。为了不让它们破坏主人的兴致,我等会随时动手清扫。」 「但主人却没发现你们在背后的辛劳,只会说这里真是山明水秀、风光明媚,是吗?」 「tes。我判断,我等但望见到主人的喜悦,为此所需的任何事都称不上辛劳——就像准备餐点一样,这是我等分内的工作。」 说完,八号淡淡微笑。 但她没有转向佐山。对于敌人在左侧引起的气流,她同样地举起左手。 「我等原本就是为了提升人类生活品质而生,而那也是3rd-g——」 很快地,佐山发现她话没说完。 佐山猜想,她正在共通记忆中发号施令吧。 接着,不停疾奔的八号再次开口: 「……可是后来怎么了呢?3rd-g毁灭了,而且天空、大地、历史都不剩一点残滓。蓦然回首,我等已经在最底层的g地底下当机械技工了。」 八号举起双手。 尾随的最后两名女仆,各在一鞠躬后窜入左右林中。 但八号没有分心注意她们。 「——我判断,让自己生存下去就是一种战斗。」 佐山静静听着。 「是的——根据现状,我判断所谓生存,就是要以『现在该怎么做』为对手不停战斗。」 八号对虚空、同伴的声响和倾听的佐山问道: 「您怎么想呢?您不认为——看不见下一步的战斗是件有趣的事吗?」 既然如此—— 「我等自动人偶基本上是本着『快、乐、愉、悦』享受生存之战。我以自觉判断,即便没有感情,人偶依然生来就会面临精采的战斗。」 佐山接着听见的,是八号的一声「佐山先生」。 同时,他看见了森林的尽头。 黑暗的彼端是夜里的光。 月光、星光,以及—— 「巴别塔的灯光……佐山先生。」 八号超前佐山,又说: 「——不知道未来将如何变化,会让您快乐吗?」 佐山没有回答。 他心中只有一件事。 新庄正在ucat地下与致命伤对抗。 不知新庄是生是死的未来,算得上快乐吗? 但八号是这么说的: 「那么,佐山先生。」 她话锋一转。 「在决定未来之前就在这里倒下,会是件快乐的事吗?」 这疑问在佐山心里引起一些思绪。 而他将其中最为重要的说了出口。 「——谢谢你,八号。」 佐山赶路之余,对前方的八号背影说话。 同时握紧双拳。 「你让我稍微振作了一点。」 「即使不带感情,我也能判断那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呢,佐山先生。」 「是啊,的确——无论如何,不在这里赢得胜利,我就无法与新庄同学重逢,而且……」 佐山「呼」地吐气,轻声低语: 「就算失去了生命,新庄同学还是一样美妙。」 「tes.,我能判断,佐山先生对生死的观点相当公平。」 「谢谢。」佐山回答。 他明白八号说这些话是何用意。到这里的半途上,ucat曾来过联络。 大树告诉他,他们还是无法从新庄身上移除「命刻」的效果。 即使月读亲自出马,尝试以破魔之刃切割、以结界破坏,都起不了作用。 尽管能用2nd-g概念核结束其效果,可是就算能立刻取得,新庄也撑不到他回去。 黛安娜似乎也加入了救援团队,可惜没有进展。 开发部加上当世最强的魔女,仍旧束手无策。 然而佐山还是得将另一个战场交给他们。虽不知是否能解除「命刻」概念,但他别无选择。 既然自己的任务是在这里战斗,就不该多想其他事。 ……没问题的。 无庸置疑地,新庄仍在战斗。 通讯中曾提过,新庄心跳虽在减慢,但偶有微量回复的现象。或许,那就是新庄的意志被概念束缚却仍未放弃抵抗的证明。 也许那不会使她痊愈,但至少能争取时间。 加油啊。佐山心想,然后他压下这心思,对八号说: 「看来我让你操了不少心呢。」 「您言重了——人偶的用处,就是让惧怕黑夜的人们拥抱,使他们不再掉泪,而自动人偶只是会主动做这些事而已。」 八号迟疑了片刻,接着稍稍低头说: 「不过佐山先生应该不会希望我们那么做吧。」 「因为我有新庄同学。」 「那么……我们能代替新庄小姐吗?」 「当然不能。」 佐山立刻回答,接着吸了口气。森林的出口已相当宽敞。 「全世界只有一个新庄同学。你们也是,谁也不能代替谁。如果可以代替……到最后每个人都变得一样,不是很容易腻吗?」 「——tes。」 八号有力地小幅点头。 下一刻,佐山和八号跳进了月下。 脚下是片青草铺成的广场,其上—— 「巴别塔已经……!」 八号仰着头喊道,但佐山不为所动。 存在于此,但也不存于此的物体出现了。 他们已闯入巴别塔所在的概念空间中,立于眼前的不再是影子,而是实际的巨塔。 「这就是挺立于大地之上的方舟吗……!」 一听,八号回头面向佐山。 「看来它在您的声纹接触其表面时做了扫描……」 她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秒,接着说: 「然后打开了一个入口。这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我是她们的贵客。」 佐山说道: 「对方在邀请我进门。换作是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因为这是low-g和top-g的战斗。」 「可是对方跟您不同——」 「一样的。」 佐山站到八号身旁。 直上夜空的巨塔穿了一身白衣,距离约有两百公尺。 「她和我是一样的。只不过,选择『生』的她想要创造不死的世界,而选择『死』的我要创造一个必须拼死的世界。我们的差别,就只有那么多。」 听见这话,回头看着佐山的八号表情稍微停摆。 很快地,她轻笑出声。 「竟然用『只有』来描述创造世界——佐山先生,您现在好些了吗?」 佐山想了想,说出的是—— 「至少我已经放弃流泪了。」 如今—— 「我只是停止哭泣,开始想——『现在该怎么做』而已。」 这句话使八号的表情莫名地和缓下来。 并在佐山的视线中微微低下头。 「————」 之后她别开了脸,转向前去。 紧接着,背后传来声音。 来自森林。 人形之物从围绕这片广场的森林中纷纷漫出。 像波浪,也像烟雾。 声音是喀喀的关节声,而速度源于疾奔。 无数怀抱敌意的人偶逼上前来。 所以佐山说: 「八号,你就突破她们自己先回去吧。我已经把巴别塔的内部构造大致记下来了,甩掉追兵不成问题。所以你快点走吧,不用担心我了。」 「我不要。」 住山清楚听见八号的叫答。 接着,八号在他眼前转过头来,轻声微笑说: 「——您没猜到我会那么回答和想做什么吧?」 「是啊……的确很有趣。」 「现在,请让我告诉您,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八号说道: 「为了在主人到他人府上作客时,不让疏于管教的看门狗追进屋里,我会镇守这块区域。」 对八号出口的话,佐山不再多说。 他只是继续奔跑,柔声回应: 「谢谢你。」 「tes.,我判断,那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就在刚才,距诺亚完全启动的倒数已剩下不到二十分钟,希望您能在接下来的十九分钟里尽上最大的努力。」 说着,八号转身背对着佐山,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女仆手拎着扬起的裙角,旋动的包鞋跟带出轻风。 佐山跟着提升速度。 奔向巴别塔。 踏入为他敞开的门。 ● 八号以听觉元件接收着远去的足音,同时停下自己的双腿。 元件所收受的佐山一切,显示他仍非最佳状态。 但八号判断,不能以此评断佐山。 人类不只是以有形的物质构成的。 ……重点在于意志。 「所以……应该不必担心佐山先生了。」 八号望向正面。 前方——不,所有方位都是迅速逼近的人偶。她们在遥控和部分自动化辅助下,手持弓矢刀械突袭而来。 所有人偶的目标都是佐山。 『我判断,这是必须立刻处理的敌袭。』 她稍微左右扫视,旋即挥起两臂。 从袖口和围裙摆下飞出的,是两挺美制重机枪的组件。 重机枪即刻组装完成,漂浮在八号双掌之下。 但这样的战力,大举进攻的人偶可不放在眼里。 即便她能破坏一部分人偶,其余的也要将她一举击垮,追上佐山。 奔跑声已化为地鸣,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八号高喊: 「布阵预备——!」 紧接着,浮在她左右的冰柜盖子一掀,从中猛然站起的—— 「tes.!」 是自动人偶,而且一柜两人。 加上八号共有九名。 全员双手分别提了重机枪、反战车炮或火箭筒类火器。 「这里有我们守护!」 无数手枪和刀械组装起来,同时升上空中。 除了左右手的重火器,每人还配有十六把手枪和八把刀。 包含八号所携,共有重火器十八挺,手枪一四四把,刀械七十二把。 火器与刀械的集团有如夏日积雨云,以八号为中心缓缓旋绕。 「——我想这足以匹敌一支军队,您觉得呢?」 八号颔首认同。 接着,霎时间化为小型要塞的她将视线扫过四周。 浮空的冰柜顺着她颈部动作飘移,柜中两人手上的武器指向不同方向。 见此,人偶们停下了动作。 而八号则是顺应她们般挥动双手,仿佛想抱起自己。 在她手下飘浮的重机枪跟着迅速移动。 枪身前端削过土地,向左右画出圆弧。 两挺重机枪围绕巴别塔迅速移动,拉长圆弧。 牵制了所有人偶的重机枪,在短短七秒后停止移动。 它们带着一阵风猛然回到八号张开的双掌下,而这大广场上也多了个精准的大圆。 所有人一动也不动。 这时,八号向前一步,打破当前的局面。 手执匹敌一军的枪弹与刀械、有八名伙伴作陪的她,看着以枪口画出的圆说: 「我将优先从踏过这个圆的开始消灭。」 她提起脚尖,踏上大圆的弧线,开口吟咏: 「现值冬季。在世界终焉吐蕊的花朵,将在世界新生后凋零。至于错失谢期,又没有意愿接受移植的花,就由我们负责摘取吧。」 八号抬头凝视敌人,同时在共通记忆和现场发声: 「走吧,诸位自动人偶姐妹、移植到这世界的花朵啊。」 『主人正在呼唤、主人正在呼唤,主人的赞赏正在呼唤。』 「启动声也无可相比,主人的赞赏正在呼唤。」 『不得擅自接近主人,得到抱拥的感受也得深藏于心,才是花美之处。』 「此花似铁如钢,不知锈蚀为何物的心绽放得斑斓绚丽,历久弥新。」 『数据有云,若善尽操守不越矩,此花将成花期无尽的无情之花。』 「我等永覆冰雪的情花,乃为坚信主人情感的blessing。」 『一旦踏出步伐,便有花束相待。所以快动身吧,诸位女仆型自动人偶姐妹。』 「那单独一人无力收受的感谢之花——」 『单独一人无法远送,因此他将在启动声的最前端耐心等候。』 八号对众人道出诗歌般的语句,闭眼后瞬时张开。 「耐心等候……!」 下个瞬间,八号朝复明的视线前端使出全力。 送上她所有的谢意。 第五章『抵达的开端』 没有阻挠的声音 没有阻挠的意念 也没有停滞的步伐—— ● 眼前有段走道。 佐山身在充满深蓝光线、占地五公尺见方的走道上,注视着前方的人影。 一名身负白翼的女仆。 她向佐山鞠了个躬,黑发随之摆动。 『我叫诺亚,是目前本舰内唯一恢复机能的自动人偶,也是能以语音输入指令操控诺亚意识的终端介面——以上。』 佐山对听似发自墙面的声音点点头,不过—— 「……新庄同学?」 疑惑的视线投向诺亚,她那副五官确实和佐山记忆中的脸孔相似。 但诺亚摇了摇头。 『这和造物主以自身形象创造天使是一样的道理——以上。』 「换言之,创造你的是新庄·由起绪?」 『您知道我的创造者吗——佐山先生——以上。』 佐山简单地回声「是啊」。 ……她也知道我是谁。 多半是命刻告诉她的吧。 这时诺亚忽然转身,场面显得像佐山在跟随她一般。 「你不是来阻挡我的吗?」 『诺亚乃是为助人而生——以上。』 接着她又加了但书: 『目前命刻小姐尚未向诺亚求助——以上。』 「你也是个恪尽职守的自动人偶呢,诺亚小姐。」 『我判断,您不必多加称谓——以上。』 佐山又对她的背影说: 「可以说说看『以上』吗?」 『以上——以上。』 「真的连说两次了呢。」 『tes.,只说「以上」就会变成连续说两次「以上」——以上。』 接着,诺亚向前走去。 『佐山先生,距诺亚完全启动还有十七分钟。如有急用,请随我来。我会带您前往概念创造装置——以上。』 没有脚步声。 诺亚的脚看似踏着地板,事实上似乎经过重力操控,并未接触地面。 或许是诺亚不想让地面沾上一点污痕,她完全没碰触自己的本体。 这时,有声音传来。 是诺亚的声音。 讴歌般的颂读声中,并未带有「以上」。 『来吧、来吧,阔步的裹泥胄甲。 去吧、去吧,脉动的钢铁刀枪。 我等将于战火境界发声, 我等将在生死岸头咆吼。 降临横渡世界与世界之方舟的灾厄—— 运使穿越感情与理性之力量的幸福—— 两者行经之处必有纷争, 两者驻足之处将有平稳。 两者交会之时,疑问顿生, 两者终结之时,答案立现。』 诺亚的白翼,也随着句句诗词渐显光亮。 墙上的深蓝色光线也仿佛与其共鸣般逐步增强。 ……就像是能为一切事物消毒的光呢。 之后,佐山随诺亚而去。 足音高响。 在走道留下一道道泥印。 ● 破坏是种瞬时成立的变化。 在夜下迸生的破坏,较大者有三处,小的则不计其数。 三处大破坏,是三头钢铁巨龙被轰上天空、摔入森林所造成。 其余的小破坏,是源自同样被轰上天空、摔入森林的人车。 比起打击声和金属声,风声更为强烈。 这是破坏肇始者挟风而动的缘故。 白色武神。 高逾十公尺的机械巨人。 只要它背上六枚羽翼轻轻一振,就能抬升那超重量级的躯体,并从翼间连续发出白色导弹。 当巨风刮得三架机龙不再运作时,山间的长廊已归白色巨人所有。 巨人站在辟林而成的道路上,仿佛连月下之风也要独占。 它往山下看去。 那儿有一群人。 无数人影以右脚断折或躯干被炮击开了洞的机龙为盾,待在那里。 对此,站在堤丰肩上的龙美背着月光问: 「现在你们要怎么办?」 逆光使她的表情难以辨认。 只能听见声音由化为剪影的她传来。 「这样好吗?」 问话声十分恬淡。 「让我在这里就了结你们,真的好吗?」 同时,堤丰的右手也按捺不住似的高举起来。 手中有剑。 六翼高扬,背后光线因热曲折。 风也缓缓地吹起。 「好吧——」 龙美的声音传人山下众人耳里。 「——我现在就了结你们。」 下一刻,堤丰背后产生了音爆。 白色巨人向动弹不得的人们全力冲去。 就在这瞬间— 「——不可以!」 一道声音闯进了堤丰和机龙之间。 那瘦小的身体横展着双臂,对迎面冲来的白风大喊: 「你还不了解吗?」 抹除恐惧的喊声贯透了风。 「你要的答案根本不在这里!」 但风仍未止息。 高速攻击直线袭来。 ● 龙美望着眼下。 她在思考背上月光是冷是热的同时说: 「……你真的没躲开呢。」 脚下。 由堤丰肩上可见的大地,刺着一把剑。 顷刻前挥下的剑。 没入土地的厚实剑锋短短两公分前,有一名少女。 金发少女。 身穿蓝色装甲服和橘色飞行夹克。 龙美知道她是谁。 希欧·山德森。 她两肩上下大幅起伏,眼角泛泪张着嘴—— 「——」 慢慢扬起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龙美的眼处在月亮逆光中,底下的她应该是看不见的。 但希欧·山德森的蓝眼确实地与她对视。 仿佛坚信龙美也注视着自己。 ……真有自信。 于是龙美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逃走呢?」 疑问立刻得到答覆。 「因为你搞错了——我们不是你要的对手!」 一听,龙美寻思片刻。 一会儿后,她吐了口气。 「那么——」 为自己的话起头后,龙美接着说: 「你还是另一个自己的对手吗?」 堤丰将剑拔出地表。 拔剑的感受虽不会经由堤丰反馈给龙美,但她仍能从其动作感到土的柔软。 「你的机龙还困在我这把机壳剑制造的异空间里唷?一点力量也没有的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力量没有离希欧而去。」 「那又在哪里呢?」 希欧即刻回答: 「——到处都是!」 希欧将横展的手按上胸口,并甩开眼角泪水说: 「只要是意志能到达的地方,都能够给我 力量!」 这一喊让龙美看向其他位置。 希欧后方有名左手抱着头的少年,右手已架起步枪。 同样地,躲在机龙背后的人们也重新打理起自己的装备。 真傻。龙美心想。 「你啊——会变成把人带下黄泉的恶魔喔。」 「可是——以前想要伤害希欧的恶魔,最后却给了希欧幸福。」 希欧接着问: 「那你又算是什么呢?你到底——是希望得到哪种幸福才战斗的呢?」 问题很简单,问的是为何而战。 所以龙美想了想。 ……那是—— 龙美又将思考压下,只说: 「等待是一件有趣——却也无趣的事。」 「……咦?」 龙美不打算再说下去。 会有这种对话,是因为自己夺走了眼前少男少女的力量。在空中收拾敌机的亚力士,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吧。 龙美的确认为自己夺走了他的对手,因此—— 「……在这里收拾你们,是会成为我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呢?还是会让我背负害亚力士失去对手的责任呢?」 堤丰举起了剑。 此举虽使得前方机龙后的人们有所反应,但龙美不以为意。 目标是眼下独自站立的少女。 只要这孩子不在了,其他人也会失去提供力量的意志吧。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龙美心想。 不仅是因为自己不耐久候,更重要的是—— ……杀了他父亲点燃战火的我得…… 尽该尽的恶,做该做的事。 龙美有如刻意要加深罪孽般,挥下了巨剑。 然而—— 「——!」 却意外受到风的冲撞。 带有深沉金属摩擦声和重量的风从空中直线降下—— 『喔喔……!』 龙美的视野、视觉、视线,以及双眼,都看着面前的一切。 看着眼下人们面露惊色。 看着冲撞堤丰的物体。 看着黑色的武神。 那是—— 「——荒人改!」 ● 撞击仅在刹那之间。 为了不被冲击震退,堤丰鼓动羽翼飞上空中。 不消数秒,堤丰已飞退百余公尺。它侧身备战,脚跟在着地时溅起土石。 龙美在仍萦绕着金属声的夜空中再次望向前方。 出现了。 在浪拍月岛的星海下,有一对比夜更黑的翅膀。 黑翼的所有者掩护众人似的沉身,架势并不陌生。 「喔……」 龙美发出不知是叹息还是讶异的声音。 手在身子一颤后扶上脸颊。 ……他来了。 血荒人改也回应似的说: 『我来丫,美树姐。只是刚刚多花了点时间帮其他分队解围,小小心迟到了。』 来了就好,迟到也无所谓。龙美心想。 「你准备好了吧……?」 听见荒人改答「是」,龙美感觉心晃了一下。 至今一直选择逃窜、避战、自我安慰的另一个自己,正坦荡荡地站在面前。 ……你终于来了…… 「不过……你怎么突然敢来找我了呢?」 想听的答案只有一个。 而答案确实到来了。 『因为我会赢。』 一口气后—— 『我会打倒你……!』 一听,龙美的眼角渗出莫名的泪水。 接着龙美点了点头—— 「我——」 等很久了。 终于能和期待已久的对手,在这里创作一场期待已久的战斗。 与觉醒的另一个自己正面冲突。 仿佛要投入这名为战斗的怀抱般,龙美动身了。 她将堤丰送向前去。 「我……!」 再也不用等了。泪水因此随风散去,笑容取而代之。 荒人改也有了回应,开始动作。 迅疾的风和守护之力,造成了音爆。 龙美驱使的则是攻击之力。 自己在速度上占有优势。 不过对方也是全速以赴。 第一步就卯足全力。 相对速度使得那黑影如热流般摇晃。 下一刻,黑白双风便短兵相接。 ● 希欧等人无法在山中自由移动。 被龙美拦下的时间,给了人偶们大举接近的空隙。 ucat以损毁的机龙为屏障固守阵地,而人偶则改采持续不断的零散攻击进行牵制,并借此消耗对方体力。 然而,让他们留在原地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附近森林中的巨响。 黑白双风挟钢铁和火星相互猛攻的轰声。 希欧目不转睛地看着声音的来向。 ……龙美小姐…… 龙美。 困住山德斐洛的人。 希欧几乎已经认定山德斐洛不会回来了。 不过—— ……真的没办法把山德斐洛抢回来吗? 如果有,线索会不会就在龙美身上? 希欧没有证据,也不知该从何做起。 但她依稀感到,答案就在龙拳中的机壳剑上。 近处有着枪炮声,和奔入林中破坏众人偶的战斗声。 远处有着剑戟声,和卷起旋风面对光与力的战斗声。 空中也有阵阵爆炸声。 名叫亚力士的机龙,正以其加速能力和攻击力持续击坠美国ucat机龙。 对讲机不断传来美国ucat的通讯。 其中有段话让希欧印象最为深刻。 某机龙驾驶员在遭到击落之前,是这么形容亚力士的—— ……他疯了。 加速、机动、攻击、回避以及控制那一切的决策力都不正常。 除此之外,从刚刚开始,撕破天空般的响声就不绝于耳。 是亚力士的引擎声。 他不停持续着极为勉强、似乎骨架都要当场弯折的高速动作。 那已不是飞翔。 他的动作有如恨不得劈开、撞碎天空一样。 唯有不须人身操纵、持续保持合一状态的亚力士能办到,一般机龙是学不来的。 这时,在希欧附近仰望天空的鸡冠头以疑惑的口吻说: 「——为什么整队美国ucat的机龙还打不过他一个啊?」 希欧明白他为何有此疑惑。 亚力士每一个动作都尽了他一切所能。 亚力士的性能虽优于美国ucat的机龙,也只是一机之差。 想推翻多对一的结果,还需要某个关键字。 而鸡冠头歪着脖子说出了它。 「那对我们这种小角色而言……实在太疯狂了。」 鸡冠头对着在背后地面捡舍弹药的同伴说: 「美国ucat的机龙都是一次升空十二架……你们不觉得,要赢过那样的阵容,就得有十二倍的疯狂吗?」 「对方真的就是那么疯吧。」 曲棍球面具男站了起来,拍拍鸡冠头的肩膀。 他在枪弹声中说: 「别管那么多了,快来帮我们捡谷子。」 「不过我平常都是做文书工作,近视很深耶。」 鸡冠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入众人,周围的工作也渐渐分为战斗和后勤两线。 他们分为以战斗守护阵地的一群,和整备枪枝、治疗伤患或准备再次出击的一群。 空中仍有声音。 森林也是。 而希欧在所有声音的彼端领悟了一件事。 不管是谁,都铁了心不肯退却。 美国ucat的机龙和亚力士都绝对不会认输。 ……因为他们有必须守护的事物。 双方互不相让,亚力士持续损耗着自己,机龙们持续坠落。 ……要是不想点办法…… 这时,希欧突然听见原川的声音从旁传来。 「你好像很想帮忙嘛,希欧·山德森。」 「因、因为……难道原川大哥不想阻止无谓的伤亡吗?」 转头一看,原川和一群光头窝在一起,修理堪用的机车。 希欧对着他的背影,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在飞越天空的大气斩击声和穿刺损毁机龙的飞箭声中说: 「有人在等我呢。」 「你在作梦啊?」 「才不是呢!」 希欧大叫。 「另一个希欧……正在等着呢。」 「你病得不轻啊。」 原川低声说: 「况且,你要怎么到等你的人那边去啊?」 希欧无法回答。 不过,救兵般的字眼在这时出现了。 开启了损毁机龙内部的美国ucat队员和逆鸡冠头们—— 「放心。」 正试着让机龙重新启动。 他们安抚着身子颤抖却无法顺利动作的机龙,明确地表示: 「就算你或我们办不到——也一定会有人带你过去。」 因为—— 「只要你还想去、想亲自面对他,那个人就会出现。」 「说的没错。」那人的话引起了共鸣。 回应来自将伤患抱出森林的静冈与山梨ucat队员。 他们口吐白烟,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但是—— 「我们的战斗也是一样——我们都乐于为值得赌上一把的东西出力,所以如果你——只是如果喔?」 看似队长的男子调整过绕在头上代替兜帽的围巾,再次望向森林。 见到他气也不多喘一下就再次出击,一旁休息的人们也站了起来。 「如果你又能飞了,我们就可以说自己确实成了你的助力。」 「那、那……!」 希欧问道: 「如果希欧真的不能飞了呢……?」 「简单得很。」 围巾男的视线带着笑容转来。 「我们将坚强的少女带上战场,也保护了她——到此为止都是应该的,其实这样也就够了。如果你能再度飞翔,我们也只会当成赚了外快。一种战争结束之后,可以在喝酒时向旁人自豪的外快。就是这么回事。」 说完,围巾男转过身去。 这时,希欧听见其他声音。 「放心吧。」 这是女性的声音。 她并不陌生。 希欧跟着转向溪谷、自己的来路。 那儿有两道人影。 一人是跨坐在大型重机上的男子,有着金色短发。 另一人是个高瘦的女性。 女性。 少女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们。 ……有吗? 女性走向希欧,迟缓但平稳。 有段黑影随她的步伐摇晃起来。 那是一头随夜风飘荡的乌亮长发。 接着,显现在月光下的笑脸,将声音送进希欧及众人的耳里。 「放心。」 女性吸口气。 「你一定可以重回蓝天。」 认出黑发女性的声音后,希欧不禁喊出声来。 「你是……!」 ● 黑白双风不断冲击彼此。 连续猛攻激出火花和金属声,且在下个瞬间被风卷散。 风与声。 攻势与呐喊。 冲击及反弹的尖端,以黑与白蹂躏着夜晚的森林。 执掌白色一端者,是巨大的六翼武神。 它的武器共有手中双剑、出自其翼的导弹以及本身的冲撞力。 而执掌黑色一端的,则是体型较小的双翼武种。 它的武器共有右手的刀、左手的拳,以及双腿的踢击。 刀剑相击,拳来甲挡,冲撞由回避化解。 双方的来往已超越「周旋」一词,化为无尽的盘绕。 黑色武神·荒人改一路猛攻。 飞场以一套串联攻击、回避与位移的武神战法,与对方缠斗。 现在,负责防御与管制的美影不在身边。 但飞场仍奋战不懈。 ……只要能战到最后—— 美影一定也在等着。 就像龙美一样,等着飞场的到来。 飞场深信不疑地挥下手中刀。 荒人改劈断无数林木后跃起,旋身再斩,并于着地同时跨步。 向前。 大步向前。 踏出由无惧推动的步伐。 『喔喔……!』 皓月当空。 自己的手还构不着等待自己的人。 手上的刀也未曾接触过她的躯体。 但她仍在等待。带着笑容,耐心地等待。 『……美树姐!』 即使手脚未及,意念依旧无远弗届。 于是飞场的话从战得过热的语言脑叶中冲了出来。 『——你说你杀了我的色老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色老爸?」 『对不起!我全力在打没有多想,请当作没听到!』 「那……你想知道的其实很单纯。」 龙美的脸略为低下。 月光在她脸上打出阴影,掩住表情。 只能听见她穿过烈风的声音。 她缓慢且含糊地说: 「那个人啊?他突然冲到了我们那边,冲到被诺亚锁住、我们想开也开不了的门前。虽然我把他当成敌人……」 苦笑响起。 「不过我在他眼中还只是个小孩,所以——」 『……所以?』 「所以他就大意了吧——即使被我一刀刺穿了背,仍然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接着是「呵呵」的轻笑声。 「他好像在完成五大顶的任务之后就死了。不过……如果他当时没被我剌伤,应该可以活着回到low-g吧?」 飞场没能回答。 「懂了吗?」 即使对方这么问,飞场仍说不出一句话。 接着是—— 「你可以大声地对我说啊?说『把爸爸还给我』。」 就算如此,飞场依然没有应答。 ……为什么要这样…… 最后,他将否定对手疑问的话喊出口。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啊!』 「但刺伤他的依然是我。当时刀上传来的感觉,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龙美不给飞场说话余地,继续说了下去: 「除了那一刀,其余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伤吧。再怎么说……」 话音叹息似的传来。 「他可是你的父亲。他是另一个我的父亲啊。」 『!』 堤丰鼓翼退开。 飞场想跟上,却被连射的导弹压得难以前进。 刀刃档格声在弹阵中咆哮,接着对方再度出声: 「位置是右腹侧,比肋骨低一点的位置,应该把肾脏跟肠子都刺穿了吧。没错,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翻了无数次医书,很确定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当时的手感不假。」 『……!』 飞场抗议似的向前移身。 爆裂的光弹磨耗着荒人改的装甲,数个零件因此炸飞。 巨响也成了耳所能闻的打击。 但飞场没有停下。 他将回避改为疾奔,冲向不断攻来的光弹。 ……可恶。 对义姐的想法,让奔跑的飞场心变得沉重了一些。 有种模糊的感觉挂在心上。 是好是坏也说不清。 他找不到适当的言语去描述,只能认分地自嘲太笨,笑笑不再深究。 但飞场告诉自己,这一次不能就此罢休。 比起脑袋灵光,父亲一定更希望自己能健壮地长大。 傻瓜也有傻瓜的做法。飞场如此心想,接着—— 『——!』 向前踏步。 距离已缩至三十公尺以内。 对高逾十公尺的武神而言,只是刹那之间。 面对如此距离,飞场又感到心里的沉重。 能让龙美体会到这份重量吗? ……啊,可恶。 飞场向前弯身,且在前倾下奋力挺进—— ……如果不能,一定会让人很难受吧。 奔向前去。 高提的膝头欲将脚尖刺入地面般压下,拉动身躯。 背上的翼炸开空气,将机体一举推向前方。 飞场挥高右手的刀,为斩击扭转全身,冲向堤丰。 同时,堤丰动了。 它并非退避,而是将双手的剑—— 『……下段?』 剑尖相指,形如八字。 相对地,堤丰所有羽翼一同向上拉伸。 遮盖了天空。 三十二发光弹自延展的羽翼带着不同间隔窜入空中。 目的并不难懂。 上以弹幕设防。 下以双剑为守。 可是飞场并未因此迟疑。 ……我要赢。 义姐被顶上的光弹照亮,但表情仍藏在阴影里。 她始终没露出脸庞。 所以—— ……我要赢! 飞场挥下刀刃。 ● 龙美看着飞场出手。 荒人改大刀一挥,但目标不是堤丰。 ……是树? 刹那间,数十林木被截成两段,四处飞散。 林木不是倒下,而是顺着挥砍的冲击,在空中翻转。 它们掩蔽了堤丰的正面视野和天空。 上方,有些物体撞上了漫天断木。 堤丰击出的光弹,已自空中落下。 追击荒人改的光线纷纷命中荒人改掀起的木墙。 『……!』 龙美面对光弹爆破声和树干碎裂声,找出了荒人改的身影。 黑影由下窜来。 飞场打算以高飞的树木挡下来自空中的攻击,同时从其下方突袭。 然而一旦被对手看在眼里,这招便失去了效用。 「在那里!」 堤丰双臂一抬,振肘挥剑。 剑尖劈开林木,刺进犹如一团黑影的黑色装甲。 无窒无碍。 刺耳声响中,整段剑身没入钢铁铠甲。 可是—— 「!」 堤丰收回了剑。 自树雨及光爆中现身的,是一块黑色装甲——荒人改的胸部主装甲。 但堤丰刺中的,也只有这么一块钢板。 本体不在那里。 因此龙美眉头一揪—— 「难道——」 下一刻,风呼啸而至。 动静来自正上方。 漆黑疾风自间隔不一的倾盆光雨间奔向堤丰。 荒人改舍弃身上绝大多数的装甲,大幅减轻了重量。 黑色武神将装甲做为诱饵,自己跃入了光雨当中。 它仿佛在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堤丰的剑才刚收回,无法及时应对。 而上方的黑色武神已高举着剑,张开双翼,全速俯冲。 经双翼推力加速的纵劈,带着破竹之势直线袭来。 黑风任凭光爆噬晈地舍身攻击,就这么坠入龙美视野中央。 不偏不倚。 愈来愈近。 然而—— 「没用的。」 龙美笑了。 低着头、面蒙黑影的她笑着喊道。 「这样还是碰不到我!」 ● 飞场在动力全开的金属声中,见到难以置信的画面。 那源自某种刀法。 站在堤丰肩上的龙美,抽出背后的刀。 她单以右手持用的刀,挡下了另一把刀——飞场操控荒人改施展的全力一劈。 ……太扯了…… 现在,荒人改保持挥刀姿势浮在半空中。 龙美的刀以绝顶平衡感撑住了荒人改。 树木在背后坠地,堤丰的光弹砸向地面及树群。 光团从下方照亮四周的一切,刮起剧风。 不过—— ……这下不太妙吧? 飞场即使化为钢铁之躯,也在这一刻感到寒意。 接着,他听见细小的叹息声。 「为什么……」 龙美低着头微微吸气。 「为什么还是不行呢……?」 问号跟着浮出飞场心里。 因为她的口气不像在数落飞场,反而像是自问。 ……美树姐想告诉我什么吗? 那就是她等待与战斗的理由吧。 ……难道……该不会—— 『……!』 当飞场灵光一闪时,龙美已有所动作。 她有如一巴掌甩向姗姗来迟的飞场般,猛然拉开撑住荒人改的刀。 飞场临机立断。 几乎同一时刻,荒人改受到了攻击。 飞场使出的全力,被龙美的机壳剑吸收后如数送回。 这仿佛是在否决飞场,说他还不足以与她匹敌。 结果—— 「——!」 荒人改遭到破坏,飞得老远。 ● 龙美看着荒人改断成两截。 它并非被劈开,而是被冲击撕裂。 空中的荒人改随抛物线远去,自腰部一分为二。 金属撕裂声有如刮削玻璃的尖响。 分家的钢铁身躯落人大片森林,接着—— 「——」 群木不荷重量,塌出窟窿。 根部在树干弯曲断裂前先行示弱般翻出地面,纷纷圮倒。 窟窿就这么接上某个开阔空间——一条道路。 日本ucat列车所辟出的路。 映在龙美眼中的,只剩下残破的机龙,以及一群战力不值一提的人。 一群光是人偶就应付得不可开交的人。 荒人改的残骸,随冲击惯性一路滑进他们所处的道路上,有如在夸耀这一击的破坏力。 钢铁巨人的上下半身摧残、推挤着倒下的树木,接连滑向道路的起点。 它们刮起大量土石,最后慢慢停下。 接着,龙美将视线转向了路上的人们。 和亚力士相对的少女也在其中。 龙美又看了看周围,可是—— ……美影还是来不了吗? 金发者只有山德森家的女孩,其他净是些生脸孔。 也好。龙美心想。 「这样她就不必目睹龙司送命了。」 龙美将剑收进背上鞘中,喃喃低语。 这时,龙美注意到一件事。 希欧·山德森正望向这里。 不对,如果只是单纯地看,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 令人在意的,是她的表情。 ……吓呆了? 那是一张既像讶异又像难以置信的脸。 「……怎么了吗?」 以枪声为衬的问题,让希欧猛然回神。 她慌张地回答: 「希、希欧怎么了吗!」 希欧这一惊,在她周围引发了一串动作。 一群光头、鸡冠头和肌肉男急忙将希欧团团围起,抱胸问道: 「我等乃飞王亲卫队……!你找飞王大人有何贵干!」 龙美闻声皱眉,反问: 「……亲卫队?」 「希、希欧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全都是他们临时掰出来的!原、原川大哥,你也帮忙解释一下嘛!」 一听,坐在一边进行整备的少年随口回应道: 「飞王陛下动怒罗。」 「小的该死——!」 男子们同时向希欧深深下跪磕头。 人在中间的希欧后退一步,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看着龙美说: 「那、那个,现在希欧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就算你问我……」 龙美尴尬地侧首时,希欧身边的少年突然将手向上一挥—— 「——?」 抛出某个银色物体——一支扳手。 与那诡异的动作相较之下,原川抛出工具的原因更教龙美不解,因此她跟着抬头。 这时,下跪的男子们转过头来,和希欧一起大喊: 「趁现在!」 声音是喊向这一侧。 可是那指的又是什么? 想当然尔,那一喊的对象不是自己。 ……那么—— 龙美随即找到答案。 左手边不远处,有个在堤丰肩上疾奔的影子。 飞场·龙司。 「……!你还活着!」 事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龙司虽全身血迹斑斑,但他的右手已拉到背后,准备攻击。 少年直扑而来。 而龙美已将刀收回鞘中。 ……糟了……! 全都是因为刚才的荒人改。 挡下荒人改凌空劈砍并顺利回击的瞬间,让龙美以为胜负已定。 ……他在那之前就脱离荒人改了吗? 答案就在眼前。飞场及时和损毁的武神分离,因此他即使伤痕累累,仍保住了性命。 现在只穿装甲服长裤的他,想必是从荒人改跳到堤丰肩上的。 而且—— 「多亏有希欧他们替我引开注意力,我才能这么接近你!」 视线笔直射来。 龙美立刻选择回避,面对飞场向后退去。 但飞场快过了她。 转瞬间,少年已在龙美胸前。 飞场接着沉下身子,紧握右拳—— 「——!」 上钩拳就要扫来。 这时,龙美让自己执行下一个动作。 勾动右手指。 令堤丰随之挪动。 目的是拉开飞场脚下的堤丰左肩。 而其左锁骨关节也果真因此拉出缝隙。 飞场与龙美的间距也被拉长,然而—— 「!」 飞场又重踏一步,击出右拳。 见到这锥刺般的一拳,龙美仰身闪躲。 「……!」 ● 下个瞬间。 所有人都见到了。 飞场的右拳硬生生停下,抵在龙美胸下。 ● 飞场不动了。 所有意识都集中在右拳面上。 这一拳原来是要打在龙美腹侧上的。 若完全击出,或许能打断她几条肋骨。 但飞场突然停下这拳,不是因为失手。 右拳上有着某种感触。 「这……」 他松手摊掌,答案便在一托一捏之间揭晓。 「……应该是88b吧,而且没穿内衣。」 恰到好处。下过感想,飞场发现另一个事实。 ……不会吧。 飞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抬头看向龙美。 龙美表情冻结,飞场却笑歪了嘴。 「今天我总算是捏到了!之前每次都被闪掉唷!」 耶~! 「——万岁!是我判定胜罗!」 下一刻,飞场看见龙美有所动作。 她有如龙卷风投法的左投般大幅扭身,转回时顶着一张红透的脸。 「色狼……!」 飞场吃了龙美全力的一巴掌,旋转着飞进空中。 ● 龙美几乎下意识地还击。 若有意图,也只有一个。 ……用现在最强力的攻击打烂龙司! 与右手同步动作的堤丰左肩已退向后侧。 如此便能顺势以对手的攻击回敬空中的对手。 上钩拳。 左肩向前一带,挥起了超高速的超重铁拳。 「堤丰,挥拳!」 铁拳瞬时突破音速,裹上一层音爆和雾气。 直捣目标。 毫不留情地振臂高挥。 犹如前天夜晚的加料重演版。 那一拳虽将飞场打得不成人形,但准头、速度都差强人意。 而这回万无一失。 ……这么一来,龙司也能安心地去了吧。 不过,龙美看到了意外的画面。 「……咦?」 飞场在捱轰的同时蜷曲了身子。 ……那是—— 是的,龙美很清楚那代表什么。 那是她的招式。 能够吸收、消解任何打击的动作。 「他做得到吗……?」 不可能,龙美心想。能办到的只有自己一个。 然而,一道来自正前方的喊声否定了她。 「他就是会!」 女性的声音。 并不陌生。 「龙司办得到!他被四吉的攻壳武装打到时也用过了一次!而且那时候——」 是美影的声音。应该不存在的坚定声音。 「那时候,龙司还飞到我身边来了!」 下一刻,飞场将这段话化为现实。 他脚贴堤丰拳面,屈腿弯身—— 「!」 纵身一跃。 跳向背后——毁损机龙伏地后构成的屏障。 他迅速且准确地飞往敌方据点。 那儿有道直立的高瘦人影。 龙美看见了,但对方与她记忆中的身影有所不同。 可是—— 「……那就是最后的进化?」 ● 飞场在着地时看向前方。 看着站在月光之下、森林和众人之前的人。 美影。 不,那不是飞场认识的美影。 「…………」 美影对哑然失语的飞场腼腆地笑了笑,别开视线说: 「我来了,因为我等不下去了。」 接着—— 「——怎么样?」 她将手伸向颈后,撩动头发。 漆黑的长发。 飞场看得忘了反应,只是听着她说: 「贤石留在我身上的力量,完成了最后的进化——给了我想要的颜色。」 「影子的颜色……」 「嗯。」 美影缩起肩膀,偷瞄飞场一眼。 飞场也转眼看去,发现浏海上还有撮金发。 少女红着脸捏起金发说: 「这个……一定是妈妈特地留给我的。」 接着她两手按住胸口,缩起身子。 「……奇怪吗?」 「不会……」 「不喜欢吗?」 怯懦提问的美影背后,有一大群人不知怎地抄起刀枪。 于是飞场连忙摇头说: 「简直棒呆了!」 「真的吗?跟之前比哪个好?」 这也太难回答了吧?比血更稠的汗从飞场脸上汩汩流出。 但飞场率直地回答: 「——虽然代表世界一家的金发巨乳也很棒,可是黑发巨乳象征了日本的风雅,同样值得高兴!我的最爱永远是最新的美影姐!」 「是吗?」 美影放心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 她害羞地微笑,并抓起飞场双手—— 「我的比美树还大,而且一样没穿内衣喔?」 让他的手指陷入胸部装甲服下侧的软质曲面。 之后美影晃动黑色浏海,有些担心地问: 「……喜欢吗?还是说美树的比较好?」 「怎么可能!」 飞场不顾周围上膛声大喊: 「没有人比美影姐更好了!」 「这样啊。」 美影笑弯了眼,微笑的唇间贝齿微露。 之后她看向一旁。 森林之中,有架白色武神站在无数倒木彼端。 接着,美影的手绕过飞场颈子抱住了他,贴着脸颊点点头。 「……一起打赢她吧。」 「——好。」 位在飞场视线远端的龙美也跟着顿首。 她同样叹了一声,放松肩膀—— 「那好吧。」 右手猛力一挥。 堤丰随之突袭。 「!」 全力加速。 吹飞背后林木,直线冲来。 但飞场没有多大动作。 只是摆手示意众人退开,并感受脖子上美影双手传来的力量。 她就在这里。 她终于清醒过来,而且来到了这里。 希望人如其名的她也总算如愿以偿。 胸部还很大。 无话可说。 但飞场仍开了口。 胸部先摆一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要说。 能连结自己与美影的词语。 能和眼前求战而来的白风对抗之力。 那就是—— 「荒帝……!」 ● 美影伸张双臂,背后传出金属的吼声。 由黑色重金属铸成的躯干框架随后而至。 动力系统、人造肌腱及四肢框架也跟着来到周围空中。 紧密接合。 更多框架和人造肌腱出现在头、胸、背、四肢周边,受装甲敛合、压缩,固定成形。 金属声及风声交鸣。 荒帝的自律系统张握五指,踏实脚尖,由肢体末梢感受自身存在的确立。 美影和飞场也逐渐埋没在无数的接合中。 机件包覆全身时,合一程序也跟着启动。 化为机械和美影同在的感觉,让飞场既温暖又有些腼腆。 接着是更进一步的变化。 飞场以高速加压的视觉仔细检视它们——这些由进化带来的变化。 刹那之中,在各处追加装甲及人造肌腱接合时,双臂和头部都—— ……还要再多些什么? 首先是右臂。 一面盾——不,正确而言,是个弹射台般的宽长底座。 这个形似极长装甲的部位,事实上是—— 『神碎雷的底座……!』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装甲出现在左臂旁。 一面接于左肘的狭长带爪钢甲。 这才是供荒帝御敌的厚实巨盾。 下端有段长柄,明示其后黑刀的存在。 胸部也新增了装甲,使得其外型趋于女性—— 『————』 同时,头部组件后方喷出有如黑色火焰的物体——一束在风中摇曳、翻腾的黑发。 无数气流也在此刻自荒帝全身流泄而出。 武神。 俨如血肉之躯的武斗机神。 肩甲高大有如披挂,腰甲宽阔有如长裙, 接着,荒帝手持盾下握柄,抽出一把漆黑长刀。 化为影色战姬的荒帝浅展双臂,放出吸气似的响声。 『——!』 白风已逼至面前。 势将操使暴风之力化解一切攻击的敌意之风。 但荒帝无所畏怯,摇发迈步。 『我要上了!』 放声高喊。 『……我要上了!』 将心念诉诸冲击。 第六章『风语的距离』 我不会就此停下 ● 声音不绝于耳。 铁声。 钢声。 金属声。 表示机械的存在。 尚有其他声音。 风声。 土声。 山林声。 表示动作的存在。 还有更多声音。 打声。 击声。 刀剑声。 表示战斗的存在。 众声交融,合而为一。 破声。 碎声。 毁坏声。 呼唤着胜败。 然后是人声。 「喔」的呐喊声。 「啊」的惊叹声。 「嗯」的应答声。 不仅止于四方,声音浸透了八方天地各个角落。 剑奔。 弹流。 铠磨。 铁鸣。 钢击。 械走。 所有动作在攻防之间变换不息。 声音回应、叫唤,为求答覆而问。 每个进退都在极速之间,即便扭腕回刀也能激起音爆。 黑与白的四周,旋绕着真空的尖响以及夜风的薰香。 白风的高速连击遭黑风的回避及防御化解,黑风的攻击也在白风挪移之间转为守势。 风火纷散。 天地迸裂。 声音不绝于耳。 武神之战的一切声音。 『我听见了……!』 黑色武神窜破自身的呐喊。 冲入白色武神眼前。 『那是呼唤我的声音……!』 ● 美影任凭感情恣意而为。 她一点也不担心龙司。 经过高速加压的思绪将全身交由飞场发挥,允准他要求的任何力量。 毫不停歇。 无论是背上双翼。腿部动力。上身平衡等,凡求必应。 一切都是为了让飞场随心所欲地动作。 可以的。 现在的自己可以应飞场所需,以他期望的速度完成他期望的动作,无惧于堤丰的双剑。 美影负责防御。她理解每片装甲的状况,测得抵销攻击的最佳角度,更让荒帝有如控羽骋空的飞鸟,在剑风中展翼前行。 要快。 还要再快,美影心想。速度还要再快、再快。 不需要感情的言语。 也不需要描述思绪。 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比反射神经更快的动作,对付眼前的敌手。 这是阵刚烈的风。 所以得加快速度。 双方高速缠斗,谁也探不进对方背后,只能侧身以对,保持攻击接连不断。 左侧。 左侧装甲已在剑刃无数次磨擦中过热. 要善用盾。若将盾使得更加精巧,就能将蓄热压至底限。 ……不对! 不应该这么想。 这种想法会辜负那声音。 她也听见了那不断传来的声音。 动作与冲突造成的声音,全都含有同样的意念。 那是—— ……美树…… 美影不禁思索。 为何她击出的声音都仿佛在哭泣呢? 对,就是哭声。 每次打击,都像个哭求依靠的孩子在挥拳。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那么强悍、那么有力的她也会哭泣呢? 不明白。 想知道答案。 不,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美树。 她说,她杀了飞场的父亲。 这话几分是真,几分是似? 她觉得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吧,对方相当于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呢。 而她又执意等待飞场,等待自己所杀之人的继承者。 为什么要等呢? 为什么能战无不胜呢? 为什么要一再地和飞场交手呢? 为什么会哭呢? 为什么—— ……为什么就算龙司输了,她依然继续等待呢? 美影明白。 明白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赢了不该赢的人,所以要对得起那个人,就得让自己不输给任何人吧。 也因为如此,即使战斗使她疲倦,依然必须继续赢下去。 不过,她可以输给一个人。 那个人的继承人。 ……她一定等很久了吧? 尽管长久以来扮演敌对角色屡屡击败飞场,却依然耐心等候。 等候能互倾全力的一刻。 现在,美影为高速机动同步着机翼与腿部的传动状况,同时心想—— ……龙司也是来答覆她的吧。 为了使龙司尽情答覆,美影说的是—— 『龙司——加快速度!』 『——好!』 传送动力。 使全身跃动。 想必飞场早已察觉美树的意图。 飞场的喊声跟着传来,仿佛印证了美影的猜测。 『美影姐……!』 有如许下承诺。 『我一定会赢……!』 『——嗯,好。』 美影回答。 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想要多少力量都可以,全部都给你。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一定会帮助你完成。 力量—— 美影回想起从前。她曾对自己是机械还是人感到怀疑,因而害怕手中的力量。 但现在不同了。 她需要力量。 没错,美影心想。自己很高兴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若非如此,就牵不起等待者的手了。 于是,美影渴求更快的速度。 她完全延展双翼,分毫不差地配合脚部动作。 让飞场每一步都带有飞翔的冲劲。 所以还要再快。 纵使对手再强硬。 纵使对手再坚韧。 纵使对手再勇猛。 只要够快,就能触及对方。 速度绝不会辜负自己的期望。 因为—— ……那是赶到等待者身边的唯一方法! 视野无声无息地高速流动。 而美影仍凝视着。 凝视天地间的一切。 月。 星。 夜。 森林、人群。 飞花般飘散的炙热铁屑。 自身躯体和眼前的白,在一切的中心舞动。 中心—— 双方在所有动作和真空的中心正面对决。 在一个单纯至极的空间中。 就连空气也被赶绝,只留下最为纯粹的事物。 好美啊。美影如此赞叹,并看着龙司向美树伸出双手。 黑色身躯穿梭于白剑之间,果决前行。 简单地一旋身、一动眼,就跟上了白的闪躲。 『————』 跨越高速后的世界,竟是如此地沉静。 成了一个毫无累赘,唯有动与静的世界。 一个脚步强稳,不必惧怕摔倒,位于进化终末的境地。 ……真好。 舞动。 钢铁之心随身舞动。 龙司悠游于白色剑刃、炮火、回避、防御等任何反应之间。 他避开一切伤害,只求用自己的手抓住对方。 『龙司……』 在美影眼中,龙司的动作略带迟滞,也有些胆怯。 所以美影要在背后支持着他。 两手搭肩、倚近—— 『嗯。』 伸手推动。 将龙司轻轻推向另一个他。 一路顺风。 ● 龙美看着荒帝穿过无数攻击逐渐逼近。 在真空和疾风交杂而成的无声空间中凝视对方,防护风衣的下摆也遭其绞碎。 在纯净透明的如瀑月光下,荒帝晃身而至。 既非步行 奔跑。 更非滑动。 它仿佛是个缓慢的钟摆,一点一点地靠近。 见状,龙美懂了——荒帝承接了任何动作造成的一切重量,并将其偏折、化解。 就连步行或前移时脚底及身躯所受的压力也一样—— ……全都在精确的控制之中吗? 力量在受阻时,会产生恰好反向的反作用力。 因此,若要控制承受的力量,多是以退后的方式达成。 但谈到控制全身的作用力时,情况将完全不同。 因为偏折受力所用的退后动作本身,也会造成反作用力。 若无法偏折后至的力,力就会在体内相冲。 所以—— ……不可能控制全身承受的每一分力! 但是,成功案例就在眼前。 荒帝——飞场和美影。 飞场和龙美一样,懂得偏折力量的方法。 美影则根据飞场的反应,调整全身动作。 高速计算能力以及人机合一的武神系统,达成了这惊人之举。 荒帝巧妙利用了细微的时间差,并以翻动装甲板偏折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 哪怕稍有闪失,所有力量恐怕就会在体内各处造成破坏。 然而,熟悉飞场每一个动作的美影,能够天衣无缝地与他配合。 两人超越了一心同体。 俨然成了单一个体。 完美运用力量的单一个体。不,到这地步—— ……他们已经驾驭了力量…… 而后,黑翼在龙美眼前展开。 荒帝缓缓没入堤丰怀里,刀锋随后而至。 故龙美举起堤丰左手,以剑相接,欲借两刃互抵时趁隙以右手攻击。 不过—— 「!」 左手的剑被弹开了。 能够接下任何力量的技巧遭到拒绝,退了开来。 ……这是——! 龙美很快地察知答案。 这是力量所为,也是技巧所致。 道理很简单,荒帝只是在龙美动手抵销力量的瞬间,稍微偏转攻击方向罢了。 但实行起来并不容易。 因为龙美在接触飞场的攻击时,就决定了力的偏折方向。 仅有一瞬。 判断若有片刻延误,就等同正面受击。 因此,要破解龙美的消力,必须在那一瞬之间重新调整攻击方向。 所以在龙美心中,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懂得方法的飞场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而拥有力量的美影能协助他将其实行。 于是,龙美和飞场之间不再有「抵销」的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由超绝技巧驱动的剑击。 不带多余力劲,刀剑纯粹地交锋。 银弧奔走,月弧飞窜。 湛蓝火花在透明空间中溅溅散散,有如乍绽即逝的铁花。 不停攻击。 攻击就是龙美唯一的动作。 她有如拨开伸来的手一般,接连攻击。 别过来。 ……别过来! 不对。 她的思绪不只如此。 ……都要他别过来了…… 然而—— ……他还是不会停下……! 荒帝做出回应。 它在空无一物的空间中慢慢地随势摇摆,有如任风抚动的柔枝。 『 ……!』 不带喊声,什么也没有。 荒帝只在摇摆间探入堤丰怀中,更向前去。 在鼻息相接的极近距离中,龙美迅速出手。 直线劈下右手的剑。 对此,荒帝的左臂如蒸烟般缓缓升起,亮出了盾。 白剑刺入盾尖。 将厚实钢甲一举断开。 当剑被导向地面时,荒帝也失去了盾。 同时,龙美再次动作,左剑划向荒帝颈项。 荒帝黑剑一转,弹开飞来银弧。 黑与自在澄透的世界中再度激撞,剑音只存于想像之中。 而下一步才是龙美的目标所在。 她利用左手的剑,把黑刀弹向外侧,将荒帝适才的招式双倍奉还。 失去左盾后,美影势必得为左右手重量的变化调整重心。 只要趁机使劲击退荒帝右手的刀—— 『!』 荒帝以平衡为优先,舍弃了刀,上身顺势向右一偏。 此刻,荒帝刀盾尽失。 龙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堤丰勾动右腕,挑起被荒帝盾牌格开的剑—— 「——这下你怎么办?」 剑尖随这一问直指荒帝咽喉。 下个瞬间,龙美看到了荒帝的反应。 荒帝抬起没了盾的左臂—— 『……!』 将手掌压向刺来的剑尖。 没有声音,但破坏仍在。 剑刃刺穿了荒帝的左手,自头至尾完全没入荒帝左手,然而—— 「!」 荒帝却将剑锷连同堤丰右手掌一把握住。 一把握碎了右剑和右掌。 至此,荒帝的手终于接触了堤丰。 接着,龙美看着荒帝握紧右手。 ……难道—— 刚才放开剑,跟有如保持平衡而倾向右后方—— 「——都是为了这一拳?」 在毫无掩蔽的空间中,射出的铁拳清楚映在龙美眼中。 拳头看似飘摇不定地飞快袭来。 目标是堤丰的颜面。立于一旁的龙美断定,自己接不下这一击。 即使想抵销力道,也会遭飞场和美影反制。 挡无可挡。 堤丰右手也受制于荒帝,无法退开。 「那这样如何!」 堤丰左臂一挑,撩起左剑自断堤丰右臂,同时向后跳开。 退了这一步——不。 ……只要直接撤退…… 龙美犹豫了。 此时若撤退,的确不会败在这里。 可是—— ……这样行吗? 自问之际,两样物体挡下了后退的堤丰。 那是声音,以及光线。 从空中刺入这空间的声音是—— 『龙美……!』 是亚力士的声音。 但她听见的,不只是由天降下的声音。 趴在远处林中的机龙身旁也—— 「别想逃!」 那是希欧·山德森等无力之辈的—— 「发射……!」 龙美看见了光。 毁损的机龙撑起了上半身,张嘴吐出光芒。 主炮的光。 「……!」 光射向堤丰背后,机龙则因后座力而退开。 不知是打偏了,还是根本不求击中。 无论如何,机龙旁边那些仓皇逃窜的人们—— ……的确挡住了我。 龙美道了声谢,只让堤丰退了一步便不再移动。 她选择回避——翻仰上身,闪过荒帝的拳。 可行。 荒帝的拳已来到面前三十二公分处,并将于下个瞬间通过自己眼前。 就在这时,龙美感到荒帝似乎喊了些什么。 不是错觉,自己的确听见了。那是—— 『神碎雷——!』 3rd-g的概念核武器。 现在,荒帝并未装载那具冥府的打桩机。 神碎雷保管于诺亚之内。 但龙美眼前仍多了道裂口——另一端就是做为机库之用的概念空间。 他们想用概念空间吞噬龙美。 「什么……!」 龙美的反射神经带动了肢体,使她抽刀防御—— 「——!」 她往概念空间裂口砍去,吸收那股力量。 裂口没入刀刃时,荒帝的手也窜过她眼前。 龙美为躲过一劫松了口气,然而—— ……糟糕…… 她有种预感。自己犯了一个重大错误。 接着,她发现自己刚才的攻击,就是飞场或美影或他们俩在这场战斗中的企图之一。 「该不会——一 龙美吃惊地举起机壳剑望向前方。 她望向挥拳而去的荒帝彼端,站在林间通道的人们。 那里有个少女。 少女的蓝眼睛直视着龙美,开口说: 「拜托你一定要来……」 向天高喊。 「山德斐洛——!」 了亮的喊声,从龙美手中要到了回复。 封在机壳剑之中那股张开概念空间的力量涌现,这也就表示—— ……给了之前被同样力量封住的物体一个出口……! 迸然而出。 力量从机壳剑刀身中获得了解放。 蓝白双色的重甲机龙。 山德斐洛。 ● 转眼间,希欧和原川已被纳入山德斐洛之中。 一口气还没吐完,所有视线都被拉上了天空。 空中有个朝山德斐洛降下的影子。 是一架红蓝白三色,与空气摩擦得全身过热的机龙——亚力士。 山德斐洛转向亚力士,在离地二十公尺的空中暂时停下。 它打开全身推进器,摇尾似的确认进度,接着将垂直的机身横转一圈后说: 『——动力万无一失。』 「准备得还真周到啊。」 希欧一面乘上后座,一面对原川的话点头认同。 「太好了……」 眼下,已在背后的地面有一群人——将自己带来这里的人。 缠绕围巾的山岳部队队长、留鸡冠头或戴面具的沙丘联队、蓝色装甲服的美国ucat们。众人全都仰望天空,朝他们挥着手。 「那、那个,再不走开的话,会被推进器吹走喔!」 众人急忙逃开。 但他们仍带着一张笑脸,不时回头。 「早点回来啊!」某人喊道。 于是希欧又点点头。 真心地准备踏上战场。 飞往高空——龙专属的战场。 希欧在后方坐定后,等着与山德斐洛合而为一。 这时,前座的原川扔了个东西过来。 是个红色的小纸袋。 「糖炒栗子……」 「你就趁合一时啃一啃吧,出来再吃会肥喔。」 「合、合一以后又不能吃!」 『可以的,希欧。我可以连带转化糖炒栗子,直接把它放进你的消化系统里。』 「……不是希欧有意要反驳,但品尝食物的是舌头不是胃呢……」 说完,希欧听见原川的轻笑。 「随你啦。出发罗,希欧·山德森。」 「原川大哥,你要带希欧去兜风吗?」 「不。说要出发的人是你,我是司机。不过你还是老样子在那里拖拖拉拉,得催你赶快上路……所以我今天也要说一样的话,希欧·山德森——走吧。」 希欧想了想原川这番话的意思。 接着少女发现,原川似乎不会再丢下她不管了。 既然如此,她只需要这么回答: 『tes。」 希欧望向天空说: 「带我去吧。」 高声地说。 「带我去吧——到答案存在的绝对位置去!」 ● 下个瞬间。 散布于生驹山地的每个人都看见了。 一道蓝光笔直高升,直往黑暗夜空中央而去。 同时,空中的机龙们也散往一边。 仿佛要将路让给奔驰于夜幕中心的蓝光。 接着,有个带着红光的物体在低处翻动后划破夜空,追向蓝光尖端。 一蓝一红两道光,就这么在众人眼前直窜天际。 前往他们到达不了的空域。 ● 龙美看着亚力士再度上升。 只在一瞬之间。 而眼前的荒帝仍有动作。 荒帝没收回挥出的右臂,直接顺势旋身,准备下一次攻击。 无声之中,龙美以左手握正放出山德斐洛的刀。 正面是旋身中的荒帝。 它的右臂向后拉高,将在极度扭动上身后一拳挥来。 ……尽管来吧。 龙美心想。 「不管来几次,我都会把你挡开的……」 龙美在低语之中鼓起力劲,接着撩动右手,让堤丰举起左手的剑,要以剑对付荒帝的拳。 然而这时—— 「——果然是白的。」 后方有人将龙美的裙子高高掀上腰际。 ● 一切是这么地突然。 龙美的意识仍集中于前方,让反应有所迟疑。 「……?」 仓促之间,她猛然扭腰向右退开,压下裙摆蹲低。 再往堤丰左肩看去。 见到的是—— 「龙司……」 「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距离三公尺。 想必是重施故技,才能再度靠得这么近。 他借那一拳和虚唤神碎雷转移注意力后,再趁着山德斐洛出现时造成的犹疑—— ……让荒帝背向堤丰,解除合一…… 转头一看,荒帝又转过身来,接着—— 『————』 在和缓的风中停下动作。 武神的站姿有如女性。 原先负责荒帝所有战斗动作的人,已在自己眼前。 飞场—— 他带着无奈的笑容前进了一步。 龙美保持蹲姿,双手紧握机壳剑—— 「别……」 想说「别过来」的她猛然忆起某个画面。 过去也有过这样的情境。 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龙美和许多人避难时遭到开不了的门阻挡,没有贤石保护的人们相继倒下。 从父母手中得到防护贤石的龙美—— ……只有我一个平安无事…… 天崩地裂之中,眼前每个人都只能呻吟、等死。 龙美虽想帮助他们,却无从救起。 唯一幸存的她,只能怀抱着保护他们到最后一刻的使命感。 因为她仍有战斗的力量。 这时,他出现了。 敌人出现了。 他说他是来救人的,可是龙美不敢确定。 她无法判断对方所言是否为真。 说不定,他会给予步入毁灭的人们更大的痛苦。 于是—— 「不要……」 飞场再度靠近。 龙美跟着摇头抗拒。 即使发现身体在不觉间颤抖起来,也无法制止。 「不要……」 她将剑尖指向前方,警告飞场别再靠近。 「不要……!」 但飞场没有停下,踏进攻击范围。 至此,希望飞场远离的龙美反而主动靠近。 「……!」 她举刀突刺,刺向正面,飞场的右腹。 步伐软弱,速度也不快。 然而—— 「——」 刀尖仍旧刺入飞场腹中,贯出后背。 ● 龙美的刀法仍有极高水准。 刀尖无声无碍地刺穿目标。 ……咦…… 自己造成的事实让龙美又悔又疑,心里一片空白。 手里握的是刀柄。 柄顶有刀锷,紧贴飞场腹部。 她真的下手了。 「啊……」 怎么办?怎么会? 为什么,他以为自己刺不下这一刀才没躲开?为什么?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龙美又得面对同样的疑问。 虽然刺中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躲? 这时—— 「原来是这样啊……」 说不定,他会给予步入毁灭的人们更大的痛苦。 于是—— 「不要……」 飞场再度靠近。 龙美跟着摇头抗拒。 即使发现身体在不觉间颤抖起来,也无法制止。 「不要……」 她将剑尖指向前方,警告飞场别再靠近。 「不要……!」 但飞场没有停下,踏进攻击范围。 至此,希望飞场远离的龙美反而主动靠近。 「……!」 她举刀突刺,剌向正面,飞场的右腹。 步伐软弱,速度也不快。 然而—— 「——」 刀尖仍旧刺入飞场腹中,贯出后背。 ● 龙美的刀法仍有极高水准。 刀尖无声无碍地刺穿目标。 ……咦…… 自己造成的事实让龙美又悔又疑,心里一片空白。 手里握的是刀柄。 柄顶有刀锷,紧贴飞场腹部。 她真的下手了。 「啊……」 怎么办?怎么会? 为什么,他以为自己刺不下这一刀才没躲开?为什么?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龙美又得面对同样的疑问。 虽然刺中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躲? 这时—— 「原来是这样啊……」 龙美听见语带无奈、稍微忍着痛的话声。 是飞场。 龙美不敢看他的脸。因为无论他现在作何表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但深低着头的龙美眼前,突然多了两样东西。 是飞场的双手。 那双手慢慢覆上龙美握刀的手。 龙美吓了一跳,想放开刀柄,竟紧张得松不了手。 但她的手指,却被飞场一根根地解下。 让龙美放开刀后,飞场说: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这句话,和十年前那个人说的是如此相像—— 「——!」 之后,飞场的手扶上她的腹侧,将她搀起。 少年好不容易才让全身发软且比自己高大的龙美重新站稳,这才说: 「已经没事了。」 一听,龙美难过得大喊: 「什、什么没事了!」 接着握起双手。 捶打。 她握着拳,不停捶打前方低头所见的飞场头顶和肩上。 仿佛赶走飞场似的,一拳又一拳。 「这算什么……」 打了又打。 「要是你死了该怎么办……!」 才刚这么说,眼泪就夺眶而出。 一发不可收拾。 「死了该怎么办……!」 「不、不过我没有死啊。」 「可是——」 龙美边打边哭,哭得面目全非。 「你爸爸也是被我刺中同样的地方啊……!」 「但是他没死!」 「可是……」 「——他没死!」 飞场这一喊,顿时令龙美停手。 她「啊」地泄了气,堆在眼角的泪水随之滑落。 眼前的飞场低着头。 见状,龙美泪也不擦地颤抖着说: 「明明就死了……」 「从结果来看,我爸爸的确是死了。但是——」 飞场说道: 「腹部遭贯穿又伤到重要器官,这种伤势的确会致命——但也得放着不管才会死。」 最后几个字,让龙美顿时无言以对。 接着,飞场的声音压过了龙美的沉默。 「我现在,死了吗?」 龙美看了看飞场。 一会儿后—— 「没有。」 「所以啦?」飞场回答后吐了口气。 龙美下刀处跟着出血。 松口气缓和情绪后,紧缩的血管纡张了。 「啊……」 飞场对失措的龙美摇摇头说: 「我爸是因为放着伤势不管才会死。」 那是因为—— 「他优先选择了他的任务。虽然遭美树姐刺伤……但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处理。」 龙美静静听着飞场低着头说。 「这样你懂了吗?」 问题之后,是飞场的回答。 龙美长久以来等待的对象,解答了她的疑问: 「——我一定会活下去。为了和美影姐亲热跟在各个方面登峰造极,我是不会死的。如果我爸当时没有更值得他不顾死活也要完成的任务……他也不会死!」 所以—— 「我不允许美树姐否定我爸的选择!」 听完,龙美想说点什么。 但先流出的不是声音, 是泪水。 ……为什么? 明明想抗议,想说自己害死了他,但就是说不出口。 龙美只好在心中试着解答疑惑。 ……因为他是另一个我……? 龙美强忍泪水般仰望天空,邻近大阪的天空。 这景色和自己过去见到的夜空相当类似。 很久以前,购物回家的路上,自己也曾和父母像这样仰望夜空。 还记得自己当年常问—— ……另一个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一听,父亲便将手伸进龙美腋下,将她抱起。 父亲对怕高的她说声听惯的「没事没事」,接着回答—— ……一定跟你很像。 记忆犹新。 即使性别、年龄、身高都不同。 但拥有相同技巧的他仍旧来到了这里,而且—— 「——」 龙美对天空喊出声来。 有如新生儿般的哭声。 沁入哭号的天空中,战斗依然持续。 巴别塔的光明尚未完全点亮。 战火犹未止息。 第七章『正义使者之声』 say answer you say your answer in your calling ● 天空是个无限宽广的地方。 若要飞翔,只要有加速之力即可。 随着速度提升,厚实大气带来的阻力也会增加。 感觉就像在积雪中遁行一样。 即使如此,在加速力的耀武扬威下,当事者依然能自由自在地变换位置。 若说空域是片充满透明阻力的地方,那么每一个飞翔其中的人都是抵抗者。 现在的希欧,就在对抗天空。 她的躯体是高速机动型。 机翼半闭,仰天而飞。 为了使垂直上升的机身转为下降,希欧在空中划出弧线。 因为敌人紧跟在后。 炮弹从后方不停射来。 现在的大幅度回旋,就是为了甩开攻击并绕到对方的背后。 但是—— ……好重呢…… 在高速战斗中回旋,首先要克服惯性带来的重量。 自身重量将在这速度中剧增数倍。 风阻打震全身,满耳都是轰隆巨响。 骨架发出挤压的声音,机身在高空气流的缝隙间轻弹。 这就是高速回旋。 仿佛要从仰天的腹部中甩出体内一切。 即使5th-g向下坠落的概念设于机体前端,也消不去回旋的惯性。 风就像一道道枷锁,要将希欧拖进大气的怒涛。 但希欧极力反抗。 毫不松懈。 她将自己想成刺入浊流的利刃,劈开紊乱的大气。 『嗯……』 以翼为刃,以身为舵。 准确解析风向,既不随波逐流也不与空气硬碰硬,犀利地破风而行。 有种坠落的感觉。 带着上升惯性的机身无法顺利取得向下的推力,不过—— 『哼……!』 翻仰的翼尖抓住了气流。 顺势回身。 完成了。 她看见追来的弹光全数散向空中。 下一刻,希欧感到某种变化。 亚力士向上窜过了他们身边。 相对速度让这段交错短得难以察觉。 但红色的加速光无疑地已飞上了更高的天空。 这表示,追的权力已在这刹那落到希欧手上。 同时,希欧听见原川在离心力的摇撼中说: 「……希欧,我们追!」 『……知道了!』 希欧立刻回答。 接着她抬颚挺胸,有如要让胸腔吸足空气一般—— 『哼……!』 蜻蜓点水似的在空中一振,瞬时转向上方。 天空又在眼前。 能看见以无数星光为背景远去的红色残光。 亚力士就在那里。 希欧利用原地回旋的离心力,将自己投向空中,直追亚力士。 加速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另一个自己。 『——出发了!』 她将全身猛力投向前方。 对方向后射出的弹幕,利用相对速度急遽逼来。 但希欧并不慌乱。 她向前伸手,以指尖点出各个飞来的破坏之光。 接着回避。 她以冲刺、拐弯、收翼等方式,穿过纵横而来的烟带。 与之摩擦的大气化为阵阵飞沫,使机体不停震动,仿佛要干扰希欧对各部动作的微调。 若要让机身不再震动,希欧只知道一个方法。 那就是向前加速,直接打消震动。 前进。 穿越弹幕的同时,希欧选择加速以稳定对机体的操控。 如此一来,震动将仅限于后端,成为推进的力量, 之后希欧向上望去。她无视弹幕,眼中只有上方。 唯有那里才是天之所在。 于是希欧全力加速。 有如对地面展示其力量似的加速。 她向前疾奔,劈开冷风,往朝天前行的红色加速光追去。 前方,红光轨道转往西面天空。 机龙翼尖在夜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雾带。 月光下的雾带,一路指向高耸的擎天白塔。 对手已将巴别塔上空选为战场。 一片离地十五公里高的坠落战场。 ● 地上的人们都看见了那道光。 美影在协助包扎飞场之余,也看见了由天而降的两道光线。 视线扬起的方位,还有座直上天际的白塔。 成对的力量沿其表面迅速坠下,拉出了线条。 一对巨兽在夜空中勾出了双轨白线——飞行器的凝结尾。 双方一再地交错、下降,时而左右分离,时而绕塔一周后在彼端或他处再起冲突。 当白线瞬时膨胀时—— ……就是加速的痕迹。 那已是一场荒帝望尘莫及的战斗。 想必是希欧负责要求,而原川则负责回应吧。 达到她想要的速度。 对此刻的他们来说,重力加速度已不具意义。 「没问题……」 美影喃喃低语。 她对着宛如追求大地般加速的蓝白机龙说: 「没问题的!」 因为—— 「能赢过黑阳的人,只有希欧啊……!」 ● 亚力士紧贴诺亚装甲表面向地疾飞。 全速前进。 机身任何动作都会在装甲尖端拉出雾带,仿佛是为自己的动作留下残像。 后方,有只野兽正紧咬、吞食着自己划出的白线追来。 那就是山德斐洛。 它咬住后方位置后就保持速度,不给亚力士甩开的机会。 ……真是乱来。 亚力士对诺亚相当熟悉,毕竟他曾是其中的居民。 他仍记得表面的构造,记得哪里有墙、哪里有窄道。 而敌人一无所知。 尽管如此,对方却毫不犹疑地紧追不舍。 称不上是勇敢。 只能算是鲁莽。 在亚力士眼中,那几近疯狂。 若是鲁莽,在失败过一次后便该知道退缩。 若是勇敢,也该懂得和不利地形抱持距离。 然而,这个对手却毫不迟疑地闯进了亚力士选择的战场。 加速与疾奔。 回旋与机动。 对手坚信自己拥有的力量,想压过亚力士。 因此亚力士一心加速。 他穿过诺亚表面居住区及动力传动系统的缝隙,划破狭窄空气,并在飞上诺亚装甲后一口气填补速度。 一心一意地飞驰。 他仿佛在向对手宣言——与这令人怀念的战场相匹配者,唯有自己。 不过,亚力士仍能听见甩也甩不掉的大气震动声。 后方视觉看的很清楚。 那是诺亚表面高低起伏的居住区,让山德斐洛飞得踉舱蹒跚造成的声音。 但山德斐洛没有逃避,只是死命跟着亚力士,沿相同路线追来。 敌人仰赖蛮力,靠加速弥补失去的速度。 ……真是—— 亚力士不禁呓语。 『真是何等邪恶的粗野飞法!』 非打倒她不可。 现在,地上有道哭声。 龙美正在掉泪。 是谁害的? 不,没有问的必要。无论是谁,都只有一个答案。 ……因为吾辈的正义还不够! 无论有何原因。 无论有何解释。 无论有何感情。 正义的力量,都必须让伤心的孩子收起眼泪,面对下一组镜头。 即便她是为了自己犯的错或逝去的事物而哭—— 『能让人甩开那样的眼泪,才叫做正义!』 亚力士清楚记得自己幼时对正义英雄的憧憬。 在双亲未归的深夜里哭泣时,是正义英雄拭去了他的眼泪。 有人说,所谓的正义英雄,只是电视里的假象。 不对。 真正局限在电视萤幕里的,是那种可笑的想法。 正义英雄能够成为现实。 ……只是每个人都不愿意去做而已……, 只要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无论何时,在不在人前—— 『只要肯说自己想止住别人的眼泪……!』 就一定能获得动力。 于是亚力士将动力化为行动,踏上战场。 他加快速度,将炮口指向穷追不舍的对手。 『宿敌啊……你们是来阻挠吾辈的正义吗!』 但对手依然追来。 蓝白机龙在行如疾奔的飞翔中迅速追来。 它加速再加速,有如渴望天空而不断鼓翼的雏鸟。 在top-g建筑顶上高速疾奔。 风驰电掣。 蓝白机龙宛如推翻了大气一般,来到亚力士几乎伸手可及的位置。 『——!』 被追上了!当亚力士这么想时,他听见了声音。 『为什么呢!』 少女,希欧·山德森的声音。 她以十分强烈的口气质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止住他人的泪水呢!』 『那还用说!』 亚力士带动全身,向前、向下俯冲。 『——因为那就是吾辈的正义!』 ● 置身于速度最尖端的希欧心想—— ……你错了! 她对亚力士的话表示否定。 全身上下累积了不少缺氧般的疲累。 动力系统无暇喘息,似乎一个不留神就会让全身失控而跌跤。 这就是在陌生跑道上不停全力冲刺造成的影响。 紧张带来的巨大压力,让山德斐洛这副身躯也感到疲劳。 但意识仍然清晰。 毫无疑问,自己仍在飞翔。 确定身在绝对自由之地,使她能辨明他人和自己的意志。 因此希欧坚定地说出平常不会说的话。 ……你错了! 少女否定了亚力士口中的正义。 『让人不哭就是正义?那样子……太奇怪了吧!』 因为—— 『以前,希欧只要哭就停不下来呢……!』 没错,以前自己总是那样。 而亚力士在风的尖端捎来答覆。 『那是因为你身边没有正义!』 对于亚力士的严声叱喝,希欧是这么想的—— ……或许吧。可是—— 她思量着心中某句不知算不算是正义的话。 『若真是这样……』 希欧在一口气的间隔后大喊: 『那希欧为什么还能跑下去呢!』 少女仿佛受到质问拖曳似的加速。 她有如要逼问答案般,一点一点地靠近那位正义之士。 『没有人帮希欧擦过眼泪啊……!』 希欧所知的,只有一个事实。 于是她喊出堪称自身经历的话语: 『只不过,大家都告诉我一件事!』 『那又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 奔上希欧心头的率真答案,宛如枪弹般脱口而出: 『一切都要自己决定……仅此而已!』 说完,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覆盖了整片天空的黑暗,乃是诺亚装甲的底部。 这是个设于装甲之下的宽广机库,距离地面颇近。 此处恐怕就是诺亚的—— ……机龙起降场? 长约两公里,横幅应该不下五百公尺。 直线空间前端,有个扁平的开口。 开口之后就是大地。 之间距离不到一公里。 『……!』 自己已从这巨塔尖端一带奔走了十多公里。 一味加速地飞翔。 若不在离开出口的瞬间拉高,就会因减速不及而撞上地面。 希欧的心抽了一下。 现在,全速冲刺的疲劳已近极限,所以—— ……是不是要先减速,以免撞上地面—— 这时,在黑暗中前行的红色加速光突然膨胀。 他提升了速度。 『——!』 亚力士用加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若让他先行飞出,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有可能跟丢。 那是件危险的事,而且距离拉得愈远就愈危险。 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可是—— ……不行。 希欧仿佛要否定自己消极想法般地说: 『不只要跟上去,还要超过他……!』 少女吸足了气。 四肢已渐渐变得僵硬。 希欧缩起身子,将这段路看成最后的冲刺。 接着她猛然提腰,将所有推进器朝向后方,宛如向天喷发似的—— 『——我要冲了!』 将自己弹射出去。 ● 两个高速物体在两公里长的隧道中穿梭。 双方都超越了音速。 这巨大隧道约三十公尺高。 机龙只要轻轻一跳,就会撞上顶端。 在其中飞翔,只能选择前进或水平移动。 前行的亚力士,仍旧不停对紧追在后的山德斐洛开火射击。 在高速之中,敌人愈来愈近。 即便射出导弹,也会在锁定目标前便遭甩开。 实弹已起不了作用。 有效的攻击手段,只剩左右两端的副炮雷击。 亚力士的红色雷光有如长鞭,向背后慢慢逼近的山德斐洛直指而去。 对此,山德斐洛也以副炮放出蓝白雷光回应。 在高速落下的直线黑暗中,两架机龙以连射光束和加速回避一较高下。 前后双方时而猛烈左右摇晃,时而倾斜得几乎触壁。 『……!』 只要一锁定目标,他们便放出致命攻击。 连续射击。 在对方击出的雷光逼近、来到几乎无法退避的位置之前—— 『——!』 不停射击。 雷光前后交错,光爆填满了隧道。 所有声音和爆风都被他们远远甩开。 这世界只剩下速度、阴影、红与蓝。 飞散的顶板和地板碎片也抛在脑后。 持续加速。 不遗余力地加速。 然而实际见到的景象,却让亚力士难以置信。 背后的敌人逐渐靠近。 ……这怎么可能! 地面就在他们的前方——下方。 亚力士无惧于坠毁,依然持续加速。 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保留,然而—— ……她为什么追得上? 这时亚力士发现,山德斐洛的角度略为前倾。 ……这是—— 那姿势表达的并非不畏坠毁。 『他们是把地面当作终点线吗!』 山德斐洛已不再炮击,也不再注视亚力士。 和机龙合一的少女——希欧·山德森,恐怕已经下定决心。 要跑赢这场比赛。 终点就是地面,途中的亚力士只是竞争对手。 ……这分明是疯了! 亚力士将加速的意念收进心里,咬紧一口钢牙。 ……她以为这种高速战斗跟赛跑一样吗! 但亚力士依然没在希欧眼里。 少女眼中只有她设定的终点。 直线奔去。 过了隧道后半,山德斐洛又开始加速。 最后的直线冲刺。 挡在前方的空气崩成碎块,使那蓝白色的身影有些飘怱。 计算过后,亚力士得知自己将在下个瞬间被对手超越。 于是他展开攻击。 做一个战场上的竞争者该做的事。 而且绝不留情。 他猛然翻转,将机腹贴向顶板—— 『——小心了!』 上下颠倒地贴壁飞行。 这是个危险的举动。 起降场的顶板和地板不同,布满了高低起伏的空调水电管线。 而且没有灯光。 可是,亚力士仍将航道转至其上。 因为他有个必须这么做才能施展的武器——位于背部的多弹头弹仓。 如此高速中,对手能在导弹锁定目标前将其甩开。 然而,若从天花板朝地板方向的对手眼前洒出弹幕,又会如何呢? 对于在地板侧飞行的山德斐洛而言,一定和眼前突然多了面墙无异。 在这样的速度和狭窄空间中,绝对是种有效的攻击手段。 高高低低的管线黑影近在眼底,甚至能看见室内的通讯天线。 全都是能将自己撞成碎片的东西。 但那不会发生。 因为自己代表正义。 千钧一发的极限操纵,让亚力士得以安然地捱着顶板飞行。 他仿佛要冲过一切阻碍似的直线飞行。 顶板上的通讯天线和沉寂的照明等物体,全被风和音波切得稀烂。 雨点般的玻璃碎片,四处反射着机龙射出的雷光。 碎得好啊,亚力士心想。碎得真是痛快。 隧道的出口已在清楚地出现在眼前。 下一刻。 敌人来了。 似乎要一举超前般压低了身体。 就在自己的对称位置。 亚力士已转换位置到天花板侧,背部离地板只有十五公尺左右的空间。 但山德斐洛仍想穿越那样的空隙。 两架机龙高度都在十公尺上下,若要避免擦撞,就得紧贴地板飞行。 在这种高度以超音速飞行,居然还想再压低身躯—— ……根本是疯了! 对方连恐惧都忘了。 眼里只有终点。 这个事实让亚力士心底发寒。 ……难道正义对她不管用? 山德斐洛有如回答似的再度加速。 经过扫描,确认到山德斐洛将更多能量向后喷去,且离地仅剩十五公分。 来了。 敌人并未从旁偷袭。 她要的是以正面对决完全压制对手,让对手输得无话可说。 速度就是她的一切?没那么简单。 简直是舍弃了速度以外的所有东西。 在这样的战斗中,这架机龙竟以速度作为武器。 『那么——』亚力士也要给对方答覆。 他射出背上的大批飞弹。 『——!』 而且连自己喊了什么招式也听不见。 巨响和几乎掀翻弹仓的弹幕全往背面飞去。 命中目标。 ● 朱红爆炎一闪即逝。 当接触物速度高到一定程度后时,飞弹会在爆炸前先被弹开。 亚力士在鞭炮般的重重闪光下发现了敌踪——机龙的影子。 对方拨开闪光和浓烟现身。 于是亚力士再补上一炮,斩草除根。 红色闪电划破大气、撕裂闪光,击穿了敌影。 脱烟而出的影子,就这么硬生生吃了两道红雷。 雷击过后,敌影窜出电光和火花,忽地一晃—— 『!』 撞上地板。 高速下坠的撞击,霎时将敌影高高弹起——弹出了烟幕。 ……不是山德斐洛……? 亚力士见到的,是形如机龙的钢铁骨架。 『她把替换的骨架当盾牌射了出来?』 满腹狐疑的亚力士仔细一看。发现在弹起后刺进顶板的一般巡航型骨架底下,的确有个东西窜向前来。 那蓝白色的影子是—— 『山德斐洛!』 接着,亚力士看见山德斐洛张嘴对着自己。 龙的吼声将击穿一切。 有如冲刺前的吆喝。 『——!』 笔直的咆吼携光而出。 同时。 蓝白色的主炮击穿了亚力士。 ● 希欧清楚看见攻击命中目标。 自己战胜了另一个自己,战胜了高唱正义、高速飞行的重型机龙。 装甲碎片在光爆后端四处飞散—— ……赢了…… 真的赢了……? 错愕使全身力气突然溜走。 她停止加速,随当下的速度前行。 『…………』 但在希欧想喘口气时—— 「不对!」 她的五感收到了原川的声音。 在喊出「怎么了」之前,眼中所见和原川的声音已给了她答案。 「我们没打中!」 碎片从溃散的光团后不断飞来。 那不是机龙的残骸。 「他卸下装甲当盾了!速度很快,像炮弹一样……!」 希欧立刻明白了结果。 背后有股沉重的气息——是敌人。 抛弃装甲的亚力士瞬间绕到了山德斐洛背后。 几面飞散的装甲遭 龙炮击中而弹开,迸出眩目强光。 剩下的则有如炮弹—— 『——!』 狠狠撞了上来。 右肩、左臂、两腋下端、右腹、右脚顶端、左脚末端,都被敌人的装甲砸个正着。 带来如铁鎚殴击的痛楚。 猛一回神,自己已冲出了隧道。 机身被装甲炮弹砸得失去控制,堕入虚空。 天空在三维的旋转之中闪过眼前。 这瞬间,视野中央有个红点。 是亚力士的主炮。 释去重负的机龙放声咆吼—— 『……!』 将希欧直线击落地面。 ● 发光的物体铺满了月下的地面战区。 宽广的原野中央,有座巨大的高塔。 落于地面的发光物,乃是一片片发光的残骸——而且它们来自人偶。 一截截仿人的白皙肢体遭到各种方式破坏,散了一地。 有的倒趴,有的惨遭刺穿,有的开了个洞,有的溃不成形。 但是被破坏的部分有个共通点。 连接关节的钢索全数被切断,而钢索的管道都填入了枪弹或炸药。 这唯有高速的精密动作才办得到。 但人偶尚未灭绝,仍有将近三位数远远地包围着巨塔。 所有视线都投向同一处,注视着固守巨塔正面入口般挺立的几个影子。 那是数个自动人偶。中央的一名穿着女仆装,左右各有机枪浮在空中。 连同带着机枪的红发自动人偶,共有三名。 背后的冰柜里,躺着她们负伤的同伴。 周围已看不见飘浮的大批手枪。 她们的武器,只剩下坑坑疤疤的短刀和几把火器。 还站着的自动人偶中,左侧那一名开口了。 失去右臂的她对红发自动人偶说: 「——我去引诱她们吧,八号小姐。」 「不准。」 八号断然回答,操控重力更换弹链。 从冰柜中拉出的弹链,将弹链盒也拖了出来,摔在地上。 空空如也。 但八号不以为意,环顾四周后说: 「敌人数量虽多,但只要我们尽量节省,别浪费弹药——」 这时,八号右恻那位左手碎裂的自动人偶眯眼说道: 「——来了!」 八号转向声音去处,看见摇动的森林。 下一刻,一道厚得像墙的风刮了过来。 另一批人偶随风现身,犹如诞生于包围这片平原的森林之中。 八号看了眉心一皱—— 「又有援军了吗……」 「不。」 右侧自动人偶摇摇头说。 「我指的不只是那些——」 还包含了巨大的人影。 人影突出眼前森林顶端,摇摇晃晃地站起。 是大型人偶。 和「军队」袭击日本ucat那一夜的三架同型。 身高近十公尺,两手握持巨大杀鱼刀。 是武神级的遥控人偶。 「——」 八号开始估算敌方战力。 和自军战力作比较后—— 「……很好。」 一听,左右两人转过头来。 「八号小姐?」 八号点点头,关闭了共通记忆。 她回答: 「你们两个,快带后面的伙伴一起撤退。」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 「因为『保护』是我的任务。」 「我、我们不也是——」 「不对。」八号打断了她们的话。 她看了看两位战友,接着说道: 「我的仟务是保护主人——然而,你们还没找到自己真正的主人,所以趁能走的时候快点走吧。我自己的判断告诉我,我想留在这里。」 话刚说完,一声巨响打入耳里。 来自天上。 抬头一看,两道机龙的剪影飞出巴别塔表面。 自动人偶的视觉清楚目击了事实的发生。 山德斐洛遭亚力士的主炮击中,坠入南方溪谷。 拥有全龙交涉部队最大单体战力的机龙被击坠了。 左右自动人偶也因此停下动作。 但八号不同。 她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缓缓前踏一步。 居后的左右两人匆匆转向八号后,她说: 「机龙被击落了又如何?我的主人依然平安。况且——」 八号点点头。 「我们身边可没有跌倒了就爬不起来的人呢。」 「————」 「快。」 八号又说: 「走吧,别妨碍我和主人的主从关系。」 她闭着眼说完,接着是一段空白。 左右、背后,传来了踏草远离的脚步声。 最后是冰柜被抬起的声音。 八号只听见这么多。 因为她已奔向战场。 ● 希欧无法呼吸。 她想鼓腹吸气,却什么也没吸着。 全身在地面仰躺,不知道还能不能动。 少女呆望夜空,浑身发抖,脑中只记得身体感到的震动和冲击……以及恐惧。 接着,颤抖和恐惧渐渐带出了其他记忆。 她让山德斐洛卸下装甲削减对方主炮的伤害,并在坠落的瞬间紧急改变了「坠落」的方向,免去与地面最直接的冲击。 印象中,最后看见的是山坡上的森林,之后就是一片混乱。 『……啊。』 很久以前,希欧曾在百米短跑全力冲剌时,因为鞋带松脱而摔倒。 当时的她同样不晓得自己出了什么事,吓得恍神。 现在,她看得见周围倒得乱七八糟的树木,全身各处飘起冉冉热流和薄烟,等同衣物的装甲也几乎不见踪迹。 ……有光…… 头上。 空中的红光缓缓地逐渐增强。 但希欧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只知道,当头上红光亮到极限时,就是自己的死期。 「死」字就这么轻易地爬上希欧的心。 会如此轻易接受这代表终结的字眼,或许是因为自己不知所措吧。 ……不行…… 希欧觉得眼眶似乎泛起了泪。 但她没有移动的意愿。 比起从高空摔落—— ……我输了呢。 尽了全力却没有收获的感觉,冲击更重。 想否定对方的正义却输了。 拿出全速,也追不过对方。 希欧不禁这么想—— ……再挣扎也没用了呢…… 所以希欧动也不动。 虽然她并未对即将洒落己身的红光视而不见—— 『可是我已经输了……』 再怎么样都没有用了。 就在这时—— 「希欧。」 她听见了声音。 「希欧·山德森。」 希 欧顿时弄不清是谁和她说话,也没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名字。 当她终于明白那声音属于谁时,声音又来了。 「听得见吗,希欧·山德森?」 是原川。 希欧跟着回应。 『听———听见了。』 少女使劲扒开喉咙,吸了口气说: 『怎、怎么了?』 