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言系列》 人物介绍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赤神伊梨亚鸦濡羽岛的主人 班田铃女仆领班 千贺彩三胞胎女仆,长女 千贺光三胞胎女仆,次女 千贺明子三胞胎女仆,三女 伊吹佳奈美天才,画家 佐代野弥生天才,厨师 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逆木深夜伊吹佳奈美的看护 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序章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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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多一项才能,比少一项才能更危险尼采 人物:我(旁白)——玖渚友的跟班—— 「能够自觉性、意识性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的人,实在是相当可怕哪。」 会吗? 我倒认为不自觉、潜意识地将别人当作踏脚石,藉善意和正义来践踏他人的人更加恐怖。 「哟。哈哈,原来你是个好人啊?」 对方一阵轻笑。 幸运的是,这跟我是不是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应该不是想法差异,而是生存方式本身的不同吧。 无须将他人当作踏脚石就得以立足的人,以及只能生为他人踏脚石的人,两者间存在着绝对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想结局就是这么一回事。 例如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 例如研究万事的学者。 例如通晓人间美味的厨师。 例如超凡入圣的占卜师。 那座岛上的她们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邀请者与受邀者皆是莫可奈何、所向披靡、令人望洋兴叹的异类。她们是伸手亦无法触及的遥远存在,那么远的距离,一般人连脚丫子都懒得伸了。 因此 「真无聊啊!这就是所谓天才是什么,又不是什么的问题。无能当然是一种幸福,如果天生极端迟钝,如果迟钝到根本不会思考生存的理由、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那人间就是欢乐天堂啦!平静、和平、安宁,芝麻小事就是大事件,大事件倒成了芝麻小事,这样应该可以拥有波儿棒的人生吧?」 我想一定是那样吧。 世界对优秀很严苛,世界对有能很严苛。 世界对清白很严苛,世界对聪敏很严苛。 世界对平庸很宽容,世界对无能很宽容。 世界对污浊很宽容,世界对愚昧很宽容。 然而,一旦理解了这个事实、明白了这个道理,一切就在此完结,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无解问题;就像那种在开始前结束,在结束时完成的故事。 例如 「简单地说,人的生存方式只有两种——明了自我价值的低贱而生存,或者明了世界价值的低贱而生存,就是这两种。不是自我价值被世界吸收,就是将世界价值同化成己物。」 自我价值与世界价值,应该以何者优先? 世上的蠢事与愚蠢的自己,究竟哪个占上风? 两者间是否没有暧昧或模糊地带? 那里是否有明确的基准? 或者只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是不是非得做出抉择? 「从哪开始是天才?哪开始不是天才?」 从哪开始是真实?从谁开始是谎言? 从谁开始是真实?从哪开始是谎言? 那是不被容许的提问。 对方似笑非笑地问「那,你又是怎样?」 我又是怎样? 「你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对于曾经待在那座岛上的我来说,对于守在那抹蓝色身旁的我来说。同时,对于如今面对这个人的我来说——那根本是无须思索解答的无谓戏言。 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究竟在这个人的眼里,世界又是什么模样?究竟在那ㄚ头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第三天(1) 群青色的学者 人物:玖渚友——天才,工程师—— 别那么慌张啊。 对呀,轻松一下嘛。 鸦濡羽岛上的生活终于迈入第三天早晨,我一面分辨着适才的梦境与接踵而至的现实,一面幽幽醒转。 光线自高处的长型窗户透入,室内依旧晦暗。这个房间没有电灯,要再晚些时候才会透亮吧。 总之,现在是太阳刚升起不久的时刻约莫清晨六点左右吧?由生理时钟和日出来推断,应该是这个时间。这个推测的误差我想不会超过十五分,但即使超过一个小时,我也丝毫不会觉得困扰。 「起床吧。」 我一边低喃,一边缓缓挺起身子。 除了椅子以外别无长物的空荡房间,彻彻底底地空无一物,只有地上铺着被褥,高挑的天花板让房间更显空旷。 这种「太过简陋」的陈设不禁令人联想到监狱,产生一种宛若死囚的心境。带着这种感觉的苏醒,今天是第二遭了。 尽管这房间并非牢房,但它原本也不是住房,听说这里其实是问仓库。我向彩小姐要了宅第里最小的房间后,她就领我到这儿来。说是最小的房间,但已经比我租的地方宽敞许多,哎呀呀,还真令人丧气哩。 「不或许也没啥好丧气的吧?」 好啦,接下来呢? 我将思维频率从死囚模式切换至正常模式。 我看了看手表,想知道现在的正确时问,但液晶画面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睡觉的时候电池没电了。 不,电池才刚换没多久,或许是其它原因造成的故障。这样的话,还是拜托玖渚修理比较妥当。 我转转刚睡醒的头,做做简单的柔软操,接着步出房门。在看似高级,实际上应该也很高级的长长红地毯上走了一会儿,抵达螺旋梯的时候,冷不防遇见玲小姐和彩小姐。 「早安,两位起得真早啊。」 总之,先出声招呼表示礼貌,但她们却只有微微领首答礼,一语不发地擦身而过 「真冷淡。」 当然,她们一定正在工作,而且真要说来,我也并不是「客人」,那种程度的响应也该知足了。若想得到更大的响应,或许得伸开双臂大喊「吃饱没」,不过我也没精力干这种事。 班田玲小姐以及千贺彩小姐。 她俩是在这幢宅第工作的女仆,玲小姐是领班,彩小姐是她的部属。除了她们以外,另外还有两名跟彩小姐地位相仿的女仆;换句话说,这幢宅第里共有四位女仆。 从宅第的主人和宅第的规模来看,四位女仆或许还嫌少,但她们似乎都是个中翘楚,将宅第维持得井然有序。 宅第的主人——玲小姐和彩小姐服侍的主子名叫赤神伊梨亚,她是这座小岛和宅第的所有者,也是邀请玖渚和我至此的人物。 「啊啊好象没有邀请我」 可是,彩小姐究竟几岁呢? 从外表来看,玲小姐差不多二十七、八岁吧。对于我这种小毛头而言,那种年龄的「女性」很难判断,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问题在于彩小姐,虽然不可能比我还小,但看起来实在有够年轻;就像偶尔在闹区看到的那种明明已经成年,却还可以用学生票搭大众交通工具的类型。 一边半戏讳地想着不知她对此自己小的「男生」有没有兴趣(不这真的只是戏言喔),一边走上螺旋梯,来到二楼走廊。 目的地是玖渚的房间。 两天前抵达时,玖渚的房间当然早就预备好了,但并未准备我的房间。这也不能怪对方,要不是当天早上接到玖渚的电话,连我自己都压根儿没想到会来这座古怪的小岛,更别说是她们了。 因此,彩小姐临时帮我准备房间,但我还是慎重其事地婉拒了。为什么?等我打开眼前的房门,你们大概就能够理解其中原因。 我先轻敲两下,接着将门拉开。 房内是一个广大的空间,应该是纯白色地毯、纯白色壁纸与纯白色家具让空间显得更加宽敞吧,连我也晓得白色真有扩散光线的能力。 玖渚特别喜欢白色,所以对方特地配合她的喜好布置。房间中央放置奢华的沙发与木制茶几,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枝型吊灯,床铺则是中世纪贵族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附有顶盖的白色大床。 「这样睡得安稳才怪」 因此我向彩小姐要了一楼的仓库,不过跟纤细神经沾不上边的玖渚友,此刻正在纯白床单上好梦甘甜。 我望向墙壁上的华丽古董钟(连时钟也贴心地选用白色系),一如先前推测是六点多。 我一面思考要采取何种行动,一面在床边轻轻坐下,贪婪地享受着地毯的松软触感。 这时,玖渚翻了个身。接着微微睁开眼皮。 「唔咦阿伊?」 不知是否察觉到我的气息,玖渚似乎醒了。她拨开夏威夷蓝色的发丝,用迷蒙的眼神确认我的位置。 「啊啊嗯阿伊那个你是来叫人家起床的啊谢咯~~~」 「没有,其实我是来催你上床的怎么了?难得你会在晚上睡觉,小友。莫非你刚睡没多久?」 要是那样,我可真来得不是时候。 「唔」玖渚轻摇玉首。 「人家应该睡了三小时左右,昨天发生了很多事呢。阿伊,你再等人家五秒钟。唔唔唔早!好一个朝气蓬勃的早晨哪!」 玖渚娇小的上半身猛然从床上翻起,双臂朝前伸展,手掌向外,对我甜甜地笑着。 「唉呦,怎么黑压压的?那就一点儿也不朝气蓬勃了嘛。真讨厌耶~~~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是希望太阳爬得高高的呀。」 「那是中午。」 「不过人家睡得很香呦。」 玖渚无视我的台词,继续说道「人家应该是三点睡的吧?昨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干脆早早上床。不愉快的时候睡大觉最好嘛,睡眠就像天神赐给人类的唯一救赎。那个,阿伊」 「什么事?小友。」 「你暂时别动喔。」 我还来不及表示疑问,玖渚就突然一把抱住我;或许该说依偎比较恰当,她将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玖渚小巧的头靠着我的右肩,两人身体紧密贴合,玖渚纤细的手臂环绕着我的颈部。 紧紧拥抱。 可是我并没有感到什么重量。 「那个,玖渚小姐?」 「充~~电~~中~~」 她似乎正在充电。既然她这么说,那我也不能乱动了。我放弃抵抗让玖渚贴着。 话说回来,难道我是插座? 仔细一瞧,玖渚好象穿着大衣入睡。不论室内或室外、不管夏天或冬季,玖渚总是穿着大衣,而且是男用黑大衣。 娇小的玖渚穿起来,l号大衣的下摆几乎快拖地了,但玖渚似乎非常中意这件大衣。即使我一再劝她至少睡觉时把大衣脱掉,她依旧不当一回事,玖渚友我行我素的程度真令人吃惊。 这方面倒是跟我有一点像。 「唔唔唔嗯,谢谢。」 玖渚说完,终于移开了身体。 「充电完毕,今天也好好努力呗。」 玖渚嘿咻一声地下了床,蓝色秀发微微摇晃。她直接走向摆在对面墙壁窗户附近的三台计算机,那是玖渚从城芙家里带来的设备。 三台都是直立式,左右两侧的计算机是一般尺寸,中央的计算机则大了一号,颜色当然还是白色,我实在搞不懂玖渚为何如此喜欢白色这种容易弄脏的颜色。 计算机架呈u字型配置,中央放着一张软绵绵的旋转椅,玖渚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那种摆法似乎是为 了能够同时操作三台计算机,可是手臂怎么数都只有两只,要如何同时操作三个键盘,就不在我的理解范畴内了。 从后面偷偷望去,三台计算机既不是ascii键盘,也不是jis键盘,更不是oasys,是很不可思议的排列法。话虽如此,我也懒得问她,对于终极工程师玖渚而言,自己做个键盘只不过是早餐前的休闲活动吧。 顺道一提,玖渚并不使用鼠标,她的理由是「那种东西太浪费时间」。可是,以我这种门外汉的角度来看,没有鼠标的计算机看起来非常不稳定、不自然。不过呢,我倒也不讨厌不稳定的感觉。 「阿依。」 「什么事?」 「帮人家绑头发。」 「好。」我走到玖渚的椅子附近,取下套在手腕上的橡皮筋,帮她在左右两边各绑一个辫子。 「该去洗洗头啦,都油油的。」 「人家不喜欢洗澡。因为啊,头发不是会弄湿吗?」 「那不是废话?你看,头发都变深蓝色了。」 「谁会去看自己的头?嘻嘻嘻,这样下去就会变成群青色了。阿伊,谢咯~~」玖渚说完,咬着下唇轻笑。 天真无邪、毫无防备的微笑,看得人不知所措。 「唉,随便你。」 我们交谈时,玖渚的手也没有停过。简直就像机械,用正确、固定的节拍不断敲打键盘;彷佛在无意识之间,用既定方式完成既定工作。三台显示器飞快显示着不明所以的英文与数字,然后又消失不见。 「才刚起床就在做什么,小友?」 「嗯,有一点事。就算说了,你也听不懂呦~~」 「喔~~是要三台计算机才能做的事情吗?」 我刚说完,玖渚就摆出略微复杂的表情说:「阿伊,中间这台不是计算机,是工作站。」 「工作站是什么?跟计算机不一样吗?」 「唔咿!不一样呦。计算机跟工作站都是以个人使用为前提,这方面确实有点像。不过阿伊工作站的位阶比较高呢。」 「啊总而言之,工作站就是计算机里的大王?」 我用了完全外行、简单而愚蠢的说法。 「唔~~~」玖渚轻哼。 「所以阿伊计算机就是计算机,工作站就是工作站呦。虽然都是通用计算器,还是想成完全不同的东西比较好。」 「通用计算器是什么?」我问道。 「阿伊!阿伊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耶」玖渚就像看见原始人般地含混说。 「阿伊你到底是去休斯敦五年做什么呢?」 「跟你做不一样的事,小友。」 「喔无所谓咯」 玖渚侧头说完,旋即切换开关似的继续展开作业,显示器上的文字依旧像咒语般地飞逝。 尽管希望玖渚能够再多跟我解释一下工作站与计算机的区别,但我本身也不是那么有求知欲的人,既然玖渚在忙也不好去打扰她。而且对于这个除了计算机以外就一无所知的丫头,要解读她的话也挺不容易。于是我放弃追问,随便帮玖渚揉揉肩膀,跟她借用洗脸台,在那里洗把脸顺便也换好衣服。 「喂!小友,我去散步。」 玖渚头也不回,只是轻飘飘地随便摆摆手,另一只手依然歌唱般地敲着键盘。 我耸耸肩,离开玖渚的房间。 假使我说自己很了解赤神财团,那就是天大谎言了。赤神财团并非很出锋头的组织,加上主要据点在关东地方,对于神户出生、休斯敦长大、现居京都的我而言,实在沾不上什么边。 如果要说得白一点,赤神家族从以前就是出了名的财阀。也许他们从事某方面的生意,又或者他们身处于不用做事也照样发财的系统,这方面并无定论,但也没有深究的必要吧。总而言之,赤神财团就是有钱人。 不光在日本,他们在世界各地都拥有土地,这座鸦濡羽岛据说也是赤神家族的不动产。 而位居鸦濡羽岛中央的洋宅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赤神伊梨亚小姐。 正如她的姓氏,她是赤神财团主人的孙女。 经过千钟百炼的血统证明,就算在名字后面加两个「小姐」都不够,地道地道的千金小姐。有朝一日会继承巨大财富与绝对权力,君临于万人之上。 只不过,因为她已经被赤神家族的主人逐出家门,所以这一切都是过去式。 逐出家门。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反正应该是做过什么才对。 据说五年前,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被赤神家族永久驱逐。当时,赤神家族的大当家给了她一点点的生活费(话是这么说,但应该不是我这种低贱小市民所能想象的巨额吧),以及零丁漂浮于日本海的这座小岛。 换言之,就是流放外岛。 尽管觉得那种做法太过迂腐,不过批判他人行为也称不上聪明,更何况对方是跟自己住在不同世界的财团哪。 总之,伊梨亚小姐这五年来没有离开这座岛半步,跟四名女仆一起生活。在没有任何娱乐、鸟不生蛋的偏僻小岛过了五年,我推测那在某种意义上就形同地狱,但又有一点点类似天堂的生活吧。然而,伊梨亚小姐也没有因此感到寂寞或烦闷。 玖渚被邀请到这座岛,或许正是为了让伊梨亚小姐消愁解闷。当然并非只有玖渚,赤音小姐、真姬小姐、弥生小姐和佳奈美小姐都可以说是为了不让伊梨亚小姐无聊,才会待在这座岛上。 「不,或许这样说有点夸张。」 总而言之~~~ 伊梨亚小姐心想,既然自己被禁止离开小岛,干脆将世界名人请来岛上。如果「名人」这种说法有点偏差,或许可以这么形容——伊梨亚小姐将所谓的「天才」邀请到宅第。既然自己无法离开,就请对方过来,是非常简单明了的公式。 不论闻名与否,她不断邀请具有才能或技术的人物到岛上做客。住宿免费不说,其它一切费用也都由伊梨亚小姐负担。非但如此,应邀者甚至还可以领取酬金,出手实在阔绰。 根据我的猜测,伊梨亚小姐是想仿效古希腊那种「沙龙」文化吧。请来各种不同的艺术家、天才进行交流,过着丰富的生活。虽然不是普通人的想法,嗯,的确是很棒的想法。 除了宅第与森林外就一无所有的孤岛,可是对于厌倦世俗的天才们而言,或许正好可以做为休养生息之地,而这个企划似乎也相当成功。 言归正传。 我在荒凉的小岛上信步而行,享受奢侈的森林浴时,突然在与宅第有一段距离的樱花树旁,遇上了深夜先生。 「啊啊原来是你。」深夜先生举手示意。「你起得真早啊?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抱歉,我的记忆力不大好。」 个子足足比我高了十公分,穿着比我高级许多的名牌西装,柔和的五官和柔和的语气。身高与服装一如形容,但深夜先生的为人是否真如外表柔和,我无从得知。 我并没有可以光凭外表判断一个人的技术,也没有笨到以为认识几天就能了解对方。 「我应该还没介绍自己的名字吧?」我耸肩回答深夜先生的问题。「我不过是玖渚友的附属品,赠品也不需要名字吧?」 「这种想法还真是自虐哪,不过到了这座岛,会这样想也是难免的。要说赠品的话,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深夜先生苦笑。 对!不论是深夜先生或是我自己,都不过是附属品。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许也没什么好解释,我并非因为自己是天才而踏上这座岛,被称为「天才」的人乃是玖渚,我只不过是她的跟班。 倘若玖渚没有说:「人家要去某某小岛,阿伊你陪人家一道去吧?」我这时应该在京都的两坪小房间里,准备去大学上课。 主角毕竟是玖渚友。 这种事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那么,说到深夜先生——逆木深夜究竟是谁的跟班 其实她正在樱花树下。凝视着随风飘散的樱花花瓣,眼神既像在思索,又像在发愣。 金发碧眼,让人联想到法国赛路路人偶的淡色系小礼服,华丽的装饰品。 单单一件首饰或一个手环,可能就超过我贩卖自己的肝脏所得,搞不好卖光全身零件都还不够。 伊吹佳奈美。被称为天才的人物。 听说从小就不良于行,此刻也坐着轮椅。是故,深夜先生就像是她的随身看护。 据说佳奈美小姐直到数年前为止还是双眼失明,因此蓝眼睛并不代表佳奈美小姐身上流有外国人的血统。 佳奈美小姐是画家。 就连与那种世界毫无瓜葛的我也略有所间,她是以没有限定风格闻名于世的年轻女流画家。我尚未亲眼目睹过佳奈美小姐的作品,但如今那样凝视樱花,或许也是为了要画在画布上吧。 「佳奈美小姐在干什么?」 「正如你所见,那家伙正在看樱花。因为快掉光了,那家伙不知为何很喜欢『濒临死亡』的那种短暂事物。」 岛上几乎都是常绿植物,但不知为何却有一株樱花树。树龄很长,不过一株樱花树孤伶伶地长在岛上真的很诡异,或许是伊梨亚小姐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吧。 「听说樱花树下埋有人类的尸体。」 「胡说八道!」 唉呦。 为了找话题而随口说说,却碰了个硬钉子。不过呢,真的是胡说八道。 「开玩笑的。」深夜先生笑言。 「就我个人来说,那种传说比较适合梅树不,这种时候应该说是神话而非传说吧哇哈哈。未成年!岛上的生活还习惯吗?今天应该是第三天吧。咦你们预定在这座岛上待多久?」 「一个星期,所以还剩四天。」 「喔那真是可惜了。」深夜先生意味深长地说。 「可惜什么?」 「也没什么啦,一个星期以后,伊梨亚小姐看上的人物会到岛上来。不过既然你们四天以后要离开,应该也见不到面吧?所以我才说『可惜』。」 「啊啊,原来如此。」 我一面领首,一面暗想——看上的人。意思就是天才一类吗? 「已经有了厨师、占卜师、学者、画家和工程师,这次会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我也没有细问,反正好象是样样都会的人喔!听光小姐说,好象不是单一专家,而是全能者聪明绝顶、知识渊博,连运动神经都很发达的人。」 嗯~~看来真是一个不得了的人。即使是夸大不实的谣言,一旦出现那种谣言,就知道那个人绝非一般人物。若说我不感兴趣,或许也是个谎言。 「见个面应该也没什么损失吧?要不要延长停留期间?伊梨亚小姐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这个提议倒也不坏」我的脸上定然浮现苦涩的神情。「但老实说,这座岛令人喘不过气来,我是指对于我这种凡人而言。」 我刚说完,深夜先生就「哇哈哈哈哈」地纵声狂笑。 「喂!喂!喂!喂!喂!喂!喂!未成年!你莫非是那个?对佳奈美跟赤音小姐她们有自卑感?」 自卑感。虽然没有像他形容的那么露骨,我的感受应该跟那很接近吧。深夜先生砰砰地拍了我的肩膀。 「不用为了那种家伙感到自卑,懂吗?坚强点!兄弟。就算是佳奈美~~~」 他瞥了一眼樱花树下的佳奈美小姐。 「就算是赤音小姐、弥生小姐或者玖渚跟咱们猜拳三次,顶多也只能赢一次吧?真姬小姐就是例外了。」 「这种说法只会令人更沮丧」 而且深夜先生连自己的雇主都用「那种家伙」来称呼,佳奈美小姐跟深夜先生的关系虽非水火不容,或许也称不上融洽。 「才能这种东西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反而觉得没有才能比较好。才能这玩意儿啊,无聊死了。」 「这话怎么说?」 「要是有了那种麻烦东西,不就非得努力不可?凡人反倒乐得轻松。我相信『不用钻研』绝对是优点。」深夜先生耸肩嘲讽。「好象有点离题了总之你们晚一点离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个人觉得啦。搞不好那个全能者连猜拳都可以赢过咱们所有人。」 「嗯我会跟玖渚讨论看看」 这种大事不是跟班可以擅自决定的。 「我想也是。」深夜先生说「你跟我还真像哪。」 他深深凝盼我的双眼。 那是非常令人不舒服的视线。彷佛从身体内侧被人观察般的那种不适感。 「像?我跟深夜先生?哪里?是指哪里怎样像?」 「别说得那么不开心嘛是啊,如果把自己想成是世界的零件,就觉得特别像。」 深夜先生似乎没有继续说明的意思,从我身上移开视线,重新望向佳奈美小姐。 佳奈美小姐仍然全神贯注地抬头看着樱花,她周围宛如有一种与世隔绝的超越感。 难以亲近,应该用神圣一词形容的氛围。 「佳奈美小姐来这里以后,还在继续画画吗?」 「或许应该说是为了画画才来这座岛吧那家伙也只会画画,就像是为了画画而活,真搞不懂」 深夜先生略显无奈地说。然而,倘若可以百分之百相信那句话,我倒认为那是非常令人羡慕的生存方式。必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此明确的人生,是我盼也盼不到的生存方式——对于找不到任何想做的事,或者应该做的事的我而言。 「」 待我回过神来,一旁的深夜先生彷佛想到什么恶作剧,脸上浮现诡异的微笑。我背脊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深夜先生一副「本人刚才经由神明指示而有所参悟」的神色,故意「啪」一声击掌。 「是了!反正机会难得,你要不要当当模特儿?」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一时语塞,深夜先生不理我的反应,朝佳奈美小姐叫道 「喂~~~~」 「佳奈美!这位小哥说想当你的模特儿!」 「呃?等一下,深夜先生」我总算了解事态,赶忙绕到深夜先生面前。 「这样不好啦拜托,你就饶了我吧。」 「喂~~喂~~~你在害什么羞?这不是你的个性吧?」 「这跟个性没有关系吧」 老实说,我对这种事情超级不擅长,况且还是让佳奈美小姐来画?不论如何,那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对于我的反驳,深夜先生却只是随口应道:「好啦好啦,别害羞了。」 依旧等着佳奈美小姐的响应。 最后,佳奈美小姐改变轮椅方向,用蓝色的眼眸看着我。既像在凝视又像在估价,从头到脚检视一轮以后,用一种极度不耐的语气说道:「你啊,是想要我画你?」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对象一旦换成佳奈美小姐这种天才,拒绝好象也很失礼吧。 事情一旦如此发展,我就没有抵抗力,完完全全的不堪一击。对于在浑噩人生中与世浮沉迄今的十九岁而言,没有改变故事剧情的能力。 「是的,万事拜托。」我如此说道。 「嗯~~~」佳奈美小姐兴致索然地点点头。「那好吧,下午到画室来。」说完将轮椅转回樱花树,彷若打从心底无所谓的 样子,不过佳奈美小姐看来是答应了。 「那就拜托了,你下午有空吗?」深夜先生不知为何很高兴地说。 「有空。」我说完就匆匆离开,免得又惹上其它麻烦。 回到宅第,再度前往玖渚的房间。玖渚和刚才一样坐在旋转椅上对着三台计算机(啊!是两台计算机跟一台工作站才对),她似乎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工作站,两台计算机的电源已经关了。 「小友,你在干嘛?」 没有回答。 从后面轻轻走近她,用力一拉两条辫子。 「唉呦!」玖渚尖叫一声,终于发现我的存在。她维持那个姿势,「哇」地一声啾着我。在玖渚的视野里,我应该是倒立的吧? 「哈咯~~~阿伊,你散步回来了呀?」 「是啊咦?那是麦金塔?」 玖渚前方的显示器不知为何显示着麦金塔的操作系统,我听说麦金塔的操作系统只能在麦金塔计算机上运作。 「嗯,是麦金塔的os呀,另外也有只能在麦金塔os上运作的应用程序,是利用虚拟机器(virualmae)起动的。」 「虚拟机器?」 「简单地说,就是让它误以为这个工作站里面有另一台麦金塔,总之就是欺骗软体。微软窗口系统当然也有呀,大部分的os这台家伙里都有灌,所以它什么事都可以做呦。」 「呃~~~」 实在搞不懂。 「问一个很基本的问题,微软窗口跟麦金塔究竟有什么不同?」 对于这个真的很基本的问题,玖渚想了一会儿,然后回了一个基本的答案。「使用者不同呀。」 「呃,这样说也没错。嗯,这个问题就算了,我记得os是基本软件嘛?那这台计算机就等于是多重人格咯?」 「真是有趣的比喻耶。」 那么,这台计算机啊,应该是工作站吗?它最最最基本的os又是什么?就算是多重人格,也是有一个主要人格吧?」 「geocide。」 「没听过,跟『乌尼克士』有关吗?」 「uni是念『优尼克士』耶!阿伊既然都去美国留学了,就不要再用罗马拼音念英文了嘛,听起来又很笨。唔~~~不过geocide的确跟uni兼容,是人家的朋友开发的os呦。」 「朋友」 玖渚的朋友,而且还是可以开发操作系统的朋友,那就只有那个「集团」的成员了,就只有那个恶名昭彰的「集团」成员。 「」 数年前的前世纪,在日本网络尚未普及的时期,那个集国出现了。不出现这个形容词并不正确,因为众人根本来不及发现他们的模样、影子,甚至是味道。 他们也没有为自己取名,都是其它人随便称呼他们,或许是叫「视觉俱乐部」、或许是叫「网际恐怖活动」、或许是叫「怪客组织」、或许被称为可以用一根斧头创造摩天大楼的家伙,但他们根本不在意,甚至也没有任何反应。 完全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究竟是几个人的集团?是由何种人物组成?一切尽在谜团中的「集团」。 至于他们做过什么好事? 该做的都做了。 反正,他们什么都做了。简直找不到任何遗珠之憾,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作乱、作乱,总之就是到处作乱。我当时不在日本,因此并未亲眼目睹,但据说那种作乱非常清爽、高明,甚至让人无法察觉其目的、目标或者任何东西。 从单纯的骇客、破坏,到企业的顾问,甚至调停行为,听说那时许多大企业都在他们的操控之下。 然而,他们并非只有制造麻烦。不论好坏,网络技术水平也因为他们而大幅成长,可以说是被强迫升级。 由微观的视野来看,固然有所损害,但由宏观的角度来看,他们甚至带来十倍以上的利益。 可是对「高层」而言,他们当然只不过是破坏法纪的麻烦罪犯,对于骇客和怪客们来说,他们更是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是故,他们总是被排挤、被追逐,但终究没有任何人抓到「集团」的尾巴。完全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在没有任何原因的情况下,整个「集团」在一年前的某一天突然消失,犹如熄灭的火苗般灰飞烟灭。 「」 「唉唷,怎么了,阿伊?忽然安静下来。」 「不没什么。」 玖渚摇晃着蓝色秀发咯咯欢笑。 「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此这般,在某种意义上草草收摊的「集团」。倘若说那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集团领袖,竟是这个不满二十岁的无忧少女,又有谁会相信?宛如恶质笑话般的戏言,究竟有谁会相信? 但若非如此,玖渚就不会以信息工学和机械工学专家的身分,受邀来这座岛——这座清一色是天才的岛。 「怎么可能没有自卑感啊,深夜先生」 「咦?你说什么?」 玖渚突然回头。 「戏言。」我回答。 「geocide我记得是『地球屠杀』的意思嘛」 「嗯,我想应该是目前所有os里最强的,geocideasnumberone——连rasis也很完美呢。」 「总觉得你好象是故意用专有名词来欺负我,rasis是什么?」 「可靠性、可用性、可维护性、完整性、安全性的前缀简称,当然也是英文」 玖渚难以置信地解说:「简单来说就是指稳定性。机器本身当然也必须具有相当性能,不过基本上它是不会当机的呦!小恶果然是天才!嘻嘻嘻~~~」 「『小恶』啊好象挺亲密的哪?」 「咦?吃酷了?嗯?嗯?」玖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知为何一副开心样。「不用担心唷,因为人家最喜欢阿伊了。」 「是是是,真是多谢了。」 我耸耸肩,然后立刻转移话题。 「可是,那么好的os为什么没有商品化?如果卖得跟微软一样好,就是一大笔财富了啊?」 「那是不成的啦。你知道『收获递增』嘛?既然已经差了那么一大截,再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扭转局势,生意不能只靠才能跟性能。」 收获递增——拥有者会拥有更多,对非拥有者而言一无可取的经济学法则。 这是很久以前学的概念,因此也记不太清楚,简单来说它的意思就是「从现实层面来看,差距一旦造成,就不可能弥补」。不论是金钱或才能,似乎都是一样。 「而且小恶作完geocide就心满意足了,他是光靠自我满足就能够满足的人哩。」 「那还真是幸福」 「即使不满足,反正也不可能商品化。明明是基本软件,要求规格却非常惊人,真的是天文数字喔!就连人家的机器容量也很勉强。」 「喔?你的硬盘是几gb?一百gb左右?」 「三百tb。」 单位不一样。 「tb披(pico)的相反所以是gb的一千倍吗?」 「不对,是一千零二十四倍呦。」 真是斤斤计较的丫头。 「我可没见过那种硬盘」 「正确来说,它并不是硬盘,而是全像内存(holographicmemory)呦。不像采用线方式记录的硬盘,这种媒体是使用面方式记录,以每秒兆位的单位高速传输。 正式上市要再过一阵子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吧?这是宇宙研发中心使用的储存媒体。」 你连 那种地方都有人脉吗?真是受不了的集圈。 「除了机器容量以外,主机板也得自己重做,不然一般规格实在跑不动呢。小恶做东西不会考虑周围,所以自然而然就变成那样,他不会特别去配合别人喔。」 「自己做主机板那种东西会有人自己做吗?」 「就人家呀。」玖渚用大拇指朝自己一比。 是了,这丫头原本就是工程师,无论是在硬件上或软件上,都是提供「集团」伙伴「武器」的始作俑者,冷静一想,这丫头的本性相当顽劣。开发那种一般机器不能跑的os或许很怪,可是配合那种东西,自己做主机板的家伙也不大正常。 「先不管地球屠杀先生的事,你没想过要出售吗?那个引以为豪的主机板?」 「人家也是光做就可以满足的人唷。阿伊,你不是吗?」 「呃我也不知道。」 不论有没有才能,人类最终可以分为两种——追究者与创造者。先不管我是哪一种,玖渚铁定是偏向后者。 「而且人家的钱多得花不完,又怎么会想去赚那种东西嘛。」 「原来如此。」 那倒也是,玖渚如今也不是非得自己去卖东西不可的平民身分。 完全不是比喻,玖渚真的是挥金如土。城里的高级大楼她就占有了两层,没有工作却拚命购物的十九岁。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比玖渚更有钱,但是花钱比她多的人也应该不多。 赤神财阀与玖渚家族的力量谁比较大,这个问题超出我的判断范畴,但不论谁输谁赢,即使他们花掉正常人生的九的三次方,相信财产都仍足够找钱吧。 话说回来,玖渚也跟老家处于半断绝关系的状态,这点倒是跟岛主伊梨亚小姐不谋而合,说不定两人其实很相似? 由这三天的经验来看,实在不太像但两个人的确都很古怪,简直无法埋没在集团里成为组织的一员。 「」 一定是那样吧。 要是那样,这座岛 这座名为鸦濡羽的小岛所代表的意思是 玖渚再度开始敲打键盘。 「我要去吃早餐,你呢?」 「不吃!人家没有食欲,因为发情期快到了。阿伊,你一个人去吃呗,连人家的份都一起吃呗。」 「知道啦。」我说完,走向餐厅。 赤音小姐在餐厅。 于是乎,我陡然紧张起来。 赤音小姐用不像日本人的优雅姿势并起双腿,独自在餐厅圆桌用餐。不,她已经吃完了,现在正在享用餐后咖啡。 「啊!您早!」 用活泼开朗的声音笑着向我打招呼的人,是在餐厅打扫的彩小姐。啊!不对,不是彩小姐,彩小姐不会活泼地向我打招呼,那种彩小姐并不是我的彩小姐。这么说来 「早,光小姐。」 我分析她是光小姐,便如此应道。似乎被我料中,光小姐笑咪咪地向我行了一个礼 千贺彩小姐,千贺光小姐。 两个人是姊妹,也是双胞胎;其实应该是三胞胎,她们下面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妹妹叫明子。明子的视力似乎不太好,只有她戴着黑框眼镜,因此很容易区别。但彩小姐跟光小姐从头发长度到穿着打扮完全相同,与其说她们相似,应该说两个人如出一辙。 然而,相较于彩小姐,光小姐是一个爽朗而温柔的好人,就连我这个原本不可能成为「客人」的跟班,都和他人一样亲切接待。 「您要吃早餐吧?请稍待片刻。」 光小姐说完,骨溜溜转身奔回厨房。身材娇小的人还真是灵活——我在心里胡思乱想。 既然光小姐离开了,理所当然就变成我跟赤音小姐独处。 我大约犹豫了几秒,最后在赤音小姐附近的椅子坐下。尽管想要出声招呼,但赤音小姐似乎正在思考,用若有似无的声音不知在喃喃咕咕些什么,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她好象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不禁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先手9六步兵后手8四步兵先手,相同步兵后手8七步兵先手8四飞车后手2六步兵先手3二银将后手9五步兵先手4四角行后手5九金将,后撤先手2七桂马」 完全不解其意。 真不愧是屈指可数的「七愚人」连嘀咕内容都如此与众不同——我独自在一旁感叹,但仔细一听,好象是日本象棋的棋谱。 原来如此蒙眼棋吗? 而且还是自己跟自己下?这个人一大清早在做什么? 「后手2三步兵,升变。先手,认输。」赤音小姐说完,瞥了我一眼。「啊啊我还想是谁,原来是你啊,早。」 「您早。」 「呵呵呵,你不觉得日本象棋很难吗?因为棋子的活动范园比西洋棋广刚才我是后手,可说赢得相当辛苦。」 「啥?」 一个人下棋还有先后之分?或许赤音小姐就像海豚一样,可以将脑部分成不同区块。嗯~~如果是赤音小姐,的确是有可能。 「你很懂日本象棋吗?西洋棋也无妨。」 「说不上很懂」 「是吗?」 「我不太会解读他人的内心。」 「是吗?可能是吧,你看起来的确是那样。」赤音小姐领首。「刚才从这扇窗户看到你在走路,是早上散步吗?」 「是啊,森林浴。」 「嗯,森林浴很不错喔!森林浴很好!树木散发的芬多精真有杀茵效果。」 谁晓得啊! 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有一个叫「er3系统」的研究中心。那里集合了全美国,不对,应该是全世界的金头脑,涉猎范围遍及所有研究、所有学问:从经济学到历史学、政治学、文化学、物理学、高级数学、生物化学、电子科学、机械工学,甚至是超心理学等等,世人称该中心为学术尽头。 另外它也叫做「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 那里是最喜爱学习、最热衷研究的天才集合体,是求知欲超越食性睡三欲的非常人巢穴,彻头彻尾的非营利组织,绝不出卖知识和研究结果。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一个内向而封闭的机密组织。 基本的规则只有四项—— 没有自尊。 没有节操。 没有留恋。 绝不示弱。 在各种事情上不吝于相互支持,进行包罗万象、杂七杂八的各类研究。即使世界将亡,也绝对不做无谓之事,即使宇宙将灭,也绝对不肯半途而废。 想要研究,总之想知道一切,无法忍受无知——er3系统集合了这些目的和手段全然一致的人们,从一流大学教授、先驱研究者,乃至于外行学者,杂乱无章地齐集各种人。 他们甚至被部分媒体揶揄是「读书读到脑子烧坏的宗教团体」,带有一股异样的威信。 不过正因为如此,该组织也拥有丰硕的研究成果,诸如:达雷比欧非线性光学的释疑、体积全像(volumehologram)技术的提升、以知觉技术证明近年来只被认定是神秘学的皮肤视觉(dermo-opticalperception)等等,皆是er3的研究成果;那并不是个人,而是团体的研究成果,但或许因为非营利组织的理由,er3谢绝各种奖项与荣誉,如今仍旧默默无名,但在学界的评价绝对不低。设立迄今不满一世纪的年轻研究所,可是网络已然遍及全球。 然后,该研究所里有一个名为「七愚人」的超越性存在。被尊称为「最接近世界解答的七个人」,由拣选者所选出的七个人,正所谓「天才中的天才」。 而其中一个人,正是这位园山赤音小姐。 乌溜溜的秀发,姿态给予人一种宛若用长尺区分出来的知性印象。身材以女性而言属于高挑,体型纤细苗条。全身上下充满女性魅力的这个人,位居日本女性学者的最高地位。 er3系统在日本的知名度偏低,er3本身的封闭性乃是其中一项原因,但最重要的理由是,那种杂七杂八,不加区别的研究理念并不符合日本的传统。话虽如此,赤音小姐是以首位纯日本人的身分,同时以二十岁之龄荣登er3七愚人的伟大人物,照道理而言,即使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也不奇怪。 然而,尽管她是纯日本人,我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熟悉?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我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万事通,只不过跟er3系统有一点因缘罢了。 er3系统似乎对事物考虑得很长远,投注了相当心力来培育后进与次世代,设置称为「er计划」的留学制度。我从国二开始的五年,曾经参与该计划,自然也就知道「天上人」的七愚人——园山赤音。 因此,发现赤音小姐也在这座岛上的时候,我一反常态地大吃一惊。我并非那种无条件屈服于地位、身分、权威或才能的老实人,但仍旧紧张不已。就连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究竟应该对七愚人说些什么呢 「对了。」在我沉默时,赤音小姐主动搭讪。 「那个蓝色的女生,玖渚。」 「啊!是!」 「真是没话说。她昨晚帮我维修计算机,手腕相当高明呢。er3也有工程师,不过像她那样有如机械般正确的手法,我还是首次见识,动作简直就像执行例行公事般熟稳。这样说或许有些失礼,但我一时间甚至怀疑她不是人类!也难怪伊梨亚小姐会对她如此迷恋。」 「啊啊那丫头做了那种事啊?她没有打扰到你吧?」 「呵呵呵。」赤音小姐一听见我的台词,突然意有所指地笑了。 「你说话还真像『救护车』。」 救护车?这种恭维真是承受不起。 「这应该是监护人才对吧?」 「咦?可是都是保护安全,所以意思一样吧?」 「救护车是车子。」 「啊啊,那倒是。」赤音小姐领首。才能主要发挥在数理方面的赤音小姐,看来国文并非她的擅长科目。「无所谓啦!不过,她并没有『打劫』我喔」 那还用说! 「话说回来,她似乎是很难跟别人聊天的类型,是没有在听别人说话吗多亏了她,我的计算机一次升级了两代。」 「现在那样已经算不错了,以前根本没办法跟她聊天自己爱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就只有那样,我可累得要死哪。」 「喔?要说我个人的感想,倒是挺喜欢她那种率直的情感表现。」 「嗯这点实在难以苟同」 「是吗?」赤音小姐耸耸盾。 「对了,昨晚听玖渚说你参加过er计划?」 「唉唷!」 那个大嘴巴,竟然随便出卖我,明明交待她要守密的唉,不过我也知道「守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早点告诉我就好了,也多个话题聊聊,总觉得浪费了两天的时间呢。莫非你在跟我客气?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喔。」 「不,不是那样总觉得难以启齿。更何况我虽然参加计划,那个中途就退出了嘛」 计划课程由十年构成,我在第六年,今年一月退出,返回日本与玖渚重聚。幸好在计划第二年时已取得高中毕业资格,便直接以留学生身分考上京都的鹿鸣馆大学。 「还是很了不起啊,就算是半途『扭断』」 「中断。」 「就算是半途中断,er计划的申请考试也相当困难喔。了不起!你应该要以这段经历为豪。」 er计划的考试确实难若登天,而且招募事项还写着「无任何好处,不保证未来出路,死时无人收尸,仅提供彻底满足求知欲的环境」。即使如此,全世界的菁英考生仍前仆后继地参加考试。光是考上er计划,或许的确是足以自豪的一件事。 然而尽管如此,我毕竟没有完成所有课程。 「一且半途中断,就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结果就是一切。」 「我倒认为一切才是结果,你该不会是抱持『天才是天才,就是天才,乃是天才』这种愚蠢想法的人吧?」 赤音略带嘲讽地说。 「天才可不是玫瑰唷!日本不是很多吗?那种认为努力本身就是骄傲的人。既然辛苦了那么久,所以结果一点也不重要,或者认为努力本身就有价值。我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对,因为『努力过了』就是了不起的结果啊。我看不惯的是那些只会放马后炮的家伙,说自己要是努力也做得到啦!自己做不到是因为没努力啦!『我只是说我做得到,又没说我要去做』,这世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我是因为做不到所以不去做。」 「嗯~~呵呵呵,看来你的个性挺『玄虚』的嘛。」 「你是指谦虚吧?」 「对!就是那个意思。」 赤音小姐扬起右嘴角一笑。她从口袋拿出烟盒,熟稳地向起一根烟,点上火。 「咦你会抽烟啊?真意外。」 「你是讨厌女性抽烟的人?」 「不,不是针对女性,抽烟对健康不好。」 「是健康对抽烟不好!」赤音斩钉截铁地说完,缓缓地吐了一口烟。 不愧是七愚人,连说的话都与众不同正当我为此感动时,赤音小姐羞涩地苦笑说:「我胡诌的,别放在心上,要是你认为我这个人不过尔尔就糟了。」 「换个话题吧,我高中为止都待在日本喔。」 「真的吗?」 我略感讶异,但仔细一想,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哪间高中?」 「普通的县立高中,也不是特别有名。当时参加女子空手道社,玩得很开心。尽管那时一点也不觉得,但如今回想起来,果然还是很愉快,真令人怀念呢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还流行这么长的裙子。我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只擅长数学跟英文,因此投考美国的大学。结果家人强烈反对,我也与父母正面冲突,认为大人应该让孩子多方『冶炼』,让我在年轻时多吃点苦。」 「是让孩子多方历练吧?」 「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最后跟家人决裂,一个人去了美国,这对当时的我来说需要相当大的决心。」 经过这番波折后成为七愚人吗?真是出人意料的灰姑娘啊。 「你是真的很喜欢数学吧?不知为何就有这种感觉。」 「嗯对呀,不讨厌就是了。高中的时候呢,喜欢它只有单一解答,没有不确定要素的特性,所以沉迷于数学,我以前很喜欢一清二楚的东西。但上了大学,参加er3系统以后,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跟日本象棋和西洋棋一样,虽然结果只要『将军』就好了,可是其间的过程却是无限的,总觉得自己被人朦骗了呢。」 「像是发现男朋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个比喻很妙,但并不全然正确。」赤音笑了。 「但我也因此大为感动。微积分跟三次方程式,这种高中时认为出社会以后绝对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我跟你说喔,还真的有非用它不可的情况!原来日常生活也会用到阶乘啊!对于这个事实,我真的非常感动。」 「我了解。」我点点头。 这是真心话。 「嗯!嗯!」赤音小姐满足地微笑。 「 你数学也很强吗?男性的数理一般应该比女性强,据说人脑的结构是如此。」 「是吗?」 「统计结果是这样。」 「满像性别歧视造成的结果?」 而且所谓的统计结论,根本就不足为信。扔骰子连续一百次扔出六点,也不表示下一次就会是六点。听我这么一说,赤音小姐表示未必尽然。 「扔出一百次六点的骰子,是只会出现六的骰子,那已经不是偶然或单纯偏差所能解释的真实偏差。男女的统计也是如此呵呵呵,原来你是女权主义者啊。不,或者是在跟我客气?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是女权主义者,甚至听见女权扩张或女性解放的论调都会感到胸口一股郁闷。 你不觉得吗?她们根本就是满嘴胡说八道。现今社会的确是以男人为中心,但应该争取的并非性别上的平等,而是对于能力的机会平等。 由基因的差异来看,男女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因此我园山赤音认为男女有其不同任务。当然大前提是任务和抱负不同,而小前提是若要加排序,应该以抱负为优先。 啊!还有一个中前提,就是假使有能力完成自己的抱负。我认为她们不过是对于自己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寻求一个可以达到的简单理由吧。」 「我想跟大环境也有问题」 「环境吗?但是真的有过禁止女性撰写小说、雕刻人像的时代吗?从最近的倾向来看,我倒比较同情男性呢。这也是因为我的立场跟他们比较接近,我现在的工作都是男性的地盘嘛?一旦被他人介入,我想任谁都会生气的。」 「她们也只是想矫正错误吧?这就是先驱者的痛苦。」 一边暗忖自己为何必须替女性辩护,一边试着反驳赤音小姐。 「或许是吧。」赤音小姐点头同意我的台词。 「虽然我不太了解,但也可以体会她们对男性的不满情绪。不过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假如被谁摆架子,没有人会感到舒服,生气也很正常。我只希望她们别波及无辜,如果要我说真心话,希望她们可以去跟我无关的领域抗争哪。 无论如何,女性基本上就是一种无聊的生物,跟你们男性一样。是啊事实上,er3的男性也比女性多。至于七愚人,其中五人都是男的呢。」 「收获递增吗?」 「喔?」赤音小姐略显吃惊。「我倒没听过这种日语收获递增?那是什么食物吗?」 「那是beta影带赢不了vhs的意思。」 「啊啊,原来如此,就是指经济学上出现的偏差嘛。是啊,想要将男性优势的现状导正相当困难事实上,只要双方停止互相嫉妒的行为,什么问题都不会发生区别与歧视原本就是一体两面,但大家似乎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种话由赤音小姐说来,总觉得特别有说服力,果然赤音小姐是历尽艰辛的人吧。」 「我从来没有吃过苦。」 赤音小姐直言。 「只不过努力而已。」 耐人寻味的台词。 我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提问。自从参加er计划,得知什么七愚人不七愚人的存在以后,就一直很想问问熟悉内情的人。 「那个,er3系统里脑筋最好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就不吝在问谁是地球上最有智能的人,赤音小姐毫不犹豫地答道:「第二名是佛洛伊兰?洛夫。」 「第一名呢?」 「喂!喂!傻小子,那还用说吗?」 唉唷。 看着陷入沉默的我,赤音苦笑。 「开玩笑的啦,开玩笑。是啊,认真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个人最尊敬,换言之,就算是让我一辈子,我也无法超越的最高存在,就是休莱特助理教授吧,他的确是至高无上。」 「七愚人的顶点吗」 完成难以言喻的成就,不但是前世纪最伟大,很可能也是本世纪最伟大、绝无仅有的才能。十岁以前就精通所有学问的独一无二者,他被付予和总统同等级的豁免权,举全国之力来保护其头脑 如果赤音小姐对我来说等若神明,休莱特助理教授就像是宇宙本身。 「他是女性的话,历史会因此改变都不夸张吧」赤音小姐不知为何望着远方说。简直就像向往的眼神。 「久等了!」 光小姐在绝妙的时机推着餐车出现,餐车上放着我的早餐。她熟练地将食物排列在我面前,最后在两侧摆上刀叉。「那么,请慢用。」光小姐嫣然一笑,优雅地一鞠躬后,再度离开,她应该还有许多工作要忙吧。 九个可乐饼、高霞、鱼汤、沙拉、潜艇堡,还有咖啡。赤音小姐看着我的餐点,低语道:「佐代野小姐真厉害哪。」 佐代野弥生小姐。 她是管理宅第厨房的厨师,但并不是女仆。对,她也是被邀请到这座岛上的天才之一,已经在此客居年余,目前是岛上资历最深的客人,听说也有不少天才是为了她的料理才应邀来访。 登录的专门是西餐,但无论中餐或日本料理都一把罩,据说是美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顶厨师。艺术或学界也就算了,我对美食界实在一无所知,来此之前完全没听过弥生小姐的大名。不过现在不但每天三餐,连零嘴都能品尝到她的料理,也终于理解她的过人之处。 取名弥生的人,一般都是强势的大姊姊,要不然就是娇小的活泼女生,但弥生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是个正直爽朗的短发女性。待人有礼,被尊称天才也不因此骄傲怠慢,或许是除了我以外,这座岛上唯一的正常人。就我喜欢的女生类型而言,她是这座岛上的第二名;顺道一提,第一名是彩小姐,嗯!这只是戏言。 据说弥生小姐拥有任何料理都可以做得比别人好吃的技术,不过,那究竟是什么技术呢?尽管我很想知道,但还没有问过她,她几乎整天都窝在厨房(这也可以称为自闭吗?)因此交谈的机会并不多。 仔细一看,赤音小姐馋诞欲滴地盯着可乐饼。我仍然不发一语,她便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眼光与刚才不同,宛如狩猎中的肉食兽。 「人类本来只能区别到七为止的数字,你应该听过吧?」 「听过一些。」 八以上的数字,本来都被当作「大量」的极大数。er3的愚人之所以限定七人,我参加计划时也曾听闻是出于这个原因。 「嗯!所以单纯地、冷静地思考,即使九个可乐饼变成八个,你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 「所以?」 「真是木头男耶难为你还能跟玖渚交往。」 「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 「别转移话题!看来你就是想要我这个七愚人向你低头,好吧。佐代野小姐的可乐饼很好吃,给我一个!嗯?这样满足了吗?」 「」 我默默把盘子推向她。 赤音小姐一个接一个地大快朵颐,一转眼可乐饼全被她扫光,看来「一个」其实是「一盘」的意思。 「」 唉,反正我早上吃得也不多,也罢。虽然答应玖渚连她的份一起吃,可是,把这种事委托给别人的丫头也有问题吧。 抛开烦恼,我拿起三明治,也吃了沙拉。尽管这种感想很平淡,不过真的很好吃。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种餐点(而且还是兔费的),天才们会络绎不绝地到这座岛也是其来有自,搞不好眼前的赤音小姐正是其中之一 「对了,刚才被你巧妙地转移话题。」赤音小姐用纸巾擦嘴,开始鬼扯蛋。