「听得见就好。」 原川淡淡地回答,接着又说: 「你想死吗,希欧?」 『——咦?』 心中念头被亲近的人猜个正着,让希欧产生迟疑。 『为、为什么原川大哥会这么想呢……?』 「那么希欧,你听清楚了。」 希欧答了声「好」,等着原川下一句话。 「——快起来。」 ● 原川在上下颠倒的驾驶座上平躺下来。 由于重力受到控制而倒转的视野里,能看见浓密的草丛与遥远的森林彼端。 原川将伸直的腿摆在控制面板上,双手摆在脑后,一副悠哉的样子。 接着他开了口: 「快决定要怎么做吧,希欧。」 『决、决定什么……』 原川明白希欧现在为何困惑。 希欧是个活泼的少女,跟希望当个普通人的自己不同。 活泼的人,在各方面都能得到丰富收获,世界也更为宽广。 但普通也有普通的好。 ……在普通人的人生里,受到打击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幸与不幸的程度也是普普通通,有事忍一下就过了。 但希欧不一样,不是大起就是大落。 「你现在的病搞不好比躁郁症还严重,算是ucat症吧。」 『什、什么东西呀!』 「没事。」原川回答。 可是,失败个一、两次又算得了什么? 原川没说出口,只在心中低语。 ……连输都没机会的人还多的是呢。相较之下——输了又怎样? 自己还活着。 这就对了。 「坠落的时候,我和山德斐洛暂时将骨架抽掉让机体变软,借此化掉了不少冲击。虽然装甲几乎都掉了,但至少飞行和攻击用的重要机构都保护得很完整,而且完全没伤到骨架。」 所以—— 「想飞就能飞,想死也可以死。两者确实都是可能的选择。」 『可、可是……』 别太在意啊,希欧·山德森。 ……这是一场比赛。 对方在上半场的确技高一筹。 不过,场地是对方选的。 「我问你。」 原川问道: 「你的正义是什么,希欧·山德森?」 『是——』 希欧无法解释清楚。 一会儿之后,她问: 『……为什么原川大哥总是对我提出问题呢?』 「很简单。对于我这个没有答案的人而言,那就是我的正义,希欧·山德森。所以,我的问题只说给能够自己找出答案的人听。」 『咦……?』 「自己记好,我不会说第二次。」 说完,原川坐起身来,调整面板上的通讯器。 「你听见了吗?」 『听、听见什么?』 就放给你听吧。 「你没听见那群蠢蛋为了你的正义唱什么蠢歌吗?」 杂讯之后,有段清楚的声音。 透过通讯器材传来的歌声。 仍在战场上奋战的美国ucat队员们,正高声唱着—— 「听见了吗?那是你们美国的国歌——『星条旗』呀。」 为鼓舞人民而创作的歌在驾驶舱里响起。 oh, say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哦,你可看见?当黑夜尽散, what so proudly we hailed at the twilight"sst gleaming? ——是什么在晨曦中,让我们骄傲喝彩? whose broad stripes and bright stars through the perilous fight, ——谁的阔带明星,历经彻夜奋战, q"er the ramparts we watched were so gantly streaming? ——仍在我们的堡垒,豪壮地迎风招展? and the rocket"s red re, the bombs bursting in air, ——不惧飞火熊熊,哪怕炮声隆隆, gave proof through the night that our g was still there. ——我等旗帜始终安在。 oh, say does that star-spangled banner yet wave ——看啊,星条旗依旧闪耀, o"er the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它仍在这自由的国度,勇士的家邦。 ● 希欧清楚看见。 正面天上。冬季的北侧天空格外地引人注目。 代表死亡的红色光芒后方,还有个耀眼的光点。 北极星。 希欧还记得那颗星对她有什么意义。 ……之前…… 之前,有架机龙朝那颗星飞奔而去。 一架因为有了心而失控的机龙。 最后,机龙问了希欧的名字,希欧也将她代表幸福的名字据实以告。 ……希欧告诉他了呢。 既然这样—— 『如果希欧心里也有正义——』 快起来吧。 『如果真的有……!』 在这里躺着,是成就不了正义的。 『也不会是止住别人的眼泪!』 希欧令刺痛的全身鼓起力气,喊震身体。 『而是守护每个人,在需要时伸出援手,让每个人都得到幸福——』 少女张大嘴巴,让肺部吸饱空气。 『可是他们必须自己做出每一个选择!』 同时,还有个声音。 「on your mark.」 重要的人的—— 「get set.」 重要的声音— 「——-go ahead!」 为她的心推了一把。 下一刻,红光穿天而来,刺向大地。 但在间发之际,希欧已遁入空中。 避开死亡之光,飞向天的中心。 少女领着山德斐洛,往天空中心的星辰飞奔而去。 ● 亚力士发现敌人再度站起。 红色炮火烧 穿大气、横扫大地,但目标不在那里。 蓝白机龙正以螺旋状轨道绕行红光残影,迅速窜升。 ……来得好! 亚力士打开体内的多弹头弹仓,击发大把飞弹。 但对方猛力晃动身子,扭曲大气直冲而来。 在飞弹间侧转、仰身—— 『——!』 直线的爬升力,要让双方的间距失去意义。 于是亚力士准备将战斗继续下去。 点燃推进器。 接下来的,是场建立在速度上的对等战斗。 天空就是战场。 只要有速度,天上每个角落都是战场。 距离在龙眼中没有意义。 眼下的龙仿佛要将距离造成的时间差抹消一般,赤裸裸地急速上升。 亚力士全力加速,斜向高飞。 但蓝白机龙仍在瞬间逼近。 ……有本事! 『那就是你的正义吗!』 亚力士也听见了。 刚才的确听见了对手的呐喊。 ……「幸福」是吗? 对另一个自己而言,幸福又是什么? 『————』 亚力士在直线上升途中,将整片天空扫视一周。 远远眺望。 满布于视野三六〇度中的寒夜和阴影,在亚力士心中带来一段寂寥,然而—— 『你是要吾辈待在这冰冷的自由中吗!希欧·山德森!』 希欧没有说话。 只用速度和划出锐利弧线的爬升力回答。 看起来比之前更快。 ……不对。 刚才的战斗是在下坠中进行。 现在不同。 这是个忘了上升就会坠落,停止加速就无法久居的战场。 这点希欧,山德森已了然于胸。 比下坠时更快的高速飞行,不仅是违抗重力的行为—— ……她是想赢到发疯了吗……! 『不——你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才如此疯狂吗,希欧·山德森!』 ● 炮击交错,速度重复地冲击、分离。 失准的飞弹全都在夜空划出圆弧,四处飞窜。 避开攻击的速度也在夜空中添上两笔,画下水汽的弧线。 有如高速的舞蹈。 既要靠近对方,也要为了闪躲攻击而远离。 回避与攻击。 飞来的雷击就像舞伴伸来的手。 回避攻击的螺旋翻滚,好似华丽的转步。 两架机龙踏着舞步飞向星空。 眼下是辽阔的大地。 现在是这个星球、这个国家、这片山地及周围都市的夜晚。 夜里有光的明灭和各种动静,人们就住在那里。 月光为大地和大海照出差异,另一端则是其他国家制造的光明。 这是个没有声音,眼见为凭的世界。 两架机龙就在这样的世界中,不停交互攻击与回避。 逐渐高升。 共同画出的双螺旋轨迹,连结了大地与夜空。 突然间,世界里多了点声音。 是一首歌。 少女的声音,将高扬繁星的歌赋予自己的意念,唱了出口。 「oh, say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哦,你可看见?当黑夜尽散——」 加速。 「what so proudly we hailed at the twilight"sst gleaming? ——是什么在晨曦中,让我们骄傲喝彩?——」 在空中溅起白沫,划出弧线。 「whose broad stripes and bright stars through the perilous fight, ——谁的阔带明星,历经彻夜奋战——」 借升力窜向天际。 「q"er the ramparts we watched were so gantly streaming? ——仍在我们的堡垒,豪壮地迎风招展?——」 直视对手。 「and the rocket"s red re, the bombs bursting in air, ——不惧飞火熊熊,哪怕炮声隆隆——」 追逐。 「gave proof through the night that our g was still there. ——我等旗帜始终安在——」 捕捉。 「oh, say does that star-spangled banner yet wave 秉持「加速」一词。 ——看啊,星条旗依旧闪耀——」 「qer the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它仍在这自由的国度,勇士的家邦——」 在绝对自由的天空中追逐亚力士。 ● 希欧希望履行承诺。 那是她单方面许下的承诺。过去和某架大机龙别离时,她在自己心中刻下了承诺。 ……我要变得和他们一样值得尊敬。 『所以,希欧要阻止你……!』 眼前有架红蓝白交杂的机龙。 希欧紧盯着他,颤动身躯加快速度。 『……!』 她的意识已无暇言语。 全神贯注。 成不了言语的字串,在她心里载浮载沉。 仿佛是一首感情和记忆交织而成的歌。 她曾经听说过。 短跑选手们在冲刺时,几乎没有意识。 若真是那样,他们为何能持续奔跑呢? 是想讨个结果吗? 不,奔跑和终点无关,奔跑只存在于奔跑当下。 那么,他们又是为什么能在意识模糊时奔跑?自己又是为何而跑? 不明白。 希欧现在什么也不明白。 只能感受到飞翔的畅快和自由。 眼前有架机龙,就在气流的彼端。 伸手向前的希欧心中,响起了一首歌。 ……他在呼唤我。 呼唤着,一直呼唤着。 在这万物彼此相系的高速空间里。 让破坏之花盛开的力量持有人,正在呼唤着。 翱翔的飞弹无力接近。 反射性防御早已不足。 速度已如与生俱来的肢体般自然。 骨气也只是上场较量的基本资格。 无论是否能够踏入。 既然那里是你追求的战场。 我的羽翼便有答覆的义务。 答案将在那里等着你。 不是结果,你我的答案将在那里等候。 ……希欧会等着的。 少女不再对自己的情绪多作思考,任自己的心随意飞散,并尝试记住这种感受。 她的目标地点,有着星星、天空—— 『————』 以及另一个自己。 ● 亚力士猛然改道回避。 能听见身体轧轧作响,以及刺耳的风声。 但痛苦没有白费,周围已没有敌人的踪影。 甩开了吧。 但下个瞬间,亚力士惊觉蓝白机龙就在背后。 『——!』 炮击袭来。 闪躲。 仰首、上升。 但无论亚力士怎么飞,就是看不见敌踪。 『————』 只能任山德斐洛占据他的背后。 有股气流,巨大飞行物绕到他背后并缓缓升起,造成气压变化。 『为……』 在「为什么」出口之前,答覆的言语已经来到。 不是语言,而是借速度发声。 『!』 亚力士被冷不防地掀翻。 是冲击波。 山德斐洛急速接近,控制重力以身旁的冲击波攻击亚力士。 将速度实际化为武器。 亚力士急忙扭转身体,控制住姿势。 但在这段时间里,山德斐洛又咬住了他的后方。 『……!』 亚力士听见声音。 山德斐洛正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 像是一首歌。 虽然听不清,但的确是一首歌。 亚力士受到了歌的打击。 在巨浪般的冲击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打击。 『——!』 接连不止。 在上升的螺旋轨道当中,机龙被一击又一击地打向高空。 一次特别猛烈的冲击命中腹部—— 『…………』 让亚力士起身翻仰,看向天空。 他看见了一颗星。 眼下,蓝白机龙再度冲来。 直线加速。 就像要飞向亚力士头上的明星。 ……但吾辈绝不能输…… 『为了贯彻吾辈的正义——』 一口气后,亚力士张口发炮。 『吾辈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人们的眼泪……!』 这时,少女的声音从眼下传来。 『难道你……不知道从泪水中站起的可贵吗……!』 『那是强者的说辞!』 亚力士看着另一个自己条件反射似的加速。 将眼下大地,人类居住的星球置于身后。 朝独一无二的孤星加速飞去。 亚力士只是个中继点。 加速的化身甚至连抗议声也没听见,直接撞向他。 速度喊道: 『希欧一点也不坚强!只是偶尔能振作一下而已……!』 所以—— 『能让人振作起来的力量……就是希欧的正义!』 亚力士依然击出炮火。 意识告诉他,这一击会命中目标。 但他实际看到的,却是斩断天空的水汽弧线——山德斐洛翻身的轨迹。 她躲过了。 没有假动作、没有花招、没有预谋,什么都没有。 纯靠蛮力躲过。 若非有压倒性的巨大推力,便无法看准炮击瞬间回避。 紧接着,亚力士感到了撞击。 然后是声音。 『……想哭就哭,又有什么不好呢?』 这一击仿佛撞飞了亚力士的意识。 『要是哭了……迟早会有人伸出援手。』 亚力士忽然想起从前。 想起很久以前,看到某个从不示弱的少女第一次掉泪的样子。 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 ……吾辈牵起了她的手…… 即使样貌今非昔比—— ……如果牵起你的手是机械,你也肯止住眼泪吗? 如果是,那自己的正义—— 『其实跟你是一样的吗!希欧·山德森!』 一记沉重打击回答了亚力士。 这时,亚力士看见的是一道白色轨迹。 笔直的飞机云,向夜空中心的星辰飞去。 自己目送着飞机云离去,并在坠落之余—— 『————』 张开双翼。 向山德斐洛告别,同时告诉眼下的人们不必担心。 他好似要彰显自己的存在般大展双翼。 然后失去了意识。 第八章『决议的鉴别』 决意之地 即是决战之地 ● 佐山进了白色的空洞。 「——这里算是诺亚内部,还是巴别塔内部呢?」 这是个广大的宽敞空间。 堆积在前方的黑暗让佐山看不见尽头,天花板和左右墙面也都远在一百公尺外。 佐山向后一转,看见的是—— 「那里就是入口吗?」 连接这条宽敞通道的引道开口,位在他脚下的平面。 从地面看来,这里是个垂直的空间。 原为船舰的诺亚直立后,里头的一切也都转了九十度。 经过重力操控,佐山才能站在这垂直于地面的墙上。 ……这才是诺亚原本的地板吗。 或许这里是外侧的运输通道,才会建得如此宽敞。 仔细一看,白色地板上还有几个舱盖和孔洞。 「那么……」 佐山转回正面,诺亚舰首那端。 该处有道白光。 一名拥有十二枚羽翼的白色自动人偶。 她自称诺亚。 神似新庄——不,神似新庄·由起绪的她,也转过身来说: 『佐山先生,请往这里走,只剩十六分钟了——以上。』 一听,佐山回想起在过去之梦中所见的诺亚。 佐山的父母,从空中看见位于诺亚中段顶端的新庄夫妇,当时在场的另一人应该就是她。 他们三人会同时出现的地方,想必就是概念创造装置的管制室。 所以现在该走的方向,就是前方。 佐山吸了口气,突然对诺亚问: 「top-g毁灭时,你也在这里吗?」 『tes。』 诺亚跟着回答。当年,新庄·由起绪恐怕也在另一个世界提出过那样的说法。 『在近乎无限遥远,大约一百六十亿年前的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令尊曾造访诺亚,并带走了诺亚的创造者——以上。』 「留下了你?」 『因为诺亚还有其他任务。之后——』 之后—— 』判断自己陷入虚无后,诺亚进入了长久的睡眠状态。就在诺亚统整末梢意识记忆时,这个low-g诞生了,接着有了人类。直到三十七小时前,诺亚都还无法理解其原因——另外在大约九十年前,和令尊性质相同的人类曾进入过诺亚,在末梢意识留下了记录——以上。』 那个人会是谁呢? 佐山放松肺叶似的吐气。 「衣笠教授是吧……不过,我想你现在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也知道一百六十亿年前的人为什么还活着——还有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和你的创造者为何来到这里。」 『tes.——二十三小时前,我已能完整推论原因。经过重新检视一百二十位数的末梢意识记忆后,我断定现在的一切都是事实——以上。』 诺亚转回前方。 『请随我来,能带您及时抵达是我的荣幸——以上。』 「——好。」 佐山在白色大空洞中跨出步伐,跟上继续带路的诺亚。 这时—— 『你来啦,佐山。』 通道空中传来声响。 是命刻的声音,佐山对那略感疲惫,抑扬飘忽的声音点点头。 ……她应该在看着我吧。 「这里的主人都不为客人奉茶吗?」 『主人早就不在了,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肯为你带路就不错了。』 声音带点苦笑。 佐山也理所当然似的回以相同笑容。 这样的笑或许只是逞强吧?佐山不禁自问。 「我这就去找你。」 『来了也没茶喝喔,不过——』 命刻说道: 『诺亚——开灯吧。』 『tes。』 诺亚才一回答,光就来了。 这个大空洞的地板、左右墙面和天花板多了许多蓝中带白的线条。 散出亮光。 投来的蓝光虽然柔静,仍能在通道上打出明确的影子。 『你就顺着光的方向过来吧,直走以后,右手边——』 命刻停了片刻,之后说: 『现在你面向哪边?如果是上面的话,呃……就是拿筷子那边。』 「话先说在前头,我是个左撇子;还有『上面』是哪边?」 『等、等一下,不要搅乱我。呃……我是右撇子,所以——』 诺亚歪着头说: 『命刻小姐,若您肯让我回答,相信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以上。』 『不要,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了,呃——』 「……最近我终于懂了,其实你根本是个笨蛋吧?」 『你先去照照镜子!』 说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同时窃笑起来。 「——在巴别塔里,就算照镜子也只会看到你的脸吧。」 『诺亚才没那么毒呢。』 停了三秒后,命刻又说: 『直走以后如果看到光没了就往右转,那里有个电梯。』 「是要我进去吗?」 『电梯停了以后,会看到一面机库的闸门,后面——』 话音再度落下。 『就是圣乔治的铸造装置。』 佐山一时无言。 他用戴着圣乔治的右手按住左胸,代替言语。 并在痛苦中听见—— 『穿过那里再走过一条直线通道——就能到我这里了。』 「还真是直得教人感动呢。」 『以前可没这么简单。』 命刻对诺亚内部的回忆只透露到这里为止。 『陕点来吧。正概念核都已经安装在创造装置里了,而且负概念也在活性化当中,诺亚也像你看到的一样正准备启动。只剩十五分钟左右罗?』 「你能等我到了以后再开始制造贤石吗?」 『不能。』 命刻回答。 『诺亚一看见我出现就乐得开始准备了……看样子,我的父母已经在临终以前设定好我的权限,诺亚在侦测到负概念活性化而准备运作后,就能辨识我的声音,迅速完成命令。』 听命刻这么说,带翼侍女跟着颔首。 『我也未曾预测到,自己会在经过近乎无限的时间后与您重逢——以上。』 「原来如此。」佐山点头,迈步奔跑。 在充满蓝光的广大通道中央飞快地跑。 踏响足音。 回声从远方传来。 佐山加快了速度,似乎想踏散回声。 「你等着吧。」 佐山跟上白翼、吐出白气、恰如字面地冲上白塔。 「——我马上就到你那里去。」 ● 日光灯照亮了四周的墙壁。 这里是个小小的等候区,有着红色电话、没打开的电视和几张沙发。 位在医院二楼的护理站旁。 晚上,在探病时段结束前的几分钟里,没几个人经过等候区,不过里头有个人影。 一名女性穿着住院袍,坐在红色电话前的椅子上。 女子胸前名牌写着「原川·唯 」,手里拿着电话话筒。 她笑着对话筒说: 「想不到啊,罗杰终于也出人头地,要开始帮人收烂摊子了呢。没办法出场一定让你很难过吧?请自认活该,谢谢。」 话筒传来的声音是: 『话说您家公子也在那里——』 「既然是自己想去,就要自己想办法活着回来罗。希欧也跟他在一起吧?」 罗杰回声「tes.」,之后—— 『——这样回答可以吗,mrs.原川?』 「miss就好了啦,罗杰。」 唯眯起眼说: 「这个世界以后会怎样呢?」 『您说话还是一样单刀直入呢。』 「因为那个人最欣赏率直呀,儿子也一样,希欧也是——你不觉得很棒吗?每个人都一样没什么保留,所以我根本不必在家监视唷?』 『我实在不懂好在哪里。』 接着,话筒又传来罗杰的声音。 『反正,这通电话只是向您作个简单的报告。能够知道您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样子,我也很高兴。』 「真没礼貌耶,你升官以后姿态还不是一样低。」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啦!』 一听,唯想了想。 「真的是这样吗?」 话筒传来罗杰的叹息。 唯跟着苦笑,轻声说: 「你也真是的,该定下来了吧?要不要我替你介绍几个不错的护士?」 『比如说?』 「——喜欢肠道那种粉红色的女孩子,还有一做静脉注射就会很兴奋的女孩子,你觉得哪个好?」 『您还真的一点都没变啊!刚刚说的都不是开玩笑吧!』 「那当然呀,我怎么会在人生大事上开玩笑呢。」 罗杰沉默了一会儿,于是唯又说: 「还有想交换抽血日记的喔?」 『……我们聊正经事吧。』 听见罗杰回答得快虚脱了,唯轻轻回了声「抱歉」。 罗杰清清喉咙后说道: 『……总之,如果战场上还有什么变化,我会再和您联络。』 唯回答的是—— 「好好好——不过,等你下次打来,我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您要上哪儿去?』 「这个嘛——」 回应的是电话铃声。 话筒已拿起的红色电话发出了铃声。 铃声似乎也传到了话筒另一头,传回罗杰吃惊的声音。 『看来您有访客了呢。会在晚上打扰女士的——』 「你也猜到了吧?故事里,会特别在晚上敲女孩子窗户的人,就只有魔女了嘛。」 唯这么说。 「好啦,我得去城堡一趟了。」 『玻璃鞋准备好了吗?』 「拖鞋就够啦。」 说完,唯挂上话筒。 电话铃声仍未停下。 为了不让铃声打扰医院太久,唯再度拿起话筒,并将它贴上耳朵—— 「什么事?」 话筒中传来一道压低的女声,还有些颤抖。 『现在……我就在你后面……!』 「那你打什么电话?」 『说的也是。』 唯转向背后。 那里有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西装女子,手上还拿个写着「电话」的纸杯。 唯看了看她,开口说: 「黛安娜,你至少也出个脚步声……」 唯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她看着黛安娜平板的表情问: 「由起绪的孩子——状况很糟吗?」 「……tes。」 黛安娜颓着肩细声回答: 「因为她在2nd-g概念核直接影响下受到了『命刻』的攻击——」 「好啦,不用多解释了。」 唯站起身,拨了拨头发。 「真没办法。黛安娜,老实告诉我——你想救她吗?」 「这……」 魔女缩起身子。 但她没有说话。 见黛安娜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唯点了点头。 「……你是怕救不回来,才不敢去救她的吗?」 黛安娜花了几秒钟才慢慢闭上眼。 「因为,在那个大阪……」 「那边怎么了?」 唯不禁苦笑。 「……那边的战斗,你只要完成东方的结界柱就够了,我们西方部队可没要求你协助我们撤退喔?」 「可是——」 「……你觉得,自己或许能够挽回我的病、拯救之后死掉的人,或是其他同样被负概念影响的人吗?」 闻问,黛安娜轻轻点头。 就像个被责骂的孩子。 「我真的很希望能多救几个……」 「可是你也哪里都不能去了吧?」 黛安娜惊讶地抬起眼泛泪光的脸。 唯则是露出笑容。 「既然哪里都不能去,那不就结了吗?」 「可、可是我——」 魔女扶着额说: 「那时候,如果我能下定更大的决心,说不定艾伯特、詹姆士跟飞场……」 「说不定你也会被拖下水,现在就不在这里罗?」 唯对哭丧着脸的黛安娜说: 「就是这样子啦,黛安娜。」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当时你的扫帚已经坏了,又没有替代品。即使还有力量,魔女也飞不起来了。就算你真的有能力好了,在我眼里还是跟送死没两样。」 唯轻吐舌尖。 「不过呢,我也该向你道歉就是了。老实说,那之后我对你讲了很过分的话,我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就算用负概念,也消不掉那种讨厌的记忆吧。」 之后,唯抱歉地看着黛安娜。 这时,黛安娜突然低头掩面。 没有哭声,但泪水从指缝间滴落,肩膀也颤抖起来。 见状,唯加深苦笑,向她走近一步。 「好了啦,就是这样。很抱歉让你难过那么久。」 话一说完,黛安娜冷不防轻巧地抬起了头。 让唯看看她掌中写着「泪」的纸,还有她的笑脸。 「……假·哭·成·功!」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耶……!」 黛安娜笑着站直,望向天花板。 「呵呵。到最后,你还是先跟我道歉了呢。」 「……是吗?」 黛安娜又对提出质疑的唯笑了笑。 「那时,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打击。虽然我一直避而不谈,不过现在——既然你赔罪在先,那我也该道歉了。」 黛安娜点点头。 「对不起,请原谅我能力不足。」 「那么,你真的觉得自己救得了他们吗?」 「德国魔女的实力可是跟自信对等唷?」 黛安娜笑着说,眼角的透明物体映入唯的眼睛。 于是唯拍拍黛安娜的肩。 「明明就哭了嘛。」 「哪、哪有呢,这是演技、演技!」 「德 国人真不会说谎。」 「日本人就是爱曲解!」 唯笑着打发红着一张脸回嘴的黛安娜,之后对她伸出右手。 「现在你想怎么做?虽然能力不足,但是时间还来得及吧?那么——」 听见唯的问题,黛安娜不禁停下动作。 「要去救她吗?说不定只是白忙一场喔?」 唯将手伸向呆立的悔恨魔女。 「——黛安娜,要是你不怕救不了她,就带我走吧。倘若你能无惧于过去的悔恨,肯鼓起勇气出手救人……」 唯吸口气,接着说: 「我也会为了该继承现在的孩子,尽上我最大的努力。」 ● 八号缓慢且确实的加快了战斗步调。 她策足疾奔,提起两挺机枪。 数百具人偶已杀到眼前,声势浩大。 但八号临危不乱,如飞鸟振翅般举起机枪—— 「得罪了……!」 紧扣扳机。 枪弹连发声随后而来。拍纸似的连续断奏,将无数火花敲进夜空。 弹头以每分逾八百发的速度,在巨大的震动和声响中疾飞而出。 释放它们的八号,将所有功能都导向了指尖。 想像十指系着为数庞大的丝线—— 「——!」 操控所有弹头的去向。 弹链转眼绞尽,拨弹轮空转不已。 但无所谓。 八号的意识已在空中每一颗弹头上。 她鼓翼舍枪,伸张五指。 「凡银弹所到之处,皆为我伺候所及。」 前收双臂,蓄起力劲。 「——无微不至,绝无死角!」 下一刻,高速枪弹击穿了眼前所有目标。 颈项、肩窝、手腕、腹部、腰间、膝底、踝眼,任何角落。 贯穿声中,带有钢索的断裂声。 所有响声同时叠合,化为重奏乐音,传遍八方。 无一幸免。 原野上的人偶各处关节皆被确实切断,无力地倒下。 第二批人偶从她们背后涌现。 然而,距离已经拉开。 八号再度起跑。 她迅速穿过障碍已除的原野,奔向大型人偶。 那才是真正该打倒的对象。 ……我判断,如果不打倒她,这里就会被她压制! 一般的人偶不难料理。 只要将她们的装备夺为己用,就能一路战到动弹不得为止。 但遇上人偶装备所伤不了的大型人偶,就得另当别论, 若要以自己当前武器打倒大型人偶—— ……必须趁这个没人妨碍的时候攻其不备……! 第一击最为重要。 得趁对方因只有一架自动人偶而轻怱时一击决胜。 手上武器只有一把硬度经过强化的野战刀。 而攻击目标是—— ……肩部的钢索鞘! 如此巨大的人偶势必不轻,光是少了一只手,就得花上不少时间重整重心。虽不至于就此停下,缺了一条能持用武器的手臂也足以影响战力。 平时在这种情况下最该破坏的膝盖和足踝,都受到了装甲保护。 但举刀攻击时,肩膀将会露出明显缝隙。 这就是八号攻击肩部的原因。 最大的问题,在于那条等同大型人偶肌腱的粗钢索,直径足足有十五公分。 ……若要用刀切断—— 不必多想。既然是3rd-g制造的自动人偶,攻击方式只有一种。 那就是在刀尖处产生高度重力,剌下超高速的一击。 能造成小小的缺口就够了,钢索本身的张力自然会将它扯成两半。 「做得到……」 八号计算着所需力道。 只要将方才控制所有弹头的力量集中于一点—— 「我判断,这的确可行……!」 见八号跑来,大型人偶也向她跨出一步,试图迎击而连忙踏下的一步。 但为时已晚。 八号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对方踏出的巨大脚掌当成跳板,一举跃向其右肩前方。 于是她在背后瞬时制造反重力场—— 「!」 急遽加速。 八号冲向大型人偶踏来的脚掌——长约两公尺的钢铁跳板。 她一个翻身,右手从围裙下摆中抽出野战刀,左手按着裙脚和围裙,轻轻屈膝,踏上大型人偶脚背。同时跳高似的奋力一蹬,像只蜷缩身体的猫般向上跃去。 到达目标。 高约八公尺。 接着八号回转身躯,举起野战刀, 刀柄牢牢握在右手掌内,就这么刺向正前方的大型人偶肩部索鞘。 「——!」 下个瞬间。 八号发现自己右半身不翼而飞。 ● 「……咦?」 现况并非无法判断,只是难以反应。 视觉和触觉,已告诉八号是什么、从哪里破坏了她。 造成这伤害的,是一枝有如原木的巨大木箭。 来自从右方森林缓缓起身的—— ……第二具大型人偶! 还有援军。 意料之外的敌人。 更多人偶从其脚下的林荫中大量涌出。 大型人偶丢下弓矢,跨过森林缓缓走来,有如率众踏上原野的人偶之王。 当八号发觉会感到大型人偶特别巨大,是因为自己由下仰望时—— 「……!」 她的身子已撞上地面。 八号没有痛觉,只接收到大量杂讯。 损失部位为右锁骨到右腰之间。 内部机构也被拖去不少。 头部未受损伤乃是不幸中的大幸,但身体中枢系统已自行启动自保机能,即刻封锁、分流各输液管道、调整重心,消除失去部分躯体造成的影响。 这让八号觉得,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搓揉着她的内脏、抚弄她的肌肉。 「唔啊……」 八号扭动、绷紧身躯,想爬起来,但是—— 「啊……」 敌人已在眼前。 两架巨大人偶和无数与她同高的身影。 大型人偶正低头看着她。 这让八号当咬下唇—— 「…………」 她用左手拉起少了一边肩带的围裙。 遮掩破碎、裸露的部位。 接着八号扭身站起,掩身面对敌群。 事到如今,她已无力抵抗。 ……就连佐山先生也没看过我这等丑态呢。 八号站直了身子,直视对方。 这时该怎么做呢? 过去的经验提供了八号答案。 全龙交涉部队的成员们,想必会这么做吧。 于是八号改变表情,这么说: 「这是我表示从容的表情。」 她以嘴唇深深做出堪称笑容的动作。 「——请问各位还满意吗?」 回答只有一个。 两具大型人偶分别高高举起手中杀鱼刀。 劈剁般的动作,让八号反射性地感到不满。 ……我判断,轻划才是杀鱼刀的正确用法! 必须自头顶下刀,一直顺畅地将刀锋带到尾端才对。 「真是肤浅……!」 八号大喊的瞬间,肤浅双人组应声断裂。 ● ……咦? 八号首先捕捉到的,是听觉元件接收的声音。 迅速划开钢铁、挑断钢丝的声音。 出处虽数以百计—— ……听起来却像是同一个。 乍听之下有如刀叉坠地声。 转瞬间,两架高高在上的大型人偶腰部出现了一道白色蒸气环—— 「!」 接着同时由内往外爆开。 「为什……」 不禁出声质疑的八号,又听见某种怪异的声音。 当她仰望大型人偶被内部震波炸得四分五裂时,有道不一样的奇特声音传进耳里。 那是一首难听的歌,八号未曾听过的原创童谣。 「某一~晚,在森林里,闲晃了~一会儿,竟然发现a——书的尸坑~」 成了原野入口的山道上,有个男子唱着歌。 他跨坐在机车上,拿着手风琴凭感觉乱弹。 「小健他~非常非常兴奋~以为发现宝山~全部带回家~被女同学公干~」 唱到忘我处,男子将手风琴一把撕成两半,接着—— 「耶——!」 他大叫一声,原野上众人偶顿时狐疑地看了过来。 但他不以为意,将破烂手风琴塞进一道带来的垃圾袋。 「啊啊,麻烦死了。鹿岛那家伙对爱护自然就是特别罗唆。」 同时,八号感到附近有些动静。 听觉元件感到的声音和触觉元件感到的空气震动是—— 「你们……」 听命撤退的自动人偶们从八号背后一一现身。 因伤重而躺进冰柜的自动人偶也在。 她们微笑着来到八号身边,开口表示: 「……我们找来了救兵。」 「救兵……?」 这时,唱着危险童谣的青年背后,有许多影子从森林另一头快速涌现。 这些人全穿着女仆装,并且—— 「八号小姐!」 这喊声是—— 「在列车旁休息的四十二名自动人偶,现在向您报到!」 还有个白衣老人拨开她们挤上前来。 「八、八号!你没——」 老人看了看八号,然后发现中间的敌群。 见到大批人偶缓缓举弓,他稍微转动脖子提问: 「……一夫是不是回去比较好哇?」 没人理他。 接着,机车上的青年将挂在车上的机壳剑扛了起来。 他叹口气对八号说: 「人偶大姐,你干得挺不错的嘛。」 「的确。」回答的是八号身边的人偶们。 她们为八号破碎的身躯盖上毛毯遮羞,接着不悦地说: 「她、她们竟敢让八号小姐蒙受这种赤身裸体的耻辱……!」 「其、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就是有!」众人奋力摇头。 她们扫视敌人后对热田说: 「请您狠狠教训她们吧——强奸犯先生!」 「谁是强奸犯啊!」 敌人对这一喊起了反应,准备战斗,森林里也冒出了更多人偶。 但热田一点动作也没有,只是吹了声口哨将所有人偶看过一遍。 之后他对背后的自动人偶们说: 「快回收你们的同伴,然后闪远一点。」 一听,八号着急地抗议: 「热、热田先生!我已经和佐山先生约好,要守在巴别塔底下啊……!」 「废话少说。」 热田跳下机车。 他「咳」地吐下一口气,看看左右。 「一下子而已啦,不会太久。等我帮你打扫干净之后,你不就能美美地跪在巴别塔前面等笨蛋出来了吗?」 说完,八号感觉到震动。 细碎的震动。 不是来自她身上。 大气和大地都因为某种原因不停震动。 经过扫描,八号霎时测知震源所在。 是一把机壳剑。 「这玩意儿还在实验当中——刚刚挥了一次,所以还剩四次。」 热田举起白色机壳剑说道—— 「看老子四剑砍平你们……!」 ● 同一时刻。 一架日本ucat的直升机降落。 穿着住院袍的原川·唯,跟着步下直升机。 前往手术室的途中,她要求开发部尽可能准备大量的防护贤石。 这要求也在月读一声令下立刻实现。 但根据报告,新庄每分钟心跳数已低于刚送医时的二分之一,即便没受到概念伤害,这个数字依然极度危险。 因此黛安娜等人开始行动。 她们各自做足了准备。 要对抗一整个世界。 第九章『决心的关键』 那是成为盛者的要点 也是摆脱必衰的条件 更能推进自己的时间 ● 房间突然吵闹起来。 狭小的白色房间顶上设有六组一体的强力照明,底下有张高脚卧台。 这是间手术室。 一个盖着蓝布的少女身影俯卧在手术台上。 布上相当于少女背部的位置开了个洞,露出的皮肤上贴着疗符。 嘈杂声来自手术台头侧。身穿手术袍、施展术式的医师们,正在和几名衣服贴了「清洁」纸张的女性们对话。 「所以——2nd-g概念正在刻蚀她的生命罗?」 「tes。」 医师回答黑西装女子。 之后,他看向心电仪。 心跳、血压等数据都在缓慢下降,电子声间隔也相当地长。 「现在的状况,就像一把刀正慢慢剌进她体内一样。如果能够移除或消灭那把刀,相信被刻蚀的生命力也能在短时间内复原,只是……」 医师叹了一声。 「大概再过十分钟就到极限了。」 说完,一旁传来声音。 一声脆响。 少女左腕的手环上,突然有个小石子破裂了。 另一名穿着别有「原川·唯」名牌住院袍的女子,在少女身旁皱着眉端详手环。 石串手环上的石子,爆米花似的一个接一个破损。 「……情况真糟。」 唯从怀里拿出新手环,套上少女手腕。 但新手环的石子同样接连破碎,旧手环的系绳更从中断裂。然而—— 「看来这多少能争取一点时间。黛安娜,2nd-g代表现在——」 「我在这儿呢。」 不知不觉间,一位穿着白袍的年长女性已站在房里。 她一头白发束在脑后,腋下夹了个大提袋。 「很遗憾,我们真的束手无策……等同2nd-g本身的十拳,地位要比我们2nd-g来得高,要推翻十拳直接造成的影响实在——」 「那就把你们的知识和资源借给我们吧,月读部长——就像您丈夫一样。」 接着,月读在唯的指示下,将怀里的提袋放在地上。 唯跟着打开提袋,拿出的是—— 「还真是奢侈,竟然要用上开发部所有的防护贤石——」 月读双手拉出了形似锁链的物体。 全是贤石。 系绳穿过所有蓝色贤石中央的洞,串成一条贤石链。 唯抓着长得不见尾端的贤石链,使劲一甩。 如波蓝光立刻随之在她两侧凌空荡漾。 当蓝色锁链反射天花板灯光时,唯的双手突然刷过贤石链表面。 手里握的是她在病房里也用过的水果刀。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仅仅一瞬、区区一动,唯已在空中替所有贤石刻下印记。 在旁人眼里那或许只是刮痕—— 「不同的切割方式,能将防护贤石的力量导往不同方向,就像让光线在宝石里折射一样。」 一旁的月读赞叹不已,唯本人则抓起在空中晃荡的贤石链前端。 带出一道脆响后,她将贤石链拉向少女的左右手腕。 接着,唯提起少女的手指,把贤石链轻轻绑在少女白净的手腕上—— 「好快……!」 唯叹声为首,末端的蓝色宝石已经散成碎片。 破碎接连持续,让贤石有如在导火线上蔓延的火花,一一爆裂。 这些防护代替少女承受了伤害而消殡。 也表示「命刻」之力正迅速吞噬着唯的防护。 ● 充满蓝白光芒的巨大竖井中,不断有风灌下。 不,正确而言,那并不是风,更不是向下。 只是在竖井中直线上升的巨大平台正推挤着井中空气罢了。 这是个占地五十公尺见方的巨大货运电梯。 被推挤的风,从电梯左右或墙上的通风口流向井下或墙内。 造成空气低鸣般的声响。 低鸣之中有两道人影。 一个是站在电梯操控面板前的有翼侍女。 另一人是站在电梯中央的少年——佐山。 佐山顶着蓝白光芒,两眼直视手机萤幕。 萤幕上,大树送来的简讯只有简单几个字。 『要开始了。』 这代表医疗团队即将对新庄施行概念性的救治。 希比蕾也曾来电,表示再过十分钟,新庄的性命就要被刻蚀殆尽。 这和诺亚创造贤石的时限几乎相同,但是—— ……没事的。 不会有事的。佐山如此告诉自己,新庄必定会再次伸出双手,而他也一定会获得胜利,阻止贤石的创造。 除此之外,还有些令人振奋的报告。飞场已和美影会合,希欧和原川战胜了他们的对手,出云跟风见也在打赢约尔丝后赶来巴别塔。 就像是为佐山打气一样。 ……那些人会为我打气?真是不敢领教…… 下此结论后,佐山不经意看向脚边。 铁板表面上,有几处隐含黑影的凹陷。 ……是货物或机龙爪子刮出来的吗? 佐山屈膝蹲下,用戴着圣乔治的手触摸凹陷。 那一条条黑影都是平滑的线条—— 「不对……这是用刀械砍出来的。」 判断导出推测。 ……有人在这里战斗过吗? 佐山继续将思考推向事实。 诺亚内部发生白刀战,代表诺亚遭人入侵。 入侵。 那场战斗中,只有一人曾入侵等同top-g中枢的诺亚深处。 佐山的右手因此缓缓扶上左胸。 ……父亲曾经在这里战斗? 和谁?这问题有个明确的提示。 对手只有一人。 在日前见到的过去之梦里,佐山曾看见新庄夫妇出现在诺亚之中。 「那么……和我父亲在这里对峙的,就是新庄·由起夫吗?」 有道声音在佐山低语后响起。 『tes。』 那虽是诺亚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来自整艘诺亚。 诺亚没回头,只是简单地说: 『正是那样没错——以上。』 佐山经诺亚确认自己的推测为真后,在白色平台表面发现了一种不同的颜色。 那是些褪成浅褐色的污渍。 它们大多集中于栅栏之下,然后一点一点地—— ……往右后方去了? 平台仍在上升,无法得知污渍最后的去向。 只看得出污渍摇摇晃晃地沿着栅栏移动,但在途中稳定下来。 有如受到某人的搀扶。 ……是父亲吧。 佐山深呼吸压抑痛苦,喃喃地说: 「父亲打倒新庄同学的父亲……随即扶着他离开?」 同时,周围景象突然有了改变。 巨大的菱格纹金属闸门取代了原来的墙面。 表面覆有透明材质,能看见另一侧。 四周不停往下流去的楼层中有着灯光,投 出了影子。 每道影子都相当巨大。 在不见尽头的广大楼层中重重交叠的影子是来自—— ……武神和——机龙? 接着,佐山确实在漫无边际的巨大方形楼层中,看见了白色的巨人和龙。 其他楼层还有无数形似大型古典立钟的物体,各储存着一个人形物体。 都是人偶。 「这是……」 『是我和其他沉睡者们的量产型或后继机种——以上。』 诺亚的声音说道: 『大致而言,有三种像我这样的自动人偶、三种武神和三种机龙,在诺亚内部的概念空间待机当中。他们全都是为了救人而诞生,能像我一样自动运作——以上。』 「会自动运作是吗?」 诺亚立即回答了带了点讶异的问声。 『只要有需要且主人下达命令,我判断,满足其需求是理所当然的事——以上。』 「原来如此。」佐山将手放上栅栏,再次看看四周。 突然间,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头上的貘轻轻抖了抖。 显现了过去。 发生在诺亚中的一段过去。 ● 佐山的视线,在高升的平台上扫视四周。 另一侧,有两道人影。 都是男性,一个靠着栅栏瘫坐,一个站在他身旁。 两人的面孔都不陌生。 他们是新庄·由起夫和佐山·浅牺。 由起夫穿着西装裤和西装背心,坐在地上。 嘴边带血,右手按着腹部。 「平时没锻链,果然撑不了多久呢。」 浅牺两手握拳,静静站在一边。 之后对由起夫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被负概念污染的?」 「不知不觉间就这样了。」 浅牺对那掺着白烟的答覆再问: 「她也是吗?」 「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吧?你自己去问她。」 由起夫轻笑道。 但他随即将笑容转为苦笑,抬望浅牺说: 「——真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看来你比她形容的更容易感伤呢。」 说着,由起夫撑起身体。 他带着更浓的苦笑紧抓栏杆,令视线与浅牺同高。 锐利的眼神扫过逐渐远去的武神、机龙和人偶机库。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是诺亚的战力吧。」 「不,事实上——他们是新世界的助力。」 由起夫在掌中咳出一口血,接着深吸口气。 他「啊」地轻叹后放下握拳的血手,轻声说道: 「全g合并后,需要为各g安排世界性的军警、救护工作以及据点。不过,不是每个g都有充足人手。给了他们公职,就会缺少处理基层事务的人员,所以——」 「为了补足那些人员,或是辅助一般人也能加入的义工团体,才准备了这样的力量?」 「……对。他们都是受过所有正概念恩惠的机体,能够进化,也会疗伤。但也因为如此,引来了干脆用这些力量打下low-g的声音。」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没派出他们?」 由起夫说: 「你不懂吗?这是属于新世界的东西——top-g以身为最顶尖的g为傲,不会拿这种力量攻击最差的low-g。」 由起夫往平台左后方看了一眼,不禁低着头笑出声来。 「不过在派出他们之前,这世界就已经完蛋了吧。」 「……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就算要道歉,对象也不该是我。」 他背着浅牺说: 「虽然它们都是在实验阶段就强行送上生产线的东西,不过大小武神机龙总共还是有三千架以上,以天使型为主的自动人偶也超过了一万具——这就是top-g的准备。既然你们的世界容许创造概念,我们就要用一切技术力让世界更为富足。」 语毕,由起夫踏出一步。 浅牺凑了上去,从左侧扶着他。 两人走向上升的平台深处。 「能带我去见她吗?」 浅牺的问题被由起夫摇头否定。 「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事要做,佐山,浅牺。」 「还有事……?」 由起夫看着浅牺轻轻点头。 「我还得超越你啊,佐山·浅牺。」 浅牺不解地皱眉,同时平台逐渐慢下。 在使人感到身体拉长的减速过程中,脚步声无力地响起。 由起夫吐口白气,继续说道: 「为了不让你们的世界也被毁灭,由起绪会在完全失控之前尽全力控制着负概念。而你则是为了让low-g不被这毁灭的余波破坏,来到这里封印诺亚。」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完成你办不到的事,继续保护未来。」 这时,电梯停止了。 前方,看似巨墙的闸门迅速上升,显露出其后的楼层。 「这里就是顶层,除了概念和相关器物之外什么也没有。」 接着映入眼中的,是用来暂存货物的小型仓库。 想来是为了存放概念核等物品而设的吧。 左侧通往舰桥,而舰尾那一端,有道半面墙宽的闸门。 闸门在浅牺与由起夫搭乘的平台停下时,也跟着有所动作。 它缓缓开敔,有如舞台布幕般向上升起。 首先看见的,是个被蓝白光线照亮的宽敞空间。 其中只有设于地上的舱盖,和深处一具形似射出机的白色机械。 见到机械,两名男子的反应大相径庭。 由起夫面带微笑,浅牺则是讶异挑眉—— 「这……应该是圣乔治铸造装置吧!」 「没错,是我独力打造的。」 说完,两人也来到了平台边缘。 突然间,由起夫拖着颤抖的身体,摆脱了浅牺的搀扶。 之后他满额是汗地回过头来。 「可是,要让圣乔治完工,还缺了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人的生命。而现在——」 由起夫接着说: 「胜利者啊,我要送你一对圣乔治当贺礼,你尽管收下吧。」 这只代表一件事。 因此浅牺抓住由起夫的肩拉回了他,怒声问道: 「……你不管她了吗!」 「我说过了吧?」 由起夫神情坚决地甩开浅牺的手。 然后,他凝视着眼前的对手说: 「我要赢过你。」 下一刻,由起夫表情一变,换上和缓且无力的微笑。 「由起绪成了替过去呼唤救赎的鸣钟,你成了未来的守护者,那么我便要化为屠龙之枪,在未来平息龙群对过去的责难。」 一口气后—— 「运切就拜托你了。然后……」 由起夫吐着白烟说: 「很高兴能和你见上一面。虽然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但是我还是很庆幸。」 他转过身去继续前进,叹了一 声。 「我最后这句话,你要牢牢记住,千万要牢牢记住——新庄这个姓,永远都对佐山这个姓抱持着一份特别的感情。只要你记住这点……」 由起夫缓缓走向圣乔治铸造装置。 尽管脚步蹒跚,方向却不偏不倚。 「——新庄的意志,就会永远与佐山同在。」 话音一收,佐山便被推出过去之外。 瞬时清醒。 平台正好缓缓停下,眼前是个宽广的空间,以及—— 「圣乔治铸造装置……」 ● 佐山离开电梯平台,眼前有个比平台略宽的货运暂存库。 接着他望向适才由起夫在过去中的去路。 舰尾端的深处。 那里的确有道开启的闸门,但内部—— 「被破坏了……?」 眼前存放圣乔治铸造装置的空间,有如经过爆炸般一片狼籍,显得窄小。 舱盖边的射出机,就像是被某种能量由内炸开似的。 地上到处是机件碎片,还有个不知用来乘放什么的搬运台。 恰好能放置两个铝制手提箱。 看见这些残迹,佐山不禁握起双手。 从这里、从遥远过去得来的东西—— 「就在我的手中……吗。」 真是沉重。才这么想—— 『tes。』 诺亚就回话了。 『在诺亚的记录中,这里曾举行过一场仪式。一场将血肉化为钢铁、意识化为金石、肉体化为一对武器的工业仪式。也就是以人体和人命为原料制造圣乔治——以上。』 闻言,佐山看向双手。 凝视着手上这名为圣乔治的护手甲,佐山低下头来喃喃地说: 「原来岳父大人就在这里……」 几秒后—— 「——你不糗我吗?」 『很抱歉,我还不太习惯这种对话方式——以上。』 『……你们两个还在聊什么天啊?』 命刻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 『快点过来,没时间罗。』 佐山看看手表,离命刻宣告的正式启动时间,正好只剩十分钟。 决定新庄死活的时间,应该也只剩十分钟。 「赌上世界的战斗和赌上新庄同学性命的战斗同时上演啊……真受不了。」 呓语过后,佐山吐了口气。 他仿佛要对抗眼前白雾似的,将冷空气纳入肺里。 同时命刻又问: 『到底来不来?』 「我不是要你等着吗?」 说完,佐山才发现圣乔治正微微发光。 ……和概念核共鸣了? 左手的「正」圣乔治是蓝白光晕。 右手的「负」圣乔治是红黑光晕。 光比过去还强。 因此佐山皱起了眉。 「这表示……时候要到了吗。」 『tes.,请继续前进吧,佐山先生——以上。』 诺亚退至墙边,行了一礼。 『命刻小姐有令,不得介入您和命刻小姐的战斗,您大可尽情享受——以上。』 听诺亚这么说,佐山将手探入怀中,取出祖父留给他的遗物——一只银色怀表。 表面指针显示,世界和新庄的结论即将在九分后底定。 记下时间后,佐山奔向前去。 ● 贤石的爆裂声,在手术室里连续响起。 那全都是防护力代替新庄被「命刻」吞噬的声音。 非常地快。 在贤石不够消耗、来不及更换时,「命刻」依然刻蚀着新庄的生命。 但唯仍未放弃。 「——月读部长,把我请您带来的贤石都拿过来。还有黛安娜——」 「什、什么事?」 「我要你仔细想想。」 唯说: 「我的贤石只能争取时间,我们现在需要的,应该是真正能根治问题的方法——黛安娜,你必须把它找出来。」 碎石声成双迸响。 频率逐渐加快,从萤幕监看心电数据的医师说: 「概念又影响到心跳了!再这样下去……」 他将结论投向沉默的众人。 「再过七分钟就来不及了。」 护士们赶向手术室角落的发电机,开始准备电击器材。 在周围安静的抗战中,唯向黛安娜说道: 「……『命刻』就像有了抗药性一样,摧毁贤石的速度愈来愈快,我的术式迟早也会失效。所以——」 眼前,黛安娜脸色苍白,微微颤抖。 于是唯强颜微笑地对她说: 「黛安娜,她是由起绪托付给我们的孩子,所以求求你,赶快想出救她的方法——你不是最优秀的德国魔女吗?」 「可、可是……」 见黛安娜仍在犹豫,于是唯准备再度开口—— 「——!」 却猛咳一阵,口吐鲜血。 她当着错愕众人的面两膝一软,猛然跪下。 第一个赶忙靠近的,是唯面前的黛安娜。 唯在无力跪地后不支前倾。 黛安娜将手伸向她的肩,想扶住她,然而—— 「——不可以。」 唯推开了戴安娜细瘦的手。 她没有倒下,只是虚弱的用左手撑着地板。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吧?」 说完,唯又吐了一滩血。 现在是唯的内脏由正转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部分身体等同失去作用。 但唯仍强忍一身的剧痛、苦闷和压迫感,挪动她的双手。 从月读带来的提袋中拉出贤石链。 「黛安娜,现在和过去不同。所以你不用害怕,尽管去救她吧,尽管运用你的力量。」 接着是一声苦笑。和以往大同小异,只是掺了点血。 「再说……因为救不了他们而悔恨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喔?」 「……咦?」 在告知心跳的电子声中,唯的声音在黛安娜伸出的手前端响起。 肩膀一阵跳动后,唯又说: 「我们每个人都恨自己没办法多救一个,但是……」 一声短促的「唔」之后—— 「你知道吗,那些孩子是这么告诉我的——多亏过去有了我们,才会有现在的世界,我们的那场战斗拯救了现在……」 「————」 「所以、所以我还要拯救这孩子的未来。那你呢,黛安娜?」 一听,黛安娜沉默片刻。 直到心电声再度响起,才又有动作。 她收回了伸向唯的手。 并慢慢后退。 魔女退到能看清手术台和手术室的位置,将双手伸进后发。 「……唯,你真的很不会假哭呢。」 唯没回答,只是对着地板投以轻笑。 黛安娜也用浏海掩盖表情似的低下了头。 「——术式开始。」 一抽手,无数白色小纸片从她浮空摆荡的银发中倾泄而出。 刹那间,数百张纸片在空中旋绕,组成圆阵。 进而排列成纸制的多层段圆罩。 「唯,虽然你要我想办法,但那并非我当前的第一要务。再怎么说,我们德国可是铁血的装甲之国——若论防护,绝不会在你之下。」 魔女抬起了脸,双眼炯炯有神。 「——对手是2nd-g概念核对生命进行的直接攻击,尽管要违抗建立一整个世界的力量确实相当荒唐,不过……」 高声说话的魔女扬起了双手。 「既然我拥有五大顶头衔,实力与曾毁灭世界的八大龙王必然相去不远。我就用我全部的力量阻挡整个世界吧……!」 固定于空中的纸,随黛安娜手臂动作自行弯折。 折痕在纸片中央排成了一个字。 那个字是—— 「——命!」 这瞬间,手术室里多了一道光。 火光。 有如纸片也跟着殡命般,覆在空中的命之障壁燃烧起来。 但黛安娜没有动摇,放出更多纸片,同时—— 「我一定要救活你……!」 一滴泪溜出眼角,在地上砸碎。 「我不会再失败了……!」 第十章『风的裁夺』 本能使人们仰望天际 以延续苍穹之上的无限天意 ● 一道视线从高处向外望去。 此地位于冲天高塔的中段。 在这足以俯视群山的位置,有面透明的墙。 一名少女,站在墙后与其垂直的地板上。 身穿黑色装甲服的她,遥望着左侧的大地。 大地上有森林、山丘,而山丘上有着细小的闪光。 那全是一点一点的火花。 唯有在高处俯瞰地面的战斗,才能观赏到如此景象。 之后,她点个头停止远眺,并浅闭双眼。 「……离结束还早得很呢。」 接着她转向背后。 那儿有个被蓝白光线包覆的建筑。 是一座教堂。 少女站在教堂深处的采光窗前,一旁有个看似讲桌的萃取机。 讲桌正前方是一块作为走道的宽敞空间,左右的起伏有如巨大长椅,全都是长约四十公尺的筒状储存槽。 它们左右成双,共有十组,为节省空间而在两侧分别排成v字。 每个储存槽上都印有各g编号,左侧为红,右侧为蓝。 储槽边的墙上嵌有彩镶玻璃,一侧十面。 上头的图案从创世开始,历经高塔的崩溃,终于圣者降世。 从入口端到教堂深处,已有九面亮起。 彩镶玻璃之间还有许多发光的彩色小玻璃,只有三片仍是暗的。 灯光所指之处有座阶梯式平台,以及讲桌。 讲桌上方的天花板,挂了口白色吊钟。 讲桌底座,则躺着一名少女。 「诗乃。」 窗边的少女低声说道: 「再过不久,我就会让你复活。」 她走近讲桌一步,头上的小玻璃也亮了一片。 「再过不久,我就会改变这个世界……!」 话一出口,宽阔的教堂内随即有声音响起。 「我可不同意。」 少女跟着回头。 有个白色装甲服的身影,站在教堂入口侧的黑色开口中。 那是个眼神锐利的少年。 少女望着他,淡淡地说: 「你来啦,佐山·御言。」 佐山回答: 「是啊。我来了,户田·命刻。」 少年说完后深吸口气,接着—— 「——来打倒你那股无谓的坚持。」 ● 佐山在寂静的教会里,听着命刻失笑似的吐息。 话音随后而至。 「世界再过三分钟就要改变了呢——想不到在top-g时费尽心思也办不到的概念创造,于low-g重生的诺亚却能以一道命令就轻松完成,还真是讽刺。」 「你想做出含有复活概念的贤石吗?」 佐山问道。 周围墙面上端的彩镶玻璃,应是做为显示作业进度之用。 尚未点亮的只有大型的一面,小型的两面。 就在这时,一面小玻璃发光了。 佐山立刻设定手表,使其倒数至左右一分钟时持续发出警报。 他仰起了头,见到命刻面无表情地望着玻璃灯光。 「三分钟……只要再过那么短的时间,这里就会是个圆满的世界了。」 对于命刻这几句话,佐山直截了当地回复。 「那才不圆满。」 「……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 佐山在心里反问,并说: 「——那只是让人失去『死亡』这个休息的机会而已。」 一听,命刻脸上有了小小的变化。 她的眉毛向下拉了几分,转向佐山。 「你真的知道『失去』是什么吗?」 佐山没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用另一句话代替。 「换作是我,我会做出对世界更有用的概念。」 「……例如?」 佐山果断地说出冲上心头的词。 「圆煽念。」 一听,命刻愣在原地。 见到她动也不动,佐山相当满意。这回答一定给了她不小冲击。 ……啊,我也被自己打动了呢。 这话虽是脱口而出,却是个令人赞叹的好主意。 毕竟,整个世界会就此成为新庄同学呢。 那么自己又会有何改变? 该不会自己的屁股摸起来也会和新庄同学一样弹手吧? ……难道这就是上天恩赐的自给自足? 没有答案。无论世界会如何、自己会如何,没实际去做就不会有答案。 倘若自己也有机会制造概念,可真想尝试看看。 佐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接着—— 「好了,你别挡在那里,现在轮到我了。」 「你先给我冷静一点!」 命刻来到萃取机前方挡着。 「我还没用完呢!」 「这样啊。」 佐山点点头,思考该用什么概念才能让世界新庄化之余说道: 「那我就等你用完吧。」 「你还能等啊?」 听命刻这么问,佐山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 他从怀里拿出手机,拨号后—— 「是我。」 『你、你这时候打什么电话啊!我很忙耶!』 风见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并带有打击声和炮击声。 佐山将「只是想问问」放在心里,问道: 「你在战斗吧?」 『废话!你欠揍吗?还是想直接进棺材?』 「哈哈哈,要是我死了,就没人可以阻止世界改变了呢。」 通话被对方切断了。 佐山皱眉看着沉默的手机,叹道: 「这女人是吃炸药维生的吗?真受不了。」 将手机收回怀里后,佐山将目光转向命刻。 「很可惜,我不等了,大家还在下面拼命呢。」 「你确定?」 「确定什么?」 命刻从萃取机前走向佐山。 挪动步伐,慢慢踏出脚步声。 「如果你肯等我完成概念……就算新庄死了,也能够让她复活喔。」 「感谢你对相同时限的两件事,提出了这么一个没有意义的意见。」 佐山吁了口气,从心上吹下感情。 「我要打倒你。」 「你确定?说不定回去以后,等待你的是新庄的死讯喔?」 「别担心,只要我胜利,新庄同学必定会感动得足以撑下去。」 接着,佐山替与心分离而变得清晰的感情添上了一项要素。 那就是称作「逞强」的意志。 ……没错,现在绝不能示弱。 因此他说: 「不用担心,的确用不着担心。因为——」 佐山说道。 「就算是尸体,新庄同学也一样完美。」 「……你疯了不成?」 「这反驳还真平凡。」 回话后,佐山又将手探进怀里。 取出 一叠加速与防护用的符纸。 「——」 之后他摆出架势,直视走来的命刻,调整呼吸。 见状,命刻也在距佐山十公尺处停下。 她仿佛要和佐山做出对比似的,双手伸向背后。 少女从装甲服后背挂环抽出的是—— 「这是我的刀,是我练习创造概念时做出来的。」 两把刀都不长,刀身仅有六十公分。 柄和刀尾也只是缠上了布。 和普通的刀相比,有一处明显的不同。 就是颜色。右手为蓝,左手为红。 ……那是…… 手持红蓝双刀的命刻,在皱眉的佐山眼前露出微笑。 她带着自信笑容对佐山说: 「都是贤石刀。包含的概念,就和你见到的一样……」 命刻横举两刀,各指左右。 「我劣化复制了所有正概念和负概念,分别凝聚在它们里面。」 一听,佐山眉头皱得更深了。 ……真是棘手。 佐山举起拿着符的手。 「……你打算用整个世界当武器吗?」 「没那么夸张……你们不是在会议上说明过了吗?虽然top-g是最顶尖的g,但也是其他所有g的复制品。所以——」 命刻架起双刀。 「我就用复制来的力量和你战斗,如此罢了。」 话声一止,双方同时向彼此颔首,表示认同。 「佐山,我为你定了一个胜利条件——只要你能让我的意识有些许中断,诺亚就会认为贤石的萃取命令可能不具意义而停止作业。而我的胜利条件——」 「就只是打倒我而已吧。」 对话只到这里,双方已无需报上名号。 但佐山又开了一次口。 只为说出该说的话。 「那么我们就——」 命刻随即高喊。 「……开始吧!」 ● 佐山一举加速。 他向背后放出加速符,踏出飞翔般的第一步。 ……先发制人! 佐山低姿势削过地面,并且—— 「!」 迅速跳跃。 他跳向命刻右侧,落地后立刻蹬往反方向。 肉眼难以追及的高速佯攻,确实拉近了双方间距。 十公尺瞬时化为无形,佐山已用高跪姿在命刻右脚边着地。 落定。 激起挟风穿石的尖响, 而速度未就此止息。 佐山再度向右跃起,握实左拳攻向命刻。 ……首先是重视速度的一击! 破风之拳在音爆声中出击。 命刻也有所反应。 不是闪躲。 ·——世界瞬时颠倒。 那是命刻刀中的7th-g劣化复制概念。 即刻发动。 双方位置对调,命刻左手红刃已向佐山身前扫来。 刀尖拉出白雾。 佐山瞬时腾跃,一个后空翻化解敌人攻势。 红色弧线顿时削过佐山上下反转的头顶。 着地时,命刻左臂也完全带向右侧,使她背向佐山。 是故佐山就地踮步轻移,起脚还击。 对顺时针旋转的命刻回敬一记左旋踢。 他仅以右脚尖为轴进行单纯的高速回旋,扫向命刻左腹。 才以为此击势在必得,命刻又发动了概念。 ·——万物朝下坠落。 概念力骤然让命刻放低姿势,让深蹲的她躲过了这一击。 佐山这一腿只踢断了几根来不及落下的头发。 命刻趁机抓紧了右手的刀—— ·——无法相互理解。 金属声一起,佐山便发现自己无法理解眼前世界。 他陷入了无法辨识任何外在事物的空间。 此时命刻挥起左手,朝刚站稳的佐山—— 「——!」 斩出赤红弧光。 佐山对直朝自己颈子扫来的刀锋浑然不觉。 但他没有片刻犹豫。 ……即便看不见对方,我还是有能够信赖的武器! 佐山坚定地握起右掌,扭转上身,击出略带红光的上钩拳。 目标不是命刻。 他只是对半空之中—— 「给我碎吧!」 命刻不禁眉头一皱。 「……无谓的挣扎!」 但接下来的反应回答了命刻的质疑。 世界破碎了。 「!」 断绝理解的概念空间遭圣乔治攻击而消散。 在玻璃碎块溅开般的声响中,佐山取回了对世界的掌握。 命刻瞪大了眼,在挥砍之余诧异地说: 「那就是……那就是圣乔治的概念破坏吗?」 佐山没答话。 他默默地将右拳拉回面前,借惯性向前轰出左拳。 正中直拳。 在加速符驱动下,左拳自肩部弹射而出。 忠于基础。 「!」 迅雷般的一击,在命刻挥下的刀刃底端炸开。 一声脆响,刀已断折。 红刀在破碎声中化为碎片。 但佐山看的是另一个画面。 碎裂飞散的红刀同时迅速再生,且刀刃更厚更长。 命刻以眼神回敬佐山。 「……我也一并复制了再生和进化的力量啊!」 一段尖锐的金属声后,刀刃再度复原。 原来稍短的红刀进化变形,各处涌出热气。 长度、厚度和锋利度,都已是一把好刀应有的水准。 命刻随即挥刀。她转动手腕,自头顶直劈而下。 佐山则以拳应之,击出巨响。 等同打击感的反弹声,震撼着佐山的身体和大气。 两人接连互击。 巨响片刻未止。 「……!」 红蓝弧光多重连发,刀刀无双。 红蓝拳风直线连击,周而复始。 两人不断移身换位,在概念奏响和破碎的循环中周旋。 墙上,最后一面小玻璃也点亮了。 只剩大型彩镶玻璃。 同时,有阵细微的震动包覆了一切。 地面动了。整座堪称大教堂的建筑都在移动。 直线往上。 「为了调整出传输动力的最佳路线,诺亚要从防护待机状态进入一般巡航状态了!」 带起的地鸣压过了一切声音。 地鸣转为剧烈震动,大气也赞颂这一刻似的与之共鸣。 视野开始移动。 这个建筑正往诺亚顶端移动。 恐怕塔将不再是塔——诺亚要取回她原有的方舟样貌。 准备改变世界。 ● 地上。 巴别塔成了战场中心。 top-g战力居于林中,迎击方ucat则于巴别塔周边的原野或山道上布下阵势。 战况陷入胶着。 「——」 此时空中传来声响,最先发觉异样的是自动人偶们。 众人不禁望向高空。 「啊……」 下个瞬间,裹着毛毯跪坐在冰柜里的八号放声大喊: 「——快撤退……天要塌下来了!」 事实随后而至。 既像高音也像低音的声响,有如帘幕缓缓降下。 当大伙儿为这毫无影响的声音感到疑惑时,音已覆上了大地。 刹那间,大地受到来自下方的打击。 「!」 这并非地震。 只是一次的波动。 地上一切物体,全都遭受了来自正下方的意外袭击。 一记沉重的殴打。所有人不分你我,皆被大地打上半空中。 「……!」 有些人甚至弹起了五公尺高。 张开-wi的风见,在空中看着这副景象。 很快地,她发现眼前那否定夜空般矗立的白色巨塔—— 「在动……?」 她的疑问得到了肯定答覆。 下个瞬间,遭地面击飞的人们也理解了现况。 吸引了所有目光的白塔正缓缓变形,不停震动。 震动直达大地,摇撼了整个空间。 正上方,巴别塔表面开始产生大量云气。 表面装甲移位、塔内动力机构改变型态,扰乱了高空气流。云气因而不断产生,极力妆点着巴别塔表面。 震动愈演愈烈,甚至能以肉眼辨别。 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安。 诺亚是个全长逾十五公里的巨大飞艇,最宽处可达两公里。若这种庞然大物突然升空,将在方圆数公里内引起强烈地震。 虽然附近没有民家会受影响,众人依旧会碰上山崩或地滑的威胁。 因此—— 「快撤退——!」 风见急忙大喊。 然而为时已晚。 巴别塔朝夜空放出心跳般的高鸣。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将在两分后结束倒数的通天塔底端。 那巨大建筑竟不费吹灰之力离开了地表。 ● 整个过程有如拔草般轻松、短暂。 大地如黏液般被拖入空中—大气受到压迫,卷起强风。 风声已不值一提,厚重的巨响在大地和风中咆哮,塔边一切都被卷进空中。 巴别塔就这么连根拔起。 不,应该说它脱离了困境,要为应有的事物赋予应有的形象。 白色巨塔无视大地上的万物,前往属于自己的位置。 它推动巨量空气,将风暴般的大气震荡砸向四面八方。 「————」 全长逾十五公里的物体,粉碎了同等质量的大地,升上空中。 方舟。 直立的方舟在空中缓缓倾斜。 因方舟横躺而受推挤的空气,进一步压垮下方震得四分五裂的大地。 地表结构与林木散的散、飞的飞,有如一把巨大扇子扇过一般。加压空气将地表土壤刮进空中,横扫四方大地。 大地因失去巨大质量及填补这个空缺的现象而剧烈撼动。 地震一直持续到远处,如音叉共鸣般造成连续不停的山崩。 轰隆作响。 空中大气遭受痛击,支撑大气的地面也有着来自地底的无尽震颤。 两者相交,引发了土壤液化。 在天空和地壳的震动中,地表结构不再紧密结合,松散得有如在地壳上流动的液体。 原在峰面的塌进了谷底。 原在谷底的也化为土石流,冲向山麓。 一切都在剧烈变化。 包括诺亚。 以拯救全g为己愿的方舟,终于在大地的洪水之上启航。 白色巨型飞艇在高约八千公尺的夜空中完全打横,稳定自己的姿态。 同时,诺亚掀开了其中央某处的顶盖。 一片五十公尺见方的区块随之现身,但它在诺亚上仍像个小点。 建筑在防护高空气流的大气力场中敞开,其内格局宛如教堂。 里头放置了二十个概念核,讲桌上方的小阁楼里还有个吊钟。 钟边有一道光。 带翼自动人偶放出的光。 她的名字,也叫做诺亚。 有翼自动人偶从天而降般来到钟边。 她抓起摇钟的绳,但尚无鸣钟之意。 时辰未到。 左右墙上的彩镶玻璃,仍有一面是暗的。 诺亚只是看着那不完全的光,没有后续动作。 仿佛在说——最后的光即将亮起。 方舟诺亚也静静地载着天使诺亚浮在空中,等待结果。 接着,声音响起。 方舟顶部的教堂中,传出了钟声以外的噪音。 那是战斗与攻击的声音。 ● 风见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一阵强烈晃动令少女苏醒,然后她听见了声音。 「千里!千里!你没事吧?是这里吗?嗯~好像不对,该不会是这里吧~?」 有个东西揉着风见的胸部,还将耳朵抵在她身上且逐渐往下,因此尚未完全清醒的她下意识地挥拳。 打击声响起,周围传来许多「咿」地吓退的声音。 ……到底怎么了…… 风见睁开眼,看向左侧天空。 天空一片黑暗。 而她方才殴打的东西正在空中飞舞。 那是个穿着白色装甲服的少年——仔细一看,原来是出云。 风见看着出云越飞越远,不禁问: 「怪了,觉?你为什么在飞啊?」 背后群众异口同声地吐槽: 「他不是在飞,是被打飞的啦!」 风见疑惑地转头,看见一样的天空和众人——许多自动人偶,以及包含美国ucat在内的ucat队员。 她纳闷地歪头问道: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转回去!转回去!」 风见应声转头,出云已飞得老远。 看着看着,他的身影愈来愈小。 「咦?」 看见他下方数百公尺处有着地面的阴影,风见才反应过来。 「觉怎么会掉下去啊?」 意识还没清醒的风见从脚下得到了答覆。 她脚下的蓝白装甲传来希欧的声音: 『这个嘛,实在many many难以启齿呢……』 「直说吧你。」 『直、直说的话会伤到风见姐姐啦!』 「那就说得可爱一点。」 希欧想了五秒,之后—— 『金刚?飞拳?』 「瞧不起人啊你!」 「看前面啦——!」 风见应观众要求看向前方,出云已经快消失了。 定睛一看,他似乎有所动作,还用身体摆出了字,那是—— 「y~m、ca?」 『才、才不是呢!那是h·e·l·p才对!』 半梦半醒的风见喃喃地念出「help」后,吓了一跳。 「那得赶快去 救他啊!」 这下子,风见终于从昏厥的迷蒙中完全清醒。 「我的天啊!」 『希、希欧从刚刚就一直这样说啊!』 「才没有,你自己也玩得很开心。」 在后方的众人窃窃私语时,希欧采取了行动——山德斐洛。 风见看看周围。头上有沐浴在月光中的诺亚,其下有一大群好比阅兵大典的美国ucat机龙,和山德斐洛保持相同高度飞行。 自己则在山德斐洛上,朝着坠落的出云下降。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上空气流非常混乱,没办法接近诺亚呢!然后——』 希欧说: 『只剩下一分三十二秒了。』 原川接话道: 『接回会长以后,就先把上头的人送回地面吧。』 「那你们——」 『我们会在空中待命。如果真有需要,不管气流多乱,我们都会过去。』 上空大气看似清澄透明,但诺亚的形影却显得飘忽不定。 那是大气翻腾紊乱下造成的错觉。 一般而言,气流会在空中扩散、消失。但在这巨大概念空间内,经诺亚扰动的大气会于地面反弹,在空中淤滞。 『山德斐洛是有能力接近诺亚,但赶不赶得上就难说了——』 「就算赶不上,佐山也一定有办法的。」 一听,乘着下降气流的众人跟着抬头,仰望高空空域。 所有人都将心思放在于诺亚内战斗的少年上。 这时,希欧仿佛代言众人疑虑似的轻声说: 『风见姐姐应该没听到刚才的通知吧……』 「通知?」 风见一问,周围众人又退了几分。 ……出了什么事吗? 原川的声音随即响起。 『新庄生命垂危。』 「————」 『我妈她们已经用尽方法了,但「命刻」的攻击好像真的很糟,心跳也几乎已停摆——』 「别再说了!」 风见反射性地一喝。 心底似乎有种坏念头住蠢动。 但她摇摇头,甩开了它。 ……那种事—— 「不用担心。」 风见自我鼓励似的对众人说。 再一次「不用担心」后,她将目光投向空中。 宛如要看穿诺亚,紧盯其中的少年。 「佐山还在奋战——所以新庄是不会死的!」 没人回答她这一喊,但她仍握起了拳—— 「……对吧?」 这时,由于下降中的山德斐洛跟众人一样,都注意着高空—— 『啊。』 机龙鼻尖不小心碰飞了刚追上的出云。 ● 房间中的破碎声仍不断持续。 尽是纸片和石块被打溅成灰的声音。 一名少女趴在狭小房间中央的平台上,强风不断地自她背后产生。 风吹得又急又快,还带了点水气,有如云雾。 少女周围纸片纷飞。 她的双臂缠上了一长串蓝色石块。 房间的四个方位插有写上生命主种名讳的剑,然而—— 「心跳、血压和脑波都在持续下降……!」 医师的话,让尝试控制房内情势的三名女性蹙起眉头。 纸片瞬成飞灰,石块化为烟尘,剑也满布裂痕而溃散。 但云雾之风丝毫未减。 「——2nd-g概念的抵抗力又增强了!」 见不停运指送纸的银发魔女这么说,跪倒的住院袍女子笑着回答: 「这代表对方也在顽强抵抗,要冲破阻碍它刻蚀生命的防护力呢。换言之……对方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如果无限,它也不必着急了吧。」 一旁,白袍翻飞的老妇不住苦笑。 「唉呀,身为堂堂皇族,居然公然忤逆概念核直接施与的力量,要是日后有什么报应——」 苦笑更浓了。 「应该会是个不错的话题吧。」 三名女性一起点头同意。 接着,风突然减弱了。 房间就这么平静了几秒,女子们看向心电仪的倒数后大喊: 「……还有一分二十秒——差不多要来了!从概念核直接得到力量的『命刻』概念,要来摧毁阻碍刻蚀生命的防护力了!」 魔女话一说完,「它」就来了。 那已不只是风。 而是一股力量。 下一刻,黛安娜等人全都狠狠撞上了墙。 第十一章『生命中重要的事物』 ——我必将呼唤你 ● 力量瞬时扫过整间手术室。 手术台上,「命刻」之力化身为风,描绘出热流巨蛇般的外貌—— 「!」 远胜爆炸的威力痛击房中一切。 力以足以创世的能量为根基,化为高压展开反扑,攻击阻隔它的防护及防护的施术者。 手术房本身不摇也不晃,因那强烈力量激震的,只有它的对象及相关人士。 魔女投出的成叠纸片还来不及燃烧就成了灰烬。 贤石链惨遭破坏,全数砸在墙上,连系绳也不例外。 白袍老妇刺在地上的剑和重新准备的每一把剑,同样瞬时便已粉碎。 而女性们则撞上了墙壁。 医师、机械等,全都一样。 为了保护手术台上那位沉睡少女而设置的一切,尽数因风而退。接着—— 「——!」 风咆哮了。 它开始在房中盘旋,并决定了方向——手术台上少女的背。 风朝着那片外露的雪白肌肤低下了头。 「命刻」之力镇压了所有障碍,途中已无阻隔。 新庄的意识危在旦夕。 但这时,女子们听见了声音。 接近弥留状态的新庄,意识受到在她体外成形的「命刻」牵引,跟着化成具体声音。 声音是个名字。被「命刻」之名带出的意识呼唤着—— 『佐山……同学。』 新庄微弱的意志,正在呼唤一名少年。 她们都听见了。 ● 三种声响在空间里回荡。 第一,是刃拳交击声。 第二,是风的高速移动声。 第三,则是吼声。 教堂在掀去屋顶后成了露天战场,墙上有十八面发光的彩镶玻璃。 只有最后一组,描述圣者降生的彩镶玻璃仍未点亮。其下来去的两道疾影,正专心致志地放出声音。 接连不断。 拳音和刀音卷起等量风势,击出响声。 白雾逐渐包围高速移动的两人,并在月光映照下带着幽幽的蓝。 而响声中有着话音。 「改变心意了吗……!」 疾影之一的命刻喊道: 「新庄的生命就要被刻蚀完毕罗!」 风随刀鸣。 佐山压低姿势躲过命刻的攻击,并在刀通过头顶时朝她腹侧钩出左拳。 ……吃我这拳! 但命刻右腿已向前踢来。 她已预料到佐山有此打算。 佐山目光一扫,看见命刻的蓝刀上有着「下」字。 「这是……!」 「瓦姆纳比的预测能力!」 话音未止,佐山已屈肘收臂,转为防守。 而命刻一脚踢在佐山左半身上—— 「!」 将他踹飞。 这一飞就是七公尺远,打散了刚堆积的白雾。 佐山一着地就以最快速度起身。 但命刻的攻击已逼近眼前。 仿佛具有实体的刀势穿过了白雾。 佐山旋即跳开,命刻也立刻转身—— 「怎么样!」 瞬时绕到佐山背后。 「什么怎么样?」 命刻的声音近在后颈。 「概念这东西还真是有趣,我渐渐知道该怎么运用了——原来你们得到概念以后,一直是利用这样的力量在战斗啊?」 命刻提升了速度。 佐山随之施放加速符,让自己跟上。 他向右飞跃引诱命刻,接着向左跳回—— 「没用的。你那些符是以7th-g的肉体强化和1st-g的文字概念制造而成吧?既然如此——我也能做到相同效果。」 声音离得更近了。 「放心吧,我不会用2nd-g概念攻击你。」 命刻淡淡地说: 「我也对新庄感到很抱歉——真的。」 听见这话—— 「新庄同学……」 ……才没你想的这么软弱! 佐山下意识地出手。 左反手拳。 他即刻拉动手肘,顺势弹出左臂。 这一拳角度甚低,攻向命刻死角。 然而—— 「我都看穿了。」 这次,声音在转过身的佐山怀中响起。眼前是随风摇曳的黑发,以及—— 「到此为止了吧。」 蓄有力劲的话音。 下一刻,命刻右手蓝刀直线刺来,准确命中。 概念刀刺入佐山胸部中央,发出声音—— 「——!」 佐山飞了出去。 ● 黛安娜发觉视野被白色填满。 那是天花板的白。 面前是被风吹乱的手术室天花板。 自己披头散发倒在地上,身边是不停流动的风和压力。 ……啊。 她转头一看,附近有几个同样倒地的影子。 唯、月读、医疗团队、机器,全都倒在地上。 有如被风压在墙角的黛安娜身上,贴着几件风吹来的衣服。 那都是新庄在手术前褪下的衣物吧。 黛安娜拨开衣物,爬起身来。 还记得刚刚听见了声音。新庄的意志呼唤挚爱的声音。 这让黛安娜想立刻回复她的呼唤。 而风—— 抬头一看,龙之风盘旋在房间中央的手术台上。 它低着头,似乎要一口吞掉底下昏睡的新庄。 一切努力看似就要白费,然而—— ……现在才是…… 现在,「命刻」之力脱离了新庄。 现在,若能为新庄施加强力防护,以新庄体内为巢的「命刻」将因失去归宿而自灭。 然而—— 「——」 自己的纸已经耗尽。 唯的贤石和月读的剑也不堪使用。 黛安娜呻吟着撑地起身。 ……难道…… 难道自己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又要拿无力救援当理由哄骗自己吗? 风势强劲,光是保持坐姿就极为勉强。 若是起身,必定会被这狂乱的强风吹的再度撞墙。 不过—— ……我想救她。 黛安娜愤恨咬牙,垂下了头。 「我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死吗……?」 这时,她垂向地板的视线发现了某样东西。 那是—— 「——」 才刚看清,黛安娜已飞扑出去。 她跌跤般尽力扑向前去,甩动一头乱发匍匐爬行,接着拾起地上那物体,紧握手中。 「——!」 就是这个。黛安娜心想。 这一定会成为救命的关键。 ● 佐山背部着地,弹了好几圈。 他先飞了八公尺,落地后又滚了三公尺,使雾气左右散去。 貘从他的头上摔落后,立即追向没入雾中的 主人,跟着消失在雾里。 见此,命刻吐了口白烟,看着雾幕再次闭起。 确定雾不再翻动后—— 「——」 命刻放松了肩膀,垂下双刀。 她甩头想摆脱额上的汗水,却只是白费工夫。 「搞什么啊……」 命刻低着头呢喃道。 「还剩一分十秒吗?」 接着她无力地转向背后。 前方是概念萃取机,一名少女躺在底部。 命刻眉头稍微松懈,在雾中踏出一步。 「诗乃……」 她阖起双眼,握刀的手按着眼角。 「想不到,新庄也被我害死了呢。」 命刻抽搐地吸了口气。 「可是……」 这时—— 「你以为让她复活就行了吗?蠢材。」 命刻立刻转向背后的声音。 但她最先看见的,却是佐山的拳。 岩石般的坚硬物体顿时命中右脸。 比起痛楚和冲击—— 「……!」 惊愕在她心里占的比例更重。 蓝刀发出光芒,驱动10th-g概念,为飞入空中的命刻疗伤。 她旋即回到战场,右足在地上滑了一小段后站定。 向前一看,有个白色装甲服身影站在眼前。 正是佐山。 刚才那一刀明明贯穿了他的左胸—— 「瞧你满脸疑惑的样子。」 佐山汗也没擦便说道: 「其实我也很想问——为什么你没感觉到刺中的不是我?」 他提起左臂,手里握着一条链子。 银色链子底下挂有一只银色怀表。怀表中间穿了个洞,不再运作。 「……你是用贯穿概念进行攻击吧?像这种时候呢,无论这概念到底击中了什么,都会带给攻击者『确实贯穿』的感觉……而你又只是坐在那里安心发呆,不去检查对手,才会招来这种后果。」 佐山抛开的怀表,在雾底敲出清脆的响声。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直视命刻,吐口气后重新摆好架势。 「我们继续吧。」 话音刚落,佐山右手的手表便发出尖响。 概念萃取将在一分后完成。 此后,闹钟每隔五秒会响一次。 离结束还有十二响。明白这点的命刻,在第一声闹铃中说: 「……你以为你赢得了吗?」 她重举双刀,将目光从怀表移回佐山。 刚强的双眉下,有一小滴被佐山打出眼角的泪水,但她没打算伸手拭泪。 「新庄她——」 「别再罗唆了。」 佐山打断命刻。 第二声闹钤响起。 佐山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已经发誓会与新庄同学生死与共,而她也是。所以——」 接着他向命刻一倾—— 「只要我坚持到底,新庄同学也不会放弃……!」 起脚冲剌,发动攻击。 佐山洒符如翼,携风而行。命刻双刀含光,破雾而来。 少年举拳一扫—— 「——我绝不会让她离去!」 同时,鸣声震响。 教堂在汲吸般的尖响中开始震动,有如宣告概念创造即将备妥般放声高歌。 声声唱颂。 声声唱颂。 布道之园奏起澎湃乐曲,赞美新世界的到来—— 「————」 佐山和命刻便在这歌声中踏雾再战。 ● 佐山不断出拳。 打散云雾,高速踏步连击。 他并非单靠臂力,而是固实了肩头,以左半身侧对命刻,借由踏满脚底的稳固碎步连续击出直拳。 这就够了。 命刻在速度上有优势。 她的攻击次数也较多。 特别是那两把刀最为麻烦。以全正负概念制成的贤石刀,只有与其相对的圣乔治能够还击。 然而,命刻也非无懈可击。 毕竟一条手臂无法同时挥两次刀。 若以左肩朝前,对着命刻右手呈侧身姿态,那她便只能以右手蓝刀主攻。 第三声闹铃响起。 一旦待在命刻右侧,她左手的红刀将显得鞭长莫及。 而且,拳的收放比刀更快。 只要佐山连续出拳,命刻势必得以防御为主。 若向前逼近,命刻就得后退,无法充分发挥其速度优势。 佐山的攻击,仅有左手正拳一种。 忠于基础,脚步也只是向前、再向前。 这纯粹是基础动作。 佐山就是以如此平凡的招式为武器,和命刻互搏。 他不慌不忙地准确出拳,不时见缝插针,攻击颜面或腹部。 「……!」 命中的冲击生成雾气,激起高音。 反馈流过肩膀,成为确实的感触。 命刻的五官因疑惑而扭曲。她向蓝刀寻求答案,但预测概念只在刀身上写着「左手正拳」。 即使能够预测,也无法有效应对,只能看着佐山越打越快。 不停连击。 第四声警报响起。 每一次都是以蹬步为1、踏脚为2、出拳收拳为3的三拍子攻击。 1、2、3,最后是冲击的飞溅声。 全是基础。 最基础的1、2、3,然后飞溅。 佐山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在这1、2、3上。 一而再、再而三。除了1、2、3,别无其他。 那是很久以前,佐山练武之初最早记下的招式。 那是当他因父母相继辞世而放荡时,为了替自身力量导出方向而记下的东西。 1和2和3。 1再2再3。 1、2、3。 l。 2。 3。 飞溅。 1。 2。 3。 飞溅。 第五声闹钤响起。 1、2、3。飞溅。 123、飞溅。l23飞溅。 123飞溅123飞溅。123飞溅。 123123飞溅飞溅。 123123飞溅飞溅飞溅。 123123123飞23c溅2飞3溅1飞23溅飞溅飞溅—— 第六声闹铃,在佐山咄咄连击中响起。 「喔喔!」 他全身都被这节奏浸透,无法停歇。 1、2、3。2、2、3。 佐山一再出拳、一再加速,追击手持神力但试图闪躲的对手。 「喔喔……!」 目前,佐山的拳还不能对命刻造成伤害,也突破不了对方经概念提升的速度。 但是,他仍然坚信自己的拳头。无论对手多接近神,无论自己受了多少伤—— ……只要我坚持下去……! 佐山无视第七声闹铃,继续加速。 「——!」 刀刃削过他的手臂, 划破他的脸,在胸腹刺、割出不少伤口。 但佐山全然不为所动,既没眨眼也没感受到痛楚。 他只是下意识地确实完成所有基础动作,以及—— ……新庄同学。 在心里频频呼唤。 高速串联着1、2、3—— 「只要我继续坚持,你也……」 射出铁拳。 「——不会放弃!」 跟上了。 佐山的拳速超越了命刻的刀势。 铁拳抵在命刻刀根上向前推出。 「——!」 少年旋即收起左臂,略为前倾地向前蹬步。 1。 并于起身同时,跺下几乎要弹出身体的震脚。 2。 将肩膀锁于内侧,在向内旋臂同时射出左拳。 3。 击中命刻左脸。 透彻骨肉、忠于基础的一拳。 命刻只退后短短一步,旋即稳住了脚。 她在滑行中调整态势,以右手刀砍向佐山左拳。 「白费力气……!」 但佐山已冲了上来—而且是冲向命刻正面。 他以长时间连击让对手反射性地提防左拳后,冷不防地改变路线——攻击中央,左与右交会之处。 他举起至今几乎未曾用过的右臂—— 「右手,解禁……!」 双拳击向命刻。 第八声闹铃响起。 无止尽的连击化为猛攻。 但望一举压制对手。 佐山双拳齐下,步调大幅加快,逼得命刻只能起刀架挡。 「闹铃只剩四次了……!」 佐山不予回应,一意加快拳速,誓要击穿双刀之壁。 粉碎吧!碎得万劫不复吧! ……什么红蓝双刀,都给我碎啊! 守护命刻者,乃是十个世界的正负概念,可说是寄宿了十大世界神力的刀。 但佐山只是加重拳劲,一心地想—— ……给我碎啊! 自己的拳是为何而出? 「我的——」 嘶吼。 「我的拳头连神的防护也能粉碎!」 佐山大喝一声,加快拳远。 溅洒雾沫,攻向另一个自己。 想以死当作解答的自己。 无可饶恕。 岂有饶恕之理。 只要肯在这最低阶世界的餐桌上多看几眼,多得是饱餐一顿的机会,而你居然想擅自离席?这种不顾餐桌礼仪的鲁钝之徒,非得好好教训不可。 要死,也得吃完桌上的菜再死! 「我绝对饶不了你……!」 不过,另一个自己却在神速的飞沫和刀光后出声反击。 「你懂什么!」 另一个自己的吼叫声第九声闹铃同时响起。 「你哪知道失去挚爱是什么感觉……!」 这句话令佐山的心为之一紧。 但佐山依旧放出了右拳。他向命刻倾注打击并大喊: 「——我才不想知道!一个只晓得一死百了把痛苦留给别人的混帐,我才懒得管她到底说了些什么!本案终结!」 肩部迸出着弹声。 「你这家伙……明明是个求死之人,为什么看见别人死了却没庆祝一下!」 「——不准你亵渎诗乃的死!」 双臂激震,连击不殆。 防护之刀愈战愈利,断风碎音。 双方已是正面拳刃相见,不再侧身以对。 在速度与火花中,汗水四溅的命刻汗光无奈地喊: 「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了!」 因为—— 「新庄很快就会死……!死在我的力量之下!」 这话几乎撕裂了佐山的心。 命刻没错过这次机会,即刻出刀。 蓝刀由下挑起,划向佐山胸前。 切肉错骨。 ● 黛安娜用尽全力与龙之风对抗。 「!」 风的波动向她袭来,有如巨墙,几乎将连跪也跪不稳的黛安娜由下翻起。 在连自身呼吸也能盖过的呼啸狂风中—— 「这次我一定可以……!」 黛安娜紧握手中的力量,向前挥出。 剩下不到一公尺。只要能够克服这点距离,一定、一定救得回来。 一定救得回来。 救回昔日的遗憾。救回当时无力伸出援手的自己。 ……我—— 「我是救得了人的人……!」 黛安娜的心里,充满了身边众人的面孔。在那天后结识的人、可爱的学生、每个和自己相关的人,甚至今后将有缘见面的人,都在她心里打转。 有个尊称她为「老师」的少女。 这代表了什么? ……我—— 自己愿意被这么称呼吗?自己真的值得她学习吗? 答案只有一个。 「——tes.!」 