「假如不是『那种关系』,你跟玖渚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不会一起来这种荒岛吧?而且你应该也 要上学。」 的确,因为到这座岛,除了开学典礼以外都没有去学校。顺道一提,开学典礼也请假,换句话说,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参加计划以前就认识那丫头,所以大约是五年前。」 「嗯结果回国一看,她却成了网际恐怖份子?真是心酸的故事。」 的确如此。 虽然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有征兆了。 然而,那些事情姑且不论,留学五年回来见到的玖渚友,竟然跟五年前完全一样,老实说吓了我一跳。她就跟十三岁的时候一模一样,换作其它人也要吓一跳吧。 不过,那也只限于外表,性格方面已经变得比较像人类了。 我跟玖渚的关系。 如果被人当面逼间,的确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那丫头需要我,这我是知道的。然而,那也不是非我不可。关于这方面的原因,要详细说明并不容易,因为必须谈及玖渚的秘密,而那并不是我所乐见的。 「嗯。」赤音小姐点头。 「尽管跟玖渚谈得不多不过她要过正常生活,或许是缺陷多了点。嗯缺陷这种说法不太好吗?她本身并不差,只是集中力似乎太过偏颇,让我想起熟识的学者症候群小孩。」 学者——源自法语savant,意指有智能的人。我知道以前的玖渚就是被别人用那个词汇称呼,因此我对这个字可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所以她的确需要监护人,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必须同意你有随侍在侧的理由。但是另一方面,对你而言又是如何?」 我无言以对。 赤音小姐续道:「你们的关系很接近共存吧。」 「共存吗?」 「你没听过吗?」赤音小姐脖子一歪。 「那是人际关系里的一种中毒症状。例如酒精中毒患者,他需要有监护人陪伴,而那个监护人就得牺牲自己照顾他,但如果牺牲超过某一限度,就可以判断为共存症状;换言之,就是耽溺于奉献的状态。男女在恋爱时,也经常会出现轻微的共存症状哪。不用说,这种状态当然不太好,会相互拖垮对方。我也不是说你们一定是这样,但或许小心一点比较好。」 「啊啊。」 「继续维持失败的人际关系,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事了。可是即使把这些事纳入考虑,玖渚的才能依然令人赞佩不已呢。er3也有使用她是他『们』吧?他们制作的程序呢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本人。」 「赤音小姐为什么会来这座岛?」 七愚人照理应该很忙碌。对于我的疑问,赤音小姐沉默数秒后回答:「没有特别的理由。」这冷淡的说法不禁让人有点在意。 「这些不重要。虽然你说没有很懂,但至少知道日本象棋跟西洋棋的规则吧?要不要一边畅谈er3的回忆,一边来一局呢?」 「啊啊」 跟七愚人对奕厮杀。真让人有些心痒难搔。 「不过,蒙眼棋可不行,我的记忆力不好是公认的。」那是我也很厌恶的名声。 「可以换个地方的话,一定奉陪到底。」 「我房间有棋盘,是回日本买的第一件东西。对了,上午还有一点工作,下午如何?」 「好啊啊啊,不行,已经有约了」 「有约?跟玖渚吗?那就没辙了」 「不,是跟佳奈美小姐。」 刹时之间赤音小姐的表情变得非常骇人。 糟了!忘记了。抵达岛上的一开始,光小姐就告诉我,赤音小姐跟佳奈美小姐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公认的记忆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嗯,看我俩有点渊源才给你忠告,别跟那种低俗职业的人来往!只有傻瓜才会为自贬身价而欣喜。」 「赤音小姐,真的很讨厌佳奈美小姐啊」 「不!不是,对她本身并无个人好恶,但画家这东西是最低贱的人种。晬!真是的!」赤音说完,突然猛力拍桌。「没有任何事比画画更令我厌恶了,画家是世界上最恶劣的人种,跟他们相比,小偷跟强奸魔简直就像耶稣基督。不过是拿只笔在那里涂个颜色,就自以为了不起。涂涂红,涂涂绿,算什么伟大的工作?哈!那种事白痴都会嘛!」 拍案叫骂的赤音小姐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惊人的变化甚至让我怀疑她莫非曾被画家抢夺研究材料? 「啊啊,抱歉。」赤音小姐似乎发现我的愕然,终于恢复神志。 「失言了,不过也没打算收回。嗯,听别人的坏话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吧?我去冷静冷静。」 赤音小姐快速说完,擅自喝光我的咖啡,一溜烟地逃离餐厅。她好象认为那种失去理性的激昂是一种失态,即使如此仍不愿收回评论,真不愧是七愚人 「唉。」 剩下一个人以后,我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有够紧张。我原本就不善于跟他人聊天,况且对象还是er3的七愚人之一园山赤音,要我放轻松也是强人所难。 唔,最后虽然以失败收场,不过对答应该比想象来得自然,总之结果尚可接受。 停留期间还有四天,说不定还可以跟赤音小姐下下棋,届时再拜托她多让我飞车、角行、银将和金将六子吧。 我又松了一口气,可是,现在似乎还不是轻松的时候。吃完早餐,心想差不多该回玖渚的房间时,呵欠连连的真姬小姐出现了。尽管是来这座岛上渡假,仍然穿着正式的外出服,扎着一束马尾。 「啪!啪啪呀啪呀啪呀啪呀啪呀啪,啪啪呀啪呀啪~~?」口里哼着朝气蓬勃的旋律,走到我隔壁的椅子坐下。 「早安。」 「你好。」 「不行早上的招呼是早安哟。哎呀,是我起晚了吗?你六点多就起床了嘛真厉害,我血压超低,实在是、实在是爬不起来啊~~~」 真姬说着,又打了一个大呵欠。我敷衍了事地点头应道:「啊啊。」为何知道我的起床时间?这种问题对这个人毫无意义。 我又开始紧张起来,不过原因跟赤音小姐独处时不同。 姬菜真姬小姐。 当然,她并不是来这座岛冲浪。既然会在这里,就有待在这里的理由。 真姬小姐的职业是占卜师。正如佳奈美小姐是绘画天才,赤音小姐是学问天才,真姬小姐被称为天才占卜师。 「天才吗」 言归正传,我对真姬小姐很棘手。 因为初次见面的第一印象很差。 「占卜师吗?我还是第一次遇上。如何?我的运势怎么样?」 并非真的想知道自己的运势,只是就礼貌上来说,我当时判断应该对占卜师说这种话,因为大家都希望话题往自己擅长的方向进行吧。连丘吉尔都说「我想发表自己知道的事,可是别人却一直问我不知道的事」因为不想变成那种别人,所以才说了那句话。 虽然只是借口 真姬小姐听完,抿嘴一笑说:「那告诉我,你的生日、血型和喜欢的电影演员。」 我心想生日跟血型也就算了,可是电影演员跟运势有什么关系?不过仍旧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血型,也几乎不认识电影演员,所以这两项干脆随口瞎编。 闭着眼睛听完,真姬小姐便说:「我知道了,那!这个。」从口袋取出纸片递给我,然后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寻思莫非是什么神签,打开纸片一看,上头用明朝体字型记载着我的生日和刚才胡诌的血型与演员名字。 「戏法吗?」 我之后立刻去问玖渚。「我想可能是老掉牙的手法,例如预先在 口袋里放了写好各种随机数值的纸片。」 「唔~~~」但玖渚摇头否定我的想法。 「不可能呦,扑克牌那种魔术还说得过去,这种的数值太多了。而且事前调查也行不通。血型跟演员两项,阿伊你不是说谎了吗?她不可能连你要扯什么谎都猜得到吧?」 接下来,玖渚帮我举行一场关于姬菜真姬的个别讲座。原来是我自己才疏学浅没常识,真姬小姐似乎是一位颇富盛名的占卜师。并不是杂志星座运势那种放诸四海皆准、用来自我安慰的占卜而是专门帮著名政治家或企业服务的大师,与其说是占卜师,她的行为更接近正统的宗教家,飘飘然、低调地发挥才能。 天才占卜师——姬菜真姬。 「她也被称为神论师呢。」玖渚饶富深意地说。 那句标语是这样的——知过去,通未来,明人事,晓世界,无所不知的能力者。 「能力者是什么?」 「超能力者呀。」玖渚立即回答。「etrasensorypercepion的能力者。」 「啥?」 「esp。超能力分为esp跟pk两种,呃~~~真姬的能力就是属于esp,记得是retroitinition和telepathy吧。翻成日语的话,retroition是回知过去,preition是预知未来,telepathy是他心通。」 「且慢!我都搞混了。照这么说来小友,真姬小姐不是占卜师吗?」 「占卜师是职业吗?善用自我能力的职业,如此而己咯。跑得快不叫职业吧?但田径选手就是职业啦。双手灵巧也不叫职业呀,可是,技术人员就是职业呦。超能力是能力,占卜是行动,占卜师则是职业。」 「啊啊」我恍然大悟地点头。「总而言之,真姬小姐~~~」 「对!她预先解读阿伊的想法,甚至包括你会问她那个问题哩。」玖渚娇笑道。 「超能力啊。」 我斜眼偷戏真姬小姐,用她听不见的声音低语。玖渚那时的说明,确实有一部分说服了我,然而 此刻,看她一副傻乎乎的爱困模样,实在难以信服。这种瞌睡的姿态,横看竖看都只像低血压的怪姊姊。 「我是占卜师这件事,你好象很不满呀」 真姬小姐突然转头向我说话。初次见面后,这个人不知为何就猛找我的碴。 「假使我捧着水晶球到处走,或者披着黑斗蓬的话,就比较好吗?如果我用不吉的措词,或者暧昧不清的话语宣告你将惨遭剧变,那你就可以接受吗?原来你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啊」 「我没有那样想。」 「应该是,我早就知道」真姬小姐摇头晃脑地说:「不过,那也无所谓,你的想法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 「嗯,无关紧要的日本代表!」 换句话说,我是日本第一的无关紧要男? 似乎被批评得体无完肤。 「不过,基于善意给你一个忠告吧。你对我的印象是大错特错,不仅如此,你对岛上所有人的印象更是错到极点,这也包括玖渚呦。话说回来,你在面对他人时,好象会故意扭曲自己的价值观 我同意那种生活比较轻松,但不算是聪明的生存方法。你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小心一点比较好喔。」 真姬一口气说完,又像小猫一样打起呵欠。我这两天一遇上她,就要聆听这种刺耳的言论,而且她每每正中要害,彷佛真的有他心通,真姬小姐讲的就是真相。 老实招供吧我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可怕是碍到你啦」 真姬小姐喃喃咕咕,可能是想拿早餐吧,她朝厨房走去。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千万良机,离开餐厅,折回玖渚的房间。一如预料,玖渚依然埋首于工作站。尽管我觉得没必要跑到别人家搞自闭,但这正是所谓的个人价值观吧。 玖渚回过头来。 「喔!阿伊,你回来啦。怎么了?遇到谁了?」 「几乎所有人都遇上啦,今天还没见到的,我想想明子小姐跟伊梨亚小姐吧?啊啊,对了,弥生小姐也没见到。」 因为吃过料理,总觉得好象见到人了。 「唔~~那就臻于满分咯。」 「什么跟什么?」 「中午以前拜见鸦濡羽岛总成员大赛,满分!」 念起来还真拗口。不过呢,也罢。 现在,这座岛上有十二个人:「画家」伊吹佳奈美小姐、「七愚人」园山赤音小姐、「厨师」佐代野弥生小姐、「占卜师」姬菜真姬小姐和「工程师」玖渚友,再加上跟班的逆木深夜先生和我。 至于岛上原本的居民,首先是岛主和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亚小姐,女仆领班班田玲小姐,三名万能女仆千贺彩小姐、千贺光小姐与千贺明子小姐;共计十二人。 一般房子要是住了这么多人,早已处于饱和状态,但这幢过于宽敞的宅第里还有许多、许多、许多、许多空间。 思及至此,我忽然想起 「对了!小友,你原本预定在这座岛待到何时?」 「还有四天呀,因为预定是一个星期。」 「我从深夜先生那里听来的。」 我把深夜先生今天早上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玖渚,伊梨亚小姐看上的全能者即将来此的传闻,但玖渚好象没有什么兴趣,「唔~~」了一声,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无所谓吧?情报太模棱两可,没办法判断,但人家也不觉得有见面的必要呗。人家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看别的天才,我对那种事没兴趣呗。」 「或许吧对了,之前就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既然说对那种事没兴趣,那就是对其它事有兴趣才来的咯?」 最讨厌出门的玖渚之所以答应这种旅行邀约,我实在不知道理由为何。 玖渚侧头想了一会儿,「哎~~~不知不觉呗。」还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这种程度的行动不需要理由,难道阿伊是那种凡事都要理由才能安心的人吗?」 我耸耸肩。怎么可能? 「只要可以上网,到哪不都一样?不过金窝银窝终究不如自己的狗窝呢~~~」 明明还在别人家做客,玖渚竟然蹦出那种台词。 算了,反正她就是这么随心所欲。这既不是我该在意的事,也不是非得在意不可的事。我躺在纯白色的地毯上,抬头看着天花板的枝型吊灯。啧这幅光景还真有够超现实,不过,要是反过来问我什么叫做现实的光景,我也是答不上来。 玖渚看着我的模样说:「阿伊,莫非你很无聊?」 「我是觉得人生很无聊啦。」 「那样难看死了耶。」 唉唷!一刀刺中心脏。 「没事做的话,要不要看看书?阿伊,人家也有带几本书来呦。」 「书啊有哪些?」 「嗯~~英日字典、六法全书跟情报知识事典。」 「那种东西拜托你也带个光盘版嘛」 基本上,有谁会把那种书当作休闲啊? 啊啊,眼前就有一位 一半傻眼,一半死心,我翻了一个身。 「咦?阿伊,你手表坏了喔。」 「嗯?」 玖渚一说,我看着自己的手表。是了,这么说来,我是想拜托玖渚帮我修理手表,可是早上遇见一大堆人,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借一下呗,人家帮你修。」 「啊啊,可能只是没电了。」 「唔~~人家 第三天(2) 集合与算数 人物:姬菜真姬天才,占卜师—— 倘若无视于你的意见中的完全外误处,大概就是正确的。 把睡得像绵软泥人般的玖渚挖起来,强迫她洗把脸,再帮她的蓝发绑好辫子。半背着依然昏昏沉沉的玖渚抵达餐厅时,宅第里的众人均已到齐。 圆桌剩下两个空位。 搀扶玖渚入坐,我也在她身旁坐下。我一边弯腰,一边依序扫视众人的脸。 「」 十二个人之中最引人注目者,该说是天经地义?还是果不其然?正是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亚小姐。 美人是一种见仁见智的概念,是故这种评价对伊梨亚小姐并无任何意义吧。我认为伊梨亚小姐是美人,那是我自己的感觉,说穿了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 话说回来,若要问我个人的喜好概念,我绝对更喜欢女仆彩小姐,呃,那种事无关紧要。 真的! 要说每个人都会表示赞同的事情,赤神伊梨亚小姐她很高贵。 直卷的美丽黑发配上高级的小礼服,虽然看起来不甚协调,但伊梨亚小姐的高贵气质足以弥补那个缺点。年纪似乎跟我差不了多少,明明才二十岁左右,哎呀呀,出身跟血统那种玩意儿对人类果然相当重要。 当然其它的东西也很重要,可是仍旧无法改变那种玩意儿的重要性,任何时代皆然。 赤神伊梨亚。 赤神财团的直系血亲,异端的孙女 「各位,既然玖渚小姐也到了,就让我们好好享受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伊梨亚小姐像小孩子一样双手合掌说:「开动。」 她在这方面是精神年龄相当低的人,正确来说应该是不知民间疾苦,不过那跟她的外表也没有太大差异。 话说回来,几乎容许客人为所欲为的岛屿团体生活,也有唯一的一项规则,那就是「大家一起吃晚餐」。 听起来像是人人都能遵守的简单规则,但据说还是有不少「天才」因为无法遵守这个简单规则而被请出小岛。 天才这种人,往往跟欠缺常识与情理的人有许多共通点。 伊梨亚小姐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两位女仆,左侧是明子小姐跟玲小姐,右侧是彩小姐与光小姐。因为无法区分彩小姐与光小姐,所以不知道彩小姐在右边还是左边、光小姐在左边还是右边。 倘若可以从动作或神情来判断倒还好,不过对于缺乏观察能力的我来说,那有点困难。玖渚可以区别她们两人(毋庸置疑,因为她是玖渚),但据说连她们的主子伊梨亚小姐都分不出来,两位当事人对此也不是很在意。 「各位,请举起手边的杯子干杯!」 伊梨亚小姐高举玻璃杯,唱歌般地说,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也跟着举杯。话虽如此,我和玖渚前面的杯子里并不是红酒,而是果汁。 我跟玖渚都还未成年。 圆桌上摆满了赏心悦目的料理,那是天才厨师佐代野弥生的得意作。就从最接近我的餐点开始依序为各位介绍吧 慕思香烤小羊排、卡布其诺甘薯汤、陶罐鹅肝酱与松露贝壳面、清蒸台贝、比利时风味青酱炖鳗鱼、酷溃鳞鱼、鲸鱼生鱼片。意大利面、沾酱意大利饺、驼鸟肉薄片。各式水果、马铃薯蛋沙拉、橄榄油拌炒蘑菇。 「」 一头雾水。 弥生小姐应该是配合十二个人的喜好,天马行空地烹调料理吧。纵使听了菜名,我也不知其中含意。也无所谓,反正名字这玩意儿对本质一点影响也没有。 我是如此认为。 之后还会上甜点,但冷静思考,还真是惊人的分量。再加上弥生小姐的料理实在太过美味,总是让人禁不住多挟两口,维持体重就变成一大难题。不过,这方面的调配,弥生小姐好象早已替大家计算好了。 「计算卡路里还可以如此美味,真不愧是天才」 我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重复这句不知说过几次的台词。 这么说来,午餐时和弥生小姐聊了一会儿。偶然餐厅只有我跟弥生小姐两人,我便乘机问她关于她的那个传闻。 换言之任何料理都可以做得比别人好吃的技术,究竟是什么? 就是这个问题。 弥生小姐听完,神色有些古怪地笑了。 「可惜要让你失望~~~我跟姬菜小姐不同,没有那种超能力似的东西喔基本上就是努力跟锻炼。」 「是吗?」 「只不过关于那个传间的起因,我大概猜得到是什么。跟他人相比,我有一点不,应该是非常,我的味觉和嗅觉非常敏锐喔。」 如此说完,弥生小姐忽地轻吐香舌。「用小故事来比喻的话对了,海伦凯勒虽然失明,据说可以凭体味识别他人。我也跟那个很像只是嗅觉没有她们那么厉害,不过,例如」 弥生小姐搂住我的手臂,突然舔了我的手背一口。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惊讶得差点就要发出声音,最后总算喊叫下「哇啊啊」的喉咙震动。 「你是ab型吧?」弥生小姐依然伸着舌头,像爱因斯坦般地微笑说:「而且,还是rh阴性对不对?」 她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正是如此。领取护照的时候,健康检查的医生曾经对我说「你的血型真少见」所以,弥生小姐说得确实没错,可是 「那种事情,舔一下皮肤就可以知道吗?」 「正确来说,是舔『汗水』。我的舌头可以将约莫两万种味道分为二十个强弱等级。嗅觉的话,大概是它的一半吧」弥生小姐蚁首微侧,动作很是可爱。 「我既没有园山小姐那么聪颖,也不像伊吹小姐精通艺术。既不像玖渚小姐那么擅长机械,也没有姬菜小姐那种超能力,其它方面完全不行,唯有这个是从小就有的优点。我心想如果要发挥这项长处,就只有当厨师了。」 那似乎叫做「绝对味觉」。 就像是「绝对音感」的味觉版,但跟绝对音感不同,无法经由训练习得。总而言之,对!简单地说,佐代野弥生是神所拣选的人。 能力优秀者可以分为两种:被选择的人跟自己选择的人,正如具有价值的人跟创造价值的人。当然后天的努力锻炼是弥生小姐自己的苦功,但基本上弥生小姐是属于前者的天才。 换句话说,弥生小姐并非自己选择踏上现在的「厨师」之路,正因为先天具有那种能力,弥生小姐才会学习烹饪术,远赴欧美磨练她的长才。 味道这种东西终究得基于个人的味觉判断能力,而能够将多少味道当作自己的东西加以发挥与使用,应该跟烹饪技术有相当程度的关系。这么一想,便能肯定弥生小姐的烹饪手腕。 如此这般的强词夺理,实际上毫无意义。重点是~~~弥生小姐的料理很美味。 如果将圆桌想成时钟,伊梨亚小姐当作十二点,这位佐代野弥生小姐刚好就坐在彩小姐隔壁的三点钟位置。 四点钟位置是逆木深夜先生。他向来担任佳奈美小姐的看护,但在这种场合却看不出有任何自卑,反而显得落落大方。 然后,他旁边的五点钟位置是伊吹佳奈美小姐。她的椅子后面有一张轮椅,应该是坐着那张轮椅来的吧。心情看起来并没有不好,但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六点钟位置是玖渚友;换句话说,宅第主人赤神伊梨亚跟玖渚友是面对面的形势。尽管这也不代表什么,但仅仅如此也很令人紧张。不过,我紧张也没有任何意义,而当事人玖渚的字典里根本就找不到「紧张」这两个字。 所以坐在幸运七的人就是我。 左侧的八点钟位置是七愚人园山赤音小 姐。赤音小姐正专注地享用弥生小姐的料理,没想到她是个食欲旺盛的人。 话说回来,身为学者的赤音小姐同时也是人类或许本人会否定这种说法不吃饭当然无法生存,但即便用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她仍旧是个大胃王。那种吃饭的模样,连旁观者都为之心情愉悦。自己的料理如此被人大快朵颐,弥生小姐想必是得偿所愿吧? 赤音小姐隔壁的九点钟位置是天才占卜师,或者称为esp系超能力者的姬菜真姬小姐。她不知何时换了衣服,跟早上的打扮不同,颈部抽绳的露背条纹衬衫搭配淡粉红色羊毛衫,印着羊咩咩图案的七分裤,头上梳着牛角辫。 不知是否注意到我的视线,她对我噗嗤一笑,咬了一口小羊排。彷若「洞悉一切却仍不置一词」的那种神气,让对方坐立难安。 哎呀呀。 那么,接下来是十点钟位置,应该跟彩小姐与光小姐拥有相同基因,戴着黑框眼镜的千贺明子小姐。沉默寡言,几乎没有表情,犹如处理般地将食物送进口里。享用这等料理却没有任何反应,搞不好明子小姐没有味觉。 十一点钟位置是女仆领班,同时是伊梨亚小姐的心腹,彩小姐等三人的直属上司——班田玲小姐。相较于略带稚气的彩小姐三人,玲小姐则像是成熟、利落的上班女郎。虽然并未与她深入交谈,但性格似乎一如外表严厉,从光小姐那里听过几次诉苦。 如此这般~~~ 「共计十二人。」 幸运七?就凭你这张脸? 纯属戏言。那种玩意儿又有何意义? 此刻显然就只有我格格不入,根本就是走错地方。话说回来,迄今十九年的人生里,无论是神户、休斯敦、京都或是这座荒岛,我在哪里都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在这广大的世界里,我是孤独的。 无所谓。 我喜欢孤独。 那并非虚张声势。 就算是也无所谓。 「对了,话说回来。」 伊梨亚小姐将适才的话题全面推翻。这张圆桌的谈话主导权完全掌握在伊梨亚小姐的手里,这方面的任性程度真不愧是大小姐。 伊梨亚小姐用清亮的声音续道:「谣言好象已经传开了,我就向各位宣布吧,关于下一位客人下一个天才。」 众人都盯着伊梨亚小姐,不,只有玖渚偏偏继续吃着鲸鱼肉。想要引起这丫头的兴趣,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 「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预定一周后造访本岛的人物真有卓越超群的才能,比起在座的各位相信是毫不逊色。我极欲款待那个人,也请各位多帮忙。」 众人反应各异,特别是听见「比起各位毫不逊色」云云时,情绪也随之波动。在互相牵制对方般的气氛中,举手「提问」的人是深夜先生这个非天才。 「对方是怎样的人?我只听过传间,知道的并不多,听说是非比寻常的全能者?」 「是的,虽然我只有见过对方一次对!一次就已经够了。基本上,那个人就像我的英雄。」 伊梨亚小姐用若有所思的视线抬首望天。 「对我而言,就等于英雄般的存在。就像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或者怪兽电影里的怪兽吧?」 怪兽??? 我不由得感到自己的双眉皱起。伊梨亚小姐刚才大刺刺地脱口说出「怪兽」,但那个比喻正确吗?那不太像是用来比喻人类的单字,即便使用,也绝非褒扬之词吧。 「看来你对那个人是赞誉有佳,似乎非常值得期待。」深夜先生好象很开心,夸张地哈哈大笑。「既然是全能天才,莫非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画画呢?」 「虽然没有看过,但也没道理不会吧?对那个人来说,画个图应该是易如反掌。」 这句话果然伤了佳奈美小姐的自尊。佳奈美小姐有点不,是用极为不忿的表情,语中带刺地说:「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伊梨亚小姐?那种非比寻常的高人想必是声名远播吧?」 白天也有这种感觉,这个人的自尊心非常强烈。尽管不是坏事,但那也并非全是好事。既然是佳奈美小姐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我也不便置喙,不过,至少我不可能接受那种生存方式。 伊梨亚小姐完全不知道佳奈美小姐为何生气(而且,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先是一脸讶然,继而神色如常地回答:「哀川大师。」 宛如毒气被泄掉的感觉。 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人简直就像白痴。 「因为贵人多事,所以哀川大师只能停留三天,请各位跟大师好好相处。我非常喜欢哀川大师,简直就要爱上大师了。」 伊梨亚小姐娇羞说完,双颊升起两朵红云。 看见那种小女生似的举止,众人的毒气继续狂泄。 该怎么说才好,伊梨亚小姐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不论说了再蛮横的话语,对方总忍不住要原谅她。 这或许又是所谓的血统吧。 「话虽如此,哀川吗?」 前所未闻的名字。至少,孤陋寡闻如我从未听过。我偷望了玖渚一眼,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过,依旧一个劲儿地吃着料理。对于自己没有兴趣的事物,玖渚大概就是这副模样,比小孩更难讲理,比动物更难相处。啊,不过至少还肯乖乖坐在椅子上哪。 「啊啊,真是万分期待,哀川大师竟然愿意再度大驾光临,幸亏我没有放弃,不断邀约。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梦怎么办呢~~~」 伊梨亚小姐如痴如醉地说。从她的样子判断,伊梨亚小姐对于那个叫哀川的男人相当迷恋,那种口吻简直就像在诉说自己长年爱恋的男人。 那种呼唤名字的方式~~彷佛带着深深的敬意。 「啊对了,玖渚小姐。」伊梨亚小姐将话题带到玖渚身上。「玖渚小姐在那之前就要离开了吗?」 「咦?嗯嗯嗯!」听见问题的玖渚简单响应,可是双手的筷子却没有停顿的迹象。唉,从双手持筷这点来看,要求这丫头遵守用餐礼仪的人才是满不讲理。「对呀,还剩四天唷。」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也非常希望玖渚小姐能够见见哀川大师,非常希望能将玖渚小姐这种人才介绍给哀川大师,不能改期吗?」 「不行,人家是绝不变更预定的专家,简直可称为会走路的时间表呢!当然阿伊也是唷。」 干嘛拖我下水基本上,本人的时间表上也没有来这座岛的预定。 「是吗?」伊梨亚小姐不胜惋惜地领首。接着,刺探般地询问玖渚。 「那个莫非玖渚小姐在本岛玩得不开心?你好象也很少离开房间。」 「人家是很少离开房间的专家呀。唔~~~很开心哩!超级开心,人家不论何时、何地、任何情况都很开心呦。」 「」 我因为玖渚的台词而微微一僵。玖渚的台词一点也不夸张,对于将自己的世界完全建构于脑里的人而言,根本不可能有不开心的时间。可是,不知道「开心以外」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不论何时、何地都很开心,又是多么可怕的悲剧?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 「喔是吗?」伊梨亚小姐耸耸肩。 「可是,玖渚小姐,我觉得跟哀川大师见面,对你一定有所帮助喔。只要跟那种人见面,一定会有所启发。」 「启发?真是无聊!」 就在此时,宛如一直在旁俟时而动,佳奈美小姐立刻插口。 「受他人影响这种事啊,我认为就是凡人的证据,无能的证明。笑死人了!虽然不晓得那位大师有多了不起,但我认为跟那种人见面一点意 义也没有。」 「哎呀哎呀,真的是那样吗?」 跟佳奈美小姐唱反调的人,这个情况说「自不待言」也无妨吧?正是园山赤音小姐:「我在er3系统里,跟地球最顶尖的头脑一同生活超过五年,倘若没有那段经验,我想也不会有令时今日的我。跟优秀的人相处,自我也会因此提升。」 「什么er3?真可笑!不,根本就是愚蠢!要我被那种集团拘束,本人绝对敬谢不敏!」 「没有什么拘束不拘束的,大家都是自由发展,相互提升能力而已。」 「自由?请你别滥用自由这个字眼,没有限制的集团就不是集团了。反正园山小姐你啊,也只是特权阶级的一分子吧?晬!我跟你在这座岛上的相处时间也不算短,可也不觉得自我价值有所提升,反倒觉得被拉低了呢!」 两个人怒目相向。当着这么多人,怎会如此不成熟?我有一点错愕。 女仆们坐立不安,彷佛想要出声打圆场,但见到主子伊梨亚小姐兴致高昂地微笑观战,她们也只能噤口。 我不太适合干这档子事,弥生小姐也是兴味索然的样子,真姬小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深夜先生像是早已司空见惯,完全无动于衷。喔喔!这么一大群人却没有半个人挺身而出?真令人震惊。 「」 不有吗? 还有一个人。 「反正人类就是群众的生物啊,伊吹小姐。像你这种好耍无赖、仗恃特权意识的人,我才认为应该好好反躬自省。」 「那是因为你不跟别人搅在一起,就活不下去吧?人类可不是回游鱼!况且我也没有特权意识,不过不愿意贬低自我罢了。合理评价物事的正直者,那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是吗?」 「是吗?啊!又来这一套!自以为这样模糊问题就没事了?自以为不阐明自己的意见、采取暧昧的立场,就会显得很聪明?『啊!是啊~~是啊~~』的敷衍态度。您的确是冰雪聪明呢,是吗?我晬!」 「有一点听不下去咩。」 话声是玖渚。 她就像闹憋扭的小孩般地嘟起嘴,看着佳奈美小姐。 「吵死人啦!佳奈美,赤音。」 众人蓦地一惊。似乎没有人想到玖渚会说那种话。 我以前有过经验,因此并未特别吃惊。这丫头玖渚友非常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吵架。从她平常漫不经心的态度来看,或许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最喜欢开心的玖渚,当然不喜欢不开心,道理就这么简单。 「对不起,说得太过火了。」 尽管有些意外,先开口道歉的人是佳奈美小姐。 这样一来,赤音小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当然不能随便敷衍,有点窘迫地别开视线说:「我也不好。」 然后两人都垂下玉首。虽然依然残留一股尴尬的气氛,但一连串的骚动也终于落幕 原本应该如此,然而最后却被真姬小姐摧毁了。 「好象还有一场风波喔」 真姬小姐脸上浮现高人一等的微笑,用众人皆可听见的声音泠冷低语。好不容易回归平静,这个占卜师在那里嚼什么舌根? 「那是预言吗?」陡然眼放异彩的伊梨亚小姐追问她。 「是怎样的『风波』,姬菜小姐?我非常有兴趣,可以告诉我吗?」 「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是啊」姬菜真姬说着,眼光喇地瞥向玖渚。「因为我并没有想要干预全世界的那种傲慢思想呢。」 「那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出声反驳。当事人玖渚这时已经开始专注地摄取营养,看来她刚才真的只是嫌吵。「真姬小姐,你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就像你的行为没有任何意思。你喔嘻原来是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的人啊。我觉得那样不太好,虽然也不是坏,但就是不太好。」 「哎哟,为什么呢?」 伊梨亚小姐插入我们的谈话。啊!正确来说,应该是我插入她们的谈话吗? 「我倒觉得能够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很了不起,现今社会很难得有这种人呢。」 「可以为了别人发泄情绪的人啊,一旦出了事情,也会把责任推给别人。我啊,最最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我也很久没被人这般当头叱骂了。真姬小姐缓缓转头,目不转睛地注视我。 「你是随波逐流的人,跟着众人闯红灯的那种类型。你啊,是令人叹为观止的举棋不定先生。我们不是常说『和而不同』吗少年郎!你的情况就像是『同而不和』我可没说那样不好喔!我不会说那样不好,不会说的,因为我不认为有主体性就等于有个人价值。比起没有在铁轨上行驶的火车,行驶中的火车就是好火车,因此我对此不予置评。可是,我讨厌那种人,最讨厌!因为那种人总是怪罪他人,不愿自己承担责任。」 随波逐流。的确,那是我的生存方式。可是~~~ 「我~~~」 因为我很讨厌那种事,与玖渚相遇以后,打从心底厌倦那种事。 「我没有理由要被你指责姬菜真姬小姐」 「生气了呦想不到你的沸点这么低容易沸腾容易冷却?」 「够~~~」 够了~~! 够了~~!够了~~! 够了~~!够了~~!够了~~! 够了~~!你这个~~~ 「阿依~~~」 飕地一声 玖渚扯扯我的袖子。 玖渚友。 「知道了。」 感觉体温唰地降低,力量从体内消失,与其说是脱力,那倒比较接近疲惫。我把抬起的腰部重新放回坐位。 真姬小姐用非常温柔的笑脸看着玖渚说:「对不起,开开玩笑而已。」 这天晚餐就在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下草草收场。前两天当然也不是平静无波,但「全能先生」的存在似乎彻底破坏了某种东西,因此,不免令人忧心「哀川大师」抵达后的情况。 不过,届时我已不在这里,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话说回来,我实在搞不懂真姬小姐为何一直找我麻烦。或许我给她的第一印象确实很差,但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单纯。真姬小姐彷佛真的非常讨厌我,可是,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就不断找我麻烦。 爱的相反不是恨,而是无视。倘使只是单纯的厌恶,应该不至于那样百般纠缠。 若是针对其它天才,那也就罢了,为什么姬菜真姬要对普通老百姓的我找碴呢?两者之间,原本应该毫无瓜葛才对啊。 真是不可思议。 我一味想着这件事,对于真姬预言家所说的「风波」一词并未多加深究。 倒也不是说如果当时多加留意,情况就会变得如何如何,但事后回想起来,总是令我后悔不已。 那是莫可奈何的事吧。 毕竟能够事先后悔的人,这座岛上也只有真姬小姐而已。 跟玖渚借用浴室,神清气爽地梳洗完毕时,时间已经超过十点。玖渚坐在计算机前面的旋转椅,可是三台计算机的电源都没有开,她只是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地玩着。这丫头的三半规管还挺硬朗的! 「你也去洗个澡啦!」 「不要。」 「今天不洗就算了,明天要洗喔。」 「不要。」 「明天就算剥掉你一层皮也要把你绑进浴室。不愿意的话,就自己乖乖去洗。」 「唔~~~真麻烦耶。」 玖渚离开椅子,猛然伸直腰杆。「人家好羡慕 小鱼儿唷,它们一生都不用洗澡,不过冬天会不会冷呢?嗯~~对了,阿伊,你有听过吗?那个啊,鱼不是养在水槽里?如果慢慢增加水槽的温度,就是不让鱼发现那样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地、一点点地增加,然后最后就变成热水了嘛。可是因为身体适应那种缓慢的变化,所以小鱼儿就可以在沸腾的热水中继续游泳呦,如假包换的事实。 那么,阿伊,我们从这则故事可以得到什么启示呢?」 「温室效应不会影响人类。」 「答对了!」 玖渚兴高彩烈地嘻笑。真是元气十足的女生啊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玖渚冷不防「吧哒」一声摔倒。没有任何防护动作,整个人正面扑向地板。连在旁观看的我都心里发毛。 「好痛唷~~唉唷~~」 那当然痛了。 「你在搞什么鬼」 「肚子好饿耶~~」 「刚才不是吃了一堆?」 「那种事才没有关系呢。人家令天早上、中午都没有吃,一定是吃的量不够。白天已经睡得很够了,所以到明天为止不睡也没关系。人类没有固积食物和睡眠是不行的喔~~」 「人类的身体才不是那样!」 「那人家就不是人类咯。走吧!阿伊,去找东西吃吧?不过,可不可以先帮人家重绑头发?」 「弥生小姐可能已经回房了。那个人起得很早,可能已经睡了吧?」 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她挖起来做宵夜,不能忘记弥生小姐也是客人之一。 「小光应该还没睡吧?小光的料理也是料理,另有一番小光料理的美味呢。假如小光也在睡觉的话,阿伊!阿伊来做就好了呀。」 「为什么要我做?」 「因为阿伊做菜的背影很可爱咩。」 玖渚趴在地上咯咯怪笑。 「好好好好!我知道啦!懂了啦!不过先帮你绑好头,过来!」 「遵命!」 我先解开玖渚的头发,再帮她绑成比较松的辫子。我们于是离开房间,朝客厅走去。 「啊啊,对了,刚才抱歉。」 「什么事?啊啊,真姬的事吗?唔,没关系,原谅阿伊。可是跟以前相比,阿伊也变圆滑了呢~~人家也没想到一句话就可以阻止你,休斯敦的生活很辛苦吗?」 「是啊在那种砂漠住个五年,价值观当然会变或许跟砂漠也没什么关系」 「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事,有空再告诉人家喔。」 「你也变了很多,外观姑且不论,我是说内在。」 「世界上没有不会变的东西,就像pantarhei。」 「班田玲?」 「万物流转说咩阿伊的脑筋应该很好,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耶。」 「只是记忆力不好啦!我也希望至少可以拥有正常人的记忆力。」 至少不会忘记快乐回忆的记忆力。 至少可以明了人生也有许多乐趣的记忆力。 「啊!发现小彩了。」 玖渚说完,便往前方走廊奔去。仔细一看,彩小姐的确在前面。不,就算距离没有这么远,我基本上就不可能区分出那是彩小姐还是光小姐,也可能是刚好摘下眼镜的明子小姐。可是,既然玖渚说是彩小姐,应该就是彩小姐吧。 玖渚跟彩小姐在我抵达前说了两、三句话,然后玖渚折回我身边,彩小姐则直接朝走廊的反方向离去。这么晚了,彩小姐还有工作没做完吗?倘若如此,那真是辛苦了我在心里胡思乱想。 「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小光在客厅。」 「啊,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人世间的事,往往无法尽如人意。 客厅里除了光小姐以外,还有逆木深夜先生,以及我的天敌——姬菜真姬小姐。三个人分坐在u字形的沙发上谈笑风生。 茶几上摆着酒、杯子和一大盘下酒用的起司。光小姐率先看见我们,举起手招呼。「啊,友小姐!」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莫可奈何,我们走到沙发坐下。 更不幸的是,玖渚迅速占领光小姐隔壁的位子,因此我只能坐在真姬小姐旁边。 当场离开不吝是挟着尾巴逃走,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临阵脱逃欠缺武士精神。真姬小姐彷若在宣示她已完全看穿我的心思,做了一个促狭的表惰,再若无其事地说:「欢迎来到真姬俱乐部。」 「刚才真抱歉耶好象不小心踩到你的痛处。」真姬假惺惺地道歉。「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喔。那么痛的地方被人踩到,任谁都会生气的嘛。」 「其实也不是什么痛处。」 「对呀,应该是心痛之处」 真姬小姐对我嗤嗤调笑。她喝醉了吗?不,这个人就算没有喝醉,也是这副模样,喝醉说不定还比较好。真姬小姐咕噜一声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伸向我。 「来!你也喝一杯,少年郎。酒精是个好东西唷,可以让人遗忘所有烦忧。」 「我没有什么想要遗忘的烦恼。」 「也没有想要记住的欢乐。」真姬侧头嘻嘻一笑。「我觉得你不是因为没有记忆力,才记不住快乐的事。人生里没有太多快乐的事,也没有太多悲伤的事,啥~~~都没有!空空如也!啥都没有比黑暗更可怕,是吧哇哈哈,人生真快活!」 回知过去,他心通。 那块招牌看来并非只是虚张声势,甚至还兔费奉送千里眼咧! 「饶了我吧,真姬小姐。这简直是欺负人嘛!」 「就是在欺负你呀,来来来,快干一杯。」 「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的。」 「真是个乖宝宝耶。啊不管!不管!故意装冷漠。哗~~~阿伊酷毙了!你想要我这么赞美你吗?啧,真是夏天也要被你给冷死了。」 真姬小姐无趣地将杯子移回自己面前。 玖渚不知是否饿过头,狼吞虎呒地吃着下酒用的起司。双手并用,很不雅观。我知道劝也没用,如今也提不起劲来纠正她。 「这是至尊(supreme)、瓦兰西(valencay)、马罗瓦尔(maroilles)、森林起司。」 光小姐亲切地向我介绍,听说都是跟红酒很合的起司。我试着取一块放入口里,的确很好吃,但能够猛吃起司不喝水的家伙,大概也只有玖渚吧。 「佳奈美怎么了?」 过了半响,深夜先生一手拿着起司问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态度。 「模特儿的事情顺利吗?」 「嗯嗯,还好,没发生什么问题。」 「那家伙个性很差吧?」明明是他的老板,深夜先生却没皮没脸地说道。 「不,没的事」 「是吗?至少我没见过个性比她差的女人。」 我见过。如今就在隔壁大口喝酒的人。 「没发生什么麻烦啊!不过,被她突然砸画的举动吓了一跳。」 深夜听完后苦笑。 「啊啊,那个对对对,我去画室的时候,她还在那儿说『深夜,把这个垃圾处理掉』『你以为你是毕加索啊』真抱歉,那种行为就像是那家伙的派头,别放在心上。她是几乎没什么努力就成功的类型,才会那么不可一世。要是不耍耍威风,她就活不下去。」 「派头吗?」 「嗯,做了那种行为以后,看起来就很像一流艺术家吧?她有没有说那些艺术家派头的话?应该有说那些装腔作势的话吧?那家伙就是那样。」 「呃,的确有可是,那应该是佳奈美小姐的真心话吧?我是这么觉得。」 「当 然是真心话啦,铁定是真心话。不过,那种话没有必要说出口吧?如果是真正的艺术家,就不会说那种话了。佳奈美虽然是天才,但不能算是艺术家,那样只不过是在摆架子,至少我是如此认为。所以,我真的希望佳奈美能够再剥掉一层皮」 深夜先生的神情略显寂寞。他咳了一口红酒,又接着说:「事实上啊。」虽然没什么关系,不过他这个人跟红酒杯十分相衬,我有一点羡慕。 「拜托你当模特儿,也是基于那个理由,因为那家伙很少画人。」 「是吗?可是她跟我说,她是不挑题材的。」 「尽管不挑题材那是好恶的问题,那家伙很讨厌人,不管怎么画都会抱怨。以前是眼睛看不见,加上现在双脚不便,更重要的是她那种性格,所以跟别人处不来。」 「天才就是那样子啊。」 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天才,我也只听过高斯而已。米开朗基罗据说就相当惹人厌,啊!不过米开朗基罗好象是因为本身不喜欢人,所以才会被人讨厌。 「即使不是天才,有些人也很不会跟人相处哪。」真姬小姐悠悠讥道。 啊啊,或许正如她所言。 「那家伙一直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她对此也很自豪我想应该是这样,才会跟园山小姐处不好吧。」 的确,在er3系统内、在团体中施展长才的赤音小姐,跟终极的个人主义者佳奈美小姐,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天才。两人会如此不对盘,应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吧。 「教佳奈美画画的人就是我。」 深夜先生说道。 「那家伙的眼睛后来治好了但是那家伙当时一无所有,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擅长的才能,所以我才教她画画。原本只是希望让她有个慰藉没想到她一个月就超越我了。」 「深夜先生也画画?」 我头一次听说。 深夜先生害躁地耸起右肩。 「被佳奈美赶过以后,就放弃啦!韦罗基奥一发现自己被达文西超越,便停止作画了。那种心情,我那时终于明白了。既然身边就有那么厉害的家伙,我也没有提笔的必要了。」 今天早上,深夜先生对我说:「你跟我还真像。」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我懂了。 伊吹佳奈美之于逆木深夜,那就犹如玖渚友之于我。 纵使嘴上讲得很难听,但深夜先生对佳奈美小姐有一种可以称为绝对的好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深夜先生也是替别人紧张的类型呢。」 彷佛解读出我的内心想法(晬!真是讽刺的比喻),真姬小姐说道:「不过呢,跟某某人不同,我倒是相当喜欢深夜先生。」 「为什么?」 「因为深夜先生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这个人说话真是句句不入耳。 「那、那个」光小姐一脸为难地替我和真姬小姐调解。「要喝什么饮料吗?」 「有果汁的话,什么都可以。」 「好,请稍待片刻。」 光小姐从客厅一隅的迷你冰箱中取出姜汁汽水的小瓶子,旋即折回,笑咪咪地绕到我旁边。 「请用请用。」 「」 这个人果然是饱经风霜。此刻跟真姬小姐吵嘴,总觉得对光小姐很抱歉,因此我拚命抑制激动的情绪。 啊啊我的确是把责任推给别人 妈的 就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小光,人家也想喝果汁耶。」 「好,马上来。」 光小姐立刻绕到玖渚身边。真姬小姐看着她们说「说起来玖渚也是未成年嘛。」 「不过无所谓吧?如何?就喝一杯?」 「请不要鼓励她喝酒。」 「哎呀呀,摆起监护人的架子啦?」真姬小姐怪笑。「真好!真好!年轻真是太好啦。」 「真姬小姐也还很年轻吧?」 「我已经二十九了。」 真姬小姐轻描淡写地应道,可是我有一点诘异。她老是穿得跟小孩子一样,因此我以为她顶多跟伊梨亚小姐差不多。 「哟!那就跟佳奈美同年了。唉,姬菜小姐,那的确还很年轻,不像我已经三十二了。年过三十以后,就感觉岁月不饶人,跑个步都喘得跟什么似的。」 「光小姐几岁呢?」我赶紧把握这个机会问道。 「二十七。」 「换句话说彩小姐也是二十七吗?」 「啊啊,是啊,我们是三胞胎嘛。」 二十七那个数字不停在脑海盘旋。二十七岁,彩小姐跟光小姐都二十七岁啊这么说或许有些失礼,但实在看不出来。莫非这座岛上流窜着阻止成长的古怪空气。 「」 当然不可能。 又不是梦幻岛。 「赤音记得是三十岁,弥生也应该差不多吧?这么说来,大家都很年轻哩~~伊梨亚一定是喜欢年轻的女天才唷。」 「那还真是诡异的兴趣」 「对呀。」玖渚点点头,将起司塞进嘴里。她好象不小心拿到辛辣口味,突然就着瓶口猛灌汽水,结果汽水似乎不慎流进气管,叉开始咳个不停。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 「唉~~」深夜先生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我想假如带佳奈美来这座岛,过过孤独的团体生活,或许她会有什么改变呢!就跟带那些逃学的小朋友去露营一样。可是,这次作战看来是失败了,我也差不多要束手无策那家伙可能一生都只能那样生活吧」 不被任何人理解。不求任何人理解。 不依赖他人,只依赖自己。一边啃蚀自己,一边继续生存。 「那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吧。」 「你在说谁?」 刻薄的台词出自于谁的檀口,已无须多加解释。 「话说回来,姬菜小姐是来这座岛做什么的?」深夜先生问真姬小姐。「我之前就很想知道,应该不是纯渡假吧?」 「嗯~~就是纯渡假。因为很快乐嘛,白吃白住,又有钱拿,真是桃园仙境哩。只要利用网络,在这里也可以占卜,真是便利的世界。快乐!快乐!快乐似神仙~~~」 无可救药的大人。而且是程度颇为严重的无可救药。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真姬小姐对无言的我抗议。「要批评别人的话,你自己又是来做什么的?玖渚叫你来,你就跟着来了~~你该不会说这种蠢话吧?」 明明知道答案,这个人真是够了! 真是的!她为什么要一直找我麻烦?说不定真的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在戏弄我,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才不是呢。」 真姬小姐对我如是说,接着又转向玖渚。 「算了,反正你这种家伙怎样都无关紧要。玖渚!玖渚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心血来潮呀!心血来潮!人家才不会对自己的行动一一找理由。」 「真的是这样吗?」 真姬小姐大有深意地笑了。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能够忍受她这种个性,可是除了我以外,真姬小姐跟包括玖渚在内的其它人都处得不错。 「其它人才不像你这么鲁钝。」 「哑口无言啦?啊啊,是放弃挣扎了吗呵呵呵,不过我可不会放手,就让我狭玩到烦腻为止吧。」 根本就是虐待狂的笑容。心境犹如被虏获的猎物。 「他心通吗?还是这么厉害啊,姬菜小姐。可是,偶尔也要让对方喘口气哪。」深夜先生无奈之余,替我打帮腔。「有不少天才就是因为你做这种事,才会离开这座 岛。反正他也快走了,你也不用急着赶人吧?」 「每次我想玩一玩的时候,就会被大家厌恶,这是超能力者歧视!」 超能力 尽管大家都说得煞有介事,可是那种东西究竟真的存在吗?er3系统既然提倡「大统合全一」,当然也有关于超心理学,即关于超能力的研究。诸如pk、esp、皮肤视觉、空中飘浮跟隔空取物(teleportation),关于这些既无法解释,亦无法观测的能力,我参加er计划时也多次看过相关论文,实际上也见过自称拥有超能力的人(不过最后发现那个人是冒牌货)。 而经过这些经验,我所导出的结论就是「终究满布疑云」,那些论文就像对「没有解答的事物」恣意加上自己的解释。 换言之就是drylove,论文里盈溢着冒牌科学家们干润的爱,固然有其趣味,但也只是有趣而已。若要用来说服他人,少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的价值观太狭隘吧?」 「你没有隐私权的概念吗?」 「没办法啊!会看到的东西就是会看到,会听见的声音就是会听见。而且你想逃也逃不掉喔,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照样感同身受。」 「那样的话,真姬就是有千里眼跟千里耳的能力咯~~」玖渚说:「人家也有很多超能力者的朋友,但好象是第一次遇见有那么多能力的人呢。多功能!多功能!好棒耶~~~」 即便是此刻,可能连自己的过去、未来和内心都被对方洞悉,玖渚却仍旧一派悠闲,莫非玖渚根本没有任何不愿被别人察觉的秘密? 「老实说,我还比较想拥有念力不像现在全部偏向esp唷!隔空取物不是很方便吗?」 念力~~又称为pk,在学问上跟esp分属完全不同领域的能力。现今的超心理学主流认为,倘若排除pk的存在,仅限定于eps的话,超能力是可以验证的。 因为pk是属于非人类的能力,但esp却只是实际感觉延伸上的一种概念。 「esp大概也只能用来占占卜是没什么用的能力哪。」真姬小姐叹道。 如果要还用在实际生活,esp确实只能用来占卜,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抱持怀疑态度。 「真姬小姐能够证明自己拥有超能力吗?」 「我觉得根本没有证明的必要就像你,要怎么向别人说明『我就是我』呢?给别人看驾照吗?假如我有超能力证照,你就会相信吗?反正怎样都无关紧要,不管是真的、假的,还是煮的,什么都不会改变。就像我,即使知道所有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吗?」 「你的疑心病还真重耶是了!那我再帮你卜一卦吧?」真姬小姐突然如此提议,微笑地看着我。 不妙!