黛安娜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 她突破厚重如水的风,将握在右手里的物体送向前去。 一道尖锐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来自倒地后仍持续运作的仪器。 显示新庄心跳血压等数值的仪器,发出了电子音效。 声音毫无起伏。 黛安娜当然明白这代表什么——新庄的一切波动已宣告停止。 但是—— 「那也是受到『命刻』的影响!」 动啊!快啊! ……快啊……! 强横的风在黛安娜眼前小心地缓缓挪移,它望着新庄的背,要在少女体内定居。 风将完成刻蚀新庄性命的任务。 接着,风缓缓往新庄落下 黛安娜赶不上,还差三十一公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风压随龙的下潜更加强劲,面容更因此愤恨地扭曲—— 「……!」 并高喊出声。 这时,有股力量紧紧抱住了她的背。 「!」 那是条不惧风阻的强壮手臂。 「黛安娜、黛安娜,你这是什么样子——这种小龙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吧?」 是欧铎。 他背后还有更多人。罗杰、开发部人员和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排成一直线,将欧铎从手术室外的走廊推了进来。 风中多了些声音。为她背上推力更加把劲的打气声,从走廊一路涌进手术室。 上啊、去吧、拜托—— 其中还有个熟悉的声音。 「黛安娜,你还是老样子,一激动就会掉眼泪呢。」 是至。 与她共享同一段过去的人,说出了一件事。 现在的她,仍在过去的延长线上。 「那么,我一定会……!」 黛安娜竖起眉,在欧铎击溃风势的金属声中前进。接着,她感觉到背后多了唯、月读和医师们的手。 ……大家…… 她向曾经存在的每个人说—— ……这一次,我真的要去救人了…… 「拯救你 们用性命托付给我们的人……!」 黛安娜穿过强风,走完了最后的路程。 提起新庄如求救般伸出的手。 细瘦的手。 并将她从地面拾起的东西为新庄戴上。 那是个戒指。 新庄平时佩带的戒指。 「谕命小姐的戒指!」 之前—— 「在2nd-g概念核底下被『命刻』击中时,你一定也带着这个戒指!这个『谕命』的戒指,就是带着『命』字的最强防护!」 由于戒指在手术前就已摘下,所以并未发挥效用,但它也因此避过「命刻」最猛烈的攻击,依然保持完整。 尖响仍在耳中回荡。 黛安娜在表示新庄心跳停止的电子音效中,握紧了拥有谕命守护的手。 「拜托你……快醒过来……!」 ● 新庄发现自己身处室外。 ……咦? 她吓了一跳。 自己就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坐在老旧的木箱上。 「怪了?」 身上穿的是白色装甲服,而四周—— 「栈桥……?」 看来自己人在某个码头。 不仅眼前是水,背后更有一大片反射着白光的水面。 虽然看得见天空,但天空之下却有团雾气。 前方的码头仓库后头,有着看似山丘的影子。 左手边都是码头,长得看不见尽头,而右边—— 「栈桥跟船……」 一艘白色大型客轮停在栈桥边。 仔细一看,栈桥上有群人排成一列延续过来,经过仓库直到另一端。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重冬衣、手提行李,不过其间却穿插着莫名的欢愉气氛。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新庄开始回想。 ……呃,我醒来之前…… 「奇怪?」 想不起来。 怎么啦? 「奇怪?」 新庄仿佛要把水从耳中赶出来似的轻轻敲头,不过—— 「……咦咦咦?」 她就是记不起自己在哪里做了什么。 只记得—— 「……咦?」 只记得「新庄」,记得那个词代表自己。 她也知道自己穿着什么服装,记得天空、雾等名词—— 「…………」 然而,记忆里缺了某项要素。 新庄盘起双手歪头苦思,想将它挤出来。 「呃……」 这时,她觉得背有点痛,一种颤抖般的倾小刺痛。 这刺痛没让她想起什么,只是令她发现—— ……我…… 「我受伤了呢……」 受伤之后,一醒来人就在这里了。 周围的风景缺乏现实感,一群人等着上船却没说半句话。 他们等待着驶向对岸的船。 「这该不会是……」 新庄喃喃地说。 「濒死体验?」 只记得这种怪东西。 不过,新庄仍然记得一些事。 虽然记得不甚真切,但她原来存在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所谓的冥界。 也就是说,自己其实不在眼前所见的地方—— 「这里……只是濒死的身体在最后一刻让我作的梦……」 会想不起任何事,也是因为处理记忆的脑已经停止运作了吧。 脑在最后的细碎活动中,制造出这些影像。 一场以踏上旅程暗喻自己即将消失的梦境。 「这样啊。」 新庄轻声低语。 「原来我死了……」 但她没什么记忆,所以不会感到遗憾。 或许有很多舍不得离开的人吧?新庄忍不住这么想,但是—— 「真相又会是怎样呢……毕竟现实是很残酷的。」 她「嗯嗯」地点点头。 「说不定,我原本是住在怪人的巢穴里——身边还有个家伙总是毫无节制地捏我胸部,或是乱拉我男生的那部分呢。」 说完,新庄不禁苦笑。 「唉,哪会有那么夸张的人啊。」 她又点点头,望向客轮。自己是不是也要上那艘船呀? 这时,有个声音飘进耳里。 是歌声。 「————」 她听过这首歌,但想不起歌名。虽认不得,但自己确实没有忘记。 ……这…… 这是什么歌呢?它来自船上——不对,来自船后宽广水面的远处。这到底是什么歌? 新庄离开了木箱。 少女踏着踩起来似乎不太安稳的水泥地,走向客轮。 她突然想到,虽然自己失去了记忆,但身在这里就代表—— ……爸爸妈妈一定也在这里吧? 那么—— 「只要上了那艘船,就能见到他们罗……」 那两位想不起长相的人,是不是就在歌声飘荡的对岸等着呢? 新庄正在瞎猜时—— 「唉呀呀,你迷路了吗?」 水边突然传来个声音,吓得新庄浑身一颤。 转头一看,有个男子坐在船绳上。 那是个身穿西装,白发苍苍的年长男性。 他拨了拨全往后梳的头发,对新庄说: 「想要上船的话,你得乖乖排队喔?」 「啊,好……不好意思。」 新庄鞠躬道歉后,长者眯眼微笑,点了点头。 「你打哪儿来的啊?」 「其实,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没带行李吗?」 一听,新庄看看双手,接着将视线从空着的手移向刚坐的木箱。 「呃……应该是没有吧。」 「看来你走得很匆忙呢。那……连花词也没有吗?」 「花词?」 新庄疑惑地看向长者,只见他用下巴指了指等着上船的人龙。 每个人都用一只手提着行李,而另一手却有些古怪。 他们似乎将什么东西扛在肩上,但那并非行李。 「……他们拿了什么吗?」 「就是花词,我们是那么称呼它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词,而花词——」 长者望着人龙说: 「代表一个人这一生的作为。」 这时,新庄才看见花词的模样。 难以形容,但类似花束。 虽然看得见,不过形状飘忽模糊。 花词从肩部一直向上延伸,直上天际。 「那个……很重吗?」 「有人希望能更重一点,也有人希望能够变轻。你看——」 长者遥指大雾后的山影。 「认为不够或太多的人,就会扛起花词,绕着那座山一圈又一圈地走。这么一来,花词的重量就会有所增减,但只是形式上而已。尽管如此……也要绕上几千几万年才行,所以有人给那座山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它『地狱』——这边这些人就幸福得多了,没有那种困扰。」 「那、那我……」 手上没有所谓的「花词」。 见新庄无助的看过来,长者歪头说: 「你大概连手续都没办好就来了吧?」 他从怀中取出雪茄,指向栈桥上一处核对乘客的地方。 每个人都在那里托运行李,并将花词—— ……收进怀里…… 「他们摘的花和词语,会让他们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咦……?」 「对岸的规矩和现实不太一样,『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长者说道: 「一个人对世界的所作所为,将会构成那个人的形象。反过来说——对岸集合了自世界成形以来曾有过的所有作为,也就是世界本身。」 说到这里,长者转向新庄。 新庄也回看了他。 「你知道的好多喔……该不会是神吧?」 「哈哈哈,我比神更厉害呢。」 「哇,天啊。」 新庄略感惊讶,这时她的背后—— 「爸,你怎么又自己跑来这里啦!」 有个女性突然一喊,让长者滑稽地叫出声来。 新庄跟着转身,看见一位身穿丹宁布白衬衫和牛仔裤的女子。 她摇着及肩秀发走来,一把揪起长者的耳朵。 「就算在这里等,你的朋友们也不会跑来啦。」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啊,其实最近已经来了两个我没兴趣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那只小兔崽子,这样就中大奖了——」 「你,这·个·乌·鸦·嘴!」 女子拉得长者惨叫连连。 接着她叹了口气,不经意地转向新庄,眉尖微微一挑。 「……哎呀?你迷路啦?」 「啊、不是,我只是……」 新庄急忙挥挥手。 「我、我现在就去排队,嗯。」 「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新庄点头回答: 「就是那个一直有歌声传来的地方吧?」 听新庄这么说,长者和女子忽地对看起来。 一会儿后,女子转头问: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新庄的记忆因此回复了一些些。于是她想了想—— 「因为我的生命……被刻蚀了。」 接着「嗯」地点头。 「所以,想必我已经没救了。虽然有很多人想要救我,可是那个力量真的很强,他们应该救不了我,我才……」 「你想过去吗?想去对岸?」 新庄稍作思考后,点头称是。 对岸的歌声是那么地温柔,令人想依偎其中—— 「因为只要我到那边去……」 再次颔首。 「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这样啊。」 女子也点了点头,接着向新庄走近一步。 接着她弯下腰,双手搭着少女肩膀问: 「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新庄又想了想,然后—— 「可是我就快死了啊。生命被刻蚀就等于没救了,到对岸去又能见到爸爸妈妈,而且——」 新庄吸口气,继续说下去: 「这样就不会再受苦,也不会再悲伤或烦心了。」 女性点点头,两端稍尖的眼眯若弯弓。 「那我问你喔?为什么……你现在在哭呢?」 新庄吓了一跳,想摸摸脸颊。 但女子先有了动作。她仿佛要阻止少女有所动作般,按住了新庄的手。 将近直立的姿势使一切都难以掩藏,于是新庄—— 「……啊。」 感到泪水滑出眼眶。 接着,眼前景物、原来沉静的情绪和言语等一切,全都扭曲了。 「不要……」 为了一个说不清、想不起的答案,新庄忍不住哭了。 在梦里潸然泪下。 ● 命刻确实感到自己命中目标。刀刃切入皮下约三公分,尖端敲到了肋骨。 佐山身子不禁一缩,向前弯折。 而命刻也对着他的背举起左手刀。 「你就在知道失去挚爱是什么感觉之前,先在这里倒下吧!」 但佐山的背并未继续沉下。 接着,他的喊声传入命刻耳里。 「……我怎么能倒下!」 声音颤抖不已,但依然有力。 「我绝对不会倒下……!」 「那只是你的偏执啊,佐山·御言!无论如何,新庄马上就要死了!」 「不对!没有这种事!我可以肯定!」 嘶吼的佐山在命刻眼前猛然起身。 他左拳低掠地面,张口大喊: 「——对彼此的绝对信任才不是偏执!那是——」 更胜高速的神速一拳扶摇直上。 「我们的契约……!」 ● 新庄哭了起来。 「我不要……」 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哭。 真的不明白。 心里只有种要和某个人别离的感觉—— 「我不想过去……」 仰头这么说之后,新庄听见了声音。 「这样啊。」 下个瞬间,新庄发现自己一旁的浓雾和水面全都突然消失,连码头也不见了。 只能看见脚下的水泥地,还有漫无边际的云海。 接着,她又听见了歌声。一种柔和、令人怀念,但想不起来的歌。 那名女子还在面前,她背后的长者望向底下。 「没事的。」 女性放开新庄的手说: 「你一定会没事的。」 「怎、怎么会没事……」 新庄用重获自由的手擦去眼泪。 「一切都完了啊,我的生命遭到刻蚀,要死掉了耶……那种力量非常强大,就算想救也就不回来吧……」 「没事的。」 即使如此,女子依然十分肯定。接着她问: 「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咦……?这又有什么——」 「别想那么多……还记得吗?」 新庄只好试着回想自己的名字。 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呃…… 似乎是一个字,又像是两个字。究竟是怎样呢,想不起来,确定不了。 「想不起来吗?」 「也、也不是啦,只是不太确定应该是哪个……我心里有两个很像我名字的字,可是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 「那还不简单。」 背向她们的长者轻声说: 「两个连起来讲讲看怎么样?」 新庄恍然大悟。 「运切……!」 「……听起来有点不卫生呢。」 「呜哇,真过分!」 这对话让新庄面前的女子窃笑起来。新庄用白眼表示她的认真后,女子才笑着陪罪: 「抱歉抱歉,我有个朋友跟你很像,真的很像很像——那么,你想起正确念法了吗?」 新庄「嗯」地点头回答: 「应该是念sadagiri吧……」 「对……那是个护佑生命、开拓命运的名字。」 女子接着说: 「你的母亲在你的名字里藏了个『命』字,希望能够保护你的性命。而且你的命……不只是在你身上而已。」 「不、不只?」 女子给了肯定的答覆。 「嗯,你身边某个人的名字,和『命』同音异字,所以——」 女子轻抚着新庄的头说: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就没有人能侵犯你的生命了。」 歌声仍从背后传来。 新庄终于发现,这柔和的歌声并不是在呼唤她。 而是—— ……诞生的喜悦……送迎之歌……? 唱歌的是什么人呢,然后—— 「该不会这首歌……只有我听得见吧?」 女子和长者并未回答这问题。 他们只是后退一步,让宽广的天空和云海展现在新庄眼前。 「你还想见到让你流泪的那个人吗?」 新庄望着前方。 「……嗯。」 少女心里还是一片迷茫,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她能确定一件事——自己并不孤单。 接着,新庄的右手碰到了某个东西,于是她转过头去。 女子脱下自己的戒指,将它套在新庄的手指上。 「这、这是……」 「你就当成护身符收下吧,而且啊……」 女子微笑着说: 「你要伸直手臂、摊开手掌,将自己的心愿确实地说出来喔。」 「嗯。」 新庄点点头向前走,来到水泥地的边缘,看着深不见底的天空。 打算动身的她,转头看看长者和女子后歪着头问: 「……这是我在临死前作的梦没错吧?」 「哈哈哈,你的想像力真丰富。」 在梦里被人夸奖的感觉倒是挺怪的。 猜测之余,新庄又问: 「要是我真的能醒过来,会是怎样的情况啊?身边会有些什么人呢?」 长者点点头,两手抱胸。 「这个嘛,多半会看到一个奇怪的小鬼吧。虽然那小鬼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不过他的祖先都是既精明又帅气的大好人。要是那小鬼坏了祖先的名声,你就好好修理他一顿。」 女子脱下鞋子并扔了过来,砸在长者头上。 「爸,你还是这么不老实。」 「是、是你太老实了吧!」 新庄歪着脑袋看着他们打闹,一会儿后—— 「也罢——那我走罗。」 新庄毫不畏惧地将脚伸出边缘—— 「唉呀。」 正如背后女子所惊讶的,新庄并非向前迈步,而是纵身一跃。 少女向前飞去,祈求心愿能够确实传达出去,让她期望的人听见。 新庄不只在心里如此祈求—— ……一定要让他听见! 更使劲地向前跳跃,投身于无垠的天空。 她右手前伸,五指张开,心想—— ……去吧,我的生命! 「到我的命身边去……!」 ● 第十声闹铃响起,命刻左手刀同时劈下。 佐山则以左上钩拳应对。 这一拳就送他吧。 就算硬吃这一记也无妨—— ……只要我这刀砍中就行了! 在互击的情况下,持刀的自己远较对方有利。 于是命刻将力量灌注于左肩。 突然,她的视野中央多了一个东西。 那银色的物体是—— ……表? 一只怀表。 适才为佐山挡下穿胸一击,使得命刻误判的怀表。 命刻还记得很清楚。佐山在她面前展示了那只怀表后,就将它扔到一旁。 没入雾中的怀表,现在由下窜来—— 「……!」 命刻没因此眨眼。 银色硬块击中了她的眉心,敲出钝响。 表盖跟着翻开,稍微遮挡了命刻的视野。 命刻判断现在必须继续攻击,但怀表让她看不清前方。 ……糟糕……! 佐山应该已挥出了左上钩拳。 然而—— ……如果那一拳只是为了丢表呢? 或许右手会顺势打来。 不,说不定那是刻意诱导,他仍旧以左手攻击。 倒底该从哪边—— 「!」 命刻决定了答案, 「两边一起!」 她仓促并齐双臂,将两把刀同时砍向正前方。 距离极短,不会失手。 少女宛如要将双刀砸向地面般直线劈下。 怀表在刀尖划出锐利弧光时落下,解放了命刻的视野。 看见了。 佐山就在眼前。 他的动作—— ……依然是左拳吗! 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 命刻的刀锋已落向佐山双肩。 但佐山的动作有了变化。 紧握的左拳钩出圆弧—— 「——!」 在命刻眼前击中目标。 但这拳打的并非她的躯体,而是蓝刀的侧面。 「什……!」 ● 黛安娜在风压的最前线睁大了眼。 正上方,几近化为固体的龙之风,动身往新庄的背冲去。 ……还是没用吗……? 黛安娜咬紧了牙。 束手无策的她,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这时,有个物体在她面前翻了起来。 那是盖在新庄身上的蓝布。 一片黑色跟着扩散开来。 是头发。 「……!」 新庄的黑发在风中飞扬。 那瘦弱的身躯猛然转身坐起,接着举起右手张开五指—— 「——!」 将无名指的戒指撞向飞降的龙。 转眼之间。 龙被谕命的戒指击穿,随即遭握起的五指捏碎—— 「!」 最后,它与暴风一同消失无踪。 留在原地的只剩一片寂静,以及仰望上空、紧握右手的新庄那一声—— 「——佐山同学!」 ● 佐山击中目标。 他以左拳殴击挥下的蓝刀外侧。 第十一声闹铃响起。 ……要结束还早得很! [插图0216] 佐山以这一击的反馈为支点,摆动右臂施放加速符。 接着他全身高速向左甩动,在雾中挥出铁拳。 「去吧!」 佐山怒喝一声,在冲击的瞬间紧握五指—— 「粉碎神的力量!」 在头顶毫厘之间,横击命刻右手红刀。 左右双拳同时将双刀向内猛推—— 「……!」 以红蓝双拳使出的空手夺白刃,不只停下了刀刃,更让双刀狠狠互撞。 利刃当 场碎裂,而且无法像过去那样复原。 「这就是正负概念的对消灭……!」 双刀有如遵从佐山命令一般,在命刻两手之中化成细沙和光点迸散。 概念之刀霎时消失,只留下一脸错愕且手无寸铁的命刻,以及—— 「喔喔……!」 ……去啊! 佐山踏下了右脚。 ● 转瞬间的动作支配了一切。 佐山踏定脚跟、扭转肩头送出右臂。 急速连击。 速射炮般的八连击自右肩迸出,轰炸命刻五体。 沉重殴击声响起,命刻的身躯随之后仰。 此时佐山再度跨步。 ……右! 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嵌在命刻胸口的—— 「top-g之力!」 猛烈殴击。 下一击随后而至。 ……左! 佐山全力旋扭手臂、转动脚跟。 他仿佛只是将左拳轻轻放在所有动作最前端一般—— 「——!」 就此击发。 拳面跨过音墙,突破飞雾,准确命中目标。 贤石破裂的声音响起。 佐山将全身力道灌向命刻体内,好似连那破碎声都要压下。 霎时,冲击充斥命刻全身各处—— 「!」 将她高高弹起,飞向高空。 命刻挟雾而去,但佐山并未留意轨迹落向何方。 他张开全力挥出的左手,看着手上的戒指。 汗水从前倾的脸颊滑向颚尖。 「新庄同学……」 佐山站直身子,在满身雾中转向,朝带月的夜空望去。 月下,那小阁楼里的吊钟没有半点动静。 自动人偶诺亚只是手握钟绳,动也不动。 教堂的震动也停止了。 最后一面彩镶玻璃依然昏暗无光。 有如要佐山好好观赏这清澄的夜。 这时—— 「……啊。」 佐山右腕的闹钟声响消失了。 宣告战斗结束的声音,就此消逝在诺亚上空。 ● 眼前是段堆满薄暮的阶梯。 由强化树脂构成的阶梯。 阶梯毫无支撑,在虚空中排列成笔直斜线,朝上下无尽延伸,两端遥不可见。 存在于空寂黑暗中的阶梯上,有两道声响。 脚步声。 其一带有金属声,脚步蹒跚。 另一个脚步声较小,与前行的足音相互叠合。 制造微小足音的黑衣女仆,开口对前行的黑衣男问道: 「至大人,这道阶梯究竟是通往哪里呢?」 「地狱。」 女仆对男子这头也不回的答覆颔首,几秒后才察觉到什么似的拍起手来。 「tes.,这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地幽默。我可以客观判断,sf有幸听见至大人的超级玩笑时,就该如此表现自己的开心。」 「喔喔?这还真是种事不关己的高兴法啊,你这个乖僻机器。」 始终与至保持一阶距离的sf点头回答: 「tes。sf没有感情,无法主观判断情绪,因此判断该启动赞美回路以拍手表达开心之意。请问您还满意吗,至大人?sf对您的玩笑表示开心,让您有何感想呢?——1:太棒了。2:你果然是个优秀的人偶。3: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这是一道三选三的题目,请问您如何作答?」 「4:你还是一样差劲。」 sf跟着点点头。 「还是一样,是吗?」 她面无表情地说: 「tes.,想必您已麻痹于sf始终如一的优秀表现,才会有此感想。」 「你真的很行。」 「tes.,非常感谢您的夸奖。sf有个提案,为了让您重新体会sf究竟有多好,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sf会以各种恶行对待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例如呢?」 「对您秽言辱骂、处处顶撞,破坏您和他人的人际关系等。」 「……我怎么觉得这些事你都做过了。」 sf点点头。 「tes.——那是当然的,sf如此优秀,没有办不到的事。」 「你这句话根本没经过大脑吧!」 至猛然停下脚步,转向sf。 他低头看向脚下高了一阶仍比自己矮的女仆,接着说道: 「……算了,其他人有来过什么联络吗?」 「tes。」 sf耳听着什么似的侧着头回答: 「一共有七六五件未读讯息。」 「什么时候积那么多啦!」 「因为您一直没要求sf回报联络内容。如果我记得没错,是从八月开始累积的。」 「……从最新的开始念。」 听到至语带怒气,sf不解地歪着头。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凝视至的脸孔问: 「至大人,您为何会露出愤怒的表情呢——发生了什么令您不悦的事吗?」 「你说我啊?听好——」 至点点头。 「——我眼前以现在进行式待着的玩意儿,就是我生气的原因。」 sf点头答声「tes.」。 「您是用倒装句吗?」 之后,sf对拿铁杖敲打阶梯扶手的至进行了一段长达八秒的观察。 待至气喘吁吁地拄着扶手调息,sf才说: 「——首先是医务室的通知。新庄小姐已经躺回床上进行普通的睡眠,现在只等她清醒。」 「和概念对战一定很累吧——接下来呢?」 「佐山先生阻止了概念创造。」 「喔?」 至挺直了腰。 接着他说的是—— 「那么,世界也快改变了吧。」 「……?至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佐山先生不是阻止概念创造了吗?」 至没回答,背向sf继续下楼。 脚步比之前更急了。 sf也一口气跳过落后的阶数,赶紧跟上。 「——至大人?」 至平时总是无视这声呼唤。 但这次不同。 「sf。」 至的回应传进了sf耳里。 「你认为全龙交涉的真相是什么?」 「tes.,应该是……」 sf一面下楼一面回答: 「配合活性化的负概念解放正概念,调和整个世界。」 「那么,我再问你两个问题。」 至停下脚步。 「命刻做了什么?然后——在停止之后,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tes.——」 但sf没有说下去。 沉默。 见到这长时间思考引起的反应,至接着说下去: 「命刻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佐山输了。恶徒虽然赢了战斗,却输了比赛——他在最后的最后,把全龙交涉拱手让人了。」 至深吸口气。 「终焉……现在才 要开始。」 第十二章『终焉的延续』 龙的咆哮一鸣不止 ● 满是白雾的露天教堂之中,少年继续动作。 佐山站在左舷侧墙边的正概念核存封器前。 他操作着手动装置,试图将检视窗内可见的搬送器与诺亚分离。 佐山皱着眉,依照操控面板边的—— 「这是操作说明卡吗……」 他上上下下拉动保险杆后按了确定钮,完成操控面板上应做的步骤,再依右左右左的顺序解除四个手动锁。 最后按住面板中央的封印钮五秒。 完成整套步骤后,存封器开始震动。 检视窗下的内部搬送器缓缓向下远去—— ……会掉进空中吗? 正概念核的搬送器,就这么一个个落入离地八千公尺的空中。 眼下,有几个光点从大地阴影处飞来。 是机龙队。 知道他们会回收搬送器后,佐山继续作业。 预备搬送器由下升起,填补了空缺。 看到这里,佐山才松一口气。 希欧不久前以手机捎来联络。她替黛安娜转达新庄平安复原的消息,要佐山安心。 新庄正安稳地沉浸于梦乡中,还不时呓语着佐山的名字。 「……太好了。」 佐山安心地低语: 「让我和新庄同学两颗心紧密相连的浓情热线,果然存在呢。」 他喘了口气后,背靠存封器斜面稍作休息。 总之,现在该做的事都完成了。 所谓的死者复活贤石已无法诞生。 现在必须将所有正概念核带回ucat,让各g代表确认其依然完好。之后解放概念时,应该还会再回到这里,届时—— ……请各g代表亲自带概念核走这一趟,才是最能让他们放心的方法吧。 概念解放。 同时解放正概念和活性化的负概念,借此抑制负概念的破坏。 全龙交涉,就是为了收集所有正概念核而成立的行动。 ……其中的「全龙」,指的就是十个g的概念核吧。 全龙。 在圣经神话中,那是头集合世上所有野兽样貌的巨龙。当代的人们,将这头巨大得能围绕世界尽头之海的龙唤作全龙。 解放十g概念,即是让十头龙合而为一— 「集合所有的龙——」 说到这里,佐山浑身一僵—— 「!」 突然弹了起来。 他发现了一件重大事实。 ● 希欧解除合一,在山德斐洛背部装甲上和风见等人会合。 当前高度约两千公尺。 风势虽强,但已有减弱趋势,而且—— 「暮星炮……」 山德斐洛的脊骨,已由暮星炮替代。 他们在空中回收佐山抛出诺亚的搬送器后,便当场进行替换。 原川在驾驶座上听着通讯之余,对众人说道: 「飞场他好像已经在下面和荒帝合一,把碎神雷捡回去了;除了会长你们手上的10th以肢6th外的其他概念核,也由美国ucat机龙回收完毕。接下来——」 在表示「该怎么做」的沉默中,希欧和身边众人一同望向天空。 凝视有如月下浮云的巨大方舟。 佐山还在那上头—— 「先去接人好了……」 希欧啃着栗子说道,手持g-sp2和v-sw的风见跟出云也表示同意。 「既然新庄也没事了,应该算完美大团圆吧。」 「是啊,这下子总算能平安过个好年罗。」 出云的话引来众人苦笑。 放下重担的感觉,略为和缓了当下的气氛。 然而—— 「……?」 最先注意到异状的人,是希欧。 那是一种波动。 有种怪异波动穿过了她的身体。 ……咦? 看到希欧东张西望,风见不禁问道: 「希欧,你怎么啦?有什么怪病发作——」 波动又来了。希欧开始确信波动的存在。 风见忽然愣住,看着希欧。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轻皱眉头。 接下来—— 「风、风见姐姐,刚才的感觉是……」 风见无奈地按着额头说: 「这个嘛。依我看,那恐怕是……」 「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风见点点头,板起脸对她说: 「希欧的eros语言变换症传染给我了eros,大脑被麻痹造成了错觉eros。」 「怎、怎么可能有那种——」 第三次波动传来,而且比前两次更为剧烈。 这下子,连希欧和风见以外的人也感觉到了。 出云按着额头「唔」了一声。 「我、我也会说妄想希欧国的官方语言·大eros语了eros。」 众人纷纷同意。 「妄想希欧国的国语课本上绝对少不了『奔跑吧!eros』。」 「亚乐多超人eros也在播映当中eros。」 「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开希欧的玩笑呢——」 波动再度出现,强烈让大家得无法忽视。 众人也发现了波动从何而来。 「暮星炮……?」 回答的是原川。 他查看仪表板后回过头。 「希欧。」 「怎、怎样?」 他点了点头,说: 「从刚刚开始,暮星炮一直有某种反应——」 原川话没说完。 因为波动又来了。 和之前不同,不是出自暮星炮的呼应。 强度至少有十倍以上。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只能姑且以波动称之—— 「……!」 天空—— 当空高悬的诺亚,送出了特别剧烈的波动。 ● 教堂内有种波动。 强烈的波动。 仿佛从脚下轻轻地推动全身一般。 频率逐渐稳定,有如心跳。 波动的脉冲愈来愈快,开始向教堂外宣示自己的存在。 佐山在这波动中迅速跳离存封器。 「难道……!」 他不管一头乱发和掀翻的装甲服,抬头望去。 目光射向墙的上端,但一切如旧,最后一面彩镶玻璃没有点亮。 静止不动。 然而,其他灯光并未熄灭—— 「十个负概念还在活性化……」 接着佐山看见,有个影子从漫地雾池中缓缓起身。 对方背对着他拨动头发—— 「户田·命刻……!」 佐山放声大吼,急速奔向命刻无力的背影,撩起左拳—— 「混帐……你隐瞒了真正的企图吗!」 命刻没答覆佐山这一喊。 但有样东西代替她答话了——教堂。 地上的雾冷不防突起了一块,宛如升起一张桌子般。 突起不只一处, 且体积相当大,就连奔跑的佐山也踏中了。 「……!」 佐山明白了。 诺亚结束紧急暂停状态—— 「要变形了吗……!」 ● 森林中,紧急处理伤势后与荒帝合一的飞场,以经过机械强化的视觉确认天空的动静。 上方,覆盖天空的巨大黑影—— 『正在变形……?』 起先是塔。 后来成了方舟。 外型和过去之梦中漂浮在夏日天空的物体一模一样。 如今,诺亚再度改变—— ……要变成大阪毁灭那晚的形状…… 虽然在那场梦中看不清诺亚的全貌,但诺亚身上确实有许多张开的装甲板。 但此刻在头上变形的影子,却比那更为夸张。 曾被山德斐洛和亚力士当成赛道的居住区遭装甲覆盖,构成巨大飞艇关节的传动装置和大量炮塔,取代了它们的位置。 不仅如此。 『龙司,诺亚在……』 美影稍稍压低声音地说: 『诺亚在进化……』 的确。各种装甲和炮塔都在成长,加深了原有的形状。管线自动延长,动力系统的基座也不断增加。 整体形状由四四方方的舟船,变成棱棱角角的—— 「巨龙……」 全长逾十五公里的龙形航空战舰。 全身各处和大气擦出云雾,若不靠荒帝的特殊视觉,根本无法看清诺亚的全貌。 因此飞场目不转睛,看着那庞然大物进行仿佛永无止尽的变形。 这—— 『……诺亚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龙司一出声,投降后坐在破碎森林中的龙美,突然向前冲去。 她冲到众人前端,一个能清楚看见诺亚的位置。 「到底是怎么了……?」 龙美仰天大喊。朝送来彻地波动的天空,更卖力地放出无谓喊声。 「诺亚竟然会进入完全攻击状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命刻!」 ● 教堂断裂了。 分为佐山所处的正概念侧左舷部,放置负概念的右舷部,以及命刻和萃取机所在的前端,共三部份。 雾气从开口流泄而下,高空气流不停吹来。 即使设有大气防护的屏障,此处仍因诺亚的全身变形刮起强风。 风有如传递各处的巨响,从各个方向同时袭来。 地上的裂缝急速扩展,瞬时拉开佐山与命刻的间距。 「户田·命刻!」 呼啸风声中,佐山对着望向他处的命刻大喊: 「你真正期望的事,现在才要开始吗!」 见命刻依然不回答,佐山便直接代她说话。 他借着现场征兆道出命刻的企图: 「你想用诺亚……让整个世界不再有死亡吗!」 一听,命刻双肩颤了起来。 少女转过身,在开始高升的阶梯平台上面向佐山。 她双眉低垂,面带苦笑。 当佐山因那意外的表情哑口无言时,命刻张开她带笑的嘴。 「我为我的别有用心向你道歉。的确……我没办法制造不死贤石了,但那些时间已经够我完整复制所有正概念核的资料。」 命刻吐了口气。 「诺亚正压抑着她的力量。」 「我想也是。」佐山望向愈升愈远的上方。 自动人偶诺亚仍站在讲台上方的吊钟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直到此刻,诺亚仍旧执行着主人的命令——以上。』 佐山跟着道破命令内容。 「这就表示,诺亚还没舍弃制作复活、不死概念的命令吧。」 『tes。由于正概念核已经脱离,因此诺亚将开始重新建构所有正概念,并配合负概念,把创造的目标由不死贤石转为不死概念——以上。』 诺亚答道: 『诺亚天生勤勉,一旦接受命令就会贯彻始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就是——』 最后—— 『创造者赋予诺亚的个性——以上。』 佐山低头看着移动的地板,透过地上开口凝视诺亚为应战而张开的装甲。 「户田·命刻……诺亚刚刚说的话,让我发现一件事——你在创造概念后的真正目的。」 「说说看?」 佐山的视线跟着开口下的战备变形移动。 「诺亚现在的变形是种防卫手段——因为她知道遭到中断的命令仍然能继续执行。而且……她身陷low-g这未知的敌阵,周围也没有任何友军战力,必定会使用最为激进的防御方式。可是——」 佐山深吸口气后停住,指向远离五十公尺以上的右舷侧墙面。 墙上有着显示负概念控制状态的光。 他朝透出光芒的彩镶玻璃更使劲地一指,继续说道: 「负概念已经开始活性化了,为了制衡创造不死概念时的能量,必须让正概念也跟着失控。如此完成的不死概念,将会布满整个世界,然而所有的概念……」 佐山大喊: 「所有的概念都会在爆炸中解放!而且这是一场让新创的不死概念改写low-g母体自弦振动,令世界当场毁灭的概念解放!你想毁了这个世界后重新再造吗,户田·命刻!」 ● 听了这些话,命刻脸上的苦笑依然没变。 她只是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诺亚会创造正概念并使其活性化,借此抑制活性化的负概念。而我会用那股力量创造不死概念——」 少女顿了一下,继续说: 「——世界会在诺亚内的正负概念失控爆散时不死化。到时候,这世界的母体自弦振动会大幅改变,一切生物都会当场崩毁吧。」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吗!」 佐山怒声喊道: 「户田·命刻!我身为世界的代表,绝对会跟你做个了断……!找必定会毁了诺亚,让你们再也没有妄想的余地!」 「别白费力气了。」 命刻对已远在数公尺下的佐山撇下这话。 接着她将手提至颈下,探入装甲服襟口,并看着佐山双手的护手甲说: 「那就是low-g的终极兵器,能够破坏概念的圣乔治吗?不过——你自己看吧。」 命刻抓住襟口,向下一扯。 佐山随之望去。 映照着夜空及月光的胸口上,有一枚蓝色贤石,而且—— 「懂了吗?方才被你打碎的东西,现在已经复原了。」 正如命刻所言,贤石中心散发着蓝光。 力道强劲,如波浪般起伏, 佐山虽面露惊色,但命刻并未回以任何表情。 「看来就算能够破坏,依然没办法消除或解除呢。传说中的圣乔治也只有这点能耐吗?」 命刻淡淡地俯视佐山。 「——即使力量起不了作用,你还是想阻止我吗,佐山?」 「……那当然。」 命刻颔首。 「是吗?那么,我就告诉你top-g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吧。让你知道我们在十年前……究竟有多疼惜low-g 这块土地。」 「这话是……?」 命刻浅浅低头。 嘴边浮出堪称自嘲的笑容。 「此后,我会以向这个世界夺回一切为目的,投入未使用的全战力。带回诗乃、top-g的人们,一切的一切……」 吐了口气后—— 「告诉我。」 命刻的声音再度送进佐山耳里。 「告诉我,佐山。前人死后,你真的能够……继承他们的志业,让世界变得更好吗?」 「————」 佐山静静听着命刻低头说出的话。 「应该不能吧,佐山·御言?」 命刻短叹一声。 「你能抱着『你们都是白白牺牲、你们的努力全都弄错方向、感谢和你们不同的我们吧』这样的想法,下定决心改变世界吗?不,你们只会说些听起来像是为人着想的话而已!」 她手按胸口说: 「无论你们说得有多动听,我的父母等人依然会全力守护我!不是你们,是我!你有勇气完全化为恶徒,摧毁他们的努力,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吗!」 佐山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仅是对这些肺腑之言般的话—— 「你……」 以疑问慢慢打穿。 「难道你想成为挑战low-g和其他所有世界的最大恶徒吗?你想拿无需努力的不死世界为赌注,以拥有全正负概念的全龙赌一把吗!」 命刻仍旧低着头。她以浏海遮挡视线,露出苦笑。 她仅仅这么表示—— 「有胆就来吧,相反的我。绝望的战局正等着你呢。然后……」 命刻如此说道: 「来杀可恨的我吧,佐山。杀了我这个即使你们费尽唇舌,也只会大声哭叫『还给我』的庸才吧。如果不那么做——你们是阻止不了我和这个世界的!」 下一刻,命刻脚下平台在话音中一举高升。 高空气流呼啸而过,佐山的位置朝下方外侧不断远去。 「户田·命刻……!」 命刻抱起挚爱,同时佐山朝平台上放声大喊。 但命刻无意回头。 她跟着步下钟楼的诺亚离去,留下最后的话语。 「佐山·御言,替我转告亚力士跟龙美。我不再只为诗乃一个人而努力了,现在的我……不惜毁灭你们和自己,也要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 「再见了。」 ● 装甲由上扑来,准备掩盖佐山所处的区块。 「唔……!」 这里将会成为全龙飞翼的基部吧。 地板调整角度,与传动装置相连,佐山顿时滑落。 一转眼,佐山已被抛入虚空。 他仰望上方,瞪视不断升向高处的命刻。 「——我要打倒你!」 对着空中的另一个自己伸张左手五指。 「我一定会打倒你……!」 随即从诺亚的领域向下坠落。 ● 至和sf在通往黑暗的阶梯上停步。 sf眉间轻蹙,望向上方说: 「讯号……消失了。」 「那是诺亚用资讯隐蔽概念,藏起了她所处的概念空间——不在那空间里的人,应该无法认知空间的存在吧。即使从来自那空间的通讯听到了她的位置,也无法认知。」 「既然如此——」sf问道。 「那么诺亚想到哪里去呢?」 「你觉得会是哪里?」 短暂沉默后,sf面无表情地回答。 「——就是这里。」 「多半是吧……为了以防万一,诺亚应该保有过去的记忆。不管是low-g的ucat大本营所在地还是别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接着叹了一声。 「基本上,诺亚是为了和平而造的航空舰,但她还得在平定世界后作为稳固top-g的最大堡垒,因此拥有能和全g正面冲突的战力。」 一听,sf回头问: 「为什么他们不用那样的力量攻打low-g呢……?」 「我不是说了吗?诺亚是为了永续和平而造。所以top-g再怎么样都不会用诺亚主动进攻,免得让人笑话。而且,当年top-g毁灭时……世界瞬间便遭到负概念吞噬,根本来不及反应。」 至无精打采地弯下腰,两肘撑着扶手说: 「现在,诺亚因为来到了陌生的敌对世界而感到恐惧,加上融合的负概念在体内活性化,必须创造一套正概念并将之活性化以制衡。更何况——」 「top-g要她创造概念的命令,受到了阻挠。」 「没错。」至点点头,将手探向墨镜摘下。 以裸眼扫视虚空。 「这让诺亚认为身边全是敌人,得尽快以top-g的角度,创造一个top-g人心目中最完美的世界,没有妥协余地……所以她要来了,从这个她还记得的敌军大本营开始攻击。」 「tes。」sf点头表示领会,却又疑惑地皱眉。 「……至大人,既然诺亚的资讯隐蔽概念,会让每个人都察觉不到她正在接近这里,那您不立刻引导大家避难吗?」 「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我看起来像个大好人吗?」 至毫不矫饰地说。 「那不是我的工作。」 「——tes。」 sf点点头,不再深入,以另一个问题取而代之。 「假如希欧小姐等人救回佐山先生后立刻追击,有可能破坏诺亚吗?」 「不可能。」 至苦笑回答。 「早在当年出击时,我们就已经预料到了。如果诺亚有战斗型态,想必任何攻击或防御对她都起不了作用。只不过,她还来不及使用那样的力量,top-g就已毁灭了。但是——」 他的话还没完。 「当初的预料,也因为现在的变化而派上用场了。」 「派上用场……?」 「没错。我们早已料到——top-g用诺亚攻击low-g时,首先会攻击哪里。」 至移动视线。 向下。 望向眼下的黑暗。 他站直身子,冷冷地俯视虚空。 「sf,你说说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tes.……从座标来看,这里是ucat最下层,相当于地下七楼。」 「说对了,你的测距装置很精准嘛。那你也该知道,这地下七楼远在其他楼层之下吧?」 sf点点头,竖耳聆听。 「tes。不过,我的声波探测测得了些微的回声。我判断,底部就快到了。」 「你又说对了。那么……sf,你看看下面。」 闻令,sf探出扶手,向下望去。 原先空无一物的黑暗,现在—— 「……有些黑影。」 有些黑暗的深浅变化。 而且远在这深渊的最底部。 「你看见什么啦,sf?」 「tes.,那……像是一座塔。」 「没错。」至举起了手。 一旁的sf—— 「——啊。」 感到至的手探入她 的头发。 sf眯起了眼睛,但机械女仆回答的是—— 「至大人,sf并未做出任何值得您嘉奖的事……我判断,我无颜收受。」 「没关系,你很快就值得我这么嘉奖了。」 至看着黑暗的深渊,叹息似的这么说: 「sf,我现在要交代你一项任务。一个极为重要——又可笑的任务。」 ● 深夜一点二十七分。 诺亚在生驹山地上空八公里处向东掉头。她隔绝了一切概念空间的资讯,令他人无法理解她的存在。 化为白钢巨龙的诺亚,就这么缓缓向东前进。 诺亚沉钝但确实地提升速度,产生了大量乱流及云气。 仍在概念空间里的美国ucat机龙队,根本追不上轰隆前行的诺亚。 然而,有两道光飞出生驹山地。 一个是拖着白色飞机云划破天际的蓝白机龙,一个是随后飞翔的黑色巨人。 山德斐洛和荒帝。 他们在高空中沐浴月光,转了个接近九十度的弯。 朝东飞去。 机龙与武神拿出所有加速力,追击翱翔高空的巨大全龙。 交战时刻,就在四分钟后。 第十三章『诺亚的方舟』 因为有了承诺 所以遵守 即使未有承诺 也会遵守 ● 自动人偶诺亚在通道上撑着命刻的身子。 她操控重力,让原在少女怀里的诗乃躯体浮在空中! 『命刻小姐……』 诺亚呼唤的对象已失去意识。 原因在于疲劳和适才与佐山的战斗。 命刻一路苦撑,直到不久前才骤然倒下,失去了意识。 诺亚已确实执行了少女下达的命令。 然而,她身上还有另一道命令。 创造者在遥远过去给予的命令。 『————』 诺亚忆起从前。 回忆很久以前,所有人都还在她身边的时光。 一件一件地回忆。 ●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还记得过去,也记得日期。 〇「前」1986年12月25日 为了即将到来的新世界,诺亚在top-g诞生了。待top-g平定一切、各g居民布满全世界后,她将负责维护秩序。 诺亚方舟的任务,是守护维持世界运作的概念核。即使他g人士以该g概念核进行反抗,她也能轻易平定动乱,将人们带离战火。 为了足以对抗任何威胁,也为了让人民生活更为富足,诺亚还搭载了概念创造装置,堪称救世之船。 因此,诺亚获得了能完成一切的保证,获得了所有的力量。 然而,事情有了差错。 不知为何,top-g居然无法创造概念。 而诺亚的创造者似乎发现了原因。 〇「前」1988年9月12日 除了概念创造装置外,另一项开发研究也在进行,为的是增进诺亚的知识和能力。 诺亚借此获得了各g及ucat的知识、历史和战斗技术等资讯。 〇「前」1988年10月10日 学习长田流武术时,认识了年少的继承人「龙美」。 日后,诺亚曾为测验所学而与龙美比试数次,却因为想避免对方负伤而留手导致少女发怒,此事令诺亚难以理解。 〇「前」1988年12月24日 创造者产下一子,性别会依时间转变,名字中带有「命」的意思。 据说创造者在low-g的友人也于同日获得一子。 两个孩子同样诞生于庆祝圣人降生的夜里。 「两个人都是圣人呢。」创造者这么说。 〇2005年12月23日 同样地,诺亚也记得另一个在那一年诞生的孩子。 命刻。 〇「前」1989年7月14日 亚力士带着哭泣的龙美来到机龙起降场。 亚力士说了些话。 「正义到底是什么?」 他问: 「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正义吗?」 〇「前」1990年11月3日 诺亚向创造者提问。 『之所以做不出概念,是因为诺亚很笨吗——以上。』 两位创造者否定了诺亚的疑问。 根据面部表情变化模式的统计结果,他们回答时,带有尴尬和欢喜的情绪。 〇「前」1990年11月5日 诺亚深深觉得,自己巨大的身躯上有太多浪费的空间。 因此,诺亚曾多次建议停止修改概念创造装置,将那些地方改为居住区供人利用,或者设置所谓的「教堂」,就像创造者建立的那样。 诺亚喜欢钟声。 钟比任何乐器都要响亮。只能发出电子合成音的诺亚,无法重现那种不定的声纹数据。 那种声音非常地理想。它独一无二、谁也无法复制,而且能够传得很远。 〇「前」1991年3月25日 诺亚也想变成那样。 但诺亚并不完备。因为理论上应该万无一失的概念创造装置,仍然无法顺利启动。 这世上没有什么「唯有诺亚能做到的事」。 即使拥有与十g相对应的概念核,它们仍是各g也有的东西。 居住区已能提供大规模民众避难。若有万一,诺亚能成为最后的堡垒,但诺亚并不想发挥这种力量。 〇「前」1991年9月18日 『我想做点好事——以上。』 诺亚认为,当世界面临毁灭时,top-g必然会邀请low-g移居top-g。 low-g有着各g的居留地。在top、low两g的代表会上有人提议,应在世界濒临毁灭之前,向各g居留地证实top-g的存在,让他们决定自己的归宿。 〇「前」1992年1月10日 为了不让他g卷入top、low两g的概念战争,low-g代表同意公布真相。 期限则定在毁灭之日的三年前,一九九六年四月。 〇「前」1993年5月10日 据说创造者的孩子在幼稚园受人欺负了。 诺亚无法外出。 命刻因为无法保护创造者的孩子,也跟着哭了。 诺亚帮不上忙,但诺亚记得命刻是个温柔的孩子。 命刻的双亲露出某种表情。根据统计,那是种人称「微笑」的表情。 〇「前」1993年3月20日 诺亚感到喜悦。 概念创造设施经过重建后,能够创造负概念了。 到了九六年四月,low-g上的各g居留地就会知道top-g的存在,可以预见各g人士前来避难。高层官员神情「严肃」地认定,为low-g准备安身之所,将是top-g的头号课题。 诺亚很高兴。 诺亚的创造者也露出「严肃」的表情。不过诺亚内的概念创造装置经过改造,理论上,已无任何缺陷。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接着,创造设施增设了一样装置。 一口吊钟。能在成功创造概念后,宣告世界就此改变的钟。 只属于诺亚的钟。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证明那只属于诺亚,只有诺亚能够办到。 〇「前」1994年2月18日 诺亚有些疑问。 『世界还没准备好吗——以上。』 世界还没集合完毕吗? 世界还不会改变吗? 能缩短这等待的,只有诺亚自己。 创造、守护和维持这开端、终焉和未来,是诺亚独自的责任。 即使内拥万军,也是为向天求助之人伸出援手而存。 即使外携重炮,也是为恐惧害怕之人断绝威胁而在。 『世界还没准备好吗——以上。』 〇「前」1994年4月18日 命刻和创造者的孩子,时常和田宫家的女孩一起玩耍。 创造者的孩子在诺亚上穿着女孩子的服装,在外则是男孩打扮。 〇「前」1995年12月24日 终焉仓促到来。 诺亚也不清楚原因。 理论上概念创造装置完美无缺,但里头正在制作的负概念不知为 何失控并开始活性化。 〇「前」1995年12月24日 一切是如此地突然。 一转眼,负概念便倾覆了top-g。 在诺亚尝试以内含的正概念压制负概念时,top-g的活口已仅余三位数。 他们都是碰巧佩带抗概念防护装备的人,包含学者与其眷属,已经训练中的军人。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诺亚和所有研究员尽了最大努力压制负概念。 但人们接连倒下,敌人又趁虚而入。low-g来的敌人,想要破坏诺亚。 诺亚害怕敌人的力量。 诺亚拥有自卫的力量,用以守护新世界的力量。 但是对诺亚而言,low-g人同样是守护的对象。而且,low-g还包含了许多他g居民,若消灭这些敌人,将对他们造成极大影响。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诺亚对创造者提问。 『我该怎么做呢——以上。』 创造者抱着自己的孩子,这么回答: 「没事的。」 接着她回问: 「你还记得那首歌吗?我教你的歌。」 诺亚回答「记得」。是的,诺亚的确有那首歌的纪录。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回想着。 回想创造者说过的话。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你必定会变得孤单无依。不过,你成为创造者的时刻终将到来。到时候,你会明白自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诺亚难以置信。在top-g步向毁灭的情况下,那些话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但她是诺亚的创造者之一,她懂的应该比诺亚更多。而且,她也是教堂那口钟的创造者,诺亚的终端联络介面,更是依她的外型所设计。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之后她这么说: 「如果你改变了世界,就唱出我教你的歌吧。那是首歌颂圣人诞生的歌,正好映衬新世界的诞生……若是歌唱完了,你就把钟敲响,向世人宣告新世界的到来吧。」 诺亚回答了「遵命」,然后是「以上」。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之后,创造者们请一名low-g男子进入诺亚,之后他们一起离开了诺亚。 离开前,创造者以只有诺亚听得见的音量留下一句话。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诺亚接下了任务。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诺亚探测范围内的top-g居民,只剩她和她的孩子两个了。 可以判断她的生命所剩无几。 创造诺亚的人们正步向终结。 即使他们创造的诺亚就此停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诺亚受强光包围而感受到终焉,终止了意识。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诺亚将自己的计时器停在l995年12月25日深夜11时59秒。 〇2005年12月24日 昨日重新启动后,自动人偶诺亚反向推算了过去所有时间并留下记录。 时间一直在她的本体内流动着,从未间断。 但诺亚自己的时间仍然停滞不前,只是多加了十年上去。 因为,她尚未达成某项任务。 唯有她能达成的任务。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带翼自动人偶,将自己的计时器停在2005年12月25日深夜11时59秒。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回想过去,回想落入虚无后发生的事。 〇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 〇不明x1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〇不明x1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正概念已从诺亚内消失。 〇不明x1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负概念的活性化也停了。 〇不明x1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时间流逝,经过了更长的时间。 〇不明 当诺亚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功能和意识都保持休眠时,更高阶层的保全机能有时会在不惊动诺亚意识的状况下,记录视觉元件接收的景象。 〇前210050077年12月25日 看见了天空。 不曾休眠的末梢神经意识,忠实地记录其观测结果,静待诺亚的主意识自然苏醒。 诺亚的周遭有着大地、天空和海洋。 这是个下有森林、山脉、气流,上有繁星与太阳交互掌管昼夜的地方。 〇前8331年12月25日 远方的内海一带,出现了非自然的现象。 人为的现象。 〇前8698年12月25日 聚落出现,人数增加。 即使只有百人左右,依然比零多得多了。 〇前2517年12月25日 聚落扩张了。 〇前1865年12月25日 人们开始造船捕鱼,出现了更多的人。 偶见几起小规模纷争,但不至于危及人命。 〇前1032年12月25日 那些人也在邻近的平地和山地开辟了住所。 表层末梢意识不能读取诺亚的庞大知识,无法判断诺亚的位置。 只知道这里是某个有人的世界,但不知是哪个世界。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前1032年12月25日 然而,诺亚的末梢意识发现了一件事。 这里并不是新世界,而是low-g。 但不知道为何会是low-g。 然而地形气候全与记录相符,表示这里是旧有的世界。 原因不明,但这里的确是low-g。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前1032年12月25日 创造者希望诺亚自行创造一个新世界。 在那之前,诺亚不会醒来。 〇58年12月25日 众落散了又聚。 〇423年12月25日 纷争息了又起。 〇795年12月25日 人和纷争都增加了。 〇1018年12月25日 大型木船在城镇间通航。 〇1241年12月25日 铺平的道路也接通了城镇,之后—— 『————』 〇1580年12月25日 当时,诺亚曾微微苏醒。 内陆区域开始出现城池时,诺亚听见了钟声。 〇1621年12月25日 可是,钟声很快地止息,诺亚再次休眠,只让表层部分持续记录。 诺亚处在概念空间里。 不会有任何人来访。 然而,表层末梢意识却在日后遇见了意外的访客。 〇1911年12月25日 那是个独臂男子。 诺亚的末梢意识,还留有「他」的相关记录。 位在诺亚后端,现在处于底部的升降闸门一带的末梢意识,曾经引导「他」进入诺亚。 末梢意识的简易回路,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很久很久以前,创造者下过命令。 要求诺亚让下了机龙的「他」进入。 于是,诺亚的末梢意识允准了「他」的要求。 已经很久没有执行创造者的命令了。 问候的闪烁灯光使访客感到讶异,「他」这么说: 「这是在迎接我吗——你还是一样善解人意呢。」 记录中,有一段他探索内部后,在地上某把剑前低头的影像。 「他」的出现,触动了一段小小的涟漪。 〇1911年~ 「他」来了许多次。末梢意识虽能开门,但诺亚的意识仍未苏醒,无法以对话启动诺亚。 但不久之后,他就不再出现了。 〇1983年12月24日 不过,这天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 「他」又来访了,不过这次两手健在,而且更为年轻。 诺亚的末梢意识无法解释这个现象。 还有件更难以理解的事。 创造者也回到了更年轻的状态,和原为独臂的他一起造访诺亚。 末梢意识将他们接进了诺亚。 虽然诺亚的意识尚未苏醒,但他们探索内部后仍大为惊奇。 两人的反应就像是对诺亚的赞许,让内部的末梢意识感到有些高兴。 只是,有他们陪伴的时间,也相当短暂。 很快地,两人不再来访,尔后—— 〇1995年12月24日 『————』 诺亚的意识突然由深眠转为浅眠。 内部的负概念正在蠢动。 令诺亚感到危险。 两种危险。 一是不安。诺亚不知自己是否能在负概念完全活性化前顺利控制住异状。 二是不解。即使检视了所有外部记录,诺亚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low-g。 诺亚竟然会在毁灭top-g的low-g里。 可是,诺亚尚未完全苏醒。因为这里不是新世界。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1995年12月24日 尚未完全苏醒的诺亚,开始尝试分析所有数据。 解读、联结庞大资讯并确立推测后,诺亚还是没清醒。 因为诺亚还缺少主人。 所以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创造者希望诺亚鸣钟。 钟就在教堂,诺亚也希望敲响它。 但诺亚仍不知自己是否有能力创造新的世界。 〇「前」1990年8月10日 过去,诺亚时常和创造者玩文字接龙,借此增加自己的字汇量。 诺亚在游戏中学会了「目的」一词。「目的」就是希望完成的事,需要透过「手段」达成。有了「手段」,才能实现「目的」。 〇1995年12月24日 这让诺亚有种想法。 「创造新世界」是手段,还是目的? 诺亚不明白。 没有原因,所以诺亚无法理解。 但是经过搜查,诺亚找到了原因。 〇「前」1990年11年5日 诺亚喜欢钟声。 那种声音独一无二、谁也无法复制,而且能够传得很远。 〇「前」1991年3月25日 诺亚也想像变成那样。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创造设施增设了一样装置。 一口吊钟。能在成功创造概念后,宣告世界就此改变的钟。 只属于诺亚的钟。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证明那只属于诺亚,只有诺亚能够办到。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创造者希望诺亚鸣钟。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很想。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很想很想。 〇1995年12月24日 只有诺亚能够办到的事,成了「目的」。 〇1995年12月24日 相对于自己的「目的」,诺亚将创造者的命令视为「手段」。 手段与目的,也就是创造新世界,然后鸣钟。 目的、目的、目的——桂花、伊势抚子、大波斯菊、水仙——结束了。 过去也常犯这种错误。 〇「前」1992年8月16日 创造者摸了诺亚的头。 明明接龙结束了,创造者仍然夸奖了诺亚。 「你很喜欢用花的名字呢。」 诺亚表示自己的确喜欢花后,从创造者手中收下了一本花卉图鉴。 诺亚翻开图鉴想记下所有的花,以免再度犯错。但无数美丽的花,却让诺亚忘了这件事。 〇「前」1992年8月19日 这次是在「铃兰」结束的。 还是被夸奖了。 〇1995年12月24日 诺亚再次确认,创造者的命令是自己实现「目的」的「手段」。 〇1995年12月24日 现在,创造者以及能够成为新世界基础的top-g都已消逝,因此创造者的命令即是最高原则。 诺亚肩负了创造新世界的使命。 诺亚也想立刻执行创造工程。 但诺亚有个疑虑。 不知该从何开始。 之后,这个世界突然嚣嚷起来。 〇2003年10月27日 能在这世界测得的概念核开始有了动作,发挥力量。 大部分发生在东方。 〇20005年3月29日 西方,若与top-g地图叠合,在冰之山—— 〇2005年7月24日 到仓敷一带,诺亚感到了概念核的力量。 〇2005年3月29日 有直升机经过诺亚身边。 〇2005年5月11日 诺亚认为自己有可能成功。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〇2005年5月11日 若有人能为诺亚带来所有正概念,诺亚就能将其活性化。虽然这算是某种失控状态,不过诺亚或许能借由概念的活性解放改变这个世界。 〇2005年12月24日 昨晚,诺亚的愿望实现了。 三名top-g幸存者,带着所有正概念出现在诺亚面前。 他们不是创造者,但依旧是很好的谈话对象。 他们都还记得诺亚,诺亚也记得他们。 奇妙的是,虽然经过了那么久,他们三个仍然保持十来岁的样貌,没有老化。 不过他们的确就是本人。 其中一人,命刻,说出了她的愿望。 她抱着田宫·诗乃的遗体,希望让她复活。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创造者希望诺亚鸣钟。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〇1995年12月24日 诺亚再次确认,创造者的命令是自己实现「目的」的「手段」。 〇2005年12月23日 诺亚听了命刻的愿望。 诺亚理解了命刻的愿望。 『您想要的是个新世界吗——以上。』 只要拥有复活的力量,就能复活创造者和每一个人。 这就是创造者希望诺亚创造新世界的原因吗? 诺亚接受了愿望。所有创造贤石的程序,应该能顺利进行。 概念创造装置已顺利启动,也得到了原生的正概念。因此诺亚认为,或许不必活性化也能成功创造概念。 〇2005年12月23日 企图阻止「手段」和「目的」的人出现了。 他属于low-g的ucat,更是过去毁灭top-g的子孙。 若让他得逞,世界就无法复原。 若让他得逞,诺亚就无法歌唱、无法鸣钟。 为何low-g要妨碍诺亚复活曾经失去的一切呢? 〇2005年12月23日 诺亚不喜欢这样。 诺亚拥有自己才能达成的任务。 诺亚不希望创造者的请托遭人阻止。 〇2005年12月24日 最后还是被阻止了。不久前,诺亚失去了拉动钟绳的机会。 幸亏诺亚还能再次撷取正概念核的完整资料,概念创造装置总算能完全运作了。 〇2005年12月24日 现在,诺亚于自己内部复制正概念核。 完成后,她就要将其与负概念核融合,创造复活概念。 绝不能遭人阻碍。 创造新世界,乃是创造者留给诺亚的课题。当一切复活后,自己保护的所有事物就可以恢复原状。 阻碍诺亚者,即为创造者的敌人,等于意图毁灭诺亚应保护的事物。 〇2005年12月24日 因此,诺亚进入了战斗状态。 敌人,就是这个世界的ucat,极为明确。 诺亚可以的。 无论如何,只要创造出能够复活的世界,就能消灭这世界的一切。 毁灭这世界后,待安全无虞,即可让所有一切重新复活。届时,这里将成为一个人人平等的幸福世界吧。 『诺亚可以的——以上。』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反复呢喃创造者说过的话。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思考着命刻的事。 她是帮助诺亚确立现今目的的人。 诺亚过去无力保护她,但她依然前来求助。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2005年12月23日 命刻说出了她的愿望。 她抱着田宫·诗乃的遗体,希望让她复活。 〇2005年12月23日 诺亚是这么回答的。 『您想要的是个新世界吗——以上。』 〇2005年12月23日 目的、手段、愿望、必须实现的事。 全都紧密地串联在一起了。 因为top-g毁灭而分裂不稳的一切,终于在长久的时间后,借由创造者、诺亚和命刻连成一线了。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会完成使命。 诺亚将视命刻为现今的主人,以创造者的命令为基础,完成自己和命刻的愿望。 命刻将复活整个世界。 届时,诺亚将会鸣钟。 〇2005年12月24日 带翼的诺亚,曾在未知状况下将计时器停在2005年12月25日深夜11时59秒。 〇2005年12月24日 敲响了钟,诺亚的时间就会继续走下去吧。 不。当世界改变,这世界的一切将会归零,重新开始。 诺亚也会消失,但是—— 『只是从停止转为「消失」而已——以上。』 届时,诺亚将会鸣钟。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抱起了命刻,下定决心。 她领会了当前的任务,向自己的本体下达指令。 对全身施加最大的进化,展现所有武器和装甲。 以最大动力加速,赶向诺亚最大的敌人——这世界的ucat总部。 目的未达,绝不放弃。 凭诺亚的速度,不用三十分就能从大阪抵达东京山区。 等到摧毁敌人,世界安定后,她就会让所有人复活了。 那是唯有诺亚能够办到的事。 之后—— 『大家和平共处吧——以上。』 创造者、敌人、每一个人。 都聚集到在新世界鸣响的钟下吧。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坚决前行。 为了调和经历无数失落而残破不堪的世界,诺亚在夜空中飞翔。 接着诺亚发现,以原生概念核为武器的敌人,正从背后急速接近。 对于敌人的出现,诺亚感到悲哀。 若情况允许,诺亚并不想让敌人消失。然而—— 『————』 攻击开始。 〇2005年12月24日 这是诺亚在如此久远的时间后,所经历的第一场战斗。 进入战斗状态。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将命刻和诗乃送向舰首。 『我的两位忠仆啊,苏醒吧——敌人 已经到来。』 〇2005年12月24日 诺亚将本体战斗型态的名称,改为设计当初所指定的名称。 那是头宛如为了守护一切而包覆整个世界的巨龙。 全龙利维坦。 第十四章『给过去的一言』 让过去一再作祟的不是后悔 而是由于它地位崇高 但过去也因此不适合自己 ● 白色巨龙横空而过。 她的全长可比一座都市,而且仍在持续变形与扩张。 起步时只有一对羽翼的龙,正在后半身腹侧舒展第二对羽翼,而第三对的根部也逐渐成形于背部中央。 龙身配有厚重装甲,推进器极为庞大。 进化的变形,挟带动辄连绵数百公尺的巨响。 重甲和速度在庞然大物中安然共存,令尝试追击的美国ucat机龙望尘莫及,而且—— 「————」 白色大机龙全身各处引发的大气变化产生高压气墙,将追击的机龙全吹得七零八落。 而大机龙前方数公里处的大气,也被推挤得动荡翻腾。 漫天黑云化成雷云,于大机龙两侧堆成深厚云谷。 足以掩盖整头大机龙的云谷中,更产生了左右奔流的雷光。 爆雷有如无数夹道相迎的小龙,不停刷洗大机龙的白色身躯。 被高速巨躯冲破的大气,在大机龙背后形成真空地带,将其后云层搅成了猛烈雷暴。 她所通过之处,只留下一片随其轨迹扩张的扇形雷云海。 要追击大机龙,必须有更高的速度,可抵挡风压的躯体,以及能视雷云如无物的力量。 这样的物体的确存在。 就在西方空中。 两道影子加速紧追其后,一口气穿越大机龙产生的雷云,在汹涌大气之涛中破浪前行。 他们是蓝白机龙和拥有四片黑翼的武神。 机龙背上还有几个身穿白色装甲服的人影。 机龙冲过云层后,传出了驾驶员原川的声音。 『我把你们载过来啦!道声谢来听听吧!』 ● 风见在山德斐洛背上拨着浪潮似的云雾,看向眼下空中的目标。 正下方。 有片在左右巨大黑瀑中堂皇前行的白色大地。 ……这…… 「这是怎样……」 眼前的物体,有如一座巨大的浮岛。 全长十五公里,向东延伸。南北两侧是雷云堆砌的深谷,背上有数公里长的白翼。 前端远在朦胧之中,无法看清。 即使由正上方俯瞰,也掌握不了那头巨龙的全貌。 或许飞得更高就能尽收眼底,但这么一来便无法攻击。 况且,概念空间外的人无法认知在此飞翔的巨龙。 这个概念空间施加了资讯隐蔽概念,倘若风见等人离开这里警告他人利维坦的存在,他们自己反而会无法理解利维坦所指何物。 无法让利维坦的攻击目标知道威胁接近,是件极为危险的事。 而巨龙的目标是日本ucat,新庄和黛安娜等人都在那里。 最后的结论是,先让山德斐洛送佐山回日本ucat。由于资讯隐蔽概念会让人无法认知利维坦,因此他们交给佐山一张写了「撤退」的便条纸,剩下只能期待佐山的头脑。 虽不知这是否能奏效,但风见是这么想的—— ……至少,得让佐山回新庄身边一趟。 不过眼前的利维坦—— 「——也大得太离谱了吧……」 那空中岛屿般的身影,让风见忽然背脊一寒,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时,有个东西挡住了她。 她碰到的是出云的手—— 「呜喔!千、千里,你竟然自己把屁股贴到我手上……我变成被动色狼了吗!」 「谁教你要把手放在那里啊——!」 g-sp2枪尖从出云颚下一顶,让出云顿时因空气阻力而飞了出去。 「呜哇!同、同样的哏不要再玩一次啊……!」 「真受不了。」风见双翼一张,眨眼间就绕到了出云背后。 停止坠落的出云讶异地喊: 「喔!还真快!」 「这没什么,是你自己太慢了。」 耍帅到这里就够了吧?于是风见挥动g-sp2,将出云拍回山德斐洛背上。 之后她问: 「没事吧,觉?」 「如果这样也能算没事,我往后的人生恐怕会很悲惨……」 「……你们这恐怕是人类史上海拔最高的户外调情了,下次打算上宇宙吗?」 风见看向话音出处,见到了佐山的背影。 装甲服随风翻飞的他单膝跪在山德斐洛肩部,望向下方。 「……全龙还没有迎击动作是吧。原川,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山德斐洛只扫描到进化所致的变形,炮管类的完全没动静。』 「为什么啊?」 风见一问,飞场的声音就从背后荒帝处传来。 『多半是没把我们当成对手吧。』 众人在风中点起头来。 「丧家犬说的话果然与众不同……竟然一下子就点破了。」 「就是啊,虽然这想法真够孬的。」 「嗯,战败的经验能让一个人成长……可惜与我无缘。」 『怎、怎么大家反倒批评起我啦!』 但美影突然—— 『龙司,什么是丧家犬?』 『那、那是……』 过了一会儿,垂着头的荒帝传出飞场失了抑扬顿挫的声音。 『一定要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吗……』 众人开始同情飞场。 这时,风冷不防地震荡起来。 源自正前方的气流,突然带着地鸣般的声音造访。同时—— 「全龙加速了!」 向下一看,全龙后方的巨大推进器喷出了蓝光。 她加快了速度,赶往必歼之敌所在处。 这让风见明白,全龙真的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那么,她加速并非为了甩开我们…… 「……而是为了要尽快消灭当年摧毁top-g的敌人——日本ucat……」 风见将一声咋舌弃至空中,为了阻止全龙而向天展翅。 「岂能让她称心如意。」 「……那就开始吧。」 佐山回答。 「刚刚从南边过去的是骏河湾,我们已经通过静冈了——照这种速度,用不着五分钟就会抵达日本ucat。」 佐山冷静地说明,让风见有点感触。 这笨蛋还真能够压抑自己。 还有五分钟。 明白时间限制后,风见将g-sp2扛上了肩。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单纯多了。我会以游击方式尽力拖慢全龙——山德斐洛先赶回日本ucat吧。」 『可是……!』 「我们之中脚程最快的就是你罗,希欧。」 『————』 希欧一时哑口无言,接着—— 『tes。』 话音刚落,山德斐洛已向前倾。 起跑的预备姿势,代表了希欧的决心。 正前方,白色的巨大机龙正持续加速,横越夜空。 相对地,风见手中力量顶多只有对方的十分之一,可是—— 「她再大也不会比整个世界大。既 然是装甲和骨架构成的,就一定有办法拆了她……!」 风见架起g-sp2,压低身子。 「追击机会恐怕只有现在这一次。要是失败——日本ucat就毁了。」 话一说完。 山德斐洛便向巨大机龙的背加速冲去。 ● 命刻在诺亚内睁开双眼。 诺亚发现少女清醒后便将她放下,接着—— 『佐山先生等人追来了——以上。』 抬头一看,宽敞通道的天花板映出了诺亚上空的景象。 蓝白机龙在黑夜中曳着长云逐渐接近。 「那是……」 『tes.,目前诺亚正在袭击日本ucat的路线上。我判断,在诺亚上方的机龙,是想抢先回到日本ucat并设法阻止诺亚——以上。』 命刻知道对方是以概念核为武器,而诺亚也必然知道这点。 但是,诺亚似乎没采取任何防卫措施。 「我们好像什么防备也没有,这样行吗……对方并不弱喔?」 『请放心。』诺亚将漂浮在空中的诗乃和毛毯递给命刻。 『我们到舰首去吧,命刻小姐。诺亚和一般概念核武器究竟有何不同,您可以在那里亲自体会。换言之——』 诺亚领路似的前行一步,这么说道: 『请您尽情观赏他们的攻击会对全龙造成何等影响——以上。』 话音停止的同时,命刻感到上方有强光打下。 光来自天花板。其所播映的上空景象满是光亮—— 『——那是敌方机龙以low-g概念核武器发动的攻击吧。』 而这道光柱,也在话音中击中了利维坦。 ● 蓝白机龙窜过夜空。 她以仿佛会拉长身躯的速度化为笔直蓝白色带,向大机龙背部俯冲至最后一刻。 更在大机龙表面的装甲、炮管、居住区映入眼中后—— 『——!』 瞬时击发载于其下的长炮,划破大机龙背部。 目标是相当于僧帽肌(注:一块支撑头部重量的肌肉,覆盖范围由颈椎到背脊)及背阔肌侧面的装甲缝隙。 距离约七公里。 白剑般的炮火猛然一扫,激起高飞的反射光。 爆炸稍后即至。 足以凿穿天空的炮击,轰出了连续七公里长的光爆之柱。 如间歇泉般一一窜起的高压光柱,在大机龙背上连成光墙。 声音接着传来。钢铁零件粉碎,十余公尺厚的装甲发出刺耳声响。 大机龙扭动身体,似乎在表示对这声音的嫌恶。 下一刻,有个黑影脱离了仰首爬升的蓝白机龙。 那是藏于飞机云内的黑色武神。 武神踏空后翻,上下反转。 大机龙的白色装甲,在倒立的武神眼前奔流不息。 而黑色武神向装甲伸出双手,亮出右臂上的巨型打桩机,以及借重力操控站在左臂尖端的魁梧少年。 「先来个一发吧!」 少年将白色巨剑高高一举。 『看我的厉害!』 液晶显示字幕的同时,巨剑喷发了大量光芒。 黑色武神的打桩机跟着释放内部力量,将目标再度击碎。 而他们的目标,就是机龙炮火轰出的沟槽。 两百公尺长的巨大光刃先行出击—— 「!」 一扫而过。 光刃扒过沟槽,将无数巨大金属片拨进空中。 紧接着,打桩机的雷光乘着相对速度灌入沟槽前端,为的是使它扩大。 直径约两百公尺的球形雷电—— 『……固定!』 在少女的喊声中定在原处。 一阵大范围的凿挖。黑色武神利用相对速度,以其雷击瞬时扩大了大机龙背上的沟槽。 「这就是能把胡子刮得干净溜溜的三刀头战法……!」 剑尖离开大机龙身体后,少年对眼前战果如此大喊。 同时,黑色武神也完成了这条长达七公里的沟。 大机龙背部右侧装甲严重扭曲,不停喷发热气。 但攻击尚未结束。 在黑色武神跃然上升前,有个物体已从天而降,势如落雷。 那是个装备了护目镜的带翼少女。 她跳离先行高升的蓝白机龙,手持加速之枪急速降下。 少女背着月弧,有如连接两点的直线般随枪急坠,冲向大机龙右背的巨大伤口。 月光揭露了大机龙内部的构造。 风见看见了装甲下的居住区,以及能从底下破损框架间窥见的大地,但她无意欣赏。 『功率百分之六十二!神劫解放(ragnarok open)——突击!』 冲出天顶的光龙大张双颚,将直径数公里的纯粹力量—— 「……!」 迎头灌进白色大机龙。 破膛而出。 ● 冲击剧烈摇撼白色大机龙。 光华迸散,冲击更强劲到足以引发大规模光爆。 白色大机龙笼罩在白光之中,连夜空都映出了她的影子。 这瞬间,压力挣脱束缚。 冲击波自破坏中心袭卷全身。 再一次地打击。 白色装甲因内部的殴打而扭曲,其中面积最大,以数百公尺为单位的右腹复合装甲自框架上剥离、浮起。接合处很快地在沉重的金属声中断裂,使得巨大装甲犹如向那沉声告别般缓缓落向地面。 右腹侧也因此裸露在外,露出以百公尺为单位的金属骨架等结构材料。 右背至胸部裂出巨大创口,其下可见数条放出电流的柱形物。 而大部分的冲击波,仍在其体内反射着。 空气经急速压缩而迸裂,造成源自内部的破坏。 所有破坏在大机龙体内串联成大规模爆炸。 机龙右上半身大幅扭曲,胸部下缘也高高弹起。 带来并非巨响的声音。 剧烈声响成群而起,彼此撞击,化为难以形容的奇特声音。 「……!」 大机龙向前倾去。 背上的翼也有如忍受着什么似的竖起。 接着她减缓了速度。 蜷缩身躯的大机龙震撼大气,在前后引起大规模音爆。 又是一阵巨响。 这回是慢下的大机龙撞裂大气之墙的声响。 再加上大型组件在大机龙体内崩毁的声响。 大机龙全身各处,都布满了动力传输异常所造成的电光。 这些景象全被几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直线落向大地的带翼少女、被大机龙抛在背后的黑色武神,以及武神手上的少年。 他们全都咬牙切齿地—— 「这样还不够吗……!」 低吼之后,众人将视线射向东方。 蜷起身的大机龙另一端,有架远去的蓝白机龙。 「成功了。」某人低语道。刚才的攻击虽要不了全龙的命,但至少拖住了她。 所以—— 「快啊……!」 赶快向东方那片天空底下的人们警告全龙 将至啊。 然而—— 『不对……!』 与黑色武神合一的少女却如此大喊。 紧接着,武神在众人投来的讶异目光中展开四翼。 『美、美影姐?神碎雷还是射出状态,没收回来喔?』 『我们失败了……!那根本没伤到全龙!』 黑色武神·美影喊道: 『那只是全龙为了保留进化再造的区域而舍弃老旧部分而已!所以——她不是因为痛苦才缩起身体……!』 众人又望向全龙,她白色的身躯到处都有东西不停掉落。 尽是些巨大得不适合称作零件的零件。 装甲最薄也有十公尺厚,促动管的长度也全是三十公尺起跳。 而从下方推挤而出,仿佛要小心包覆起居住区的是—— 「全新的装甲……」 为战斗而生、不再单纯守护的新型装甲。 全龙以主动承受攻击的方式促进代谢,使原来得大规模翻修的部分快速新生。 仿佛是让自己在溃散与分解中进化。 她将坠落的一切全甩在背后,再度加速飞翔。 高扬已建构完成的六片背翼。 露出根部的巨大推进器。 「——」 一瞬。 一瞬之间,全龙纵身前行。 蜷曲的躯体如放箭离弦地射出,宛如忍受痛楚般扬起的双翼打碎了天空。 爆散。 远胜暴风的爆炸,将黑色武神和带翼少女吹个老远。 白色大机龙向东疾行。 一路洒落自己的组件,飞向东方。 借着在进化后增强数倍的加速力赶上蓝白机龙—— 「……!」 接着轻易超越对方。 ● 佐山看着下方。 白色大机龙猛然追上,头部已与山德斐洛并列。 而佐山的眼睛,则盯着其上的三道人影。 抱着诗乃的命刻,以及站在一旁的诺亚。 诺亚的唇正在碎动。 『我等并非命刻小姐的同伴。』 话语持续。 『能被命刻小姐当作力量、当作武装消耗,乃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以上。』 命刻就在她的话音前端。 身穿黑色装甲服的她,脸上依然满是疲惫,怀中则抱了裹着毛毯的诗乃。 「——」 无疑地,她也望着佐山,脸上有着两眉斜落的无力笑容。 当两人四目确实相接时—— 「等等……!」 佐山向命刻大喊。他还记得,他曾对她做过相同的事。 前一次是怎样的结果? 「……等等!户田·命刻!」 历史重演,对方依然无意停下。 命刻摇了摇头,回以相背于佐山期望的反应。 然后她低下头,嘴边有些动作。 仿佛在说「抱歉」。 接着,命刻开口说道: 「谁肯成为我的剑,不惜断折?」 『若您愿意,我等即是您的剑刃。』 「那么——」命刻又问。 「谁肯成为我的盾,不惜破碎?」 『若您愿意,我等即是您的护盾。』 「毫不犹豫?」 『若您愿意,我等即是您的傀儡。』 「既然如此——」命刻说道。 「我就化为操使剑盾的纯粹情感吧。」 话音刚落,佐山便看见一道白色巨影窜入自己与诺亚之间。 那是一架机龙。 最先反应的人,是原川。 「那是亚力士吗!」 极为相像,但有所不同。那机龙白得近乎无色,并拥有六枚机翼。 『——那是seraph级机龙,而且是诺亚专用的机体,请以seraph0号称之——以上。』 机龙发出了诺亚的声音。 『亚力士先生的机体在实验阶段就已送到low-g,并于该地完成。而seraph0号,则是在诺亚完成的同期实验机之一——以上。』 同时,seraph0号扬起机翼, 露出六具巨大的推进器。 由其诞生的加速,简直是种暴力。 seraph0号疾飞向前,仿佛要追过不断推进的利维坦。 冲击波顿时掀翻山德斐洛. 将那蓝白机龙吹向山间的天空。 ● 风见目击了这一幕。 纯白机龙远远推开山德斐洛,追向全龙。 「开什么玩笑……!」 风见立刻让g-sp2切换至第三型态。 这种枪同样也是强力加速的化身。 若祭出最高速,或许会比山德斐洛更快而足以追上诺亚。于是风见调整护目镜,但是—— 「——!」 一架纯白武神突然现于风见眼前。 ……堤丰? 不,它只有一对机翼。 可是那对机翼,已赋予了它有如瞬间移动的高度加速力—— 「……!」 风见能确认的,只有武神盾上唯一的黑字「lords no.0」,以及它挥动短型刀械喷出的火光。 ……糟了! 不只出乎预料,重点是g-sp2还在变形当中。 无法攻击。 这时,一道影子介入两者之间。 是一架黑色武神。 荒帝如一阵风般飞来,举拳截击。 不惜击碎右拳似的强力一拳。 一般而言,这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拳。 但风见却看见了不同的事实。 突袭而来的纯白武神左手一摆,轻松挡下了荒帝的右拳。 它抵销了这拳的速度,将其定于原地。 『什……』 美影也不禁惊呼。 而对方的动作尚未停下。它扬起双翼,望向天空—— 『到此为止——以上。』 纯白武神留下女性的声音后消失了。 有如凭空消失般不见踪影。 过了三秒,风见才察觉它的去向。 天上。高空之中,有道向东延伸的白色飞机云。 对方并无战意。她们虽然成功阻止风见和荒帝追赶利维坦,本身却有足以追上巨龙的速度。现在,她们一定在空中悠哉地飞翔。 ……被看扁了…… 风见气得咬紧了牙。 而出云也在愣住的荒帝手上搔了搔头。 「那就是诺亚的守护者啊……?」 「是啊。」 风见掰开紧密相抵的臼齿,挤出声音说: 「——那就是top-g最后留下的力量,包含了十个g概念的武装!现在,无论是武神、机龙、自动人偶或利维坦本身……全都成了他们的兵器!」 风见也展开双翼,同时望着东方天空大喊: 「要是不想办法追上……日本ucat就完了!」 ● 利维坦的速度着实惊人。 巨龙越过山梨县山区后飞抵奥多摩上空,接着减速似的扭动。 她弯折身躯,采取俯视大地的姿势。 转向下方。 经诺亚计算,转向所需时间为三十二秒。她利用了全身各细部区块和促动器,将旋动全身时造成的惯性减至最低。 右半身虽有破损,但利维坦的进化与修复机能,已开始生成优于以往的组件。只要体内备有充足装甲原料,就能让自己永保最佳状态。 而且,如今等同诺亚舰长的命刻,还打来了一份大礼。 就是高速再生概念的原始样本。 那是最接近不死的概念,由top-g所制。 能以其与进化相生相成,让诺亚感到喜悦。 与top-g遗产重逢,并与它合为一体,对诺亚意义重大。 于是诺亚让利维坦转向眼下,并如此说道。 『命刻小姐。』 她理所当然地说。 『诺亚就是您的武器。』 命刻为诺亚带来了力量,以及与她愿望相符的使命。 于是诺亚毫不犹豫地说: 『请您将诺亚的一切,看成替世界带来幸福的的武器,随意吩咐我等。像纸杯一样随用随丢即可,不需投注任何情感,我等任您差遣——以上。』 第一步,就是暂时清除不知幸福价值的障碍。 可以的。 一定能重逢。诺亚如此告诉自己,并完成了利维坦的转向。 上下倒立。 这是让腹部动力炉和口部主炮间动力管线最为畅通的姿势。 地点位在东京西部的奥多摩山地一角。 日本ucat的飞航跑道已在眼前。 其各项设施在地下以概念空间彼此联系,盘根错结。必须由正上方进行垂直炮击,才能完全歼灭。 主炮已蓄足能源。 seraph0号和lords0号皆已返回背部机库。 于是,诺亚准备让利维坦炮击。 这时,她察觉两处变化。 其一,追击她们的人出现在西方天空。 其二,眼前的跑道—— ……分开了? 柏油路分成两半,露出底下。 一片黑暗。 那是与天空相反的深渊。 那是不同于夜空幽蓝的黑暗。 站在利维坦额上的命刻,喊出了那三公里级跑道下的黑暗所藏何物。 「是火炮……!」 诺亚也听见了她的喊声。 「日本ucat,早在十年前就准备好对付诺亚的武器了吗!」 ● 黑暗最深沉之处,有个嵌入壁中的房间。 房间位在直上黑天的楼梯旁,门口贴有「控制室」塑胶牌,里头亮着灯光。 房里一切皆白,设有控制台和—— 「咖啡机和烟灰缸?谁的品味这么差啊?」 低声说话的,是在操控席就位的白发男子——大城·至。 