这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第一天给我巧妙地避开了好!就这么办吧。而且机会难得,我可是很少帮别人免费占卜的喔。」 「不用麻烦了。」 「回绝得真快啊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呵呵呵,我师父教我要『勇于尝试别人讨厌的事』,就这么办吧。」 「根据个人拙见,那句话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个大说谎家。」真姬小姐不理我,开始下达神谕。「不喜欢表露情感,可是又不善于控制情绪,所以经常做出后悔的事。虽然经常遵从他人意见,但其实主体性相当强。面对困难时拔腿就跑,但脑筋并不差。嗯~~所以你才不喜欢跟别人竞争吧?」 「那只是照本宣科吧?」我试着抵抗。「那种事情,爱怎么说都可以,套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 「是吗?或许是吧。既然如此,我来说说你跟玖渚的事吧?换言之,就是恋爱占卜你跟玖渚都是需要朋友的人。不过,为什么偏偏你们两个会黏在一起?理由就是哎呀呀,这小子相当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为非常、非常羡慕玖渚。你非常羡慕可以随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幸福的玖渚;明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却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着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啊,就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也无所谓啊。」 「真的吗?」玖渚不可思议地歪着脖子看我。 不管那是真的,或者不是真的,我也不认为那种事情可以当着玖渚的面讲。我摇摇头回答:「不是。」 「真姬小姐,你似乎是误会了,我的人格并没有那么复杂,结构其实非常单纯。」 「天晓得或许是,或许不是。」 「喂!真姬。」玖渚移到真姬小姐旁边。「那人家为什么会跟阿伊黏在一起呢?」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解读玖渚的内心跟过去。」 真姬小姐缓缓地耸肩。 「偶尔会遇上你这种人,也许是八字的问题吧这种人周围的气息也会变得暧昧不清,有一点伤脑筋。就像到了昏暗处,内心有些不安,然后就会情绪不佳。」 所以才找我的碴吗?真差劲。 「姬菜小姐,利用这个机会,我也来问个问题吧可以看透未来跟人心,究竟是什么感觉?」 深夜先生说道。 「这个问题只是基于个人的好奇。」 「嗯~~这就像在问蜘蛛用复眼看到的景色是什么模样呢。假如要试着说明,对了!就跟看电视一样,感觉就像房间里塞满了电视,而我的手上没有遥控器。既不能关掉电视,也没有其它事好做,所以只能看着萤光幕。就像比普通人多了好几个大脑,这样听得懂吗?」 鬼才听得懂! 「那么,虽然话题被那里的某个呆子扯远了。玖渚啊,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来这座岛呢?」 「所以就说心血来潮咩。」 「不对喔,尽管我无法解读你的内心,不过至少还晓得不是那样。」 「唔咿~~」玖渚用很奇怪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她好象有一点为难。虽然对真姬小姐的质问方式不以为然,但那也是我所在意的事情。玖渚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才想来鸦濡羽岛呢?明明是无与伦比的终极自闭。 「既然这样,我就说了。」终于,玖渚一边用舌头翻滚着起司块,一边说道:「人家对这座岛以前发生的事件感兴趣唷。」 很可惜,我没有机会问玖渚那句台词的下文。 「事件?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意欲如此提问,可是差一点就咬到舌头,因此最后无法开口。即使奇迹性地说完,不但玖渚听不见,其它人也不可能听见,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吧。因为被更大的声音掩没。是摇晃。 我立刻醒悟那是地震。 「呜哇!」惊叫出声的人是深夜先生。 基于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沉着以对的女仆职业性质,光小姐马上对众人下达指令,「请各位镇定!」但那实在没有什么效果。 真姬小姐彷佛事前就预测出会发生地震,从容自在地将浑身重量压在沙发上。 我想起中学一年级,仍在日本时所学到的地震知识小摇晃之后,应该会有大摇晃。至于哪个是s波?哪个是p波?哪个是垂直震动?哪个是水平震动?我的脑筋转速已经追不上了,但那些都无关紧要。 总之在小摇晃之后,立即出现激烈数倍的强烈震动。身旁的玖渚一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呆滞表惰,我急忙将她推向沙发,用身子护住她。枝型吊灯就在玖渚的正上方,万一掉下来的话,娇小的玖渚铁定完蛋。我如此考虑后才有此行动。 但那种担心似乎是杞人忧天,摇晃一下子就停了。然而 ,「一下子」本身乃是一种绝对性的时间,那段时间对于感觉「只比把手放在火炉上好一点」的我来说,地震彷佛持续了五分钟之久。 实际上的摇晃时间应该不到十秒钟吧。 「——结束了?」我压着玖渚问道。 「结束了喔。」回答的人是真姬小姐。 既然预言家这么说,应该可以信任吧。「呜~~~」脸埋在沙发里的玖渚好象很痛苦,我于是抬起身子。 「地震吗相当大哪。震度有多强呢?」深夜先生一面四下环顾,一面说道。茶几上的杯子和保特瓶东倒西杯,光小姐反射性地整理起来。 「对不起,光小姐,借个电话,我有点担心佳奈美。」 深夜先生指着内线电话,光小姐点头同意。深夜先生走向橱柜旁边的白色话机。 「光小姐,有没有收音机之类的?震度那些信息小友,可以用网络查吗?」 「应该会有快报呃,从都道府县来说,这里是京都吧?不是吗?」 「这座岛的震度是三或四,因为位置微妙,所以没办法限定。震央在舞鹤附近,那里的震度是五。」真姬小姐理所当然地说:「市中心应该没有灾情喔。」 「你怎么知道?」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不过就一介正常人的反应,还是试着问问看。真姬小姐先「哎呀哎呀」一声,接着答道:「那还用说?就是知道嘛。你脑筋虽好,却没有理解力,也没有记忆力,哎哟?那不就等于脑筋差吗?总之,用成语形容的话,就是『洞若观火』啦!伊吹小姐跟其它人应该都没有受伤。」 「啊啊,千里眼跟千里耳啊」 既然如此,距离就不是问题了。既可以跨越海洋看对岸的电视,同时只要先预测出哪个位置有电视就成了;换言之就是esp的复合技巧。 不过就如今的状况来看,纵使真姬小姐信口开河,我也没有办法确认。因为真姬小姐说的内容,都是可以在事后强加解释的范畴。 但这幢宅第没有发生重大灾情应该是真的吧,目前能够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深夜先生打完电话,折回来说:「佳奈美没事。」 「她在画室。说什么柜子上的油漆罐倒了还是洒了,有点麻烦,不过佳奈美本身没有受伤。」 「你不去看看她吗?」 深夜先生毕竟是看护,即便不是,也应该会担心双腿不便的佳奈美小姐吧?「不去也没关系。」深夜先生两手一摊。 「我想她也不希望我去。」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她叫我别去。」深夜自嘲苦笑。「佳奈美那家伙好象正在工作。你知道的嘛,就是在画你的尚像,她说要画成一幅旷世名作,叫我别去打扰她。」 「就算是伊吹小姐,倘若模特儿不好,再高深的技巧也难化腐朽为」 「喂!你该不会是真的很讨厌我吧?」 「嗯!」真姬小姐很认真地点头。 哎呀呀 唉,也罢,反正我的人生也不过尔尔。 我转向光小姐。 「这座岛经常发生地震吗?」 「倒也称不上频繁不过深夜先生也经历好几次了,是吧?」 「嗯,可是这次特别强烈。」 「家具不知道有没有倾倒?我有一点担心。」 「搬家具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那怎么好意思。我们明天会按照玲小姐的指示处理,请放心。」 光小姐嫣然一笑。倘使有这种妈妈的话,小孩子想必也会健全成长吧。假如不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遇,我说不定会真的爱上她我不由得这么想,但也是因为理解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才会如此作想。 「唔咿咿,好久没遇上地震了。」玖渚终于从沙发上爬起,一边玩弄着蓝发,一边嘟哝。「嗯~~人家房里的计算机宝宝们没事吗?应该没事吧。震央在舞鹤的话,家里应该也没事吧。说起来,大地震还真令人怀念哩~~阿伊是那个嘛?那时已经在休斯敦了嘛?」 「嗯,是啊。」 好象在那边的小房间里看过新闻,又好象没有。 「人家那时可惨了耶;因为那时还是神户人,计算机类几乎都瞬间当机呦,害人家吓了一跳。」 那种程度的地震也只有「吓了一跳」而已吗? 「你不是担心房里的计算机吗?吃那么多起司也满足了吧,差不多该回房咯。」 我分析此刻是个好时机,便起身离开客厅。如果再跟真姬小姐纠缠下去,我也没有自信能够继续保持冷静。这种时候就是人们所谓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吧? 真姬小姐彷佛在说「我早已看穿你的老套技俩」,不怀好意的视线戳得我背脊生疼。我倾注所有心力无视那道目光,拉着玖渚的手臂返回房间。 玖渚房间里的三台计算机(错了!是两台计算机加一台工作站)因为仔细地跟整个架子固定住,所以完全没有受损。 「哈~~」玖渚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 「今天早点睡吧,吃饱饱就想睡觉了。阿伊,帮人家解开头发~~~」 「这种事可以自己弄吧?」 「解头发很难自己弄嘛!人家身体很硬。也不是不行,可是身体会痛唷,有一次还因此骨折呢。」 「好啦好啦你这丫头还真可爱。」 我从辫子上取下发圈,接着帮她梳理头发。「嘻嘻嘻~~」玖渚友发出色咪咪的笑声。等我梳好头,她就直接朝被窝扑去。一股脑儿倒进白色的弹簧垫,舒畅无比地滚来滚去。 「把大衣脱掉!我不是说过好多好多好多次了,你那样子不热吗?喂!」 「这是充满回忆的大衣,不行唷。」 「喔回忆啊。」 是怎样的回忆呢?连那个esp系占卜师——姬菜真姬都宣告无法解读玖渚友的内心与过去是「集团」时代的回忆吗? 「话说回来,虽然不像佳奈美跟赤音那么明显,不过阿伊跟真姬的感情也很差耶!」 「不是感情差,是她在找我麻烦。」我一边想佳奈美小姐也说过类似的言论,一边说道:「就我个人而言,并不觉得真姬小姐很讨厌。」 「人家想也是呀。阿伊对别人不会有讨厌或憎恨这种积极的情绪,就算有,也顶多是『郁闷』这一类吧?」 「喔?你倒是形容得很有趣。」 「开玩笑的咩!」玖渚仍然色咪咪地笑着。「可是啊,阿伊其实也没有真正喜欢或者爱上谁的经验吧?」 「没有哪。」 「人家就是最喜欢阿伊这一点唷。」 她似笑非笑。 「」 不对劲!玖渚现在分明是在跟我调笑,莫非误把红酒当作姜汁汽水喝了?不过我没看过玖渚吗酒,所以也不知道她唱酒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了,小友。」 「啥咪碗糕?」 「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吗?」 「嗯~~就算真的有,人家也一点儿都不担心呀。」玖渚满脸笑意地说:「虽然人家不会想拥有,可是有梦最美咯~~~圣诞老公公也是有比没有好嘛,跟那是一样的呦。」 「你还真乐观」 就算有,也一点都不担心吗? 嗯的确,或许正如她所言。那种东西有也好,没有也罢,基本上跟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关系,今天只不过是个例外罢了。 因为在这座岛上 因为在这座岛上。 「我也要回房休息了,明天见。既然你现在就要睡了,我早上会来叫你起床,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喂~~阿伊!」 我正准备离开时,仰躺在床上的玖渚忽然叫住我。 「我们来『嘿咻』嘛~~」 她一面招手,一面说出那种台词。 我愣了一秒钟,回答:「不要。」 「怪~~人!没出息;胆小鬼!懦夫!懦夫~~」 「是是是。」我关上门,走下楼梯,朝自己那间仓库走去。心想祈祷着别在走廊上遇见真姬小姐,幸好也没有遇见,也许真姬小姐今晚打算跟深夜先生聊到天亮。 在房间前面,才发现这扇斗有附锁。因为这里本来是仓库,倒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总不由得会想,万一睡觉的时候被锁在里面,那就出不来了。况且仓库里的窗户高到用椅子也构不着,如此一来,就真的形同监狱。不过,把我关起来也不会为谁带来利益,那应该是无谓的操心吧。 走进房间,钻入被窝,我一面看着天花板,一面想着事情。 「」 想的事情当然是刚才真姬对我的批评 哎呀呀,这小子相当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为非常、非常羡慕玖渚。你非常羡慕可以随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幸褔的玖渚;明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却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着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啊,就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也无所谓啊。 「唉」 妈的! 「真的被她说中了」 七愚人赤音小姐认为我跟玖渚的关系是「共存」,但真要说起来,真姬小姐的见解比较接近真实。 玖渚对我而言或许正是我最想变成的目标。 不!不是那样!虽然不是那样,玖渚对我而言,所以说 所以说? 「所以说是怎样啦」 不选神户,却故意选择京都的大学,是因为玖渚搬到了京都。就连从休斯敦回日本,也无法否认她是其中一个理由。 可是,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正如玖渚所言,我没有讨厌或憎恨这种积极的情绪。即使有人来找我麻烦,那也只像是淋了一场雨,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算真姬小姐再讨厌我,就算佳奈美小姐再如何恶言相向,我也不会对她们产生任何感情。 因此忍不住要想~~我真的是人类吗? 完全不了解别人的心情。 倘若真的存在倘若真姬小姐所使用的超能力真的存在,或许我很想拥有。 「不不需要吧。」 我推翻先前的想法。 别人的心情,知道多少就有多少郁闷。潘多拉的盒子整个打开的生活,我是敬谢不敏,我可没有足以忍受那种生活的强壮神经。 「纯属戏言啊,晬」 旅行最是磨人。老是想一些无谓的事情,尽管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无谓的 总之,很可能会毁掉自己,净去想一些危险的事情。 还有四天,倒也不是无法忍耐 我并不讨厌忍耐,至少已经习惯了。 辛苦,还有痛楚,那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话虽如此毕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哪。」 真是的!真想早点回到大海对岸的正常生活,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进入梦乡。然而,我第二天早上发现了一件事 这三天已经算是非常平静的正常生活。 第四天(1) 斩首之一 人物:伊吹佳奈美逆木深夜—— 人上有人,唯高处不胜寒。 那是非常凄惨的光景。 如果硬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对了!就是葛鲁伯特?诺贝特的那幅「河」。那种令人作呕的大理石色河川,就描绘在佳奈美小姐的画室靠门口半侧。 应该是昨天地震时掉落的油漆吧,油漆罐散乱各处,就连铁管搭成的简易柜子也倾倒在地。地震把柜子震倒,连带堆放的油漆罐滚落,颜料泼洒一地,结果就是这条「河」。那并不难想象,事实也多半就如推测。 然而!尽管那已是非常异样的光景问题却在那条河的对岸的景象,既无法想象,也不可能推测,根本就不是「地震造成」所能解释,世界上没有任何地震可以造成那种结果。 颈部以上消失的人类身体伏倒在地。 没有头的尸体。被斩首的尸体。 如何表现端看个人,那都是同一件事。 「」 那个欠缺头部的身体,穿着跟昨天佳奈美小姐一模一样的小礼服。看起来很高级的小礼服,佳奈美小姐曾对我咆哮穿着它画画也绝不会弄脏的小礼服,如今却被流出的血液染成红黑色,已经不能再穿了。 而且连应该穿它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倘若要更正确地表现应该要穿它的人,已经死了。 「这太残忍了。」 我忍不住低语。其实没有必要特别说出口,但我真的忍不住低语。 稀释剂的臭味。 距离佳奈美小姐的身体倒地处不远,有一个朝着反方向的轮椅和一张画布。距离有点远所以看不清楚,但画布上画的人似乎是我。 「」 那真是了不起的成品。即使在这种距离,即使在隔了一条河的这种距离下,也能够了解。不是头脑,而是整个身体为之惊异。就某种意义而言,那幅画比无头尸更加震憾。 我想起佳奈美小姐昨天说过的台词。挑选鉴赏者的作品,我不曾称之为艺术,原来如此现在这幅就无可挑剔了。 伊吹佳奈美的的确确是个天才。连我都为之战栗的天才。 因此也更为惋惜。对事物感到惋惜,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但我是真的觉得很可惜。 对佳奈美小姐的死。 对伊吹佳奈美的死。 「为什么」 是的,伊吹佳奈美死了。 这世界上有谁被人砍下头以后还能够活着呢?纵使是拉斯普廷,倘若脑袋被砍也难逃一死吧,更何况佳奈美小姐在肉体上只不过是普通的人类。 「总之一直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因为没有人开口,所以我便说了。一看玖渚,她正嘟着下唇,一副惊讶、不可思谋的神情看着佳奈美小姐的尸体。是有什么想不远的事吗?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那种事的时候。假如要对玖渚的一举一动寻找理由,那我的人生就结束了, 正要向前踏一步的时候,玖渚拉住我的手臂。 「阿伊,等一下。」 「什么?怎么了?」 「油漆还没干呢。」 「咦?啊啊,是啊」 我蹲下身用指尖确认,确实如她所言,中指染成了大理石色。 「可是现在也顾不了这些。」 眼前有一具无头尸,鞋子弄脏真的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人家就叫你等一下嘛。」 玖渚说完,我正想她要做什么,她竟然脱下身上那件黑大衣,咻一声扔向油漆河的正中央,就像在河里摆了一块踏脚石。 「那不是充满回忆的大衣吗?」 「此一时彼一时呀。」 对于玖渚如此爽快放弃自己的「重要回忆」,我尽管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确实如她所言,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更何况覆水难收。无可奈何之下,我先一跃降落在大衣附近,再一跃抵达对岸。 「唔」 喉咙颤抖。 近距离看无头尸这种事,也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我脱下上衣,用它盖住佳奈美小姐的上半身。 朝门口——众人的方向缓缓摇头。大家当然早已心知肚明。 「各位。」伊梨亚小姐终于开口。「可以到餐厅集合吗?关于今后的事情,好象有必要商讨一下。」 然后,伊梨亚小姐开始朝走廊走去,玲小姐、彩小姐、光小姐、明子小姐四位女仆们也赶忙跟在她后头,其它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佳奈美小姐的画室。 最后只剩下我、玖渚和深夜先生。一脸苍白的深夜先生呆滞地盯着佳奈美小姐「深夜先生。」我踩着大衣回到门边。「我们走吧,在这里也是」 「没有意义」这四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 「啊啊嗯,说得也是。」 他心不在焉。深夜先生虽然回话表示同意,但果然还是没有动。彷佛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又像大脑拒绝去理解,深夜先生一直站在原地。 我了解他的心情。 换成了我,倘若玖渚遭此变故,我也会跟眼下的深夜先生一样吧。不,可能比他更惨,整个人丧失理智,最后还可能会放声大哭。对于真姬小姐曰「抹煞感情生存」的我而言,那是无法想象的情况,但应该会是那样吧。 就那种意义来看,此刻的深夜先生很了不起。 虽然面色苍白,却仍临危不乱,跟我的对话也算成立。尽管很勉强,真的非常勉强,依旧保有理性。 相较于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我,差别就在那里。 深夜先生是大人。 深夜先生跟佳奈美小姐是什么关系?单纯的看护?看护以上?看护以下?我无从得知。 话虽如此昨夜那双寂寞的眼眸。 一旦看见此刻的深夜先生,总觉得可以理解。 「我们先走吧,阿伊。」 玖渚这次为了移动而拉住我的手臂。 「是啊。」 如此这般,平静的小岛生活宣告落幕。 同时,下一场的幕就此揭开。 2 第四天早上,开始得非常、非常、非常普通。 我跟平日一样醒来。抵达玖渚的房间时,那丫头已经起床,正对着计算机,好象在收电子邮件。连一声早安也没有,玖渚就说:「帮人家绑头发。」我于是帮她在头部上方绑了两束辫子,换言之就是牛角辫,我想这种发型她自己应该也能够解开吧。 「人家今天想要吃早餐哩。」玖渚如此说,所以我们前往餐厅。中途往客厅一看,真姬小姐跟深夜先生依然面对面喝着红酒,看来两人是彻夜喝到天明。别做那种不顾年纪的荒唐事!尽管我心里这么想,不过当然没有真的说出口。 礼貌性地邀请两人共进早餐,他们均表示同意,四人朝餐厅走去。结果餐厅里除了赤音小姐以外,伊梨亚小姐也难得出现。 「哎哟,真难得。」伊梨亚小姐也说:「一大早大家就聚在一起总觉得是命中注定呢。机会难得,干脆把其它人也叫来吧?偶尔大家一起吃早餐也不错。」 伊梨亚小姐说完,唤住附近的彩小姐,请她去找应该在厨房的弥生小姐和其它女仆 「那么,我去叫佳奈美那家伙。」深夜先生说:「工作照理也该结束了,啊啊,或许是在睡觉反正那家伙也没有下床气,平常脾气倒是挺大的。」 他说完,自己也忍俊不禁。「好好期待你的画吧。」深夜先生看着我说,然后便离开餐厅。 接下来就是我和玖渚来岛迄今,第一次跟所有人共进早餐的场面——然而那终究没有实现。 返回餐厅的深夜 先生,带来了佳奈美小姐的死讯。 「佳奈美被杀了。」 深夜先生用了那种说法。仔细一想,那般明确显示这种结果的尸体应该很少。不管怎么说,脖子以上都不见了,不可能是病死,也不可能是意外身亡,更不可能是自杀。 然而 即使如此 杀人事件。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杀人事件 「我是啊,晚餐以后就一直跟玖渚在一起。借用玖渚房里的浴室,后来玖渚说她肚子饿,所以就去客厅。途中应该有遇到彩小姐我们有遇到你嘛?是的。客厅里有光小姐、真姬小姐和深夜先生然后地震!有发生地震嘛?地震发生以前都待在客厅,之后送玖渚回房,然后我就睡了。早上六点起床,之后都跟玖渚在一起。」在众人的视线穿刺下,我竭力维持平静答道。 不在场证明调查 「好!就从你开始。」虽然不知为何要从我开始,但既然宅第主人伊梨亚小姐如此下令,我也只得照办。看来对伊梨亚小姐而言,我似乎是最大嫌疑犯。 餐厅——一边吃着有点凉掉的早餐。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刚目睹那种无头尸,大家都不太有食欲。就连我也是如此,可是弥生小姐的料理太美味了,所以也没办法一口都不吃。 圆桌——伊梨亚小姐、玲小姐、彩小姐、光小姐、明子小姐、赤音小姐、真姬小姐、弥生小姐、深夜先生、玖渚友和我,大家都坐在固定的位置。然而,就只有五点钟的位置——佳奈美小姐的位子是空的。而且,再也无法填满。 伊梨亚小姐听完我的说词,先是微微侧头,然后望向坐在一点钟的女仆问道:「光,那是真的吗?」 「是的。」光小姐点头。「的确到地震发生为止呃,是一点钟吗?是一点钟嘛。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都在聊天,这件事我可以作证。」 「可是,中途都没有人离开一下吗?」 「没有。」光小姐略显不安地点头。「我记得是如此,但如果问我有几成把握,我也没办法保证。」 「没有喔。」玖渚帮光小姐说明。「人家的记忆力是完美的,所以不会有错呦,没有人中途离开客厅哩。」 「原来如此。」伊梨亚小姐闭上眼睛。 「那么,关于地震发生以前的不在场证明,你、玖渚小姐、逆木先生、姬菜小姐以及光可以相互作证咯。地震以后又是如何?」 「我一个人在睡觉,所以没有不在场证明。」 「谢谢接下来,首先应该由我来说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吧?我昨晚跟玲、佐代野小姐三人在我的房间谈话。因为昨天的晚餐特别可口,想问佐代野小姐是如何调理。没错吧,佐代野小姐?」 不知是否因为突然被点名,弥生小姐略显吃惊,但旋即点头说:「是的。」 玲小姐做了一个微微耸肩的动作,但终究没有说话。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仔细一想,她还真是冷静的人。明子小姐固然是极端沉默,不过玲小姐似乎比想象更为沉默寡言,不晓得是忠于职守?或者天生性格使然? 「地震发生后我就乘机回房去了。」弥生小姐回想般地呐呐说道。 「正是。」伊梨亚小姐点头。「我跟玲后来继续讨论到早上,因为玖渚小姐快离开了,想说举办一点有趣的活动就是欢送会,算是本岛的惯例。结果错过睡觉的时间,才决定直接来吃早餐」 换句话说,伊梨亚小姐和玲小姐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弥生小姐的不在场证明跟我和玖渚一样,只到地震发生以前。 「深夜先生和我的不在场证明目前也算完美吧。」真姬小姐说:「地震发生以前,玖渚等人可以作证,至于地震以后,我和深夜先生也可以相互作证酒精真是太棒了!」 醉鬼的证词究竟能相信几分?我的想法似乎被真姬小姐识破,她瞪了我一眼,但是没有对我说什么,转头征求深夜先生的同意。「对吧?」 「啊啊是,没错。」深夜先生神情恍惚地点头。 「嗯光?你在地震以后做了什么?」 「我回房了。房间里有彩跟明子之后就睡了,早上五点起来开始工作」 「彩跟明子呢?彩,你说。」 「因为我们在晚餐后就没有工作」彩子用手抚着脸颊,一边回想,一边答道:「我跟明子一直在房间,地震发生以后没多久光也回来,所以就睡觉了。」 「你们三人住同一个房间吗?」 这个问题是我问的,彩小姐似乎压根儿没想到我会插口,讶异地看了我一眼。 「是的,我们三个人是住同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 纯粹好奇而己,我低下头。即便很想再问是不是睡同一张被梅,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喔 这么说来,彩小姐跟明子小姐在地震以前也有不在场证明。地震以后因为睡着了,所以无法替对方作证。 明子小姐只有对彩小姐的意见轻轻领首,依然不发一语。她似乎是在不着痕迹地表达意见,但实在很难理解。 「看来事情变得相当棘手」 伊梨亚小姐目光转向最后一位园山赤音小姐 「你呢?」 终于问了。 「昨晚做了什么?」 彷佛在观察事态发展,一直双手交叉胸前,默不作声的赤音小姐索然无味地哼道:「嗯」只睁开一只眼睛。 「从刚才各位的谈话中都未出现我的名字来推测,答案已经非常明显是的,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 赤音小姐愈发理直气壮地说:「晚餐结束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打计算机,进行模型化的工作详细内容就略过不提。登入纪录应该还留着,只要调查一下就可以证明,不过那种纪录可以造假,也称不上不在场证明吧。」 「我对计算机方面不太熟,玖渚,你说呢?」 「咦?」玖渚猛然抬头(这种时候竟然还恍神!这丫头),接着回答伊梨亚小姐的问题。「唔如果是有一定程度的人,要窜改登入纪录也很简单,不知道赤音小姐对计算机熟到什么程度呢?」 赤音小姐也忍不住苦笑。 「我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吧?」 「啊!有道理。」玖渚大点其头。「唔是啊,而且如果使用软件,外行人也可以窜改登入纪录呀,那也不是很难软件到处都可以下载呢。」 「有办法查出登入纪录被人改过吗?」这个问题是我问的。 「有是有,可是也有隐藏窜改纪录的方法唷,基本上计算机就是什么都有可能。想要用那个当不在场证明,人家觉得有一点困难哩。」 玖渚友以「集团」首领的身分,受邀到这座岛上的玖渚友。倘若不是其它人,而是这位玖渚友如此表示,那就不可能会错。如此一来,赤音小姐就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了。 「哎呀呀。」赤音小姐叫道:「可是,我还是得为自己抗辩一下,毕竟自己的清白还是挺宝贵的我先声明,我可不是犯人。我的确很不喜欢画家,可是我也不觉得他们有值得我杀的价值。他们活着也是形同死人,没有必要由我下手,因此我先说我完全跟此事没有『芥蒂』。」 她应该是把没有「瓜葛」讲错了,但赤音小姐的态度里没有虚张声势,也没有半分勉强,实在不像是在演戏。 「嗯那个各位,请等一下,先让我在脑中整理整理。」 「抱歉,在那之前请等一下。」尽管对话变得有点诡异(在『等一下』之前又要再『等一下』),但我对伊梨亚小姐说道:「那个伊梨亚小姐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 「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当然这里是你的岛,这里是你的宅第,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随便发言毕竟我根本不是这里的客人。不过,我还是想请教一下。伊梨亚小姐,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推理。」 伊梨亚小姐温柔一笑,接着又说:「只要看画室就知道了吧?」 「伊吹小姐是被某人杀死的,而且这个某人就是指在这里的某人吧?你说得没错,这里是我的岛,我的房子。我所邀请的客人在这里被杀,而杀人犯就在我们之中喔!我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伊梨亚微笑环顾众人。 确实如伊梨亚小姐所言,这里是沧海孤岛——沧海孤岛,无人岛,密闭空间。鸦濡羽岛。 有十二个人,其中一个人被杀,犯人一定就在剩下的十一个人里面。那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简单明暸的减法。然而~~ 「不过又有人死了吗?」伊梨亚喂叹。 咦? 又有?她刚才是说又有吗? 「而且还是无头尸莫非这座岛被诅咒了?姬菜小姐,你可以帮忙占卜看看这方面的事吗?」 「被诅咒的是伊梨亚小姐!」真姬小姐立刻回答。「岛只是岛,倘若有谁被诅咒,就一定是伊梨亚小姐。」 那是一个足以令人不快的台词,但伊梨亚小姐却只是似笑非笑地说:「或许是吧」 啊啊,原来如此真姬小姐的态度和语气恶劣如斯,却可以跟除了我以外的人相处融洽,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原来如此,因为这座岛上的人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言论。 「嗯不过,这次的事件非常单纯。」伊梨亚小姐说:「或许根本用不着推理,你们也是这么认为吧?因为事件的发生时间已经被限定了。」 「是吗?」 「是啊,你也看见了呀?油漆因为地震洒了一地,伊吹小姐的尸体就在对面。你觉得那条油漆河有多宽?」 因为无人响应,我便答道「乍看下,三公尺左右吧。」 「对虽然不是很宽,但一般人是跳不过去的。因此,可以断言事件必然是发生在地震以前。」 地震把柜子震倒,造就了那条大理石色河川。那代表着什么?地震比想象中来得大?然而,并不仅只于此。 那条河那条河真正代表的意义是 「请等一下。」赤音小姐插口,她的表情有些为难。「这样下去,话题好象对我很不利,伊梨亚小姐。因为」 因为——除了赤音小姐以外,所有人在地震以前都有不在场证明。 我一直跟玖渚在一起,光小姐、真姬小姐和深夜先生也是。彩小姐和明子小姐。伊梨亚小姐、玲小姐和弥生小姐。每个人有都别人可以证明自身清白。 伊梨亚小姐说得没错。地震倾倒的油漆所造成的那条大理石色河川,不是一般人可以跳越的距离。倘若要到河川对岸,基本上就一定会踩到油漆,势必留下脚印。 这样一来犯罪时间必然就限定在地震以前,而那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只有赤音小姐。这样下去,话题确实对赤音小姐很不利。赤音小姐轻轻咋嘴 「伊梨亚小姐,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是犯人?」 真的很单刀直入。 「对呀。」伊梨亚小姐也爽快承认。「因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别人呀?」 「」 赤音小姐将视线从伊梨亚小姐身上移开,沉默不语。或许她也想反驳,然而以七愚人的头脑,却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反驳言论。我跟赤音小姐有一点渊源,纵然只是一点点的渊源,也想要帮她说句话,可是连七愚人的她都肠枯思竭,中途退出计划的我又如何想得出来。 一时之间,沉重的空气在十一个人之间流动,最后是玖渚打破了那种气氛。 「那不对唷。」玖渚说道:「那种想法有一点不对唷,伊梨亚。」 「哎哟!为什么呢?」伊梨亚小姐却高兴地反间。「啊啊原来如此。玖渚小姐是想说可能有共犯吗?的确有那种可能这么一来,不在场证明就有问题了,是吗?」 「不是的,就算不考虑共犯,伊梨亚的想法也不对唷。喂!阿伊。」 「咦?」压根儿没想到话题会兜到我身上,我不禁诘异一哼。「不对吗?」 「对呀!阿伊,昨晚发生的事,你跟大家说明一下嘛。」 「昨晚是指什么啊?」 「」玖渚目瞪口呆,那是很难得的事情。「」 「没办法嘛!我跟你不同,记忆力不好。」 「真受不了真的不记得吗?那阿伊就不是记忆力不好,而是根本没有记忆力耶。那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人不可能会忘记吧?地震以后啊,深夜不是有跟佳奈美联络?」 「啊。」「啊」「啊!」 光小姐和深夜先生也恍然大悟地抬起头。 正是如此。深夜先生在地震以后打电话给佳奈美小姐,确认过佳奈美小姐平安无事,确认她毫无异状。 原来如此。正如玖渚所言,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这么一来怎么回事?那样的话,事情究竟是怎么样? 「换句话说,佳奈美是在地震以后被杀的喔!」 「请等一下。」伊梨亚小姐有些慌乱地将手伸向玖渚。「可是,油漆河」 「所以呀,伊梨亚,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玖渚停顿一会儿才又说道:「那间画室是密室状态。」 一瞬间,众人面面相观。 要跳过那条油漆河,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宽度大约三公尺,假如是疾行跳远,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然而房间里没有助跑的空间。那么一来,当然就如伊梨亚小姐所言,犯案时间就被限定在地震以前,但那却被深夜先生否定了。地震以后,佳奈美小姐既没有被杀,更没有被斩首 「逆木先生。」伊梨亚小姐问深夜先生。「你确定那是伊吹小姐吗?」 面色苍白的深夜先生有些疑惑,但终于点点头。 「嗯那绝对是佳奈美,不可能会错。她说她正在工作油漆倒了很麻烦等等,她是那么说的。所以我只能说,佳奈美小姐在地震以后还活着。」 「我也有听见逆木先生在打电话。」光小姐对自己的主子伊梨亚小姐说:「他跟我说想要借电话所以伊吹小姐那时应该还活着。」 「对!那个时候『还』活着哪」 深夜先生自虐地说完,双手抱头。 「那个时候,要是我没有坐下,直接去画室的话混帐!我怎么那么蠢真是笨到极点」 「」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到头来,真正可怕的不是地震,也不是打雷,更不是火灾,只不过如此,只不过如此而已吧。 后悔这种行为似乎可以让人心里好过一点。凡事只要先后悔,便可以逃离眼前的问题,将错误全部赖给过去的自己。正因为如此,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自责。 唯有利用后悔的行为,自己才能保持正确。 深夜先生的想法也并非罪大恶极,人类这种生物的思考回路本来就是如此。罪大恶极的,或许是只能如此看待人类心思变化的我吧。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很奇怪。」赤音小姐抚着下头说道:「由深夜先生、光小姐和玖渚小姐的证词来看,犯案时间只能限定在地震以后。可是地震以后有油漆造成的河,因此没有人可以杀她。那么」 「就是那样呀,赤音。」玖渚厥起樱唇说道。那是开始对事情产生一点点兴趣时的玖渚友。「这是非常奇怪的事件唷!」 「密室就是这个意思吗」伊梨亚小姐同意似的点头。「嗯,那个油漆,记得 好象还没有干既然如此,要越过那条河进入房间的话,就一定会留下脚印嗯彩!画室的内线电话在哪里?」 「窗户旁边的电话柜。」彩小姐迅速答道。 「嗯」伊梨亚小姐双手抱胸思索。 「玖渚小姐,你既然会提出这种质疑,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吧?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犯人」 「不知道咩。」玖渚不知为何自信十足地笑了。 我当然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窗户怎么样?例如从窗户侵入,有没有那种可能性?」 这是深夜先生的提问,回答者是光小姐。 「是二楼喔!我想不太可能。而且那扇窗户,我记得是从室内上锁」 「那是无法从外侧破坏的锁吗?」 对于我的提问,光小姐简短答道:「应该是。」 原来如此。窗户也不行,门口也不行,地震以前也不行,地震以后也不行。这么一来 万岁! 这样就完全陷入僵局了。众人再度默然然后,视线全部集中在赤音小姐身上 「咦?」赤音小姐有点意外。「什么?我以为我的嫌疑已经洗清啦?」 「应该还没有吧?」伊梨亚小姐说:「不论如何,就物理层面来看,是不可能跳过那条油漆河吧?换句话说,犯案时间还是地震以前。」 「那深夜先生的证词呢?」 「那可能是某种骗术,例如幻听之类的。」 幻听?荒谬!那太荒谬了!所以我说:「我觉得那种思维方式太过牵强。」 可是伊梨亚小姐满不在乎地说:「我不这么觉得。」 「就算不是幻听,也可能是他搞错了。那条河川绝对不可能越过,那么犯案时间在地震以前才是合理性思考吧?这么一来,犯人果然也只有赤音小姐了。」 「伤脑筋哪」赤音小姐真的像是很苦恼地苦笑。「如果可以再让我抗辩一下,我认为彩小姐和明子小姐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可疑。作证者是亲人的话,在法律上是不具效力的喔!」 「我们不是在讨论法律上的问题。」 伊梨亚小姐斩钉截铁地说:「我想也是。」赤音小姐彷佛早预料她会有此反应,只有点点头。 「可是用消去法来决定犯人,我还真是吃不消哪。实在太愚蠢了!而且强迫排除深木先生他们的证词,不能算是合理性思考吧,伊梨亚小姐?那是选择性思考。」 「选择性思考?」 赤音小姐瞥了我一眼,好象在暗示我进行说明。 「就是偏见验证(firmationbias)。」为了不在「前辈」面前出糗,我拚命搜寻研修时的知识。「简单地说,就是只采纳对自己有利的证词和证据,将不利者当作例外性失误不加考虑的一种思考法。在超能力实验中」 我不觉朝真姬小姐的方向望去。 「经常使用。记得是叫drylove吧?只专注于就是那样的证据,而忽视不是那样的证据,将故事编筑成自己容易理解、企望的样子」 「我听不太懂。」 亏我记得如此详细,伊梨亚小姐却不肯听到最后,我不禁有一些怅然。 赤音小姐「唉!」地一声长叹。 「我跟伊吹小姐的确不合」 我想起昨天晚餐,赤音小姐和佳奈美小姐发生的激烈争执,那个心证实在太过强烈。伊梨亚小姐之所以如此怀疑赤音小姐,并非单纯因为不在场证明,也是包括那个理由吧。 当然,伊梨亚小姐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倘若采信深夜先生的证词,就连赤音小姐都无法怀疑。 无法犯案的状态,嫌疑犯零人。被害者一人,嫌疑犯零人,不可能有那种状况。 因此,为了打破这个状况 「果然逆木先生的证词还是很奇怪。」伊梨亚小姐一边偷瞥深夜先生的脸,一边说:「就算没有说谎,也可能是误会、作梦或其它原因吧?」 「可是我有听到他在打电话。」 光小姐说完,伊梨亚小姐摇摇头。 「你和玖渚小姐他们并没有听见伊吹小姐的声音吧?只有逆木先生直接听见伊吹小姐的声音,所以」 「可是我」深夜先生出声抗议,但终究找不出反驳的确切证据,旋即垂首不语。「」 「嗯,那样就只能怀疑我了。或许从那个角度来看,那种想法也可以成立。」 赤音小姐宛如在诉说他人之事,看起来仍旧不像是虚张声势,亦不像在演戏。er3系统的七愚人园山赤音,她彷佛在说,这种程度的战斗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是终究没有任何证据。伊梨亚小姐,即便你是这座岛的主人,这幢宅第的主人,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拿我当犯人看吧?不讨论法律上的问题也无妨,可是我们也不是在讨论迂腐的推理小说吧?用称不上算式的单纯消去法和选择性思考就断定我是犯人,你没有那种权利吧?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做那种事。」 「话虽如此,园山小姐,你也无法证明自己不是犯人呀?」 「向被怀疑的人要求举证义务,这根本是无理取闹证明不可能证明的事情,终究不能算是证明哪,伊梨亚小姐。只有怀疑的人有举证义务,被怀疑的人是没有的,伊梨亚小姐。」 「那也是法律上的问题。」 「哎呀呀。」赤音小姐摇摇肩膀。 「那么,要怎么办呢,伊梨亚小姐?我是最有力的嫌疑犯,就当作是那样吧,你说了就算。地震以前只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那也算你没错。地震以后谁也没进入那间画室,那也诚如你所言吧。那么质疑逆木先生的证词,说不定也是对的。好啦!所以,你想怎么办呢?」 好啦! 所以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伊梨亚小姐突然为难地看着众人,看来她似乎没想过如何善后,令人傻眼的发展。赤音小姐拨拨前发说道:「看是要把我交给警察还是怎样,你想怎样都无所谓。」 警察把er3七愚人的赤音小姐交给警察? 「我很讨厌警察」伊梨亚小姐更加为难地望着天花板。「该怎么办才好呢」 沉重的空气再度流窜。 我对玖渚耳语。 「喂,小友。」 「什么呀?阿伊。」 「你有没有结束这场魔女审判的方法?」 「有啊。」 「怎么不早说!」 「有是有。」玖渚看着我。「不过那应该是阿伊来说,不是人家。」 「是啊。」 我点点头,然后向伊梨亚小姐举起手。伊梨亚小姐先是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惰,然后点名说道:「好!你说。」上天保佑,假如被她忽视,那真是痛不欲生。 「我有一个提案。」 「是什么?」 「我现在使用的那个房间怎么样?我记得那个房间是从外侧上锁的,就暂时将赤音小姐安置在那里。」 「安置?」赤音小姐诘异地看着我。「喂,那应该叫做监禁吧?」 「跟监禁不太一样,并不是监禁只不过,稍微隔离一下而已伊梨亚小姐,现在我们最怕的就是事情演变成连续杀人。佳奈美小姐被杀了。好!这件事已经完结了,结束了。尽管说法很难听,但那已经结束了。可是,倘若未来有谁被杀就不妙了。既然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最快的方法就是将最大嫌疑犯隔离。假如赤音小姐是犯人,她当然就无法再杀人。假如是其它人使用某种圈套使用某种圈套在地震以后杀死佳奈美小姐,那个人也因此无法轻举妄动。因为他一有动 作,就等于替赤音小姐洗脱嫌疑。」 我在此稍作停顿,观看众人反应。 「简单地说,就是营造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迫使犯人无法为所欲为的状态,包括赤音小姐在内,也包括其它的所有人。其实那些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一旦考虑共犯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意义。密室状态?密室这东西正是为了被人打开而存在的啊!也许是有什么圈套,也许没有,那些都无关紧要,不论如何都无所谓。犯人可能是赤音小姐,也可能是其它人。正如同我可能是犯人,也可能不是。所以,现在营造出势均力敌的状态是最佳选择。」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吗?」 我微感诘异,开口的人竟是弥生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假使要问我的意见,我也赞成你的提案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怀疑园山小姐的证据很薄弱,伊梨亚小姐的想法毕竟太随便了。」 「会吗?」伊梨亚小姐螓首一歪。 弥生小姐依旧继续说:「所以我觉得这个提案很不错。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吧?总不能把园山小姐一直监禁在那么恶劣的环境里吧?」 恶劣的环境?本人还每天在那里睡觉耶。 混帐!这个物欲追求者! 「所以到警察来为止就好了。就算是孤岛,搜查人员也应该一、两天就可以——」 「我不会报警的。」伊梨亚小姐斩钉截铁地阻断我的台词。 啥?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荒诞无稽的话?这个千金小姐! 「因为啊,不是吗?这种情况下报警,一点意义都没有。他们一定会把园山小姐当作犯人,然后事件就结束了。警察什么事都不会做!」 「」 我感到不对劲的,并不是伊梨亚小姐说的那句话本身,而是她的表情。警察什么事都不会做为什么用那么可怕的表情说那种台词? 「可是,也不能如此吧?那样一来,势均力敌的状态就失去意义了。」 「也不尽然。只要在势均力敌的状态下,进行推理就好了吧?只要用确实的证据和理论逼出真凶,不就没事了吗?」 「由伊梨亚小姐来推理吗?」 听过她刚才的「理论」,容我说一句,那还真是非常令人不安。可是,伊梨亚小姐摇摇头。 「当然不是。你忘了吗?我昨天说过了吧?一个星期以后现在只剩六天了,会有一个才华卓越的大师造访本岛。」 就是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伊梨亚小姐看上的——伊梨亚小姐的英雄。 「哀川大师的话,一定可以将这起事件体无完肤地解决。」 体无完肤? 真是惊世骇俗的表现,而且伊梨亚小姐似乎并没有夸大其辞的意思。 「还有六天吗?」一直沉默不语的赤音小姐松开交叉胸前的双手,讥讽似的说:「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反正大概就是这种结果。我虽然不觉得自己可疑,但如果那样可以改变现状,也只好那样办了。伊梨亚小姐,那个叫哀川的人可以信任吧?」 「是的!当然!」 伊梨亚小姐自信满满地点头,态度让人感到她对心目中的英雄有一种绝对极致的信赖。 面对那样的伊梨亚小姐,赤音小姐无奈叹道:「我懂了,就那样办吧。」 3 「那样真的好吗?」 我一边玩弄玖渚的发丝,一边呢喃。她抱怨头顶的发辫太重,心情静不下来,要我帮她重绑。尽管我觉得牛角辫很可爱,但既然本人不喜欢,我也无可奈何。 集合结束后——解散之后,回到玖渚的房间。 「我觉得很好呀!跟人家想的差不多,赤音应该很感激你吧?比起继续那种无谓的争论,那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唷。」 「是吗?」 对于提出监禁提案的我,赤音小姐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感,那让我感到非常郁闷。虽然说那是唯一方法,但总忍不住要想,是否还有其它选择。 「~~~好了。」 「谢咯~~~」 玖渚说完,用四肢着地的姿势爬到计算机架,在背对我的旋转椅坐下。然后打开电源,开始敲打键盘。 「不知该怎么形容,总觉得对赤音小姐做了坏事」 「或许是吧,不过,那也是莫可奈何的呀,阿伊。」 早餐结束后,赤音小姐自行前往我使用的那间仓库。三餐由彩小姐她们送至房间,盥洗和如厕则用内线电话通知彩小姐她们。 赤音小姐只要求给她一盏台灯,看来这六天是打算阅读自己带来的书籍。 六天吗就客观的角度来看,那个房间的环境也不算太差。但是既不能从内侧开锁,窗户的位置也相当高,终究无法脱身。就这层意义而言,果然形同监禁。 六天。若要在监禁中渡过,毕竟是久了一点 「如果伊梨亚小姐愿意报警就不用做那种事了。那个人莫非是想将整起事件一笔抹煞?」 「可是伊梨亚讲得也没错呀。如果报警的话,也只不过是赤音被当作犯人,一切就结束了。就算没有结束,她也已经被怀疑了。阿伊也是想避兔那种情况吧?太不潇洒了咩~~~er3的七愚人竟被当成杀人事件的嫌疑犯。」 「小友对er3很熟吗?」 「只不过认识几个朋友,阿伊应该比较熟唷。」 「即使是七愚人,赤音小姐毕竟没有兔责权」 「可是呀,事情闹大的话,人家就更糟糕了,弥生和真姬也都是有地位的天才,大家都想避免不必要的丑闻吧?当然伊梨亚也是咯。所以选择不报警是很普通的想法。」 「普通吗」 若然,不普通的就是这座岛屿本身吧。然而,尽管如此,从伊梨亚小姐的那种态度来看,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单纯。该怎么说伊梨亚小姐彷佛是因为某种更复杂的原因,所以不愿意报警。 「难道伊梨亚小姐有什么不愿看见警察的隐情」 「不知道,你去问问看呀?」 「她不可能告诉我吧?」 「人家想也是。无所谓吧?只要那个伊梨亚看上的『哀川』一来,事件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只不过忍耐六天嘛。」 「可是啊」 倘若岛主伊梨亚小姐宣布不报警,我也无从违抗。既然已经监禁赤音小姐,至少不会再发生杀人事件,然而 「喂!小友。」 「什么?阿伊。」 「有事想拜托你。」 「没问题咯,是什么?」 「那间密室,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解决?」 「人家也不晓得有没有办法,不过既然是阿伊的请求,那就来想想办法吧。」 对! 这六天没有必要束手旁观。对于说出那种提案的我而言,更有思考这起事件的义务 「对呀!只要我们赶快解决事件,就不用监禁赤音哩;不论赤音不是犯人,或者就是犯人。」 玖渚「嗯」了一声,将椅子转向我。她招招手说:「来呀!来呀!」我乖乖起身走向计算机。 「人家先试着归纳出大家目前的不在场证明咯。」 伊吹佳奈美——被杀 困山赤音——地震前——地震后 玖渚友——地震前o(阿伊,光,真姬,深夜)——地震后 佐代野弥生——地震前o(伊梨亚,玲)——地震后 千贺彩——地震前△(明子)——地震后 千贺光——地震前o(阿伊,友,真姬,深夜)——地震后 千贺明子——地震前△(彩)——地震后 逆木深夜—— 地震前o(阿伊,友,真姬,光)——地震后o(真姬) 班田玲——地震前o(伊梨亚,弥生)——地震后△(伊梨亚) 姬菜真姬——地震前o(阿伊,友,光,深夜)——地震后o(深夜) 赤神伊梨亚——地震前o(玲,弥生)——地震后△(玲) 「大概就是这样吧?」 「圈圈跟叉叉我懂,但三角形是什么?」 「亲人间的证词就如赤音所说那样呀。伊梨亚、小玲、小彩、小光和明子五个人基本上就等于亲人,所以先暂时标记起来咯。不过,真的很那个耶~~说是不在场证明,其实都很乱七八糟呢。」 玖渚卷动屏幕,重新确认表格。 「反正先暂时排除共犯的可能性吧?」我说:「同时采信亲人间的证词。这么一来,绝对没有嫌疑的人就是深夜先生和真姬小姐另外还有玲小姐跟伊梨亚小姐。」 