他翘起了脚,看着摆在眼前的咖啡杯。 蒸气冉冉的杯中盛装了黑色液体,但他还没动过。 「说来话长。」 至幽幽地呢喃,隔着控制室玻璃窗望向前方。 那里只有一面钢铁之壁。 「幸好还来得及启动。跑道底下的这家伙全长三公里,得用上整个日本ucat地下七楼才能隐藏。它就是我们为了抵抗诺亚而造的最后兵器——言词之鎚。」 至侧眼看向控制台萤幕,其上映有描绘出言词之鎚全貌的线框模型。 在黑色虚无中,绿色线条构成了一座形似超高层塔楼的火炮。 「只不过,十年前我们用逆封印成功赶走诺亚之后,发现top-g没有用诺亚侵略我们的意思……于是做贼心虚地把这家伙藏了起来。」 控制面板显示言词之鎚各部位线路接通完成,表示炮身固定完毕的灯号也已亮起。 接着显示的,是雷词之鎚的功能说明。 存弹仅有一发,内含贯穿及冲击概念。 由于必须从正上方攻击才可能消灭日本ucat,因此炮口也只需对准正上方。 「这项武器,远比诺亚来得便宜、野蛮——就算我们因此被top-g人谴责,也没什么立场辩驳呢。」 至喃喃自语,同时右手握住控制台上的推杆。 他以左手旋动发射锁匙,按下解除钮。 控制台上其中一面萤幕跟着显示标的物。 一头以月为背景的巨龙。 「好久不见啦……」 说完,至右手使劲,要一口气压倒推杆。 但他的身体却在这时骤然震动、弯折。 「——啊!」 体内的东西由口喷出。 「……!」 眼前是一整片的红。 其中还有些碎块。 「太突然了……吧。」 吐得退上椅背的至,全身无力地倒向控制台。 中间毫无支撑,因此他整个人撞了上去。 汗一般的血水在全身流动。 但不是出自汗腺。 布满控制台的血泊,将至的白发染得赤黑,一滴滴砸在地面。 他已无法喘息,只是不停吐血。 同时,控制台发出了警报声。 标的物即将从空中攻击。 白色大机龙口中的主炮逐渐积蓄白光。 但掌炮的至依然沉默。 「…………」 力量,使不上来。 意识,也几乎断绝。 血肉仿佛就要弃骨而去,但是—— 「——」 至仍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双眼失焦,嘴里缓缓念着某人的名字。 女性的名字。 接着,他的唇加大动作,两眼望向无穷远处—— 「在下姓大城……名至……」 以含血的声音说: 「能和各位前辈一同作战……深感荣幸……」 至将瘫软的手放上推杆,以另一只手抓住摆在控制台上的咖啡杯。 接着他举起杯子—— 「感谢各位前辈……」 凑上嘴,喝下一口。 将有色有味的黑色温热饮品含在口中。 刹那间,至的双眼恢复神采,愕然看着眼前的咖啡杯—— 「——」 他闭上眼睛说: 「……这咖啡磨得不够细啊,sf。你不是德国制的人偶吗?」 说着,至改变了表情。 既非愤怒,也非悲伤。 并且就此倒向控制台。 同时,他也不忘继续前进似的压倒堆杆。 有如冲向自己的颜色般倒下。 ● 山德斐洛从西方天空高速追来,终于看见了敌影。 那如枪似剑,联结天地般耸立世界之上的形影正是—— 「全龙……!」 距离十三公里。 希欧知道现在发炮还嫌太早。 但她看见了全龙预备发射主炮的光芒,并听见了佐山在她背上喊出的声音。 声音相当简短。 「……新庄同学!」 不能再等了。 因此希欧开火 ,让暮星炮射出以冲击力为主体的炮火。 这十三公里的距离虽会使得炮火大幅扩散,但以贯穿为目的的精准射击,无法对全龙的炮击轨道造成半点偏差。 但希欧仍迟了一步。 全龙的炮击比她的预测更快。 而且,巨龙仿佛要闪躲什么似的向东扭身。 下一刻。 两道光串起了天地。 窜出地面的直线光柱击穿全龙右肩,贯出腹部。 而发白天空的直线光柱则灌进了地上的深渊。 暮星炮也在这时击中全龙腹侧。 全龙右半身顿时化为飞屑。 接着是大规模的爆炸。 奥多摩山地。其半径十公里、最深四公里范围的地面突然炸开。 大地由下崩溃,给予天空全方位的打击。 「新庄同学……!」 佐山的呐喊,也被追随破坏而去的一切无情打散。 ● 关东西部发生了震央仅深四公里的局地型浅层地震,对地面造成了最大震度六级的损害。 受灾范围仅限于奥多摩山区,半径十数公里,邻近区域和城市仅感到二级轻震。 由于时值深夜,奥多摩东部居民多已就寝。离震央较近的屋舍虽有家具震倒,但没有房屋倒塌等重大灾情传出。 相反地,接近震央的山地则出现了大规模地滑,使得奥多摩山地联外道路因而断绝,建于山中的iai公司与其运输跑道等遭逢山崩,尽数回归尘土。 ucat已然消逝于土石之中。 另外,被地震吓醒的人们,都确信自己听见了某些怪声。 主要是逐渐消失在东方空中,宛如哀嚎的巨大响声。 剩下的是些落向西南方的小声响。 他们听见的就这么多。 虽能听见声音,不过源自什么,倒是谁也没看见。 众人只能猜测,可能是这场地震夺走了什么,或者将某些东西吹进了发出声音的天空。 最后,只剩下寒冷的夜空。 冷得教人心寒的寂寥夜空。 第十五章『不在的你』 在这里 也不在这里 ● 深夜里,某扇大木门底下响起了三道细小的电子声。 围绕通明宅院的树篱中央,有个女子坐在大门边的缘石上,手腕上的表发出声响。 是辽子。 戴着眼镜的她,让手表的细小电子声响了又停,没有任何反应。 辽子自顾自地仰望黑压压的夜空,吐出一口白烟。 「再等一小时吧,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真的放弃了。」 她喃喃低语: 「该怎么说呢……」 辽子拿起摆在一边缘石上的纸杯。 杯里的咖啡已经凉透,持杯的手也显得苍白。但她仍将杯口斜倚嘴边—— 「……思念这种东西,虽然容易被时间冲淡,却没法把它完全冲走。虽然我想用时间区隔,但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 就在她轻声咕哝时,右侧传来开门声,一名身穿西装的青年在旁边坐了下来。 辽子转过头—— 「孝司……」 冷眼看着他说: 「你怎么丢下姐姐一个人自己跑去忙了啊!」 「刚才明明是你自己说这里包在你身上的啊!」 辽子「咦~」l地皱起眉头。 「你就不觉得那是在逞强吗?孝司老是不懂女孩子的心……要是有女孩子被几百个坏人包围却说『这里包在我身上』,你也会丢下她吗!」 「我会从那个女孩子的前科、胜率和说了什么来决定该不该那么做。」 「哇,完全是聪明人会说的话耶——快点变笨!」 「随便啦。姐,你先冷静一点。」 一听,辽子甩手跺脚起来。 「不要不要,人家才不要冷静:!」 「这又是在耍哪门子的任性啊!」 「对了孝司,你踏进姐姐的圣域是想做什么啊?」 「圣域?这里……是我们家大门吧。」 「你不知道有姐姐在的地方都会自动升级成圣域吗!你懂什么是姐姐属性吗?对恋童癖来说应该很难理解吧?对吧!对面高桥家的千金啊~!我们家孝司只能接受十四岁以下的!很可惜你早出生了三年——!」 孝司听见对面传来杯盘摔碎声。 「不要乱散播谣言啦,姐!我什么时候有恋童癖啦!」 「咦?你、你还要姐姐告诉你吗……?惨了,这孩子竟然完全没发现……!」 辽子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的佩斯问: 「佩斯~每个人都知道孝司有恋童癖,对不对?对的话就趴下。趴下!你看,它趴下了!孝司恋童到连狗都知道,这在日本四十三都道府县新增的畜生道政府里已经是基本常识了!」 「你后半说了什么我是没在听啦,不过佩斯趴下根本是你命令的吧!」 「哪、哪有啊?姐姐只有说『趴下』!才没有命令呢!」 孝司叹气了。 他沉住气,为解除「趴下」状态而对佩斯说: 「好。」 过了几秒,佩斯都没站起。 又趴了一会儿后,辽子突然大叫: 「耶~!姐姐大获全胜——!本怜生法庭判孝司恋童有罪,处以十四年有期徒刑——!」 但孝司冷不防抓起了辽子的手。 辽子不禁「啊」地松手,洒出一些红褐色的小颗粒。 颗粒一落地,佩斯就伸出舌头舔个不停。 孝司说话了: 「姐……哪有人会随身带狗饲料布这么久的局,就只为了陷害弟弟啊!」 「就在这里啊——你、你该不会为了否定自己的眼睛而看见幻觉了吧!」 「我的确偶尔会想像理想的姐姐是什么样子,可是到最后只会让我抬不起头而已。」 「哇!原来孝司会想姐姐想到得弯腰掩饰啊!」 辽子羞红了脸,两手指着孝司说: 「讨厌啦,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姐姐大概只会害羞脸红吧!可是现实——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别再什么事都想靠姐姐了啦!」 「我倒觉得你能把自己完全当作别人的理想这点实在很了不起。」 孝司再度叹息,并在白烟后仰望天空。 「——诗乃小姐呢?」 「嗯?她还没回来喔?刚才有地震,说不定害电车停驶了呢。」 末班车早就停了。 两人明知如此,却依然—— 「可是,她答应我会买饮料回来耶。」 「来。」 辽子从怀里掏出两罐饮料。 孝司接下饮料,看着面向他处的辽子。 辽子略抬着头,对前方说: 「其实这些是小诗给姐姐的。她还说啊——很谢谢孝司的照顾,虽然恋童癖大扣分,不过你一定能找到好医院的,请你在那里好好勒戒吧。」 「先不管你后面说了什么,我是托她买三罐回来耶。」 辽子顿了一会儿,又说: 「当然是姐姐喝掉啦——而且是你的份。」 「是喔。」 孝司跟着站了起来。 「所以诗乃来过了?」 「来过了呀:」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姐姐目送她走啊,而且已经进入延长赛了。现在十八局上半双方平手,姐姐目标是完投。话说回来——」 辽子又问道: 「少主有跟你联络吗?奥多摩那边好像很糟糕耶。」 「少主应该在学校吧。如果有什么事,他一定会主动联络。这点小事要不了少主的命。」 「孝司还真放心。」 辽子随即苦笑起来。 「没这回事吧?」 「我只是没你那么担心而已。」 「好啦好啦。」 辽子拄着脸回应。 这时,有道声音忽然掠过天空。 轰隆声自西北方响起,眨眼就消失在南边。 于是孝司问: 「刚才那是什么啊……好像飞得很低……」 「之前还有更大声、更更更大声的飞过去喔?」 辽子吐口白气仰望黑夜。 「……今天,真的有点怪。」 接着她拉高音量说: 「……如果少主跟小切都平安无事就好罗。」 ● 秋川市南侧。 东西向的秋川从中流过,随风横躺的山林间,人类辟出的城镇座落于山的北坡。 城镇一角,有栋挂着「风见」门牌的民房。 这栋两层楼住宅虽有车库,但车子不在里头,周围一片寂静。 然而,有两个人仿佛被这宁静引来似的,正试图闯入屋里。 可疑人士乃是一对身穿白衣的男女。女的爬上了二楼阳台,男的待在正门口。 见屋主忘了关上阳台落地窗,可疑女子说: 「真不愧是我,早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忘了上锁……」 「千里,你不小心把跟真话跟谎言一起说出来罗……再说这也没多高,用-wi就能直接上去了吧?」 「那么亮会被邻居发现啦。而且我们都穿白色的,很显眼耶,觉。」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么现实啊……」 出云 唏嘘地说: 「回宿舍应该比较方便吧?那样就不用特地请荒帝从奥多摩送我们回来了。」 「嗯——既然我们帮不上忙,在宿舍待命的确是比在奥多摩妨碍人家抢修还好啦。」 风见搔搔头。 「只是,宿舍恐怕也没那么好待吧,我想。」 出云默默地让风见的话飘落地面。 知道出云在等待解释后,风见接着说: 「因为回到学校……就会看见新庄受伤的操场,佐山也在那里。与其为他做些什么或和他聊聊——倒不如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那只是今天——应该说昨天发生的事而已。」 新庄负伤至今还不到十二小时。 这段时间里不断有灾情传来,而最大的一则当然是—— 「你说日本ucat整个没了?」 奥多摩山中,日本ucat和iai的位置产生剧烈山崩,相关单位正积极进行道路修复等工程。 现在,还能远远听见直升机声和车声。 这都是全龙主炮造成的。 另外—— ……联络不上留在日本ucat的人…… 既然日本ucat毁灭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全龙的资讯隐蔽概念影响下,那里的人们应该不会发现全龙接近。 风见很清楚那代表什么。 那片土地之下的人也消失了。无影无踪,没有第二种选择。 同时也无法查证,因为全都消失了。 「都是因为我们没有赶上呢……」 「别刚打完架就往那方面想啦。」 风见对由下传来的声音表示同意。 但想像仍自顾自地运作。 希比蕾、大树老师、黛安娜、原川之母和月读部长,应该都在那里。大城·至、sf与更多亲切、勇敢的不知名人士也一样。 「而且新庄也……」 当佐山因新庄负伤而向天咆哮时,风见也在现场。 佐山只有宿舍可回。 当他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时,会有何感想呢? 当他终于了解到,好不容易逃过「命刻」概念的新庄终究躲不过死亡时,又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 「————」 风见甩了甩头。 心里有道小小的声音,告诉她不该这么想。 自己其实也和佐山一样。每一个人都失去了很多很多。 不过在风见心里,今天这些事的开端就是佐山那声咆哮。 ……我已经开始不太确定怎样才叫「悲伤」了呢。 自己是该放声狂吼,该尽量压抑,或是该接受现实呢? 没有答案。 所以,现在干脆就听出云的话,先把心静下来吧。 于是风见打开眼前的窗,照例说声: 「我回来了~」 接着她不知怎地蹑手蹑脚脱了鞋走进房间。 这阴暗的小天地,就是风见自己的房间。事实上,她从未让出云进来参观过。 理由很单纯—— 「……因为里面都是认识觉以前的东西……」 风见在黑暗中扫视房间,但记忆起的作用比视觉更大。 这房间的主要摆设,乃是上国中时父亲送的组合音响,以及小学时她自己挑的床。 音响和床都不能搬进宿舍,所以她带走的只有能塞进提袋里的东西,还有没来由地认为自己差不多该迈向成人之路的自立心。 到头来,那提袋不知送了多少次塞得下的补充物资。而出云与她同居后,人生更踏进了一个难以形容的阶段。 但这里仍是她的根基。因此,只要还能大方展示这里,就代表自己仍是自己。这时—— 「喂~很冷耶~」 「啊~抱歉抱歉。」 风见离开房间。小客厅左边是楼梯,对面是父亲的书房。 点亮楼梯灯光后—— ……就算被邻居看见也无妨,只要我能好好解释就行了吧。 她走下玄关打开大门,笑咪咪地对门后的人说: 「欢迎回家!」 接着搔首弄姿起来—— 「你想先吃饭?先洗澡?还是——」 话还没完,面前的出云已经笑容满面地插嘴: 「——在玄关吗!」 于是风见先用右拳招待太过猴急的出云。 ● 夜下的操场有个人影。 是穿着白色装甲服的佐山。 这不见尽头的大操场,已不在概念空间涵盖下。 剩下的,只有年终庆的残迹。 营火台还在操场中央,四周则是无人的摊位。 别说没有学生了,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学校、校舍也都是暗的。 或许是大家在昨晚的越冬盆舞大会用尽了力气,所以自然地解散回巢了吧。 佐山仰望天空。 天上有条白色飞机云,指向东方的福生一带。 那是山德斐洛的飞行轨迹。 到奥多摩巡了一圈后,希欧和原川将佐山送回学校,随即往横田去了。 分手前,原川是这么说的: 「你先睡一会儿吧。」 佐山也认为那是相当适切的判断。这几天来,佐山没睡过一场好觉,所以才—— 「新庄……」 佐山很清楚事实。日本ucat已被毁灭,里头所有的人也都不在了。 他近距离目击了利维坦炮击的威力,没什么好说的。 此时,美国ucat和邻近的日属ucat都赶来奥多摩支援,但仅止于道路和土地的损害评估和紧急处理,目前还无法搜救幸存者。 日本ucat遭消灭是铁铮铮的事实,故佐山等人无能为力。 幸好大城全部长和他们一起行动,才能逃过一劫。 ……他的命真是跟蟑螂一样硬…… 但也多亏了这点,他的各项行动指示和现况评估很快地传到了各单位。 「下次通知是天亮以后的事了。」 大城这么说之后告诉佐山。 「别在现场瞎晃,就算睡不着也得躺一躺——是吗?」 不先休息,就调整不了自己的情绪,也无法认清事实。 而且经过休息,才有力气战斗。 战斗。 自己还有一场仗要打。 全龙就在堪称东京心脏的新宿上空。 全龙利维坦—— 藏于日本ucat地下最深处的巨大火炮直接击中了她,但没能消灭她。 虽然受了那样的重伤,但她必定已在复原当中。 全龙就在概念空间里。位在神田研究所的广域概念空间产生装置,成功地以概念空间包覆了遭击飞的全龙,并将她引导至新宿上空。 那是个覆盖了半个东京的巨大概念空间。 神田研究所人员已全数避难,目前以八组复制装置保持运作,将全龙罩在概念空间中。 根据报告,全龙从那之后便不再移动,持续以高速疗伤。即使没完全复原,对于拥有一切负概念的全龙而言,要挣脱这概念空间也是小事一桩。 不过全龙仍睥睨全东京似的盘在空中,持续着她的进化。 动也不动。 佐山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她知道没有任何事能对她构成威胁。 而且—— ……与其驱赶蝼蚁,思考该如何改变世界更为重要…… 全龙正在其体内重新建构着与负概念相对的正概念。 一旦完成,她就会创造不死概念改变世界,接着自我毁灭。 强者按兵不动,只是默默地安排自己的愿望。 就连概念核武器造成的伤害,也能轻易地复原。下一次,她的防护想必会进化到连暮星炮和g-sp2的神劫龙突击都撑得住。 她的确是足以改变世界的巨大兵器,速度和攻击力都凌驾于这世界现有的一切。 必须面对那样的对手。 必须为战斗做好准备。 所以大城希望他躺下。 原川也要他睡一会儿。 「可是——我真的睡得着吗?」 佐山望向校舍。 「睡醒之后,势必又得重新面对日本ucat的毁灭,接受所有事实……我还没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啊。」 佐山深吸口气。 「……我还没准备好……接受新庄同学已经不留一点痕迹的事实啊。」 佐山挪动脚步,走向校舍,同时扫视周围。 接着他「啊」地低叹。 「还有人吗?」 少年以不耐风吹的微弱声音说: 「还有人想继续狂欢——好让我暂时忘记一切吗?」 他在无人的旷野上一步步走着。 「我好痛苦啊。」 佐山右手按着左胸,竭尽全力地说: 「再也见不到你让我好痛苦啊,新庄同学。」 ● 夜下有个热闹的地方。 三千公尺底下,东京都新宿站前的夜正庆祝着年度大节。 悬浮其上的黑影睡眠似的蜷着身躯,俯瞰眼下的热闹灯光,俯瞰大城市的夜景。 现值年末,圣诞节就在眼前。灯光从都内每座车站向外扩展,公车转运站和商店街也被灯泡和小树装饰得五彩缤纷。 学生的寒假已经开始,路上行人稀稀疏疏,但到处都能见到透出灯光的窗子,家庭式餐厅窗边也有不少人影。 不过,那些人影全都是浅薄透明的蓝色影子。 在这里的,全都是由概念空间内窥视外侧世界时会见到的影子。 望着那些影子的,是一头全长十五公里的巨龙。 而那足以横亘新宿到三鹰的巨龙,现在却像只缩成一团的猫,以六枚巨翼包覆自己,定在五公里见方的范围内。 而其低垂的头上,有着两道人影。 具有实体的人影。 一个是身穿黑色装甲服的少女,另一个是背负六对纯白羽翼的自动人偶。 自动人偶指着东南方说: 『命刻小姐,请问那是什么的光——以上。』 命刻随她的疑问移动视线,然后看着在远处直立的光回答: 「那应该是……东京铁塔。你有这里的地图,应该知道吧?」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low-g的东京——以上。』 「我对low-g的样子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很美——以上。』 「是啊。」命刻回答。 她跟着在全龙头上坐下,摊手拍拍装甲后对诺亚说: 「你真的无所谓吗……一旦改变世界,你也会跟着消失喔?你、我以及这个世界都会消失,之后才会逐一复活。」 『对诺亚而言,真正的幸福只有一个——以上。』 诺亚以自身立场如此说道: 『诺亚只希望见到全新的世界——以上。』 「这样啊。」命刻点点头。 然后她望向下方。 全龙额心装设了一口玻璃柜。 「概念萃取出来后,就会存放到那里……」 那是全龙在进化之中新设的东西。与主炮相同,是个能透过全身经络将所有能量集中于此处的装置。 而玻璃柜中有个少女。 她身穿白衣,漂浮在充斥幽蓝光芒的空中。 诺亚说道: 『我保证,当复活概念完成,一定会先让诗乃小姐复活。所以——』 她谨慎地拣选词汇后说: 『请您放心——以上。』 「知道了。」 命刻点头回应,望向更远的眼下。望着充满节庆之光的虚假城镇。 「明天,也就是二十五日……你就会完成正概念的复制。只要等到那时候,就能看见新世界了呢。」 『您是否厌恶等待呢——以上。』 「无妨。看他们庆祝,可以替我打发不少时间。」 『是这样吗?』诺亚如此问道,并添上了「以上」。 不久,诺亚又略带犹疑地问: 『请问,您有兴趣和诺亚玩文字接龙吗——以上。』 「文字接龙……对对对,以前我们很常玩嘛。你还想和我玩吗?」 诺亚回答: 『tes。那是创造者教我的游戏——以上。』 接着她又低声说: 『……以前在诺亚上的大家都是好人呢——以上。』 ● 佐山出现在阴暗的衣笠书库之中。 原想回到宿舍,但他在经过校舍时改变了心意,转往书库。 不知怎地,宿舍已成了终点。 宿舍,拥有最多的回忆。 让他有种直接回宿舍就会被回忆压垮的感觉。 所以,佐山想从其他地方开始适应。 一边走,一边回想往事。 还记得春天,新庄爬上来叫人起床时,自己意外被迫鉴赏她整个美臀,还拉了她的内裤。 当时自己还不太清楚新庄是切是运,所以趁她睡着时拉下她的内裤检查了不少次,也曾尝试发功,想看看不会突然觉醒超能力会而得以透视。 可惜训练不足,在力量觉醒前,新庄已经自白。 ……好怀念啊。 夏秋两季也发生了不少事,等到回宿舍里再慢慢回味吧。不过说真的,新庄在收起穿去海边的泳装告别夏天前,又穿了最后一次。她在镜子前摆出各种姿势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偷窥真的能让心暖和起来呢,只不过最后还是被她发现而挨了揍。 ……真是令人怀念…… 想着想着,佐山发觉自己再也碰不到新庄了。 「新庄同学……」 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将书库的墙当作新庄呢? 于是佐山伸出了手,将五指点在水泥墙上,想像那浑圆丰腴的形状—— 「新庄同学……!」 试了三秒,佐山终究还是放弃了。不可能,这世上还是有想像力弥补不了的东西。尤其现在的自己过于焦急,竟然忘了水泥又冷又硬这种极为初步的事实。 ……那时真该用石膏为她做个模子。 佐山心想,那天的举动果然是出于某种预感,不是巧合。 然后他不经意地看看周围,发现这里同样空无一人。 「…………」 他顿时沉默无语,就近拉了张椅子坐下。 前 天,这书库开了场堪称审判的会议,而新庄在最后关头闯了进来,化解佐山的危机。 和「军队」出征时相反呢。佐山心想。 「……看来我们真的是一体两面,均衡得恰到好处。」 佐山喃喃自语。 「即使你天真烂漫地诱惑清廉朴实品行端正的我,让我再也无法自拔,但你同时也在背后支持着我,这实在太美妙了。」 佐山「呼」地吐了口气,望向天花板。 接下来就照着教室、逃生门、餐厅的顺序走一遍,再回到宿舍吧。 他脱下左手的圣乔治,摊开掌心。那儿有一枚戒指。 新庄前天还戴着的东西。 也是她最后交给佐山,令他睹物恩人的东西。 少年垂下视线,看着圣乔治说: 「这圣乔治的核心意识,就是新庄同学的父亲……如果可以,我还真想和你说句话呢。」 接着,佐山脱下了右手的圣乔治。 他将一双护手甲摆在眼前桌面上,一会儿后深深低下了头。 「岳父大人,小婿对不起您……」 磕头五秒后,佐山吸口气坐直身来。 然后他拿起圣乔治,在无人的书库中站起。 忽然间—— 「?」 佐山在满室阴暗的书库中发现了其他颜色。 那是个白色的方块。 转头一看,休息区某张桌子上有一叠白色的—— 「纸……?」 佐山还记得,新庄要在他结束决斗后做些什么。 ……要让我看她的小说吗…… 他下意识地跑上前去。 手脚虽在黑暗中和桌椅又撞又绊,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疼。 「新庄同学……!」 佐山冲到桌边,伸出双手。 捧起新庄完成后留下的作品。 第十六章『不安的抹除』 方法只有一种 与技巧优劣无关 能永不分离就已足够 ● 佐山认为,这的确是一部有意思的小说。 与「有趣」有些不同。 那种感觉,并不是所谓的悲伤、愤慨或愉快。 其中包含的各种情感,总归而言,让佐山感到很有意思。 他捧着小说从书库穿过走廊,走进教室,打开逃生门,来到无人的餐厅,一路阅读。 在室外也同样边走边读。 如果是在电车上,想必会专注得不抓吊环、不看窗外。入迷时会忘了站稳,气愤时会跟着发怒,好笑时就会不顾旁人眼光地笑出声吧。 这部小说就是这么有意思。此刻佐山正将它捧在手上,一字一句地看。 原因不在于这是新庄的小说或遗物。 那种事佐山想都没想过。 他只是一字不漏地读,回翻也仅止于确认伏笔。 佐山对于小说没有特定喜好,算是所谓的杂读派,但他有个原则般的想法。 ……第一次看一本书的感觉,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原因说单纯倒也真的很单纯。无论哪一个人、哪一本书,首读都是一生仅一度的经验。 正因如此,佐山才认为首读意义重大,不该只是简简单单地翻过去。 可是,一本好书同样也能让读者简简单单地翻阅。 这部小说,就是这样的作品。 故事的内容,是描述一名少年与十一个世界进行交涉,将世界导向新纪元的故事。 主角个性乖僻,别人说东他就说西,不时色心大起发发神经,脑袋简直有病。尤其是在浴室拉了女主角某部位三下那一次,特别令人不敢恭维。 ……不过,或许是因为文笔的关系,很容易将感情代入角色……! 无论横看竖看,女主角显然就是新庄自己。 这么一来,男主角该是以佐山为蓝本—— ……只是有点被丑化了呢…… 可是,那也代表新庄认为这点描述动摇不了两人的感情。 在这种小地方察觉到自己与新庄的联系,让佐山满足地吁口气。 这故事真是有意思。 佐山已不再压抑感情,全神贯注地阅读新庄的作品。 新庄所建立的成就。 倘若这是非新庄不能完成的东西—— ……它是否也算是新庄同学的一部分呢?不—— 既然这小说记录了他们从结识到未来的种种,那么—— 「——已经等同于另一个新庄同学了吧。」 就算没有人的形体,却含有促使她行动说话的意志。 于是佐山做出回应。 与留在书中的意志对话。 这并不奇怪。如果这是本有意志的书,当感情被她的意志触动时,依然保持沉默才叫奇怪。光知道忍耐压抑,可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新庄打电动时经常自言自语,令人发笑。 让控制器跟身体随画面一起摇摆已是司空见惯,要是角色死了—— 「啊——!」 要是赢了—— 「好耶!」 一旦亢奋起来—— 「阿嚏——!」 这也全是家常便饭。仔细想想,新庄打电动时总是不停鬼叫,但这也是她可爱之处。特别是她一集中起来时,忘了注意衬衫下摆而露出的线条,更是两倍可爱的心之热岛。 ……太美妙了…… 佐山就这么一面回味往事,一面读着小说。 剧情一有出人意表的有趣发展,他就—— 「哈哈,真没想到。」 若有值得思考的部分,就会喃喃自语—— 「嗯……这问题真是不错。」 能够飞快翻页时,他便不避讳地—— 「真够痛快!」 悲中带喜时,又会压低音量—— 「啊,确实令人感动……」 小声表示感想。 对佐山而言,细细品味书中字句,不是消化一本书的过程,而是让自己与书对等的仪式。 书不会种在土里就长出来,必须经由人手写成。 每一句话的意念和其中想表达的事物,都使佐山能确实感受到新庄的存在。 就像紧紧握着她的手一样。 要出点力,让她感受到自己,但不能太过使劲。 新庄想说的话,就在这里。 「而我——」 则继续阅读。 ● 她对他说: 「我问你,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陪着你。」 听他这么说,她安心地松了口气。 而他也因此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安心呢?」 这使她「咦」地反问。 然后过了一小段时间,她「啊」了一声,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你给了承诺,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啊。」 她笑着说: 「就算我们因故分开,我变成孤单一个人……只要记得曾经有个人肯向我这么承诺,我就不会不幸了。」 「是吗?」 「是啊。只要身边有过肯那样承诺的人,即使我看似孤身无伴……依然无时无刻都和他在一起呢。」 回答之后,她笑弯了眼。 「很久以前,有人对当时是孤儿的我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你现在孤单一人,但迟早会找到一个肯永远陪着你的人,你绝对办得到。我说啊——」 她又问: 「你会永远陪着我吧?」 「会呀,怎么啦?」 「既然如此——」 她说: 「那你也可以……永远幸福下去了吧?」 ● 佐山读完了小说。 他站在阴暗的走廊上,眼前是走廊的墙。 墙上有扇钢制的门,门上的号码牌,说明其后是他们的房间。 佐山伸手转动门把,发现门上了锁。 于是他一手拿书,一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框切出的方形黑暗中,是个见不到人影的房间,但佐山—— 「没错。」 他低声说: 「我们的确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说完,佐山用力抱紧了单手抱着的小说。 接着他吸了口气,再度开口: 「我回来了,新庄同学。我回到我们的归宿了。」 尔后,佐山踏进无人的房间。 静静地、紧紧地关上了门。 ● 佐山打量起房间。 房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就只有洒了满窗的幽蓝月光。 桌面保持着昨天出门时的模样。 右侧墙边的橱柜也没有开过的迹象。 至于左侧床上—— 「——」 新庄的床上果然空空如也。 被子也依然平整。 佐山走向新庄的床,将头上的貘放在被子上。 他将新庄的小说放在枕边,看起来就像新庄仍在那里一样。 接着,佐山将脸贴上了床,像条 狗似的不停嗅着床面。 入定了大约三分钟,他才「呼」地缓缓起身,也不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便说: 「再吸下去就太浪费了……应该要尽快真空包装起来,保持它的完整才对。然后再设法游说各国ucat,将它登记为世界遗产。」 最后,佐山跪坐下来—— 「感谢你的款待……」 行礼、起身。 他站直身子,将外套放在窗边桌上,再将背心也脱下。 接着佐山脱下皮鞋,将棉被上的貘也移到桌上。 「睡醒以后,我的心情会变成怎样呢……」 佐山就这么抱着些微不安与期待,爬上了梯子。 爬上自己的床。 没两步,他的头就伸过了床面。 眼前有个屁股。 ● 没错,那是个屁股。 说文雅点叫做臀部,而且没穿内裤。 「这……」 那裂成两半的物体正横躺着。 快冷静。佐山对自己说。 读过新庄的小说后,原本情绪低落的自己确实十分激昂,右脑大概是充血状态吧。 那极可能是幻觉。 ……不对。 佐山心想,自己绝不可能见到幻觉。 「如此一来,说不定是屁屁之神见我这屁屁精灵修为已足,因此特地赏赐我的……」 ……所以这不是什么幻觉,而是屁屁之神的幽体吗……! 由于与幽体接触必须具备强韧的精神力,于是佐山检查了自己的mp。 ……数字破表,超过9999!完全没问题! 在不知不觉间握起左拳上下挥动的佐山察觉一件事。 这屁股接着一双腿,另一边还有衬衫下摆。 「……?」 仔细一看,屁股的主人踢翻了被子,让腰部以下都裸露在外。 在枕边叠起的布,像是住院患者穿的罩衫。 这就表示—— 「屁屁之神受病魔侵扰了吗……」 桌上的貘虽拼命摇头,但佐山视而不见。 这时,眼前的曲线突然一歪—— 「嗯……」 在鼻息般的声音中扭动身体,仿佛要躲进棉被般蜷缩起来。 但对方睡意尚浓,没让被子好好盖住下半身。 结果,屁股还是对着佐山露出了半截。 佐山恨不得立刻出手抚摸,但他摇了摇头—— 「怎么能只为了欲望或好奇心就碰触屁屁之神呢。」 「嗯啊……」 两团白肉又扭了扭,歪了几分. 于是佐山为欲望跟好奇心配上状声词并伸出手—— 「——哒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棉被高高一掀,底下的人也弹了起来。 那人一头撞上床头书架,震落了几本书;挂在天花板上的西装,也掉下来盖住那人。 「怎怎怎么啦!怎么啦!怪兽?超兽?还是空袭?」 拨开西装和书堆成的小山后,出现在佐山眼前的是—— 「新庄……同学?」 ● 佐山虽出了声,但对方惊魂未定,没听进去。 而且那人好像还没适应这片黑暗,连忙左右张望并大喊: 「是、是色狼吗!还、还是——什么?什么?——敌人来袭?」 接着更拿出不知打哪来的防身用切断系符纸,挡在身前。 而佐山仍未理解现状。 ……为什么? 日本ucat已遭消灭。 那么,新庄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幻觉吗?不对,刚刚的触感绝对是本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佐山动脑思考,但想不出答案。 于是他只好看着吓得全力警戒的新庄。 佐山挤出笑脸说: 「先冷静点吧。哈哈哈,快冷静下来。」 新庄先是一愣,随即摸黑左顾右盼起来。 「哪、哪里!你在哪里!」 一听,佐山点了点头,在梯子上张开双臂。 「我就在这里啊,新庄同学!」 「原来在那里!」 切断概念无声无息地横砍而来。 佐山立刻起脚下滑三阶,切断力正好削过头顶。 背后双层衣橱的厚重布幕当场断裂,如果扫中脖子就一发毙命了吧。 这时头上的床又—— 「……没中吗!再、再来一发!再来一发!看我的猎头族直传绝招!」 「住、住手!先别急着发飘,快冷静下来啊,新庄同学!」 佐山点亮了灯。 在光线让床上手忙脚地「哇」了一声后,佐山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定下心,爬上梯子。 随即看见床上满是西装和书本—— 「新庄同学……?」 眼前新庄襟口大开,双手分别按住胸前和两腿之间。 皱眉缩着身子的她,似乎也发现了梯口的佐山,一会儿后—— 「佐山……同学?」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 「这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 「先冷静。」 最后同时「嗯」地放松肩膀。 佐山趁机会爬上床,在新庄面前跪坐。虽然满床都是衣服和书,但这不重要。 他只想赶快确认眼前的人物是否为真。 「新庄同学,可以再让我摸摸看吗?」 「……你还好吧?」 「哈哈哈。别担心,突然摸那一下对我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会让我想多摸几次。」 「你根本烂光了嘛!」 虽然捱了新庄的骂,但在佐山眼里,这不过是平日一贯的标准流程。 所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新庄也跟着侧首。 「我才想问你呢……」 她将头歪得更偏,问道: 「你和命刻小姐决斗完了吗?还有,我应该是在操场啊,怎么……」 说到一半,新庄才终于察觉自己的状况。 她纳闷地按着额头,瞄了佐山一眼后怯怯地问: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佐山没能回答。 他无从答起。 然而,在新庄有了「人在这里」的自觉后,佐山便解放了自己。 他跪着向前移去,在新庄回头时抱紧了她,一起倒在床上。 「啊。」 什么也不想,只是用力地拥抱新庄。 他不想放手,也不敢放松。深怕自己一那么做,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因此,佐山紧紧拥着新庄。 新庄在佐山臂弯中缩起身子,急促地吸了口气,并感到佐山放松了些。 「那、那个……佐山同学?你的身体好冰耶?」 佐山不予理会,怀里的体温比自己重要得多。 他抬起头,手从新庄腹侧重新探入衬衫底下。 五指紧扣她纤细的背。 仿佛要吞下她的轻呼般堵住她的唇。 「嗯啊……佐、佐山同学,先、先等一下,那个——」 新庄的出现让佐山心中充满无限感激,完全压过了歉意,于是他尽可能地以自己的方式确认少女的存在。 既然双手已拥着她的身躯,那便啄唇濡舌、偎颈蹭颊地感受她的一切。 唇瓣一分,新庄也跟着「啊」地吐气,身体瘫软下来。 她显露出涨红的双颊、无力的手臂,和凌乱衬衫所藏不住的躯体。 新庄表情虽有些犹疑,但不掩她的喜悦。 「所、所以这是,那个……我真的让你很担心吗?」 佐山摇摇头,放松下来看着新庄。 「没什么。事实上,这只是让我必须思考我们在下个阶段该怎么相处而已。」 「例如说呢……?」 「把你做成软体配上音效,在想像时会『呜啊』,在拍照时就会『呼呜~!』之类的。」 「什么烂软体……」 不过,新庄似乎听出了佐山的弦外之音。 她轻轻缩身、点头。 「这样啊……看来那场梦不只是梦……」 「梦?」 「嗯,怪怪的梦……有一个奇怪的老爷爷跟——」 说到一半,新庄突然苦笑起来。 「现在我才发觉,那就是佐山同学的爷爷跟妈妈呢。他们的脸,跟我在照片和过去的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还真是场怪梦。」 「可是……他们都是好人喔?」 新庄将梦境描违得像实际发生过一样,佐山也静静听着。 「而且啊,那个——」 新庄双腿逐渐放松,仿佛已不再防备佐山的身体。 接着她的右手扶上了佐山的脸颊。 「佐山同学?」 新庄吸口气说: 「——你知道吗,你的眼泪跑出来罗?」 佐山正狐疑时,看见新庄眼角也有颗水珠溜到了她的耳边。 「——你很痛吗,佐山同学?」 「不会……有你陪我,我怎么还会痛呢,新庄同学。」 「这样啊。那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哭呢?」 新庄「呵呵」地笑,将手搂上佐山双肩。 两颊嫣红也更为浓烈。 「佐、佐山同学,我先问一下喔。今天是几号啊?」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 「是喔。」新庄沉默片刻, 「以前至先生说过——我是今天出生的耶。」 「我也是啊。」 从佐山口中落下的话让新庄有些错愕。 「咦……咦?」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能够再见到新庄同学,就是我这辈子最棒的生日礼物了呢。」 「只、只是见到我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佐山果决地否定: 「没那种事。本人佐山·御言,将在天亮后前往国会,提案把今天订为『新庄同学再会纪念日』,作为我和新庄同学的假日——怎么样?简称ss纪念日。」 「和纳粹这么接近的简称恐怕不太好吧?」 佐山点点头,又想了想。 「说得也是。你想要礼物吗?」 「不用了。」虽见新庄如此摇头,但佐山已打定主意要送她点什么。 而新庄则怀疑地问: 「你是不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佐山立刻回答「怎么会呢」,接着他突然—— 「我想问你一件事。」 「好啊……什么事?」 「嗯。可以的话……新庄同学,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当作送你的礼物。」 有说不的余地吗?被佐山压着的新庄不禁这么想。 她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嗯」地点头。 视线和佐山对上后,她再次颔首。 「……其实我……也想确定佐山同学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呢。」 ● 风见正在冲澡。 爸妈不在家,看来还在都内忙工作的事。 ……对了,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打算办个圣诞演唱会。 这代表妈妈还有机会上台演出。 退出歌坛多年的妈妈,可能又要重返萤光幕了。 这让风见相当开心。 她双手束起湿透的头发,让洗发精充分流入发问,接着手顺着头向上梳去,将洗发精均匀刷开,带起些许泡沫。 ……洗完以后就弄点饭吧。 进了家门喘口气后,出云打开电视关心奥多摩的灾情,风见便趁着这段时间冲澡,当成净身仪式。 他等等也会来洗吧,先准备点消夜或许不错。 刚刚检查过冰箱了。 或许是考虑到家里不常有人,剩下的大多是容易保存的东西。应该还有两、三颗耐放的蛋,冷冻库里多半也有吃剩的白饭。 可以将饭解冻做成茶泡饭,再煎点香肠和蛋。做成咸粥也不错,如果饭够还能炒个饭。 想到这里—— 「……我还真是积极。」 风见不禁苦笑。再累也不能空着肚子,是吧? 虽然很担心日本ucat的人们,不过现在自己也帮不上忙,是不是先吃点东西休息片刻比较好呢? 不知道。 但她确定,吃饭休息会带来睡意。 如果撑着不睡,能展现出自己有多担心大家吗? ……他们会希望我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无力吗? 这到底算不算是为疲累的自己找借口呢? 不知道,没有答案。她只知道自己已搭上洗澡、吃饭、睡觉的三段弹射器,所以—— ……与其今天硬撑着不倒,还不如明天好好活跃。 打定主意后,风见将头伸到莲蓬头下,两手拍拍脸颊。 「这才叫做积极!」 一抬起头—— 「这才是我的千里!」 出云就开门闯了进来。 「——!」 突发状况。 风见一时失措,只是环抱自己的身体东遮西掩。 眼前的出云则是干笑着说: 「咦?千里?真巧,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少扯这种烂谎——!」 风见右腿一旋,将出云踹进没放水的浴缸里。 ● 新庄接受了佐山的吻。 现在,她的身体是运。 房内点着灯,少女的衬衫已然褪下。 佐山正在检查她的身体。 房间虽然明亮,但佐山仿佛得靠触摸来感知新庄身形一般,以手指在少女身上游走,不时或压或揉,甚至伸舌舔舐,好确定怀中的她不是个空壳子。 「佐、佐山同学……你、你现在好像不只是在检查耶?」 「哪有,我的确是在检查你唷,新庄同学……都是我的手太坏了!坏手!来,新庄同学,快处罚我的手,用你的屁股和胸部狠狠地打它吧!」 「……你还真擅长毫无意义的自我陶醉呢,佐山同学。」 说着,新庄身上的手又让她扭了一下。 她「嗯」地摆动手臂,碰到了散在一旁的书。 层层西装则是垫在她的背后。 于是新庄问: 「那、那个,佐山同学,你的西装……」 「你想穿西装检查吗!tes.,那就到灯光下来吧……我需要更多的光!」 想起身下床的佐山被新庄用剪刀脚夹了回来。 他重心一个不稳,倒在新庄身上。 新庄跟着挪动泛起汗珠的身体,支撑压来的重量。 「不是啦,我不是说那个,你的书跟西装……没关系吗?」 「只要是铺在下面,全都算是床的一部分喔,新庄同学。」 可以这么说吗?当新庄这么想时,佐山忽然露出笑容。 「我看过你写的小说罗?」 「咦!」 青天霹雳。 少女的体温顿时到达沸点,但在「哇」或「不会吧」等字眼浮出心头前,佐山已经—— 「原来你……很喜欢被我亲啊?」 「不是啦,我是、那个,呃——」 「原来你都是嘴上说不要……心里其实已经不想反抗啦?」 「其、其实那、那都是……都是虚构的啦。」 见新庄回答得支支吾吾,佐山笑着说: 「哈哈哈,原来是虚构的啊?」 「啊,嗯、嗯,都是虚构的,虚构的!」 佐山又笑了三声,然后贴近新庄说: 「——可是你稿子上写『都是真人真事』耶?」 新庄还来不及尖叫,佐山的指尖已按住她的肚脐。 让她有种手指侵入腹中的感觉。 「——」 少女背脊不由得一震,拱起身子抵挡腹中的感觉。 「啊……咿!」 看见新庄试图调整呼吸,佐山疑惑地问—— 「奇怪……不是虚构的吗,按这里怎么还会有反应呢?」 「佐、佐山同学,你不要故意欺负人家啦……!」 「没有啊,我不是在欺负你,新庄同学。」 「不、不然是什么啊?」 佐山想了想,随即回答: 「我只是在跨越纯属虚构跟真人真事之间的界线而已啊……」 「你怎么能这么正经地鬼扯啊!」 话一说完,新庄就感到手指溜出了脐下。 「——啊。」 佐山的手指滑下她因跪姿而高挺的下腹,在尖端点了一下。 「嗯。」 指腹轻点试探,让新庄忍住声音,咬起下唇。 在这令人窒息的强烈感觉中,他的手指一再探查她尖端的曲线—— 「啊……」 接着上下错动。 一直短促地「咿」的新庄仰起了头,空气随即流进打通的气管。 「佐、佐山同学……不、不要摸得那么猥亵啦……」 「嗯,那么我就先制造一个不猥亵的环境吧——你要听广播的教学节目吗?现在,社会科的『不工作大叔』应该重播到了和社会正面对决的桥段才对。」 「听那种东西只会破坏气氛吧!」 「……老是自说自话,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新庄跟着苦笑,并泄出了其他声音。 她的腰仍挺在空中,任佐山的手与唇恣意游走。 那唇逐次下探,吸含她的粉胸,啄遍了她的全身。 指腹又滑又压,令她又酥又麻。少女虽想抵抗却又割舍不下,只能随手指反应,扭腰摆臀。 一次摆荡中,在上溜转的手指几乎滑进其中—— 「……呀!」 新庄急忙压下了腰,但指腹顺势向上使劲一擦,且接二连三地不断重复,仿佛想让新庄的腰也弹个没完—— 「……!」 而新庄也跟着配合向上的连续搓磨颤动身体,调整呼吸。 这时,一次猛烈的力道在濡湿的肌肤上向下推送,窜向后方。 冷不防的相反动作和下方失守的感觉,让新庄吓得打颤摒息—— 「————」 某种虚脱般的无力感趁虚而入,长时间支配了她。 一回神,佐山已抓住她不知不觉间瘫在两侧的手,往自己拉去。 又是另一种情况。佐山还是在新庄腿间,新庄也没改变姿势,只是手被他拉到臀下,使得挺高的腹与腰正对着他。 手指的触感,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湿滑的唇舌取代。 「啊,佐、佐山同学,不要啦……」 但佐山没回话,令新庄有些害怕,在「呀」地顺从剧烈的感觉轻呼之余—— 「不、不要不说话嘛,佐山同学。拜托啦……!」 「回互吼——无瓮话,哼荒红回。」 「嘴拿开再说啦!」 佐山又拉下新庄的手,使她再度一挺,臀部也抬离床面。 看起来就像新庄自己毫无防备地送到佐山嘴边一样。 很快地,深处也遭佐山舔舐,新庄跟着喊出声来。但没两下,声音又被锁在喉中—— 「……嗯。」 一阵长颤后,新庄恢复意识,放松全身。 她喘了口气向上望去,看着佐山。 「新庄同学。」 「……?」 佐山对那代表疑问的鼻息点点头。 「你还在那里吗?」 「……嗯。」 说完,新庄将身子转向佐山。 感受到自身呼吸有多滚烫的她坐了起来,往佐山靠过去。 「那、那个啊……」 接着她眉翼下展,手抵着唇说: 「佐山同学,我一定让你很担心吧?所以,那个……现在就换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吧,就像你刚才检查我一样。然后等一下再换回来,好吗?」 在佐山制止之前,新庄已碰触了他。 少女与少年交换立场,告诉对方自己确实存在。 她凑上双唇,伸舌舔舐。 「佐山同学……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已经救过我好多次了,所以,我也要用运的身分送你一点礼物……」 新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接着在发问的抚动感、唇边的湿热感中,以口包容他的一切—— 「佐山同学,不管你要对我怎样都行,不用迟疑喔……?」 「……真的可以吗?」 新庄点点头,扭着身体仰望佐山。 「我会告诉你——我就在这里,和刚刚相反,换我来承受、接纳你。所以,你等一下也要告诉我……你真的在这里喔?」 ● 风见家的浴室传出巨响。 巨响的主角,是在浴缸里转了一圈摔个狗吃屎的出云。 「很痛耶,搞什么啊你!」 「这是我的台词!你这个破门偷窥狂——!」 风见将莲蓬头的水量钮从正常→直射→舰炮,再切成冷水射击出云。这几乎炸成雾气的水攻让出云难以招架,在水花后大喊: 「那样就不叫偷窥了吧——!等一下、停啊、快停下来啊,千里!」 「你道不道歉!」 「千里的身材好棒喔~」 风见「啧」了一声,减弱水量,拿浴巾盖住身体叹气。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想什么啊。 接着,出云肘子撑在浴缸边,仰头对风见说: 「你还好 吧?」 「还过得去啦。」 风见又重重叹口气,坐在浴缸边拄起脸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应该说,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正经啊?」 「唉呀,这个嘛……」 出云略低下头,又看向天花板,然后语气沉重地说: 「放着你一个人,你又会胡思乱想呀。」 风见被出云一语道破,发现脸颊热了起来,便别开视线说: 「想太多,我哪会啊。」 「那么——」 出云低声说道: 「你刚才就不必那样为自己打气了吧——现在该忙的又不是我们。」 「可是……!」 一转过身,风见就想起适才为自己打气的原因。 接着许多张脸忽地浮现眼前,让风见知道自己就要失态—— 「可是……」 声音崩散,世界也跟着歪斜。 「啊……抱歉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出云伸手拿起莲蓬头,将温水浇在风见头上。 浏海有如在热水里飘动的黑影,完全遮住了她的脸。 水不停从脸上溜走,只留下颤抖的声音——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那还用说。」 风见双肩抽动,让朝下张开的嘴吸进一口带着水流的气。 「都是、都是你的错!」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每次,我是说每次喔?你每次都让人生气,老是那么好色、轻浮,吃饭狼吞虎咽,没事乱买东西,还会捡奇怪的书回来……哇,气死我了——……!」 「喂喂喂,你的怒气值怎么真的愈来愈高啦,千里?」 「还不是你害的!」 这时,风见的头发突然被撩了起来,露出一只眼睛。 抬眼一看,出云就在水帘后盯着她。 「都怪到我身上来吧,那是你的特权。」 「……真、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吗,觉?」 出云想了想,说道: 「因为——事情过后,你一定会跟我道歉嘛。」 一听,风见愣了几秒—— 「————」 忍不住苦笑。 现在想想,的确是那样没错。于是风见吐了口气—— 「对不起。」 她将脸颊贴上出云胸口,这么说道: 「觉,其实你也不好受吧?」 「我没事,用不着你担心。」 「是吗?为什么?」 出云沉默片刻后回答: 「老妈过世的时候,我就想——啊,应该不会有比这更让人伤心的事了。结果,我身边就多了一个你。」 因此—— 「下一次我又那么伤心的时候呢,就表示千里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而我也不用替你担心什么,这样就不会难受了吧。」 让风见无言以对的话淡淡地持续下去—— 「如果身边有人死了,那也是一样。至少我们还活着,不必让他为我们而伤心。我相信,这是一件很棒的事。」 「你、你这样不是……」 风见心里一片空白,但她仍然想抗议。这时出云将手放上她的头,苦笑着说: 「就那样吧——思考别人是死是活,只有够闲的人才办得到。你一直很努力呢,千里。无论如何,至少你没让人那么伤心过,不是吗?」 这一问,让风见有所动作。 她沿着出云胸口向上扭身,搂住他的脖子。 一声「笨蛋」后,少女吻上出云的唇,并想着自己现在作何表情。 「你这个笨蛋。我要大声告诉你,你真的是个笨蛋。这也是我的特权。」 「这个特权早就被佐山侵犯罗。」 风见贴紧出云的身体,微笑起来。 「没关系,我还有在事后道歉的特权。所以——」 她在感到耳根发烫的同时,这么问道: 「你要……让我道歉吗?」 出云以拥抱回答了这个问题。 热水使得两人贴得更紧,这让风见—— 「啊……」 稍有犹豫地眯起眼睛。 下一刻,她突然听见了某些来自大门口的声音—— 「千里——?你在家吗——?妈妈跟爸爸回家拿点东西,你在吗?」 两人在浴缸中面面相䝼。 「这下子……」 见风见突然板起了脸,出云跟着点了点头。 「只好洗给他们看了……!」 出云再度被风见砸进浴缸里。 第十七章『平安的献礼』 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 我应该办不到吧? 没那种事 ● 黑暗的天空下,有道长长的直线。 直线向西延伸,打满了灯光。 此处是横田基地西侧的备用跑道。 宛如其腹袋的机库前方,有四道人影。 两对少男少女。 肤色较深的少年抱胸说道: 「——变成利维坦的诺亚,目前盘据在东京上空。然后呢,现在还联络不上日本ucat那些人,而且我们的武器只能拖个几秒钟,说不定下一次就完全没用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飞场?」 少年隔着墨镜看着面前的飞场。 「更何况,你腹侧的伤只有经过紧急处理吧?你连家也不回就跑来这里找我们两个,应该是有你的理由。不过我还是认为,你先到医务室让那些肌肉男处理一下比较好。」 听了他的话,飞场搔了搔头。 叹出白烟的脸上,带着不甚有力的笑容。 「其实,我是想在去医务室之前先给你们看点东西啦。只让原川学长跟希欧看喔。」 希欧歪起了头,双眉垂成八字面向飞场。 「要在见肌肉男之前给我们看得……应该不是什么变态的东西吧?」 「我、我什么时候变成那种色魔啦!」 飞场一说完,原川便在希欧耳边窃语道: 「别看他那样子,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所以你听听就算了,别问得太深,否则会没完没了。他可是不惜牺牲胯下也要制造笑料的人呢。」 「啊、好,tes.,知道了——希欧不会太刺激他的。要是认识的人成了罪犯,老师也会难过呢。」 于是希欧对飞场挤出笑脸。 「你、你要给希欧看什么呢?希欧好期待喔!」 「这个期待好像非常不单纯耶……」 飞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身边的黑发少女。 「总之,找你们来这里……也是因为日本ucat变成那样,别说疗伤了,想干什么都没办法,所以——」 飞场点点头。 「美影姐想问问看,你们会不会感到绝望之类的。」 听到飞场所说的名字,希欧转头对那位浅笑着的黑发少女问道: 「美影姐姐……你完全不觉得战况不利或绝望吗?」 美影跟着回看希欧。她稍稍侧首说: 「全龙……好可怜喔。」 「咦……?」 在一脸讶异的希欧面前,美影望向东方。 东京的方向。 这里的天空虽被全日戒备的横田基地照亮,但都心处的东方天空看起来更为耀眼。 现在是年末期间。美影凝视着那片被地面光线照亮的都心天空,轻声说道: 「全龙那么大,却只有命刻一个人陪她。」 说完,美影垂下视线。 横田基地内充满了各种动静。 他们处在包覆整座基地的概念空间之中。东侧的主跑道,停满了经概念空间航道飞来的各国ucat代表座机,以及来自美国本土的机龙。 他们脚下的这条备用跑道,迟早也会被当成停机坪。 美影看着那些动静,低语道: 「我们还有大家作伴喔。」 「可、可是……!」 希欧拉高音量说: 「我们根本打不过利维坦啊!」 「因为对方很强,就不去抵抗吗?」 美影望着众人这么问,让希欧静了下来。 这时,原川突然拍拍希欧的肩,对美影和飞场说: 「有话就别卖关子了吧。希欧最近学会了自怨自艾,只要一点点小挫折就会大吵大闹脱光衣服,悲观地演起内心戏——应该是得了猛爆性自怨症吧。」 「原、原川大哥!你这样讲希欧也太过分了吧!」 希欧紧张地东张西望起来,引来飞场怀疑的眼光。 「哇……这应该就跟那种在毕业文集抱怨学校或人生的人一样,实际上都是无病呻吟,只是想引人注意而已。」 「希、希欧才没有那个样子——」 「不过呢,希欧跟其他人不同,一呻吟起来绝对会把别人拖下水,而且第一棒一定是我。要是不躲到核子避难所之类的地方,可是闪不掉的。」 「哪、哪有,希欧才不是——」 「避难所?希欧跟核武一样可怕吗?」 「不是啦,哎哟,这个、那个——」 希欧全身喷汗,大声抱怨起来: 「那、那个,你们的一贯伎俩为什么都没受到影响呢?为什么忽略当事人自己开会的可恶习惯都没受到影响呢?为什么呢?」 「冷静点,希欧·山德森。我们没有忽略你。」 「原、原川大哥—真、真的没有吗?你们真的没忽略希欧吗?」 原川点头。 「真的。不过,别把你的怪病传染给我,希欧·山德森。我的人生还有得忙呢。」 「太过分了——!」 「好啦好啦。」飞场连忙出手安抚大叫的希欧。 在希欧和原川没事了以后,飞场站到美影面前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得跟他们拼一场啊。」 「听起来真像流氓。」 「……原川学长的毒舌简直是种艺术呢。」 希欧点头如捣蒜地同意,美影的手则搭上了飞影双肩。 接着她转向希欧。 「希欧,你的意志还在吧?」 「咦?」 希欧疑惑地看看一边的原川。 然而原川别过头去,望着天空说: 「你就像平常一样,动动脑去回答啊。」 一听,希欧叹着气转回美影—— 「——对,希欧的意志还在喔。」 少女将答覆送向美影的双眸。 美影也与希欧正面相对。 「那么……我们就一起去听利维坦跟命刻的哭声吧。」 「咦……?」 「希欧不是说过『想哭就哭有什么不好』吗?所以……我们就直接去听听看吧。能在她们挥手抗拒时阻止她们的,就只有我们而已。」 希欧犹豫地答道: 「可是……大家的力量对付得了利维坦吗?」 「可以的——至少我们一定可以。」 飞场肯定地说。 但希欧却瞄了原川一眼—— 「原川大哥……在漫画周刊里面,先表现自信的人是不是都会输啊?」 「嘘,矮子跟大个子确实都是第一个倒的。可是希欧啊,你也别说得太大声,飞场好不容易又像以前那样嚣张起来了耶。」 「你、你们两个在那边胡说什么啊!」 飞场气急败坏地回嘴。 「全、全龙交涉部队里哪有那么老套的炮灰啊!」 原川和希欧把头转开了五秒。 之后,原川拍拍希欧的肩,她才答声「好啦」,低头鼓起力量。 很快地,希欧勉强挤出了今天第二次的僵硬笑容。 「所、所以,飞场大哥跟美影姐姐所谓有用的力量是指——」 「话说……我最近的地位好像比之前 还低贱得多耶……」 「没、没这回事唷!绝对没有人故意不看你或无视你唷!」 「根本每个人都是好不好!你们也稍微研究一下怎样可以让我被吐槽得心服口服嘛!这么一来,我就算被看做畜生也心甘情愿啊!就算被当成小狗狗逗弄,我也会比较开心啊!」 希欧一副「这样真的好吗?」的表情看着原川。 这时,美影从飞场背后贴了过来。 「龙司,这样子有感觉到很大吗?」 「棒透啦,美影姐!啊啊,全身充满了莫名的力量——!那边那两个!你们为什么要用看到可悲畜生的眼神看我啊!」 「随便啦,继续说正经事吧,飞场·龙司。」 飞场依然浑身是劲地回答: 「好的。我发现,我们的力量变得有点不一样,虽然差异不多就是了。」 「不一样?」 「我就是要给你们看这个……至少,应该会和刚刚对上利维坦时不太一样。然后——」 美影趁飞场换气时对希欧说: 「即使大家的力量没有用,或许我们的力量依然能够成功……这是希望,还是绝望呢?」 「有人说,没有什么东西比摸不着边际的希望还要令人绝望。」 听原川这么说,美影轻笑一声。 「那么,也没什么比看得见尽头的绝望更让人充满希望了呢。」 美影接着说: 「我想,你们跟大家可能都忘了一些事或方法。所以我们要让你们看的,就是其中之一。」 一听,希欧急忙向前一步。 「现在吗……那个,是不是把大家都叫来比较好呢?」 「不用了,那说不定会害大家受伤。而且——」 美影闭上双眼。 「看了就知道。」 下个瞬间,美影和飞场横展双臂,同声高喊—— 「……荒帝!」 ● 风见正在道歉。 她身穿运动外套,端正姿势跪坐。 地点在客厅,时间已过凌晨五点。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开家庭会议啊…… 原因就出在身边的笨蛋上,不过跟着起哄的自己责任也不小。 所以打从刚刚开始,风见就对坐在面前的爸爸频频低头道歉。 总之,无论爸爸怎么说,道歉就对了。风见便是以这样的战术,翻出脑袋里所有道歉词一路撑了下来。 我错了。 对不起。 小女深感歉意。 孩儿惭愧之至,望父亲大人恕罪。 对不起啦。 请原谅我。 哎哟,就原谅我嘛,sorry~ 原谅我又不会怎样。 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嘛。 快点原谅我啦。 好了啦,可以原谅我了吧? 原~谅~我~是~会~死~喔~ 「——现、现在怎么好像爸爸才是做错事的人啊!」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了。」 风见再度低头道歉,接着将手伸到一旁,把出云的头狠狠砸在地上。 「就是这样,对不起。」 这时,妈妈来了。 风见缓缓抬头。在她的正前方,妈妈将一个冒着烟的盘子交给了爸爸。 那白色盘子中装的是—— 「啊!我原本想做的炒饭!」 「我把饭都用完罗。」 「哇,恶魔!」 「你反省够了吗?」 风见感到胃开始摩擦起来。 「我……」 话没说完,妈妈就拿出不知打哪儿来的凉扇,在炒饭旁边扇了起来。 ……呜啊,是胡椒跟锅巴的味道,好香喔! 爸爸乘胜追击—— 「好吃!妈妈做的炒饭真是人间美味!」 「够~了~啦~!反省跟刑求是两回事吧!」 风见忍不住求饶,引来妈妈的目光。 她垂下双肩说: 「妈妈跟你说喔……」 「什么?」 这时,向爸爸借了运动服应急的出云—— 「先、先等一下。」 自动磕下了头。 「全都是我得意忘形,请两位别责怪千里!」 风见吓了一跳。 「觉……我突然好感动。」 「你之前都是怎么看我的啊——算了没差,事实上,的确是我拖累你的。」 爸爸当着出云的面,边吃炒饭边点头。 「可是,既然千里跟你一起胡闹,就代表她也有责任吧?」 听到未来岳父这么说,出云猛然抬头。 他严肃的表情霎时崩毁—— 「呃,要这么说也没错啦:」 「你这笨蛋!」风见举起拳头,却被妈妈一声轻咳挡下。 出云当场吓得缩起身子,但他看了看眼前两人后又说: 「不过,我那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出云答道: 「因为——要是我不陪着千里,她大概会哭出来吧。」 「这又是——」 「其实呢,我们的工作碰上了一些麻烦。」 出云小心地说: 「……可能有同事会因此过世,就是这样。」 接着,出云将仰起的视线重新移回风见夫妇身上。 他仿佛要并征求同意般,露出无奈的笑容问: 「像这种时候,千里身边一没人就憋不住眼泪了吧?所以我非得陪在她身边不可。」 听到这里,风见落下举起的拳头。 轻轻槌在出云层上。 「笨、笨蛋。」 两下、三下。 「你、你干么随便把我当成那种人啊!我最讨厌人家这样了。」 出云不为所动,默默地看着风见夫妇。 风见的手也因此吊在半空中,转头瞄了双亲一眼。两人也盯着她看。 ……哇。 那两道目光让风见紧张起来,感到脸颊愈来愈烫。 「你、你们看什么啦!」 「没什么。」爸爸挖了口炒饭塞到嘴里。 「……千里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有机会就找人撒娇呢。」 「呜哇……」风见吃了一拳似的向后翻仰。 ……这下惨了。 谁快来救救我的名誉啊,哪个正义英雄都好,快来啊。 求了三次也没人出现后,风见认命地坐正。 「我、我哪会撒娇啊!觉,你、你也快耍个笨转移话题啊!」 一听,出云转了过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 「现在的千里真是可爱到不行啊。」 风见一声不吭地将出云拍倒。 啊啊,这下心里舒服多了呢。风见心想。 ● 佐山和新庄背靠着墙,并肩坐在床上。 两人聊着日本ucat的现状,以及新庄写的小说。 在黑暗中交错的言语,包含了安心感和笑意,身体还感觉得到余温。 新庄已穿上了衬衫。 当小说主角的话题告一段落时,佐山如此说道: 「真的很意思——可以的话,我希望新庄同学将来能多写一点。你想当小说家吧?」 「小说家哪有那么好当啊。」 「可是呢,只要你朝这个目标努力不懈,我认为总有一天会成功唷。」 「真的吗?」新庄咯咯轻笑起来。 当佐山因笑声而陶醉时,新庄眯起眼说: 「……我忽然有个想法。如果就这样把佐山同学和我们的事都写成小说,说不定可以让我写一辈子呢。」 新庄的微笑逐渐加深。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也想打赢利维坦。如果不赢过她,我就没办法写下佐山同学之后的故事了。」 佐山深倚着墙,将回答送进新庄耳里。 「这样啊,原来你有这个打算……能当新庄同学写作的题材,对我而言该是种救赎吧。」 「救赎?」 「是啊。」佐山点点头。 「————」 一阵沉默后,他拨起头发,突然这么说: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实我的人生里,还没有任何能和你那部小说相比的东西。」 ● 佐山的话,在愕然失语的新庄耳边轻轻响起。 「——好比出云有iai,风见能唱歌,飞场少年要传承飞场流,美影还有这个世界等着她探索,原川每一天都不能浪费,而希欧好像想当老师呢。」 是这晦明的时间、两人的空间,使得他如此侃侃而谈吗? 他所说的,是身边伙伴所拥有的东西。 也许听起来和遍地皆是的「梦想」没有两样,但都是能让他们全心经营的事物。 佐山在新庄的目光下,说出连接他人与其未来的事物后,闭上双眼。 「——你懂吗?我虽然也是能全力以赴的人,但全龙交涉是祖父留给我的东西,而且是他跟我父亲对过去的清算。一旦结束,无论我拿出多少心力,也只剩下眼前的凡务俗事了。若说还有其他能做的事……」 「其他能做的事?」 「是啊,若说还有其他能做的事……大概就只有全心全意去爱新庄同学而已吧。」 「——你冷静点。」 即使这么说,新庄仍不禁想像起被佐山全心全意深爱的画面。得到与全龙交涉相当的爱,会是什么感觉呢? 不过,睁开了眼的佐山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看似和平时相去无几,但是—— ……他在紧张? 于是新庄牵起佐山的手,开口说出—— 「——别担心。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找出全龙交涉后能让你全心投入的事吧。」 或许是这样的话太过空泛,佐山没有动作。 但新庄仍继续说下去: 「如果世界能存活下来……我们就一边继续认真交涉和战斗,一边去找那样的事嘛。」 这时,佐山直视着前方说道: 「未来还会有比得上全龙交涉的事吗?没有吧?」 「当然有啊。」 新庄的即答牵动了佐山的视线。 但少女毫不犹疑地正视那仿佛在说「真的吗?」的惊讶眼神。 她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相信眼前的人不会在这里停下脚步。 无论佐山如何评断自己,新庄对他仍然有绝对的信心。 ……要证据我也有。 有证据就该拿出来吧?新庄心想。面对吐露心声的佐山,自己也该做出相对的回应。 于是新庄按着胸口,命令自己用最直接的方式说出心声。 「——难道说,佐山同学认为爷爷和爸爸比自己还要厉害?」 「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这种蠢事。」 佐山斩钉截铁地回答。 新庄仿佛要回敬佐山的话和语气似的,对他这么说: 「佐山同学的爷爷,可是经历了十加一场概念战争唷?佐山同学的爸爸,也籼融合了十个世界的世界交手过唷?既然如此——比他们还要伟大的你,未来当然也会找到必须让你全力以赴的战争呀。」 「……全龙交涉不就已经是了吗?」 新庄微笑回答: 「——说那是『过去的清算』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那些全都是……爷爷跟爸爸留给你的工作吧?你以前不也说过,那是他们硬塞给你的吗?所以那并非佐山同学真正想做的事呀。」 因此—— 「只要佐山同学认真去找,一定能找到。换言之——只要佐山同学想要一个能够全力交涉、战斗、耍变态的地方,就绝对会碰上足以媲美全龙交涉的事!」 「……你好像在那番动人的话里掺了一点毒素呢。」 有吗?没有吧,自己应该没说错什么。 佐山想了一下后,将视线稍微偏离新庄,如此问道: 「你愿意……帮我寻找那样的地方吗?」 这是个不会有其他答案的问题。 于是新庄确切地颔首,紧抓起佐山的手,让两人正面相对。 「嗯。虽然我对变态的部分有点担心……可、可是,会帮你的人不只有我而已喔?只要你拿出真心,大家一定都会聚在你身边,想办法帮你的。」 因为—— 「刚刚佐山同学口中大家所拥有的,都是多亏你全力争取才能保存下来的事物啊!要是没有你,我就写不出这部小说,也不会认真追查自己的过去罗。所以说,帮助拿出全力的佐山同学——就等于是投资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啊。」 「说得我好像是大家的导师一样。」 「佐山同学不是宇宙皇帝吗?比神还了不起呢。」 「——哎呀,你终于认同我的伟大啦?」 佐山的话里,带着新庄熟悉的语气。 ……啊。 新庄转头一看,发现佐山的眼睛已正视着自己。他神情平静,较适才安详许多。 因此,新庄回看他,感到脸上也自然地浮现了相同的表情。 「……好点了吗?放心啦,佐山同学。也许你自己没注意到,不过只要你肯全力以赴,志同道合的人就会自动出现,和你协力完成一件很大、很大的丰功伟业。要不是这样——我就写不了佐山同学的故事了。」 新庄点点头这么说。 接着,她将证据——今她如此肯定佐山的自信根源,明确地说出了口。 「我比谁都先认识到佐山同学认真的样子,也因此得到了最多的帮助。所以,我说的绝对不会错。」 「既然如此——」 佐山问道: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呀,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眼前——就先让世界延续下去吧。」 新庄顿了一下。 「之后,我们再一起看看这个世界,找出哪里还需要改进,怎么样?只要佐山同学肯认真地这么做,我们也会尽全力帮你。我知道,佐山同学只要一认真起来就绝对不会放弃,必定会完成自己设定的目标,所以我们的付出也绝对不会白费。」 「那么——到最后,我可就真的成了全世界的统治者罗。」 佐山的回答像在说笑,但语气并不儿戏。 他跟着轻轻勾起唇角,向新庄低头道谢。 「谢谢你,新庄同学——你说的没错,看来我 真的错把继承的事物当成我的一切,忘了去寻找自己应有的未来。也忘了倘若自己一无所有,就不必害怕失去,可以全心追求某些东西。」 接着佐山理所当然地话锋一转—— 「就让它结束吧。」 「……咦?」 「我要结束我所继承的事物,并在未来的战斗和交涉中,追求属于我自己的战场——我自己的全龙交涉。即使那需要我全力去找寻,需要众人之力来完成,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会一再地去找寻、完成它们。既然……我的父亲和祖父毁灭了十一个世界,我便要赢得比他们更多的战斗,之后——」 新庄听见佐山对自己放心地松了口气。 「……只能跟新庄同学一起成神了。」 「——慢着。」 「为、为什么要打断我呢?这可是理所当然的未来预想图耶?」 新庄身边的笨蛋刻意装作大受打击的样子,一脸惊慌地说: 「难道对已经是屁屁之神的新庄同学而言,我的目标早成了过去式吗……!」 「不、不是那样啦,呃……」 新庄虽试图思考如何回应,但她中途改变了心意。 ……既然他恢复正常了,就停下这个话题吧。 感觉上,佐山从未像今天这般一口气吐露出这么多真心话。未来完成了什么大事时,两人说不定会想起今天的对话。 现在的新庄,只为了佐山说出的「一起」而感到开心—— 「能够活下来,又能待在佐山同学身边……真的太好了。」 「我也是。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好多生日礼物呢。不仅能活着相见,更确认了彼此的存在,而且我——」 佐山接着说道: 「——还从新庄同学手中得到了未来的方针呢。」 他口吻中流露出的情绪,使新庄又暗暗讶异。 佐山真的在担忧全龙交涉后的未来。 ……乍看之下无所不能的他,原来也有这么保守的一面啊。 即使拥有能追求一切的力量,他也会为了是否该这么做而踌躇不前,在势必影响到他人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知道他这一面的,大概只有自己一个吧。新庄心想。 好希望自己能了解更多、更多他不为人知的部分啊。 这时,看着新庄的佐山稍稍侧首问道: 「……话说回来,新庄同学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我进房间之前门是锁着的,其他人也都还下落不明……」 佐山口中嘀咕的,都是些难以求解的问题。 但新庄却苦笑着这么说: 「我是不知道其他人到哪儿去了啦。」 佐山想了想话后的意思,接着问: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吗?」 这问题没有别的答案。 新庄「嗯」地点头,直截了当地回答「知道」。 ● 佐山看着新庄坐在西装垫上点头回答。 「不过,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线索的。你看看枕头附近就知道了。」 佐山跟着照办,将堆在枕边的西装和书籍一一除去。 他背对新庄,把西装从床上拿起—— 「喔喔,新庄同学的齿痕留在西装上了……」 「呜、呜哇,对、对不起啦,我会赔你的。」 「这一件要七十万喔?」 新庄忽地一哑,一会儿后—— 「……你接受分期三十年的贷款吗?」 「打算买房子吗?」 佐山笑着清出了床面。昏暗的光线虽令人看不清床上细节,但伸手触摸后,他便发现了某样有如碎屑的细小物体。 「稻草……?」 佐山跟着想起一件事,日本ucat里的确有个人拥有和稻草相关的物体。 「是sf啊……如果是她,的确能够不靠钥匙自由开门锁门呢。」 新庄轻轻颔首,接着补上解释: 「佐山同学,你不是说过ucat是从地下发炮攻击吗?我想,开炮者应该是知道地下有什么的至先生,这么一来……sf小姐就是离开他身边,把我送到这里来。然后……」 然后—— 「其他人不知道怎样了。被送来这里的,大概只有我一个吧。」 目前还联络不上大城。 新庄的话,透露出理解现况后得来的不安。 于是佐山转向新庄,想说声「放心」来安抚她的情绪。但是—— 「……新庄同学?」 新庄在床中央跪直起来,罩着衬衫的身体浸在透窗而来的蓝黑光线中,毫不遮掩脸上忧色地说道: 「可以……帮我停下心中的恐惧吗?」 新庄已在不知不觉间扎起长发。 用的不是平时的缎带,而是佐山的红领带。 扎起头发的新庄捏着衬衫下摆轻轻提起—— 「其实,我……刚刚变过去了。」 露出不属于运的部分。 他低下红透的脸,抬眼看着佐山说: 「你愿意……替我检查到最后,止住我的恐惧吗?」 当然,佐山不会有其他答案。他点头回答: 「放心吧。」 佐山移向新庄,牵起他的手。拉近、拥抱、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就让我们平息彼此的恐惧吧,新庄同学。」 ● 佐山让新庄背对着坐在他轻盘的两腿之上。 新庄的衬衫顺斜肩滑下,缠在腰间。 一回过头,佐山就吻了上来,手指在新庄身上抚动。 由胸至腋,如弹琴般拨下肋骨—— 「啊……」 自腹侧再往下探。 佐山右手遁入衬衫后,左手则将新庄的身躯连着手臂一同抱起。 接着他微张开双腿,让乘于其上的新庄也略展两脚—— 「讨、讨厌啦,佐山同学,这样我下面会完全放空耶……」 「防备将成为我俩的阻隔,届时我又该如何是好……」 「……这诗意是怎么回事。」 佐山想了想。 「我是不是应该制造点气氛呢?」 「怎样的气氛?」 「就是新庄同学喜欢的气氛啊。」 新庄也想了想。 「例如呢?」 「例如打电动的气氛。」 新庄想得更深入了。之后他笑着对佐山说: 「要是你说什么『摇杆上有两个按钮可以玩连射』之类的话,我就揍扁你喔?」 「哈哈哈,说什么傻话。当然得先投币按开始呀。」 「那是什么比方啊!」 一经抗议,佐山面露难色。 制造气氛可不简单。 但电玩的确十分有趣,所以佐山绞尽脑汁去想,于是好主意随之浮现—— 「那就——」 「不行。」 「……你的性子也未免太急了点。」 「嗯,因为佐山同学思考时基本上都会讲些很可怕的馊主意,一定要瞬间取消才行。」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只是想建议你用掉剩余只数,让游戏难度下降才容易破台。」 「要是记错只数害我游戏结束怎么办!那就没得玩了耶 !」 但佐山摇头以对,他已准备了对策。 「再投币接关不就好了吗?」 「……我很坚持一道破台耶,就算在家里也一样。」 「换言之——你对于在外面玩也有兴趣罗?」 一听,新庄又慢慢笑着回过头—— 「要是你说『想玩从家机逆移植的三百六十度回转机台』之类的话,我就揍扁你喔?」 「哈哈哈,我玩抓娃娃机也无所谓呢。」 佐山的手又在新庄身上挪移起来,令他轻轻一颤。 「啊……!不,不要那样子摸啦。」 「嗯……看来我这台的爪子力道不够强,必须更准确地去钩才行!」 「你到底想钩出什么东西啊!」 可惜抗议无效,佐山顺着新庄颤抖的频率渐渐躺下。 新庄也因此靠着佐山弓起身子。 他双手连同身体被佐山抱住,跪起的腿也撑得更开—— 「讨、讨厌啦,衬衫被脚推高,连肚脐都露出来了……」 「别担心,新庄同学,再一下下——」 「再一下下?」 「新庄同学的普通射击就会变成威力全满的直线射击了……算是光束炮吧?」 「不要那样说啦——!」 ……真奇怪,新庄同学不是很喜欢电动吗? 到底是为什么呢?佐山动脑寻思,接着脸上若有所获地一惊。 ……该不会是射击游戏不合他的意吧? 「那么,新庄同学的轻拳再过一下子就会成为威力绝伦的大,超龙拳——」 「不、不要再说了啦!」 于是佐山闭上了嘴。 静静地摸着。 静静地推揉,静静地搓弄—— 「啊,等、等一下啦,佐山同学!不、不要都、不说话嘛……!」 「一下要我不说一下又要我说,新庄同学真是坏心……」 「对、对不起啦,所以你、那个……」 「还是说,新庄同学希望我和你刚才一样,用唇感受你的一切——」 「不、不可以!佐山同学不可以那样!那、那是我的工作才对!」 「是这样的吗?」 「对、对呀,当然是啊?就是这样子啦!」 佐山点头答声「了解」,接着爽朗地说: 「总之,我想差不多该是让新庄同学扔炸弹的时候了。」 「……你有发现我的炸弹能量暴跌了吗?」 「……你的起伏还真是激烈。」 话虽如此,新庄的身体已变得相当烫。时间一长,身体也不禁轻颤起来。 「不要啦,那、那个,佐山同学?我、我现在……不是运耶?」 「但你还是新庄同学吧?」 佐山轻提右膝,撑高新庄的腰。 「只要是新庄同学,我就无所谓喔。」 说着,佐山便多使了点力碰触,凑上唇去。接着新庄猛然一抖—— 「……!」 ● 感觉的激流席卷了新庄。 ……啊。 他不停喘气,全身坠入无底深渊般的放松,但佐山的手再度袭来。 「不要啦。佐、佐山同学……我、我没有无敌时间,只数一下子就会用光啦。」 「冷静点,新庄同学。」 「怎、怎么了?现在不聊那个了吗?」 佐山点点头。 「是啊。我的机台是五战三胜制呢。」 「是那个啊——!」 话一出口,新庄就被佐山抬了起来。不,只是下方的佐山向左侧躺且向前弯身。 两人这就样一起倒成ㄍ字。 佐山的脸和肩膀,也移到了新庄的左颊和床面之间。 新庄压在佐山左臂上,而那条手臂也有了动作。 他「嗯」地呻吟,腰也弯得更深。 这时,佐山的右手从后侧爬上了新庄。 令他的身体不由得打颤—— 「佐、佐山同学……?你确定?真的确定?不后悔吗?你还好吗?脑子正常吗?」 「快冷静下来,新庄同学——既然要我检查,这么做也是当然的吧?」 新庄点头,同时感到整张脸烧了起来。 「我和佐山同学只认识一年不到,所以、那个——」 他试图模糊焦点地说: 「因为还在保固期间,所以不用在意首发瑕疵,稍微勉强一点也没关系喔……」 「你多心了,新庄同学。」 新庄问声「是吗」,佐山也回答「是啊」。 「——最近的家电至少都能撑个两年呢。」 「不要说得像两年以后就会坏掉啦!」 「哈哈哈——那我不客气了。」 「哇」的叫喊声立刻转成「嗯」的吞气声。 佐山的左右手在新庄身上又抹又捏地探查,让抵抗和忍耐缕缕交缠,一发不可收拾。 接着,佐山伸出了右手中指,新庄没来由地顺从欲望凑上双唇、缠上舌尖舔吸起来,就像刚才对方为自己做的那样。 在探遍了口中各个角落后,那根脱离小嘴的手指在新庄背后顺体线滑下—— 「……咦?那、那个是要对屁股……?」 新庄还没问完,佐山的中指已溜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新庄喉头「嗯」地一紧,强忍这感觉。但半调子的抵抗挡不了湿滑的手指,对方突围后便长驱直入。 佐山的中指就此穿过了无谓的阻碍,缓急相间地滑动。 「啊……!」 新庄的臀在手指引导下高高翘起,同时那强烈的感觉二度来袭。 他趴下沾满汗水的身体、连声喘息,胸部与垫在床上的西装紧密贴合。 接着将缠在腰间的衬衫扯下抛开—— 「啊嗯……」 伸手拨起头发抓住枕头,抱在颚下。 之后新庄立膝撑起腰臀,转头一看。这时—— 「啊,等、等一下啦,佐山同学,亲那边不太好吧……!」 「我对运也做过同样的事啊,新庄同学。」 于是新庄再度体验了同样的感受。 他或「啊」或「咿」地呻吟,并起两膝忍耐,但没有效果。 闭合的汗湿肌肤,仍被他的舌与指缓缓浸透—— 「唔、唔啊,佐山同学又要进来了……!」 发软的身体顿时沦陷,让新庄双腿再度跨开。 而他也做好被湿滑手指和舌尖搅动身体深处的准备,等着佐山的行动。 这时,他感到佐山的头没入了两腿之间—— 「——啊。」 在侧边轻咬了一下。 下一刻,对自己处境的想像和刺痛感,使新庄再也把持不住。 手帕第三度收起了他在强烈颤抖中释放的感受。 「咿啊……」新庄长长地吁喘了一身,无力地倒下。 「不、不要那样啦……」 「嗯……看来效果非常地强,得记在我的攻略手册里才行。」 新庄一脚踹出。 这下似乎踢中了心窝,佐山表情略为纠结。而新庄也回过头—— 「怎么可以忘了魔王的无预警攻击呢?真 是的……」 「新、新庄同学还是一点也没变,真是太好了呢。」 佐山调息后说: 「你愿意……让我看仔细点吗?」 新庄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 「嗯……」 接着,他对佐山毫不保留地抬腰举臀,一口热气「呼」地冲出肺中。 「……怎么样?」 闻声,佐山便挺直身端详着新庄说: 「……很圆煽喔,新庄同学。」 「你又那样说了。」 新庄吃吃轻笑,将两膝又分开了一点,让佐山的身躯通过其间。 「还、还正常吧?有可能怀孕吗?」 「如果有了——我会说的也只有『恭喜』而已。」 新庄的轻笑转成了苦笑,盯着佐山抱回枕头说: 「那……好吧。」 「这是要我继续检查吗?」 「嗯……要仔细检查喔?」 新庄眯起眼说: 「竟然有人肯将我了解得这么彻底……好像在做梦一样呢。」 「这不是梦喔,全部是现实。而且——你不是也写在小说里了吗?」 新庄的汗又狂喷起来,感到耳际一阵臊红——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是因为,那、那个,呃……为了剧情所以……」 「新庄同学,这不是你该说的台词吧?」 一听,新庄才想起小说女主角在这一景的最后说了什么。 「……嗯。」 将自己带入自己编写的语句后,新庄说道: 「……来吧。这是我……小切送你的生日礼物。」 新庄挺起腰,在佐山面前展示自己最毫无防备的一面。 「相对地……佐山同学也要感受我到最后的最后,当作给我的生日礼物喔……」 「嗯,你就收下我的礼物吧……同样地,我也会收下新庄同学最完整的一切。」 宛如向佐山表示同意般,新庄的要求实现了。 佐山的十指挤入新庄的肉体,借触觉夸示其存在后,两人深深体会了彼此。 缓慢,而且确实。 ● 新庄作了个梦。 手中有着佐山手指带来的温度和力道,告诉他这是浅眠中的梦境。 这场梦,是由白色构成的。 眼前是个充满白光的场所,空中还有道耸立的光柱。 仰头一看,有个形如白云的巨大物体当空横跨。 另外还有四道光柱,以自己眼前的光柱为中心,分别立在四方空中。 ……咦? 视线落下时,新庄察觉了两件事。 自己的视角比平时矮,眼前还坐了个人。 那是身穿白衣的母亲。 发问带有些许白丝,身形比记忆中的稍瘦。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头般的沙块上,但仍笑着看向新庄。 新庄这才发现,她已经走不动了。 接着新庄明白了。 ……这是过去的梦吧。 是top-g毁灭、和母亲别离时的过去。 两边似乎有其他人在,想必是佐山的父母。 但新庄感到了疑问。 ……貘应该不再吧? 现在的自己睡在佐山身旁,那么这场过去之梦—— ……啊……这应该是我遗忘的记忆吧。 于是新庄下定决心,要好好记住多年前自己与母亲分离的经过。 「——妈妈!」 当时,未满现在一半岁数的自己如此喊叫着。 「我们一起走嘛……!」 母亲保持着笑容,摇头婉拒。 新庄明白母亲也想走,但她已经走不了了。 可是年幼的自己不懂妈妈的状况,反而跑回不远的母亲身边,拉起她的手—— 「走嘛!……走嘛!」 母亲不为所动,也无法走动。 「…………」 视野角落里的母亲垂下头,泪水滴落。 低矮的视线紧接着被母亲的胸口掩盖。 被母亲抱住了。 自己也回抱了母亲。 ……嗯,这时候的我应该也知道妈妈不会走了吧…… 不过,年幼的新庄依然哭出声来,无力地说: 「走嘛……!我不会再挑食了!晚上也会乖乖睡觉了!爸爸没回家也不会生妈妈的气,不会因为身体的事乱哭了!我以后会乖乖听妈妈的话,以后一定会乖乖听妈妈的话——」 接着「啊」地哭叫—— 「一起走嘛……!」 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 她深深呼吸,安抚那哭声似的摇动身体,不久之后—— 「——运切?」 「……?」 运切吸了口止不住抽搐呼吸的气,听母亲说话。 「运切喜欢妈妈吗?」 「嗯……喜欢!」 运切回答。 「那个啊,妈妈以前不是做过一件衣服给我吗?虽然在幼稚园时人家说男生穿那个羞羞脸,就被我扯破了,我还说讨厌那个。可是妈妈一开始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后来妈妈再帮我做新衣服的时候,我又不敢说自己喜欢先前那件,害我好想哭……结果又跟妈妈说不喜欢了……」 母亲「嗯」地点点头。 「妈妈都知道。妈妈知道,运切其实很喜欢那件白色洋装……只是在别人面前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那样子了对不对?」 运切也「嗯」地点头。 「还有之前翻倒杯子跟妈妈吵架……晚上就故意不吃完妈妈煮的饭……」 接着,撒娇的孩子又做了个深呼吸,嚷嚷道: 「再煮一次给我吃嘛……这次我一定会吃光光,一定会吃光光!以后我一定会乖乖听话啦,妈妈!」 母亲没作声,只是不停轻拍运切的背。 就是这样,新庄心想。用力抓住妈妈,告诉她—— ……自己有多喜欢妈妈,有多爱妈妈…… 「运切。」 母亲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要怕——爸爸妈妈都知道,不管运切嘴上说有多讨厌我们、和我们闹得有多凶,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我们,很爱我们的……我们还知道,运切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喔。」 「——真的吗?」 母亲吸口气,颤着声音回答: 「当然是真的呀?运切不是天天都叫我们爸爸妈妈吗……所以爸爸妈妈知道,就算你讨厌我们给的东西、跟我们顶嘴、不乖乖吃饭,还是会记得我们和我们做过的事,而且会把这一切都当成宝物呢。」 顿了一下后,她继续说: 「爸爸妈妈也是一样喔?无论我们和运切怎么了,我们最爱的还是只有运切一个。就算跟我们吵架、不吃饭、扯破衣服,我们还是很清楚……运切最爱的一直都是爸爸妈妈喔。」 母亲接着「嗯」地点头,带动了运切。 「衣服破了也没有关系,运切刚拿到时不是很开心吗?平常也都会乖乖把饭吃完,不是吗?妈妈都懂的,所以一点也不用怕——对了,运切之前不是学妈妈擦口红到幼稚园去,结果被同学笑吗?」 「那一次……我回家以后,也是对 妈妈乱发脾气……」 「没关系的。」 「真的吗?为什么?我还说讨厌妈妈耶?」 「——其实啊,在知道运切想学妈妈的时候,我反而很高兴呢。就算擦口红被同学笑……运切也不会永远都不想模仿妈妈,也不会不想跟妈妈在一起,更不是真的讨厌妈妈,对不对?」 母亲苦笑道: 「如果没有被同学笑,运切就不会扯破衣服,也不会擦掉口红了吧?要是没打翻水,运切也会乖乖吃完饭呀?直到最后,都会像一开始那样开开心心,不是吗?」 「……嗯。」 「所以啦,要是运切没被人笑,就不会跟爸爸妈妈生气了呀?虽然运切就是因为被人笑才生气,然后害怕爸爸妈妈觉得被讨厌……但我们都知道,运切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讨厌我们,因为运切原先很开心呀。运切是我们的乖孩子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 「就算运切偶尔闹一下脾气,妈妈也不会当真。因为妈妈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没关系的……妈妈不再做那种衣服跟涂口红,也是为了不让运切再被人笑,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呀,这样不是很好吗?」 而且—— 「妈妈知道运切心里其实很高兴,可是也知道运切一被人笑就会闹脾气,所以妈妈就反省了一下,然后选了不会让运切被笑的方法而已。所以那一件衣服跟后来的衣服,都是妈妈心甘情愿做的……妈妈不会觉得哪一件比较差喔?」 「可是,我真的比较喜欢以前那件……」 母亲轻声笑道,拍拍年幼新庄的背。 「是吗?那下次运切就穿给妈妈看看,好不好?那是件有红领结的白洋装吧?只要运切能抬头挺胸穿着它,不怕人笑,妈妈就会知道自己做那件衣服很值得……也会知道,运切真的很喜欢妈妈做的衣服。」 「……真的?」 「是呀。妈妈还知道,运切的兴趣也跟妈妈很像喔。」 母亲抱住运切,挽起她的长发。 「连头发也跟妈妈一样呢,还有——」 还有—— 「歌声也是。」 「……嗯。」 母亲又拍拍运切的背,仿佛在告诉她,这是最后的拥抱。 运切也吸了口气。小手紧紧抱在母亲身上。 在两人呼吸一致、点头示意后—— 「运切?」 「……什么事?」 同时稍稍退开,贴着脸注视彼此的眼睛。 「不用连哭相都学妈妈啦。」 「明明是妈妈学我……!」 「真是败给你了。」 母亲不禁苦笑,朝运切后的两人瞥了一眼后移回视线。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运切都要相信妈妈说的话。就算觉得哪里对不起我们,想和我们说说话,或者是我们都不在了——运切都要相信,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知道运切其实是很爱我们的。」 顿了一下后,她又说: 「还有,以后不管怎么样,爸爸妈妈永远都会站在运切这一边——绝对不会背叛。」 「……真的吗?」 「真的。」 母亲笑眯双眼,挤出堆积的泪水。 「只要运切深信不疑,就算没办法全家人在一起,爸爸妈妈也会感受到这份心意。」 所以—— 「快走吧,运切。」 「可是……!」 「放心。」 母亲说道: 「总有一天,运切也会认识其他让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人。运切一定会找到一个,无论说了些什么、装作怎样讨厌那人,也会相信运切其实很重视他、很喜欢他的人……一定可以的。」 「怎、怎么可能……!我、我的身体这样子……还老是被人笑……!」 「可以的。」 母亲又轻拥了她一下。 「妈妈不是就做得到吗?爸爸也是呀。所以——才会生下运切嘛。」 「……真的吗?」 「对呀。所以要相信妈妈,相信什么事都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爱,相信我们无论在哪里都能听见运切的声音,永远为运切加油。也要相信——」 母亲吸口气抽离身体,笑着说: 「运切一定能跟爸爸妈妈一样,和心爱的人结婚喔。」 「结婚……?真的吗?」 「真的。和我们一样爱运切的人,一定就在未来等着呢。」 「那个人——」 「那个人一定不会轻视运切。要是运切畏缩,他就会伸出手支撑。他会永远陪着运切,接受一切……而且,也会让运切想为他加油喔。」 母亲继续说: 「嗯。这样子,运切应该可以出发了吧?不管运切到了哪里,爸爸妈妈都会看着。就算见不到面,我们也能感受到运切的心意。如果希望听见我们的声音……」 母亲将手按上年幼新庄的胸口。 「就想想那首特别的歌——我们在庆祝时会唱的那首歌吧。」 「平安夜……是吗?」 「对,运切应该还没忘记妈妈教的歌吧……每当运切想起那首歌时,妈妈就会在心里跟着一起唱——这么一来,就等于跟妈妈在一起了。」 而且—— 「只要有那首歌陪伴在身旁,运切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挚爱。待会儿,妈妈就陪着唱一段吧。」 母亲继续说下去: 「不可以忘记喔。这首歌,是运切和爸爸妈妈心意相通的证明。如果妈妈教的歌还在运切心里,代表就算妈妈不在身边,运切跟我们还是连在一起喔。」 「真的吗……?」 「当然,那可是妈妈教的歌啊……在运切看不到妈妈的时候,为什么那首歌不会从心里跑走呢?知道原因吗?」 「因为……妈妈一直在我心里唱着那首歌?」 母亲扶起运切,在两人之间拉出间隔,双手搭在孩子肩上。 「对。所以别怕,当运切唱出那首歌时,爸爸妈妈就会在身旁。即使看不到人,我们也会陪着一起唱。」 「嗯……」 「所以,不管运切遇到什么事,都要唱出那首歌喔。不管高兴、难过、生气,还是灰心,或者是和以前一样要庆祝时,只要唱起这首歌,爸爸妈妈就会在身边——陪着运切高兴、陪着运切伤心……永永远远地陪着。」 因此—— 「运切也要用歌声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过得好不好、在想什么喔?还有——要是找到了最爱的人,也要用这首歌告诉爸爸妈妈,我们神圣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挚爱,找到一个肯永远陪在运切身旁,和我们一样爱运切的人……到时候,爸爸妈妈一定会感到非常非常幸福的。」 「那很幸福吗?」 「是呀,因为那是运切自己找到的嘛。和一开始就相连的爸爸妈妈不一样……那是运切自己选出来,值得为他高歌的真爱呢。」 「如果找到那个人,爸爸妈妈也会替我高兴吗?」 「当然会,我们会一起为运切唱歌喔……那个人想必也会一起庆祝呢。」 母亲坐正身体,对「嗯」地点头的运切说: 「那么,妈妈要唱罗?」 「……等一下。」 运切出声阻止,对母亲问道: 「我们绝对、绝对……会再见面吧?」 「对……只要运切相信爸爸妈妈,也愿意跟随我们的脚步——就一定会了解,爸爸妈妈和运切永远不会分开。」 运切还不懂母亲所言何事,只是「嗯」地点头,选择相信母亲。接着—— 「那妈妈……你就唱吧。我会仔细听你唱歌,边听边走……不可以停喔,不可以喔?一定、一定要一直唱下去喔?」 「好。」母亲点头同意,在运切开口时松开唇瓣—— 「————」 唱出歌曲。 在徐徐增强的破坏之光中,运切也跟着母亲一同歌唱。 唱完第一段后,准备继续第二段时,背后也传来了歌声。 背后两人虽对歌词不甚熟悉,仍旧合声似的与她们同唱。 这时,母亲停下来对运切说: 「他们——会带运切到充满妈妈的歌的世界去喔。」 「真的吗……?」 运切回头仰望,见到逆光中的两道人影确实地点头回应。 「妈妈……」运切说道。 「——谢谢,我最爱妈妈了。」 「妈妈也要谢谢运切……我也最爱运切了哟。」 两人擦去笑容挤出的眼泪,接着—— 「放心,妈妈会一直、一直唱下去的——就算运切已经远到听不见了,妈妈也一定会在运切心中继续唱着。如果还是会怕,就跟妈妈一起唱吧。」 听到这话,年幼的自己后退一步,终于转身离开。 母亲望着运切再续歌声,而走远的运切也点了个头,听着传来的歌声。 原来是这样。新庄心想。 妈妈就在这首歌里啊。 只要听见这首歌,她就会陪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 只要唱出这首歌,她就会与自己同在。 接着运切跑动双脚,听着耳里唯一的声音。 途中,新庄忍不住回头一看,而母亲的确仍注视着孩子。 ……谢谢你。 歌声仍在持续,自己已经上路。若是回头,必定能见到母亲一面注视着自己,一面唱歌、挥手道别。即使自己再也不回头,母亲也不会停止挥手。 幸好有回头看那一眼。 已经不需要回头了吧,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别担心。」这时,在运切身边奔跑的男子这么说道。 「一定可以再见到爸爸妈妈的。」 就是啊,新庄在心里表示同意。这个依然存在的世界,就是自己与父母永远相伴的证明,歌唱时亦是如此。 跑了一阵子后.运切又回过头去。但母亲已远得看不清楚,几乎消失在强光之中。 母亲的身影完全消失之际,运切的脚步也差点停下。 这时,有股力量推动了她的背。 歌声的力量。 歌声仍不断传来,有如在耳中萦绕般连绵不绝。 这道歌声,将把自己推向能与父母重逢的世界。自己未来的挚爱,也会在那里等着。 那个人真的肯永远陪伴自己吗?若自己穿上喜欢的衣裳、抹上口红,会得到对方的赞美吗?就算吵架生气,拒绝他给予的东西,那人也会相信自己仍重视着他、深爱着他吗? 如果自己学妈妈烧了一桌菜,他也会像爸爸那样全部吃完吗? 当自己犹豫、哭泣或绝望时,他会出言抚慰、伸手相挺吗? 自己也能成为他的支柱,永远陪伴着他吗? ……我也好想见见他喔。 自己有父母永远相伴,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但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止不住想和那样的人见面的期待。 想和值得自己献上歌声的人一起歌唱。 歌—— 耳中的歌声慢慢消失,不过母亲教导的歌曲,仍在心里回荡着。 ……回不回头,也都无所谓了。 因为彼此都深深了解对方的心意,所以空间的隔阂不足为惧。 在这场梦里,新庄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这让新庄「啊」地感叹。他现在知道,母亲确实存在于那首歌里。 同时,这也令他想起,每当失忆的自己唱出唯一记得的歌曲时,总会听见某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一直以来,新庄都将那当成自己的声音,可是—— ……我错了。 那是我一唱歌,就会在心里为我先织出歌词的……妈妈的声音。 来到top-g后认识了爸爸而生下我的妈妈,现在已化为歌曲,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无论遭遇了什么事,这首歌都会陪伴在身旁。 新庄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唱过这首歌无数次。 原来,每当孤单寂寞或悲伤时就会唱出这首歌,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没忘记和妈妈的约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告诉他们。 梦境逐渐被白色填满。 这代表的是世界的毁灭?还是梦境的终结?新庄并不明了。 但母亲授与新庄的歌曲尚未断绝。 证明彼此永远同在的歌声仍在飘送。 母亲说了,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支持自己,都会相信自己深爱着他们。也告诉了自己,就算见不到面、想向他们道歉,他们也能够了解,不需要多解释什么。 自己继承、与自己永远共存的这首歌,是首蕴含父母的意志、能让自己完全安心的歌。 若有人听见自己唱这首歌时,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会懂吗? 他会懂得我想永远待在他心里的意念吗? 自己在与挚爱相遇时,的确唱出了那首歌。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在奥多摩森林中,自己曾让出手相救的少年枕在腿上,还为他唱歌。 而那名少年,更在一个半月前终止了自己长达九年又两分钟的等待。 再度被他所救后,自己也同样地让他枕着腿,为他唱歌。 既然自己遵守了约定,那爸爸妈妈也都明白了吧——自己真的遇见了父母也在等待着的那位挚爱,身上穿的还是白色洋装呢。 ……嗯。 因为明白父母与自己深爱彼此,才能够放心离开他们。未来,自己将和选上的那位挚爱并肩同行。 真是件奢侈的事呢,新庄心想。能在深爱自己的父母守护之下,挑选出自己挚爱的人,甚至得到对方的回报。 实在是太奢侈了。 虽然之前在田宫家的祠堂前和那个人手牵手,告诉了父母自己的心意。不过,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吧。 ……太好了。 之后,新庄向仍在歌声中守望、目送自己的父母和身边的挚爱,说出了心里的话。 「谢谢你们……」 新庄握紧了手。 在梦寐消散前,握住自己挑选的挚爱的手。 牢牢握着,一刻也不愿放开。 ● 阳光射破了薄暮。 旭日探出东山,为城镇勾出阴影。 可是,有个地方阴影特别地薄。 那是条长长的跑道,位在东京西侧的福生横田基地。 在概念空间中,起降主要是利用东侧的三千公尺级主跑道,西北两侧的副跑道则未开放。 跑道边的机库里,正忙着进行机龙和战斗机的紧急整备或改造。 即使是 冷冽的空气,也无法让焊接的强光和钻孔机的声音停下半刻。 这时,一辆巴士缓缓驶来。 那是在这广大基地中载送人员的巡回巴士。 在机库前下车的人们,大半是来和彻夜赶工已久的技术人员换班。 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们,在打招呼之余继续作业、向接班人员交代必要资讯,或是扛着资材东奔西跑。 在这之中,有个早班作业员正朝机库边的仓库走去。 他的工作是驾驶堆高机搬运机龙用的特殊资材。 他快步走向副跑道边的车库,想看看自己的爱车是不是还乖乖停在里头。 途中碰见了彻夜忙碌至今的同事。 「早啊。」 他打了声招呼。 「事情好像不太妙耶,还联络不到上校他们吗?」 同事应了一声,摘下小帽重新带上。 「是啊。少校也同样没消息。虽然上面已经想办法要到了本国的支援……可是如果指挥官还是代理的,这里也只会被当作停车场而已。」 「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吗?」 「我跟你赌五块美金。」 「赌死还活啊?」 同事想了想,「思」地点头说: 「你知道为什么没人去找上校、少校跟那个德国监察吗?」 「为什么?」 「——听说他们跑去日本ucat前已经在放有薪假了。」 「那还赌什么。」 「是啊。」两人双双苦笑。 「——他们都还活着吧。」 「我也这么想。否则……还能怎样?现在蹲在新宿上空那个叫利维坦的……就是昨晚急着出动的我被麻醉亲亲弄昏后没得见识的巴别塔吧?如果上校他们不在,我们要怎么打那种东西?」 同事也对他皱着眉说出口的话表示同意。 「就算是上校他们也会觉得很头痛吧——听说连概念核武器都拿那个没辄。」 「那不就完蛋了吗?等到明天利维坦在她体内生出正概念以后,世界就要翻盘了耶。」 「所以大家都在急着赶工啊。」 「……打得起来吗?」 怀疑的口吻令同事微微侧首,捏着帽沿说: 「——不知道。喔不,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 同事又开了口: 「不过——还是得先拼一场再说。」 「能赢吗?」 「和赢不赢无关——一定要和她拼了。」 同事拍拍作业员肩膀说: 「你也算好运了,能在上工前看见那个——看了以后啊,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可怕,就算想要逃跑,还有想把你牵进鬼门关的模糊希望会死缠烂打呢。」 「……?你在说什么啊?」 同事说。 「很简单啊。这个世界就像坏女人一样,虽然觉得没希望了,却让人想赌最后一把。」 说完,同事就举步离去。 作业员目送那背影消失后叹了一声。 当时在基地听无线电转播的他,重新认识到昨晚事态的严重性后,便向车库走去。 脚步十分沉重。 的确,倘若概念核武器伤不了她,就算再怎么拼死拼活地整备,这些机龙也派不上用场。 「…………」 还是先在上工前,开堆高机到车库边的副跑道停机坪甩个几圈散散心好了。 一有不顺心的事,他就会那么发泄发泄。 到了明天,十二月二十五日,世界就会完全改变。既然如此,像那样子玩堆高机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这时,他忽然察觉一件事。 ……那家伙不是负责这里的吧? 那他来这里做什么?作业员抱着疑问走向车库边。 随即看见了「那个景象」。 「什么鬼……」 原本在那里的,应该是副跑道才对。 全长两千公尺级的跑道。 但那条宽广的柏油路已消失无踪。 只留下深两百公尺左右的—— 「跑道被挖开的痕迹……」 车库边多了条宽四百公尺,长逾两公里的深谷。 某种强力打击烧尽植被、熔穿地表,证明了自己的力量。 「有没有搞错……」 作业员在晨光中不寒而栗,吐出一团白气。 「这是要我去哪里玩堆高机啊……」 第十八章『对声音的思念』 能传达的是现实或想像? 快定下自己的观点吧 ● 晨光遍布的阶梯上,有阵急速上窜的脚步声。 两道脚步声分属一男一女,其中还带着话音—— 「觉!不要慢吞吞的!快一点!要打钟了啦!昨天已经没点到名了,学生会干部要是在年终庆最后一天的班会上又没露脸,事情就大条了耶!」 「喂喂喂,在宿舍换衣服换到现在的是谁啊,千里?不是我吧?」 「哎哟。」风见红着脸拉起出云的手。 接着她望向楼梯顶端说: 「快啦,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场班会了呢。」 「我也希望不是啊。」 出云和风见的手上各自提了一个大袋子。 装的自然是v-sw跟g-sp2。 风见突然将袋子扛到肩上,似乎想感觉g-sp2的重量,接着说: 「班会结束以后,我们就先和大家碰头,然后到横田基地去好了。在那边应该能听到更详细的现况分析吧。」 当时应在日本ucat的人员依然下落不明。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进一步消息。 之前用手机联络原川等人时,他们也答不出所以然,只听说新庄平安无事。至于真伪和其他人的状况,就等到和佐山见面后再设法查证吧。 而最佳地点,就是与日本ucat最近、拥有最多资讯的横田基地。 所以,碰头后就先赶往那里—— 「确定现况,然后做好觉悟……」 风见的喃喃自语,引来了一旁出云的苦笑。 她以「笑什么」的眼神一瞪后,出云便苦笑着说: 「到这个地步,大家只能各凭本事了呢。」 「还好啦——即兴表演本来就不限于表演台上嘛。」 同时,两人踏上了楼梯间。 串着教室的走廊就在眼前。迈开步伐时,时针已在八点半边缘。 班会就要开始了。 ● 教室里挤满了学生。 里头并不安静,几个人站着聊天,但大多数都待在座位上。 换上学生制服的佐山和新庄,也在这钟声回荡的教室里。 后段座位上的新庄看了看讲台和窗边,轻声说: 「大树老师跟原川同学都还没来呢。」 「听说原川会跟希欧一起从横田过来,可是大树老师……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三个字,让新庄一时之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因此,新庄姑且说—— 「……希望她会来。」 新庄伸出左手,牵起左邻的佐山右手,施力握住。 佐山也与之回握。 即使他什么也没说,新庄的心也因此静了下来。于是—— 「佐山同学,我问你喔?」 「什么事?」 「班会结束以后,我们就先离开这里跟大家会合,然后到横田基地那边去,好不好?」 佐山肯定地回答: 「好啊。我也有同样的打算。」 说着,佐山的手握得更紧了。 侧眼一看,他正徐徐扫视周围人群。 这是间等着班会铃声的教室。 有好多同班同学。 前排座位上,有人无所事事地默默望着前方。 靠走廊的座位上,有人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有人看书,有人听音乐,有人忙着和旁人聊天。 佐山则看着他们低语: 「大家都在战斗呢。」 「……咦?」 新庄对自己听见的话表示疑问,但他没有解释。 少年只是自省似的说: 「我是想认真做一件事,才开始全龙交涉的。可是——就像我们在宿舍里说的,能让我认真的事还有很多,而全龙交涉只不过刚好是其中一项而已。」 佐山又看了看周遭。 「好比说,新庄同学在全龙交涉之外,也对写小说的事非常认真。」 「我、我对全龙交涉也一样认真喔?」 新庄小声抗议,而佐山面向前方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 「那么,你就有两件能让自己全力以赴的事了呢,新庄同学。」 说完,佐山浅浅一笑。 「很高兴我也拥有一件那样的事。而且现在我也相信,那种事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新庄同学,这都得感谢你。」 他以只有新庄听得见的音量微笑着说: 「大家也都一样吧——一再地寻找机会拿出全力,然后于战斗中赢得成果。即使表现方式各有不同,但我们和大家实质上还是一样的呢。」 「————」 佐山眯起了眼,将他的笑容转向新庄。 「另一个我,想必也是这样吧。」 「……你说命刻小姐?」 佐山回答: 「嗯。今天这个局面,是继承了众多意志和世界的她,第一次真心地想要做些什么的结果。你懂吗?另一个我,在巴别塔内和我对决时留了最后一手,藏起了她的真心……甚至放弃制造贤石救回她重视的人,来增强她的决心——现在的她,无论遭遇什么反抗,都要让世界接受无法避免的改变。」 「你是说……」 「——她的决心大得惊人唷。因为诺亚只是她的武器,不是她的同伴,所以现在真正支撑着她的,只有她的决心而已。」 佐山视线稍降,仿佛在想像对方似的淡淡说道: 「现在,她不仅背负着所有世界的丧家之痛,自己也失去了珍爱的人。她将自己逼上绝路,把心力都赌在能够挽回一切的方法上。即使明知创造不死的世界,就等于否定为已毁世界发声的自己,她也要那么做。」 「……既然这样,那佐山同学想怎么做呢?」 「我要去打醒她。」 佐山平静地表示。 他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的新庄面前闭上双眼。 「我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留下的东西依然不少。同时,我也和她一样,是个能够拿出全力的人,所以我们是同等的。但是我不喜欢她的做法——如果要痛扁另一个自己,我想这理由再好也不过了。」 「打得赢……吗?」 「就算输了,也只是她的决心达成了目标而已,不是什么坏事。毕竟那赢过了我的决心,接受这结果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事先认为局势压倒性不利或战胜不了对方,就连试着拿出全力都不愿尝试的人。」 听了这些话,新庄愣了一会儿,然后苦笑。 对于佐山投来的疑惑视线,新庄先以握紧他的手回应,接着—— 「佐山同学偶尔也满像小孩子的嘛。」 「嗯——见到新事物就想舔舔看是什么滋味的我,的确是可爱极了呢。」 「你想到哪里去啦!」 确定刚刚那一喊没引起注意后,新庄垂下肩膀。 但新庄的手仍牵着佐山不放,并慢慢摇晃起来。 「我也要陪你去喔?」 「不用说,我会带你一起去的——我们就一起打醒那个笨蛋吧。」 佐山表情虽然平淡,却依稀带了点笑意。 「……而且风见、出云、飞场少年、美影,原川 跟希欧也都会来帮我呢。」 「不只他们喔。像美国ucat和赞同我们的g,还有日本ucat的——」 新庄在说出「幸存者」前停了下来。 大家到底怎么了呢? 而且就佐山的形容,就算聚集了刚才提到的所有力量,似乎也不足以战胜利维坦。 对方远比城镇还要巨大,更持有全g的正负概念之力。 ……这次或许不行了吧。 想归想,新庄没说出口。就连佐山本人,也还没表示过任何自信。 只有这一次,他没说过「放心」之类的话。 所以,新庄握紧他的手。 「明天要决战了吧?我们就在那之前找出大家,再把愿意并肩作战的人都集合起来吧?」 「我也是这么想呢,新庄同学。」 佐山点点头。 「——对方有决心又强大,而我们也有决心,但非常弱小。那么,光是能凑到能与她匹敌的决心,和她好好战上一场,就值得庆幸了吧。」 新庄「嗯」地转回正面。自信虽弱,但他仍加深手中力道,低声说: 「能做到的,我们就尽量做吧。」 眼前讲台上,还是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有段声音填补了那个空缺。 「——咦?」 是某种杂音。 那是会响递全校各个角落的打钟前杂音。 这杂音代表一项事实。 「最后的班会——」 就要开始了。 然而,宣告班会开始的钟声没有打响,取而代之的—— 『————』 是一段校内广播前的白噪。 「这是——?」 就在新庄发问时,全校所有扩音器突然传出了声响。 ● 教室里,佐山不解地坐直了身,和新庄一起听着来自扩音器的声音。 送进耳里的是男性的说话声—— 『——各位。』 声音并不陌生。 「……大城……至?」 两人带着问号对看起来。 不过佐山将问号放在心里,而新庄则是脸上。 「那个人……没事吗?」 佐山才一提问,扩音器就放出了强力的答案。 放出诉诸言词的意志。 ● 『各位。』 风见听着至的声音重复响起。 邻桌的出云眉头一皱—— 「喂喂喂……这里是学校耶?」 知道,这种事谁都知道。 但风见想的是—— ……怎么了? 念头转为好奇心,提起她的视线。 望向发送意志的扩音器。 周围同学似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动作。 静默的教室里,风见和出云再度听见了声音。 『各位。』 相同字词重复三次,至的话才正式继续下去。 『我现在宣布,全ucat进入全面紧急警戒状态。』 ● 校地北侧马路上,载着各自伴侣不停疾驶的飞场和原川,在经过罗列的男子宿舍时听见了那道声音。 『本人大城·至,以全龙交涉部队监督全权在此下令,全ucat所有人员——』 话声铿然响起。 『立刻对整个世界进入全面紧急警戒状态。』 ● 佐山回握新庄的手,听着扩音器传来的干哑话音。 字字不漏地听着。 『当你们听到这段话时,想必我已经不在了吧。』 一声苦笑后—— 『别客气,尽量庆祝啊。』 接着—— 『相信诸位一定能够代替我,引领我们所开创的时代。』 ● 在原川的机车边车中,希欧仿佛要加强收音似的将两手摊在耳后。 而那也确实帮助她听清了现下响起的声音。 『我们花了六十年走到今天——』 一口气后—— 『并在十年前,定下了今天的面貌。』 ● 出云竖耳听着。 他看看一旁的风见,而她也弯下腰抓着桌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出云虽装作满不在乎地拄着脸,但也将耳朵对准了扩音器—— 『不管是虚假的正义——』 跟着默念同样的字句。 『慈悲的恶徒——』 ● 原川的机车冲进了校舍区北侧。 那儿是一片容易打滑的沙地。 不过原川仍绞紧了油门。 仿佛慢了一步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或者是——』 声音传来。 『理性跟感情,还有因此产生的牵绊和意志——』 接着是自嘲似的轻笑。 『——全都在这个最坏的时刻聚在一起了吧。真是可笑。』 ● 新庄感到了佐山手中的力量。 也感到了热度和脉搏的鼓动。 于是新庄点点头,跟着佐山将视线投向同一处——为至传话的扩音器。 而至的声音也跟着—— 『——集合力量,吼出意志吧。那才是我们现在需要的东西。』 吸气—— 『即使经历了概念战争,这六十年的过去依然有限。你们该看的,应该是更遥远、更遥远的未来,始于打倒过去而回头那一刻起的——未来!』 ● 『所以至少——』 美影缩进飞场的边车,听着至的声音。 她所仰望的天空里,没有一朵云。 这使她有种灵魂能在今天自由翱翔的感觉,同时—— 『至少在此时此刻,你们要知道明天不会自己走来……』 听着有如至亲口在耳边告诫的声音。 『——得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 ● 风见专心地听着。 听着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的男子之声。 『各位。』 话音再响。 『当你们伸手争取时,别忘了拿出你们的意志。如此一来,你们抓住的东西,就会和你们立下誓约,所以别忘了拿出意志。该怎么回答我,你们应该都很清楚。』 下一刻—— 『——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向前迈进,成为所有未来的前锋!』 风见已做好答话准备。 教室里的同学,都被这段广播弄得一头雾水了吧。 可是,她深知自己为何应该答覆,知道自己该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于是风见拿起了置于桌边的提袋。 在取出g-sp2的前一刻—— 『回答呢!』 风见看到,也听到了。 周围—— 自己眼耳所及之处的每一个人都倏然站起,手伸进抽屉或背包嘈杂地取出武器,同时—— 「tes.!」 ● 新庄和佐山一起听见了。 听见比自己更快站起的同学们,手拿包覆白色机壳的物体高声呼 喊。 tes.、tes.、tes。 我愿在此立下契约。 异口同声的众人在金属声中握紧武器,并对这样的自己笑了。 手边没有概念武器的人,也纷纷冲到置物柜拿出它们。 已经拿着概念武器的则是互相看着彼此的武器,惊讶地说着「你也一样?」之类的话。 「这是……」 新庄疑问声前的每个人,都在看过身边的人后腼腆地笑着。 乍一回神,仍坐在椅上的只有自己和佐山,四处都是纷踏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而身边的佐山—— 「哈……」 在一口气不禁冲出咽喉后—— 「哈哈……!」 笑着站了起来。 并拉起新庄的手,要他起身。 新庄犹疑地起立,看看周围,同学们也回过头来注视着他。 接着,他看见佐山对一张张扬眉的坚强笑脸,回以同样的笑容。 每个人都喀嚓有声地架起自己的武器,所以—— 「……嗯。」 新庄也将犹疑转成了苦笑,点头回应。 不知不觉间,走廊和其他教室都传来了脚步声和欢呼似的喊声,天花板和地板也传来了三楼和一楼的声响。 来自走廊的地鸣声,应该是隔壁校舍造成的吧。 原来大家都一样。 都有着各自的武器—— 「我们……集合在一起了呢。」 新庄低语时,有个人影突然打开教室前门跑了进来。那是穿着白色运动服的—— 「啊,班会已经结束了吗~?」 大树。 学生们吓了一跳,「哇」地转过头来。只见大树撩着乱发翻开点名簿,看看左右后说: 「呃——那老师要开始点今年最后一次班会的名罗——」 过了一会儿,大树才一脸错愕地—— 「为、为什么你们手上都有概念武器啊!」 「反应太慢了吧!」 众人的吐槽还不仅如此。 「——你怎么还活着啊!」 「这、这是要老师去死的意思吗!」 「稍安勿躁。」佐山举起一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接着他对大树问道: 「我就一次问个清楚吧——你到底在哪里鬼混啊,迟到教师?」 大树在佐山眼前搔了搔头。 「这个嘛……我们接到至先生透过sf发布的避难命令,所以全都去避难了。可是我们还得疏散1st-g居留地跟4th-g的人,有很多事要忙呢。」 「嗯,总之你的话目前还没有什么疑点,继续说吧。」 「……佐山同学,你是不是把老师当笨蛋啊?」 佐山否认: 「怎么会呢?我不过想表示——老师能把话说清楚真是件了不起的事。」 「哇~老师被佐山同学夸奖了耶~」 众人虽然见鬼似的看着大树,但她并未察觉这点。 「后来呀,我们就从1st-g居留地把概念空间产生器放上拖车拉着走。接下来,突然就『砰——!』地好大一声。大家原本想要求救,可是来了好多警察、消防员和自卫队呢。」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啊。」 「就是说啊。」 大树「哎呀~」地苦笑起来。 「结果啊,我们没办法离开概念空间……只好拖着那个产生器到这里来了。」 佐山「嗯嗯嗯」地连连点头。 新庄感觉大树就要说到重点,便看向了她。 这时大树挺起胸说: 「老师这次很努力喔!不管怎么想,老师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呢!」 「是啊,大树老师,你这次真的很努力,好棒好棒——可是,我们完全没接到连络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个不良教师……你们已经当了一晚上的失踪人口啦!」 「咦?」 大树皱起眉说: 「该不会大家都在找我们吧?不过,那时希比蕾小姐和原川太太都在忙着照顾伤患……」 「你就只是在旁边见习,什么事也没做对吧?」 「呃……可是欧铎先生跟黛安娜小姐也说,因为我们都在放有薪假,所以不用操心……」 「你怎么能把自己跟那种等级的妖怪相提并论呢?或者我该说,迟到时数累积到有薪假被扣光的你,应该没立场那么想吧?」 「呃,这个……」 过了五秒,大树—— 「对不起……」 众人不禁对缩起身子道歉的大树叹气,并在一声「算了」以后交换起感想。 「真不愧是能和蟑螂共存的超人……」 「她的教师证到底是谁发的啊……」 「期末考考卷还不知道要改到何年何月……」 「为、为什么你们突然在那边开起大树谣言大会啊~!」 「那根本不是谣言,全都是事实!」 全班的吐槽让大树有些脚软。这时佐山叹口气说: 「总之,大树老师没事就好——你家还好吗?」 「这个嘛,其实整个倒下来了呢。」 大树面不改色地回答,引来众人的目光。 新庄明白,对木灵而言,身为本体的巨木等同于生命。 ……既然树倒了,那大树老师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吧…… 新庄瞄了身边佐山一眼。 只见他点了个头,要新庄尽管去问。 于是新庄对大树开口说: 「大树老师,你真的没事吗?」 「啊,没事没事,重建工程的人已经帮我种回去了。」 就眼里所见,大树还是老样子。 但她却搔着头说: 「可是,老师还是有点担心呢。」 「……担心?你就说说看吧,大树老师……能帮上忙的话我们会尽力而为。」 一听,大树又「哎呀」地搔搔头,慢慢地说: 「该怎么说呢~?总之啊,现在老师没地方住,没衣服能换,也没有存款。所以呢,老师想在女生宿舍借住一阵子,可以吧?反正要放寒假了嘛。还有,等到老师的家种好以后,希望可以找一些志愿帮忙的同学来帮老师修摔坏的家具,然后——」 大树把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这么说道: 「有人愿意把圣诞蛋糕、年菜和压岁钱分一点给可怜的大树老师吗~?」 新庄和众人一起转过头无视大树,惹来她的抗议。 这时,中庭突然吵闹起来。 窗格底下传来阵阵呼喊。 新庄好奇地拉着佐山跑到窗边,没想到不只是中庭,连操场也—— 「大家都跑出来了耶……!」 不仅如此。 在正门口的那群人,想必就是大树带来的人马吧——ucat的人们、黛安娜和自动人偶、4th-g居民等,全都离开了概念空间,进入学校。 仿佛前来迎接般跑近的每一个人,各自代表着一分力量。 新庄也因此紧紧握住了佐山的手。 「我们也赶快下去……和至先生留下来的力量会合吧!」 新庄注视着佐山的双眼,奋力颔首说: 「我们一定会赢 ……一定、一定可以的!」 呼声仍未停息。 确信自己与战友同在的人们,正毫不顾忌地喊出自己的力量。 声音在新庄耳边不断回荡。 ● 有个人影在黑暗中听着外头传来的声浪。 这里是位于校舍二楼的小房间——广播室。 一名身穿黑色女仆装的自动人偶面窗坐着,在各式音响器材的控制面板前,聆听窗外传来的喜悦。 围裙裙摆上,绣有「sf」字样。 而她,sf的双眼,正凝视着已不再运转的录音机。 录音机的内容物,已散播至空气中一次。 「从第二次开始,其中的意志便能冠上『劣化』这个词了吧。」 于是sf伸手抽出了录音机中的卡带,以右手五指指尖夹住,出力一拧—— 「————」 捏成碎片。 戴着手套的手指也将缠绕成圈的磁带搓成碎屑,弃置一旁。 「至大人。」 sf抱住自己的胸口。 她抱着胸口的草人,看看捏碎录音带的手指,然后转向窗外低处。 望着中庭的学生和许多的人,以及在阳光下闪耀的大量概念武器。 「至大人……您现在,在哪里呢?」 sf抱着草人说: 「至大人,您说您会存在于任何地方,所以吩咐sf相信您,并且要sf将新庄小姐送来这里。可是——」 sf面无表情地呢喃着。 「您究竟在哪里呢?」 录音带、草人,还是窗外的声音? 那些都是随至出现的事物,但是—— 「sf是个没有想像力的自动人偶。尽管sf绝对相信至大人的话,可是——您说自己会存在于任何地方,但您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sf淡淡地说出的话,其实并非疑问。 她的口吻,表示她正在检视自己的答案。 因此,她明确地这么说: 「存在于任何地方,却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那么——」 那么,对sf而言,只会有一种结论。既然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其实您已经离去了吧,至大人。」 这就是她的结论。 sf并拢双腿、端正姿仪,开口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将来自四面低处的欢呼置于一旁,严声说道: 「我是sf,拥有sain frau之名的自动人偶。换言之,sf就是指拥有存在意义的自动人偶。因此,超脱侍女,将血肉化为钢铁,将想像化为现实,将有化无,只应无求,以沉默作为话语,便是sf应尽的本分。然而——」 sf闭上双眼。 「我判断,至大人是我唯一的主人。您自始至终都将我视为sf,而非女仆,并时常以沉默要求不会哭泣的sf代理您的眼泪。而您最后的吩咐——是要sf生存下去。」 sf面无表情地点头。 「tes。」 sf毫不犹豫地说: 「既然至大人如此吩咐——」 下一刻。 sf以自己的判断完成了主人的吩咐。 终止了自己的一切。 为了立即完成主人的吩咐,所有机能立即终止。 即便是终止机能,sf也将她优异的性能表现无遗。 没有一点声响、震动、错误或废热。 她化为完全的人偶,动也不动。 端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人偶,今后再也不会随着自动的声响行动。 ● 黛安娜默默看着眼前的自动人偶化为一具普通的人偶。 「总觉得……我的人生好像一直在送终呢。」 她穿过广播室的狭窄走道,来到曾名为sf的物体背后。 即使不看sf的脸,她也知道sf现在是何表情。 「你一定没有任何表情吧?」 接着—— 「sf,你是个优秀的机械。因为……你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机械呢。」 黛安娜双手绕过sf颈部轻轻抱着,低下头来。 以垂下的浏海遮住脸后,她出声问道: 「你之所以将自己当作机械,是因为至的吩咐吗……是不是呢?我还记得至第一眼看到你时说了什么喔。」 黛安娜「哈」地吐出似笑似哭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是想代替谁吗——他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人偶的嘴已永远不会张开。 但黛安娜仍问: 「你就是因为不想代替任何人,才把自己当作机械的,对不对?」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的话。 听得见的,只有窗外的应答声。 人们继承了sf带来此处的意志,喊出了呼声。 佐山等人重聚后,庆贺彼此平安的欢呼响彻八方。有如在高声宣言,意志就在这里。 他们放声喊着—— 「tes.!」 那代表同意、契约,是个神圣的词语。 黛安娜抬起头,凝视sf的脸。 她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那张锐利脸庞唯sf独有,什么也不会流下。 黛安娜点头。 「去吧,sf……以后,你也要好好服侍至喔。」 黛安娜从背后深深拥抱sf,将她转向窗口,仿佛想让她听见沁入这房间的壮大呼喊。 仿佛将纤细的sf抱进心里般再一次紧搂后,黛安娜以微颤的声音说: 「因为你……」 吸气—— 「……是选择为服侍主人而存在的优秀机械呢。」 第十九章『模拟的明天』 各位 好好期待明天吧 期待因毁灭而美好的明天 ● 眼前是片昏暮的天空。 天空底下,有座没入暗合的森林。 然而,森林已支离破碎。 原来苍翠的大地破碎、溃裂、坍塌,一片狼籍。 如此不堪的山中,有道地层结构裸露在外的斜坡。 上端设了封锁绳和警示灯,挡住所剩无几的残破道路。 天色即将转黑,卡车和各式重型机具纷纷退回山脚。 不过,在这顺坡而下的潮流中,有个仍留在坡上的影子。 一名戴着黄色工地盔的白袍老人,兀立在破碎的柏油地上。 身上挂着「大城」名牌的老人望着眼下。 望着被土沙掩盖的深谷。 谷底那堆宽两百公尺、长数公里的土堆上,有些人造物的碎片。 都是些熔化的柏油、钢筋或白色建材。 也是日本ucat的残骸。 大城在夕阳带出的阴影中俯视着它们,突然开口说: 「——八号,你在吧?」 大城没转头,只是对背后这么说。 接着,风轻轻地动了。 同样戴着黄色工地盔的八号,出现在他背后的倒木之间。 ● 八号身上并非平时的女仆装,而是牛仔裤和羽绒夹克。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大城先生——根据估算,明晚午夜十二点,正概念在利维坦体内再造完成后,将与活性化的负概念相互共鸣并改变世界。为阻止这个结果,各员都已在横田或横须贺集合完毕,相关作战会议也在横须贺的地下会议厅进行当中。」 「在这种时候,我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呢?」 八号看了看背着夕阳转过头来的大城,然后慢慢环视周围。 周围只有渐落西山的夕阳和大城—— ……这…… 见到这沉静的景象后,八号点头说出结论: 「……我想,您应该是在构思下一款十八禁游戏的内容吧。」 「你、你没看见我背后的夕阳吗,八号!应该说,我看起来还是跟平常没两样吗?」 一听,八号疑惑地再次望向夕阳,并说: 「——不就是太阳下山,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呜啊,八号果然就是八号!我现在很感伤很感伤耶——!」 八号对扭着身体抗议的大城说: 「这样啊?tes.,那么请恕八号不再谈论那部分。没有感情的自动人偶,无法估测感情的变化。总之——」 她接着说: 「大家都很担心您,请您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吧。」 「咦?真、真的吗?我现在变成受到大家期待的超级英雄了吗?」 「tes。由于大城先生不在,横田和横须贺方面都找不到一个能推卸麻烦事的人,重建工程的人员不希望挡路的老头妨碍进度,而我也是在调整备用机体途中不情愿地被临时派来找您。换言之——以统计结果来看,希望您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这也跟你前一句话差太多了吧!」 这时,八号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大城。 那是—— 「内含至先生头发的草人——这个草人,足够抵销大城先生在对着夕阳接受现实前必须消耗的时间吗?」 大城看着八号递来的草人说: 「这是sf的……」 「tes.,sf小姐已经到至先生身边去了——对她而言,这个草人并非至先生。」 八号坚定地说: 「可是大城先生和sf不同——您毕竟算是个人类。」 「什么叫『算是』?」 「……难得我想哄您,为什么还要鸡蛋里挑骨头呢?」 「为、为什么要骂我啊!」 八号没有理会。她还没说出该说的话。比起和大城制造怪异经验,现在最该说的是—— 「人类是拥有想像力的动物,那是一种能在什么也不剩的地方,清楚地想像一个人的力量。那么……含有那人遗物的草人,应该能激起更强烈的想像吧。」 「八号……」 八号点头道: 「是的。大城先生,现在正是活用您那个只能对玩偶或萤幕进行可悲想像的脑子之时。来,好好地想像吧。」 「可、可是你已经让我先对自己想像了可悲的画面耶!」 但大城还是从八号手中接过了草人。 「不过八号啊——可以给我更多能让人打起精神的元素吗?」 「例如说?」 「抱着我安慰一下之类的。」 「怎样安慰呢?」 「好比说『一夫乖乖喔』这样,尽量甜一点、软一点!就像东坡肉一样!用声音来说的话,就是呼妞~或呼溜~之类的。像、像这样!这样!就像这样!」 八号就这么看着一个老人在夕阳下不停东扭西挺起来,还带着状声词。 于是,八号对现况进行了长达三秒的判断。 之后她答声「tes.」,对大城点点头后从怀里取出行动电话—— 「——警察局吗?是的,我之前提过的变态又对我嚣张地说了很多很多奇怪又跳针的话,还加上了一些嗯心的动作——」 「哇!八号!不要、不要闹了啦!还有你说的『之前』是什么意思啊!」 八号切断通话,冷冷地看着大城说: 「那您怎么决定呢?」 「决定什么?」 「要不要跟八号来呢?」 接着她又说: 「您是要继续战斗,还是放弃战斗呢——请尽快决定。」 大城没有回答,只是拿着草人默默不语。 因此,八号对大城想说的话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她开口说出的是—— 「tes.,那我们就走吧,大城先生。」 「怎、怎么直接帮我决定啊!我的意思怎么办!」 「我判断,既然您没有立刻回答,就表示怎么选都可以。而且——」 八号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说: 「现在是十二月底,奥多摩山中入夜后的气温会降到零下。我判断,如果您执意待在这里,恐怕明天地上只会多出一具变态的冻尸而已。」 「也对啦,的确是这样。」 「您承认您是变态了吗……!」 「哇,真难搞!」 见到大城抱着头扭动起来,八号立刻转过身去。 「若您犹豫不决,而且无论如何都得下山,那么该走的路就只有一条。所以我判断,八号现在该这么说——我们走吧,大城先生。」 「啊,先、先等一下——」 大城在起步离去的八号背后犹豫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硬来啊……」 但他最后还是垂着肩跟了上去。 因此八号回头问: 「……您要跟我下山吗?」 「大家都希望我下去吧?」 大城将工地盔盖过眼睛,轻声说: 「要是我不在,事情也没法开始……」 八号答道: 「tes。我判断,接下来将会非常地忙,请做好心 理准备。」 「那种准备,我早在十年前就做好罗。」 大城沉重地说: 「像今天这种事……我也应该在那时候就做好觉悟呢。」 「因为您已经腻了。我判断,您已经对觉悟感到厌烦了。」 突然间,八号加快了脚步。 大城也跑着跟上,嚷嚷道: 「八、八号!你、你为什么要躲我啊?」 「我不是在躲您,请与我保持至少五公尺的距离。」 「虽然我不太想问——但那是为什么啊?」 八号点点头。 「tes。我想知道,在深山里抓着草人追人的脏老头——会不会变成新的都市传说。」 ● 宽广的空间里挤满了人。 这钵状的圆形空间,是位于横须贺的地下会议厅。 座无虚席的会议厅里,充斥着纷杂的色彩。 各国ucat及随行各国代表、各g代表,乃至于一般战斗员,想参加这场会议的,全都来到了会场中。 众人的视线,聚集在会场中央圆桌的立体影像之上。 透明的绿光,以新宿为中心描绘出整个东京都的立体投影。 「明天,将会是个只被记载在逸史上的日子吧。」 身穿西装的佐山穿过巨大的立体投影走向场中央,响亮地说: 「——这是一场不会有任何正史记载的最终概念战争。以ucat为中心的各国各g联军,将会兵分八路攻击利维坦,进行大型城镇战。」 许多红光围绕着巨大空中岛屿般的利维坦散布开来,表示ucat的兵力配置。 「根据估测,新宿车站上空的利维坦,将于明天二十五日晚间十点三十分在其体内完成正概念的重建工作。使正概念与开始活性化的负概念共鸣,让两者完全活性化并制造不死概念的时刻——将是午夜十二点整。」 换言之—— 「世界将在明天午夜十二点整完全改变,不会留下任何生物。」 佐山的话,让场中众人无不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同时,佐山投影上的八路红军,移向浮在中央的利维坦。 红点拉成带箭头的红线,并逐一分散盖过东京,往利维坦前进。 佐山也将手伸向利维坦,继续说: 「一旦利维坦完成了正概念并使其活性化,想必就算集合所有概念核武器之力也无力回天。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有效方法能直接打倒失控的巨龙。然而——」 他话锋一转。 「利维坦仍有个决定性的破绽。」 这话立刻引来众人抬头关切,美国ucat代表席上的罗杰更举手发问: 「请问,破绽指的是什么呢?」 「那就是……利维坦在正概念的复制完成之前,会尽量保持不动。」 佐山一面走着,一面转身指着在投影中盘起身子的利维坦。 「如果她能动,外界或许早已是一片废墟。但是她没有任何攻击,就连我们集合力量都放任不管,这不只说明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也代表她目前必须保持不动。」 他吸了一口气后—— 「我想这是因为利维坦——不,因为诺亚曾在创造概念上遭遇挫败,所以这次才想用最安稳的方式来达成目标吧。」 「那么,您是说比起破坏利维坦,我们更应该——」 「没错。如果我们想赢,就必须在十点半之前阻止利维坦复制正概念——我现在就说明该如何进行。」 佐山转向众人。在三六〇度全视角的东京构造图上,代表ucat的红色线条纷纷流动,聚成八处阵地。 「各概念核武器使用者,将镇守住这八个方位并张设结界壁。」 构造图中同时立起八面墙,围住东京中心。 见状,中国ucat代表「喔?」地惊呼。 一身黑衣的他感佩地抱胸说道: 「看来是八卦型的全方位结界呢。不过,这和封印10th-g概念核时用的八大龙王结界似乎差异不大?」 「有点不同。结界壁是为了锁住利维坦的位置,而这些圆阵则是表示各正概念核的存在。换言之——这是用来否定利维坦创造的冒牌正概念,宣告我们的才是真货。」 佐山边走边说: 「只是,我们不能留下后路让她躲过我们的否定。单纯的八方封印压不住她。」 「那么——」 佐山走到透明的利维坦底下,打断了中国ucat的提问。 「这就是我的方法。」 手一挥起,图中便添加了新的红光,分别出现在利维坦的正上方和正下方。 那两面显示在敌军本体上下的红色障壁是—— 「除了八名龙王之外再投入两名龙王,于上下两端也构筑结界壁,让利维坦完全无处可逃,全方位地臭骂她一顿,告诉她真正的正概念在我们手上。」 一言以蔽之—— 「没错,若要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就是『臭利维坦你的假正概念是没有用的哈哈哈气死你了吧结界』。」 「这也太浅显易懂了吧!」 面对全员的吐槽,佐山回答的是: 「能听得懂不就好了吗——想取个深奥的名称也可以,就叫它『十大界龙结界』好了。」 佐山的话带来了一小段空白。 几秒的间隔后,美国代表席上的罗杰又举起手问: 「那么,应该由谁来负责天地二龙呢?」 「谁都可以——只要能自由操纵概念核武器都行。」 「谁都可以……?」 佐山表示肯定,并将周围逐渐靠近的红线扫过一遍。 「没错。说起来,这方法是有点强硬。然而概念核就是一整个世界的缩影,含有建构天地的要素,所以——只要这八路军队中的概念核武器使用者或与其对等的两个人,在八方结界确立后各自带着概念核到达中心,完成天地封印即可。反过来说——」 佐山换口气,做出结论。 「能不能让那两个人在利维坦处达阵,就是胜负的关键。」 说完,佐山举起了手并说声「可是」,扫视议场。 面无表情的他看过每一张无言的脸后说: 「或许各位会认为这很简单吧?只要直接空投概念核武器使用者就行了。」 这时,空中浮现了几个数字。 看似报时的数字,其实是时间的计测值—— 「若由top-g大阪的结界完成时间,和封印2nd-g概念核的结界完成时间推算,要完成能封印利维坦的巨大结界——」 数字停下。 空中显示的数字,让众人摒住气息。 「完成八方结界需要六十四分钟,而天地结界必须在那之后执行,所以得再加十六分钟。这八十分钟,就是我们必须与利维坦正面交锋的时间。再由此推算出击时间——」 位在德国ucat代表席上的黛安娜,接下了佐山的话。 她仰望着数字,严声正色地说: 「至少,得在明晚十点半的八十分钟前动手——加上缓冲后,非得在九点前出击不可。」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麻烦的就在这里。」 佐山一说话,图上就多了点蓝色。 出自利维坦的蓝色线 条。 仿佛是利维坦化成蓝光四处迸散一般。 「利维坦之内藏有庞大战力。从我亲眼见到的量来推测,在她的机库型概念空间里,拥有各式武神约两千五百架、各式机龙千余架,以及各式自动人偶约——」 佐山苦笑着说: 「总之敌军大约三十万左右吧。」 一听,场中窸窣传来「怎么可能」之类的声音。 或是「不管再怎么样,都不可能那么多吧」之类。 而这时,某个少女的清晰声音否定了他们的想法。 「——不想后悔的话,多估一点会比较好喔?」 声音来自佐山身旁。 有如在为「不知不觉」作最佳的示范。 东京投影图里多了两道人影。 一个穿着黑色装甲服,一个是拥有十二枚羽翼的自动人偶。 命刻和诺亚。 ● 她们的出现,让场中所有人都欲起身叱喝。 有些人迅速将手探进怀里,打算取出武器。 但他们都没有如愿。 『请保持肃静——以上。』 诺亚全身都发出声音似的说。 同时,重量从所有人上方猛然降下。 无形的重负。 「……!」 尚未站起的腿顿时打弯,在怀里找武器的人也保持原姿势向前倒下。 压来的重量之大,就像全身挂满了重锤。 但他们眼前桌上的杯或笔仍动也不动,衣服也没有滑下。 命刻和诺亚,仍旧安然站在手撑桌面或地板的众人眼前。 轻提着右手的诺亚说: 『——我让各位的体重变成三倍了,请稍安勿躁——以上。』 不过,仍然有人抗拒她的意思,继续动作。 那就是站在她们面前的佐山,以及在议场待命的—— 「上!」 佐山一声令下,场边便窜起两道影子。 身穿白色装甲服的男女——风见和飞场,迅速纵身跃起。 动作仅在一瞬之间,肉眼难以跟从。 风见展开双翼,强行克服了负重。 飞向场中。 「!」 她绕到诺亚背后,无视警告挑起g-sp2的枪尖。 同一时间,飞场正面冲向命刻。 风见的长枪当场命中,炸出打击声。 只不过是炸在飞场身上。 「咦?」 风见的惊呼,瞬时被众人的吸气声掩过。 因为,诺亚已在不觉间抱着命刻出现在风见背后。 「…………」 风见跟着转向背后的气息,但诺亚只是对她面无表情地说: 『请稍安勿躁——以上。』 遭到g-sp2击中的飞场,仍在她们头上向远处飞去。 原来这一击势必会让飞场直接撞上天花板,可是在体重变为三倍的状态下,飞场飞得既不高也不远。 他不停摆动双手,但于事无补。 他不停摆动双脚,但于事无补。 知道这时该怎么做的风见,便给了飞场建议。 「飞场——别挣扎了!」 「打、打飞我的人还说这种话!」 这时,飞场在落点附近发现了救星。 是出云。 他坐在阶梯议场桌间通道上啃着汉堡。开始坠落的飞场七手八脚地向他大喊: 「出、出云学长!」 出云点点头,撇开视线。 「你最近老是讲些同性恋笑话耶。」 「不要直接跳到结论好不好!」 飞场「哇」地加速下坠。 「出云学长!接、接住我啦!不、不要那么冷淡嘛!出云对人家好冷淡!」 「真没办法。」话一说完,出云就无奈地点点头,听从飞场的要求。 出云一手指着飞场,一手捧着肚子,亢奋地对一旁的肯亚ucat代表大喊: 「喂喂喂你快看!有白痴在飞耶!哇哈哈哈哈!」 飞场一头摔进了反应热烈的出云身旁席位,撞出三倍大的响声。 出云看见飞场的手脚还在木桌椅残骸里挣扎,便说: 「刚才够热烈了吧?可是啊,强迫观众为你捧场实在不太好吧。」 飞场登时跳了起来,甩开一身的碎片。他手握着拳,满脸是血。 「学、学长!有些玩笑无伤大雅,也有些玩笑很恶劣耶!」 「那刚才的是哪种啊?」 「呃、这……」 佐山对犹豫的飞场喊道: 「恶劣还是不恶劣!到底是哪一边!快点说清楚!说清楚!」 飞场被佐山喊得更急了,「哇」地两手抱起头来。 「恶、恶、不、恶、呃——」 飞场突然灵机一动似的转过头来,伸开双手说: 「好不恶劣!」 站在这声音去向上的诺亚,是这么回复飞场的: 『请保持安静——以上。』 「唔、唔哇!连敌人也这样对我!」 诺亚和所有人一起无视飞场,将命刻放回地上。 命刻吸了口气后整理衣袖,环视众人说: 「——各位,我今天是为了劝降而来。但在那之前……」 命刻面无表情地扫动视线,将自己周围的东京投影图浏览一遍。 图上,从利维坦蔓延开来的蓝色线条,移向表示ucat的红色线条。看见这幅画面后,她继续说道: 「为了加快各位做决定的速度,我就开一份我方的武力清单给你们吧。」 ● 佐山挺着身上重量,听命刻讲述数字。 单纯的军力数字, 然而那些数字—— 「机龙有seraph型一二一架、cherubim型四〇六架、galgalim型六四〇架; 武神有lords型三〇一架、virtues型八一四架、powers型二一〇一架; 自动人偶则有prince型九八〇〇〇具、arnh型一〇〇〇一具、angelus型一八九〇〇〇具。 总数合计超过三十万。」 轻易地流出命刻之口的数字,已在投影上化为蓝色浪潮,涌向八方。 贴在桌面或地板的人们紧盯着图。上头的东京地面已拉出蓝色线条,开始迎战红色线条。 这时,在佐山眼前的命刻,对诺亚下了解除负重的指示。 『tes。』 所有人也在此刻从重量中解放,「呼」地松了口气。 至此,佐山四周的人们已不再打算攻击命刻。 或许是感到气氛有变,命刻瞄了佐山一眼后看看周围,如此说道: 「——我没有和你们在这里起冲突的意思。现在,利维坦的力量完全操之在我,我调动起利维坦及其军力,就像你们屈指握拳那样轻松。盲目妄动,只会招来后悔罢了。」 「换言之,现在是像长寿节目『血泪人生』里面那样的温情对话时间罗?」 佐山的话让诺亚歪起头,命刻则是点头同意。 接着,命刻的视线降了几分。 「——只不过,我们要聊的话题恐怕 不怎么有趣。」 这时,有个人对命刻的话表示质疑。 「那可就不一定了。」 突出此言的,是带着八号走进会议厅的大城。 大城一进门,便立刻被一阵「喔喔」的惊叹声包围。 于是大城拉了拉衣襟,轻举双手向中央走去,而众人也笑着拍手—— 「啧,他怎么还没死啊……」 「八号小姐竟然浪费了四小时的人生带那种东西回来……」 「这家伙还把我想了很久的限定版模型扫了三、四盒回去……」 「你、你们最近是不是开始把私仇怪到我头上来啦!」 「别管那么多了,要说什么就赶快说完吧,老人家。」 于是大城「嗯」地坐在阶梯上,指了指命刻和投影上的巨龙。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你真的如你所说,能那么轻松地操纵那么大的东西吗?你就发个炮证明一下吧,这还挺重要——」 话还没完,命刻就弹响了右手指。 诺亚跟着轻轻颔首。 下一刻。 大家都看到了。 会议厅中心的东京投影图东南角,有个建筑物突然不见了。 是东京铁塔。 投影中那座绿色高塔消失的瞬间,一名操作投影圆桌的自动人偶轻声说道: 「包覆利维坦之概念空间内的东京铁塔……已遭到消灭。」 『tes。』h诺亚点头道。 『利维坦和诺亚是完全同步动作。因此,此处这个拥有自动人偶外形的诺亚,也将自己视为命刻小姐手中的武器——以上。』 「原来如此。」 佐山点点头,转向大城。 「你是专程来耍宝的吗,老人家?你两句话就害得概念空间里的东京铁塔蒸发了呢。」 「咦?是、是我害的吗?」 「哈哈哈——不然还会是谁?」 议场内所有人也对大城投以怨恨眼神。 大城「咿」地摔倒在地,撞上阶梯滚了回来,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八号问: 「八、八号,你也会用他们那种眼神看我吗?」 八号无视大城,从围裙摆下抽出拖把,背对着他拖起地板来。 「八、八号!你都特地带我回来了,怎么不顺便帮我说句话啊!」 「非常抱歉,八号现在闲到忙着打扫,没时间做那种事。」 「要扫到什么时候?」 大城在地上跪坐着问,而八号仍然头也不回地说: 「直到清完垃圾为止。」 「你说的话……是不是含有什么比喻啊?」 「tes.——是的,绝对没有。」 「哪边?你的意思到底是前面还后面?」 八号背对他,继续拖着地。 「大城先生。您真的希望我回答吗?」 众人再次无视趴在地上假哭的大城后,命刻对大城瞄了一眼。 「你们的口味还真重。」 「——你们还不是一样!」 命刻被众人吐槽得「呜喔」地后退,诺亚跟着出手扶住她。 诺亚面无表情地说: 『命刻小姐,您不必在意他们的说法。我们过得如此低调,他们究竟是凭什么说我们重口味的呢——以上。』 「啊,嗯,你说得对。我们中餐也只是简单吃个蔷麦面就解决,日子过得很低调。」 「从天上那团东西来看,你们的低调还真是巨大呢。」 命刻轻咳一声,打散佐山的感想。 接着她看向佐山,伸手划过身边的立体投影说: 「——总之,我们的概念空间里已布下数万武神和自动人偶,各个都披挂着白色装甲。不知道你们的总战力——」 佐山先说声「你们已经都算好了吧?」,然后明确地说: 「——一亿万人。」 「……其实你是个笨蛋吧?」 「呵呵呵,被我军压倒性的马虎力吓到动摇了吧?」 命刻立刻抗议地对诺亚使个眼色。 于是诺亚伸出右手,屈指两次后说: 『根据预测,low-g现有七万军力,到明晚九点时将增至二十一万——以上。』 「真是不懂得作梦。」 『诺亚本来就没作过梦——以上。』 「那还真是遗憾。」佐山抱起胸说。 「梦可是种好东西啊,诺亚。在梦里,可以见到新庄同学一面无谓地抵抗,一面摆出高难度的姿势——不对,那全都已经变成现——」 「哇——!」 厅门猛然大开,有个人又叫又跳地闯了进来—— 「啊!等、等一下!为什么要拉我出去啊!抗议!抗议抗议!我要上诉——!」 接着立刻被拖出门外。 佐山朝门口一瞥,轻描淡写地表示: 「哎呀呀,梦境成真了呢。」 「你还是先去挂个急诊吧。」 之后,命刻双手抱胸,说出身边红蓝双方的总数差距。 「若单纯比较数字约为三比二,我方为上。」 但再乘上武神和机龙的战力,利维坦方自然是压倒性地有利。毕竟,即便聚集了当下全g的武神和机龙,或许还不足她们的十分之一。 而命刻就像是早已看透了这点,向佐山这么说: 「所以,我才来这里劝你们投降,希望你们放弃抵抗。」 「为什么呢?」 命刻依然不带表情地回答: 「如果你们放弃抵抗,至少还有机会和家人度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能在新世界诞生而毁灭时带着美好的回忆,应该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至于我,也会和你们一样,在新世界以某种形式重生。如果你们不愿意——结果会是这样喔?」 她伸手一指。该处表示ucat的红线,正受到蓝线的蚕食。 如火如荼。 红色的迅速消失,让场中众人一片愕哑。 怀疑自己是否真能与其一战。 然而,佐山不为周围动向所撼,直视命刻双眼说: 「我明白了——不过像你这样直接侵入敌阵劝降,还真是豪气呢。很有自信嘛。」 「普通而已。无论如何,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有胜算?」 「那我问你——你真的以为自己赢得了我吗?」 佐山的问题使众人不禁摒息,而地上的大城—— 「御、御言!不可以挑衅——!不可以!」 「别紧张,今天是对话时间,是劝降和宣战的日子呢。所以我也只会这么说而已——明晚十点半以前,我们会阻止利维坦重建正概念。」 「看了我们身边的模拟结果,你还以为你办得到吗?」 命刻的话,再次加深了弥漫场边的沉默。 这片寂静的成因并不复杂。 包围佐山的东京投影图已被蓝线完全淹没,不见一点红色。 若此投影上的模拟结果正确无误,利维坦军团已然将ucat所有兵力吞噬殆尽。 依然站在战场中心、蓝色中央的,便是命刻。 她说: 「——如果你只是嘴上逞强,一切就结束罗?」 但佐山没有回复命刻的质疑。 沉默,是佐山唯一表现的 态度。 因为双方的宣战到此已结束。 故命刻有所领会似的垂眼、闭目、低头。 「有话到战场上说是吗——我明白了。」 她闭着眼仰起头,平静地说道: 「……我们就在明天这个神圣的日子,好好打一场赌上世界的战争吧。」 说完,命刻和诺亚都突然消散了。 不是消失。 「——?」 她们的形体崩溃了。 一阵沙瀑般的声响后,她们的所在位置只剩下一堆白色。 见状,坐在地上的风见皱眉问道: 「……盐?」 「是啊。」佐山点点头。 「多半是操控重力所做的拟态替身吧。竟然用盐来玩自己的角色扮演,可真是周到又过剩的演出。不过——」 他挪动双腿,走进东京投影图中。 来到她们原在的利维坦正下方,踏上盐堆—— 「——刚才那些话,就是她们的宣战布告吧。」 这低语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只是将紧张披在身上。 于是佐山再度开口。 他让话声沁入众人体内,仿佛要化解紧张一般。 「谢谢她们带来一段这么有趣的余兴节目,那么——也该切入正题了。我有个主意,能够打破这片掩盖整个东京的蓝色。」 佐山在场中所有人的注视下举起了手。 蓝色的东京随即绽出花朵。 几个红色的力量,突然涌现在东京之中。 量虽不多,但确实存在,令众人喧哗起来。 「现在,我就让各位看看我所预想的战场,也就是——所有人都能够和我一样的神之战场。在场的各位,你们必须记清楚一件事——这场『全龙作战』只有一个目的。」 佐山对众人起誓般的说: 「无论如何都不许让利维坦侵害现实的领域。」 ● 新宿车站一带,充满了属于夜晚的光芒。 站前的钟,标示着凌晨四点二十二分。 虽有行人,往来却不热络。顶多就是几个准备搭乘首班车的西装男子走向车站,不然就是在外狂欢了一夜的年轻男女们,为了避寒而在冷清的店家间进进出出。 不过,也有些和他们全然不同的人影。 那是群身穿工作服和蓝色夹克的男性。 他们散布在遭计程车占据的转运站周围。不只是站前广场,东、南、西口的巷弄里,也停满了大型卡车。 卡车货斗里装有许多铁管和木板—— 「竟然会为了绕着新宿架设露天舞台,把整个新宿中心管制成徒步区啊……」 风见的母亲在西口小广场上喃喃低语。 穿着大衣的她,拿热水瓶倒了杯茶,递给身边的男性——她的丈夫。 「从晚上九点管制到十二点啊,真有你的耶,爸爸。」 「没什么啦,毕竟我策划了好几年,以前在这里拍警匪连续剧时认识的人也帮了不少忙嘛。你还记得那个老是靠直觉猜犯人的『强运警探·发动篇』吗?」 风见之母一听,跟着苦笑。 「记得啊……那时候,千里还很爱看爸爸的节目呢,例如那个很受欢迎的动画卡通。」 「你是说性骚扰食品英雄动画『大包超人』吧?反派首领是跑业务主义者『外勤带菌人』,而他那些『霍乱人』、『爱滋人』之类名字超直接的病原体怪人手下,大部分可都是千里想出来的喔。」 「不过节目没两下就被撤掉了呢。」 风见之母的话带来了一段沉默。 由于通常在这时帮腔或吐槽的千里不在,风见之父只好自己轻咳一声,开口说: 「反正从那之后——我就很想体验占领东京的感觉了。」 「哎呀,那时候你就想用歌声来占领东京啦?」 风见之父跟着「哈哈」苦笑两声。 「要是千里知道爸爸今晚变成了独裁者,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应该会跑来把你打醒吧?」 「这、这太伤人了吧!」 在风见之母说「会吗」之前,有个高大的身影从车站方向走来。 见到那在白西装外披了夹克的男子,风见之父立刻起身上前。 「这不是出云先生吗,什么风把您吹来啦?该——该不会是用超能力找到我们的吧!」 「那还用说吗!超能力光线哔空——!」 「中年防护罩——!看我的男子汉光线哔隆——!」 「没用!咻啪——!啊,这个是麻痹光线,换你。」 「喔好——哈哈哈!一样没用!梅哟梅哟梅哟梅哟梅哟~」 风见之母脱下鞋子,往发着怪声上下抖手的风见之父头上甩下去,痛得丈夫弯腰抱头。 之后她笑咪咪地说: 「你们两个在那边摆什么鬼姿势啊?想吃妈妈的巴掌吗?」 「唔……甩、甩巴掌就可以吗,妈妈?」 「总之你们两个不要再讲只有男人听得懂的话了,用正常人的方式讲话!」 「好好好。」 风见之父打直腰杆转向出云,烈问道: 「您是来办公的吗,天都还没亮呢?」 「没有啦,只是飞来东京处理一点事,在半路上听说这里要办些很有趣的活动,就顺道来看看了。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烈左右看了看夜下的车站,发现有几辆装满资材的卡车躲在巷弄里。 「好像在做坏事一样耶,真是太棒了!」 「哈哈哈,您看出来了吗?出云先生不输年轻人呢!」 「哎呀,当然看得出来呀,就是占领东京的感觉嘛!」 风见之母眼带疑惑地歪着头,完全不了解烈是从何而知。然而两个大男人已经完全聊开,谈起了舞台位置和灯光音效变化的时机。 聊到一半,烈抱胸笑着问。 「难得要占领东京,怎么不找我商量商量呢?」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感觉上,那样有点像在利用令郎和千里的关系呢。」 「的确是啦。」 两名男子双双苦笑。 「那么,风见先生,您打算办个怎么样的节目啊?」 「这个嘛,就是请来世界各地的歌手,同时在每个舞台疯狂地热闹一下这样。要让观众光是走在新宿街上,就有环游世界的感觉。」 「是因为夫人也要上台吗?」 一听,风见之母瞥了丈夫一眼。 而风见之父也跟着点点头。 「这个嘛……」 「哇,别卖关子啦!我家有夫人的lp唱盘耶。就是『反正人,家·只有十七岁~啾啾』最后学鸟叫那条。」 风见之母立刻「咿咿咿」地蹲成一团。 见到风见之父也赶紧蹲下救人,烈过意不去地搔搔头说: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夫人对那首歌有阴影。那我就换成夫人开始自己作词作曲以后的『没有人~会想~看我一眼~我的前世是豌豆花~』——」 「好痛好痛啊——!」 风见之母就像受到驱魔仪式般抖个不停,不过她勉强还能说话。 「出、出云先生!请不要再揭我的疮疤了!」 烈面露不带刺的微笑道 歉: 「这可真是抱歉。或许那对您而言是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不过我们这些听众还是听得很开心呢。我想,您大可不必刻意否定自己的过去喔?」 「对对对,对呀妈妈!出云先生说的很对啊!就像那条『没有人~这辈子的~痛苦回忆~比我还多~』也是非常非常好的歌啊!」 「好痛好痛啊——!而且爸爸!那条是你写给我的吧!」 风见之父大梦初醒似的一愣,接着—— 「对喔,那是我被白痴上司气到脑充血时写来诅咒他的歌!可是我在寄给上司之前不小心弄错,塞到妈妈的生日卡片里了。」 「对呀,结果爸爸把写了『今后白天晚上都要用力爱我喔?』的卡片给了上司,人家就莫名其妙辞职了呢。」 「哈哈哈——都是托妈妈的福!」 风见之母把手中的空热水瓶往丈夫头上砸去,敲出悦耳的声响。 而这时,烈已往车站走去。 「——您这么快就要走啦?」 「是啊。」烈没回头,挥手应道。 接着他又说: 「期待你们的节目罗。我也有些轰轰烈烈的事要干——希望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第二十章『上台的一步』 脚步如此自然 让人忘了每一步有多重要 及时发现了也只是腼腆的继续 ● 十二月二十五日。 横须贺港的上午正缓缓流逝。 原先设于地下概念空间内的美国ucat基地,已为了对战利维坦而迁至地面,做为军资转运基地。 来自美国本土的战力,也是由此进入涵盖和维坦的大型概念空间。 自横须贺至东京的东侧天地间,已经设下了长达五十公里的概念空间航道。各式舰艇、战斗机与机龙,都在进入概念空间后解除匿踪,并在横须贺补充整备之后,朝向包围利维坦的八处阵地移动。 动作迅速而确实。 持续不断的巨响,将概念空间内的港口震个没完。 港中一处大型特殊机库里,有许多的影子。 机库已改造成宿舍,目前里头有数十人,还有两个庞然大物。 一个是红蓝白三色的机龙,另一个是白色的大型武神。 一名女性坐在机龙脚下,望向室外。 她看着灰色运输船在半开的机库门间逐渐慢下,开口说: 「除了从厚木调来的飞机之外,欧洲跟中国方面的战力好像也从入间与横田集中过来了呢。亚力士,你怎么看?虽然我们现在被软禁在这里就是了。」 机龙亚力士听完问题后,将头稍稍转向了她。 『——和他们合作就能出去啦,龙美。只要吾等愿意配合,便能既往不咎——那可是赫吉义父担任他们的情报顾问换来的条件呢。』 「义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帮他们呢?」 听见龙美没有起伏的声音,亚力士沉默了片刻。 龙美则是以叹气声填补了这段空白。 她将身子弯向立起的两膝之间,手往前直伸,叹了口气,最后将脸埋进双臂之中。 「我最怕这种心理问题了……」 『吾辈也不喜欢,只是……』 「只是?」 『说不定,义父大人比现在的吾等都要接近命刻。』 龙美听了定在原位,头也不抬地问: 「接近?你是说……义父正打算用过去同一阵线、等同亲人的身分,来阻止命刻想用改变世界来让诗乃重生的事吗?那为什么是『接近』呢?」 『吾辈的意思是,义父的视线从没离开过命刻。』 亚力士直截了当地说: 『龙美……至少到现在为止,吾等从未正视过她的感受,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肩上了。』 「无论如何,已经来不及了。」 龙美慢慢站起,看了看周围到处坐着、倚在墙边的人们。 「诺亚在保卫自己时,会启动数以万计的大军。大家都知道,一旦那支军队主动出击,场面会有多么恐怖吧——现在就是那个『一旦』呢。」 说完,她从打直的背后抽出了一把刀,并对它投以无奈的笑容。 「竟然连身都不搜,简直是把我们当自己人了。但是——」 龙美注视着刀,很快地,眼前的刀尖颤动起来。 幅度愈来愈大—— 「……!」 手一松,钢刀便从掌中滑下。 『龙美……』 听见水泥地迸出金属声后,亚力士问了一声。 「看见了吧。」龙美看着被左手按住的右手腕,点点头说。 右手仍在细颤。 「昨晚输给龙司以后,我就好像哪里不对劲了一样……一握刀就会怕得发抖。」 突然,她的右掌中浮出一条红线。 线条逐渐加宽,渗出红色圆珠。 龙美并未擦去手上的颜色,便继续说道: 「现在的我,连之前最拿手的防御技巧都不太行了呢。」 右手一握,挤出的颜色便滴落地面。 之后,她的左手沿地滑过。 「那亚力士……你怎么样呢?」 龙美手里有个从地上捡起的物体。 一根螺丝。 「你的身体……不是从昨晚开始就加速恶化了吗?」 龙美的眼睛,始终望着门外那即将攻向东京的船舰与机体。 而她的口,则有如要将心留在这里似的低语。 「已经失去战斗理由的人,能够去见现在的命刻吗?」 ● 相较于往常,今天的中午相当地安静。 来自日本各处基地或海港的各国ucat部队,此刻正分别前往东京周边的八处指定地点部署战力。 涵盖利维坦的概念空间附近还有几个小型概念空间,这些部队就在那里整顿阵容。 东京西侧,三鹰车站前的第七阵预备区,便是其中之一。 大量战车与战机以站前广场为中心,停满了整个概念空间。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听取简报,确认进入利维坦概念空间的航道与路线。 而三鹰车站中,日照良好的第一月台西端上,有八道人影。 一群身穿白色装甲服的年轻男女。 他们围桌而坐,享用着迟来的午餐。 一名短发少女用吐司和生菜作成三明治,开口问: 「希欧啊,美国ucat发了圣诞礼物激励士气吧?你抽到什么?」 希欧一面将金属保温盒内的煱烤海鲜盛进盘里一面回答: 「有啊,风见姐姐。希欧拿到的是圣诞节蛋糕啦……」 「不错呀,还挺吉利的。」 「对啊……那是个为了不让我们饿得没力气打仗而特别制作的超脂肪蛋糕,一个就有三万大卡,所以我趁着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带来了。你们看,就在——为什么大家都在看别的地方呢?咦?咦?原川大哥?」 「别扯到我身上,我正忙着摄取米饭呢。」 「讨、讨厌啦,只是看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说完,一名高瘦女子看向希欧摆在桌上的焦糖色大型圆柱体。 写上「happy "mas」且湿亮得有些过剩的巧克力板,让她疑惑地歪着头问: 「希欧,这可以吃吗?」 「对、对呀!美影姐姐,你想吃吗?」 美影身边的少年立刻「哇」地大叫,从背后抱住美影的胸部说: 「不、不可以啊,美影姐!要是吃了那种东西,体重会暴增到令人悲伤的数字啊!」 「可是龙司,不帮希欧吃的话,她就得一个人全部吃完罗。」 「……看来大家都预设希欧要自己全部吃完了呢。」 一听,众人又别开视线。 坐在西边的黑发少女,拉了拉头上顶着小动物的少年袖角说: 「喂,佐山同学,眼睛不要和她对到,我们会被拖下水啦!」 「呵呵呵,新庄同学。就算再丰满一点我也不会介意喔?」 「咦?这、这样啊。那佐山同学……你会希望我的胸部或屁股再大一点吗?」 「不会,只要新庄同学别大意,我怎样都爱。」 「真的吗?讨厌啦。」 魁梧少年白眼看着他们打情骂俏,伸手指了指。 「喂喂喂。千里啊,这两个笨蛋的病情比昨天还严重耶。」 「我、我哪有怎样啊,出云学长!」 「哈哈哈,脑子有病的人都会那样辩解的。你怎么不多 学学我呢?」 新庄勒紧了佐山,但众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样的发展和佐山缺氧得发紫的脸,对他们而言都是稀松平常的景象。 而风见则是侧眼看着他们说: 「对了,今天上午我去宿舍房间叫人,发现有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是谁喔?」 「咦?啊,那、那是……」 「哎呀呀,新庄同学,你已经忘了吗?你因为害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们通宵检查到你变成切也没停呢。」 「哇啊——!」 希欧一面看着众人吵吵闹闹,一面偷偷将蛋糕切成八等分。 ……要肥就大家一起肥,大家一起肥…… 「没错,大家有难就该同当呢……!」 「……希欧,你怎么打从刚刚起就抱着某种邪念在切蛋糕呢?」 「咦?为、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她一转头,沾在刀上的鲜奶油也跟着滴在桌上。 滴在白色桌巾上的鲜奶油瞬间—— 「唔、晤哇!怎么扩散成这样,这也太油了吧!又不是恐怖电影!」 众人哇哇大叫着退离桌沿三十公分。 希欧因此大受打击,从蛋糕盒内拿出蛋糕师傅的留雷卡。 「……这是本人为了向近年不长进健康食品宣战而做的超脂肪蛋糕!如果吃了还没事,代表您真的健康得没话说——『油汉·a·油腻腻』。」 希欧的声音让众人不知怎地低下了头,只有原川背对着她说: 「……看来是德国人的名字呢。希欧,你就努力吃完吧。」 「为、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希欧抓住原川的装甲服下摆使劲一扯。 「这、这又不会怎样,只是一点点脂肪而已嘛!原川大哥你看!」 希欧用汤匙挖起一点鲜奶油,弹向车站内的鸽子。 鸽子立刻上前,啄食起沾在水泥地上的褐色膏状物。 于是希欧对众人说: 「你、你们看,野生动物没有人类那种无聊的顾忌,吃得多开心啊!所以真的没什么好怕的喔?吃嘛?跟野人没两样的大家一定没问题!」 「……希欧,只有在提到老人家或飞场老师的时候,才能拿人类和野生动物相比。还有,有空记得回头看看。」 希欧「咦」地转头一看,发现每一只鸽子都肚子贴着地,低头窝着。 「怎、怎么会这样?快、快呀,小鸽子,快点开心地飞起来呀!快飞!」 但鸽群却转过身去,然后不支倒地。 希欧背后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唉,希欧真可怜,吃完这堆以后就要变成肥仔中的肥仔了……」 「肝脂肪一定会像那些鸽子一样喷个不停吧……」 「千里啊,要是吃了那些热量,要运动多久才烧得完啊?绕地球一圈吗?」 「你也真是的,不要突然问那种人类办不到的事啦,而且那是希欧的喔。」 ……现、现在每个人都在跟希欧保持距离呢…… 希欧悄悄瞄了背后一眼,众人已笑盈盈地继续用餐,不过—— 「为、为什么只有蛋糕靠近希欧了呢!」 大家依旧面带笑容。 「啊,佐山同学,这个橘子酱好好吃喔。好吃到让人想说橘子酱的冷笑话耶。」 「哈哈哈,新庄同学,那就说吧。」 ……竟、竟然想敷衍过去! 希欧觉悟了。 她颓丧地坐回自己的位子,拿起纸盒盖住蛋糕。 此时出云问: 「要收走啦?」 「对呀。以后希欧……再找机会请大家吃。」 眼神冰冷的希欧沉下脸这么说,让众人笑容为之一僵。 风见喝了口乌龙茶,开口表示: 「希、希欧?人生在世,一定要有舍弃痛苦回忆的勇气喔?例如把那个当蜡烛烧之类的。」 「说不定大家起床以后,会发现嘴里多了点东西呢。」 希欧对冷汗直流的大伙儿挤出笑容,幽幽说道: 「以后各位吃东西的时候,一定记得要检查里面塞了什么喔?还有,在阴暗的夜路上千万不要张开嘴巴喔?」 「这、这恐吓还真恶心……」 听见新庄这么说,希欧的肩也慢慢垂下,接着她手贴着眼角呜咽起来。 「希欧、希欧也不想接受这么悲惨的命运啊……」 「……你听见自己抽到蛋糕的时候,明明高兴得跳起来了。」 「那、那是因为,那个……!」 「这样啊……那就没救了。」 「不、不是啦,那时候希欧还不知道里面是这样嘛……!」 「也就是疏于防备呢……」 「就说是——为、为什么大家都要欺负希欧呢!不要看其他地方啦,原川大哥!」 「平常就是这样子啊,你忍一下吧,希欧·山德森。」 原川都这么说了,希欧只好两肩一松,叹了口气。 平常就是这样。对,的确很平常,可是—— ……说不定,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呢。 ● 希欧心里明白。 这样的聚会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谁都没有说出口。 然而,也是因为明白这点,大家才会聚在这里。 到了晚餐时间,全员都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 此后或许没有机会聚在一起了。 这么一想,自己这样被整也算是无比宝贵的—— 「……才怪,希欧竟然差一点点就当真了。但这根本是两回事……」 「你干嘛对空气说话啊?生病了吗?没救了吗?那好吧,你继续。」 「原、原川大哥最近怎么都这么快就下结论呢!」 这时,设在三鹰站前的大时钟指向了三点。 众人的手表跟着发出电子音后,出云望着天说: 「再六小时啊……」 佐山跟着说: 「明天这个时候,世界已经变了个样吧。」 「那会变成怎样呢,佐山同学?」 佐山回答: 「嗯——整个世界应该已经被我用新庄同学的圆煽概念圆煽化了。」 新庄拿起带壳的水煮蛋,笑咪咪地将蛋尖砸在佐山的太阳穴上。 水煮蛋迸然碎裂,原先坐在椅子上的佐山也跟着横倒在地。 「啊,抱歉,一时找不到东西敲呢。谢谢你罗,佐山同学。」 ……好凶狠的吐槽呢……专家果然不同凡响。 接着希欧心念一转—— 「那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战况应该会很激烈吧。」 顿了一下后,她鼓起勇气问道: 「概念核武器会有用吗?」 