这样就去掉四个人。换句话说,还剩下七个人。 「如果深夜先生的证词没有错,问题就是那间油漆密室但要是他说谎,犯人就只剩赤音小姐。」 「实在想不出深夜要说谎的理由咩~~」 「所以,就算没有说谎,也可能是搞错」 不行!不行!竟然跟伊梨亚小姐说同样的话。 「可是就客观来看,还是赤音小姐最可疑」 「从这个表格来看,也只能那样说呢~~再怎么公平地看,再怎么不公平地看,就只有她没有半点不在场证明呀。唔,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接受监禁提案吧。」 「的确这么说来,小友,你也认为赤音小姐是犯人吗?」 「人家没有那样说喔。就跟赤音说的一样,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光用消去法是不能决定犯人的呦,况且也还没有验过佳奈美的尸体。」 「是吗而且,毕竟是密室啊。」 「假如考虑密室,别说是赤音,根本就没有人能犯案哩。阿伊,你有什么想法?」 「倒也不是没有。」我边想边说:「只要再仔细想一想,就会想到什么吧。小友,你呢?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很多唷!」玖渚说:「只要再仔细想一想,就能拣出结果吧。啊!对了对了,还有啊,阿伊,不管有没有深夜的证词,人家都认为犯案时间是在地震以后喔。」 「呃?为什么?」 「画室不是有阿伊的画像吗?那种画,你觉得地震以前画得完吗?人家是觉得不太可能哩。」 「那是」 我觉得很难说,佳奈美小姐似乎是个画画快手。但万一就像玖渚说的那样,密室的结构就更趋完美,那是我不太乐见的发展。 「其它的话就是无头尸的问题咯,阿伊。」 「嗯。」我点点头。 犯人究竟——先不管是谁,犯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才要砍下佳奈美小姐的首级呢? 「无头尸的话,就有掉包的嫌疑,不过现在应该没有那种可能性。有十二个人,一个人被斩首,剩下十一个人,而十一个人的身分都很明确。」 「唔咿!假如被杀的人是三胞胎女仆,掉包的问题就变得很棘手哩~~既然是佳奈美,暂且不用考虑那个问题。可是假如岛上还有别人,就很难说了。」 「那种事可以不用考虑吧?要是十二个人以外还有第十三个人,甚至是第n人,那么找出嫌疑犯啦!推翻不在场证明啦!这些不就毫无意义吗?虽然不知道六天后的那位名侦探会怎么想,不过我们就先把嫌疑限定在剩下的十一个人吧。」 「说得也是。」玖渚仰头看着天花板。 「如果再考虑共犯跟遥控犯两个可能性,目前确实没有嫌疑的人,也只有人家跟阿伊哩。」 「你自己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没有嫌疑?」 「因为人家相信阿伊咩。」 「唔咿!」玖渚翻了一个筋斗。 「可是,无头尸耶~~除了掉包以外,必须砍头的理由真的有吗?不过,那也不一定就是死因哪。」 「啊啊,假如是致命伤,出血不可能那么少,一定会血流成河。但是乍看下,好象也没有其它刺伤,看来应该是毒杀或绞杀,不,那也只是推测。」 「杀她很容易吗?」 「我想是吧。佳奈美小姐不良于行,视力纵使恢复,应该也不能跟正常人比吧。偷偷摸摸地走到身边,不!大大方方地接近,要杀她应该是轻而易举,况且砍头也不是很花时间。」 只要不迟疑,数分钟就可结束的作业,而那个犯人多半不会迟疑。尽管只是直觉,不过我是如此认为。 「也不知道动机。为什么佳奈美小姐一定得被杀呢?」 「谁都没有一定得被杀的理由呦。不过说得也是,为什么呢?除了深夜以外,大家跟佳奈美,应该都是在这座岛初次见面呀。啊或许也不一定哩?就算在外面有关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那种关联也要纳入考虑吗?」 倘若如此,根本不可能想出结论。 「唔~~~」玖渚沉吟。 「好!那暂时先考虑这些吧?关联性方面以后再慢慢调查呗。」 「怎么查?」 「你当人家是谁?」玖渚恶作剧似的咧嘴一笑。 对了!这个蓝发少女的背景是~~~ 「好!就来展开现场勘验呗。」 玖渚拿起身旁的一台数字相机。 4 前往佳奈美小姐的画室途中,我们跟弥生小姐擦身而过。尽管想出声招呼,但总觉得气氛很难开口,所以错过了时机,弥生小姐就这么朝反方向走去。虽然跟她正面错过,但她似乎没有发现我们。 「她在做什么哩?」玖渚侧着头。「总觉得弥生怪怪的。」 「好象在烦恼什么,或者应该说像在钻牛角尖。」 「唔咿,从那个方向来的话,刚才可能是去看佳奈美的房间喔!或许跟我们的想法一样,想要展开独家推理,早一点回家吧。」 「是那样吗?她可是资历最深的客人哪!弥生小姐应该不会轻易离开。」 「是吗?人家就不喜欢发生杀人事件的岛呢。」 「她究竟在做什么?」 「直到六天后哀川大师抵达为止,请大家都不要离开本岛。」刚才的餐厅会议解散时,伊梨亚小姐如此说:「因为包含我在内,大家都是嫌疑犯。」 总而言之,被监禁的人不只是赤音小姐而已。玖渚之所以意欲解决这起事件,并非纯粹出于好奇心。实际上,玖渚只是希望按照预定时间回家。尽管她很懒惰散漫,对预定这种事却是非常在意。 「不过,就算真是那样也无所谓。就算事件是由弥生解决,人家也没有关系呦。」 「可是看起来也不像那样。总觉得她很忧郁很灰暗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去湮灭证据哪。」 「那可不行哩!」玖渚透过数字相机看着我。「快!我们赶快去确认,阿伊。」 佳奈美小姐房间的门没有关。从朝外开启的门扉向内望去,里面没有半个人。赤音小姐在仓库,那其它人此刻在做什么呢?我忽然想到这件事,最后决定放弃猜测。 大家应该都在自己可以做的范围内,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使是在这座岛上应该也是一样的。 房里依然飘散着稀释剂的臭味,不过油漆干得差不多了。佳奈美小姐的身体跟今天早上的位置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保持相同的姿势。 「实在是」 我觉得无头尸这种东西非常滑稽。尸体之所以令人毛骨悚然,成为畏惧的对象,乃是因为脸上没有表情。因此 ,少了用来显露那种表情的头部,尸体就不再可怕,反而变得滑稽。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或者做坏的塑料模型。 大理石色的油漆河,玖渚今天早上抛出的大衣就在河川的正中央。 「对了,那件大衣多少钱?」 「两件一万左右吧。」 「美金?」 「唔咿!日币。」 很普通的价钱,我有一点意外。 「那么,反正先进去吧」 我正要踏进室内,玖渚和今天早上一样拉住我的衣袖。 「这次又怎么了?」 「跳跳看。」 「啥?」 「唔咿,就是实验。先在这个小空问助跑,看看能不能跳过这条油漆河。阿伊的运动神经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试试看呗。」 「知道了。」 我试着用力一跃,应该说是果不其然吧,还是没办法跳过河川。越过河川正中央一点的地方,就双脚同时着地。 「结果就是这样吧。」 「唔咿~~」玖渚没有跳跃,滴滴答答地踩着自己的大衣过河。「阿伊不行的话这座岛上可能跳得过去的人就只有深夜咯,而且也只剩深夜是男的。」 「或许吧,不过如果只谈体力问题,那群女仆也很厉害哪。小友的行李那些电脑和工作站都是她们搬的。那些计算机应该很重吧?」 「可是小彩她们身材娇小,步伐也是一个问题唷。不过也有一些人在火灾现场会突然出现惊人的力量,这方面就很难讲了。言归正传,佳奈美的情况怎么样哩?」 玖渚拿着数字相机走近佳奈美小姐的尸体。 玖渚似乎对佳奈美小姐的尸体比较有兴趣,但是我关心的反倒是画布。室内有好几张画,其中也有佳奈美小姐自己砸坏的那幅樱花,和另一幅重画的樱花。看着那两幅画,我仍旧忍不住要战栗。对于艺术和美术欣赏一无所知的我,一旦亲睹这般露骨夸示「价值本身」的事物,终究无法一无所觉。 另外是那幅以我为模特儿的尚像画。尽管佳奈美小姐表示要给我,唉!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的神经没有大条到可以承受这种压力。 「纯属戏言啊。」 我想要伸手拿画布,但放弃了。暗思要是留下指纹就糟糕了,可是,或许那种事根本就无所谓。 咦? 「喂!小友。」 「什么?」 「这张画好象怪怪的?」 「这张画是指阿伊的画吗?唔?哪里怪?很普通的画呀。」 竟然说得出这幅画很普通,玖渚本身的审美观也有点异常,但我想讲的并不是那种事,总觉得好象哪里有一种非常细微的偏差。并不是绘画本身如何如何,而是有一种不合逻辑的印象。 「总之你先帮我照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好吧唔~~~我这边倒没有什么奇怪的事。」 看来玖渚是在调查佳奈美小姐的尸体。我转向玖渚,「是吗?」一面问,一面贴近佳奈美小姐的身体。 「唔~~咿~~~人家也不是专家嘛。死因不明,死亡时间也没办法确定,没有验尸官还是没辙吧?如果伊梨亚小姐是医术天才就好了。万岁!怪医黑杰克!那多方便呀。不过,没有首级也很难确定死因吧。」 「结论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唔咿。」玖渚抱起佳奈美小姐的身体,她从以前就对碰触尸体没什么反感。「总觉得好怀念这种事耶。五年前老是在做这些嘛,阿伊。」 「话是没错但我实在没有那种感觉。好象第一次看见尸体,从刚才就上下不安。」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不安感,那种感觉就像在自己身上发现没有印象的伤口。 「是未视感(jamaisvu)。」 「那是什么?」 「似曾相识(dejavu)的相反呀。明明经历过好多次的事情,却有初次发生的感觉,感觉麻痹时发生的一种情况呦。」 喔~~那样的话,我的感觉早就麻痹了吧。 在海洋对面也发生过许多事情。 「总之。」玖渚说。 「可以确定没有刺伤,所以应该是绞杀吧,然后为了隐藏勒痕才砍头。」 「听起来还是很奇怪。虽然不知道砍头的凶器是刀啦?斧头啦?柴刀啦?可是既然有带那种工具,为什么不直接用它杀人?」 「说不定就是用它杀的喔。没有刺伤的部位仅限于身体,说不定是从头部刺的。」 「对!对啦!」我说:「这么说来,头部到哪去了?是犯人带走的吧?可是,究竟带到哪去了?」 「岛上有一半是森林,应该是埋在那里吧?或者是丢在海里?反正应该不难处理。」 「这样话题又兜回为什么要砍下头颅」 可是,话题一转回来,就钻入了一个死胡同。 「还有一个疑问唷,阿伊。唷,你看这里,尸体的头颅是从根部砍下来的吧?为什么要那样砍呢?一般砍头的时候,不是应该瞄准中央的部分吗?」 玖渚这么一说,砍头的位置确实很不自然。可是,我也不觉得那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 我沉默不语,双手叉胸。尽管已经完成现场勘验,但结果似乎一无所获,知道的也只有这条油漆河无法跳越的事实。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玖渚走近窗边的电话柜,拿起话筒。 「唔~~~这里也没有异常。」 「你以为会有什么?」 「嗯~~~想说也许是修改内线的电路,把打进来的电话转到其它房间的那种圈套咩。可是这只电话还是可以打出去,应该没有那种可能性,外观看起来也不像被人动过手脚。」 「电话啊呃?对了!深夜先生打电话的时候,佳奈美小姐说了什么?」 「油漆倒了啊!别来打扰她工作啊!唔咿,不过,就算对方要他别去,人家觉得深夜还是应该去房间确认一下。这样说有点严厉,但那是看护的责任吧?」 「你说得没有错,可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 总之,深夜先生从今尔后都必须背负那个责任与懊悔,我们没有理由再去苛责他,也没有那个必要。尽管这个世界是由不合理所建构,但另一方面,我们对于自己做的事情,也必须自己负责;只不过,即使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有时也必须承担责任。 「有没有可能事后再将内线复原?」 「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是人家觉得很难,那并不像插头『拔下来插进去』那么简单唷。」 「是吗那么,能够考虑的可能性或许就是那个方向,可是那个方向就等于密室哪。」 「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深夜先生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冒出,我慌慌张张地回头。一看之下,深夜先生提着橘色的袋子站在门口附近。 「但是我的确听见佳奈美的声音,我没有骗人。」 他的声音很憔悴,不过,那也很正常吧。 「我并没有说深夜先生在说谎,并没有那种必然性。可是,深夜先生,虽然只是假设,电话对象难道不可能是其它人吗?」 「不可能!」他立即回答。「我跟佳奈美也不是两三天的交情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可能会听错佳奈美的声音,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深夜先生好象也没有非杀佳奈美小姐不可的理由。」 「那可未必,搞不好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 」 深夜先生虚弱地笑了,接着从干涸的油漆上缓缓走来。因为间距缩短,于是看出深夜先生手里的橘色袋子是什么那是一个睡袋。深夜先生看着我说:「总不能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吧?」 「我已经取得伊梨亚小姐的许可,决定埋在后山。伊梨亚小姐似乎不打算通知警方,这里毕竟是伊梨亚小姐的宅第,我也不便置喙。所以,我可以做的事情,也只有帮佳奈美埋葬了。」 「我来帮你。」 我说道。深夜先生似乎有话想说,或许是判断三个人比一个人轻松,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我跟深夜先生抱起佳奈美小姐的身体,默默装入睡袋。肉体感觉不到任何体温,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深夜先生,你有什么挖掘的工具吗?」 「她们在玄关前面帮我准备了一个大型铁锹。既然如此,就请玖渚帮忙拿吧。咦那是数字相机?」 「嗯」玖渚点点头。「为了让名侦探抵达时可以知道现场情况,也必须记录起来,反正尸体也不会要求肖像权吧?」 那句笑话有一点过头。 「是吗?」不过深夜先生只是领首苦笑。 「那么,我们走吧?」 「那个深夜先生,这幅画」 「呃?啊啊,嗯,是佳奈美的画。真是杰作,可惜变成了遗作她好象打算送你,你就收下吧。」 「可以吗?」 「我想尊重那家伙的遗志。」 遗志。 对!她死了。志未竟而身先死 「你可以帮我抱脚的方向吗?我来抱头」 话没说完,深夜先生含糊其辞,是想起头部已经不见了吧。我一语不发,依照他的吩咐抓住脚。 对深夜先生而言,他应该希望能将佳奈美小姐的头也一起埋葬吧。可是,那个头部目前行踪不明。或许被犯人藏匿在某处,倘若不是,那就像玖渚所言,已经遗落在深山或海底。 我抱住了脚。尸体很重,没有意识的人类,停止支撑自己的人类,比想象中更重。虽然也不是一个人不能抬,但毕竟还是两个人一起抬比较好吧。 三个人接着还是沉默不语,抬着沉默的佳奈美小姐,离开宅第,走到后山,沉默地挖洞。 装着佳奈美小姐身体的睡袋,作为棺材也太过廉价的橘色睡袋,果然还是很滑稽。说不定人类的死亡也很滑稽,不过滑稽而己,我心里如此想着。 人终究要死我对这件事可说是极度厌恶、极度反胃地明白,玖渚也是再清楚不过。深夜先生也是一个大男人,不可能从来没有经历他人死亡吧。 或许正因为如此,三个人才沉默不语。 「你们先走吧。」最后深夜先生说道:「我要在这里待一会。」 我虽然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牵着玖渚的手,离开了那里。说不定深夜先生之后会哭泣,说不定不会哭。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待在那里吧。 毕竟,我们也只是陌生人。 「这样草草埋葬真的没关系吗?」玖渚此刻才说。 「无所谓吧记得唯一的亲人就是深夜先生,既然那是深夜先生的意愿,更何况也不可能搁在那间画室一个星期。」 「是呀,那倒也是。」 「喂,小友,弃尸要判多少年?」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吧?另外还有许多罪状。反正一定会缓刑,人家跟阿伊都未成年,不用担心唷。不行的话,付一点钱,两个人还不成问题的。」 真是低级的对话。不过,我也并没打算谈什么高级的对话。 「真是戏言啊」 听见我的低语,玖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第四天(2) 0.14的悲剧 人物:园山赤音——天才-七愚人——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午餐是光小姐的作品。听说弥生小姐身体抱恙,在房间休息;刚才在走廊巧遇时,确实称不上是好脸色。 「完全无法与弥生小姐相提并论,请各位多多包涵。」 光小姐留下一抹羞涩的笑容,便离开了餐厅,而被她留在餐厅的人是我跟玖渚以及真姬小姐。真姬小姐也正在吃午餐,我竭力不去理她,将光小姐的料理塞进喉咙。玖渚似乎没有食欲,只不过跟着我来到餐厅,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喂!少年郎。」 一如预料,真姬小姐向我搭讪。 「你好象在做什么有趣的事?嗯?.嗯?嗯?」 「你指的就是这个吧,真姬小姐?」 「嗯?什么呀?」 「一场风波!昨天晚餐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了?还真是先见之明哪。」 「虽然觉得你的话中带刺,就当作是在夸奖我咯。」 「既然可以预知,不是应该也可以阻止这个状况吗?」 「不行,我可以做的只有看跟听。你是不是有点误解了?超知觉这种东西没有那么方便喔。我不是说过了?就跟看电视是一样的。你可以干涉电视的内容吗?」真姬小姐喋喋不休,带着安闲的笑容将食物送入檀口。 我心想,这个人跟玖渚也有某些相似处。精神上非常幼稚,另一方面,某些地方又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明明身处于杀人事件的漩涡中,对此却彷佛毫不在意,不,基本上这个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在意的事情」吧? 「那么,就请你预言一下这个事件的未来发展嘛!」 「好啊,不过你得先付钱!」 真姬小姐突然脸色一沉,起身快步离开餐厅。她好象是在生气,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唔咿~~阿伊真是少根筋耶。」 「又怎么了?」 「人家不知道咩~~吃饱的话,回房间吧?还有事情要做。」 「啊啊是啊。」 真姬小姐一定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吧我当时乐观地擅下结论,便放弃去想那件事。对于知悉一切事物的人,我不可能看透她的内心黑暗面。 我们返回玖渚的房间。玖渚先将数字相机里的资料用usb线传到计算机,然后启动工作站,插入一张磁盘。 「那张磁盘里有什么?」 「软件呀,当然是人家特制的。因为设定成只能用这台工作站读取,被人盗拷也没关系呦。好了,赶快把事情解决吧。」 玖渚现在打算做的事情,终归是违法行为。开门见山地说,就是「调查工作」。 按照预定住在这幢宅第,包括佳奈美小姐在内的十二个人,去掉我跟玖渚的十个人,现在要着手调查这些人以前的关联。 佳奈美小姐被杀了。既然会被杀害,应该就有被杀害的理由。当然也有人会在毫无利害关系的情况下杀人,但就现实来说,另一种情况仍旧压倒性、绝对性,而且绝望性地占大多数。聚集在此的人,尽管众人均表示是在这座岛上初次见面,然而说不定并非如此。可能性想之不尽,但光想也是徒劳无功。 如此这般,将旧世纪的网络闹得天翻地覆的「集团」首领——玖渚友终于登场 「你要做什么?」 「首先要连接人家家里的高规格机器,因为这家伙的功能还是不够呢。」 「tb还不够?」 「这种情况跟容量没有关系喔。阿伊,阿伊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耶。」 「用不着说得那么绝嘛。虽然没你那么厉害,我也稍微知道一些,在休斯敦也上过一点电子工学的课。」 「真的吗?好象在骗人喔。以前人家问你『可以帮我拷贝这张磁盘吗』,结果你说『包在我身上』,竟然拿着十圆硬币去便利商店影印耶。」 「那是去休斯敦以前的事。」 记忆力好的家伙就是这种地方很讨厌。 「嗯,无所谓咯,反正阿伊就是这样。」玖渚说:「总之,现在要透过十个左右的秘密服务器跟小豹联系。」 「小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不过,可以想象是那个「集团」的一员。我这么一说,玖渚点点头。 「小豹主要是负责搜寻的工作。只要是发生在银河系里的事,没有一件是小豹找不到的唷。」 银河系吗?净是一群单位跟正常人天差地远的家伙。 「个性非常不好,不过人很好唷。」 「嗯跟那个做os的家伙是不同的人嘛?那家伙记得是叫小恶。那么,这位小豹目前在哪做什么?」 「他在监狱喔。被判了一百五十年,啊!不对还要加八年,是一百五十八年。集团解散以后,他还一个人继续活动呀入侵联合国g8的数据库,结果当然被抓啦。虽然他也破解不少机关,但是最后在第八十七防卫线被发现了。太老练的人反而会忽略最简单的陷阱哩哇哈哈。」 「你还真清楚。」 「那当然咯,那道防卫线就是人家做的咩。」 「」 「人家听说小豹想窃取联合国的最高机密,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呀,所以召集了几个朋友一起防卫。不过还是差点被他破了,小豹果然很厉害呢。」 「所以才进了监狱吧?那怎么可能帮忙嘛更何况人都被关了,又要怎么帮忙?他也不能上网吧?」 「凡事都有例外喔,不过小豹的情况应该说是特例而且不用担心他不帮忙,小豹不是那种对小事斤斤计较的个性。」 玖渚边说边继续作业。玖渚究竟在做什么事情,早已超出我的理解范围。 「为什么叫小豹?」 「他的昵称是印度豹,所以叫小豹。」 「真是如影随形的昵称。」 「对呀,他跑得很快,曾经追撞过车子,所以才叫印度豹唷。」 「追撞不是被撞吗?」 「是追撞!因为人跟车子的事故被判赔偿金的,小豹也是日本第一人唷。」 反常这就是「友以类繁」吗?不,应该是「类以友聚」吧。 「千万别介绍给我哪,那家伙」 只想在远方静静眺望的那一类男子。 「不用担心呦。」玖渚点头。 「我们之间有一个规矩,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事,绝对不可以把朋友介绍给别人,因为朋友不是情报呀阿伊也不可以把人家介绍给别人喔!」 「好啦!既然如此,那个作业就交给你了。跟那家伙联络的时候,我不在场比较好吧?我也有点事要办。」 「遵命。」玖渚向我敬礼。 我离开房间,走下螺旋梯。先在那里做一个深呼吸,然后再朝走廊走去,目的地是伊梨亚小姐的房间。因为事先问过光小姐,所以没有迷路就平安抵达。 在所有装潢都很奢华的这幢宅第,这扇门仍旧显得分外高级。如此厚重的房门,不禁让人怀疑敲门声能否传至房内。不过试着敲门以后,音波似乎平安传达,响起一声「请进」的响应。 拉开门,进入室内,空间比玖渚那间大了一倍。与其说是从电影拉出来的景象,那根本就是电影世界,我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浦岛太郎。 谒见。脑中浮现那个单字。 女仆领班玲小姐坐在沙发上,伊梨亚小姐站在她身旁,她们似乎在谈话。 伊梨亚小姐头一歪,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脸说:「怎么了?呃」看来她想不起我的名字。不,话说回来,我抵达这幢宅第迄今,也未曾提过自己的名字。 「我有些事想请教伊梨亚小 姐。」 「没关系,那你坐那里吧。」 没想到她爽快答应,我不禁为之一愣。按照她的吩咐在沙发坐下,好象比玖渚房间的沙发更加高级,总觉得像是坐在空气上。 「昨晚熬夜有一点困我想早点休息,麻烦你长话短说。」 伊梨亚小姐一边说,一边开始缓缓脱下小礼服,似乎打算换上睡衣。坐在我正对面的玲小姐忽然站起,但也许是不敢对主子伊梨亚小姐的行动有所意见,最后又坐下来没有说话。 哎呀呀!不愧是附有血统证明书的大小姐,压根儿不在意小市民的视线,真是戏言啊。 「伊梨亚小姐,为什么不报警呢?」 「」伊梨亚小姐一听见我的台词,猝然停止动作。「我应该已经解释过了,因为现在报警的话,园山小姐就会被当成犯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也是一样?我们擅自监禁赤音小姐。伊梨亚小姐,我们现在做的是犯罪行为喔!」 「窝藏犯人、监禁,还有弃尸吗?」伊梨亚小姐继续开始更衣。「那又怎么了?犯罪是指杀人、窃盗这类事情吧,园山小姐那也不能算是监禁,是经过本人同意的行为。况且,基本上提案者不就是你?」 确实诚如她所言,没有辩驳的余地。 伊梨亚小姐继续说:「集合在本岛的客人,对世界来说都是vip级的存在,岂能让她们成为无趣国家权力的牺牲品?谁都不喜欢无端被他人猜疑吧?而且」 她嫣然一笑。 「倘若,真的有谁是犯人,我也不打算把他交由法律裁决。就算是运用赤神财阀的力量,我也要保护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天才在法律下不是平等的!」 不由分说的语气。对方都说得如此明白,我也失去自己的立场。如此说来,假如犯人是我或深夜先生,她铁定不会袒护我们。 不愉快的感觉。总觉得是非常不愉快的感觉。 「你对天才的定义是什么?」伊梨亚小姐忽然提问。 我寻思片附答道:「克雷奇默曾经说过『得以永续且异常强烈地唤醒广大群众的积极性价值感情之人格』。」 「我是在问你的看法。」 真的很不愉快的感觉。 不,不过是伊梨亚小姐正确吧?我又想了一会儿,重新回答:「遥远的人吧?」 「对!」伊梨亚小姐说。 「那是一针见血的答案喔。」 「你不肯报警应该是有其它理由吧」 「那是什么意思?」 「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 「那么,你满意了吗?我累了。」 一无所获,犹如一场预定和谐下的辩论。我耸耸肩说:「打扰了。」自沙发站起。 玲小姐也起身说:「我送您出去。」 「那种事不做也没关系的,玲。」 「不,这也是工作那小姐,我告退了。」 我跟玲小姐联袂离开伊梨亚小姐的房间。爱理不理的态度,宛如任她摆布的情势,不过呢,原先就猜到是这种结果。寻常的努力是不可能说服那种人吧我在心里暗想。 「您不用太在意小姐讲的话。」