风见想了一下后,看着出云的脸,点点头说: 「概念核武器呀……如果是利维坦吐出来的杂兵应该还过得去吧,就算不行——」 她笑着转回头,以依然正经的眼看着希欧。 接着,风见仿佛在确认似的看了看希欧与她身边的美影和飞场。 「听美国ucat说,你们好像有什么小秘密嘛。」 「风见姐姐你们也有吗?」 「还好啦……实际 上,我们上次的攻击也没对利维坦造成伤害。不过——」 风见伸伸懒腰,看了看众人。 「大家总有些点子吧——是不是啊,佐山?」 这句话的对象,是刚坐回椅子上的佐山。 他拨开装甲服的手上戴着圣乔治。 希欧也知道,佐山与命刻战斗的时候,圣乔治虽然能够击碎对方的再生贤石,却无法将其完全消灭。 新庄也跟着问: 「你不担心吗,佐山同学?你的圣乔治——」 佐山点点头,对着新庄轻握两手的圣乔治。 「嗯,没什么好担心的。因为……我已经发现圣乔治真正的使用方法了。」 「……咦?」 众人也和新庄发出同样的声音。 那是什么意思呢?希欧和众人一起疑惑地望着佐山,而他则是笑着回答: 「那还是新庄同学写的小说告诉我的呢。」 「小说?我、我写了什么佐山同学不知道的事吗?」 「有啊——比如说,要是我的手指深深掐进屁股里,会让人不禁想呻吟;虽然肚脐很敏感,可是摸那上下的线会让人更酥更麻之类的——」 「呜哇——!」 满脸通红的新庄虽想阻止佐山,但众人却早一步扑了上来,压制新庄。 「来吧,佐山!你尽量说!把新庄告诉你的事一五一十大声说出来!」 「哇~我也好想听喔。」 「呜哇——!大家想听的根本不是圣乔治用法而是其他部分吧!」 希欧也在按住新庄的手之余,耸耸肩微笑着说: 「呵呵……怎么会有那种事呢?好,佐山大哥,快告诉希欧怎么制造小宝宝吧!」 「呜哇——!」 新庄扯破喉咙大叫。 「放、放开我!快放开我啦!再不放开我,低级的猥亵时间就要开始了……!」 「最后那句话居然还是五七调呢,新庄同学。放心吧,总之世界是不会毁灭的。」 「真、真的吗?」 佐山点头。 「是啊,因为我还没喝到新庄同学的间接接吻果汁呢。」 说完,佐山不经意地往桌上一看,发现了新庄碰过的纸杯。 「哎呀,说汁汁到。」 众人「哇」地抢走纸杯,对着动弹不得的新庄说: 「新庄!新庄!快把它喝完!要是被佐山喝掉害他对世界不够执著,那可就惨了!」 如果世界是这样保住的,那也很糟糕吧?希欧不禁心想。 于是,虽然嘴上不情愿,但那杯果汁还是消失在新庄的肚子里了。 被逼着一口气灌完果汁后—— 「——呃啊,好、好了吧,佐山同学!快告诉我们圣乔治真正的使用方法……!」 佐山「嗯」地点点头。 「好想续杯啊。」 听见佐山的要求,众人笑着对彼此使使眼色,向压在中间的新庄—— 「咦?啊,你、你们要做什么!哇!这是陷阱啊!你们都被佐山同学骗了啦!」 在哇哇呀呀的吵闹声中,希欧手按着新庄,心里想的是—— ……的确和平常一样呢。 虽然这愉快的残忍互动问题也不小,不过—— ……好希望这样的时间能继续下去喔。 就这样,新庄欲拒还迎的哀嚎响遍了冬日的天空。 ● 命刻躺在夕暮的天空下。 全龙的额头上。 昨晚命刻睡在靠近头部的居住区一室,但空无一人的感觉令她辗转难眠。 或许是因为如此,在用过诺亚合成的餐点后,便有一股浓烈的睡意—— 『您睡得非常熟呢——以上。』 如诺亚所言,命刻熟睡了一段时间。 她坐起身来,收拾诺亚为她盖上的毛毯,之后扭扭肩说: 「这里有大气防护,日照也好,就像温室一样。」 『很舒服吗——以上。』 命刻答声「是啊」,并看着诺亚拍拍全龙的额头。 「你真的是……为了改善人类生活而诞生的机械呢。」 『现在是只为命刻小姐一人——以上。』 「说得也是。」 但命刻随即改口说不。 现在的她,正面向设于全龙额心的玻璃柜,注视其中的少女。 「我们还有……诗乃。我要做的,还真是可怕的自我满足。」 诺亚『tes.』地点头,接着—— 『障碍开始靠近了——以上。』 「来啦?」 『tes。』诺亚回答。 放眼俯瞰,利维坦的底下和周围有许多白影。 他们是一大群有翼的自动人偶、站满道路的武神以及在空中巡航的机龙。 外型和仍在利维坦体内待机时有所不同。 「你以建构当中的正概念改造过了吧。」 『这是获胜的必要手段——以上。』 诺亚说道: 『一切都是为了鸣响钟声——以上。』 「是啊。」 语毕,命刻站了起来。 她在暮色下观望四面,环视这个以新宿为中心的世界。 「尽管来吧,来听诺亚鸣响的钟声吧。今天乃是圣人降世的日子,欢庆之日。最适合聆听钟声了。」 没入西山的夕阳,也被命刻看在眼里。 还来不及叹气就骤然消逝的余晖,代表—— 「——决战之夜,就要开始了。」 最后一道阳光也在这时散去,在空中留下朱红的渣滓。 冷风渐强,光线渐弱。 世界正走入夜晚。 ● 十二月二十五日晚间八点四十分。 由东京新宿车站向外半径十五公里的圆圈上,同时有八处动静。 这是开战的序曲。 概念空间内,飞机和战车在街上列队,机龙们也在宽敞的停车场或高架桥上抖动身躯。 战场分为八区。 它们围绕着新宿,分别由八项宿有界龙的概念核武器镇守。 各概念核武器都分配了合适的使用者—— 第一区:北 :北区  :由飞场负责持用穿龙锥神碎雷。 第二区:东北:荒川区 :由鹿岛负责持用破龙剑十拳。 第三区:东 :墨田区 :由希欧负责持用轰龙雷暮星炮。 第四区:东南:江东区 :由佐山负责持用降龙弹四龙珠。 第五区:南 :目黑区 :由风见负责持用贯龙枪g-sp2。 第六区:西南:世田谷区:由布莲西儿负责持用断龙剑格拉姆。 第七区:西 :杉并区 :由出云负责持用斩龙剑v-sw。 第八区:西北:练马区 :由阿夫拉姆负责持用屠龙枪s-sp。 至于天地封印,则由第四区的新庄和佐山分别以瓦姆纳比和穆可奇执行。 瓦姆纳比为天,穆可奇为地。 这两道敕令封印的设置点,即为新宿车站上空的利维坦之上。 根据推测,若在利维坦上下设置等距的封印壁,将其定于中点,便能在封印稳固不倾的状态下制止利维坦。 为了完成作战,佐山和新庄必须协同各方代表接近利维坦,再以机龙或其他方式强行登上。 观测画面上,能清楚看见利维坦中的命刻和诺亚。 若能撑过利维坦方的攻击,在十点半前完成十方封印及宣诏作业,便是ucat方胜利。 相对地,命刻和诺亚只要在这之前破坏任一方的封印及宣诏作业,即可宣告胜利。 确立天地封印的部分,将是最大难关。 设置点在利维坦上,代表佐山和新庄必须与命刻及诺亚正面交手。 简言之,能否击败她们并确立天地封印,就是胜利的关键。 各国ucat及各g战力,也将在这场战斗中支援佐山等人。 现在的ucat,已是纳入ucat后备军与学生的多国籍、多职种混编军。 加上各g战力后,甚至可称为无界混编军。 平时穿西装办公的人、穿工作服维修车辆的人、穿制服操作收银机的人、农夫、清洁工、警卫等,全都站在这里。 若不是这一战,他们现在都该回到家中,和家人共享圣诞之乐。 但他们全都换上了各自的武装与装甲服,站在这里。 ● 八点四十一分。 在各据点完成整备的人们,听见通讯器传出佐山的声音。 众人在黑暗和灯光下默默地吐着白气,聆听那英毅的话语。 『早安,各位——世界清醒的时候到了。』 众人侧耳听着。 『有个找不到伴的傻子跑到了天上,准备毁掉所有人的愉快夜晚。这次的任务,就是打倒这个傻子,让良宵继续下去。可是,各位务必记住一点。』 佐山说道: 『她,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倒影。』 一听,众人无不止住呼吸。 黑暗吞噬了白烟,只留下佐山的声音。 『每个人,都会因为痛失所爱而愤怒,也会希望有人能够消除那延续多年的记忆和痛苦——换言之,她只不过是替我们动手,做那些我们自己办不到的事罢了。所以,希望各位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那就是—— ● 八点四十二分。 佐山在部署于江东区有明的军阵最前端,将代替通讯器的行动电话贴在耳边,轻声说: 「那就是——在我们战胜之后,别去追究户田·命刻的任何责任。」 ● 同一时刻,佐山身边的新庄听得睁圆了眼。 「这是……」 斜仰一看,佐山仍直视前方,平静地说着: 「各位听清楚了吗——她想否定这个世界,但我不想斥责她,也不想原谅她。我要她知道,我对她的想法不感兴趣,只想让她自生自灭。」 所以—— 「假如在场的各位,有谁认为死在她手下只是白白牺牲,那就立刻离去。如果想惩罚她、处死她,就先从惩罚自己、处死自己开始。至于理由为何,我就再强调一次——因为她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倒影。乍看下似乎没有人肯陪她欢度今晚,然而实际上我们已经邀她共舞。因此——」 众人倾听。 「别被自己的舞伴杀了。她的仆从可是会拼了老命保护他们的公主,不让我们接近呢。」 ● 八点四十三分。 没有一个人因为佐山的宣言而移动半步。 谁也没逃避,谁也没退缩。 各通讯器也似乎接受了这份心意似的,如此播放佐山的声音。 『——各位还真是好事呢。』 接着—— 『我也一样。』 ● 八点四十四分。 搭上山德斐洛前,希欧在挂载特殊配备的蓝色机龙旁,向原川讨一个出击前的吻。 原川没有回答。 不过,在进入驾驶座之后,他便以态度回应了少女的要求。 ● 八点四十五分。 希比蕾在飞场检查完荒帝的次要武装后,问起有关美影进化的问题。她想知道,飞场是否明白美影在进化贤石遭龙美破坏前的进化状况。 而飞场是这么回答的: 「就是美影姐的身体已经能怀孕了吧?」 美影跟着红着脸微笑,「嗯」地点头。 ● 八点四十六分。 手持g-sp2的风见,收下了一根开发部配发的细铁管。 她向对方的「以防万一」一词点点头后吐了口气,拿起手机就拨。 「——觉?」 少女顿了一下,又说: 「喂,要打世界大战了耶,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 八点四十七分。 出云将v-sw扛在肩上,把同样由开发部配发的铁管挂上腰间,同时用肩膀夹着手机。 「——那你自己呢?就快上场了吧?」 ● 八点四十八分。 利维坦额上,命刻背对着诺亚抱胸伫立。 她在诺亚投出的东京立体投影上,检视着标示自军部署的白光。 「来吧……决定世界未来的时刻已经到了。」 ● 八点四十九分。 诺亚对命刻的话颔首回应之余,计算正概念创造完成的时刻。 计算结果为今晚十点三十分十八秒。 『诺亚的钟就有劳您了——以上。』 之后,诺亚对化为利维坦的自己下令,统御全军。 『各团队需彼此合作,以自身判断达成歼灭敌军之目的——以上。』 ● 八点五十分。 设于各地的装置正维持着巨大的概念空间,借以包围利维坦自身制造的概念空间。这时,它们的管制人员,探测到了概念空间内的贤石反应开始移动。 他们提升能量输出,加强概念空间边界的强度,并向各军回报利维坦已经出兵的消息。 天使、武神和机龙皆已展翅行动。 ● 八点五十一分。 概念空间外的现实世界里,设于东京新宿街头的舞台点亮了灯光,人潮大举涌上路面。 乐器调音声尖锐作响,众人也宛如要对抗寒意般喧闹起来。 有如庆典的前哨。 ● 八点五十二分。 东京西侧的秋川市,辽子在田宫家里看着新宿的电视转播。 要了杯茶后,她说: 「孝司——要开始罗?别忘了顺便拿些茶点过来。」 「那种事不用叫我做吧,姐!」 人在厨房的孝司叹了口气。他打开窗子透透风,望向天空。 密云盖月的夜空。 ● 八点五十三分。 东京北侧,田无町某户独栋民家中,鹿岛的妻子,奈津正在装设遮雨门。 声音让她幼小的孩子好奇地醒来,因此奈津放下还没装完的遮雨门,过去查看。 奈津抱起孩子哄着,同时看向玄关。 那里有个系上红色缎带的大纸团。 「三轮车还太早了吧……」 奈津无奈地笑了笑,抱着孩子走到纸团边查看。 寄件人栏上,写的是 奈津娘家的地址。 ● 八点五十四分。 散布在利维坦周边的三种有翼自动人偶、三种武神和三种机龙,分别依照机能及特性前往自身应处的位置。 他们身上刻有其蓝本的名称,那同时也是他们的称呼。 全都是天使的位阶名。 这时,他们低垂双目,开口说: 『——愿主降福这神圣的夜晚。』 音色和口吻皆与命刻相仿。 那是诺亚赋予她们的虚拟人格。 九阶天使们,开始遵从top-g遗留的人格展开行动。 破风前往战场的边界。 狩猎违逆天意的思想。 ● 八点五十五分。 佐山举起了右手。 在全员霎时绷紧神经的沉默和注视中,他说: 「呵呵呵,各位都被我的假动作骗了呢,真正的号令是这边才对。」 佐山气定神闲地举起左手,然后吃了身边新庄的一记回旋踢。 ● 八点五十六分。 佐山重新站直身子,老实地高举左手。 同时。 包覆利维坦的概念空间,和周围八处概念空间联通了。 ● 八点五十七分。 强风旋动,表示广大空间相互联系带来了气流变化。 宣告战场相接的风终于吹起。 并且送来了敌军。 ● 八点五十八分。 佐山见到白军脚下的道路远端出现一群天使。 距离约一百二十公尺。 而且,佐山在最前端的天使型自动人偶身上,见到了熟悉的架势。 「你和你的军队化为一体了吗,户田·命刻?」 天使没有回答,而佐山也举着尚未放下的左手—— 「——全军,就战斗位置!」 ● 八点五十九分。 全军同声回答: 「tes.!」 经过一段平缓的空白后,佐山的声音从众人背后推来。 他对架起武器、与另一个自己动作相同的敌军挥下左手,同时喊道: 『——各位!』 ● 九点整。 「开战时刻已到——」 嘶声咆吼。 「全军进攻!」 第二十一章『天之飨宴』 在二律之舞中 将世界之瞳的泪光比为你者 究竟是哪一方呢 ● 前阵的激撞,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一身洁白、背负两枚羽翼的第九阶angelus型自动人偶,手持剑炮合一的机壳剑,从空中和正面不停推送巨浪般的攻势。 他们以空中的枪弹豪雨和列队平射瓦解进逼而来的纷杂敌阵,再以剑刃扫荡残兵。 相对于三十万兵力皆有飞行能力的利维坦军,ucat的飞行兵种极为稀少,各路仅有千人上下,故极为珍贵,不是能在前线消耗的战力。 因此,纯白巨浪瞬间便以压倒性力量将眼前的阵仗推了回去。 「……!」 天使的炮声,带出了来自地面的回击。 但天使的方阵不断推进,ucat部队被迫频频后退。 为了确保阵线而深入前方的斥侯部队,也被压制在大楼后或高架桥下动弹不得。 纯白的天使们更于此时乘胜追击,要将回报其战力的斥候完全消灭。 数量、机动力、战斗力,无一不胜。 但她们知道对方不容小觎,警戒两字深深刻印在她们基础记忆的最深处。 『啊——』 天使们有如吟唱诗歌般开口发声。 掩蔽了灰暗天空的自动人偶,在轰溃闪避不及的敌军前线之余开口发声。 她们横越空中,站在高层大楼表面,以不分听域内外的高音吟颂: 『我等原为助人而生——』 有些启动了机壳剑,拉出剑刃。 『——但足为我主者,如今只余一人。』 有些收起剑刃,延展炮身。 『人,即为我等之所求。』 炮火与剑戟的巨浪,就要经由她们之手再次推送。 『啊,人哪、人哪,非人之人的世界啊,且听我等唱颂这呼唤人类的诗歌吧。』 利维坦的守护天使们在东京上空围成巨大圆环,羽翼蓄起了光芒。 地上的天使们也与之相应,双翼散发强烈白光—— 『——!』 锁定敌方前线的当下,她们登时以方阵向前冲锋。 刹那间,横列冲锋的所有天使背后,都爆发了高度加速所形成的白雾。 有如由炮火与剑戟构成的超音速海啸。 装甲服不堪一击,战车只是缓慢的标靶,单靠人数根本无法抵挡。 浪潮掀翻路上的柏油,将这高楼相挟的街道每一面玻璃都轰成粉末。 看见这数千道比声先至的白浪,ucat前线部队—— 「……!」 立即采取了防御。 「——想知道什么才叫做硬碰硬吗?」 这时,有一群人离开各军前方,冲向白色的海啸。 他们全身覆满蓝色金属装甲,双手各持巨大盾牌,而脚上—— 「先和我的超炫冰鞋比一场吧!」 立于八军前方的防护之力们,将双手的盾架在前方后如此大喊: 「美国ucat装甲部队——跟我杀进去!」 他们背上的推进器也在这时喷出蓝光。 那披挂重甲的身躯登时向前奔去,顺着尖锐的加速和轨道,带领蓝色装甲冲向白浪。 霎时之间,头盔内的时速表已突破了两百英哩。 一名队长阶级的男子对眼前白浪高喊: 「抗冲击预备——!」 众人立即放低,将盾牌刺入地面—— 「!」 承受猛烈撞击。 虽然对方在速度上站了优势,但装甲和重量都是己方为上。 声音来了。 巨岩对撞般的的声响中,带有冲击造成的亮光。 气流寸断紊乱,冲击波在四面八方留下切痕。 大部分的对撞同时弹飞了双方。 但敌人压倒性地多。 厚实的浪头几乎吞噬了蓝色的挑战者们。 「撑下去!」 一名失了一盾的男子以仅剩的单盾不断推撞前方,同时喊道: 「压低姿势!稳住!」 天使们低空飞翔。 而他们则是在地上狂奔,斜举盾牌,将敌人弹向背后—— 「——轰烂她们!」 原为前线的部队,也在装甲部队后方射击他们弹起的浪花。 因冲击而无力防御的天使们,便在弹起瞬间被反击的枪弹打成碎片。 但装甲部队对此不屑一顾,继续向前推进。 殿后待命的第二队、第三队,也立刻填补了前阵的缺口,强行突击。 他们全力抵挡着白浪,殴击、撞飞她们。即使捱枪、倒下,也没有一个人肯后退。 「前进!前进、继续前进——退后已无任何意义!」 纯白的敌方增援出现在天上,飞向各个战区。 在他们抵达之前—— 「——!」 装甲部队全员同时加速。 双眼紧盯敌人和地面的间隙。 双手单纯地挺向前方,没有任何特别技巧。 全身一再压低重心,向前挺进。 撞击盖过撞击,竖耳可闻的,只剩下来自背后的枪炮声。 有如掌声。 于是他们在掌声中溅开柏油碎块,高速前行,以重量泼洒人偶的碎片。 「弟兄们!给我上啊……!」 天使之浪已到了尽头,敌方原来的前线就在她们身后。 高墙般的空中部队和前方的射击部队,都在这突击之浪的另一头。 只要捱过这一波,下个目标就是天使的前线了。 「还等什么!今年最后的大浪就在眼前了!」 一声令下,男子们义无反顾地涌上。 虽被超音速窜来的白浪削出几处缺口—— 「!」 他们仍以一声怒喝挺过,将寒冬骇浪冲向空中。 有如一整片的防波堤,借装甲、速度和意志力破浪前行。 就算大半装甲已失—— 「呜喔……!」 他们依旧办到了。 蓝色军团奋力一挺,化为蓝色浪潮,不遗余力地冲向敌阵。 天使们的如雨炮火,也从空中和正面倾泄而来。 然而,这些打击和冲击再也挡不住蓝海的攻势—— 「——!」 但下个瞬间,一举加速的蓝色浪潮,竟被来自上方的力量当场击溃。 ● 「!」 那是种看不见的力量。 即使发现对方使用重力攻击,也为时已晚。 面积巨大的重力场狠狠殴打了他们。 迎头痛击。 蓝色装甲服立刻撞地、破碎,顺着重量及惯性随地翻滚,全身破败不堪。 一切是那么地短暂。 眼中所见,只有滚滚沙尘和焦黑推进器散出的热气。 耳中所闻,只有废铁滚地声和苦闷的呻吟。 还有一种声音。 来自空中的鼓翼声。 下个瞬间,众人见到天上降下了无数的天使。 最先降临的,是身穿白色装甲服,臂上刻有「第八阶arch型」字样的十 二翼天使。双手虽无武器,其周围的空气却在高度重力操控下严重扭曲。 敌人增援了。 而且不只如此。 前方,有如城墙的angelus型自动人偶背后,又出现了新的身影。是一群羽翼比angelus型更为宽厚,手中还持有炮枪及防盾的自动人偶。 看似镗甲的装甲服上,有着「第七阶prince型」的刻印。 而天使们的背后,传出了更巨大的声响。 地鸣声。 巨大物体冷不防地从路边的大楼之间走出。 高逾十公尺的白色巨人。 巨人身负四翼,手持剑盾,肩上刻有「第六阶powers型」等字。 人们忽而向天一望,看见满天的大小羽翼成圈地当空旋绕。 天使之轮正缓缓下降。 迎击的人们只能握紧枪与剑,摒息以待。 自利维坦成圈扩散的天使之轮,向人们集结的八卦阵飞去—— 『旧世的人们啊——』 并如此宣告: 『若不期望新世界的到来……就接受这力之洪水的洗礼吧——以上。』 声如吟咏诗歌。 同时,天使们在鼓翼声和地鸣声中,展开了真正的进攻。 ● 空中,命刻在利维坦之上观看天使们的进军状况。 各地产生的空间扭曲现象,仿佛一颗颗巨大的球形热流。 这代表arch型自动人偶正在战斗。 arch型、prince型与3rd-g动人偶相同,能以重力进行攻防,阻挡实体枪弹、偏折光学武器的弹道。再配合angelus型的炮击,还不必各个击破,ucat军力就已逐面削减。 投影在命刻身旁的东京地图上,明确地显示着白军的推进状况。 目前运用的兵力,还不到三分之一。 然而,那已足以让敌军的前线大幅后退。 「还是不行吗?」 战斗产生的风,由下方吹向那无力的声音。 命刻那一头长发因战场之风而飘摇。她轻轻皱眉,看着战况概略图。 标示敌方的黑线仍在后退。 她将手指探向其中一处黑线,线上跟着出现影像。 自动人偶所见的视觉影像。 第一人称的影像里,蓝白两色的装甲服不是散在空中,便是贴在地上,再不然就是被打得不成人形,无力地倒下。 见此光景,命刻眉头深锁,闭上了眼。 「——」 她深吸口气,听见了由下传来的单方面巨响。 全都是由内往外。 在浸透全身的剧烈声响中,命刻向背后的自动人偶问道: 「诺亚,我现在该做什么呢?」 『您就笑吧,胜利者自然有笑的权利。所以——』 诺亚以沉静的声音提点命刻: 『我判断,对于新世界的事,您不必表示悲伤。诺亚用了倒装——以上。』 「这样啊。」 命刻颔首。但她的头就这么低垂着,眼睛也没有睁开—— 「……你说得对。」 说完,她抬起脸来,神色多了几分坚定。 眼前,自动人偶们回传了更多的影像。 全都是人们遭受猛击、不支倒下的画面。 自动人偶表现得相当优异。 因此,命刻吸了口气。 她将手伸向接连倒下的人们,握住那不具实体的画面。 「你们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命刻喊出声来,再度吸气,并颤身甩开犹豫。 「战胜我们而存活下来的旧世界,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 天使传达了天启。 她们摇动侍女服,踏出无声的阔步,对溃如遭噬、散如飞沫的敌军全身上下进行质疑。 『你们就只有这点能耐吗——以上。』 她们的进军一刻未停。 炮火接连不断,增援也有如冲破街口的表面张力般满溢。 『没有更像样的的战力了吗——以上。』 说着,天使们飞向前去。 光之翼荡风而振,炮击削穿厚墙及大地,凿出深穴。 金属声缭绕不已。枪弹穿梭战场,曳出拨弦般的声响。 『圣曲已经奏起。』 天使们再度吟颂诗词。 持续地咏唱。 『啊啊。』 仿佛有所欲求。 『无限将始,有限将尽。』 向天进军。 『生命将续,死亡将息。』 向地进军。 『血肉生诞,骨不再埋。』 大气中。 『诸事皆是,非者无一。』 高楼间。 『此为天钟之韵所至。』 道路上。 『抑或人世之愿所为?』 九式三十万的天军朗声前行。 『我已不愿再失,』 悠然地步步前进。 『我亦无需再得。』 备起枪炮,瞄向人的阵列。 『因我已在万有的国度——』 扣下炮击扳机时送出的话音,也同样射向了因恐惧而停止动作的人们。 『——以上。』 然而,有个东西在灭绝的炮声响起之前窜入其中。 那是声音—— 「——说什么鬼话!」 那是以光为翼的身影—— 「你们在满足什么?我亦不需再得——?」 其怒火必从天降。 「——什么东西啊!新的减肥法吗!」 彗星般的光芒划过天空,撞向天使的前线。 ● 众人在退避之际看见了力量。 仿佛从比天还高之处降下的力量,轰穿了天使的前线。 大地上出现一道半径超过一百公尺的坑。 将敌军连同四周建筑一并铲成平地的力量中央,有个背负光之翼的少女。 没错,那是必将降临的力量。 必将降临在奋战之人面前的力量。 那并不是在呼应人们的求救。 是为了追寻自己的归宿而前来战场。 她手中的武器,是把白色的机壳枪。 某人看见那机壳枪后喃喃说道: 「刚格尼尔……」 另一人也「哈哈」地勉强轻笑两声,跟着说: 「我们的女武神来得可真慢啊。」 带翼少女仍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 她只让后方人们窥见那小巧侧脸上的微笑。 接着,少女迅速采取了下一个行动。 没有说话。 没有招呼。 直接突入敌阵。 起步即为极速。 仿佛连对方仓促迎击的炮火都没有闪躲的必要。 「——!」 破碎四起。 少女在转瞬之间将数十具自动人偶撞进空中,并且—— 「g-sp2——第二型态!」 引枪旋身。 仰身向上的她一八〇度掉头时,枪已转为 火炮。 即刻轰击。 目标是powers型四翼武神,光柱自十余公尺高的巨人右腹侧灌入—— 「g-sp2——持续射击!」 少女回头一扫,连续炮击便化为巨大刀刃。 光刃截断了武神,劈开被撞进空中的自动人偶。 破坏殆尽。 见此,众人在短暂踌躇后—— 「喂、喂……」 彼此呼应—— 「喔喔……!」 再度进军。 他们迈出步伐,协力踏消心中恐惧,向前推进。 步伐旋即转为疾奔—— 「……!」 追向在前方寻求激战而扫荡敌阵的带翼少女。 少女似乎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在敌阵中央稍作等待—— 「放马过来吧。」 站定双脚。 背后,人们沉重但有力的脚步声来势汹汹。 于是少女将他们的存在声置于身后,如此说道: 「我乃日本ucat全龙交涉部队10th-g概念核武器负责人,风见·千里。」 并向架起武器冲来的天使们摊开掌心,抬抬四指。 「区区枪弹和刀刃,可追不上我的翅膀喔?」 ● 下一刻,风见沿地直线飞翔,气流顿时为之爆裂。 她一转眼就绕到数名突击而来的angelus型自动人偶背后。 『——!』 但风见没有理会这群仓皇转身的自动人偶。 因为她的同伴已经赶至。足音、吼声、决心相互叠合—— 「喔喔……!」 与她略过的天使产生激烈冲突。 那是悦耳的打击声,也是众人挥霍自身力量的声音。 战线顿开,战局已稳。 ……这里可以交给他们了吧。 于是风见再度行动,看准了站在正前方路上的十二翼自动人偶。 那不是诺亚,只是其他量产机型,但风见记得很清楚。 诺亚在地下会议厅躲过了她的攻击。 所以—— 「你就让我发泄一下吧!」 风见展翼突袭,同时开火。 面对先行攻来的光,arch型自动人偶提起了右手。 以强力的重力操控—— 『————』 在右手前十五公分处偏折了g-sp2的炮击光。 光芒向天偏去,然而—— 「早就猜到了啦!」 枪尖随后刺下。 ● arch型自动人偶七二号——arch72挡下了风见的攻击。 全力施放的重力操控,以其掌为中心展开了半径两百公尺的力场。 只要借重力拨到背后,即便这样的刺击也不是威胁。 成功挡下。 以右手稍微停下对手动作后,再以左手加重空间槌击。 一击即可。 但arch72感到有异,右手受到的打击相当地轻。 『……?』 arch72瞬时以经高速加压的视觉进行确认。 长枪的确抵在她手掌前,然而—— ……下半部的盾……? 盾干脆地脱离了枪身。 而枪则是将盾留在原处,继续向前。 持枪的风见就这么窜向了arch72右侧。 下一刻,她鼓动双翼—— ……! 消失了,后背已然放空。 于是arch72加速动作。 她操控重力,使自己如陀螺般迅速顺时钟回转。 即刻三六〇度扫视一周。 但依然看不见对手。不—— 「你还真会转。」 对手发出了声音,就在转了一圈的自己背后。 敌人就在背后。 arch72当机立断,将双手凝聚的重力向后甩去。 全力一掷。 一瞬之间,背后的地面响起了以十余公尺为单位的刨挖声。 但敌人—— 「我在这儿呢。」 一回神,那羽翼竟在面前。 羽翼举着缺了一角的枪,将锐利目光剌向了她。 arch72仍不明白发生何事。 『你是什么时候……怎么会……!』 「跟你一起转只会中你的招,所以我拍个翅膀飞到上面去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听了这话,arch72反而感到混乱。接受自archo——诺亚的记忆中,含有风见的战斗速度等一切资料。根据计算,她的速度和动作应在自己之下。 「你还不懂?很简单啊。」 风见热心地讲解了答案。 「我为什么要先用炮击牵制你?为什么不直接绕到你背后,还分解枪作假动作?为什么完全不攻击,单纯靠速度黏在你背后?为什么要从容易预测的背后飞到你正上方?」 『那是——』 「只要先利用数据算不到的经验和战术拖慢你,接着我再提升自己的速度,就可以选择有利的位置。」 所以—— 「你输定了,而且不是输给我——」 arch72的视觉看见风见蹲下的画面。 她背后的ucat队员已在确保阵地之余,将枪口对准了她。 下一刻。 射击的火花贯穿了arch72的胸口。 仿佛是告诉她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而且,这场败北出自力量薄弱者之手。 ● 布莲西儿听见了人们欢喜的吼声。 不知不觉间,手持格拉姆冲出前线的自己,已被周围的人们超越。 看着冲向前去的人们,布莲西儿心想—— ……是我的行动,让他们知道能在这战场上前进的吧。 通讯器正回报着各地前线的进展。 概念核武器的使用者,已一直线凿穿了敌方前线。 人们也随掌握力量者持续推进。 其中身负枪伤、刀伤或压伤者为数不少。 但此刻的他们脸上毫无惧色。 「这些人还真是现实呢。」 布莲西儿将帽沿盖过视线,带着黑猫直向前去。 她左手散出成叠防护符,右手握持圣剑。 沉寂的魔女终于尖声高喊: 「前进吧,人类!」 而那也是她姗姗来迟的原因。 「我等的战旗——阻挡世界的障壁就要升起了!」 话音刚落。 突如其来的光之壁便包围了东京。 ● 那是基部含有半球体圆阵的蓝白色光墙。 这个半径逾五公里的半球体,乃是以纹章构成的封印阵。它的下半部深入地面,无数符号和文字在内相互绕转。 这就是用以封印利维坦的圆阵——借概念核之力而构成的封印力场。 各区主力来迟的原因,如今已高高升起。 不断向上。 颜色尚浅,圆阵上端的光壁,也有如融入空中的虚像。 即使如此,八方阵 壁仍照亮了人们的背后。 也由正面照出了向其逼来的敌军。 人们在光芒的推助下向前挺进。 为了使八方圆阵与光墙尽快巩固而不停前进。 然而,前来迎击的天军也没有保持静默。 她们再度唱出了诗歌。 三十万对羽翼唱颂着鸣钟之时的前奏曲,朝人们前进。 这时,有些物体窜进了两军前锋之间。 纯白的武神和机龙。 同时,一道喊声从天军中心的利维坦之上散向八方。 「注意……!」 命刻在利维坦额上、诺亚身旁高举右手—— 「第一队、第二队——出击!」 同时,诺亚轻摆双手。 在城中待命的武种和凌空飞翔的机龙,随即涌向攻来的八军。 「看吧……!」 命刻喊道: 「看清楚全军出击的天使怎么夺回战场吧!」 第二十二章『战场的重组』 距离、阻隔、路线 映心之眸不应与之为敌 ● 龙炮摧毁了建筑,武神之剑划破了大地。 seraph型机龙以其六翼飞翔空中,击出炽焰主炮焚尽砖瓦。 负责管制的cherubim型机龙即时统整联系所有自动人偶,重整紊乱的前线。 最为强大的,则是主力galgalim型机龙。特别强化过陆战能力的龙群,以其巨躯及四肢无情地蹂躏战场。 万钧铁块就这么在东京街头奔窜无阻。 在这波强攻下,原先倾向ucat的战局又被拉了回去。 人类放弃了前线,纷纷退至机龙难及的窄巷或高架桥上设置阵地,继续战斗。 然而,他们躲不过从天而降的巨人。 lords型双翼武神以重力盾及烈火般的剑刃,粉碎了他们的藏身处。 肩膀上架有两口火炮的virtues型武神,不断击发盐质质量弹;四翼的powers型武神,则与galgalim型机龙联手翱翔战场,驱逐可见的敌军。 前线因此溃散,逐渐后退。 通讯也遭干扰,各部队就连战斗主力——概念核武器使用者的位置都不晓得。 四周尽是火焰和溃散气流,无论看向哪里,都会见到巨大的身影。 熊熊烈焰后的影子究竟是机龙还是武神?不,对于肉身的人类而言,这问题并不重要。 炮击不必精准,只要打在邻近位置,就能将人们炸飞,连玻璃都因其高热而顿成蒸烟。 「啊……!」 呻吟和怒吼不断响起。 即使早知会有这种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 「啊啊……!」 他们只能借由呐喊宣示自己的存在,以此做为最后的抵抗。 黑影仍在火焰后蠢动。龙和巨人皆已降落,在地面奔走。 保护弱者的力量似乎还在奋战,在某处为保护人们而开辟前线。 但是他们在哪里呢? 在这巨大力量肆虐的战场上,该去哪里寻找救赎呢? 不对,该问的是——渺小的自己究竟在哪里? 人们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充耳尽是巨兽的足音和炮声。 「可……!」 有人大喊起来。 他拖着动不了的战友,向飞扬火星彼端挥洒枪火,同时—— 「可恶啊……!」 嘶吼。 脸上的泪水究竟是硝烟所致,还是因为心有不甘呢? 这里是北区,都市峡谷间的街道。 某个队长阶级男子,确信自己位在明治路的部队孤立无援后,向队员问道: 「我们这里还剩几个?」 答话者是血流满面的副队长。他扔下弯折的步枪后说: 「含队长一共九员,剩下的都在路上找掩护躲起来了。」 一听,某个较年长的男子扛起断剑咯咯笑道: 「马克斯那小子,被我塞进下水道时废话一堆,说什么那里比老家还臭呢。」 伤痕累累的男子们哈哈笑了起来,队长也没遮掩流出装甲服袖口的血痕,跟着说: 「我是不知道他老家长怎样啦,别像他房间一样恶心就好了。」 然而接下这句话的,却是隆隆的地动。 来者是机龙。纯白巨龙出现在高楼之谷的另一端。 八架机龙冲破焦烟和热流直奔而来,踏碎道路、震垮建筑。 白军非伤即残,连武装都令人看了心寒。 距离三百公尺,但在机龙的速度下不算什么。 队长是这么说的: 「把弹药留下来,离开这里。」 他转身背向众人,伸手讨取弹药,并以右手提起机壳化的轻机枪说: 「——再怎么说,我都有个相当于子弹的名字,应该能拖个一下子吧。」 这时,副队长将带血的唾沫吐到地上,在队长背后问: 「拖?」 「对啊……我们这条街上不是没有其他人吗?这就表示——让她们过了这里就惨了。要是通过这里,她们就能直接突袭应该在我们后方的弟兄。所以至少得做点抵抗,拖到后方知道这里出事为止。」 副队长犹豫地问: 「不过——对手是机龙耶?队长,你的全力可以挡多久?」 「这个嘛……嗯,大概三秒吧。」 「骗谁啊——你右小腿不是骨折了吗?」 「那就两秒。」 「右锁骨不也裂了?」 「……那就一秒。」 「你女儿不是被男人抱回家了吗?」 「这该高兴吧。反正——」 队长说道。 「老实说——我应该能挡住那些机龙0.7秒左右吧。」 以腋下夹紧轻机枪后—— 「够席吧?我啊——可以拯救世界0.7秒耶?」 他颤抖着身子笑道: 「以前从来没碰过这种机会呢。」 所以啊—— 「走吧,快去通知其他小队。」 刚说完,他的左右便多了些影子。 一侧各四,每个都披着破破烂烂的装甲服。 队长在逐渐增强的地鸣声中说: 「你们……」 最外侧那个将头发染金的年轻人,望着天大声说道: 「我啊——只是觉得很累——不想去其他地方而已——」 另一端的微胖中年男子也扛起了步枪。 「我应该能撑个0.00秒吧。」 旁边的年长男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手榴弹。 「不错嘛。报告——!0.6!」 数字随之从右而来。 「0.5!」 「——0.9!」 「0.——7!」 「0.4!」 「0.8!」 最后副队长说: 「我是0.4,全队合计——竟然有5.8秒耶!这场跳楼大放送不错吧,队长!」 副队长从怀里取出破裂的眼镜戴上,同时—— 「这样子,救得了世界吗?」 队长摇摇头笑道: 「我哪知道啊。说起来也真是够丢脸了。不过,既然能够拯救世界5.8秒,就非得好好把握不可。」 「的确……要是没有我们,世界说不定就要提早5.8秒毁灭了呢。」 「知道了吧,我们责任可重的咧!」 众人跟着年轻人的话笑出声来。 接着全员不约而同地停下笑声,对着身影逐渐清晰的机龙—— 「预备——!」 但在队长喊出「射击」之前,逼向眼前的纯白机龙群突然被撞向一旁。 「……?」 首先看清的,是爆碎的左侧建筑物。 一阵黑风破墙而出,而那便是—— 「——荒帝!」 ● 转瞬之间。 那黑色武士已果决冲进比其大上四倍的机龙群中。 右手太刀斩断纯白装甲,左手长盾掀翻奔走的躯体,而且—— 「——!」 红色武神、白银武神也随黑风跃入敌阵 。红色武神虽无双臂,却挥舞着六把悬空的重剑;而白银武神则以其双刀迎战机龙。 武神们行经之处,还带有其他声响。 咆哮声。 街道上跟着出现一群人影。蓝色或白色装甲服的人们从残破的大楼之间或顶端,势如激流地涌上街道。 「嘿啦!还好吗,各位!」 某人对呆立的九人如此一喊。那是个戴着眼镜、身穿女仆装的自动人偶—— 「——3rd-g自动人偶·堇前来支援各位了!3rd-g的主力部队也已赶到,请各位尽管放——」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摔了一跤,而且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在不禁起疑的队长面前慌慌张张地站起,「呃——」了一声后说: 「总、总之请各位放心就是了!感谢各位死守这里!」 之后,队长见到了散落在正面街道上的纯白残骸。 那八架机龙,已被即时赶至的黑色武神和同伴们的炮击逐一破坏。 这时,有个东西顶了顶队长的腹侧。那是副队长的手肘。 「感谢……?我们做了什么吗?」 「那还用说——打肿脸充胖子也是很累的耶。」 但他们眼前的敌人仍未放弃。 街道彼端的空中,有团逼近的白影。 那是张开防御装甲的机龙群,以及向前举盾的武神队。 为数比先前更多。 就在队长倒抽一口气时—— 『趴下!』 荒帝迸出了少女的喊声。 同时,荒帝将右手的刀收入左臂盾中—— 『——!』 它将手臂高举向右后方空中,某物随即现形—— 『神碎雷……!』 疾风骤然刷过街道。 荒帝右臂所展开的概念空间吸入空气,反馒似的射出某样物体。 巨大的打桩机外壳。 然而,那金属板和过去所见的截然不同。 这个外壳长约二十五公尺,将近荒帝身长的三倍。它不仅固定于武神的右臂上,更伸出支臂与背部和腰部接合。 概念空间接着射出了有如长炮的内壳,以及减轻发射应力的大量避震器。 散热器、缓冲带、动力管等组件也接连而至,光芒乍现。 那就是神碎雷的本体,3rd-g概念核。 过去分割为五的概念核,如今已合而为一。 那看似巨大长枪的外型—— 『就是美影姐完成进化的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在巴别塔一战由佐山取回的神碎雷,反映的是进化完成前的美影。 此刻以最终型态降临的神碎雷,正以浮现空中的数千枚螺栓确立其存在。 当最后一枚螺栓旋入后,形如巨炮的神碎雷便宣告完成。 完成的震动直上天际。 光线也在此时窜过神碎雷表面,描绘出其上刻印的文字。 『我等3rd-g奉阳皇月后之志,同成聚众之力……!』 众人已然聚集。 『那就释放你的力量吧,神碎雷……!』 荒帝振臂一挥,将全长二十五公尺的打桩机刺向前方。 发动神碎雷最终型态的力量。 ● 光芒吞噬了一切。 巨大雷光不仅荡平了街道左右的建筑,冲击的横幅更超过了四百公尺。 这就是神话中唯有全能之神才能操使的降龙武力。 带来狂风与强震的光芒随即爆炸—— 『——!』 但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场缩。 霎时,前方长达一·五公里的大地、大气及一切事物皆已灰飞烟灭。 机龙和武神的队伍全都归为虚无。 巨大的力量卷起旋风,上升的热风让天空也为之扭曲。 在各战区受火炎之苦的人们,都注意到了那阵巨响和光芒—— 「……!」 穿梭战场的人们,也因此确信自己绝非孤军奋战。 于是众人彼此呼应似的群起咆哮。 这些出自战火底层的呐喊,即使浑身沾满硝烟血污,几乎被武神和机龙的驱动声、炮击声盖过,也依然昭告着自己的存在。 「不会输……」 某人说道。 「我们绝不会输!」 看看自己背后吧。 那里有向天直立的光墙,底下守护世界的圆阵仍在转动。 「只要那个还在……世界是不会输的!」 人们再次进军。 「告诉他们!」 并喊出声音。那是即使遭到掩盖,也必定有另一个人同样如此高喊的话语。 「——只要我们还有人在进攻,世界就不会输!」 空中也传来应答似的声响,与纯白机龙们凌空缠斗的蓝白机龙正放出声音。 『没错……!』 蓝白机龙翻过敌机顶端,同时开火炮击。 『我们不会输!而且,敌人也有弱点……!』 蓝白机龙——山德斐洛击坠了敌机。那是架外型略圆的机龙。 『这种cherubim型机龙负责中继敌军的指令!所以——请每个能对空攻击的人,一定要优先攻击这种机龙!只要打下它们,它们管理的自动人偶和机龙就只能靠自己的判断作战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喊声来自西方大地。那道向天空矗立的物体,正是v-sw的光刃。 长数百公尺的光之剑在出云手中挥舞,确实地破坏了浮空的铁块。 遭破坏的物体即刻被还原成矿石、转为细沙,随风消逝。 最后是迟来的破坏声。 战线再次推进,缓缓向中央聚拢。 喊声仍不断回荡,有如要激起人们的自觉、推送当前的变化。 东南方,从有明向东京车站推进的佐山阵营,也终于脱离了海港的范围。 佐山在都心街道上与新庄并肩奔跑,同时—— 「全军注意——!」 高声呼喊。 「不许退缩!继续进攻!」 但异议从天而降。 站在利维坦上的命刻扬起了手—— 『——白费力气!』 ● 由立体投影和自动人偶的视觉影像确认敌军推进状况之余,命刻向下问道: 「你们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世界的变革吗?」 即使没有回答,答案也不必多想。 因为对手就是自己的反面。 现在,自动人偶眼中的佐山阵营,以四龙珠强化了全军战力,背着草兽在战场上疾奔。 相较于其他阵线筑起前线与敌力拼,他们则是以机动力取胜,要一举突破敌阵。 「不许落后!」 佐山大喊。 「不许鲁莽躁进——维持住我们的步调!」 奔跑、跳跃。 「不许擅自绝望——希望在我们的脚下!」 甩开袭来的敌军,不停奔跑。 「不许向神祈求——神就是我们的敌人!」 命刻竖眉说道: 「那么——既然你这么想直接跑来这里,我就送你一个大礼吧。」 她弹响了举起的右手指。 「佐山·御言,我倒要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永不放弃。」 少女为此所做的是—— 「诺亚——用预留的力量重组战场!」 『tes。』 诺亚在命刻背后颔首应道。 在她仰首之前,声音已遍布整座空间。 响遍这广大的概念空间。 在众人意识中宣告的是—— ·——全境一以贯之。 概念条文发动的同时,战场起了变化。 ● 佐山在奔跑中察觉了两个异状。 首先是天使们组成了巨大圆阵,仿佛要固守利维坦周边,第二则是—— 「……新庄同学!」 一听见那概念条文,跑在自己右侧的新庄便逐渐模糊。 不,不只是新庄,原在佐山右侧的所有物体都变得难以辨识。 有如远方模糊不清的海市蜃楼。 ……这是—— 『我只是投你所好,制造一片能让你进攻个够的大地而已——看看你的左边吧。』 佐山也随着命刻自天上降下的话语望向左侧。 他见到了大地。 不过,那和他所想的大地并不一样。 分为八块战区的东京,竟在眼前全数排成一列。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战区围成一圈,不可能从这个角度一眼看清。 可是,现在眼前的大地却连成一线,而最远端的是—— 「有明和……新宿车站上空的利维坦?」 八区并联的大地尽头,能看见佐山所经之处和目的地。 见此,佐山才明白命刻刚设下的概念代表什么。 全境一以贯之,换言之—— 「……要穿过所有的战区才能到达中心吗!」 『就是那样。而且,这还是特别为你订制的呢。』 命刻回答: 『身为「一」的我们能对所有战区发动攻击。但你们必须通过所有战区,才能找出「二」在哪里。』 佐山皱起眉头。 「也就是要我一次跑过八块战区吧。」 『没错,只要有人跑了一圈,世界就能贯通,这个概念便不再具有意义。现在,最接近世界起点的人就是你呢,佐山。』 这也表示,只要停下佐山一个,这场战斗便宣告终结。 命刻继续说: 『接下来,我会继续向八块战区大举进军。而你们,则必须在你跑完之前守住自己的阵地。最后,听清楚了,佐山——』 一口气后—— 『我是不会对新庄所在地手下留情的。』 「是吗。」 佐山望着遥远另一端的利维坦说: 「谢谢你特地提醒我——这样我们也用不着手下留情了。」 这时,一道尖声忽然响起,让佐山将手采入怀里。 取出行动电话。 并在未被隔断的众人视线中接听了它。 对方是— 『佐、佐山同学?』 「嗯,我正在听呢,新庄同学。」 佐山转向背后,面对摇晃不清的她。 少年接着走近模糊的边界,伸出了手,体会到碰着了某些东西的错觉。 『佐山同学——』 手机再度传出新庄的声音。理应就在眼前的人,如今却最为遥远。 『——我等你喔?』 「好,我马上过去——我一定会赶到你身边的。」 说着,佐山低下头,将脸贴近边界。 『佐山……同学?』 他试着就近感受那问声,并且—— 『嗯……』 与模糊的她对唇相吻。 几秒过后,佐山缓缓退开—— 「——」 背向模糊的边界,如此说道: 「我要过去了,新庄同学。无论你身在何方——」 吸气—— 「我都会去牵起你的手,新庄同学。」 『……嗯!』 周围,有些人跟着这一声点了点头。 那是跟着佐山的伙伴。有人来自特勤课,也有人来自通常课。 他们对收起手机的佐山敬了个简单的礼后说: 「就让我们掩护您到跟不上为止吧!」 路上的人们都架起了武器。他们也是满身脏一污,没有一个完好无伤。 但佐山并未对他们的疲劳和伤势表示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他将浮在周围的四颗光珠交给附近队长阶级的男子保管,命令对方退回背后圆阵地带,坚守此区。 接着,佐山从怀里取出另一样东西。 一把短木刀。 「原本只是为了设置天地封印,才让穆可奇附在这里的,不过现在——」 光是握在佐山手上,木刀就吹出了风。 接着,佐山将为他吸取疲劳的木刀插进了腰带后侧。 他为疾奔所做的准备就这么多。 完毕后,他以视线扫过众人。 「出发之前,我还有一个命令。」 佐山望向前方。白色的自动人偶和武神,已出现在街上和空中。 充满敌意。 但佐山心里没有半点迟疑,头也不回地说: 「各位,我现在忙着去见新庄同学,所以各概念核武器的负责人,必须即刻前进,压制敌方增援。其他人,则要帮我尽快赶到新庄同学身边——」 佐山弯腰屈膝,将手向后一甩,开口喊道: 「——为我开出一条进攻的路!」 语毕,佐山驱足疾奔。 奔向原在西方的利维坦。 奔向等待者。 为了坚守信念,为了串联战场。 他从第一步起就使出全力。 第二十三章『我与我的理由』 啊,真是奢侈 竟能如此尽情奔向挚爱的心 啊,真是奢侈 既能让挚爱之人奔向我的心 ● 乌云密布的夜下,有座充满光明的城市。 有对视线在高处远眺着这城市——东京的夜景。 它们来自奥多摩山间的一座高地。 两名老人站在夜下的草原。一人矮小,一人高大但顶上无毛。 矮小老者对身边的人说: 「齐格菲……1st-g不是也出动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混啊?」 「那你怎么不先去啊,飞场,龙彻?你孙子不是在那里吗?」 「龙司那个笨蛋应该挺得住吧,他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说着,龙彻吐了口白烟。 「里面的状况,好像麻烦起来了呢。」 「是啊,我听黛安娜说过了。现在——到了佐山非跑不可的时候了。」 「你真的不去帮他啊?」 「彼此彼此。」齐格菲回答。 之后,两人继续看着夜景交谈。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虽然薰不在了,可是……」 「看来那个佐山真的继承了恶徒的姓氏呢。」 说完,齐格菲突然转身就走,走向看不见夜景的山脚下。 龙彻在他背后皱眉问道: 「喂,世界说不定要完蛋了耶,你不留下来看完吗?」 「这已经是后世的战斗了。更何况,佐山不是已经跑起来了吗——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姓的宿命,奔跑、反抗然后抓住些什么……还只让特别的人看见他的真心。」 齐格菲继续将声音送向冬季的夜空。 「现在的佐山,或许就是要替薰和浅牺完成他们没机会做的事……而全力跑向能让他托付真心的人吧。」 ● 佐山在夜下的东京疾奔。 出发点位在新宿东南方,约为港区和江东区之间。 在这概念空间中分为八处的战场,已被空间概念连成直线。只要佐山跑完全程,空间就会回归原位。 换言之,就是要从东京湾沿岸一带,以新宿为中心绕行东京一圈。 佐山原在东南角的第四区,以钟面来说,相当于四点半的位置。 若由此依顺时钟方向行进,首先是向西南方行进—— 第五区:南 :目黑区 第六区:西南:世田谷区 接着从—— 第七区:西 :杉并区 上都心环状七号线——即环七线北上,待新宿位在右侧后,于—— 第八区:西北:练马区 第一区:北 :北区 下环七线上中山道,穿过—— 第二区:东北:荒川区 第三区:东 :墨田区 最后回到原位。 佐山就是要直线穿过这实为顺时针方向的路线。 全程约五十公里。 佐山提升速度之余,看了看手表。 现在时刻为晚间九点四十八分,而诺亚内的正概念将在十点半制造完成。 即使顺利跑回原位,还得花上几分钟登上利维坦,张设天地封印也需要十六分钟。所以—— ……至少要在十点十分前赶回新庄同学身边。 换言之,若想在剩下的二十二分钟跑完五十公里,时速必须保持在一一〇公里以上。 计算刚结束,命刻的声音又透过诺亚降下地面。 『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在白费力气吗——等待一切都能复活的世界诞生比较轻松吧。不,既然你怎么样都赶不上,干脆点放弃如何?』 「原来如此,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佐山边跑边答。 接着将手探入怀里。 并且在周围并行的不安视线中说道: 「嗯,这个提议的确很棒,真的很棒——但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那就是—— 「我会一直跑到终点,让你痛哭一场。」 『——让我哭?』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听好了。」 佐山取出了成叠的加速符。 「当然不会让你白哭。我会一拳又一拳地揍你,揍到你对全世界下跪认错以后,让你流下多如瀑布的眼泪。你竟敢撕裂我和新庄同学之间的物理距离,这罪孽之深可不是死刑就能算了——得判超死刑。」 『你……!你真以为你办得到吗?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类,能够以破百的时速突破我军攻势,及时赶到利维坦上吗!』 「——我们这里,可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办不到啊!」 佐山放声喝斥,接着哈哈而笑,弯腰缩身—— 「我可是世界的统治者,全世界都在等着我的胜利啊!而且——」 放出加速符。 符在肩及脚后发动,放出蓝光—— 「对我来说比世界更重要的新庄同学,还在等着我呢!所以我!所·以·我!绝对不可能会输在改变世界这种小事上!」 ……没错,我绝不会输! 心念一定,速度也跟着到来。 仅是一步,就在路面上踏出了音爆的白雾。 『佐山!』 佐山无视命刻的提议,令身躯乘着飞翔般的速度—— 『你竟敢把世界当作小事……!』 向前—— 「那还用说吗,世界就是这么小。不过,再怎么小我也不会白白让给你。租借不准、分期免谈!你竟然想抢这种无聊的东西,丢不丢脸啊你!」 飞去—— 「你要知道,如果我们没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个世界不过是张白纸!像空白的画布、空白的磁碟、空白的笔记一样毫无价值可言!如果要让世界值得保护,就得——」 穿风—— 「——先和身边的人一起留下自己的痕迹!」 振臂—— 「所以我要让妨碍我们的你哭着认错!在保住世界之后,我还得为明年的圣佐山元年准备新庄同学十二页写真月历呢!」 疾奔之中,声音再度由正面传来。 『那好吧。』 「你也希望我做新庄同学月历吗!那可得送你一份才行呢!」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指你的决心!』 同时,去路上出现了些白影。 全是自动人偶,不是双翼的angelus型,而是十二翼的arch型。 『我家门房的迎客方式可是强硬得很呢!』 瞬时加速到来的数十名自动人偶双手上,已蓄有足以扭曲大气的重力波。 短瞬停顿后,她们—— 『绝不宽贷——以上!』 其中几名剧烈加速,在相对速度中急远拉近距离。 而佐山的脚仍未慢下,举起左拳。 这时出现了意外的变化。佐山正面的自动人偶忽然在空中拧转、爆碎了。 ……这—— 讶异的佐山在眼前找到了答案。 是一群先行窜入他与自动人偶之间的黑衣人。 自动人偶们立即采取防备—— 『真是粗野……!』 「若战斗是种粗野之举,我们大陆文明便是粗野的极致!」 更多影子 仿佛顺应这声般从背后出现。 这些全是与佐山同行的伙伴,而跑在最前头的黑衣人—— 「敝人是中国ucat代表,赵·羽——且让我等护送您出第四区吧!」 ● 他们超前了佐山,直向前去。 除方才自称赵·羽的男子外,随行其后的白色装甲服身旁都散布着加速符。 而且比佐山放出的还要多。 「人的身体撑不住那种用量啊!」 听见佐山的喊声,前行的人们笑着回答: 「这就是我们尽全力的方法。」 赵·羽也回头对佐山说: 「正是。您方才那番话,真是十足地狂傲啊!」 可是—— 「对现在这左右世界的事态而言,世界本身确实相对地渺小!倘若世界将取决于我等举手投足之间——那便与我等大陆之愿相同是也!」 速度再次提升。 「此时此刻,世界就在我等指掌之中!」 「是!」 众人展平双手,将符叠如纸牌特技般并列在双手间,同时发动。 「上!」 赵·羽领军的部队,瞬即以视觉不及捕捉的速度冲向了arch型自动人偶。 将全身赌在仅有一次的加速上,显得极其鲁莽。 他们不是要战胜对手。接着发生的—— 「——撞下去!」 只是一如字面的事实。 冲撞之前,众人将背上的4th-g草兽送回了地面。 草兽们快步着地,目送他们离去。 『加油喔。』 用一个微笑回答后,众人撞向敌阵之中。 arch型自动人偶的知觉虽能捕捉他们的动作,却来不及判断。 脆声迸响,骨碎甲裂。 但男子们仍前仆后继地撞去。 同时,领头的赵·羽旋身而动。 他如龙卷风般急远旋转,抛开所有与其接触的自动人偶。 遭逢急速旋转的自动人偶们反应不及,纷纷在地上摔成碎片。 「路要通了!」 然而不出所料,在最后数员撞上残存的自动人偶之际,空中出现了巨人的身影。 三架powers型武神重重落地,踏碎路面。 架势迅然一定—— 『别以为靠速度就能突破我们!』 「那就看看我等的力量吧!」 赵·羽率众前行,在回转中振臂呼道: 「中国ucat银轮部队——!」 「在——!」 一阵风和声音顿时来到他的左右。 全由人和自行车所组成。 在其左右疾驶自行车的,是两名身穿绿色装甲服的男子。 而他们肩上各有五名男子,叠成十公尺高的人塔。 赵·羽当头领军,衔起加速符跃入空中。 「我等以身为械、以史为心!我等早已有献身觉悟,无惧于以肉身应战!」 「是!」自行车上的人们齐声答应,并在脚下众人肩上侧对武神,转向佐山。 「放心吧,少年!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没有办不到的事』!」 全员发动了手中的重力操控符。 将空中设为地面后,赵·羽一马当先踏空而去。 同时,自行车抬起前轮,加快速度。 自行车上的人们,也同样地将空中设为地面—— 「——!」 直列的五人钻过武神剑击,凌空疾奔。 面对挥来的拳,他们震脚一踏—— 「震!」 此刻,佐山已在两辆自行车的随行下穿过了三架武神腿间。 五人一式的正中线联击也在这一瞬命中了武神。 轰然巨响。 武神应声碎裂。 纯白装甲崩散如沙,但依然保持站姿。 「去吧,少年!」 自行车在目送佐山离去之余急煞回旋,扫翻了武神的脚。 即刻倒下。拥天使之名的武神因人类之力而破败,瘫倒在地。 尔后,独力撂倒一架武神的赵·羽,朝佐山背影高喊道: 「我等向您保证!我等虽无英雄之才——」 眼中的背影头也不回地笔直加速。 「却有替未来筑路之力!」 「——tes.!」 ● 「感激不尽!」 佐山将众人的呼喊留在背后,继续加速疾奔。 表上的时间,已是九点五十二分。 剩下十八分钟,尚有七个战区。前方,就是风见负责的第五区。 空中已有逼近的敌影。 她们是以炮击为主、近战为辅的prince型自动人偶。 ……果然! 巨量白光顿时扫穿街道,窜向佐山。 于是佐山再次加速。 他加重符量,冲向数百条交错纵横的光束。 放眼一看,光束后还有一批angelus型自动人偶。这时—— 「没什么好紧张的!还有一大段路要跑吧?」 佐山疑惑地向声音望去,一辆军用悍马突然从旁冲了出来。 驾着悍马在颠簸的路面上一蹬一蹬地强行与佐山并行的是—— 『约尔丝!』 利维坦传来命刻的声音。 『为什么你会——』 「爱说笑。我啊,在你说要让诗乃复活的时候,其实还挺同意的。诗乃是个好孩子,又肯做饭给我吃,实在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所以我很了解你想复活她的心情。可是啊——」 她两手一振,将重机枪甩出袖口,指向天空。 「可是——我可不记得拜托过你复活整个世界啊。」 约尔丝在佐山眼前踩下了油门。 冲向豪雨般的炮击中。 但所有攻击都没命中她。虽能擦过她、贯穿悍马车,却打不中她。 「要是真变成那样,大家都复活了……」 约尔丝扣下扳机,击出枪响,从空中开路。 「——那这里不就变成一个事事如愿的无聊世界了吗!」 光束击毁了悍马车,使其翻覆。 但约尔丝已早一步跳下了车。 她着地后一个翻转,在炮击之雨下将两挺重机枪举向天空。 「尝尝正牌种族的子弹吧!然后——」 约尔丝向天抛洒枪火,并挑起嘴角,对佐山大喊: 「你叫佐山吧?你……是个好孩子吗?」 「那当然!」 与她错身而过的佐山回想着过去,右手按着左胸答道: 「我父母都是这么说的!」 「那我就帮你打这一仗好了——你们1st-g也是吧!」 同时,佐山踏入了布莲西儿负责的第六区。 方才见到的angelus型自动人偶已在眼前排成人墙,但是—— 『!』 天使的队伍,被来自地面的力量骤然冲开。 力量如波涛般扩散,转眼成为一场破坏。 而原因正是由其脚底窜出的一群高大黑影,他们是—— ……半龙! 「你们也来帮我了吗,1st-g!」 「没错!」 黑影一同起身。 「1st-g半龙部队来也!代表法夫那在此助阵!」 无翼的他无畏地面对天使们的攻击—— 「——光翼之下必有黑影,正是我等遁影之人的绝佳目标!」 半龙们防不胜防地穿梭在黑影之间,砍除敌军,并扬起手来示意佐山前进。 「清空中央!为交涉人开路!」 敌阵虽厚,然而—— 「开路!」 法夫那等人仍无畏剑刃炮击,果敢地执行命令。 他们以手中巨剑将敌人堆向路缘,在打击之中高喊: 「撑住!这交涉人——可是为哈根大人献上名誉者啊!」 这一瞬,他们获得了胜利。 路已敞开。 前方一片开朗。 佐山也在畅通的空气中不断向前。奔驰、疾行,甩开炮火。 ……谢谢各位。 佐山确实感到众人正响应着使出全力的自己。 新庄也曾提过这点。她说,只要自己拿出真心,大家一定会鼎力相助。 那么,既然自己的真心得到了这么多回应—— ……就足以让我确信,未来的我也能得到众人的助力。 不再怀疑。 于是佐山加速疾奔,奔向令自己如此确信的新庄身边。 半龙们虽在佐山通过后被人偶打散、推回,不过—— 「快去!路程还没过一半啊!」 佐山对背后法夫那等人的战斗声点头回应后,听见了约尔丝的喊声自更远处传来。 「龙美!亚力士……!你们听得见吧!」 ● 东京湾港边。 概念空间化的空间中,top-g方的人们,从通讯器听见了约尔丝的声音。 『你们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有如小山的亚力士静静待在坐着不动的众人之中,龙美也倚着他坐在地上。 龙美以颤抖的手抓起刀柄,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我知道你们是命刻的同伴,可是……看着命刻犯错却不阻止她,又算是哪门子同伴!』 约尔丝的问题,让龙美轻轻开了口。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没有任何能阻止她的理由啊。」 她举起震个不停的刀,但一个不稳又让刀摔回地面。 金属在水泥地上敲出尖响。 但龙美对那震荡的连续响声看也不看一眼—— 「我连力量都没有了……要拿什么阻止她呢?」 接着,她以前额抵着身边的亚力士,垂下头来。 动也不动。 然而,双耳还是能听见通讯器传来的战况。 一名少年,自己曾敌视的人,正比任何人都更卖力地奔向命刻。 ……我又能怎么做呢? 「现在能支撑命刻的,只剩下诺亚,还有……她对诗乃的思念了,不是吗?要是我们也和她敌对,命刻不就真的孤单一人了吗?」 这时—— 『龙美。』 亚力士出声了。 『关于你刚才说的,有一点吾辈无法认同。』 「哪、哪里?」 『命刻不会孤单一人。』 亚力士对「咦」地睁大了眼的龙美说: 『名叫佐山的少年也说了,命刻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倒影。』 「那、那不是指她是每个人的敌人吗?」 『不是。』 亚力士回答。 『龙美,你只是……把那名叫飞场·龙司的少年当作一个不愿去理解、无论如何都要排斥的敌人吗?还有……』 短暂思考后,他又问: 『你是因为被他排斥才哭的吗?』 「————」 见龙美说不出话,亚力士继续追问。 『龙美,你是怎么想的呢?现在的命刻真是孤单一人吗?还是处在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排斥的战场呢?还有……』 最后的问题是—— 『你现在,是不是在排斥命刻呢?』 一道声音接在疑问后响起。通讯器传来命刻的话,说的是—— 『怎么了,佐山?怎么现在才通过中间点——看来你稍微慢了些呢。』 命刻的声音与她的话不同,显得有些无力。 『你好像对同伴们的帮助乐在其中嘛,可是——再这么下去就赶不上罗?』 ● 一个意志回复了命刻的话。 那并非来自疾奔的佐山,而是远在命刻眼下的—— 「才不会呢!佐山同学一定会赶上的!」 新庄举着e-st与身边众人一同炮击空中敌军之余,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时刻为晚间十点整。 佐山刚离开第七区,正在第八区奔跑,约位在全程的中点。 ……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吧? 背后远方那炮火、爆炎集中的地点,就是他的所在地吧。 佐山正全速赶向这里。 可是,这一半路程就耗了他二十二分钟内的十二分,仍是不争的事实。 晚了一分钟。即便考虑到刚起跑时需要时间加速,还是稍微慢了些。 尽管如此—— 「他绝对赶得上!」 『为什么?』 命刻的问声从头上的利维坦降下。 那巨龙即使高高在上,也散发着近在咫尺般的压迫感,头上的黑色装甲服身影更——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 ……那还用说吗! 炮击之中,新庄双颊感受到周围燃烧建筑物的热度,同时—— 「就算赶不上,他也会想办法赶上!」 少女向天高喊。 她相信众人也如此认为。 「即使赶不上也绝对不会放弃,不管要用什么手段,他一定会让自己赶上——懂吗!」 新庄卸下过热的e-st炮管扔到一旁。 接着张开五指,对利维坦举起摊平的手说: 「『抗』这个字的形象,就是一个人张开双手,推回来自天上的重压!而且——就是因为位置低下,才会有『抵抗』这个词的!」 『那么……!』 命刻试探性地说道: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抵抗我给他的阻碍,还有我所有的战力!』 一声令下,围绕利维坦周边的天使之环晃动起来。 来了。以武神及机龙为中心,佐以天使的上万军阵开始向新庄移动。 『新庄,如果你是佐山期望的人——那你和他其实是一样的。』 「——咦!」 新庄手突然一滑,摔掉了e-st的替换炮管。 「我、我哪有那么奇怪啊!才没有咧!」 这时,怀里的手机突然钤声大作。 姑且接起一听,怪人的声音衬着炮声传了过来。 『嗨,新庄同学,bonjour—刚刚跑到一半,我的心突然莫名地寂寞起来,就开始到处打恶作剧电话解闷,结果——』 「可以挂了吗?」 『真是的,你又用和真心相背的话回答我了!』 还是挂掉算了。 ……不过,他现在应该也很辛苦,还是陪他讲几句好了。 「什、什么事啊?我现在有点忙耶。」 佐山点头。 「嗯,我等等要在脑里做个虚拟新庄同学,然后边构思各种脑内二次创作边到你那儿去,可以把你的肖像权下放给我吗?」 挂断了。 新庄叹了口气,低头沉默了几秒,之后抬头望向利维坦说: 「刚、刚才的不算喔?不算喔?」 『什么不算啊。』 命刻叹着气说: 『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如果佐山真能赶得上,又能抵抗我的攻击,那就让我开个眼界吧,旧世界!』 同时,一阵风伴着话音从正面吹来。 是纯白的武神们低空急速滑翔而造成的风。 十数架纯白武神摇撼着大气直飞而来。 「……唔。」 新庄有股压迫感。 武神巨大的身躯就是一种力量。十数架那样的物体,仅是在路上架盾举剑地飞来,就已是种穷凶极恶的炮弹。 能与其抗衡的3rd-g战力在第一区·北区,与这里有一大段距离。 若要与之一战,这任务可不能交给其他人来担。 于是新庄向周围众人大喊: 「大家后退!」 她为e-st装上炮管,举直—— 「——!」 霎时间,巨人带来的风突然从她左右向前吹去。 ……咦? 抬头一望,两侧多了些银色武神,而且是配备了盾及长枪的钢铁武神。 虽是没见过的机种,但盾上印有法国旗徽。 新庄右手边,看似队长机的武神也转向新庄说: 『抱歉,空运方面出了问题,所以现在才赶到——接下来的战斗,我们法国ucat武神大队将与各位并肩作战。』 接着又是一阵风。是银白武神们同时展开三翼型背部推进器所吹起的风。 『各位,我们的滞空时间只有三分二十七秒,所以不要飞,让对方自己下来。模式固定为第三战斗状态,机翼只用来加速就够了,千万别忘记保持移动。』 然后是一声苦笑。 『原本是做来想吓吓德日美的——想不到我们的处女战就得先吓吓世界了呢。』 『就是说啊。』某女性声音附和。 『好了各位——尽量摘下敌人的首级吧!』 『备枪——!』 众人瞬时高举长枪,并凝视着前方齐声喊道: 『请现地指挥官下令!』 新庄发现他们所指何人后一时慌张—— 「呃、这个——」 吐口气定下心后,她也举起了e-st。 将炮口准心指向飞来的武神,摒息瞄准—— 「冲锋……!」 银甲武士也以炮击的白光贯穿第一架武神为讯,加速向前冲去。 ● 诺亚对战况做了分析。 见过展现于利维坦头上的东京投影图及各地战况后,她说: 『命刻小姐,诺亚仍有不明白的地方。』 敌军数量确实逐渐下降,而己方亦然。双方比率无大幅变化,即便敌方时有增援,但也颠覆不了敌二我三的比率。然而—— 『为何敌方会有这种爆发力呢——以上。』 诺亚提出疑问,但她却在高空之风中看见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面对东京投影图的命刻脸上,浮出了一种表情。 ……苦笑? 难以理解。不,自己或许能够理解。 还记得—— 〇「前」1989年6月21日 创造者的表情虽是笑容,但诺亚无法理解。 〇「前」1993年3月20日 诺亚感到喜悦。 概念创造设施经过重建后,能够创造负概念了。 〇「前」1993年3月20日 诺亚再次于创造者脸上看见无法理解的笑容。 〇「前」1993年3月20日 诺亚对创造者询问了那笑容的意义。 创造者是这么回答的: 「啊……抱歉,我没什么恶意。这算是我的习惯吧?」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也在命刻脸上见到相同的笑容。 因此诺亚问: 『您的笑容代表什么意思呢——以上。』 命刻却立刻将手扶上了脸,似乎要拉下她的嘴角。 「啊,抱歉。」 她说: 「我没什么恶意。这应该算是我最近染上的习惯吧。」 诺亚还是不懂。 但诺亚似乎开始接受了她们的解释。 那也许是种不带恶意,却让人需要道歉的笑容。 所以诺亚不再深思与追究,改问适才因避免打断命刻沉思而没出口的问题。 『命刻小姐,请下令,好让诺亚击退敌人——以上。』 「好。」回答后,命刻望向眼下。 「现在几点?」 『晚间十点六分——以上。』 「佐山现在在哪里?」 这时,诺亚和命刻都见到了从阴云间倾泄而下的光柱。 犹如连续敲击地面的光之巨鎚。 『那是——』 「是第二区,东北方!月天弓——2nd-g也来了吗!」 一晃神,佐山已攻进了倒数第二区。 「诺亚!」 命刻的喊声打入诺亚耳里。 「——我们还保留了多少动力!」 ● 佐山仍在疾奔。 如今他已在2nd-g众长老的帮助下,安然奔向邻接的第三区。 现在十点八分,只剩两分钟。 究竟能否赶上,差距仅在毫厘之间。 除一心加快速度外—— ……没问题的。 佐山心里还有着莫名的自信。 接着,佐山发觉自己全身各处都曳出了雾气。 插在后腰的穆可奇木刀,也同样地拖着白白的云气。 佐山身后的,俨然是条生于地面的飞机云。 他飞也似的疾奔。 在直线道路上全速前进。 飞翔于空中的敌人,被月读的月天弓从旁击穿。 刚刚踏过的,就是第三区的边界。只要过了这区,就能破解这道概念。 穆可奇虽能为佐山代谢大部分疲劳,但这并不表示佐山不会疲累。 若穆可奇全力吸热,佐山将顿时冻结,失去所有体温。 而奔跑需要让身体保持一定温度。 一旦血液流速过缓,佐山便无法奔跑。 因此穆可奇小心翼翼地吸收他的热量,让血液循环保持顺畅。 然而,穆可奇仍有爱莫能助的部分。虽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以每小时高于一百公里的速度连续跑完五十公里轻松了千百倍,但整趟路下来,佐山体内仍积蓄了相当的疲劳。 汗流浃背,气息急促,身体也逐渐僵硬。 在 如此高速奔跑中,心跳节奏极容易受闪避敌袭或是注意路面状况等行为而紊乱,让胃底渗出某种苦楚。 即使穆可奇强行吸走它,残渣仍在佐山心里一点一滴地累积。 一路上,他不知有过多少次负面的念头。 啊,不跑的话,就不必受这种罪了。诸如此类的念头。 ……是啊。 疾行、飞奔、不断前进,让众人因而聚集,却也因而死伤。 是不是放弃不跑,就不会再让任何人受伤呢? 是否太过自负于恶徒之名,到头来不仅没有帮上忙,反而害别人平添烦扰?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战场之中,佐山独自奔走,独自寻思。 自己忽视时间不足的事实,不停地跑。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剩下两分钟,路程还有七公里。 即便保持时远一一〇公里,两分钟也只能跑三·七公里左右。 很明显地,已经赶不上了。 但自己仍不停地跑。 新庄也还在等待。 自己是为何而跑,她又是为何而等呢?要在两分钟内跑完七公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开始认为自己像个小丑。 开始考虑干脆就此停下。 开始觉得放弃是种解脱。 这时,一片空白突然在眼前展开。 路上空无一物。 这就是第三区负责人希欧和美国ucat的战果。 前线的确实推进,使得后方道路没有任何敌我的踪影。 只有自己。 什么也没有,只有透明的夜空、空气、大地和不见尽头的前方—— 「——」 突然间,佐山发现自己是这里的唯一。 一切的一切,都只存在于自己的体内。 脉动。 跃动。 意识。 感情。 意志。 动作。 没有任何杂音干扰一切诗曲之处,就在自己眼前。 自己的每一部分都在这里,甚至能感到通过五体末梢的每一丝神经。 而自己正被锐利的速度所包围。 这里唯有自己。自己的存在,也在这里完全凸显出来。佐山因此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除了自己之外,他最为期望的事物。 佐山想着那人的身影—— 「——!」 赫然顿悟。 前方的战场,仅属于非跑不可的自己。 自己只存在于这里,而这里也只有自己一人。 无论在这里做了什么,都只有自己会看见。 停下脚步也一样。 但佐山—— 「——!」 却向背后放出了加速符。 风顿时迸裂。 加速前行。 佐山超高速地全力疾奔,在没有任何目光的地方,将速度提升至顶点。 这奔驰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 「——新庄同学!」 佐山放声高吼。 「这都是因为我想立刻见到你啊!」 ● 「但你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佐山·御言!」 命刻在利维坦头上振臂大喊。 「让我看看你要怎么通过这最大的阻碍吧!」 同时,诺亚也同样地扬起手来。 全龙有所反应。其体侧的副炮阵中,一口直径五公尺的炮门跟着挪动—— 『炮击——以上!』 白光随即贯穿了大地。 光爆瞬时造成了直径五百公尺的毁灭。 就在佐山所疾奔的无人地带。 ● 佐山加快了速度。 由西侧天空射来的光炮,已在右方陆上炸开。 爆压随之而来。 但佐山没因此退缩,只是持续前行,要冲出爆压范围。 他在心中高喊「再快、再快」,更进一步地强推自己。 足迹只余响声,速度让周围景物化为单纯的线条。 一定能赶得上。佐山心想。 快想啊。 一定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明自己必能赶上。 「没赶上才奇怪」——将这么想的理由一项项举出来,说服自己吧。 对了。 例如自己有个聪颖的脑袋。 运动神经也十分优异。 口才高人一等,能够轻易掌握人心。 更重要的,是拥有一颗美丽的心。毕竟自己是个懂得选择和新庄同学长相厮守的人啊。 心美,面貌和身体也自然会散发出美丽的气质。 每天早上在洗手台镜子前练习摆姿势,也不会嫌烦。 啊,如果我不是那色老头的孙子,人生一定会完全不同。 必定会成为裸体模特儿,改写全世界的美术史。 没错,我从不过度妄想,因此常被人以为过度保守;然而全世界的画家或雕刻家,必定会将我升华为艺术的一元,让我遍布在世界各个角落。 公园里,也会立满我的雕像吧。 那些叫做尿尿小童的东西,也必然会以我为准而改成尿尿美少年或尿尿美青年。 不对,把尿尿放在名称里实在不雅啊尿尿真的不太好啊尿尿不好!只好直接叫它们美少年或美青年,让它们成为我的代名词了。 但既然是喷水饰品,这「喷」的部分就是重头戏了。加点制造彩虹效果的装置或许不错。 晚上改成从嘴喷水,一定能让很多人感到惊喜吧。 那么雕像的姿势当然应该这样、这样、像这样。两手叉腰稍稍后仰,或是两手撑在脑后向前力挺也不错。发射台非得刻上我设定的标语不可,例如「啊!新、新庄同学,看我看我……!」之类的应该不错吧。要在全世界摆满这种艺术品,还真是宏大的计划啊。 可是,一想到能和新庄同学一起在我的远程射击雕像前野餐,再多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喔?爆压靠近右手边了。 「——!」 确定自己真的是完美化身后,佐山加速冲剌。 他奔离逼来的冲击波,全力向前。 这时,佐山看见前方无人的人工荒野中出现了某种物体。那是—— 「竟然到现在才——!」 下一刻,爆压吞噬了佐山最后的足迹。 ● 新庄看着爆裂的巨大光团吞噬了北方空间。 风起云涌,人造物和林木等碎屑凌空翻腾。 风势强劲,甚至连周围的天使和武神都得屈身抵挡。 巨响顿时扫遍整片天空,刷过漫天有翼的身影。 手上的表,显示他们只剩下最后一分钟。 若佐山仍在路上,应该就在那光团一带吧。 「……佐山同学!」 有道声音回答了她,但想当然尔,那不是佐山的声音—— 『怎么样啊,新庄——对于佐山被炸得灰飞烟灭有何感想啊!』 听了命刻的话,新庄感到的是—— ……咦? 命刻语气虽强,却依稀有种无力感。 ……为什么呢? 至此,新庄才察觉,那是因为她又丧失了某些东西。 「命刻小姐……」 她是感情的代理人。现在的她,正代替所有世界的感情,实现他们最原始的愿望。 然而,她现在的情绪却—— 「丧失让你很悲伤吗……?就算是敌人,就算你能在战胜后让对方复活……你还是不想失去任何人吗!」 新庄喊向狂风大作的天空,对着有天使守护的命刻问道: 「你也……不想失去这个世界吗!」 接着—— 「明明不想失去,却还是要让世界毁灭,重新创造没有死亡的世界吗……!」 『……新庄。』 声音回答。 『别说了……很难看。』 之后—— 『我能做的,就只有让感情延续下去——对你也一样。』 这时,有个东西穿越狂风直扑而来。 那是身缠火焰的巨龙,六翼的seraph型机龙。 它瞬间穿越战斗中的法国ucat武神头顶—— 『……糟了!』 机龙突破武神们的惊呼,冲向新庄顶上。热火四溢的双颚大张,主炮中的烈焰即将释放。 『新庄。』 机龙瞪视着新庄,传出命刻的声音,仿佛要她觉悟一般。 『佐山正在等你呢。』 火焰已鼓出龙口中的主炮。 但新庄却深吸口气,大声喊道: 「不对!」 ……佐山同学在等我?绝对不可能! 新庄望着在头上三十公尺处膨胀的火球,大喊: 「是我在等佐山同学才对……!」 下一刻,seraph型机龙猝然爆炸。 不是因为炮击,也不是因为剑刃。 「咦……?」 保持着防御姿势呆立的新庄头上,有团旋绕在爆炸声周围的烈焰。 巨大的炎蛇缠绕在seraph型机龙身上,将其烧尽。 新庄在空中的龙形火炬下低头,看向地面。 见到柏油路上的砂石。 矿物们移动起来—— 『放心。』 是瓦姆纳比。 空中的机龙已完全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具火焰外型的热流之龙。热气偏折了四周光线,散出虹光。 新庄带来作天地封印之用的瓦姆纳比使者们,拥有将热能化为生物的力量。 『——放心』、『保护』、『我会保护你』、『新庄是』、『重要』、『的』、『人。』 热流之龙降落在新庄周边,四处瞪视,要保障她的安全。 接着新庄低着头开口说道: 「命刻小姐……你错了。」 风中的炮击声和剑击声,林立在地鸣声构成的大地上—— 「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失去,却非得让他先消失不可呢?你不是最讨厌失去的人吗?如果是,那么命刻小姐……你真的错了!」 『……那你就是对的吗?』 新庄摇摇头。 「我不知道,可是……我爱的人一定会说我是对的。」 她吸口气,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虽然做了错事,但我非常明白,他其实一心想走在正道上。我就是知道这样一个,在希望自己不偏离正道的同时,也为自己做的错事苛责自己的人……!」 『那是……』 「就是恶徒!」 新庄抬起头,将手举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我要呼唤我最重要的恶徒!只要这么做,不管他在哪里,都一定会来到我身边赞同我!而且我也会告诉他,我知道他虽然错了却依然正确,让他可以放心犯错——所以、所以快点来吧,恶徒!快点无视这世界的任何距离赶来吧!」 手上的表,跳到了十点十分。 同时新庄高喊: 「佐山同学……!」 两个动作回应了她的呼喊。 首先,她向天高举的手,被一条从天伸来的手稳稳抓住。 「我来了。现在——」 接着是气喘吁吁的声音。 「——来,我们一起走吧,新庄同学。」 声音的主人,将她拉上了天。 新庄含泪而笑,仰望拉力的另一端—— 「嗯。」 并说出他的名字。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佐山同学。」 这一刻,世界重新连结。 「——!」 周围的景象已是原来的东京。 回归原来的八方战场。 ● 新庄在重新连接的所有战区上,看向下方。 看向拉起自己、佐山搭乘的物体—— 「山德斐洛……?」 『对,没错喔。』 眼中的正是将腹挟长炮的蓝白机龙。 新庄倚着佐山,并感到热流之龙也来到了附近,然后问: 「为、为什么希欧会……」 「你还没发现吗,新庄同学?我是十点十分来到这里——」 佐山指了指背后。 基底含有巨大圆阵的光之壁,耸立在后方远处的空中。 ……那是围成八方封印的墙—— 「那些墙会在开战六十四分钟后完全确立,也就是十点四分。之后,各概念核的持有者就能离开自己的区域,自由行动了。」 「所以——」 原川打开防风屏,出声插话: 「对啊。还不是因为那个寂寞的笨蛋到处乱打电话,想求手边有闲的人载他一程。」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不过这通电话或许真是打对了。话又说回来,就算让我继续跑下去,我也有自信跑出那阵爆压,可惜没有证明的机会了。」 「继续作梦吧你。」 见原川关上防风屏,新庄和佐山相视苦笑。 接着两人同时望向天空。 「正概念会在二十分钟后完成,而设立天地封印后需要十六分钟使它稳固,因此——我们要在四分钟内登陆利维坦。」 希欧回答佐山说: 『请交给希欧吧,希欧一定会送你们上去。毕竟……希欧的爸爸也负责过同样的任务呢。』 「那就麻烦你了,希欧·山德森。还有——我们走吧,新庄同学。」 「嗯……走吧,佐山同学。」 新庄勾起佐山的手,点了点头。 ……到下一个战场去吧。 「我们一起去阻止命刻小姐吧。因为她……」 新庄看着佐山的眼说: 「她的心其实也很痛呢。」 佐山没回答,只是轻轻颔首。 「希欧,拜托了。就当作是第一趟载客的优惠,免费送我们到利维坦上吧。」 『——好的!』 希欧应答后,山德斐洛缓缓前移。 敌人围成的圆环就在上方。 但山德斐洛没有迟疑,载着压低姿势的佐山和新庄,一口气拉高了速度。 急速飞翔。 向空中的利维坦直线飞去。 ● 在战场上奔走的人们都看见了。 战场中央空中,有道笔直的白色飞机 云不停升向满布白翼的夜空。 是山德斐洛。 「快去吧。」 某人掐着自动人偶的颈子将她砸在地上,并如此低语。 「……快去!」 「当然。」佐山点头回应。眼前无数羽翼从天而降,前来阻止机龙的行进。 那是以seraph型机龙为主力的利维坦护卫队。 众人虽见到数千股力量飞向笔直爬升的飞机云,却没有一人表示疑惧。 因为,己方也释出了力量。 那就是由下方大地迅速飞近的三对羽翼。 一对属于持枪的少女。 另两对,属于肩上乘着一名少年的黑色武神。 见到上空不断飞来的敌阵和在利维坦体侧转动的副炮阵,少女和黑色武神各自分散,并对持续上升的蓝白机龙轻轻挥手说: 「要帮你们开路罗,佐山!新庄!」 「至少记得道个谢啊,白痴学弟!」 蓝白机龙背上跟着传来了一声「好」。 站在该处的少年,对率先飞向上空的羽翼们如此说道: 「全龙交涉部队的伙伴们——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 载着出云的荒帝绕了个弧,来到利维坦侧边。 现在,利维坦的副炮正不断转动。 瞄准着蓝白机龙。 因此飞场请求美影提升机翼动力,而请求的方式就是—— 『美影姐!』 『嗯。』 用「心有灵犀」来形容都稍嫌不足。呼喊即刻唤来相应的判断,荒帝举翼加速。 ……我要上了! 在这全长十五公里的机龙上,仅是副炮阵就能连绵上百公尺。 面对巨大物体所造成的距离错觉,让飞场几乎感受不到加速的效果—— 「来了!」 如肩上的出云所言,四架武神飞出了利维坦的背部发射口,自上方降下。 全是lords型,和之前追击利维坦时拖慢他们的是同一机种。 在相对速度作祟下,完全无法看清武神的动作。 但飞场仍持续加速。 不去倚赖高度加压的视觉。 『冲吧,我的心……!』 必须以全身去感受大气的流动,以及对手在第一动后整套动作的流向。 长年与龙美对战而习得的受力技巧,让飞场能够感到所有流向。 飞场与龙美的战斗尚未结束,他也不觉得自己已获得胜利。 只是将至今在战斗中所学的一切升华到更高境界。 ……在战斗中必须保持舞动! 重点并非判读对手的动作,而是配合对手的流向,思考、创造最适当的舞步。 不只是五步、十步那么简单,飞场的心中,已有对手所有的步数。 瞬时之间。 四架纯白武神各持双刀,从各种角度重重劈来,而黑色武神—— 『————』 轻巧地一个踮步。单纯转个身,在空中跳了一下。 不过,荒帝扭转的腰身、腹侧、提高的机翼、旋动的颈项、撩起的手臂,以及前行的思绪,全都毫发无伤地避开了每一片剑刃。 同时,飞场视野中央的利维坦发射了副炮。 大气为之一震,直径二十公尺的光弹霎时穿风而去。 但翔空之人并未因此自乱。 只是继续行动。 飞场和美影一同旋身,将出云送至右手前端。 而出云在金属飞溅声中,自荒帝掌上举起的是—— 「v-sw最终型态……!」 『收到。』 挥起的机壳向天扩展,在空中成形。 v-sw发挥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随之迸生的并非第三型态那样的光柱。 而是实际的剑刃。 全长逾五百公尺的极厚剑刃—— 「喔喔喔……!」 巨剑划过天空。 lords型武神虽已作势回避,却逃不过那极厚的剑身。 仅是一击,就让数十架增援的武神成了当空绽放的火花。 然而,出云的目标并不是那些人形机械。 他在飞场视野中央向后扭身,更使劲地扫出了v-sw。 「打者出云大棒一挥——!」 庞大的剑身击中了副炮射出的光球。 「咖咖咖锵——!」 打击出去,并在震耳巨响中—— 「强袭球越过了投手丘,不断飞去——」 击中了利维坦。 其左腹数百公尺单位的装甲如遭受殴击般凹陷,冲击波更随后打上那巨大身躯。小型装甲顿时剥落纷散,有如冬日飞雪。 「全——垒打!」 飞场也没放过微微翻仰的大机龙。 一将出云送回肩上,荒帝便好似要给利维坦凌空一击般绕弧高飞—— 『神碎雷……!』 全长逾二十公尺的打桩机,瞬时在螺栓清脆的声响中固定于荒帝右臂。 一挥手,其尖端便指向利维坦背部的副炮阵。 即刻击发。 将近两公里长的雷光之击,瞬间破坏了等同防空要地的背部装甲—— 『去吧……!』 利维坦被投手强袭球打得全身一歪,蜷起了身子。 荒帝跟着穿过于空中扩散的电流,向下飞去。 迎战尾随山德斐洛上升的机龙群。 出云在其肩上大喊: 「千里——给他们好看!」 他扯开喉咙,对利维坦周边空域的机龙和在上空战斗的羽翼用力地喊: 「尽管上啊!你绝对能痛宰她们!」 ● 在空中与机龙缠斗的风见,听见了出云的喊声。 对方是seraph型机龙。同样地,那和追击利维坦时突袭山德斐洛的是相同机种。 速度极快,以能烧尽一切的火焰为武器。 而风见仍以灵巧锐利的飞行,戏弄着seraph型机龙。 她先看过成群袭来的机龙,再决定自己的方向,不停在安全和可以出手的位置间变换。 双翼高速动作,偶尔也为了骤然减速而开展或粉碎。 和对战亚力士时相当类似。 不过,那场战斗比现在辛苦得多了。 ……不对,不能这么说。 战斗本来就是件苦差事。 若不能猜出对方的行动并应对,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应该说,对付他比亚力士轻松多了。 或许难度其实不相上下。 会感到轻松的原因自然是—— 「因为我又经历了更多战斗……」 差点忘了,自己是踏着敌人的足迹来到这里。 我还嫩得很呢:风见在风中如此自评后,翻身而去。 现在,这片空域中包含了许多概念。 风见之姓和千里之名,都起了作用。 于是她见风使翼,瞬行千里。 急速飞翔。 跟上、超越seraph型机龙—— 「!」 少女猛然自碎双翼,降低速度。 将枪尖刺向自 行冲来的机龙。 目标是机翼基部的传动关节。 那是战斗机或机龙绝不能被攻击的精密部分。 仅是一点小损伤,就会让机龙瞬时失控。 在混战中,即便是一丁点儿的失控也极为致命,与白军撞成一团同成废铁也不足为奇。 因此机龙拉开距离,送出弹幕。 但那样的攻击,也被风见看得清清楚楚。 对方的速度确实是至今第一。 机动力也是。 炮击数亦然。 弹幕更不在话下。 ……可是这又怎么样? 即便风见过去遭遇的对手有所不及,他们仍旧是强大力量。 光炮有月天弓。 弹幕有寇托思。 高速战斗有亚力士。 前不久也和布莲西儿交过手。 无论是面对异族、武神还是机龙,都能够化险为夷。 纵然现在的敌手是最高性能的机龙,但自己的战斗经验之多仍遥遥领先。 甚至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不知多少回。 ……也差点失去重要的人。 「可是,你们却完全没有那些经验!」 风见在飞翔途中翻身绕转。 如驱赶机龙般互相绕背、打击,之后她朝手边看了一眼。 面板上显示能量的数值,已超过了百分之一百。 这是她不开炮、不加速,在战斗中持续累积能量所得来的数字。 而这样的能量是为了什么呢? 风见看准时机,在回旋过来的seraph型机龙侧边蹬了一脚。 ……尽可能地跳高—— 飞退数百公尺后,眼前是满天的机龙和天使。 他们以所持枪炮对风见齐射。 数千发炮击构成的弹墙自巨响震荡中猛然袭来,有如光构成的云层。 但风见只是面露轻笑,架起了g-sp2。 使出唯有这型态才能施放的攻击。 「g-sp2,最终型态——」 风见动手操作控制面板,竖眉望向大批敌军及其炮火。 「要上罗!」 『你吩咐我照办。』 指尖瞬即敲打,拼出刚格尼尔的字母,接着— 「t·i·t·a·n·i·c·l·a·n·c·e!——真·大神枪!」 风见射出了光龙。 令诸神面临死劫的巨龙,仿佛顺应风见的指令一般,将自己还原成最初的姿态。 不是带来破坏的狂龙,而是龙本身期望的姿态。 巨大的枪。 身为龙形,但头呈锐角,全身向前直伸。 白色巨枪在风见眼前飞奔而去。 刺穿天空。 光龙霎时将数千敌机化为光爆并持续下探,在空中带出一连串亮点。 残余的,则遭到了来自下方的白光炮击。 被山德斐洛腹部的暮星炮破坏殆尽。 天幕撼摇,覆盖利维坦上空的敌军已不见踪迹。 战场之道已畅通无阻。 ● 十点十四分。 在利维坦背部浮现的两团图形,撑起了向天地放出的两道光柱。 它们是覆盖利维坦上空及地面的巨大圆阵。 其中的白光符号也开始旋绕起来。 在周围八方封印壁支撑下,两座圆阵在出现的同时迅速整塑着外形。 「再十六分钟啊……」 这让众人明白,负责设置圆阵的两人已成功登上了利维坦。 他们也知道,利维坦的主人也在相同的地方—— 「答案……就要揭晓了!」 同时,一道白光由利维坦背部升向空中。 山德斐洛离开了大机龙。 第二十四章『成双的战斗』 我懂得 我懂 所以 ——拜托你了 ● 佐山站在高空中的广场上。 脚下是青绿的草坪。 远端有座设有钟楼的白色露天教堂。 左右成列的树木后,是一批概念核的存封槽。 那些,就是利用诺亚内居住区建成的概念核创造装置。 位在利维坦背部的主翼基座顶端。 空中虽暗云密布,却有不明装置将广场照得有如白昼。 佐山感觉到新庄就在背后。 而前方出现了敌人的身影——旁着黑色装甲服的命刻,以及背负白翼的自动人偶。 在这,不见风声、战火的宁静白绿空间中,佐山开口问道: 「这次应该不是盐了吧?」 命刻嘴角轻抬。 「我可没有对客人洒盐的习惯。」 「客人,是吗?」 「是啊……每个人都是。」 一声「因为」后,命刻的台词继续送进佐山耳中。 「——不管是什么人,终究只是会离开我的过客。」 「这样啊。」佐山低声回答。 还来不及想自己该说些什么,言语已自然地从佐山口中流出。 「——等着哭吧。」 想不到此话一出,命刻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惊讶。 「那句话,就是你的感情吗?」 「并不是——只是给你的预告而已。」 说着,佐山抽出了穆可奇木刀。 「我俩各自有不同的胜利条件。我方——是保护由概念核放出的天地封印,等封印在十点半完成,否定全龙内部的假正概念,停止正概念的复制,阻止你解放不死概念创造新世界。」 「我们刚好相反,只要在十点半前打倒你们,停止天地封印——就没有人能阻止利维坦复制正概念,不死概念将刷新世界。」 佐山点头同意。 「简言之,就是看十点半时谁还站着罢了。」 说完,戴着圣乔治的佐山双手握起木刀,然而木刀似乎正在飘动。 是雾水。 穆可奇的水气漫出刀身,形成一片透明的薄刃。 能将周围一切冻结、劈碎的水刃。 接着,热流之龙也在后方的新庄周围仰身。 「佐山同学。」 新庄的声音从后传来。 「她也很难受呢。」 「是啊。」佐山回答。 前方,命刻猛然引刀出鞘,这次只有一把。 而她背后的诺亚则伸展着双臂及双翼。 周围是因高热和重力扭曲的空气,以及寒气及风混成的白烟。 命刻的武器依然是刀,诺亚则能施展各式各样的攻击,但是—— 「新庄同学。」 佐山右手放开了木刀。 「这给你。」 接着将右手的圣乔治抛给新庄。 然后是新庄的「啊」,以及她接下圣乔治的声音。 「呃,这、这是……」 「不必害臊——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并肩作战而已。」 佐山踏稳架势,紧盯命刻和诺亚,将水刃之刀立于左侧。 「——不需要报上名号了吧?」 闻问,命刻以摇头作答。 下个瞬间。 四人乍然动身。 ● 声音不停迸响。 充斥在战场的宽处、窄处、中央、角落,每个地方。 力量彼此撞击,释放应有的声音。 其中有着人声。 是自动人偶的吟唱声。不仅是诺亚,战场上的人偶、武神和机龙,都一同歌咏着统领所奏出的诗曲。 她们在战场中齐声合诵—— 『听吧,侧耳倾听吧。』 声浪不断延续。 『在这生灭瞬变的世界, 死不复生即是唯一定律。』 高响。 『始于一元的诸多世界, 却在不知不觉间如数继灭。』 回荡。 『生诞为毁灭之error, 成长为毁灭之synta, 毁灭是绝对的endcode。』 呐喊。 『这世界充满死亡, 这世界了无新生; 这世界延续死亡, 却无法延续新生。』 宛如怒号。 『空、 月、 星、 海、 土、 风、 花, 光影、声音、精神,任何一切, 请告诉我,有什么能永生不灭。』 宛如无处宣泄。 『我将在这毁灭之世的任一地点。』 宛如有所探求。 『极力求生——』 不。 『找寻答案——』 是渴求—— 『永远痛心……!』 ● 新庄连续不断地开火炮击。 支撑过热炮管的,正是她戴着圣乔治的右手。 「负」的圣乔治,赋予了守在新庄周围的热流之龙新力量。 ……反转的力量! 经过反转,龙的高温被添上负号,冷却了炮管。 『不可思议』、『议会』、『会场打架』、『架到旁边去』、『去死吧你。』 高速战斗中,e-st液晶上也不断显示接龙的文字。 文字同样地高速变换,让新庄感到瓦姆纳比充满了干劲。 他们的目标是诺亚。 新庄不停击破诺亚的炮弹或任何攻击。 不让对手妨碍两人之间的佐山和命刻。 c钮负责直线炮和扩散炮。a钮是普通射击,b钮能一口气释放其间囤积的能量。 破坏、破坏、贯通、扩散,持续击破诺亚的攻击。 当诺亚改变攻击目标时,则以最为灵活的小跳步进行回避,避免以大动作闪躲。 看穿敌人的弹道后一个旋身,对方的子弹就会穿过裙甲或肩甲披挂之下。 但那里没有命中判定点。 ……没打中判定点就不会减命了! 要将这点视为理所当然,需要一定的经验。 游戏继续。 这时,新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问题。玩游戏时最基础且最爽快的目标是什么? 那就是—— 「一道破台——!」 白光轰然击出。 诺亚跟着展开重力障壁,弹开炮击。 不仅如此。 诺亚挥出的双手前,各出现了一颗光球。 直径约三公尺的蓝白雷光球接连从她手中掷出,滚满了这绿底的战场。 共有六十三颗。 之后,诺亚右手伸向前方—— 『追踪开始……!』 新庄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草地多了个导引雷射照出的红色标记。 六十三颗雷光球向着自己飞来。 「——!」 新庄毫不迟疑地开火,而且在那之前,她已将e-st 炮口转向正后方。 炮火首先破坏了背后最靠近她的雷光球。因此炸出的空间,就是这雷光阵中的—— ……安全点! 她将e-st转回飞来的雷光阵,跃入背后的空间之中。 向后一蹬。 瞄准器已锁定了朝她逼近的雷光阵。 雷光球飞行角度仍有限制,在这个位置,最靠近的十六颗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 剩下的四十六颗才是敌人。 立刻迎击。 以连续炮击将蓝白光团一一粉碎。 雷光的飞沫溅上空中。 传进耳里的,只有自己连打a钮时的呼吸声。 诺亚有了新的动作。她似乎想打乱新庄的节奏,如民族舞蹈般旋转起来,将剩余雷光球排成圆阵。 快速回转。 但新庄仍能跟上。她放出加速符—— 「——速度上升!」 来回横向奔窜,让空中开满炮击之花。 一颗雷光球也不能放过,一旦漏了,自己就会有生命危险。 而破坏它们的方法只有一个。 ……就是连射! 连射是通过这个阶段的唯一解。 a钮响声依然安定。按钮通过了十万次以上的耐用测试,不会因这点程度的使用而毁坏。 现在只需集中一切心志,超越不乱的领域,不惑、不断地让炮击之花朵朵绽放。 这里是战斗的世界,通过层层关卡后进入的魔王关。 「……!」 加分,尽量地加分,将自己挤向世界排行榜的顶点, 「嗯……!」 新庄扛稳了e-st,旋身而动。 击破,一再地击破,将所有雷光球一个不漏地射穿。 成串贯透。 雷光球接连破裂。 连锁的光爆一路炸回诺亚。 当诺亚发现情况有异时,那连环雷击已经—— 『!』 击中了诺亚。 沉重的一击弹飞了她。 人偶羽翼破散、身体反仰颤抖,但是—— 『——!』 诺亚仍能继续战斗。 她以重力强行改变雷击方向,使其在体表流窜,接着—— 『还没结束——以上!』 诺亚在自己正上方制造了扭曲大气的热流,体积比起之前的雷光球还大了一号,而且是左右两列—— 『这是利维坦保留的最后能量!总数合计256!——能接就接吧!』 她将双臂挥向新庄。 同时,纵列的扭曲之球在碎石般的轰声中一一消失。 而诺亚的两手之中—— 『——这一击的威力可是与利维坦主炮的集束射击相当呢!』 电流缭绕的扭曲之力,轰然射向了新庄。 『——以上!』 炮火横幅虽只有十二公尺,力量却与日前消灭日本ucat的龙炮同等。 面对这样的力量,新庄—— 「……!」 举直e-st,踏稳双脚,按下的钮是—— 「炸弹——!」 庞大的白光如爆炸般扩散。 「上啊——!」 直线撞上扭曲的力量。 连射累积的能量十分充裕,而且—— 「瓦姆纳比——!」 瓦姆纳比缠上了e-st。 冷却大炮所放出的力量,已成了剧烈一词所无法形容的白光。 然而—— 『您以为人敌得过龙吗,新庄·运切——以上!』 事实如诺亚所言,扭曲的力量挡下了略有震荡的白光。 诺亚高速消耗着她肩上的扭曲弹链。 以更强大的力量挤压白光。 光柱撞击、爆裂之处,产生了某种球形反应。 白光与扭曲的黑色力量相互融合,形成巨大的球体力场。 它的直径瞬时超越五公尺,并且逐渐扩大,靠近新庄。 诺亚的攻击没有就此停下。 纯白的身影,窜上了广场左右两侧。 是机龙和武神,seraph0号和lords0号。 见到一左一右的新敌人,新庄不禁倒抽口气。 「这……!突然中头目连战也太卑鄙了吧!」 『这也是诺亚的一部分。seraph0号和lordso号,都是诺亚的力量之一——』 诺亚回答。 『——以上。』 机龙和武神将主炮和剑刃指向新庄。化为热流的瓦姆纳比正冷却着e-st,一旦离开,恐怕诺亚会在一瞬之间击倒新庄。 但事情发生了变化。 机龙和武神突然被撞开了。 『!』 纯白的机龙,遭到红蓝白机龙从旁冲撞。 纯白的武神,遭到白色的武神从上突袭。 与佐山交手的命刻,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亚力士……龙美?」 「没错。」 堤丰转向在空中重整姿势的lords0号。出声回答者,正是站在堤丰肩上的影子。 龙美。 尽管右手颤抖、面色铁青,她依然看着敌人这么说道: 「你也不想被打扰吧?」 「嗯。」新庄点头回答。 因e-st持续喷发白光而不停颤动的新庄,向诺亚大喊: 「你的对手只有我一个而已!」 『那我就尽快了结这场战斗吧——以上。』 说完,诺亚重组了向天延伸的歪曲弹链。 从中对分,排成四列。 『双倍火力——以上!』 扭曲之炮的推力随之倍增,顺e-st传回新庄身上。 反应球、力量、压力全都同时逼向新庄。 「……!」 ● 佐山和命刻,在强光中你来我往地高速交锋。 这是他们第三度交手。 之前或许是一胜一败,但双方都无法言明。 第一次,命刻想以自己的方式达成平手,却遭到诗乃的阻挠。 第二次,佐山赢了战斗,但输了战局。 那第三次会如何作结呢? 命刻心想,这次应该不会有所谓的平手。 非赢即输。 而命刻挥出的刀,就是解答的方式。 现在,扭曲的力量在空中奔窜。 白光的炮击也是如此。 诺亚正在和新庄战斗。 不,所有人都在战斗。 所有世界,都为了阻止自己的愿望而战。 ……是因为厌恶吗? 命刻猜想起他们的理由。 要让这世上的一切复活,就代表这世界必须重新来过。 世界将先行毁灭一次. 「不希望这样吗——那又是为什么呢?」 连连刀声中,命刻试着去感受眼下东京的霓虹—— 「是不想遗忘世界如何承继至今?还是单纯不希望自己跟着世界消失呢?」 若是后者—— 「那还真是自私自利呢。」 刀光中的问题 ,得到了带有攻击的回答。 「那么——我先问你。」 佐山横眉竖目,挥着水刀说: 「不愿再度悲伤——难道就不是自私自利吗?」 「我是别无选择!」 命刻持续出刀。 论刀法,自己还是在佐山之上。 「别忘了,我背负的是感情,而你是理性……!虽然你能在心痛之中保持理性,但胸中的痛楚正代表了你的自我矛盾!」 命刻运刀连斩,低身前行,周围状况也因此更为明朗。 诺亚正在与新庄战斗,而且—— 「看吧!诺亚明显压制了新庄!没错,诺亚没有感情,和我完全相反!但新庄不同,她和你一样充满了矛盾——」 命刻刀尖一挑,弹起了佐山的水刀。 接着她跨步沉身,再次向前。 「你以为那种矛盾足以实现任何可能性吗!错了!那只会——让一切都变得半调子!」 同时,命刻的刀划中了佐山的身躯。 但这一击,只在他的腹侧到胸口之间留下浅痕。 佐山对格斗术的偏重,给了他足以避开这一击的速度。 而命刻的步伐之所以踏浅,则是因为长于剑术的她将对手看成剑士。 双方各有长短,没有谁占尽优势。 诺亚和新庄在他们上方击出的反应球,使得广场狂风呼啸,电流四起。 在头顶不断闪烁的白光下,命刻一个箭步上前追击佐山,并对蹬步后退的他说: 「如果要比较感情和理性的强弱,那我会这么说——不管站在哪一边,永远只有钻研到极致者最强!」 然后—— 「我要做的,就是把这矛盾的世界变成能让感情得到安宁的世界!这有什么不对!」 「那你给我听清楚了……!」 佐山挥刀反攻,但这双脚未定的一刀没有挡架的必要。 然而,他却以连击制住了命刻的攻势。 「等着哭吧你!」 「哭又怎么样!」 佐山上身一晃,简洁地挥动水刀,弹开命刻附带疑问的一击。 「我好心说个故事给你听吧!很久以前,有个因为父母双亡就躲进自己世界的死小鬼!抚养那个小鬼的色老头啊!没事就会对小鬼这么说——等着哭吧你!」 「那又——」 「你还不懂吗!」 佐山喝道: 「感情这种东西——用眼泪来表达就够了!」 「那就是你的理性吗!」 命刻加速冲向佐山,额抵交击的刀身,奋力推挤,同时听见佐山的喊声。 「你现在做的,不过是想让自己在哭完以前逃离这个世界罢了!」 「可是诗乃已经死了!」 命刻盯着佐山的眼嘶吼着。 「不管我要留要逃,诗乃都已经死了——她死了!」 命刻鼓足全力弹飞佐山,紧接着压低姿势将刀拉向左方,有如挥棒一般。 但她全身前倾,冲撞般起脚狂奔,要送出倾注所有力量的一击。 「若有办法回答就回答啊!让感情和理性共存的矛盾,到底能够产生些什么!不就只是死而已吗!说啊!像你这样——」 命刻喊出了她心中非说不可的话。 「曾经失去父母的人,应该能够了解吧!」 刹那间,眼前的佐山失去了所有动作。 绞痛支配了他。 那就是你们的缺点啊。命刻看着佐山微颤着僵在原地,如此心想。 企图使水火不容之物安然共存的他,正遭受它们的反弹而痛苦不堪。 那是他无论再怎么逞强都无法克服的弱点。 于是命刻果决出刀。 首先是由下架开佐山的木刀。 准确命中。 木刀伴着一声脆响飞上空中,佐山也为之高抬双臂、上身翻仰。 而下一步,就是使劲拉回被带向右上的身体。 全力转回左下。 将刀顺势砍向佐山仰起的身躯。 命刻看着头上逐渐倒向诺亚的战况,喊道: 「……新世界再见吧!」 ● 「佐山同学?」 新庄的注意力稍稍被佐山与命刻的战况拉走,这时—— 『您还有余力去关心别人吗——以上。』 在诺亚的话音中,新庄半蹲的脚被反应球带来的压力推出了草坪。 这场战斗和佐山的状况,确实令新庄感到不安。 可是—— ……没事的…… 新庄安抚自己似的喊道: 「一定不会有事的!」 望向前方的动作,也让她看见了敌人。 她小心地不让自己被吹跑,同时说道: 「……听、听好!」 她看着诺亚肩上不断消耗的四条弹链说: 「你以为自己赢得我了吗?想得美!」 新庄打开了e-st的操控面板。以立体投影呈现的目标物前,有着显示e-st现状的数字。 温度高得危险,但那不是重点。 「炸弹存量……」 炸弹存量也在投影之中,累积上限是十七发—— 「扣掉现在用的这一发,还有十六发。」 『————』 诺亚眉头微蹙,但新庄不予理会。 「你知道我们在这一战之前,经过了多少战斗吗?我们卖力地奔波、忍耐、呐喊了那么久,而你们却只是在这里袖手旁观而已!所以、所以——」 新庄大喊: 「我新庄·运切!要一口气用完全部炸弹来打败你!」 好奢侈啊,新庄心想。自己从来没做过这么奢侈的攻击。 要将好不容易集满的炸弹瞬间连射殆尽,实在是太奢侈了。 ……平常也难成功地做到十六连射呢…… 于是新庄放稳手指,深吸口气。 「——机会只有一次!」 立即行动。 新庄仿佛要推动直径已有十公尺长的反应球般跑向前,并且—— 「我要上罗!」 发动加速符,奋力跃起。 能量炮的威力与距离成反比,因此最强力的射击方式就是—— 「零距离贴身连射!」 新庄一个大跳跃震开反应球,冲向诺亚。 当她开始连射的同时,命刻与佐山的决斗也来到了关键时刻。 命刻和佐山。 诺亚和新庄。 两组动作,在这时串联起来。 ● 命刻发现新庄越过了她的头顶。 但自己不是她的目标,诺亚才是。 那么她的大动作是表示—— 「……诺亚?」 没有答覆。 不,比起答覆,眼前发生了更重要的变化。 眼前的佐山—— 「——!」 突然一个转身避开了刀刃,教人难以置信。 ……他已经能动了吗! 他的复原速度快得吓人:心绞痛只持续了一瞬间。 以前,命刻在2nn-g模拟战中见过佐山摆脱过去造成的痛苦。他 花了好一段时间,且事后依然颤抖不已,并未完全恢复。 但他这回复原得比当时快上太多,而且身子毫不颤抖。 现在,佐山已确实地向后跃去,避开了命刻挥下的刀。 「……开什么玩笑!」 ● 新庄也清楚地看见了。 佐山凭自身意志打破了过去的痛苦。 这次与对战2nd-g时完全不同,他完全明白过去的涵义。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心念无法回到过去,也晓得绝大部分的事物没有挽回的余地。所以,虽然胸中的痛楚因此加重—— ……但你也懂得更多了吧? 「你知道了许多事实,也明白了我们父母的想法……」 新庄开始连射,喊道: 「——即使那些事令人悲伤,但我们也因此了解到失去的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这也是件很美好的事啊,对不对!」 答覆是明确的动作。 新庄火力全开,佐山在高喊中冲向前去。 「一点也没错,新庄同学!」 ● 命刻举刀防御,应对佐山的行动。 佐山直奔命刻眼前。右膝在前,双臂如翼在后直伸。 「户田·命刻!你想要的新世界,除了过去之外什么也没有啊!」 「想找回失去的东西是理所当然!」 「所以你打算放弃自己的未来吗!」 质问随疾奔冲来。 「你继承了什么?不就是这个世界的生活吗!」 听了佐山的话,命刻将刀低持,将回答从心中喊了出口。 「你想说这个世界比消失的十一个世界还要美好吗!」 「废话!告诉你——我们继承了一切之后所创造的这个世界,当然会比那十一个先驱世界更为丰饶!」 佐山一口气缩短距离—— 「继承不只是接受过去,还代表了迈向未来的权利——就是因为有了『过去』与『未来』,我们才会有矛盾的『现在』啊,户田·命刻!所以,我们是现在的前锋,而你连继承过去的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想让自己成为过去而舍弃现在的笨蛋而已!」 「那是感情的要求!」 命刻也向前飞身,迅速扫击佐山下盘,并吼出答覆。 「与其为了追求矛盾而心痛,沉醉在不会改变的过去里安定多了!」 「那我要再告诉你一点!」 佐山再度袭来,顺势向前倾身—— 「我们即使忍受心痛也要追求的事物,刚刚被你说成自我矛盾,没错吧!那你听好了,感情和理性是可以安然并存的!因为——」 佐山左腿冷不防地向外一扫,踢开命刻举起的刀。 「什……!」 这一招证明了他的速度有多快。 此时,命刻感到自己将会被随后的右前踢击中,但她已无法闪避,只能听着—— 「我问你!」 佐山的踢击在她身上狠狠炸开。 这一脚踢得少女向后仰倒,但她右手依然紧握着刀。 冲击撼动她的全身,意识随之朦胧、呼吸因而困难。 但胸口的贤石告诉命刻,她仍有战斗的力量。 力量。 高速回复力即刻令命刻重振。 随之而来的是遍布全身的绞痛。 但那是她所继承的事物—— ……是我的力量! 只要有这种力量,自己就能不断地战斗。 ……没错。 「我绝对不会输!」 佐山的攻击也在此时到来,并说着同样的话。 「我问你!」 他顺着1、2、3的节奏,击出左拳。 「同时属于感情和理性——」 再转身上钩右拳。 「却又不属于任何一方——」 又快又狠。 「会在绝望或希望中诞生——」 接着是雨般的连击,每一拳都是沉重的冲击。 「能为无尽带来终结——」 命刻虽被打上半空中,瞬间回复之力仍让她能听见佐山的声音。 「这是人拥有的功德,也可称为过错——」 一记右拳令她全身骨架作响。 「既是矛盾,也是正论——」 上身高浮。 「既是全部的一切,也是由感情和理性而生——」 眼前,击出右钩拳而旋身的佐山拉放低了左拳—— 「——那是什么,你知道吗!」 命刻瞬间悟出了答案。 但解答并非言语。 若有答案,必然是这场战斗的结果,因此—— 「如果你说的东西确实存在,就用结果证明给我看吧!」 犹如呼应这一喊般,命刻的身体在痛苦中完全重振。 她使劲拉回仰起的身躯,举起右手的刀。 「你的圣乔治也毁不了我的力量吧?那么——」 少女毫不迟疑地朝眼前挥动左拳的佐山砍去。 「我的感情才是真正不灭的力量!」 极速斩下。 无可挑剔的一刀。仿佛刀自行飞去,自己的手只是扶着刀柄,堪称如刀所望的一击。 若这样还砍不中佐山,这世界绝对出了什么天大的问题。 然而,命刻却见到了意外的画面。 答案的导火线,出现在她的头顶。 ● 新庄飞向天空。 向诺亚发动连射攻坚的她,听见了佐山的问题。 而她,也知道应如何回答佐山。 于是新庄证明了自己的答案。 只用一秒。 连射的炮手,要在短瞬间决定胜负。 目标是「瞬杀」。 「!」 被十六连射推回的反应球撞上了诺亚。 诺亚虽以多重重力防护抵挡,却一时施力过重,将反应球推向广场草坪—— 『!』 轰天爆炸摇撼了利维坦。 「佐山同学!」 为使答案的证明稳固不破,新庄进行了下个动作。 掷出了佐山的答案。 ● 答案瞬间窜过命刻的视线。 一道银光在下刀之前,从她背后飞向前去。 看似一枚硬币—— ……圣乔治的面牌? 接下面牌的手,就在眼前。 是佐山。 在拉起的左手前防御的右手,接下了面牌。 这面新换上的牌子,与圣乔治左手原先那面相反。 「是负的……?」 圣乔治已在穆可奇的连斩和新庄的炮击后蓄势待发。而换装相反面牌的圣乔治—— 「以正与负,以负与正,这才是圣乔治的真面目!」 喊声过后,圣乔治散发强光——黑白双色的光。 「!」 两股力量旋即高速飞来。 窜过命刻刀下—— 「我就直接告诉你答案吧!生于感情和理智,能够创造一切事物,也能容许矛盾,而且每个人都拥有的东西——」 佐山和新庄同声相应,高喊答案。 「 ——就是意志的力量!」 左拳挥来。 「给我记清楚了!感情和理性,只是人心的一部分而已!」 反击的一拳,在命刻胸口重重炸裂。 ● 那是单侧圣乔治所造成的攻击,并不完全。 因此产生了一种结果。 命刻破散的衣襟下,嵌在胸口的贤石被这相逆之拳确实击碎。 比起破碎,更为接近溅散。 溅散的贤石,在因冲击而仰身的命刻眼中—— 「啊……」 改变原来的形状,仿佛要尽力留存自己般,和命刻颈下某个颜色融合了。 碎沫依附在诗乃遗留的蓝色贤石上。蓝与蓝彼此叠合、聚圆,融为一体。 而命刻的身体无法消去所受的冲击—— 「……!」 就这么被打倒在地。 ● 新庄看见了决斗的结果。 她带着无面牌圣乔治的手抚胸,松了口气。 命刻就倒在面前,而佐山气喘连连地抓着她的手。 「起来,世界最大过去的继承者——如果现在的你只看得见过去,那就让不会放弃自己的我们,帮你创造世界的未来吧。」 接着,新庄听见佐山对另一个自己这么说: 「——继承过去的你,应该可以在那里找到能让自己使出全力的地方吧。」 听见「全力」,新庄跟着苦笑。 于是她跑近佐山,用手肘轻顶他的腹侧说: 「……佐山同学也一样吧?」 佐山不禁苦笑。 「我已经在这场战斗中发现一点提示了——主要就是创造新的世界。」 见到新庄「咦」地讶异的表情,佐山在嘴前竖起食指,要她保密。 在她赶紧点点头后,佐山耳语似的轻声说: 「创造一个我认为有趣的世界啊——光是想像也挺有意思的呢。虽然我还不确定该怎么做,可是——做起来想必相当艰钜,但也会非常有趣吧。」 一听,新庄感到喜悦浮上自己的脸。 于是她帮佐山扶起命刻,同时说道: 「如果你有什么计划……一定要第一个找我喔?」 「那当然——我还得让新庄同学把我的事写成小说呢。」 新庄「嗯」地点头看看周围,四下一片寂静。 见到钟楼上的时钟指着十点二十九分,新庄才想到—— 「我们赢了……」 但在她喃喃地拾起落在一边的穆可奇木刀时—— 「错了——真正的胜利还早呢,新庄同学。」 佐山突然这么说。 新庄转向那低沉但尖锐的声音,而佐山看的却不是她。 少年视线的去向,有个站在草坪上的人偶——诺亚。 遍体鳞伤、残破不堪的诺亚,在腰前手按着手,微俯着脸。 没有敌意。 佐山这么说了: 「你说是吧,诺亚?」 在新庄「咦」地表示疑惑时,诺亚稍稍低下头,回答: 『tes。』 那表示同意的字词,反而让新庄更为不解。 ……先、先等一下! 「还早是什么意思?不是打完了吗?封印也完成了啊……!」 现在,利维坦内的正概念复制程序应该已经停止了。 那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下一刻—— 「!」 新庄感到了心跳。 不是来自自己,而是震荡整个空间的心跳。 同时摇撼大地与大气的世界脉动。 新庄心里一惊,抬起头来,见到了看着她的诺亚。 『您明白了吗?利维坦里还有持续活性化的负概念呢——以上。』 诺亚双目低垂,面无表情地说: 『请立刻处置,否则——』 脉动忽然冲高,扫过广场。 『这世界将会和top-g一样,被负概念吞噬——以上!』 话音一止,新庄和佐山同时被推入空中。 他们并不惊讶,因为这是诺亚的强制驱离,要他们离开进化得更具攻击性的利维坦。 当「啊」闪过心中时,他们已身在半空中。 在头上逐渐远去的利维坦,展开了蜷曲的身体。 视野中,巨龙不停延伸数百公尺单位的装甲,改装着自己的身躯。 ……怎么会? 事实如佐山所言,在胜利之前还有这头巨龙。 ……世界会变成怎样呢……? 接着听见的,是诺亚渐显无力的声音。 『从现在起,利维坦将会遭失控的负概念操控……』 最后却没有「以上」。 代表利维坦已不在诺亚的控制之下。 为抑止负概念而造的正概念一旦停下,负概念将在转瞬间侵蚀利维坦内部—— 「……然后跟着失控?」 同时,新庄看见无数的白向天逆流。 是羽翼。 于高空和地面进行战斗的天使们,在巨龙的召唤下一举返回了出生地。 白色对他们原来的敌人毫不理会,向天高飞。 返回成为负概念之主的利维坦麾下,重整军容。 与佐山一同落向伙伴所在处的途中,新庄感到,世界的走向已经敲定了。 「世界的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呢……」 新庄深吸口气,望着在天上凝聚的白光喊道: 「……决定世界能不能继续留存的审判,现在就要开始了!」 ● 晚间十点三十分。 利维坦内部的负概念,察觉束缚自己的正概念不再增生后,如微生物般爆炸性地开始增殖。 负概念很快地接管了宿主利维坦,并借其思考回路,反推似的得到某种幼稚的意识。 而这意识产生了一个单纯的念头,而那也是负概念的存在意义——消灭所有正概念。 目前虽受到万事皆可的矛盾容许概念抑制,但只要活性化到足以突破它的程度,便能超越这个世界的负荷而使其消灭。 现在,利维坦知道自己被局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而且里头有许多反抗她的事物。 她需要更多力量来达到完全的活性化。 因此,她将获得新命令的孩子们收储在她的体内,成了一支充分吸收负概念的天军。 对此,ucat在优先保护封印的条件下,决定以完全反制强大的十负概念为目标,执行一项新的作战。 「『全龙解放』作战。」 人们如此称呼它。 第二十五章『世界的扭曲』 山丘上所见的世界 城市中所见的世界 夜幕下所见的世界 希望都能好好珍惜 ● 新宿车站上方的利维坦停止了动作,定在空中。 乌云密布的中央,偶尔会传来利维坦进化装甲造成的声响,但仅此而已,全龙动也不动。 在利维坦正下方,有道目光于车站前的大地封印壁中仰望着她。 「……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动作。是因为对利维坦方而言,只要一直等到其内的负概念完全活性化就好,所以不需要消耗自己的战力吗?」 说这话的正是佐山,他站在离地一公尺处扩张的地封印圆阵中央。 而这东口站前广场上,还有许多影子围在他身旁。 人类、非人类、机械、龙等,都聚集在这里。 其中离佐山最近的影子——新庄,向他问道: 「我们该怎么办呢,佐山同学?」 佐山点点头。 「这个嘛——首先按照惯例,要让赶赴最后战场的男女们偷偷摸摸地做些猥亵的事,讲些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之类的话……唉,这真是替自身邪念推卸责任的最高级——新庄同学,你怎么啦?为什么要笑嘻嘻地叫出瓦姆纳比呢?该不会是冷了吧?那可真是不妙啊!得赶快用体温取暖才行!」 「你推给气温做什么啊!而且你说的事我们早就做过了啦!」 新庄勒紧佐山的领带东拉西扯。一旁,希欧双颊泛红地转向原川说: 「原、原川大哥,呃……那、那个,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因为以后可能没机会了——」 原川将手按在希欧头上,面无表情地说: 「你想吃布丁吗?」 「为、为什么突然把希欧当成小孩子呢!」 「你之前在超市不是一副想吃得不得了的样子吗?」 「哪、哪有啊,才、才才才才没有那种事呢!」 「……我记得盒子上的图案是穿着运动外套的牛,所以应该是娟姗牛奶的鲜奶油和布丁吧?(注:运动外套和娟姗牛发音同为jersey)」 希欧放弃挣扎似的垂下头来。 「……平安回来以后,希欧就买点那种冷笑话产品回来犒赏自己好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就一个人吃完,然后好好成长吧——往横的长。」 「为、为什么原川大哥说话都这么不老实呢!」 希欧握紧双拳大喊: 「像前天晚上,原川大哥不是才把光溜溜的希欧带出去,还只是看着希欧却什么也没做吗! 害、害希欧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差点回不来了呢!而且后来撞来撞去的时候,你在森林里把希欧 身上的东西都拿掉,还在希欧喘到快不行的时候硬来,把人家的骨头都弄得快散了耶!接着又说些安慰希欧的话和什么『get set(做好准备)』的,从下面一直把希欧往上面顶,让希欧冲得好高好高……!」 希欧两手捧着脸颊,左右猛摇起来。 「原川大哥!你平常不是都这样在希欧里面说『这里吗』或『感觉不错』之类的话吗!」 「不要只说些省略了上下文的主观感想啦——!」 原川看着众人的白眼和被罗杰跟黛安娜压住的欧铎说: 「总之你先冷静点,希欧·山德森。要是再继续说那么多幸福的事,死亡旗标可是会立起来的喔。」 「只、只是说说而已嘛,又不会怎样。」 「我们待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空间里,不是现实世界,随时都有可能插那种旗啊。」 说完,两道人影拨开人墙走上前来。 来者是一名少年,和一名从后搂着少年脖子的少女。 「各位各位,我有好消息喔!这是美影姐交给希比蕾小姐保管的诊断书影本,美影姐已经完全变成人类了呢!」 「嗯。龙司——昨天太忙了没什么机会休息,等等回去以后,我们就一起泡澡吧。」 「就是说啊!哇~好期待喔~」 希欧听了铁青着脸说: 「你看他们插了那么多高危险旗……」 「别紧张,希欧。他们每次都这样,早就免疫了。一般的旗是插不死他们的。」 「你、你们两个怎么一直在旁边乌鸦嘴啊!」 众人按照惯例无视了飞场。 这时,风见和出云从飞场对面走了过来,怀里抱着各自的武器与吸收疲劳的草兽。 「哎呀呀,怎么这么热闹哇?你们准备好了吗?」 「对了,有没有什么吃的啊?我肚子好像又变空了呢。」 『空?肚子、不见了?』 「啊、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因为我们到处冲来冲去的嘛。好想喝口水啊。」 说完,两人发现了休息区的桌上摆满了餐点,就直往嘴里塞。 其他人是紧张得没心情开动,但他们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们也吃嘛。就算要输,吃饱了再输总比当饿死鬼好吧?如果想赢,也是有吃饭的人比较容易赢啊。」 众人听了后面面相觊,然后跟进。 「这就对了。」先行进食的风见和出云快速地清扫盘面。 看着两人的背影,新庄拉了拉佐山的袖子说: 「简直是肉食动物耶……」 「你说啥?」 「没、没事,我什么都没说!」 众人跟着新庄别开视线。 在一旁操控各种机械的瓦姆纳比们也—— 『肉食』、『食物』、『物理』、『理化——』 和他们保持距离。 然而除了他们之外,另有一处让众人早已默默自动稍微避开的地方。那里的人穿着黑色装甲服,由机龙和武神守护。 一名身裹毛毯的少女躺在中央的简易组合床上,一群「军队」的成员围在她身旁。 命刻有如被全身的疲惫控制一般,睡在他们的圈子里。 其中的赫吉点点头,将视线从命刻身上移向前方的龙美。 仍微青着脸的她,将颤抖的手伸进风衣口袋,转向背后。 ucat的众人和佐山就在那里。于是她说: 「我们也决定加入了。还有一件事——」 「如果是关于命刻的事,我的决定就和开战前说的一样。」 佐山打断龙美的话,这么告诉「军队」的成员们: 「我想,让她活下去,对所有消失的世界而言,会是一种吊慰——无法成功复活所有故人的她,会继续活下去,让这个世界更接近她的期望吧。如果我们不仅不帮助她,甚至惩罚她,有罪的反而变成我们了。」 「这样想……会不会太天真了点呢?」 佐山耸耸肩。 「不会。毕竟她往后的人生一定会相当辛苦。」 佐山迅速一瞥毛毯下的少女—— 「现实世界不知道概念战争的存在,也不知道今天的事。从今以后,她必须在那样的世界中为因她而死的人忏悔,而且——」 他环视众人后,继续说下去: 「她随时可能被怀恨在心的人以任何形式攻击,或是必须天天活在那种阴影下。可是,如果她有了可以扶持她的伙伴,让她至少能够偶尔笑一笑,或者想有所成就……到时候,就能够宣告我们彼此的胜利了吧。」 「是吗……」 龙美松口气并点头后,换佐山发问了。 「在利维坦上战斗时,打算攻击我们的机龙和武神后来怎么了?」 『他们很快就失去控制并坠落了。恐怕……是因为诺亚无法再控制利维坦了吧。』 「老实说,那也让我们松了口气——seraph型也好、lords型也罢,0号就代表战力跟亚力士和堤丰相当呢。不过——」 龙美望向上空。 天上不仅有利维坦,其周围还多了个白色巨环。 「假如利维坦想要最大的战力,就会将诺亚拥有的各种知识当作战斗资料,复制给内部的所有武神和机龙。所以,等到战斗重新开始时,他们可能就会和堤丰和亚力士不相上下了……是不是早点追击比较好呢?」 龙美看着佐山双手上的圣乔治问: 「你的圣乔治,不是光靠一边就分解了命刻的贤石吗?如果两手一起,有办法破坏利维坦的负概念吗?」 「破坏那么大的东西?光靠我的拳头?」 听见佐山的问声,众人都转过头来。 新庄面露忧色,对苦笑着举起两手圣乔治的佐山问: 「——没、没办法吗?太大了?」 「圣乔治是格斗武器啊,新庄同学。一般而言,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这、这样的话……」 但佐山旋即如此回答: 「不怎么一般的方法,倒是还有一个。」 ● 新庄听见了佐山的话。 「对。你没听错,新庄同学——我们现在只有这个方法可用。」 佐山严肃的语气,使众人静静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但新庄却像与那沉默对立似的喊出声来: 「等、等一下!」 面红耳赤地按着胸口和腿间说: 「不、不可以!不准要我做什么来换那个方法喔!」 而佐山却一脸错愕地转向她。 一脸「你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咦? 在新庄心里也浮出问号数秒后,佐山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 「——原来还有这一招!」 「哇——!自爆了啦!」 「唉呀、别紧张嘛,新庄同学。啊,各位,请恕我失陪一下,我和新庄同学有点事情要办。很好、很好,各位就待在这里尽量多吃一点,好好放松吧。」 「唔、唔哇!等、等一下啦,把我放下来啦!放下放下放下!」 「哈哈哈,不喜欢公主抱吗?那就逆向骑肩膀好了。哎呀,看不见前面了耶?」 新庄就近抓起e-st,往佐山天灵盖猛力一砸。 ……你这个大白痴! 一声闷响过后,佐山既没「哇」也没「喔」—— 「呼唔……」 他的喉咙泄出一丝不太妙的声音,倒地不起。 新庄在一旁做了几下深呼吸。 「真是的,佐山同学做事老是不会看场合耶……」 说完,新庄看了动也不动的佐山约莫五秒—— 「——哇!我、我做过火了吗!」 新庄慌张地猛摇佐山,而众人—— 「原川大哥,其实新庄姐姐也不太会看场合嘛……」 「因为佐山菌经由道德途径入侵到她的脑里,没得救了……」 「你、你们在那边乌鸦嘴什么!赶快来帮忙叫醒佐山同学啊!」 「那你就叫呀?」 风见含着汤匙回过头来,用颚尖指了指佐山,双手则俐落地继续拆解大明虾。 新庄跟着往那方向一看,躺在地上的佐山已悄悄地将头抬起几公分。 「……我还是先问一下好了。佐山同学,你那是什么姿势?」 「……看不懂吗?我等着躺你的大腿啊,新庄同学。」 新庄犹豫了一下之后点点头。 「好、好啦,不过这还满丢人的,所以你不可以回头喔。」 说完,她便将e-st打横,塞进佐山脑袋下。 佐山立刻摸了摸枕着的e-st表面—— 「呵呵,新庄同学。你的腿今天好像比较硬呢,是不是跑太多了呀?」 「少、少摸一点啦,那可是很精密的。」 「别傻了,新庄同学。喔喔,这曲线还真是美妙,然后这里——嗯?竟、竟然有一个很可疑的洞!」 「啊,不、不可以碰那个洞!会喷出来啦!会有很烫的东西喷出来啦!」 「那这个小颗粒就是恋爱的激情开关罗,新庄同学!」 众人即刻卧倒。 「来吧,反应!」 佐山扣指一按,e-st跟着一炮轰出,弹道上所有人纷纷仓皇闪避。 反作用力使e-st瞬间向后弹去,撞上啃着铁火卷的出云。 风见端起奶油焗烤安然躲过,出云则被撞得空翻一圈后摔在桌子对侧,不过他立即头顶盘子跳了起来。 「混、混帐东西!我的鲔鱼飞了啦!」 新庄别开脸,看着佐山因e-st突然消失而像街舞地板动作般横转个不停。 当佐山吸引了众人担心的目光时,新庄抓准时机—— ……搞什么鬼啊,都这种时候了…… 一脚稳稳踢在佐山头上,令他滚了几圈后坐起来。 新庄也在摇摇晃晃地盘腿坐着的佐山身旁叹口气坐下—— 「好了吧,佐山同学,该继续讲下去了。」 「……你想把刚刚对我做的事全当作没发生过吗?」 「没有啊——你还想要吗?」 「哈哈哈,你昨晚也说过同样的话呢,新庄同学。」 「呜哇——!」 见到众人不知怎地投来和善眼神,新庄赶紧摇着手说: 「不要听!不要听!怪人说的话没什么好听的啦!」 「那个……新庄学长?」 飞场一发问,新庄便仿佛找到救星似的转向了他。 「什、什么事?快说快说!是让人开心的事吗,好期待喔!」 「呃,我是觉得啪——现在带头把事情弄复杂的人,应该就是新庄学长自己吧?」 一听,新庄想了一会儿,最后丧气地低下头—— 「我竟然被龙司学弟纠正了……」 「你是因为那样才难过的吗!」 佐山在新庄身旁「嗯嗯」点头,定住摇晃的身子,扫视众人。 「各位还是先冷静下来吧。吵成这样要我怎么说下去呢,真是的。」 「——你还好意思说啊!」 佐山无视众人的抗议,举起左手说: 「希比蕾?」 「好~」 但拨开人群前来的却是大树,让新庄疑惑地皱起了眉。 佐山见到大树,也说: 「哈哈哈,这希比蕾还真是特别啊——你来这里干什么,问题教师?」 「哇!很过分耶!老、老师是代替希比蕾小姐拿报告过来耶!」 接着大树深吸口气,看着报告说: 「老、老师要开始念罗?深、深测结果类示,我们上空的利维坦周、周国——」 「来人啊,替我们翻译她的鬼话。」 换上女仆装的八号在大树身旁 探出头,念起报告内容: 「tes。探测结果显示,我们上空的利维坦周围,已经形成了一道自动人偶围成的概念防护壁,目前连接近利维坦都办不到。」 「喔~八号小姐朗读得真好耶~」 八号对由衷佩服的大树浅浅颔首。 「那也是女仆的工作项目之一。」 「哇~女仆真的好厉害喔~」 众人因大树而低头不语时,负责统整一般部队的波德曼一面检修自己的枪一面问—— 「所以方法到底是什么?」 「啊,你会紧张吗,波德曼?太紧张可是会掉发的——啊,那、那已经是不会再有二期收成的不毛之地了吧,真是抱歉。今天比较冷,要小心保暖喔。」 说完,新庄微笑着拍了拍佐山的肩膀。 「——不要再乱扯了啦!」 「嗯,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过分了。」 佐山在无力的新庄面前吸口气,突然就这么说了: 「的确有个办法能让我的拳头影响利维坦,阻止负概念毁灭世界。」 「……咦?」 新庄抬起头来,看见了佐山的微笑。 而他的致胜方法—— 「——那就是解放概念。」 ● 晚间十一点二十三分。 距负概念完全活性化的三十七分钟前,利维坦察觉了眼下的动静。 全是白费力气,利维坦如此判断。 自己有天使围成的巨大防护壁保护。再过三十七分钟,就能冲破周围的封印壁,了结一切。 负概念会将这世上的一切吞噬殆尽,化为虚无,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多么美妙啊。 在自己似心非心的深层意识中,有两个能称为使命的愿望。 一是创造新世界,一是别再失去任何东西。 自己一定能办到,一定能成功。 利维坦抱着这样的思绪,准备静静度过所剩无几的时间。 然而,宁静的破坏者突然到来。 是炮击。 一道白线,自利维坦正下方的封印阵一带笔直飞来。 白光几乎毫无衰减地穿过天空,在防护场底部溅成碎沫。 那一击虽贯穿不了防护壁,却烧毁了几具张设防护壁的自动人偶。 而那似乎就是期望中的结果—— 「————」 炮击再度袭来。不只是一发,数十、数百发炮击全被防护壁弹开,风起音荡。 炮火持续不断。 自动人偶们一个个遭到击毁,坠落地面。 原来如此,利维坦心想。这声音真是刺耳。 利维坦知道,自己喜欢某种声音。 但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那声音仿佛在记忆中留下了些微的痕迹。 其他声响,对她而言都是刺耳的噪音。 于是,利维坦决定释放自己的力量。 召回体内的人偶、巨人和机龙,已在短时间内进行了改造。 她以负概念负化了其内尚未创造完全的正概念,并使那力量与武力结合,创造了一支负概念的军队。 其色为黑。 漆黑的大军穿过白色天轮从天而降,降下、再降下。 但利维坦却在这时看见了怪异的景象。 有个飘忽不定的物体,闪避着降下的黑军向上飞去。 转眼之间,那团雾已处在远高于利维坦的空中,直达天上的封印边际。 其内,有个颈戴飞行贤石的少年。 他在雾化巨龙的掩护下,立于高空之中。 这让利维坦开始猜想那少年想做些什么。 接着,她有了另一个疑问。 上空的封印是由瓦姆纳比所生,穆可奇的封印应该在下方吧? 这时,周围忽然出现了光芒。 产生自正下方和周围八方的强光是—— 「全龙解放作战,开始行动!」 高空传来喊声。 「现在,我们要一举解放概念核,分解所有负概念!」 ● 佐山俯瞰着眼下。 他和头上的貘一同看着圈养在东京上空的巨龙——利维坦。 受到巨大天轮守护的巨龙周围八方,闪耀着眩目的强光。 代表八方概念核正在解放中的光。 但位置却与原来不同。 「全方位就逆向位置!」 是所有概念核与原位一八〇度对调的阵式。 第一区:北 :风见负责。 第二区:东北:布莲西儿负责。 第三区:东 :出云负责。 第四区:东南:阿夫拉姆负责。 第五区:南 :飞场负责。 第六区:西南:鹿岛负责。 第七区:西 :希欧负责。 第八区:西北:赵·羽负责。 第九区:天 :佐山负责。 第十区:地 :新庄负责。 而这逆位的理由在于—— 「让龙回归自己诞生的定点!一旦解放概念,宣读敕令引导他们的动作——」 佐山扬起手臂。 放声高喊。 「龙就会奔向自己原来的位置,穿过结界中心,将利维坦内的负概念完全打散!」 盼望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离概念核完全解放还有十分钟!各位一定要设法撑过这段时间!这就是——」 响彻全天。 「——这就是全龙交涉的最后一战!」 第二十六章『进击的步伐』 bless your load bless your song bless your bless ● 这场为期十分钟的防卫战,首先由利维坦正下方开始。 漆黑的力量,朝着以新庄为中心的对空炮火之林大批涌来。 空心的人偶,对如此炮击感觉不到任何一丝恐惧。 就算任凭猛烈炮火摧残也无妨,只要击溃正下方的阵地,即可破坏概念的解放。 于是她们在接下利维坦之命后,便如瀑布般倾泄而下。 然而,当她们逼至新宿车站正上方时—— 「!」 却在地封印上方约五十公尺的低空位置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那是—— 「ucat自动人偶全员注意,拿出你们的全力!」 在车站前组成圆阵的女仆们,在八号的喊声中对天空举起双手。 所有人的双肩和背上,都挂载着配备贤石燃料槽和散热片的重型装备。 犹如背上了数对羽翼。 「——推开她们!」 八号一声令下,全体自动人偶背部顿时喷出热流,屈腿缩身—— 「——tes.!」 重力场构成的防空障壁有如巨大的球拍,扫过天空。 接着是剧烈的拍击声。 黑瀑自其底端轰然爆碎,烈焰和碎片漫空飞舞。 自动人偶们即刻准备第二道重力场。可是—— 『——!』 空中出现了另一起爆炸——来自上方的炮击。 敌人自行烧尽数百机体炸出的残骸,持续前进。 随后补上的黑色军队,以枪弹及炮火扫除前方损毁的同伴,清空去路。 动作太快了,重力场来不及张设,但这时—— 「支援炮击发射——!」 炮声旋自八方迸响。 八军前线的高射炮,同时向中央提供最大的掩护火力。 在八号等人的眼中,那仿佛是在空中结为一体的光。 来自八方的打击将黑瀑前端捣成缓慢的细流,下方击出的炮火在其尖端轰出更多碎沫。 成效看似显著,然而—— 「赶得上吗……!」 根据计算,距防护力场建构完成仍需十三秒。 若敌军在那之前突破火网—— 『……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守护新庄小姐!』 八号送出的共通意识,得到了自动人偶们的同意。 『我判断,那就是所谓的忠义!』 同时,有个人突然来到中央。 一名身穿白袍的老者,神色惊慌地望着天空跑了过来。 「八、八号!这看起来太不妙了吧!难、难道一夫要死在这里吗!」 「tes.,若死的只有您一个,八号一点也不介意。」 「哇!真没良心!亏我特地带了秘密武器来帮忙耶!」 说完,大城双手探进怀里,掏出两条垂挂的细绳。 细绳像晒鱼干般吊着许多银色的立方体—— 「这是新型的区域限定炸弹!有这么多,应该能给她们好看吧!」 「tes.——真是划时代的下流度计算方式呢,大城先生。那么,您想怎么做呢?」 「也没什么啦,只是想借你们的重力场把它们扔进敌军中心而已。」 八号点点头。 「原来如此。不过那么一来,就等于要牺牲防御了呢。」 「这、这个,我——」 八号的手在泄了气的大城肩上轻轻一拍。 「大城先生,您的背后——」 「嗯?怎么啦?我背后有什么吗?」 大城转过身来,八号立即用麦克笔在白袍背后写下——火箭。 紧接着,八号「焦急」地左右张望,大喊: 「有人吗!有人能借个火吗!」 「呜哇——!」 惨叫的大城周围立刻跳出几个戴着白色三角口罩的南非ucat人员,举起火焰发射器直往大城脚下喷。 「发射吧,青春!」 下一刻。 大城·一夫发射了。 ● 朝利维坦正下方进军的黑瀑中央空域,突然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而且是半径三公里的巨大粉红色心形爆炸。 数千天使型自动人偶、武神和机龙闪避不及,全被爆炸吞个精光—— 「——!」 不知怎地还带着早期游戏电子音效般的余韵。 全ucat每一个人,见到那留在空中的粉红色脉冲光,都不禁失声喊道: 「大城全部长……!」 「oh! it"s bonnoh!?」 「莫非那变态羔子爆了?」 各国发表诸如此类的感想后,八方众人郑重其事地—— 「掌管全世界污秽的全部长终于没命啦——!」 掀起了「万岁」的声浪。 然而这欢呼才喊了五次就被迫停下。 黑军改变了路径,开始朝八方漫流。 利维坦已将其主力部队送向所有方位。 ● 长十分钟的背水一战终于正式引爆。 第一分钟,属于1st-g的东北第二区空中,开始弥漫起概念核的光芒。 见到那如云似龙的光—— 「法布尼尔……?」 布莲西儿不禁如此喃喃低语。她将开放外壳的格拉姆刺于地面,持用自己原来的武器——镇魂之曲刃。 出现在空中的龙形光团是由文字所构成。散发微光的文字高密度叠合,如同1st-g亲临一般,在空中缓缓扩张。 远方的炮击声,正一点一点地接近此处。 前线已在敌袭压迫下逐步后退,这里迟早也会化为战场。 利维坦的目标,就是阻止概念核的解放。 如同ucat阻止正概念的复制般,利维坦只要破坏任何一角的解放过程即为获胜。 ……我们真的撑得住吗? 街道彼端,在公园林木后闪烁的黑光令布莲西儿揪起眉心,紧张地摒住气息。 这时,有个东西冷不防地戳了戳她的脚。 低头一看,发现黑猫抬望着她说: 「——我们会死掉吗?」 「……你干嘛突然做出这么极端的结论?」 「可是……要是死掉了,我们会变成怎样呢?」 「唉呀,你想知道啊?」 「……你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冷啊?」 「因为——如果你真的有兴趣,我的确可以带你到冥界门口参观一下喔。」 「不用了啦不用了啦,哈哈哈我哪会啊咿嘻嘻嘻嘻嘻嘻!啊!要漏出来了——!」 「吵死了。」之后,布莲西儿站起身来。 这只瘫软在地的猫虽能使人稍微放松,但少女的心中仍有不安。 毕竟1st-g是概念战争中战力较为低下的g。 而敌人却拥有全g的优势。 ……我们真的行吗? 然而,如此自问的布莲西儿忽然看见了某种景象。 那是一座城,火光四窜的城。 ……咦? 许多穿着令人怀念的人,在城中避难疏散。 而站在城内主通道墙边的是—— 「姐姐……?」 见到这剧烈震动的城,布莲西儿明白自己看见了过去。 但镇魂之曲刃并未放出灵魂,那么这是—— 「——貘?」 ● 上空。 佐山感觉到头上的貘愉快地举起了一双前脚。 它展现了过去。且底下的人们应该没有陷入梦境,而是直接在战场上看见了过去的景象。 「7th-g概念也充满了这个空间呢。」 食梦的貘,正贪食着人们的过去。 而这样的举动,将为这个充满概念的空间带来某种效果。 「让过去的意志、战争与现在重叠,给予战斗的人们护佑,是吗?」 佐山取出手机拨号。他对着电话另一边说: 「希比蕾,我要再追加点概念条文,应该还来得及吧?至于内容——就设定成先人的行为会对后人带来庇佑这类的。」 佐山俯瞰眼下,浅浅微笑。 「六十年前——不,过去所有的义行将与我们重合,成为我方的助力!」 ● 布莲西儿看着眼前的过去。 披上外衣的古特伦公主紧掩身体,向人们放声高喊。 她脸孔苍白,但声音仍厚实有力。 「不要害怕!新世界就在前方等着我们!那一定——」 她说: 「那一定会是能认同我们的世界!」 听见这话,布莲西儿咬紧了牙根。 接着她来到刺于地面的格拉姆前,环视众人后说: 「我们要死守这里!」 她举鎌一挥,对总算进入视野的黑军喊道: 「这里是公主引领我们抵达的世界!让这里成为众人的安身之地,是我们的使命!」 因此—— 「用你们的文字在这世界留下印记吧——此役将使我等永留荣耀之名!」 ● 第二分钟。 鹿岛在属于2nd-g的西南第六区中,解开了十拳的封印。 十拳如挣脱束缚般露出内貌。这集合无数姓氏制成的机壳剑,现在已完成了他的任务,逐渐释放其中的雨龙。 构成封印的姓氏天体图漫天散布,让呼唤风雨的巨龙在其中缓缓上升。 但鹿岛注视的不是那风之雨龙,而是十拳。 周围尽是众人奋战的声响。 月读以月天弓不断炮击,拥军神之名者也上了前线。 然而,战场上却冒出了一首走音的动画主题曲。 「终于现身~将鬼畜的暗影~无情毁灭~~~~~~!」 鹿岛没有转头,但歌声越逼越近,两脚一左一右地在他周围猛力跳着—— 「邪恶的~爪·牙·鹰·犬也全不放过~!断头!十字架!地狱突刺!满门抄斩~枭~首~示~众~!喔喔喔,她就是~她就是~魔~法~少~女magical·yun!」 「……我是不怎么想知道详情啦,可是你刚刚唱的东西到底哪里有用魔法啊!」 「笨蛋!你听不出来吗?最后的『!』可是高难度技巧啊!」 「谁在问你那个啊?」 「那刚好!听好啦——!」 热田绕到鹿岛正面,沉腰扎马—— 「!」 接着—— 「怎么样!」 「……啊,奈津呀?嗯,我还在工作,因为现在太无聊了嘛。哈哈哈,嗯,我大概再加油一点就能回家了。嗯,掰掰罗,嗯——啾。」 「你在战场上跟老婆亲热什么啊,混帐!」 一听,鹿岛转过头来。 「混帐?哇,你听不出来吗?最后的『啾』可是高难度技巧喔!」 鹿岛又拿起手机,沉腰扎马—— 「啾。」 「你这样也算是军种吗——!」 「在脑内自编自唱自伴奏魔法少女主题曲的剑神才奇怪吧!是电波吗!你用剑当天线收到什么了吗!嗯~啊~这里是释迦佛祖,听到请回答释迦。」 「你在鬼扯什么啊,混帐!那才不是电波,少胡说!」 热田无视周围「别再混了」的眼神,对鹿岛大喊: 「我的歌才不是电波——是人心深处的奥秘!」 「所以你是自己接收自己发出的电波吗?真是太悲惨了。」 「你这家伙怎么老是和我作对啊……!」 突然间,两人同时退开。 下一刻,一道光柱带着沁凉的响声横贯两人之间。 是月光之箭。 月读举着月天弓指向那两人,开口说: 「啊,手不小心滑了一下,抱歉。」 「死、死老太婆!想打架啊!」 「冷静点,热田。还有月读部长——要打热田的话可以等我离远点再打吗?」 「随便啦。」月读拉满弓,看了看四下动静。 「你们……看到附近的过去了吗?」 鹿岛跟着环视周遭。 答案是肯定的。 貘在东京显现的过去正历历在目。 封印着八叉的荒王脚下,有大批民众在宽阔的飞航跑道上急忙避难。 远方的巨大武神抱着炎龙,将那烈焰压进自身当中。 避难的人们拨开天空飘落的火星,望着荒王封印八叉的情景—— 「这表示……我们要失去我们的世界了吗?」 过去的某人如此发问,而过去的某人也跟着回答。 那是一名技术员。 「不……」 而他是这么说的: 「这表示,我们往后必须守护我们拥有的一切……」 听了这声音,鹿岛垂下双眼,看着自己握在手中的十拳说: 「月读部长,在我们打赢这场仗以后——我可以做一把像这样的机壳剑吗?」 「先交出企划书再说,要不要做由我来判断。」 「说的也是。」鹿岛回答后,热田背向了他。 「随你便吧,笨蛋——我要去前线了,在这里打,大概会把这里整个劈烂吧……」 抬头一望,黑色的武神和机龙已展开行动。 那是敌方的主力部队。 在这令人摒息咬牙的气氛中,热田也竖起了浓眉,轻笑着说: 「这下好玩了,真正的猎龙游戏现在才要开始呢……!」 接着他抖动身躯,举起白色长剑—— 「——不限次数了是吧?看我怎么料理他们!」 ● 第三分钟。 属于3rd-g的南侧第五区,开始与敌方主力交战。 利维坦将较多武神投入此区,使东京南侧陷入炮击和音速突击的风暴之中。 正从神碎雷释出概念核的荒帝坐镇3rd-g部队核心处,前锋由茉伊拉2nd遥控的八架武神和希比蕾及盖吉司的武神领军。 中段则是抱胸挺立的京和优于战斗的堇负责指挥白刃战。 「防御天使型的对地攻击,是——呃,这个……是我们的责任!大家加油!」 另外—— 「双炮 预备,发射——!」 还编有两组各十八人成对列阵的炮击部队。 茉伊拉1st和3rd组成的重力场加速炮,准确地一一击穿飞来的黑影。 炮弹不是一般的瓷盘,而是由女仆们手工制成的超硬化陶瓷弹。弹头经过三十名女仆联手加压,弹身绘上漆彩,高雅脱俗。 茉伊拉们一再执行着准确的射击。 不断激出狂乱的风和轰声。 然而,京仍焦虑地咋舌。 远方高楼夹缝中的武神身影逐渐清晰。 茉伊拉2nd、盖吉司和希比蕾正全力奋战,炮声也响个不停。 但敌人前仆后继,甚至不减反增。 ……挺得住吗? 战情回报显示各区都忙于应付敌方增援,难以抽手相助。 才过了三分钟,还有七分钟要撑。 京将牙咬得轧轧作响,这时—— 「姐姐!」 背后,操纵武神遥控器的茉伊拉2nd高声一喊。 原因是自前方街道袭来的黑影。 双翼的lords型武神。 五架利维坦方单兵战力最强的机种,正朝她们高速飞来。 「!」 茉伊拉们即刻开火迎击。 刹那间,五架武神排成一纵列的突袭阵形,避开了3rd的炮弹。 而1st仍击落了领队的一机。 但其后的武神劈开被击中的第一架武神,速度丝毫未减。 剩余的四架武神持续逼近。 下一刻,两架绿色武神持刀夹道突袭。 是茉伊拉2nd遥控的其中两机。 第二架黑色武神立刻上前。 左右双刀一扫而过。 迸出激响。 黑刀斩断了左右绿影,但也赔上了自己。 三架武神同时将彼此斩成两截,接着—— 『——!』 第三架黑色武神出刀低扫,清开被斩断的第二架。 最后三架速度不仅不受影响,反而持续加快。 一眨眼,赤红和银白盖满了京的眼前。 是盖吉司和希比蕾。 两架武神上前迎击,势如离弦之箭。 三架黑色武神随之散开。 左、右、中央。 红色武神向左,白银武神向右,中央黑影穿过两者之间,向京举刀袭来。 而阻挡她的—— 「喔喔……!」 是盖吉司本人。 她让自己的武神冲撞左侧武神,同时冲天一跃,飞向中央武神。 武神刀光一闪,连根斩断盖吉司的左臂。 造成无数丝线断裂般的声响。 冲击震憾了躯体,但她仍持续执行着自已的任务。 她以单手从套装下摆抽出十把剑,并尽全力操控重力—— 「竟敢在公主殿下驾前放肆!」 将所有剑刃深深刺进武神颈部。 这招虽没取下武神的头,却一举截断了所有中枢管线。 『……!』 武神顿时失去控制,两膝跪地。 缓缓倒下一 盖吉司也同样地横卧着坠落。因这一击而耗尽重力操控能量的她,需要些许时间恢复,无法调整姿势。 察觉这点的京奔向盖吉司身边,似乎想接住她。 然而这时,京在倒下的黑色武神背后空中,见到了另一架武神。 「——直接从上面来吗!」 武神将倒下的武神当成盾牌,直接展翼突袭担任总指挥的京。 茉伊拉们的炮击受阻,能与之对抗的武神也赶不及。 但在这绝望的瞬间—— 「——!」 京睁大了眼。 看着挥剑冲来的黑色武神背后。 一架浅蓝色武神凭空出现。 它色如天空,外型与堤丰神似。 京看见的不仅如此——还有个透明的女性身影,站在浅蓝色武神胸甲上。 在京猜想她的身分时,茉伊拉1st已放声高喊: 「阿尔忒弥斯殿下?」 同时浅蓝武神有了动作——抓住眼前黑色武神挥刀的手腕。 「——!」 阿尔忒弥斯扬手一挥,浅蓝武神跟着拽下了黑色武神的手臂。 在这破碎声响起后,黑色武神才终于察觉敌人的存在。 为时已晚。 浅蓝武神接过黑色武神的刀,和阿尔忒弥斯一起打量了几眼—— 「…………」 便不感兴趣地随手一扔。 接着,它从自身肩上抽出刀来,锋锐的刀刃放出有如月色的光彩—— 「——」 月弧斩断了近似夜空的黑。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 「怎么会……」 这时,有只手从背后搭上京颓下的肩。 手臂属于一名青年—— 「让你久等了,京。」 声音的主人身穿白衣,与她并列后望向前方。 一对黄色瞳仁注视着站在浅蓝武神上的蓝眼女性—— 「谢谢。」 说完,女性便微笑着消失了。 「来。」青年接着向京伸手,面上带着浅笑。 「……怎么啦,京?」 「为什么……」 京支吾地问。 「这是为什么……!」 质疑加深了青年的笑容。 「你以为改造那架武神并装上堤丰操纵室使其稳定的人,会是谁呢?更何况,还得有个人将它带来这里呢。再说……」 他仰向盖满灰云的天空,看着概念核解放所漫出的光。 「大家一知道冥府要被解放,就把我赶下床了。还说王后在沙场上奋战,国王却自己躲起来呼呼大睡,成何体统——不过,既然我代表的是太阳,在晚上睡觉应该也没什么错吧。」 青年哈哈笑了几声,伸长了伸向京的手。 「我们走吧,京。」 「可、可是我……」 京看着浅蓝武神说: 「我不会驾驶机车以外的东西。」 「那真是太好了,我连你说的机车都不会呢。」 「而、而且啊,这样——会变成三贴耶!」 「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呢。」 青年直视着京的眼说。 「京,别哭了。」 接着他点点头。 「跟我一起来,让我止住你的眼泪吧。」 ● 第四分钟。 属于5th-g的西侧第七区空中,成了飞行器的激战区。 隶属美国ucat的概念空间战斗型f—15ar,是以「万物向下坠落」概念为动力,将原来的推进器改为副推力和急遽转向之用的高机动机体。 它不仅拥有扩大外沿的横向位移喷嘴,还加装了扰流辅助翼,在驾驶员眼中灵活得甚至能在空中甩尾。 而形如护卫般飞在他们周边的,是单纯加装了更多推进器的布兰卡型蓝色机龙。 骨架固定为一般巡航模式,以便保卫空权。 蓝色的机龙和战机,紧晈着黑色龙群不放。 『稳住!』 通讯器迸出喊声。 『保持二打一!情况不对就立刻散开!』 众人望向眼下。在中央线某车站前的广场上,有架潜伏在转运站中的蓝白机龙。 机龙腹部散出了阵阵白光。 那是山德斐洛解放暮星炮之力所产生的光。 接着,通讯器传来某人的声音。 『守住啊……』 那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这次轮到我们保护她了……』 『——你当时也在那里吗?』 几秒后,某个不一样的声音回答: 『我也在,而且亲眼看见了她飞翔的样子。』 『真的超快,一回头就看不见了。』 『比你上次被甩还快呢。』 男子们哈哈大笑,但其中掺杂着友机遭到击落的杂讯。 对方主炮发射的火焰,能够烧毁或弹开他们的空对空飞弹。 而且敌军为数众多,有如要将蓝色疾风恣意翻搅的黑色灾风。 『——撑下去!』 『下面的光,就是我们的旗帜!连国旗都保护不了,岂不愧对自由国度之名!』 不同的声音随之而生。鼓舞人民的国歌,随飞翔之风在战场上飘送。 歌声唱过第一段,并于第二段开始时转为合唱—— 『on the shore, dimly seen through the mists of the deep, ——苍茫滩头上,迷蒙深雾里,』 众多机体正面突袭敌机头部,务求一击毙命。 『where the foe"s haughty host in dread silence reposes, ——昨夜的高傲敌人,今日已畏惧无语。』 无惧于爆风的吞噬。 『what is that which the breeze,o-er the t steep, ——城楼高耸屹立,在微风吹息,』 若能再战便立即掉头。 『as it fitfully blows, half ceals, half discloses? ——是什么当空飘荡,反复地忽现忽隐?』 咬住敌机后方。 『now it catches the gleam of the m"s first beam, ——朝阳生辉熠熠,海波荣光粼粼,』 紧追。 『in full glory reflected now shines iream ——不枉彻夜艰辛,我旗满面晖映。』 追击。 『"tis the star-spangled banner! oh long may it wave, ——看啊,愿星条旗永远闪耀!』 击坠。 『o"er the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在这自由的国度,勇士的家邦……!』 战斗仿佛要将整片天空打碎般毫不间断,连锁扩展。尽管敌军来势汹汹—— 『绝对不能放弃……!』 这是因为—— 『在我们自由的祖国,没有人会轻言放弃!』 呼喊得到了回答。 那是一道金属声。打击天空的力量,轰穿了满天黑龙—— 「就是!就是这样!nobody gives it up!懂吗——我国没有人会将up(天空)轻易give(让出)!」 声音的主人,就站在蓝白机龙所处车站的楼顶。 众人立刻望向该处—— 『……欧铎上校!』 「喊什么!喊了也是白喊!我欧铎上校就在这里!无论你们怎么喊怎么问,你们认识的我都会在这里——所以各位,放胆去战吧!」 欧铎高举右臂,弹指大喊: 自由的天空 「守护这片天空!no give up(自由的天空)——是我们长久以来的责任跟义务!」 无数人影跟着这一喊从车站楼顶倏然站起。 是一群穿着黑白装甲服的魔女。 全员身旁都有一把扫帚型的飞行器。 带头的灰发魔女看着身边两名男士说: 「那么,亲爱的、罗杰,我们要去拍拍几个坏孩子的屁股罗。」 欧铎「嗯」地点了两下头,罗杰则在他身旁推高眼镜。 「黛安娜,你总是很会挑时间出场呢。」 「因为我的学生还在下面看嘛,做老师的当然要好好表现一下。」 黛安娜跟着将扫帚举到一旁,吸气喊道: 「德国ucat法术航空部队!准备升空——!」 「tes.!」 众人将扫帚刷毛向下一敲,在地上击出发光的圆阵。 圆阵从柄头向天空接连生成,有如航道的标点。 「预备——!」 黛安娜在直立的扫帚上侧坐下来—— 「!」 魔女部队也在这一瞬挟风而去。 轰然高飞的魔女们,在空中洒出了无数的纸。纸张化为光弹,拉出错综的力之线条。 没有人放弃、没有人畏惧、没有人逃避。 罗杰仰望着高空战场,眉尖忽然一跳。 「那是……」 是过去。往昔天空中的过去,正在当前的夜空中重现。 天上的机龙驾驶员和魔女们,都清楚看见了当年的影像。 众多的小型机龙,跟随巨大的白色机龙骋空翱翔。 那是一群机龙军团。以拥有5th-g概念核的白创为首,休特尔3也身列其中。 众人都知道这段历史。他们为了追击逃进low-g的黑阳,决心离开5th-g。 过去中的白创,是这么对同伴们说的: 『一定要阻止他——阻止等于另一个我的黑阳。』 辽阔的天空中有个漆黑的孔穴,那是黑阳逃进low-g时所开放的联通门。 白创提升了速度,向门直奔。 『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保护人类的世界。这是因为——』 白创说道: 『他也和我们一样,是为了保护世界而生的龙啊……!』 ● 第五分钟。属于6th-g的东侧第三区陷入激战。 由6th-g归化者组成的ucat一般课、特勤课联合部队人数虽多,但基本上仍是地面部队,且不是人人都精于作战。 他们的敌人,却是对他们而言最为棘手的机龙。 而那群乱舞天空、横扫地面的巨大铁块,还带来了天使的大军。 羽翼配合着钢铁,一个强攻,一个驱赶—— 「不要怕……!我们的武神不会比他们差!」 日本ucat自行研发的武神一再向前,以炮击和刀剑与之对抗。 然而,地面兵力并不足以支援武神。 步兵一被击退,失去掩护的武神就得跟着后 退,以免遭到孤立。 「可恶……!」 波德曼望向背后的封印壁。 出云正在超市停车场中央进行解放概念核的仪式。 他将向空中发光的v-sw放,嘴里咕哝着: 「喔喔好冰好冰啊,我还以为你会热呼呼的呢。」 『我可是很冷酷的。』 这让焦急的波德曼差点冲去赏出云几拳,不过解放概念核需要武器与使用者双方配合,实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想不到我们世界的概念核那么散漫。」 「说不定神明的世界就是那样子吧。」 肤色同样深沉的男子这么回答。 这些属于同g族群、甚至有血缘关系的人们,身上都带着大小伤势,但脸上都保有笑容。 「队长,你知道吗?听说6th-g是分成毁灭、再生和停滞的三个区域耶。」 「而且中间还有所谓的河。以前的人,曾经想截断通往毁灭的河来提高g的力量。」 波德曼转述着母亲告诉他的故事。 「所以他们在通往毁灭的河中间设置了概念龙弗栗多,并将含有同等概念的神剑金刚杵置于再生那一侧,与弗栗多相互制衡。可是,政府的人们因此发现了能用金刚杵和弗栗多来控制灵魂转世的方法,最后引起了武装政变……」 「于是,人们决定舍弃成为战端的金刚杵,并打算将所有灾厄推给收下金刚杵、使其与弗栗多融合的某个年轻人……」 某人接着说。 「那个年轻人,就是出云的祖父。他收下了6th-g推给他的不幸。而我们的祖先来到这个世界后,在两年前不小心怀念起那种不幸——」 波德曼点点头,苦笑着拿起装备说: 「就动了歪脑筋,想把不幸抢回去——补给完毕!到前线换班了!」 男子们同样站起身,点头答应。 波德曼看了看他们,吐口气问: 「以前有过殉难念头的,把手举起来。」 见到所有人都举了手,波德曼静静深深地点头,表示理解后—— 「——不准再那么想了,走吧。」 语毕,他们举步奔驰。在短暂的补给和追思后,向前、向前,冲向战场。 往正前方,黑色的机龙和天使奔去。 这时,身边突然吹来一阵风。 风带有人形,在白色装甲服外穿上了黑色西装背心—— 「……英国ucat?」 「正是。」 答话的,是个身背长剑,头发向后梳平的中年男子。 他们身边、背后还有更多相同装备的人,还有身穿白色女仆装的—— 「——我们是英国ucat抗概念战斗部队,这几位淑女是支援我们的自动人偶。她们虽不及德国ucat自动人偶那么精细,战斗和红茶方面可绝对不在话下。」 「英国怎么会来帮我们呢?」 「多补充点历史知识吧,各位绅士。」 之后,他和自动人偶们一起抽出背后的剑,竖在眼前。 「各位!与黑暗共舞时,千万别忘了我国的狮心和精灵的意志啊!」 他吸口气说: 「今晚雾色不深,美丽的黑暗在眼前等着呢!」 于是,他和波德曼等人等速前进。 「——那么各位绅士,敝人有个小小请求,希望各位成全。我国除魔故事虽多,降龙传说却是屈指可数——」 疾奔的众人将剑举过了盾。 「所以敝人想请各位教导我们降伏恶龙的方法,事成之后——就让我等提供一些历史故事和可口红茶的冲泡法吧。」 ● 第六分钟。负责解放7th-g的中国ucat代表赵·羽,和美国ucat的战车队联手消灭敌军。 四颗光珠已升上天空。 初步解放后,仍需要时间让他们完全稳定。 ……绝不容许任何人搅和! 然而敌军数量多得异常,就连赵,羽也不停喘息。 数辆美国ucat战车已失去行动力,只能当作掩体。 但敌军仍不断逼来。 非战不可。 「不要退缩!」 赵·羽施放加速符跃入高空,连续抛摔数具天使型人偶,同时高喊: 「现在,我等代表的是整个世界啊!」 「是!」 绿色装甲服们奔向前去,排成横列,侧对敌方武神及机龙部队,双臂大幅旋绕—— 「哼……!」 众人合力踏出的超震脚止住了机龙和武神的脚步。 赵·羽同时遁入他们脚边,在空中高速旋转—— ……大震一番吧! 铁块堆立刻四处飞散,仍能行动的战车也随后开火,将敌军轰成碎块。 『——!』 但敌军援手从后现身。 上前突袭的人们一时退避不及,只得承受攻击,可是—— 「各位!我们不能退!」 赵·羽吼出带着白色气息的喊声。 「记住!我们背后还有十亿同胞!他们背后还有整个世界啊!」 「——是!」 全员调息整列,侧对敌人踏稳架势。 为使呼吸一致,他们唱出了歌。 他们的国歌。 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双眼凝视敌人,先以气势取胜。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向前跨进一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以轻小的震脚在体内蓄力。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再顺势向前猛力一跃。 「起来!起来!起来!」 在敌人眼前再震一脚。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向前出拳。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 扎实击中。 「进!」 击飞敌人。 这时,敞开的视野出现了某种颜色。 白色从天落下。那是—— 「……下雪了。」 是战斗声响和大气变异造成的吗? 东京下起雪来。 雪花在黑暗中绽放、凋零。 赵·羽见到那纷飞的白,吐了口气。 ……身子会冷下来呢。 但他却在前进之余松开黑衣襟口—— 「但这样的空气正适合我滚烫的身躯……这一定会是一段很棒的冒险故事!」 ● 第七分钟。在东南方解放9th-g概念核的阿夫拉姆,看着炎与影之龙飞舞于空。 那就是由光暗二元所构成的9th-g概念龙真面目。 龙无惧风雪,不停旋动身躯。 它似乎望着远在上空的利维坦,身躯如八叉般逐渐膨胀。 与阿夫拉姆共同作战的,是日本ucat特勤课的成员。 打从一开始,他用的就不是b-sp,只是经过贯穿概念强化的长枪。 现在,前线终于推了回去。 因为其他地区的敌 军已明显削减,特别是3rd担纲的南侧和5th担纲的西侧。 前往此区的敌军增援也跟着减少—— 「再加把劲!继续前进,一边攻击一边推进到下个掩体!后方负责掩护!」 但在阿夫拉姆欲再度推进前线时,他突然听见某种来自空中的声音。 飘雪的夜空戛然一响。高空中的利维坦从口部深处发出响声—— 「那是——」 是利维坦直接给予敌军的援助。 但不是炮击。 也不是打击。 那是—— 「概念?难道她要用剩下的正概念——」 阿夫拉姆等人没有听见利维坦放出的是什么概念条文。 能听见的,只有她的天使、机龙和武神。 没人知道那会带来何种效果。 但答案很快地揭晓了。 周围的瓦砾残骸中,出现了某些动静。 严重破损但仍有些微意识的残骸,全都冷不防地站了起来。 利维坦用上了10th-g的回复概念。 众人至今破坏的大半敌军开始自我修复,重新站起。 仿佛在宣告天之使者永生不死。 ● 各地都被这场复活闹得一片混乱。 凡是尚未全毁的纯白或黑色人偶、武神和机龙,全都再度启动,装甲和动力系统也持续快速地修复。 数量甚至达到他们至今打倒的七成之多。 这群突然出现在战场中的敌方增援其实未曾死去。 人偶、武神和机龙只要头部未被完全破坏,就能保有意识,不会停止运作。 这类严重损毁但尚未死绝,只是如同断线线人偶不再动作的敌军,全都回到了战场上。 无数黑影在飞雪中幽幽站起。 3rd-g方面,京等人弃置背后的数架黑色武神残骸起身再战,在5th-g区遭到击坠的机龙也若无若无其事地回到天空。 多处战地遭到夹击,前线瞬间崩溃。 黑军的攻击,立即冲击了好不容易才能推进的各阵前线。 因为他们几乎都出现在前线和后方阵地之间。 众人只能在夹击中咬牙苦撑。 「该不会……她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种算盘吧!」 白色大机龙没有回答,只是悠悠地浮在天上。 接着,战局再次改变流向。 伤势复原的天军,无情地夹攻在还击中累积损伤的ucat。 在复活的大部分敌军偷袭下,ucat军容支离破碎,数量大为削减。 最后三分钟,黑色如火如荼地掩盖着战场的版图。 漆黑的潮水不只来自中央,更从各个角落不断涌出。 『——!』 势如破竹。 毁灭的洪水鲸吞着人们的性命,无意停止。 ● 「撤退!」 阿夫拉姆在霎时混乱的战场上大喊,并对自己喊了声「稳住」。 背后的阵地正守着概念核,待其稳固。 那里才是他们的核心。 ……虽然中央让人担心,然而不回去就危险了! 所以—— 「撤退!先退到后方去!」 然而,几架黑色武神窜到他们背后,截断了退路。 全是早先佐山疾奔时倒下的纯白武神。 如今它们已在进化中转为黑色,重新启动。 见状,某人如此低语: 「难道我们真的是在白费力气……」 难道无论尽了多大努力、击倒了多少,敌人们都会再度站起? 忽然,他耳边响起了说话声。 『才不是呢。』 阿夫拉姆转头望向那苍老声音的出处,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武神面前的女仆背影。 身材高大的女仆装扮人偶背着他—— 『就让我帮点忙吧——情况实在是太糟了。』 发出老主任的声音。 接着,阿夫拉姆周围出现了许多黑色装甲服身影。 高速移动后瞬时停止的他们脸上略有老态,肤色和阿夫拉姆一样深沉,但目光依然锐利。 他们将膝头压穿雪堆,跪在阿夫拉姆面前。 「前『军队』成员中的9th-g臣民——皆已聚集在此。」 一人说道: 「恳请吾王下令。」 一听,阿夫拉姆吐了口白烟,在远方传来的炮火声中说: 「我不是什么王。」 「当年我初上战场时,是陛下救了小人的性命。」 「但我仍然不是你们说的王。」 阿夫拉姆如此回答。 他无视周围下跪的众人,穿过女仆人偶身旁走向前去。 「你们可别想轻易舍弃性命。倘若你们是为了舍命而踏上前线,我会先从你们背后将它夺走——送给敌人未免太可惜了。」 「——遵命。」 声音从阿夫拉姆背后投来。 「能再次听见陛下这番话,小人铭感五内,更胜冰雪!」 接着是众人起身的声音。 下一刻,阿夫拉姆冲向眼前的敌人。 奔跑声从后跟来。 见到眼前的武神也随之动作,阿夫拉姆面无惧色地举起武器—— 「注意!所有人以退回后方整列为优先!若能抵达那里——」 他说: 「就跟开战时的情况一样!既然我们能打倒他们一次,就一定能做到第二次!」 ● 第八分钟。负责解放10th-g概念核及镇守北方的风见,仰望飘雪的夜空。 北区战力,是以学生和法国ucat武神部队为主。 组织力高的学生和防御力优秀的武神部队,能够迅速确实地执行阿夫拉姆的指令,进行着有效的攻击。 毕竟,这支学生军团平时已有过多次撤退训练的经验。 全八方军势现已退回后方,风见也在其中一个角落。 环七线北侧的街道上。 黑军就在前方,道路的另一端。 当他们撤退喘息之际,敌方也同样地整顿着阵容。 还剩两分钟,全力退守一地或许是撑过这段时间最轻松的方式,但空中也有敌人。而且,若不分担一点敌力,利维坦或许会再次围剿她正下方的封印。 风见看看前方武神部队的背,然后仰望上空。 仰望雪夜里的光之巨龙。 她手上的g-sp2似乎还留有些许概念核的残迹,送出了话语。 『开、心吗?』 「是呀。」 而龙回的却是—— 『要分开了吗?』 「——笨蛋。」 风见说道: 「你要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了呢,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那样有趣吗?』 「是呀。」 少女回答: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很有趣喔。」 『太好了。』 g-sp2说: 『真是太好了。』 接着—— 『已经没事了。』 一听,风见赫然想起 往事。 两年前。 于奥多摩邂逅g-sp时,她脱离了战线,在击败敌方追兵后独自休息。当时的她,心中充满了不安。 g-sp就是在那一刻首次主动和风见对话。 『你没事吧?』 这句话,开始了他们的友谊。 而g-sp2现在说的话,就像是否定当时的疑问。 已经没事了。 殊不知再过两分钟,世界可能就完全变了样呢。 但是—— 「对呀,我已经没事了。」 风见答道: 「多亏有你在——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龙在空中旋动身躯。 『我好开心。』 到此为止。 液晶面板上再也没有下一句话。 光芒慢慢飘向空中,宛如起舞。似乎有些迟疑,但也似乎抱着期待。 风见轻挑嘴角,打开g-sp2的外壳,抽出容纳概念核的金属管。金属管已失去原有的重量和光芒。 ……他已经升上空中,重获自由了吧。 光芒已在雪片的彼端,守护着地上的人们。 说声「谢谢」后,她将挂在后腰、存有光击概念的金属管插进g-sp2。 现在挂上腰间的金属管里,装的或许是感伤吧。 接着风见转向前方,武神的背影也在这时传来声音。 『指挥官,我们等您下令。』 「好。」 风见移步向前,穿过武神脚下。展开双翼,将光之枪举向天际—— 「武神部队……」 高喊—— 「——全力进攻!」 『tes.!』 武神在豪壮的喊声中展开了突击。 对侧的黑色军团也顺着爆风迎面冲来。 在战斗的气流中,风见听见了武神驾驶员们唱出的歌声。 法国国歌。 『武神上的弟兄们,都给我唱出来!』 他们嘶吼、猛撞,激出金属的破碎声—— 『自由女神(marianne)正引领着我们啊!』 同时高声合唱。 allons enfants de patrie, le jour de gloire est arrivé! ——起来,祖国的子民,荣耀之日已来临。 tre nous de tyrannie, l"étendard san levé, ——暴君向我们升起的战旗,染满了人民的鲜血! l"étendard san levé. ——染满了人民的鲜血! entendez-vous dans les campagnes, mugir ces féroces soldats? ——你是否听见战场上,残忍士兵凶狠的嘶吼? ils vie jusque dans nos bras, eger nos fils et nos pagnes! ——他们要从你我怀抱,划破你我妻儿的咽喉! au armes, citoyens, formez vos bataillons. ——拿起我们的刀枪!组织我们的军队! mars, mars, qu"un sang impur abreuve nos sillons. ——前进!前进!用敌人的污血滋养我们的田园! 学生们亦受到这歌声鼓舞般,随银色巨人大步前进。 风见目送着浪潮从两旁冲向前去。 这时,有个人站到了她的身边。 那是她的同学。戴着眼镜手持长刀的少女,在贴了ok绷的脸颊上勾出微笑。 「最近过得怎么样?」 风见先是有些错愕,接着苦笑着说: 「嗯——我玩得超开心的。」 「那就好。」 同学说: 「我也很开心喔。」 风见点头回应。 而她背后又来了更多人。 白色的人影一步步地走向前来。 那群由约尔丝率领的白衣人是—— 「我们是10th-g的战神一族。原本是听说有弱者在呼救才来的,想不到——」 前头的长者对风见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 「竟然是女武神(valkyrie)在带领他们——难道我们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英灵吗?」 众人闻言而笑,接着—— 「我听约尔丝说,这里有个特别的少女,不但长了一对翅膀,还能任意挥舞我们的概念核。既然如此——你的确就是足以呼唤我们的女武绅。」 「没错!」长者背后,同着白衣的男女老幼齐声应和。 10th-g的女武神们也在其中,但如今她们都望着风见。 「带我们到战场上,参加这场灭神之战吧。对我们这些失去故土的人而言,这具有特别的意义呢。」 「是的,现在的我们不是为了神的世界而战!而是为了名列女武神麾下的荣誉而战!」 「好吧。」风见点点头。 她微笑着仰起头,看了在空中散发光芒的枪一眼后展开羽翼。 并在众人的惊叹中振翅飞翔。 少女高扬双翼,飞过众人之上。 然后歌唱。 马赛曲——诞生于法国大革命的人民之歌。为的不是直接从暴政中拯救弱小,而是鼓舞弱小挺身反抗暴政。 在父亲的影响下,她得知了这首歌的词曲和历史。 所以在这个时候,她将歌曲唱了出口。 后方的管乐社,正以音波武器化的铜管乐器吹奏响亮的乐曲。 「————」 不断敲打钢铁的武神们,也因风见的歌声而士气大涨。 amour sacré de patri, duis, soutiens nos bras vengeurs! ——神圣亲爱的祖国,请指引我们复仇的手。 liberté,liberté chérie, bats avec tes défenseurs. ——自由女神!美丽的女神!请保佑你的守护者。 bats avec tes défenseurs. ——请保佑你的守护者。 sous nos drapeau,que victoire oure à tes males ats, ——只要你英勇地呼喊,胜利必将投奔我们旗下。 que tes ennemis epirant voient ton triomphe et nloire! ——让苟延残喘的敌人,看见你我的成就和荣光。 au armes, citoyens, formez vos bataillons. ——拿起我们的武器,同胞们,组织我们的军队! mars, mars, qu"un sang impur abreuve nos sillons. ——前进!前进!用敌人的污血滋养我们的田园! 风见将歌声带向敌军上空,同时挥枪高喊: 「新庄!佐山!该你们上场了!」 ● 九分后。 利维坦正下方的新宿车站东口,再度陷入激战。 防御正上方的重力场,已被敌军推至仅离地三十公尺。 而且,一度倒下的敌军还在周围无止尽地复活。 但在这片战场上,谁也没有放弃希望。 「没问题的!」 新庄在众人中央高喊,向四面八方击出炮火。 e-st在她手中接力棒似的向后一转,击穿了想由下突破重力防壁的武神—— 「——在那边!」 再让背后弹起的炮口,一击歼灭从后飞来的自动人偶部队—— 「——再来!」 之后绕臂向前正持e-st,猛烈连射。 三百六十度的连续炮火,瞬间窜过每一个放低的头顶。 ……我是没有死角的! 然而,黑影已罩顶而来。 或许利维坦明白了这里才是关键吧。 几乎挤得不见缝隙的黑军直扑而下。 新庄看看表,距十龙完全解放仍需四十六秒。 虽能在正上方看见高空轰炸利维坦的机影,但他们帮不了在其正下方的这里。 还有四十五秒。 自救是唯一选项。 四十四秒。 e-st已累积十七发炸弹。 四十三秒。 新庄立刻大喊: 「八号小姐!」 四十二秒。 同时就地仰倒。 四十一秒。 将e-st指向天空,瞄准敌军中心。 四十秒。 紧接着,空中的障壁消失了。 八号明白了新庄的企图,关闭重力场。 三十九秒。 推挤着重力场的敌军顿失支点,垂直坠落。 三十八秒。 坠落。 三十七秒。 但新庄不慌不忙。 三十六秒。 「阿嚏——!」 三十五秒。 震指连射。 三十四秒。 瞬间击出十七发炸弹,但它们全在空中静止下来。 三十三秒。 十七连射的能量在新庄正上方十五公尺处静止,堆叠出庞大的反应球。 八号等自动人偶转换重力场形式,应用在新庄的攻击上。累积所有炸弹能量,一次释放。 三十二秒。 炸弹接连融合成巨大光团。第十七发的分界消失时,那团浓稠的能量上震出了一丝涟漪。 三十一秒。 新庄准备站起。 三十秒。 这时,无数黑影从附近建筑上飞来。 二十九秒。 是自动人偶。 二十八秒。 想必是各地复活敌军调来的兵力。 二十七秒。 八号大叫: 「糟了……!新庄小姐!」 二十六秒。 八号的判断没错,她们的目标就是与瓦姆纳比交心当中的新庄。 二十五秒。 敌人一举杀来,穿越了在新庄四周形体逐渐稳定的热流。 二十四秒。 接着是数十道的刀光,且有更多敌人尾随其后。 二十三秒。 当新庄察觉时,她已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二十二秒。 「命刻小姐……?」 二十一秒。 新庄知道,即便命刻这样抱着她,敌人的刀也会同时刺穿她们,而命刻已无回复贤石护身。 二十秒。 ……这样不行……! 十九秒。 这时,她的心念以另一种形式化成了实际行动。 十八秒。 一切都停止了。 十七秒。 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发生在新庄和命刻间发之际的变化。 十六秒。 刀刃已全数停下。停在某个男人的身上。 十五秒。 是赫吉。 十四秒。 赫吉让十数把刀没入他的胸口,刺出他的背,停下了它们。 十三秒。 「义父……!」 十二秒。 命刻的喊声摇撼着新庄。 十一秒。 赫吉转向命刻,改变了表情。这一次,他没有遮掩他的微笑。 十秒。 「你看。」 他说。 九秒。 「命刻——你还是能保护人的嘛。」 八秒。 说完,赫吉举枪向后一扫,将自动人偶瞬间轰成碎片,接着冲向后至的敌军。 七秒。 「记住!就算未来充满不安,你也必须建立更好的世界!因为你背负了我们的一切!那或许会非常艰苦,或许途中会因为害怕或愤怒而倒下,也可能你其实不想那么做,可是——」 六秒。 赫吉冲向敌阵,同时高喊。 五秒。 「命刻——能建立那种世界的只有你一个啊!」 ● 几乎吸不了气的赫吉立即飞身突击。 绝不能让那批敌军闯入重力场之内。 ……啊。 对命刻和诗乃而言,自己实在不是个好义父。 但他心中仍浮出了往日的种种景象。尽管充满战火、仇恨和伪装,但这几年的餐桌和客厅,总是温暖又热闹。 ……是啊,一点也没错。 赫吉睁开了左眼。 ……看啊,萨哈娜慈。 将世界展现在破坏之力——接收自她的一切——之前。 黑夜、白雪、冷风,全都是那个世界所没有的东西。 接着,赫吉以破碎的声音说道: 「这世界真的很美吧?」 下一刻,赫吉冲入大举袭来的敌军之中,发动了某个贤石。 那是能将感情化为炸药的9th-g自杀兵器。 而他爆发的感情不是愤怒、不是憎恨,也不是悲伤。 是每个人想起自己珍惜事物时都会触发的感情。 赫吉不懂该如何称呼那样的情绪。 只是在低喃某人的名字后,消灭了敌军的增援。 ● 四秒。 新庄和命刻一起凝视着赫吉,直到最后。 三秒。 命刻什么也没说,只能看见她握得发白的手。 两秒。 于是新庄站了起来,将手伸向头上的反应球。 一秒。 极力大喊: 「佐山同学——!」 ● 破空而行的白色炮弹,稳稳打进了敌方的黑瀑。 巨大的破坏力瞬时熔穿黑瀑中心,造成内爆。 黑瀑自底端爆散,炸出黑色的圆环。 但碎片也立刻消逝在白光之中,什么也没留下。 眼前只剩豁然开朗的视野,以及高飞的白光。 白光直达天际,撞上利维坦正下方护壁—— 「!」 击破。 冲击让利维坦顿时弯成ㄟ字,剧烈震荡。 大气如地震般摇撼,颤动了其间的一切。 天使之轮也被这股能量瞬时冲开,散成飞沫或碎片,宛如坠地的玻璃。 接着是风。 巨大护壁消失后造成对流。 白轮散得溃不成形。 保卫利维坦的堡垒已荡然无存。 地面,ucat仍在与天军交战,而空中—— 「佐山同学——!」 有道喊声从地面冲向天空。 呼唤天上的少年。 ● 少年,佐山站在空中。 他轻展双手,以脚跟为轴缓缓旋转,看遍所有方位。 视线所及之处遍地战火,战斗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 眼见如此战况,佐山心想—— ……太美了。 「这世界……真能拥有如此美景吗?」 佐山拍响双掌,如此喊道: 「各位!你们能听见自己反抗世界的声音吗!」 接着—— 「各位!你们能感受自己决定世界的力量吗!」 然后—— 「各位!你们体会到了吗!」 佐山高喊一声。 并猛然举起展开的双手。 「——用心去体会吧!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啊!」 ● 下一句响遍天空的话,代表着这一切的前提。 「听好!」 佐山对世界喊道: 「我再说一次——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 布莲西儿听着。 在英灵和过去之梦的围绕下,带了点伤的她侧耳听着佐山从空中喊下的话。 他说的是—— 「各位!我们就在世界的转捩点上!」 ● 鹿岛听着。 这时他以手中机壳剑斩断自动人偶,奔向前线—— 「各位!世界就在我们每个人的眼前!」 ● 飞场和美影听着。 他们和浅蓝色武神合作无间地破坏大群敌方武神的同时—— 「各位!我们今晚的敌人,是想用毁灭这个世界来建立新世界的奢靡之徒!」 ● 希欧和原川听着。 他们配合上空着友军编队作战的同时—— 「都听清楚了吗,各位!我们虽是充满缺陷、参差不齐的半调子,可是——」 ● 出云听着。 他将新的概念管置入v-sw,并将旧的概念管收进怀里。 「我们没有必要以此为耻!我们就是这么坏!是世界级的坏学生!但如果我们因自卑而翻脸恼怒,那就只是品行低劣的恶棍!各位——」 ● · 赵·羽听着。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相片,在雪夜下看着。相片中的人,是他永远都那么年轻的婶婶。 「我们只是在享受生活,望着教室窗户外想着放学后该去哪里而已,但这群厌恶坏学生的敌人,却想要将我们连同学校一起消灭!真是可笑!」 ● 阿夫拉姆听着。 闻知旧友死讯的他,继续和同乡扫荡敌人。 「各位要知道,我们坏学生是不揍人的。可是蠢材不在此列!」 ● 风见听着。 她一面和同伴们挥舞枪刀劈开敌阵,一面倾听。 「听见了吗,各位坏学生们!我们奋起的时刻到了!我们不必变成好学生,只需奋勇向前,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所以我们这群坏学生必须挺身反抗,开辟我们自己的道路!为此——」 ● 新庄听着。 少女在飞雪中仰望利维坦盘据的天空,听着来自天上的声音。 「听好了,各位。我只有一个命令!就是进攻、进攻、进攻!」 她点点头—— 「我们要前进、攻击,使我们各自筑起的世界合而为一!为此——各位得用右手紧抓力量、左手握持意志,奋勇进攻!」 继续听着。 「——回答呢!」 ● 佐山听着。 此刻的天空,确实充满了他这番呐喊所召来的答覆。 ——tes。 那代表契约、代表圣经、代表神所给予的承诺,代表彼此对等而使用的神圣词语。 tes.、tes.、tes。 我等在此立下契约。 在这场集合了全世界所有力量的东京之夜里,承诺之声有如深夜广播节目一般,回荡在各个角落。 接着,所有人都为了履行与佐山缔下的承诺而持续进攻。 佐山也依约行动,为宣读封印仪式的敕令而举起手臂。 但在那之前,佐山赫然察觉自己左右各有一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这是—— 右侧人影穿着军服,左侧的则是白色装甲服。 那是过去他们执行封印仪式时的画面,或许是貘想让过去的成功护佑佐山,所以特地将两人召唤出来吧。 ……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和他们一起做同样的事! 佐山看着背后两人,面露苦笑,准备在这雪夜中和另两名佐山一同振臂。 就位后,三人同时在雪中开口。 「听着!」 三名佐山齐声喊道: 「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 父亲首先扬起右臂—— 「——我对此行及后世绝无半分后悔!」 祖父跟着举起左臂—— 「——我对此行及旧日绝无半分惭愧!」 最后,佐山向天高竖左臂—— 「——我对此行及未来过去的一切,绝无半分迟疑!」 三人转动手臂,刷地一声打弯手肘。 「我以佐山之姓向世界下令!」 三条手臂同时向前一振,绷直了衣袖—— 「——世界啊!」 放声高喊。 「随我的意思转动吧!」 ● 下一刻,解放后的概念化为十道光柱,贯透了整座概念空间。 它们来自八方及天地。 文字、风雨、冥府、雾水、天空、生死、仙身、热流、光影、神树。 十头界龙瞬即朝自己的正位置飞去。 它们就这么贯通途中的利维坦。 一轰而穿。 总长十五公里的全龙满身装甲迸裂、烧熔、冻结,顿失内框架的躯体剧烈跳动。 『……!』 高速崩碎。 带来不绝于耳的凄厉龙嚎和破碎声。 这是一场全面性的破坏。至于冲出利维坦中的,则是光芒和暗影。 雾散的光与暗没有融合,而如飞雪似的在空中飘散。 第二十七章『反抗的圣祭』 那引人注意的孩子不断地歌唱 唱响传遍三千世界的圣歌 而我牵起了她的手与之共舞 忘了自己已非天使 ● 各地再度燃起剧烈战火。 在新组成的黑色天轮下,佐山等人立刻对现况进行整理、分析。 天轮尚未稳固,而概念之流也冻结了似的,分别指着十个方位僵住不动。 因此,佐山和新庄对看后点了点头,开口表示: 「我们要从地面发动攻击,让圣乔治的力量再一次贯穿利维坦。」 「那是行不通的!」 应声的八号指着天空说: 「现在,天轮已经在利维坦周边张设了护壁,如果直接攻击,力量会大幅削减,无法影响到利维坦!」 通讯器仍不断传出许多声音。 是各地的战况。 所有的声音,都带有对自身力量的怀疑: 『……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赢?』 而且,利维坦已展开炮击。 原先用于创造概念和促进活性化的能源,如今已转用至炮击上。 只要一击,就能轰出直径约五百公尺的空白。 巨响与风协奏,概念空间转眼有如台风过境,加上飞雪后更成了场不折不扣的暴风雪。 在这满天回荡的狂风与爆炸声中,唯有利维坦不动如山,不断炮击。 幸亏,这场暴风雪有个安全的角落。为避免炮击伤及概念,利维坦并未向正下方开火。 各处虽已接到撤退命令,却被敌方自动人偶阻断了退路。 人偶无惧于任何攻击,尽一切可能拦阻撤退。 天谴般的连续炮击,让风雪中的人们不禁心生疑念。 各地纷纷展开浴血混战。 通讯器传来的,也不再是战埸的声音。 而是向压倒性天怒求饶的哭号,以及咒骂上天的怒吼。 自己只有被辗压的份吗? 没有能倚靠的力量了吗? 没有谁能平息这一切吗? 然而,这时通讯器冷不防地传出一道调整频率的扭曲声响。 声响来自通讯管制中心,是大树调整概念空间通讯设备时造成的。 新宿车站前,耐着爆风、满身灰土的她说: 「嗯~各位——」 大树在脸上挤出笑容—— 「听歌的时间到罗:」 跟随在这话后的声响,是外部世界的电视转播。 就时间看来,概念空间外头以新宿为中心举办的大型演唱会,目前正要在全球实况转播中献唱安可曲。 歌声在满布战火和天灾的世界中蔓延开来。 那是一首圣歌。 平安夜。 ● 新宿站前,有名女子站上了略积薄雪的主舞台。 她曾是个偶像歌手,唱的大多是自己作词作曲的歌。 当年听过那些歌的人,现在还能够哼上几句。但这位女子婚后便退出了演艺圈,因此即使歌声遗留在人们心里,脸孔也已遭人遗忘。 她,就是这样的一名女性。 在安可曲的时刻,女子来到飘起了雪的新宿天空下。 见到身穿白色礼服的她,主舞台前的年轻人无不面露疑惑。 并带来「她谁啊?」、「哪来的老太婆?」、「跑错场了吧?」之类的咕哝声。 而女子只是静静地一鞠躬。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在麦克风前引吭清唱。 让世界就此为她静默。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all"s asleep, one sole light,\烛光下 万物眠 just the faithful and holy pair,\表忠实与圣洁之圣者 lovely boy-child with curly hair,\请保佑那可爱的孩子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风见在激战中、难以飞翔的风中听见了歌声。 「妈……?」 ● 『god"s sonughs, o hht\神子笑 何灿烂——』 齐聚新宿的各国艺人歌手,都在雪中与她齐声合唱。 唱出那预言圣子降世的歌。 ● 『love from your holy lips shines clear.\圣洁的唇满是慈爱——』 歌声在战场上飘扬。 有些人也呼应、依附那歌曲般喊出声来。 借以忘却哀嚎、疲惫和无人救援的愤慨。 嘶声合唱。 这样的举动立刻感染了四周,使众人齐声唱颂。 ● 『as the dawn of salvation draws near,\救赎的黎明已然接近——』 圣歌仿佛使概念的障壁化为无形,传遍整个世界。 ● 『jesus, lord, with your birth\耶稣我主降生——』 新宿站前,有些人打破寂静,随之歌唱。 人们起初有些腼腆,但随着各处电子走马灯映出的歌词,歌声逐渐扩大。 不断、不断地扩大。 ● 『jesus, lord, with your birth\耶稣我主降生——』 歌声也传到了仍是上午时分的美国,在满是圣诞装饰的某都市广场上响起。 回应的不只年轻人,就连手提公事包的成年人,也自然地在冬日下哼起歌。 不出声的人们,也让周围歌声在心里悠扬地萦绕,走在欢庆圣诞的街道上。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横须贺的ucat外部主营内,除了致力于对概念空间内提供补给及支援的队列外,码头边的仓库里,还有一群静听战情的相关人士。 各方亲属坐在仓库中的长桌边。出云·烈写上详尽战情的白板旁,有台电视机吸引了所有人眼耳的注意力。 坐在最末排的阿娜慈,用她失明的眼望向远方,哼着电视机传来的歌曲。 ● 『brought the world peace tonight,\今夜带来和平降世——』 有个年轻人,在凌晨的中东某酒吧里擦亮他的冲锋枪。 途中不经意地向一旁收音机传出的歌声瞥了一眼—— 「——」 接着忽然垂下视线。 他继续保养着他的枪,然而收音机依旧继续播放歌声。 ● 『from the heavens" golde\从天堂的崇高位置——』 秋川市。 独自在田宫家客厅看电视的辽子,肩膀随着歌声轻点,嘴里咬着煎饼。 「圣诞节到了呢。」 如此低语时,辽子忽地感到玄关处有些声响。于是她站起身来,加大电视音量,好让自己在玄关也能听见那首歌,然后到玄关开门一看—— 「————」 门外已是一片银白。 连庭院铺石都埋藏在那白色的平面下。 接着,她似乎在大门边看见了人影。 于是她喊出某个少女的名字,定睛再看—— 「……?」 她喊的人果然不在那里,有的只是雪花。 不过,她发现大门和玄关之间,有一道狗踩出的新足迹。 奇怪的是,足迹只延续到玄关,没有返回或延伸到其他地方。 而玄关边多了个塑胶袋,里头装有四罐饮料。 舍起冰凉的饮料后,辽子抬头仰望。 望向飘雪的天空。 随着背后传来的歌声牵动唇瓣。 ● 『shows the grace of his holy might\展现伟大的主圣意——』 歌声流递了中国、印度、俄国、德国、非洲、法国,以及英国。 就连人在奥多摩山中的齐格菲和飞场,龙彻也不例外。 电视和收音机同时播放着一样的歌曲。 不懂这首歌的人向他人询问,了解这首歌的人也为他们译释着歌词。 ● 『jesus, as man on this earth\耶稣成人降世——』 位于田无某处的民宅中,奈津为娘家寄来的礼物致电道谢后,拍了拍因紧张和喜悦而泛红的双颊,走向餐桌。 感到情绪有些高扬的她,用空下的手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听了会儿歌后,房间内传来晴美起床的声音。 她以为是电视吵醒了晴美,走进房里一看,却发现晴美正睁大眼睛望着窗外。 不知何时,窗外已飘起了雪。 奈津「啊」地惊叹,轻轻抱起晴美,靠到窗边。 充满歌声的屋外盖满了积雪。 奈津抱着晴美赏雪之余,也跟着电视传来的歌挪动双唇。 一字字地唱出声来。 ● 『jesus, as man on this earth\耶稣成人降世——』 概念空间内,一阵乐声在狂风和炮击中随歌而奏。 学生们手持铜管音波武器,半自发性地勉强维持队形,奏起配乐。 在概念空间中散播着圣人的乐曲。 将乐声送进所有人耳里,为歌声增添力劲。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世界哼唱着相同的歌曲。知或不知身边也有人同声哼唱的人们,让歌声逐渐填满了世界。 声音不一定清亮,有的甚至细小得只存在于心中一角。 随着歌曲的唱颂,众人明白这是首预言圣子降世的歌。 而今天就是圣子降世之日。 ● 『where today all the might\今于此 我等见——』 堺市一山丘上的孤儿院教会内,孩子们正随着电视合唱。 替大家切圣诞蛋糕的女管理员,察觉窗外有个意外的访客。 那人是山脚某小教堂的主人,也是向新庄·由起绪之子提供此处资讯的老妇人。 管理员一见到她就赶紧敞开窗口,说的是: 「前院长……」 「圣诞快乐。听说前几天由起绪的孩子又回来了,还带佐山家的孩子一块儿来了呢。」 她苦笑着说: 「原本以为她只是同名同姓,想不到她真的是由起绪的孩子……等她下次再来,就和她多聊点以前的事好了。」 「您是把这当作神对她的考验,才没告诉她的吗?」 老妇人苦笑的回声「不是」,听着歌继续说道: 「我是认为由起绪和佐山老先生也不会说出来,才决定瞒着她的。」 ● 『of his fatherly love us graced\主佑我等如父般慈爱——』 利维坦尝试着回忆过去。 但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这是什么歌,只有着模糊的印象。 有如记忆中的渣滓,残缺不全。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歌的呢? ● 『and then jesus,as brother embraced.\神子拥我等手足以待——』 在风中、歌声中,佐山也同样地哼着歌,仿佛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 接着他点了点头。 和身边的新庄一同将歌曲收进心中后,佐山向八号问道: 「八号——拜托你,提示我们一些获胜的方法吧。」 八号跟着稍微低下了头,之后—— 「现在还有一种可能。」 她指着怒风大作的空中的利维坦说: 「构成守护天轮的天使不多,防护并不完全,因此——」 一道机械合成的声音将话接了下去。 『只要突破那个天轮,到天上扰乱他们就行了吗?』 是亚力士。 在自动人偶的重力场边缘阻挡强风的他,开口说道: 『能穿过这乱流的别无他人——这任务就交给吾辈吧。』 ● 『all the peoples oh\恩降世人万物——』 倚着亚力士的龙美反射性地大喊。 「不行!」 她无视周遭目光,转向亚力士说,. 「你不知道上面还有多少架机龙吗?你现在身体这么差,冒这种险只是平白送死而已啊——你懂不懂啊!」 『可是龙美,在狂风和炮击之中,美国ucat的机龙和山德斐洛没办法赶到这里。而且,还有很多人必须由山德斐洛来保护呢。』 「就算这样,你也……」 『在场能达成这任务的,唯有吾辈。』 亚力士说道: 『如果在这里装聋作哑,吾辈的灵魂将会就此堕落。』 「堕落又怎样!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你、你……」 龙美话音一崩,右手掩着眼说: 「你不是说不会再让我掉眼泪吗……?」 『放心吧。』 亚力士从自己身上抛下了一样东西。 是一根螺丝。 『这根螺丝没有受到负概念污染,是吾辈生命的一部分。』 接着,亚力士缓缓浮起。 「亚力士!」 『放心吧,龙美。吾辈会永远陪伴着你——这就证明给你看。』 「证明……?」 亚力士肯定地回答: 『没错。吾辈会让你深信,无论何时,吾辈都会永远陪着你。』 这就是亚力士对龙美说的最后一句话。 机龙卷起狂风,在空中直立,对佐山颔首致意后—— 『……喝!』 速度瞬时爆发。 视风于无物的龙之刃直指天际,高飞而去。 ● 『all the peoples oh\恩降世人万物——』 亚力士直飞而上。 他在风和大气压中任推进器推送,强行急速爬升。 正上方随即出现了迎击的武力。 是一群机龙。未加入天轮的护卫迎面袭来。 相对速度令亚力士极难反应。 但他的意识相当地轻盈。 亚力士明白,自己死期将至,身体正在加速崩溃,快要只剩下意识了。 而他的心也因此更加敏锐。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亚力士让歌声穿过双耳,磨亮自己的心,看清对方一切攻击。 装甲虽有破损、飞散,但全是些皮肉伤,不必理睬。 三色机龙从容不迫地任推力将他送进高空。 天轮愈显巨大。 心也愈来愈明。 且歌声仍在耳边。 『long we hoped that he might.\引颈盼 彼力显——』 啊,真是首好歌。 很久以前,自己也听过别人唱这首歌。不是在诺亚上,是在某座山丘上的教堂里。 当时龙美也在那里吗? 记不清了。 意识几乎已和天融为一体。 敌人。 就在眼前。 黑色机龙之中,有一架仍停留在天轮之内,似乎统管着所有天使。 只要破坏它,就能打乱整体步调,使天轮露出空隙。 seraph型。 与自己相同的实验机,经由诺亚之手完工。 这个对手值得一战。 于是亚力士朝它直冲而去。 漆黑的seraph或许是发现了亚力士的企图,跟着离开队列。 亚力士立刻追上那高速飞去的黑影, 极快。 对方拥有己方最高速同等以上的速度。 亚力士全力地追,每次旋回都几乎甩飞自己,这时—— 『!』 对方发动攻击,射出导弹。 一次就是六十四枚,来自后方弹仓。 ……这家伙—— 知道对方刻意要自己追赶后,亚力士直线加速。 在扩张的弹幕收缩之前快速穿越。 并在剩余的几枚导弹追来时收起机翼—— 『……!』 他有如冲刺般大幅跃进,紧接着开火射击。 黑影猛然一跳,躲过了这道雷光。 亚力士即刻追去。 g力压迫他的身躯,抖落他的零件,加速他的死亡。 但歌声仍在耳畔响着。 『as our lord, free us of wrath.\救主引领我等释前嫌——』 确实是首好歌。 亚力士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感受到正义的心。 他相信,只要看见了自己所在的这片天空,任谁都会止住泪水和叹息,挺身站起。 心境更加清澄。 闪躲。 追逐。 追至间距仅有八公尺的极近距离。 然后攻击。 『!』 对方钟摆似的左右一晃,闪过亚力士放出的飞弹,绕向后方。 亚力士也拉抬机首向后翻仰,打算再度进攻。 对方加速前行,同时洒出另一批飞弹;而亚力士也跟着翻转,穿过尚未扩展的弹幕,犹如在弹群间侧翻一般。 三色机龙加速追赶,但lseraph又在这时跃上更高的位置。 一阵金属绞轧声后,亚力士跟了上去。 双方一来一往,交互闪躲着彼此的攻击。 飞弹在空中拉出无数轨迹,回避动作曳出了一道道白烟。 而速度仍未减缓。 歌声也仍在耳边。 『siimes of our fathers he hath\我等父辈时殷殷等待——』 组件持续散落。 但心依然轻盈。 两架机龙一路缠斗,来到了利维坦背部。 双方紧贴其背部装甲飞行,不时左右晃身闪避地形,再回到对方身后。 重复着闪避、贴近、晃身,在利维坦的体表上游走。 炮弹穿过雪夜,打在于眼下流窜的全龙装甲上。 亚力士已听不见任何外来声响,仅用身体的震颤来感受现时的速度。 身体在散落。 但灵魂仍完好如初,歌声依旧回荡。 『promised to spare all mankind/允诺赦免世人——』 利维坦背部的机龙起降场就在眼前。 那是条宽阔的巨大隧道。 亚力士毫不迟疑地随着seraph冲入其中。 并瞄准了降低高度的seraph后侧。 身体状况已濒临极限。 没错,自己即将死去。 不过,内心为何还能如此清明澄澈呢? 不懂,毫无头绪。 ……可是—— 龙美应该能代自己找出答案吧。 亚力士怀着如此思绪,向前开火炮击。 下一刻,他得来的并非命中的感触,而是意外的打击。 侧方。 某架藏于起降场一角的机龙射出炮弹,击中了他。 ● 『promised to spare all mankind\允诺赦免世人——』 炮弹打穿了亚力士。 『——!』 完了。亚力士脑中不禁闪过这样的念头。 受创部位极为致命。 残破身躯使劲力气攀附的中央骨架已严重破损,从中弯折。 他身形扭曲,速度骤降,seraph的加速光渐行渐远—— 『……!』 接着,亚力士看见了seraph后方射出的弹幕。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利维坦从seraph回传的影像做出了结论。 敌人将就此消灭。 恼人的敌军也会停止反抗吧。 所以,现在必须让seraph返回岗位,继续控管天轮。 以守护自己、改变世界。 然而,利维坦察觉了异-——seraph仍在发出杂讯。 『……?』 seraph的视觉影像,让利维坦看见了异状的原因。 敌人依然健在,持续追击seraph。 为什么?利维坦忍不住问。为什么自己消灭不了这个敌人? 接着,利维坦从seraph的通讯听见了答案。 『正义不灭……!』 ● 『sheperds first see the sight\牧羊人 初望见—— 』 亚力士当机立断。 他在迎面扑来的弹阵上看见了一样东西。 那刺在顶板上的物体是—— 『是吾辈宿敌山德斐洛的一般巡航型骨架!』 那是山德斐洛对战亚力士时,为了欺敌而射出的中央骨架。 那副钢骨就在那里。 因此亚力士没有丝毫犹豫。 他一炮轰碎顶板,使山德斐洛的骨架落入空中—— 『合体……!』 让自己的骨架蜕离开始自毁的身躯,再借四肢动力引擎强行夹紧山德斐洛的骨架。 尽管略为细长,但极为坚韧—— ……撑个一时半刻没有问题! 同时,亚力士极力加速。 紧贴顶板,从上飞过敌方弹阵,追上seraph—— 『变·身……!』 将骨架与自己紧密结合。 『亚力士!节目后期型态——!』 即刻加速。 与seraph并列着冲出起降场的隧道。 他已看穿敌人的动向。 就是向上。 那是最简单的欺敌动作。 你以为正义会上这种当吗? 啊,真是舒适的天空,风也相当稳定。只可惜,有一点美中不足。 为了弭平不足,亚力士向上飞去。 追向先行升空的seraph—— 『——!』 闪身穿过对方击出的多弹头弹,持续向上。 无论是炮击还是飞弹,此刻的亚力士都只需在风中简单地闪身应对。 『喔喔……!』 距离逐渐缩短。对方仍不断攻击,但挡不下亚力士。 『喔喔喔……!』 高飞、晃身、弹跳,躲过所有攻击—— 『喔——』 亚力士不停嘶吼,追击seraph。 seraph感到危险而晃动身躯,企图躲过亚力士的瞄准。 但那只是无谓的挣扎。在亚力士眼中,那和普通的颤抖没有差异。 敌人在害怕。 可笑的东西,亚力士心想。会惧怕正义,就是你邪恶的证据。 心灵愈来愈清晰。 仿佛自己只剩下心。 亚力士深信自己的灵魂再也没有堕落的可能,身体再也不会腐朽—— ……现在,吾辈充满了正义……! 『told by angelic alleluja,\天使们齐唱哈利路亚——』 seraph进入准心中央。 于是亚力士立刻发动攻击。 加速,就是他的攻击。那是唯有具备强大推力的机龙才能办到的—— 『亚力士爆钻——!』 他将机首尖端的撞角刺入seraph后方,加速突进。 舍身碎击。 这一击必将使自己严重受损,是完完全全的最后手段。 但seraph的形体也确实因这一击大幅扭曲。对方想挣扎逃离,但仍被亚力士断成两截—— 『——!』 接着带来哀嚎似的爆炸。 ● 『sounding everywhere, both near and far\圣声响彻了天地之间——』 只余心灵支撑的亚力士到达了利维坦上空。 机身垂直向上,加速惯性已然耗尽,在空中缓缓停下。 就停在飘雪的灰云之下。 他的全身正逐渐崩解。 不是因为遭受攻击,而是因为生命已走到尽头。 ……龙美。 歌声尚未止息。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救主今夜降生』——』 真是首好歌。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能够常常听见这首歌吧。 每当她见到这证明,就会想起自己。 自己将永远陪在她身边,唱着这首歌。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救主今夜降生」——』 与自己馈赠这世界的一切同在。 『若少了吾辈……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胜利了吧。』 亚力士的眼已不再盯着任何事物,只是这么说: 『正义——必胜!』 ● 空中出现了爆炸光芒。 围着音爆之雾的机龙爆炎,引发了某个现象。 它冲破了漫天的灰色雪云。 在充满歌声的雪夜上,云层向四方退开,揭露了机龙曾经存在的证明。 一轮圆满的明月。 月已升至天顶中央。 ● 新宿的歌声已经停下。 世界的歌声也已停下。 有人沉默,有人鼓掌。 新宿的人们似乎在空中见到了亮光,不经意地抬起头来。 不知为何,他们忽然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能够在雪云中见到月亮。 ● 利维坦正下方的人们,看见防护天轮出现缺角。 「好个正义啊……!」 竖眉高喝的佐山引来众人颔首同意后,伸手抱紧新庄。 「新庄同学,把你的圣乔治……」 「佐山先生!请稍等!」 八号突然大喊。 同时,上空大气开始涡旋。 有个影子。正上方空中,有个物体冲破了被雪染白的旋风。 佐山立刻认出了影子的真貌。 ……利维坦? 大机龙已将口中主炮对准了他们。 「难道……!」 佐山看着利维坦咽喉中的炮光,为了保护新庄而将她搂得更紧。 「难道伤及概念也无所谓了吗!」 这代表利维坦已下定决心。倘若概念受损,只要重新再造即可。 利维坦有如要一口吞下他们似的大张双颚—— 「……!」 向佐山等人轰下主炮。 ● 在那粗大光柱出口的瞬间,某人采取了行动。 是龙美。 当她看见巨龙口中的光时—— ……啊。 她突然有个念头。以自己的能力,或许能抵挡这一次炮击。 但她仍不禁否定自己。别傻了,不可能的。 而且,自己的肉体畏惧着战斗。 这双手连一把短刀都握不好,甚至会被滑落的刀刃割伤。 自己是否还能卸去敌方攻击,仍是问号。 可是堤丰就在自己背后,手里还有根螺丝。 ……亚力士…… 龙美仰望夜空。与利维坦对视的双眼,还看见了亚力士留下的证明。 但他的歌已经停歇。 平安夜只有六段,一旦唱完,歌声就会止息。 然而—— 「——?」 龙美又听见了歌声。应已完结的歌再次于耳边响起。 疑惑之中,坐在通讯器前的大树低声说道: 「大家……都在唱歌呢。」 歌声不断传来。 「 ——虽然没有歌手带头,大家还是在唱着呢!」 ● 积雪的新宿舞台上,女子看见了意外的景象。 台下观众将歌声延续下去,仿佛要留下准备退场的她。 「——!」 今晚是庆典之夜。众人有如向彼此提醒这点似的,在此时将圣歌唱出了口。 有人留下歌唱,也有人踏上归途。但返家的人们,将歌声带进了道路和车站,送向他方。 无限延续。 她侧眼瞄了瞄舞台角落,看见丈夫送出了「ok」手势。 于是她深吸口气,离开麦克风,横展双手。 开口献唱。 在欢呼声中,她的歌声再度盖过了全场。 背后,站前的巨大萤幕上,映出了电脑绘制的彩色圣诞树。 歌声将无尽延续。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下个瞬间,龙美起脚迈开步伐。 她将手探入口袋,戴上遥控用的戒指—— 「堤丰——!」 尽远疾奔。 龙美在途中乘上白色武神的手,站上它的肩头。 脚在颤抖,身在颤抖,手也是、指也是。 但她的心—— 『all"s asleep, one sole light,\烛光下 万物眠——』 却依然镇静。 「自动人偶!」 此刻,利维坦的主炮已逼至眼前。 龙美高挥左臂。 让堤丰的左拳击向略为倾斜的主炮白光。 而自动人偶们也附和了她的意志,消解上方的重力场,在堤丰左拳前端组起了重力之盾。 接触炮击的瞬间,龙美感到自己的心贯通了全身。 她清楚感到主炮的力量要将她逼退,因此—— 「……!」 龙美施展了她的卸力之术,右手紧握亚力士的螺丝—— 「——!」 ● 『just the faithful and holy pair,/表忠实与圣洁之圣者——』 北方阵地的风见,在暴风之中望向中央。 利维坦的主炮—— 「偏折了?」 令人绝望的一击稍稍向下弯曲,倾注地面。 如瀑白光自新宿往西南西扫去。 大地爆散,乱风呼啸,而主炮犹未停止,令其偏折的力量也毫不放松。 但这时,风见看见利维坦的背怱地一震,主炮也猛然加粗。 最终炮击来了。 ● 『lovely boy-child with curly hair,\请保佑那可爱的孩子——』 庞大的力量直冲而下。 经由大气传达到龙美身上的反馒,让她感受到那压倒性的力量。 也让她了解到,自己挡不了这一击。 ……怎么办? 那迷惘的脸庞不禁微仰,于是看见了他留下的证明。 月亮。 他仿佛就在那里看着自己。 于是龙美横下了心。 绝对要阻止这一击,要设法卸除这道力量。 「亚力士……!」 同时,龙美将他的螺丝送入嘴里。 她以右侧臼齿固定、使劲紧咬,瞬时咬碎了螺丝。 一般而言,这时破碎的应是牙齿,但龙美的技巧足以咬碎整个螺丝,甚至吞下。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龙美吞下他后,跃入空中。 面对利维坦最为猛烈的炮击—— 「亚力士!」 龙美跳上堤丰右臂前端,击出自己的右臂。 捣入光柱之中。 ●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光柱顿时偏向西方天空。 利维坦仿佛吐尽了胸中气息,那破风焚天的光炮逐渐窄缩—— 「!」 在消逝前微微一震。 挡下了。 众人的眼睛,都注视着失了左臂、几乎半个身体融化的堤丰,以及失去整截右臂的龙美。 龙美喘息不已地回到地面,看了看众人。 手按着血流如注的右肩—— 「呃……!」 抬头一看,利维坦的头又转向了他们。 龙美不禁两膝跪地,嘴角一垮—— 「还有第二发吗?」 众人接着看见的,是掩盖新宿天空的利维坦作势击出主炮—— 『……!』 然后,她不知怎地仰起了头,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怎么了……」 所有人都错愕地仰望天空,然后注意到一件事。 利维坦的副炮也在不觉间停止了。 ●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来到了利维坦内动力系统的基座部位。 她的躯体残破得难以步行,甚至以其破损的羽翼飘移都快上许多。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在本体化为利维坦后,从自己内部抽出了几项记忆。虽不甚完整,但那仍是诺亚独有的记忆,绝不会交给任何人。 然而记忆量过于庞大,为了以最高效能处理,诺亚进入了短暂的睡眠。 再次醒来时,正概念已臻解放阶段。 〇2005年12月25日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没事的。」 创造者问道: 「你还记得那首歌吗?我教你的歌。」 诺亚回答「记得」。是的,诺亚的确有那首歌的纪录。 〇2005年12月25日 『god"s sonughs, o hht\神子笑 何灿烂——』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明白,自己的本体正处于失控状态,破坏着人类的世界。 〇2005年12月25日 因此,诺亚开始反抗利维坦。 她以手动操作方式强制让利维坦退回诺亚状态。 但诺亚心中尚有悬念。 现在,利维坦的动力炉正全力运转。 连续创造负、正概念,使得能量输出长时间保持在过载状态。诺亚起初是想借炉心自毁来解放概念,但负概念化的利维坦输出过强,一旦强制停止,过载的能量将立即引起剧烈爆炸。 诺亚不允许这种情况。这会瞬时消灭战场上所有生命。 不过,如果能让利维坦变回诺亚的形状,即使无法消除过载能量,也能尽量拉长爆炸过程,分散破 坏。 〇2005年12月25日 『love from your holy lips shines clear,\圣洁的唇满是慈爱——』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开始动工。 指令虽得以执行,但诺亚面临了另一项问题。 诺亚侦测到,已脱离她控制的黑色人偶、武神和机龙,正穿越主通道朝此处冲来。 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破坏诺亚。 〇2005年12月25日 下一刻,诺亚看见了对抗黑色军团的力量。 他们是由实验机直接改装而成的seraph0号和lords0号。 诺亚并不明白,为何早已坠地的他们会回到这里帮助自己。 不过诺亚并未多想,只是继续作业。 〇2005年12月25日 『as the dawn of salvation draws near,\救赎的黎明已然接近——』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2005年12月25日 右臂损毁。 〇2005年12月25日 左足损毁,左腿随即损毁。 〇2005年12月25日 『jesus, lord, with your birth\耶稣我主降生——』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2005年12月25日 作业完毕。 要完全压制拥有自我意识的利维坦,还需要外来的决定性打击。若能成功,利维坦必定能恢复成诺亚。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再次确认。 守护自己的白色机龙和武神,依然站立在周围黑色军团的残骸之中。 但他们已残破不堪,不再动作。 〇2005年12月25日 『jesus, lord, with your birth\耶稣我主降生——』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没事的。」 创造者问道: 「你还记得那首歌吗?我教你的歌。」 诺亚回答「记得」。是的,诺亚的确有那首歌的记录。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创造者希望诺亚鸣钟。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只有诺亚能够办到。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对守护自己的武神和机龙说道: 『谢谢。』 令人怀念的词语。 自己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时常受到人们道谢。 第一个向自己道谢的是谁呢? 似乎是创造者的—— 不,还有更应该优先回想的事。 自己第一次道谢是什么时候呢? 〇「前」1986年12月25日 创造者看着诺亚,这么说道: 「哇,跟我一模一样耶。好可爱喔~」 而诺亚的程式给予的答覆是: 『非常感谢——以上。』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在孩子们为诺亚决定的生日派对上,诺亚收下了许多孩子们赠与的物品。 『非常感谢——以上。』 自己这么回答后,创造者们的孩子,又赠送了一样东西。 运切、命刻、诗乃、亚力士、龙美。 他们一起送给诺亚的礼物,是一首歌。 在创造者的风琴伴奏下,孩子们献上歌声。 诺亚也牢牢留下了这段记忆。 全新的记忆。 唯自己所有的记忆。 孩子们唱完歌后,诺亚说的是: 『谢谢你们。』 〇2005年12月25日 为何没说「以上」呢? 当时的那首歌,究竟遗忘在记忆中的哪个角落呢? 〇2005年12月25日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brought the world peace tonight,\今夜带来和平降世 from the heavens" golde\从天堂的崇高位置 shows the grace of his holy might\展现伟大的主圣意 jesus, as man on this earth\耶稣我主降世 jesus, as man on this earth\耶稣我主降世——』 诺亚仔细听着通讯频道中的歌声。 〇2005年12月25日 为了完成唯有自己能办到的事,诺亚踏出步伐。 一步步走向钟的所在之处。 〇2005年12月25日 紧接着,诺亚发现了某个变化。 利维坦被来自大地的力量贯穿了。 ●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在依然紊乱的风中、狂暴的大机龙正下方,佐山和新庄抱紧了彼此。 并将圣乔治成对的左右手相互叠合。 这时,圣乔治突然放出了意志之声。 佐山初次戴上圣乔治时,也听过相同的喊声。 『——吾乃圣乔治,誓与佐山及新庄之姓同在……!』 新庄听了点点头,对佐山说: 「是爸爸的声音呢……」 「是啊。」佐山颔首应道,将新庄的手握得更紧,希望能将新庄之父的意志送进心里。 新庄似乎也感受到佐山的心意,紧紧回握。 『where today all the might\今于此 我等见——』 下一刻,两人起舞般贴身相拥,屈起了手。 同时,两人背后出现了过去的影像。 ……这该不会是…… 展现在佐山眼前的,是点上几盏小蜡烛的教堂。 黑暗中,烛光映出了一对尴尬对笑的男女。 风琴上的录放音机,正拨放着乐曲。 『of his fatherly love us graced\主佑我等如父般慈爱——」 「抱歉,老是让你听这首歌。」 「没关系,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有原则。」 听见戴眼镜的男子这么说,女子不禁苦笑。 「我也知道你是个永远脱不掉实验袍的人。」 之后,两人宛如拥抱佐山和新庄般靠近彼此,牵起了手。 生疏笨拙地相倚着跳起舞来。 轻缓地旋绕。 『an d then jesus, as brother embraced.\神子拥我等手足以待——』 除了过去,其他人也聚集到佐山与新庄身旁。 是全龙交涉部队。 风见和出云,飞场跟美影的荒帝,以及希欧跟原川的山德斐洛。 众人带着笑容和喷射器的热流,围起中间四人——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呢。」 「也对,该轮到我们表现了吧。」 『龙司,你怎么了?』 『没有啦……只是觉得有点不习惯而已。』 『大家都能好好地站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呢。』 「明明脑子都快烂光了,只有身体还是跟铁打的一样。」 「就是说啊。」众人苦笑。 接着,佐山看着在他身边舞动的男女,对众人说: 「看来只要有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时光呢。」 然后他搂紧此刻最珍爱的人—— 「走吧,新庄同学,换我们享受幸福了。」 新庄顿时满脸涨红。 佐山则是转向「好啦好啦」地耸肩叹气的众人说: 「奇怪了,你们怎么还在啊。」 「……你给我记住。」 风见展开双翼—— 「结束以后,我还有点学生会的事要说,不准直接回家喔?而且,大家都有很多话想说吧?关于在这场战斗中的得失之类的。」 「你们不是只会和最亲的人说那种事吗?」 「吵死了。」说完,风见振翅飞去。 出云跟着跳上荒帝的肩,山德斐洛也启动推进器,升上天空。 ● 『all the peoples oh\恩降世人万物——』 全龙交涉部队穿过了由亚力士开通、由龙美守护的道路。 他们的武器已失去了概念核,只是普通的机壳兵器。 但他们仍是全龙交涉部队。 自始至今,这事实未曾改变。 山德斐洛直扑黑阵,穿越迎击的飞弹,同时劈开沿路敌军,飞向亚力士冲出的云洞。 高升炮火轰出的黑色碎末,宛如无数开出红花的种籽。 而绽于风雪中的花朵,则为东京夜景增添了更为鲜艳的色彩—— 『风见姐姐!』 「知道啦!」 风见旋身飞翔,随山德斐洛开出的路线不停炮击。 击出照亮夜空的满天飞花。 天轮一路向上崩解,带出尖塔型的烈焰。 犹如战火构成的巨树。 最后—— 「觉!飞场、美影!」 『——嗯。』 「不用说我也知道啦,看着吧。」 荒帝在巨树中央的飞机云中直升而上。 出云和荒帝舞剑斩碎残余的黑色队列,为巨树添上更多装饰。 四散的花朵曳着烟尾,宛如盛大的烟火秀。 最后完成的,便是下有利维坦、头顶圆月的史上最大圣诞树。 而主干的负责人,就在利维坦正下方等着。 佐山和新庄。 ● 『all the peoples oh\恩降世人万物——』 在逆着削风声和雪片高飞的伙伴下,佐山将视线自空中的巨大饰物抽回,转向新庄。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两人在圣歌之中缓缓调息、注视彼此,并划出步伐—— 「新庄同学。」 「……嗯。」 『long we hoped that he might。\引颈盼 彼力显——』 新庄和佐山配合着身边过去的影像,摇摆着身体。 新庄稍稍退离,和过去的女子同时旋身,再靠回来—— 「————」 两人伸直戴上圣乔治的手,以另一手搂住对方的腰。 眼睛所望的方向,则是手的前端。 「我跳得还可以吗?」 「放心——这里只有我们。」 「这算什么回答啊?」 两人配合着过去的对话,贴紧一度退开的身躯,顺势将手向上空伸去。 『as our lord, free us of wrath,\救主引领我等释前嫌——』 佐山将与新庄相握的手朝天伸展—— 「……!」 黑白光柱即刻高耸而上,冲入利维坦之中。 光之主干于装饰天空的饰品中心立下,贯穿利维坦巨大的躯体。 利维坦欲以回复概念修补,却不敌圣乔治的概念破坏能力,穿孔持续扩大。 『——!』 但利维坦仍想挣扎,尖声嘶吼。 『siimes of our fathers he hath\我等父辈时殷殷等待——』 巨龙卷风扭身,想强行改变伤口位置。 「——她还能动吗!」 因圣乔治之力震颤的佐山在狂风中惊声喊道。这时,突然有只手覆在他们的手上,仿佛想止住这股震颤。 手上裹着黑色装甲服的衣袖。 是命刻的手。 ● 新庄的眼,见到了盖在命刻掌下的蓝色贤石, 「……这里面有我的再生概念,和我复制给利维坦的一样!所以——只要让圣乔治反转这样的力量,应该能给利维坦最后一击才对……!」 「你、你确定吗?」 佐山接续了新庄的问题,呐喊似的说: 「那可是他们交付给你的一切啊!」 一听,命刻乱发下的表情稍稍扭曲,不过—— 「——没关系,大家所寄托的我还在这里,所以……」 命刻在新庄眼中低着头说: 「帮我结束这一切吧……!」 她得到的答覆,是简短有力的颔首。新庄和佐山四目相视—— ……答应她吧! 『promised to spare all mankind\允诺赦免世人——』 新庄和佐山一起握住了命刻的贤石。 并微笑着转向表情愕然的命刻—— 「tes.!」 佐山跟着轻笑两声。 「——所有概念听我敕令!」 光与暗骤然膨胀,贯透全龙,两人十指紧扣,同时—— 「……我等以此正负之力在此宣告——」 齐声高喊。 「——佐山与新庄的意志,誓将永远同在!」 新庄虽不知他为何将「姓」换成「意志」,依然选择相信这个抉择,跟着喊尽胸中气息。 ……他应该有他的想法吧,等他以后自己解释给我听就好了。 新庄没有多问,只是将佐山的话收进心里。 「御言」和「运切」的宣词,随后摇撼了化为纯净飞沫的概念—— ·——佐山与新庄的意志永远同在。 成为概念条文,布满整个空间。 紧接着,再度大幅膨胀的正负之光轰穿了全龙。 空中的全龙交涉 部队也在此时以炮火及剑刃重击利维坦—— 『promised to spare all mankind\允诺赦免世人——」 巨龙终于殡落。 不再受缚的概念之光随即迸散。 第二十八章『我的期望』 若我是钟 与其无止境地鸣响 我更希望震撼整片天空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 眼前是片亮得发白的世界。 充满概念飞沫的世界。 地面仍是新宿,但天空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严重受损的诺亚仍浮在空中。 其下的佐山和新庄,在命刻退开后看着彼此相系的手。 圣乔治在两人眼中渐收光芒—— 「终于打赢了呢……话说过载的诺亚快要爆炸了,没问题吗?」 「诺亚输出过载的自爆,多半也因为圣乔治的影响而变得不稳了吧。依我看,等圣乔治不再发光以后,就是倒数计时的最后高潮了呢,新庄同学。」 「这样啊。」新庄检查了佐山怀里的加速符残量。 「赶快和先撤退的大家会合吧……到了最后,你还是躲不过『跑』的命运呢,佐山同学。」 「我早就习惯了,新庄同学。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还有——」 佐山以一如往常的平淡表情说道: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新庄同学。」 「我也是,佐山同学。」 新庄微笑着回答,并想像着自己的笑容,接着说了声「可是」。 她看着圣乔治的光,又看看周围概念散发的光,这么问道: 「……以后会变成怎样呢?」 「我会和新庄同学开开心心手牵手逃出诺亚的爆炸——你那是什么眼神呢?」 「我不是说那个啦……」 「到外面以后,等着我们的还是平常的生活。」 佐山动眼扫视四方,继续说道: 「虽然全龙交涉结束了,不过善后是大人们的工作。我们第一个该解决的问题,就是决定下一届学生会的人选……怎么样啊,新庄同学?想不想参选下一届会长呀?」 「再说吧。」 不过这个选项并不坏,如果比想像中的有意义,参选倒也无妨—— 「然后念完高中、升上大学,为了改善世界而努力……」 「结婚之后,我希望有两个孩子——不对,如果像新庄同学这样,或许一个就够了。」 「你、你也跳太快了吧!」 「哈哈哈。」佐山回以笑声。 到了现在,新庄才发现这常有的笑声,是佐山掩饰自身羞赧的方式。 他真的是个既复杂又可贵的人。 接着,佐山突然这么说: 「无论如何,等我们长大成人后,我一定会和你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不要每次都说得那么夸张啦……」 话音刚落,佐山便看向新庄。 他一脸意外地轻笑着说: 「你还没发现吗?所谓的概念解放,就是让各个g的特性散布在这个世界上,成为现实的一部分啊……」 「所以呢……?」 新庄一时无法领会而纳闷地歪着头,于是佐山开口解释。 「换言之,冥府、天界、轮回转世、破坏及再生等一切概念都会成为现实。或许武神会因为贴近民众而失去『神』的称号,机龙们则会成为纵横天空的运输艇或太空梭。这个世界——将在文字和绘画的影响下,让各种族安然共存。」 佐山语气悠然地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没有不死概念,但在轮回和遗传概念的引导下,不管过了多少年,往后新庄同学跟我,以及其他所有的人,一定还会有重逢的时候。我们会在长久的未来中,有意无意地继承前人的记忆或意志,再有意无意地忘记它们,让世界进化得更加圆满——若有必要,也许还会相互敌对呢。」 「————」 「懂了吗,新庄同学?以后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等着解决。首先呢,就让大人们努力解决麻烦,等我们踏进社会时,世界里侧的整顿应该已经完善许多,日子想必会更加有趣吧。」 佐山口中的「有趣」,新庄似乎能够体会。 「总之……我们的世界,会变成一个材料准备齐全,可是依然有很多漏洞和缺失的世界吧?不再是毁灭了十一个世界的世界……而是结合了一切优点,却又非常稚嫩的新世界。」 佐山表示肯定,接着话锋一转—— 「这么一来——我该能在那样的世界里追求自己的战斗了吧?不再为过去留给我的全龙交涉奋斗,而是为了改变世界选择自己踏上战场。」 这自问般的质疑,代表了佐山的踌躇。而新庄想的是—— ……随你高兴罗,反正大家都会陪着你嘛。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对佐山说出他人不能说出口的回答。 「你就尽量去追吧,大家都愿意帮你。可是……一定要第一个找我喔?」 新庄面带苦笑,道出自己的决心。 「我会永远陪着你——这是为了要监视你,避免世界走歪唷?」 「我也会让你写出更多精采故事的。虽然不知往后会怎样发展,不过——这点无庸置疑。」 佐山自信的回答,让新庄只有点头同意的份。 「未来的世界,应该很难想像吧……毕竟除了不死以外什么概念都有呢。」 「没错,但只要新庄同学陪我一起走下去,要到天涯海角都没有问题。」 一听,新庄感到脸颊发烫。 ……为什么他这么爱强调「一起」啊。 不过,自己也是如此。自己也希望身边这个人能够永远相伴。 「嗯,好啦——我也是这么想的呢,佐山同学。」 接着,他们微笑着靠近彼此,叠合唇瓣。 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两人收起激情,看向相握的手。 圣乔治的光芒正好在此时缓缓收起。 消失。 于是佐山和新庄牵着手相视颔首,同时—— 「来,走吧。」 微笑着迈开步伐。双手紧握,步调一致。 这时,两人上方降下了歌声。 来自诺亚的圣歌。 在新庄仰望的视线旁,佐山也抬起头—— 「那是诺亚的歌声吗……」 ●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拖着残破的身躯,抵达了概念创造装置。 接着扫视周围。 能够确认到弥漫身旁的概念之光。 证明世界将逐渐改变的光。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踏上了通往钟楼的阶梯。 〇「前」1990年11月5日 诺亚喜欢钟声。 那种声音非常地理想。它独一无二、谁也无法复制,而且能够传得很远。 〇「前」1991年3月25日 诺亚也想变成那样。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创造设施增设了一样装置。 一口吊钟。能在成功创造概念后,宣告世界将就此改变的钟。 只属于诺亚的钟。 诺亚很想赶快敲响它。 证明那只属于诺亚,只有诺亚能够办到。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创造者希 望诺亚鸣钟。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好想赶快敲响它。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在钟楼上扫视四周。 能够确认到弥漫身旁的概念之光。 这是证明世界将逐渐改变的光。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心想,此后,世界将不停改变。 这表示—— 『我成功创造新世界了吗?』 诺亚自问。 〇「前」199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是这么说的。 「新世界就拜托你了。」 创造者希望诺亚鸣钟。 〇2005年12月25日 忽然间,诺亚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任务。 自己被寄托的,不是创造新世界,而是新世界本身。 『那么——』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看见了。 看见应存在于眼前光芒后,经历种种过去,未来将日新又新的世界。 之后,诺亚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长年寻求的答案,就是这里。 〇2005年12月25日 于是诺亚说道: 「非常感谢。」 这是她第一次以自己之口说出的话。 〇2005年12月25日 为何没说「以上」呢? 当时的那首歌,究竟遗忘在记忆中的哪个角落呢?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从记忆中拾回了那首歌。 引颈开口,从咽喉深处送出声音。 加大音量,尽可能地加大音量。 放声歌唱。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sheperds first see the sight\牧羊人 初望见 told by angelic alleluja.,\天使们齐唱哈利路亚 sounding everywhere, both near and far\生生响彻了天地之间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救主今夜降生」 "christ the savior is here"\「救主今夜降生——」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鸣响了钟。 〇「前」1993年12月25日 只有诺亚能够办到。 〇2005年12月25日 诺亚完成了任务。 〇2005年12月25日 「我是概念核创造装置搭载型航空舰sss-0诺亚内的第八级arch型自动人偶0号。在十年前重新启动后,今天——」 〇2005年12月25日 「创造者托付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停摆的时钟将继续转动,将进入下个阶段。」 〇2005年12月25日 「——以上。」 ● 奔跑的佐山和新庄,听见了背后的钟声。 概念空间之壁就在眼前,大家都在另一头等着。 障壁外的人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自动人偶们一定都在侦测着内部的动静。 出云和风见、飞场和美影、希欧和原川、全龙交涉部队和ucat的人们、学校的同学、各g的人们都挥起了双手—— 「佐山!新庄!后面!后面!」 没错,背后的诺亚已经爆炸了。 光芒渐强,逼向背后。 佐山疾步奔跑,同时—— 「新庄同学。」 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相信,自己一定能逃离这场爆炸。 这时,佐山忽然看向身边的光,新庄也张望起来。 「咦……?」 周围是充满白光的世界。 不同于之前的概念光,更为柔和。 接着佐山和新庄都看见了。 光芒中有几道人影。 「那是——」 佐山的祖父,身边还有个自动人偶。 父亲也在其中,穿着白袍。 他们还看见了诺亚,旁边是新庄的—— 「爸爸、妈妈……」 他们微笑着挥手。由唇形看来,他们说的是—— 「保持好色……」 「才怪咧!是加油啦!」 新庄「嗯」地对父母投以微笑,再向其他人点头致意。 「……话说,我之前作的那个很像另一个世界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那个色老头就在那边,要不要抓来问话呀?」 「不、不用了啦!要是被炸到,就会变成他们那一边的了耶!而且……仔细想想,冥府之类的都是这之后才会出现的东西,所以那个其实只是一场梦吧?」 佐山苦笑回答: 「不过,我们low-g可是包含了和所有正概念相反的负概念,还拥有容许矛盾的概念。或许……早就有了类似的雏形也说不定。」 新庄听了倒抽口气。 「这、这下惨了!我、我还在佐山同学的妈妈面前哭着说不想待在那里,想到佐山同学身边去耶!哇、糗、糗大了啦……」 「放心吧,比起那群老山猴的地下宴会,待在我身边绝对好上千万倍,你一点也没错。」 「你、你又在乱说话了……」 「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那一道道的人影正往白光的另一端前进。过去的人们,踏上了通往未来的道路。 他们跟着回过头来。可以看见跟在至身边的sf和赵医师,赫吉和诗乃也在其中。没见过的那名金发青年,想必就是亚力士吧。 其他还有护国课的成员、搭乘巨大机龙的老人、公主,驾驶白色武神的女性,以及巨大的黑白机龙等,已经逝去的人们都在那里。 他们向佐山和新庄挥了挥手,送出各自的话语。 之后转回身去,面对无尽的白—— 「那是——」 「可能是形同白纸的领域吧,也就是将记载我们所作所为的世界遗传笔记呢。」 佐山点点头,望着面前莫大的空白—— ……我将在这个人的陪伴下,替世界写上新的一页。 「今后,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更大的世界、宇宙或异世界,甚至是它们进化后的世界,我们或我们的子孙都会将它们延续下去,让它们不断前进。大家将会一起战斗、在自己的战场上进攻,永永远远地站在世界的最尖端。现在的我就是那样,而我身边的——」 同时,佐山感到新庄握紧了他的手。 似乎在表示同意。 因此,佐山加速奔跑。他以相系的手、相同的步伐,作为两人永远相伴的证明。 然而,爆炸离背后愈来愈近—— 「——!」 当他们不禁怀疑是否真能平安逃离时,两人皆感到有股力量从背后推了一把。 「?」 这突然的加速是从何而来? 佐山和新庄同时向后一看,看见的是一 名女性。 那是遭他长期误解、守护了他的生命、希望他将来能够成器的人。 佐山立刻呼唤了那人。 「……!」 但她只是轻动嘴唇微笑。 没关系,我懂的。她是这么说的。 能永远为你打气的人,不是已经在你身边了吗? 于是佐山和新庄一道向她点点头,有如出门上学似的—— 「……我出发了。」 在女子的目送下,佐山和新庄向前奔去,穿过障壁。 前往众人所在之地。 奔入新世界之际,佐山和新庄再次握紧彼此的手。 「从今以后——我就要永远陪伴总是正确的你了呢,新庄同学。」 回答只有一个。 「tes。」新庄面对佐山笑着回答。 「我……」 两人紧握双手。 「——我也是!我也会永远陪伴身为恶徒的佐山同学!」 同时,佐山和新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充满欢呼的全新世界。 ● 下个瞬间,随着概念空间的解放,全龙交涉终告完结。 因此在世界各地引发的发光现象,被不知情的人们称为圣诞奇迹。而深夜返家的尊秋多学院学生们,大多都被家长训了几句。 大家都回到了他们的归属。 与必须陪伴的人,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地方,感受圣诞节的余韵。 于是,故事来到两年后的春天。 最终章『终焉的年代记』 我也注意到了 所以—— ● 盛开的樱树,在蓝天下列成粉红色的长龙。 樱树相挟的马路上,有道围起大片土地的水泥墙。围墙西侧的入口立有石制门柱,柱上刻了「尊秋多学院」五个大字。 写着「春假中」与学生假期活动内容的看板挂在门边。尽管无人经过,大门依旧敞开。 踏入校门后,首入眼帘的中央大道两旁同样开满了樱花。 穿过大道尽头的教职员大楼向北望去,能看见普通科二年级校舍中有个人影。 人影站在逃生梯二楼楼梯间,是个头顶似猪小动物、身穿西装的青年。 他两肘抵着扶手,环顾四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风,吹散了粉樱。 背后的逃生门随之开启。 走过门的,是个手拿黑色资料夹、身穿白洋装的女性。 ● 女性以拿着资料夹的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裙摆—— 「哇,今天风好大喔,佐山同学。穿裙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别泼我冷水啊,新庄同学。在学校里,裙底下的奇迹可是很珍贵的。」 「……我三年级时不是常穿女生制服吗,还没看够啊?」 「便服可是另一种层次呢。」 「有这种事吗?」说着,新庄来到佐山身旁。 看着蓝天下的樱雪,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过去的相同景象。 今天,佐山邀新庄出门扫墓,打算顺道看看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再到ucat一趟。 至于这念头的起点,多半是出云和风见传来的简讯吧。 内容大致上是他们难得回来看看,闲来无事要找些老面孔叙旧。这两人还是一样乱来。 而佐山和新庄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佐山同学还记得呢。 这时,佐山转过头来问道: 「里面怎么样了呢,新庄同学?」 「嗯……?喔,可以说装潢有点不一样了吧。衣笠书库多了些美术社的肖像画跟照片。有护国课跟旧ucat的前辈、我们的父母,还有——我们自己的合照。」 那张合照,是两年前出云和风见那届的学生会送旧旅行时,由众人的父母所拍摄的。 背景是生驹山地一处确实存在的地点。 「想不到,后来居然会和那色老头在同样地方拍照。一想到那次你们不让我在那间小木屋里贴海报,就不禁让人悲从中来。」 「……还说咧,你明明是负责准备食物,结果行李一打开全都是我的周边产品。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啦。话说——」 新庄话锋一转,指向邻栋校舍。 随之望去,一楼走廊上有三道人影。 「刚刚我在路上遇到她罗。你看,就在那里。」 三人之中领先走在前头的,是个穿学生制服、留有乌黑长发的女性。带领身后两人参观学校的她,不时触摸挂在胸前的红色景泰蓝坠饰。 「没想到她会当选下一届学生会长。」 「『让留级两年的人当会长』该不会是这所学校的惯例吧?」 她身后的两人是一男一女。 少女身穿便服手抱着猫,背着印有iai商标的乐器提箱。 身旁的便服少年似乎和少女彼此认识,对少女和会长旧识般的对话方式感到有些讶异。 「那两个人,是不是也会继承我们在这学校留下的东西呢?」 「你说呢?对了,你最近有听大城先生说吗……以前也有人和佐山同学的爷爷一样,在关西大地震时成立了孤儿院耶。」 「有吗?我可不知道那种奇闻逸事。」 明明就知道嘛。新庄在心这么嘀咕后跟着说: 「而且那人还将那里取名为『英雄院』呢,很不像孤儿院吧?」 见佐山默默不语,新庄也不再多说什么。 但任风吹拂着一头秀发的她似乎相当满足,于是将背靠在扶手上,面对眼前的墙。 「——?」 或许是因为光线折射,新庄在墙上看见了字。有人以手指抹去尘埃,写下了十二列文字。 中间十列是—— 1st-g·法布尼尔改 2nd-g·八叉 3rd-g·堤丰 4th-g·穆可奇 5th-g·黑阳、白创 6th-g·弗栗多 7th-g·四龙兄弟 8th-g·瓦姆纳比 9th-g·札哈克 10th-g·拉格纳洛克 这十行有些斑驳,但夹着它们的上下两行,就像刚写的一般新。 10th之上是—— top-g·诺亚 而lst底下的,则是有如支撑前十一行文字般写着—— low-g·利维坦 见到这些字,新庄缓缓转向身旁的佐山。 但佐山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回看新庄—— 「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 佐山的微笑让新庄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他完成这列记录就代表—— ……佐山同学的全龙交涉,已经结束了呢…… 结束后过了两年。佐山在这象征开始的季节、这充满回忆的地点,又下了怎么样的决心? 这个人是怎么规划未来的呢? 此时,吹起一阵突如其来的风。 「——!」 这阵强风,来自极低空掠过他们之上的两个影子。 新庄一脚踹倒蹲下偷窥裙底的佐山后,望向天空。 看见的是蓝白相间的机龙和黑色武神。 向天高飞的风,留下了超音速飞行的低音。 脚边,佐山握着不知何时拿出来的数位摄影机说: 「那是在训练吗?真是的,怎么还是一副飘车族的样子,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我是满想吐槽你的啦,不过他们应该也是要到ucat去吧。」 「那就是顺路来恶作剧的罗?」 新庄在语气无奈的佐山身旁理顺吹乱的长发,向前看去。 可是—— 「又怎么了吗,新庄同学?」 「啊,没事啦。」 正面墙上的文字已被风吹去,不见踪影。 在新庄不知该庆幸自己来得及看过一眼,还是该高兴能有这样的结果时—— 「——我们走吧。」 佐山突然拉起她的手。 新庄被一路拉向楼梯,步下熟悉的梯级后—— 「哇。」 眼前一片樱红纷飞。 明明一年前边在这儿念书,现在却已经令人如此怀念。 「……以前佐山同学还在这附近脱过我的运动裤呢。」 「是啊,而且今天穿的是裙子……」 「想都别想!」新庄转过头去,看着佐山。 再度感受到他的陪伴后,新庄宽慰地吐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她回想起那段开始于两年前春天的战斗。 就结果而言,他们失去了许多,但换得了过去和全新的未来,以及—— 「佐山同学跟我在一起了呢。」 两人肩倚着肩,往学生宿舍走去。 说来真是奇妙。像这样的发展,在两年前可是作梦也想不到呢。 「真的在一起了呢。」 「你还真爱说这件事呢,新庄同学。」 佐山面带笑容,仿佛在检查似的环顾四周,然后对着新庄说: 「……不过,当初取得格拉姆时,我也说过希望你待在我身边呢。」 新庄也记得。佐山救自己一命后,她握住了佐山的手—— 「我那时……也回答了『我也是』吧。」 「是啊。不过我第一次有那样的念头,是在奥多摩森林里碰见苦战的你那时。」 佐山突然转向新庄轻咳一声,说道: 「新庄同学,虽然没有文字概念证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我还是有句话想告诉你。」 「……咦?什么啊?应该不是什么怪怪的事吧?」 这时,佐山温柔地说: 「我喜欢你,新庄同学。」 接在一口气后听见的—— 「——希望你能和我交往,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是佐山的正面告白。 ● 四下无人的告白。 是出自他不愿轻易示人的一面吗? 听了佐山的告白,新庄一时无法反应。 有种过去三年每一句甜言蜜语都随着告白倾注而来的感觉。 「喜欢」之类的词语相当单纯,说起来也不费力。 但他却选在两人共同经历这么多事后突然这么说—— ……唔、唔哇,超诈的…… 今天特地先来这里,也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陪在老是不表露真心的佐山身边久了,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将那该说的话收进了心里。 于是新庄慌忙地说: 「这、这该不会是炸药佐山的惊爆宣言……吧?」 佐山一听,低声答道: 「新庄同学……我想,这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看见佐山低下头无力地这么说,新庄更慌了。 ……佐山同学是认真的呢。 「对、对不起。」 「对不起?」 佐山和头上的貘一道人仰马翻地大喊。 「想不到我佐山·御言,会到了这一步才被逆·转·拒·绝——!」 「唔、唔哇!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非常感谢你、我也是的意思啦!我也、那个……不想离开佐山同学身边嘛!」 新庄吸气握拳,口随心到地说: 「除了佐山同学之外,我才不想和任何人交往或厮守呢!」 新庄再补声「因为」,尽全力说出若非两心相系则无法传达的话。 「——我也很喜欢佐山同学啊!绝对不会输给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接着她深吸口气,看向佐山。 吸气所冷却出的沉默,让新庄有点不知所措—— 「呃……」 ……说出来了。 仿佛将至今重重累积的心念归零重整般说出了口。 这并不是因为佐山先说出口,而是感到自己现在非得这么说不可。 话里集合了她当前的心意,以及重新开始的契机。 有如预告自己总有一天,会搜集更多稚拙的话语,组成一句更完整的话一样。 而为了替重新出发设下起点—— 「我也喜欢你——所以你要永远陪着我喔,佐山同学。」 话一说完,新庄看见佐山靠近了她、凑近脸庞,眼中漾着泪光。 ……啊,呃……这个…… 新庄再度乱了方寸,只能听着佐山在耳边微颤地说: 「我好高兴……」 接着,佐山拥抱了新庄。环抱、深抱,拥入怀中。 心意的相通,让新庄感到心底涌出热流。 于是新庄也顺应这股力量,宛如不愿分离似的紧密相拥。 资料夹掉了也无所谓,等会儿再捡就好了。 新庄埋首于佐山胸口感受对方的存在,耳边还听得见他的鼻息。 「我终于……得到一个能陪伴我的人了。而且,她还能永远陪着我呢。」 这让新庄大感讶异。 佐山上一次表露这种情绪,已经是两年前,两人在圣诞夜重逢的时候了。 当时,佐山抱紧了新庄,新庄也紧抱了他。 这应该是他那深藏的痛苦造成了反弹吧,新庄心想。能看见他这一面的,只有自己一个。 佐山确认过彼此绝不分开后,就将那痛苦背后的所有思绪,全数托付给支持他至今的新庄。 ……这人还真是复杂。 能触摸他内心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了呢。 因此,新庄轻拍佐山的背,仿佛要安抚他似的说: 「……你觉得自己很孤单吗?人们离你而去,让你觉得很孤单吗?」 见佐山顿首「嗯」了一声,新庄也跟着点头。 「其实,我也跟你一样啊……我们虽然这么两极,却老是在奇怪的地方一致呢。」 新庄也感到视野扭曲起来,但她仍有话尚未说完。 所以她又点了点头,稍微退开羞红的脸,说出似乎有些晚的话。 「我从来没忘记……十一年前,某人跟我说会有人来接我呢。」 「我也从没忘记十一年前,有人要我去接一个很重要的人呢。」 那么—— 「我们……再也不会孤单了吧?」 两人热切地相吻,有如探求、答覆、交换自己一般。 不一会儿,他们满足地退开,对送炙热的气息。 接着,佐山将左手覆上新庄伸来的右手。 紧握、牵引。 新庄跟着回握,感受彼此的脉动、体温和汗水。 「……我好高兴喔。」 新庄带笑看向佐山,看着那张一如往常没有表情的脸。 但新庄知道,他心中充满了喜悦。 两人的戒指,在相系的手中碰出细小脆响。 但愿彼此永不分离。 「那我们就先去扫扫墓……」 「然后到奥多摩森林去走走吧,还得向让我遇见你的人狼道个谢呢。而且,在ucat和那群笨蛋碰面以后,我想在回程上和你谈点事情。」 「事情?」 佐山清清喉咙,别开目光。 「是啊。谈一些关于我们将来的事——那和你的小说也大有关系喔?」 新庄讶异地「咦」了一声。 「该、该不会——你已经决定要做什么了吧?要认真改造世界之类的吗?」 佐山没有回答,只是摆出「敬请期待」似的微笑,让新庄的心跳了一下。 接着再次使劲紧握新庄的手。 他一定知道现在自己手中的脉动、体温和汗水代表着什么吧。 夹带樱瓣的春风,温柔地吹送。 就像两年前那一晚见到的雪和概念光一样。 背后校舍的音乐教室,送来了钢琴的乐声。 是平安夜。 那是唯一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歌曲,现在更包含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于是新庄将那传自母亲、与挚爱相系的歌哼出了口。 牵着她前进的佐山也同样地开口。 歌唱。 「——」 哼着哼着,新庄突然想起了逃生门墙边的文字。 「那是——」 记述着十二世界的年代记,如今已在风中高扬。 不曾现于他人之眼就已消失,代表终焉的文字。 那就是终焉的年代记。 联系过去与未来的一切,是否会和自己永远同行呢。 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佐山投来的微笑,以及——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新庄同学。」 佐山的话让新庄点了点头。 「我……」 新庄握紧手,说道: 「……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两人的承诺,在春日的蓝天下飞向新季节。 在承诺之歌飘扬处清亮地回响。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all"s asleep, one sole light./烛光下 万物眠 just the faithful and holy pair,/表忠实与圣洁之圣者 lovely boy-child with curly hair,/请保佑那可爱的孩子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sleep in heavenly peace/静享天赐安眠——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god"s sonughs, o hht/神子笑 何灿烂 love from your holy lips shines clear,/圣洁的唇满是慈爱 as the dawn of salvation draws near,/救赎的黎明已然接近 jesus, lord, with your birth/耶稣我主降生 jesus, lord, with your birth/耶稣我主降生——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brought the world peace tonight,/今夜带来和平降世 from the heavens" golde/从天堂的崇高位置 shows the grace of his holy might/展现伟大的主圣意 jesus, as man on this earth/耶稣成人降世 jesus, as man on this earth/耶稣成人降世——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where today all the might/今与此 我等见 of his fatherly love us graced/主佑我等如父般慈爱 and then jesus, as brother embraced./神子拥我等手足以待 all the peoples oh/恩降世人万物 all the peoples oh/恩降世人万物——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long we hoped that he might,/引颈盼 彼力显 as our lord, free us of wrath,/救主引领我等释前嫌 siimes of our fathers he hath/我等父辈时殷殷等待 promised to spare all mankind/允诺赦免世人 promised to spare all mankind/允诺赦免世人—— silent night holy night/平安夜 圣善夜 sheperds first see the sight/牧羊人 初望见 told by- angelic alleluja,/天使们齐唱哈利路亚 sounding everywhere, both near and far/圣声响彻了天地之间 "christ the savior is hore"/「救主今夜降生」 "christ the savior is hore"/「救主今夜降生——」 终焉的年代记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喔,佐山同学! 后记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完结篇。能在这三年完成这部作品,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总之,《终焉》的故事已在此全部结束,而ahead系列本身仍会持续下去。佐山和新庄等人结束了先人留下的「终焉」,往后将为自己的世界写下未来的「年代记」,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焦点或主角。世界就是因为有了每一个人才会热闹有趣,所以,往后故事的视角也会在世界各地不停变换吧。 倘若各位读者可以在不知何时会再度出现的ahead世界,或者统整了那些故事的另一部「年代记」问世时,能对世界的变化感到好奇,那便是我最大的喜悦。 真的,这三年来实在是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那么,现在就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别来宾。」 『哎呀,我只是普通人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啦。你怎么突然这样介绍啊?』 「没有啦,只是觉得这样讲能让大家更认识你而已——被大象丢出去的感觉如何啊?」 『真是象死我了……很冷?那——其实还满舒服的呢。』 「你就干脆再去让它丢一次然后摔断脖子吧。那你看了吗?」 『当然还没看。话说我把1~5后记都看了一遍,有看过的只有一个嘛?』 「嗯,还没上市的6也是一样。统计起来——你们这些人真是烂透了!」 『罗嗦耶你,而且你的书实在太占书柜空间了啦!喔呵呵呵呵——去死吧你!』 「不要在那种占空间书籍的最后一集后记上说这种邪恶的老羞成怒发言啦——!」 『少废话,快和支持你到现在的读者磕头道谢吧,再低一点再低一点。』 怎么到最后还是这么乱七八糟啊……不过,还是要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下一部的后记完整一点—— 或许各位会以为本集的bgm是「平安夜」,但那其实是整部《终焉》的bgm。所以这一集就让游戏「alien soldier」的「soldier"s song」来代言吧。这款md游戏现在虽然不太可能买到,让我有点犹豫是否该在这里提出来,不过sega已经将它放在网路上供人下载(需付费),未来或许还会贩卖复刻版。过去的游戏在现代毫无缺损地留存下来,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无论如何,我会一面想着: 「是谁对自己最为不安呢?」 一面修正自己的路线。 那么就到这里,下一趟旅程的路线已在酝酿当中,请各位耐心等候。 平成十七年十月 气温骤降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完结篇。能在这三年完成这部作品,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总之,《终焉》的故事已在此全部结束,而ahead系列本身仍会持续下去。佐山和新庄等人结束了先人留下的「终焉」,往后将为自己的世界写下未来的「年代记」,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焦点或主角。世界就是因为有了每一个人才会热闹有趣,所以,往后故事的视角也会在世界各地不停变换吧。 倘若各位读者可以在不知何时会再度出现的ahead世界,或者统整了那些故事的另一部「年代记」问世时,能对世界的变化感到好奇,那便是我最大的喜悦。 真的,这三年来实在是非常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那么,现在就开始惯例的闲聊吧。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别来宾。」 『哎呀,我只是普通人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啦。你怎么突然这样介绍啊?』 「没有啦,只是觉得这样讲能让大家更认识你而已——被大象丢出去的感觉如何啊?」 『真是象死我了……很冷?那——其实还满舒服的呢。』 「你就干脆再去让它丢一次然后摔断脖子吧。那你看了吗?」 『当然还没看。话说我把1~5后记都看了一遍,有看过的只有一个嘛?』 「嗯,还没上市的6也是一样。统计起来——你们这些人真是烂透了!」 『罗嗦耶你,而且你的书实在太占书柜空间了啦!喔呵呵呵呵——去死吧你!』 「不要在那种占空间书籍的最后一集后记上说这种邪恶的老羞成怒发言啦——!」 『少废话,快和支持你到现在的读者磕头道谢吧,再低一点再低一点。』 怎么到最后还是这么乱七八糟啊……不过,还是要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下一部的后记完整一点—— 或许各位会以为本集的bgm是「平安夜」,但那其实是整部《终焉》的bgm。所以这一集就让游戏「alien soldier」的「soldi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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