玲小姐在路上静静低语:「她并不是很懂得为他人设想的人。」 「啊啊。」 话说回来,抵达这幢宅第迄令,玲小姐还是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 「我并没有在意」 「小姐真的很喜欢哀川大师,我想这也是她不愿报警的理由之一。」 「哀川?啊啊六天后会来这里的那个男人嘛。」 「对小姐而言,那就像是对哀川大师的欢迎活动,因为哀川大师是很适合这种事件的性格所以小姐使用名侦探的比喻也并非纯为偶然。」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想把这起杀人事件当成给「哀川大师」的礼物吗?如果那是事实,还真是荒诞不经的人。 不。说得更明白一些,对于伊梨亚小姐而言,这起事件或许是消磨时间的绝佳材料。被流放荒岛的赤神财团桐女,不愁衣食,不缺无聊集合天才也是打发时间,而这起事件更是绝佳的 活动? 想太多了,我摇摇头。不论如何,岂可能有那种人?世界上绝对不容许有那种人存在。 「那么,我告退了。」 玲小姐在玖渚房门前一鞠躬,又折回来时路。交谈后发现玲小姐比想象中亲切,我有一点意外。根据光小姐的言论,她应该是相当严厉的人才对 我对此感到诘异,一面觉得事有馁跷,一面打开房门。房间里有对着计算机的玖渚,跟另一个人啊啊,天下无敌的占卜师小姐在此!为什么? 真姬小姐原本在抽烟,一发现我走进房间,便用食指尖将香烟按熄,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无言地通过我身旁。可是,她像是忽然改变想法,用头顶着我的胸口,就那么一路将我推出走廊,然后反手把门关上。 我讶异地看着真姬小姐。 「嘿!嘿!嘿!」真姬小姐就像小孩般笑着。可是,她只是一昧嘻笑,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你心情恢复了?」 「恢复的不光是心情。嘻嘻嘻,你还真是愚昧无知,或者是粗枝大叶?」 「干什么?没头没脑的。」 「你有喜欢的小说家吗?」 话题遽然大转弯。 「没有。」 「艺人呢?」 「没有。」 「真是无聊的男人耶比方说,不是有尊敬某某天才的那种人吗?不过那还可以分为三种类型。真心喜欢、憧憬、尊敬那个人,想要跟他一样,希望自己就是他的那种人,很纯真的那种。第二种类型也跟第一种很相似,可是将自己完全抽离,觉得对方真的很厉害,可以一切以对方为优先的人。至于第三种类型的家伙则是藉由喜欢『很厉害的人』,藉由爱上对方的优点,企图提升自己的价值。将别人当作自己的生存价值,大脑跟心眼腐化的家伙。好,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是属于这三种类型中的哪一种呢?」 「嗯,第二种吧?」 「对!虽然你相当偏差,不过对玖渚的奉献心连本小姐都深感钦佩唷。」真姬小姐咧嘴一笑。「可是,那样子不是相当愚昧吗?竟然把玖渚一个人丢在房里。万一我是杀人犯,你要怎么办呢?」 「」 「假如真有什么东西想好好珍惜,那一分一秒都不该移开视线。记好了呀,少年郎。」 砰!砰!真姬小姐拍了我的肩膀两下,然后哼着歌儿离开。 我被一个人留在走廊。 「啥」 妈的!我在心底咒骂一顿后,开门走进房间。 2 岛上的唯一规则看来尚未失效,全岛居民在晚餐时几乎齐众餐桌。 几乎。 佳奈美小姐自然不在,被监禁的赤音小姐亦未出席。除此之外,彩小姐跟明子小姐也没有出现,听说她们两人已经离开小岛。若问她们有什么事,好象是去跟那位名侦探「哀川大师」联系。 「电话或电子邮件不行吗?」 「不行。」光小姐回答我的问题。 「大师是出了名的难找呢,工作繁忙的人就是如此现在据说在爱知县处理事情,因此彩她们要明天才能回来。」 「工作繁忙那位哀川大师是从事什么职业?」 「承包人。」 那是什么?很陌生的单字。 顺道一提,今天的晚餐是满汉全席。据味觉天才佐代野弥生的看法,中华料理是最花时间和劳力的菜肴。不消说那是弥生小姐那种高手才 有的意见,对我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参考价值。 「对了,玖渚小姐。」伊梨亚小姐在晚餐结束时说:「你白天好象在暗中进行什么活动,发现什么了吗?我还以为你的专门是机械,原来也从事这种调查吗?」 「人家什么事都做唷。」满口糖醋排骨的玖渚说:「人家最讨厌被什么专门不专门的东西束缚。」 好象在哪听过这句台词。 啊啊对了!佳奈美小姐说过那种话。 纵使有所谓擅长不擅长、专精不专精,也不应该有原本的专门,那也是er计划的基本理念。然而,在不加以分类就局促不安的这个世界,要如此生活却是相当困难。必须拥有诸如:玖渚友、伊吹佳奈美、园山赤音的那种才能,始能达到那般成就。 我就莫可奈何。 「所以呢,你知道什么了吗?关于那间密室的圈套或者犯人」 伊梨亚小姐的口气犹如希望玖渚什么都没发现,让我想起刚才玲小姐的台词。对于伊梨亚小姐而言,倘若事件在「哀川大师」抵达前解决,或许真是一件很扫兴的事。 「人家全部都知道呦。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要花很多时间来选择。」 看来没有人理解玖渚的意思,众人只是一脸讶异,没有任何反应。 「姬菜小姐。」伊梨亚小姐将矛头从工程师转向占卜师。「你来本岛以后,顶多是逗逗其它客人,从来没有认真占卜过,怎么样?现在差不多可以请你预测一下令后的发展了吧?」 「我要收钱。」 这个人!不但白吃白喝,而且业已领取不少酬金,竟然还开口要钱?真是穷凶恶极的守财奴,我从未见识过如此恶毒之人,简直就是魔鬼。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真姬小姐恶狠狠地瞪我。 拜托你,我根本没有开口啦! 「我啊,用感觉照样可以听见。我是出卖自己的能力赚钱,也已经不是用人情道义就能说动的小姑娘,特别是精神年龄哪。」 那种道理我也明白,但是她搞不好已经拥有十个东京巨蛋那么多的万圆大钞,究竟还奢求什么呢?偶尔免费帮别人算一下也不为过吧?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 真姬小姐「哼」一声转向伊梨亚小姐。 「我当然会付钱喔。」伊梨亚小姐双手合十。「那么,万事拜托。」 「马上就会结束。」 真姬小姐口气不变地说了一句。大家都等着听她的下文,但真姬小姐却开始沉迷于大吃回锅肉,看来似乎一句话就结束了。 「只有那样吗?」伊梨亚小姐也大感意外,神色微妙地询问真姬小姐。「那也未免太」 「刚才是志工服务,因为某某大嘴巴一直在那里唠叨,才特别服务一下。不用太在意唷,跟正题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这样!」 「」 姬菜真姬。 洞悉一切却仍不置一词的心情究竟是如何?对于一无所知的我而言,那根本无法想象。从那种意义来看,或许这座岛上最神秘的存在其实是真姬小姐。正因为如此,油漆河所造成的密室和无头尸都变得朦朦胧胧。 结果真姬小姐后来什么也没有说,第四天的晚餐会于是就一无所获地告终。一如既往,玖渚和真姬小姐发表一些奇怪言论,然后就结束了。 可是,我当时还有一件在意的事情。深夜先生与弥生小姐在晚餐时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好象根本没有在听别人讲话,两个人只是机械性地将面前的食物送进口里。 尽管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举动,但总觉两个人哪里有些不自然。姑且不管失去佳奈美小姐的深夜先生,为什么弥生小姐也是那样?虽然她说过身体不舒服—— 3 晚上九点多。我独自在玖渚的房间,开启以我的能力应该勉强可以操作的计算机,浏览事件现场的数位照片。没有鼠标很难操作,但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佳奈美小姐的尸体、胸口特写、全身照、斩首切面、油漆河。大衣在河川上漂浮,因为油漆已干,是故大衣被黏住了。硬扯的话也不是拿不起来,不过沾满油漆终究是不能穿吧。 另外—— 另外,以我为模特儿的那幅佳奈美小姐的遗作。 跟玖渚一起现场勘验时,看着画布所感到的不自然。 不协调。 异质 虽然只是直觉 「啊啊~~~原来如此,我懂了。」我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只要察觉到那件事,一切就很单纯了,就像那种怨叹自己刚才为何一直没发现的「大家来找碴」,非常简单明了、容易解答的答案。 「嗯」 可是,那样又将衍生出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佳奈美小姐这种天才画家不可能犯下这种单纯的错误。 当我正在思索那件事情时,敲门声响起。 「哎呀呀。」 猜想定然又是真姬小姐来找我的麻烦,索性换个期待的心情,起身开门,走廊上却俏生生地站着光小姐。由于跟原先猜测的落差太大,我心中打了个突,大脑停止运作两、三秒钟。 「啊啊你好,光小姐。」我总算挤出一句话。「呃,总之,快请进。」 「打扰了。」光小姐客气地一鞠躬,便走进房间,四下梭巡之后问我。「请问,友小姐在哪里呢?」 「啊啊,玖渚吗?玖渚的话,刚才被我绑住手脚扔进浴室了。」 「咦?」 「她跟猫一样,不喜欢洗澡那丫头的头发本来是更淡一点的蓝色因为不洗头才变得那么深。那丫头不太擅长挣脱绳索,而且一旦浑身弄湿就会放弃,一洗起来还满花时间的。」 「喔喔啊!因为友小姐就像俄国蓝猫(russianblue)一样。」 光小姐一脸正经地说着莫名其妙的附和之词。喔,我真的不解其意,给她放水流吧 「呃,所以假如有事要找玖渚,不好意思请你等一下再」言及至此,我蓦然灵光一闪仔细一想,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啊啊,对了!光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咦?唔,今天的工作是全部结束了。」 「既然如此,可以请你在这里待一下吗?因为把玖渚一个人留在这可能有危险。」 我想着真姬小姐,白天说的话,一面说道:「已经营造出势均力敌的状态,应该没有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以麻烦你吗?」 「我是无所谓」光小姐略显困惑。「那当然没有问题。可是,真的可以吗?那个就这样相信我」 「没有歹徒会同时袭击两个人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会不会太不设防了?」 啊啊,是这个意思吗? 「没问题的。」我轻轻点头说:「真姬小姐就很难说,可是我相信你。」 如此说完,我向光小姐道谢,关好门,在走廊前进。下了楼梯抵达一楼。 「可是。」我在那里自嘲地低语「『相信』吗」 何时开始可以说出那种话的?究竟是何时开始,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出那种话的? 问题—— 相信是什么意思? 答案 觉得被人背叛也无所谓。 就算被人背叛也不后悔。 「不论如何,都是戏言啊」 目的地是我先前的房间,现在则是园山赤音的监牢。 轻轻敲门说:「是我。」 「啊啊,是你?」须臾房内传来响应,想不到声音听来颇为沉静。「怎么了? 不用待在玖渚旁边吗?真不像你哪。」 「我我犹豫了很久想要向赤音小姐道歉。」 「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门内的声音陡然惨杂某种不悦。「你是为了袒护我吧?袒护我又向我道歉,不吝在污辱我是连那种心机都无法参透的蠢人。现在是我该向你道谢,除此之外别无他解。」 「」 「或许也可以由我来提案,不过还是不太好吧。因此当你提出这个构想时,我真的很感谢你,现在就来表示一下谢意吧」赤音小姐隔了门说道「谢谢。」 「哪里」 这个人果然不是随随便便登上七愚人之位。那里不是光会念书、光是脑筋好就能如何如何,并不是那样单纯的地方。 「对了,送晚餐来的光小姐告诉我,你好象跟玖渚一起在四处调查?结果可以说来听听吗?感觉怎么样?」 「我个人还不晓得犯人是谁。」 「我个人吗?呵呵呵,话中有话啊,我挺喜欢那种个性的。既然如此,好!换一个问法吧。密室方面有什么想法?」 「赤音小姐呢?」 「posthocfacy吧。」 「英语吗?」 「拉丁语,我也不知道日语该怎么说怎么说才好呢?应该就像『自作自受』之类的意思吧。」 啊啊我渭然而叹。 是吗?既然如此,这个人已经完全想通密室的圈套了。尽管解开密室之谜,这个人仅仅为了维持势均力敌的状态而待在这里,我觉得她真是了不起的人。 「呵呵呵。」赤音小姐笑了。 「伊梨亚小姐看上的『哀川大师』吗?在那个人抵达以前,维持这个势均力敌的状态是最好的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我年轻的时候就常常待在小房间里看书,跟那个房间相比,这间还算宽敞的了。」 「赤音小姐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那倒不知道,我没有骗人喔,是真的。我也不是那方面的专家,虽然也不是不看推理小说,可是那不过是娱乐而已你看武者小路实笃的书吗?」 赤音小姐冷不防改变话题。咳,武者小路实笃是推理小说家吗?虽然满腹狐疑,我还是回答赤音小姐的问题。 「只有读过选集吧。」 「那你知道《真理先生》吗?」 文学名著当然听过。 「我起初以为那是念『麻理先生』,还忿忿不平地想这女人真是大放厥辞不过那不是重点,我也没有立场说别人。那个小说的开头,真理先生有提到『不能杀人的理由』,你记得吗?」 「嗯『你有被杀的最佳时机吗?倘若你有甘愿被杀的条件,请告诉我。倘若你不论何时都不愿被杀,至少你也不能杀人』,对吧?」 即便记忆力再差,这点小事还不至于忘记。 「没错。」赤音小姐说。 「那么,我就用真理先生的问题来问你吧。你有甘愿被杀的条件吗?」 「没有。」 「例如玖渚的性命跟你自己的性命,哪一个比较重要?」 「我不愿意去想。」 「我想也是。」赤音小姐开怀畅笑。 「搞到最后,原来你是那种人啊。你最讨厌选择了吧?厌恶『选择』那种行为。昨天姬菜小姐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应该是一语道破吧?随波逐流!你不喜欢竞争,不喜欢让事情一清二楚,是个暧昧主义者。」 「我没有否定喔。」 「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你之所以愿意跟我下棋,不过是因为早就知道自己绝对会输吧?若非如此,你一定不会参与竞争或比赛。」 不是讨厌输,基本上就不喜欢竞争这种行为。 彻彻底底地讨厌跟别人竞争。因为不喜欢吵架,所以也不交朋友。 「讨厌别人吗?」 「不会。」 「那么,喜欢吗?」 「也不尽然。」 「我想也是,你的价值观基础就是『人类应该一个人活下去』这种意见不,是意志,是由这种绝对的意志构成。尽量不与他人发生关系,避兔受伤,共同分享喜乐与欢愉当然无所谓,但是没有必要连痛苦和悲伤也一起拥有。」 频频争吵却窃断丝连的恋人就像傻瓜。 为什么不好好相处? 为什么不愿好好相处? 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 「赤音小姐何时变成心理学家了?」 「可惜我是大统合全一学者,那种区别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呵呵呵,是啊一点也不夸张,你真的很喜欢一个人吧。」 「那当然,毕竟是交往最久的朋友嘛。」 「那倒也是。不管是我或是任何人,最亲密的朋友都是自己那么,玖渚呢?全部加起来,你跟她的交情短得连一年都不到吧?」 「」 「你喜欢玖渚吗?」 很直接的问题。 那个问过五年前也有人问过,当时的对象是玖渚的亲哥哥。 可是,如今的回答仍旧相同。 「不,没那回事。」 简直要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声音,绝望而冷酷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如此。 「喔是吗」赤音似乎有些意外。 「可是玖渚很喜欢你喔千真万确的。」 「应该吧,她也跟我说过好几次。」 「谈论这种事情并非我的兴趣,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情侣?那么多恋人?」 「」 「你不觉得奇怪吗?自己喜欢的对象刚好也喜欢自己,那么好的事情不可能三天两头发生,又不是少女漫画可是现实上,你去问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恋爱存在,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不觉得有什么理由,甚至连想也没想过。应该是碰巧吧?大数法则之类的。」 「不对,不可能有那种偶然。我所推出的结论是这样因为对方愿意喜欢自己!那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喔,是故只要对方喜欢自己,自己就愿意喜欢对方。」 赤音小姐口气肯定地表示,彷佛可以穿透房门看见她嘴角上扬的脸孔。我逐渐按撩不住自己的心情,宛若将被挤碎、辗毙的预感。 「所以又怎么样?」 「不、不不不所以才在想说你为什么没有对玖渚动心我终究也是学者,一旦遇上不明白的事就不免烦躁不堪。」 「那丫头谁都喜欢,真的是任何人都喜欢,陪在那丫头旁边的人不是非我不可。」 我一字一句地说。 「是啊。」赤音小姐说。 「你并不渴望被玖渚喜欢,并没有期待那种事。你希望被玖渚选择,作为唯一的存在。」 「」 无法,否定。 「唔可是为什么是玖渚呢我虽然无法理解,但总觉得应该有明确的理由。不过即使是跟玖渚,交往上也应该有不愉快的事吧。不,跟那种『天谴』的女性在一起,你应该会很排斥才对呀。」 天谴的女性?那是谁啦! 「是天真吧。」 「对!总而言之,跟那种异性也就是跟『精神年龄偏低的天才』交往,基本上应该不是你这种人格的人所能承受,更何况你还是男性。」 「跟她在一起很快乐,不不是那样」我略为慎重地挑选词汇。「不是那样,对了!是我在她身边很快乐。」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玖渚友身边。 因为想要待在她身边,所以我才返回日本。 「嗯。」赤音小姐随口应道。「看来你有一点被虐待的嗜好。」 「小学时曾被同学欺负,基本上是被虐狂吧。」 「被欺负?不是吧?你应该是被疏远才对,疏远跟虐待不一样喔,因为小孩子会虐待弱者跟说谎者,疏远异端。可是我很了解你的心情,我在高中的时候,也觉得好象是跟外星人一起上课。 考试不是以满分为目标,而是以平均分数为基准的家伙,马拉松时没羞没躁地说『我们一起跑吧』,没有不及格的计分方式这就是平等主义,好坏不分哪。那样子啊,连圆周率都要变成三了。 七愚人的其它六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过那种不愉快的经验,0.14的悲剧啊。正因为彻彻底底的平等主义,因此无法融入的人才会尝到更深的疏离感。天才生自异端只不过,并非所有异端都是天才。」 「就算是必要条件,也不是绝对条件吗?我可不是天才。」 「wearenotgenius吗?或许是吧因为觉得你有分辨忠告和强迫的智力,我就给你一个良心忠告吧。假如你希望被玖渚选择,劝你早早占有她。那么一来,你对她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玖渚一定不会抵抗的。就算你再怎么内向、性格黑暗扭曲、人格沉闷到没有思春期也没有反抗期,这点胆子应该还有吧?」 「没有。」 「真是『豹子胆』呀。」 那又是谁啦!小豹吗? 「那个,我是没有自信,你是想说胆小鬼吗?」 「啊啊,抱歉抱歉。呵呵呵呵我很中意你唷,如果你是女生就好了。」 怎么会变成那样? 赤音小姐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忽然间不明白了。不,不对,只不过被狠狠刺中痛处,以至于我的精神状态变得不稳定吧。 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话 「怎样都无所谓吧。反正反正答案应该很快就会揭晓,就交给时间去解决吧?对了,刚才也说到下棋的事你知道日本象棋跟西洋棋这些零和游戏绝对有最佳棋路的那个赛局理论吗?」 「赛局理论囚犯困境吗?」 「对,就是那个。日本象棋的棋子走法有数学上的限制,是故一定存有『最适当的一步棋』。 极端地来说,在最初移动棋子峙,便可说胜负已定可是这种理论只有在对方是最强的棋手,而自己也是最强的棋手才能成立。 那么,就这起事件来看,犯人究竟是如何?而应战的『哀川大师』又是如何这确实是颇令人玩味的问题。 话虽如此,我认为这起事件并不是棋盘,而是一座迷宫。」 「迷宫吗?可是迷宫不是很简单?只要将手放在单侧墙壁上,就一定可以抵达终点,虽然花的时间比较多。」 「那是单连通迷宫的情况,多连通迷宫就行不通了,我认为这起事件比较像是多连通迷宫。 话说回来,就算是多连通迷宫也有必胜法不过很难以口头说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查查看。可是啊你不想要吗?没有必胜法的游戏。」 没有必胜法的游戏。必胜法 那么她是指这起事件并不是那样吗? 不安定感。从脚底被人摇晃的不安定感。 总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仔细一想」 赤音小姐还想继续说下去。打算继续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明明很不舒坦,却不肯停下来。 「那个,赤音小姐。」 终于忍无可忍的我开口了。 「我也很想跟你继续聊可是房里还有人等我。」 我硬是挤出这些话,忍住意欲作呕的心情。 「我差不多也该走了」 「啊啊,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赤音小姐爽快允诺。 我有一点意外。 「那么,有空再来吧,排遣了不少寂寞呢。」 「多谢赞美,告辞了」 我正准备离开仓库外,然而心里一直挂念某事,于是再度敲门。 「那个,关于一开始的问题。」 「唔?什么?」 「赤音小姐有吗?甘愿被杀的瞬间。」 「瞬间?你说瞬间?我任何时候都是如此。」赤音小姐旋即干脆答道:「应死时刻即是死亡最佳时机。本人园山赤音,无论何时、在哪、被谁、用何种方法、基于何种理由杀死,都无任何怨言。」 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er3系统的七愚人、在日本女性学者中拥有最高名声地位、具有最高智能、人称天才中的天才、绝代研究者园山赤音与我的这段对话竟成绝响,当时的我对此一无觉知,径自折回玖渚的房间。 4 「阿伊,你回来了呀。」 玖渚身上裹着纯白浴巾,坐在床铺上。 光小姐坐在沙发,一看见我回来,便安心地松了一口气。要与沐浴完,心情飞扬的玖渚单独对话,对于不习惯的人而言或许有些棘手,我很了解光小姐的心情。 「阿伊,你看,人家洗了头发唷,夸奖人家一下嘛。」 「很可爱。」 玖渚的头发变成了美丽澄澈的铅蓝色,那是玖渚原本的颜色。 「劣性遗传基因的人很辛苦耶~~」她本人如是说。 「阿伊也去洗咩?搞不好会想到好点子,就像阿基米得,然后在房间裸奔。」 「那有点困扰。」 光小姐一脸严肃地回答。莫非真的认为我会做那种事?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给人那么怪异的印象。 「不过阿基米得还真是个怪人,天才都是那样吗?」 光小姐歪着头认真思考,脑袋瓜里正在想着宅第里的谁呢?总觉得好象是所有人,又好象不是任何人。 「赤裸身体运动在那个时代是天经地义之事,光小姐,并不是阿基米得特别奇怪。」 「唔咿~~~阿伊真是博学。」 「啊啊,是薄学啦。那么光小姐,你有什么事?」 「啊!对了,小姐吩咐我来打探友小姐跟您的情况。」 真是个老实人。那种事情不隐藏起来,我想就没有意义了。被我那么一说,光小姐羞怯怯地笑了。 「嗯,其实彩比较适合这种任务,可是彩今晚外宿,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去找名侦探吗?」我对此有一点兴趣,便决定探问看看。 「那个名侦探是怎么样的人?从光小姐的口气听起来,好象跟那个人见过,你跟那个人很熟吗?」 「是的是啊,以前受过对方照顾,发生了一点,那个事件就是那个时候。」 光小姐含糊其辞,尽管不像是有什么秘密,但似乎也不太愿意多加解释。 「喔事件吗?这座岛上?」 「是的。那个,小姐刚被逐出家门,尚未举办这种沙龙活动以前的事情然后请来哀川大师哀川大师两三下便解决了那起事件。」光小姐感慨万千地说:「如果要形容哀川大师本人,是脾气相当激烈的人。喜欢挖苦人、感情用事、愤世嫉俗,就像任由怒气来解决事件。」 「啥?」 光小姐一边拣选词汇,一边进行说明,然而那个选择称不上成功,我完全无法对「哀川大师」演出具体印象。 「总而言之,就是很容易生气的人?」 「与其说很容易生气应该说『老是在生气』吧。纵使是笑的时候也一样,彷佛总是在敌视什么对不起,我不太会形容。总之那个人就像『不能饶恕世界上的一切』。」 「原来如此。」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点头。「虽然我至今阅读过的小说,里头登场的名侦探净是冷静沉着的人,他们可能会说『你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好象把八成台词换成『你是白痴 呀』会话也可以成立。可是听了光小姐的说明,感觉哀川大师宛如代表正义的热血汉子,就像不能饶恕犯罪者。」 「啊!不,倒也不是那个意思,那个人并非不能饶恕犯罪者而是不能饶恕世界上的一切。 『世界这个东西!人类这种生物!明明就可以比现在好上千万倍,你们到底在那磨菇个什么劲!』那个人常常会说这种话。」 真是激动的人,现今很少见的类型,跟我这种暧昧主义者的戏言跟班简直是霄壤之别。 「所以无法饶恕这个世界,所以总是不开心,但又觉得不值得为那些人的所作所为生气,那种连自我价值都懈怠的人,因此才会不屑嗤笑,就是那种感觉的人。至少跟您和友小姐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如此讲述名侦探先生的光小姐不知为何有些开心,彷佛在介绍自己引以为傲的好朋友。 不,不是好朋友应该说是英雄吗?一如伊梨亚小姐对该人物的评语。 「是吗嗯,如果真是那种人就好了。」我随口应道:「结果很可靠吗?」 「是的,那当然。」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即使这六天我们无法解决事件,那个人也会替我们解决嘛。」 「您好像没什么自信。」 「我这是慎重,不,也许是胆小吧?老实说,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怎样都无所谓吗?」光小姐听了我的话以后一脸复杂。「为什么这由我来说也怪怪的可是为什么大家在这种状况下都如此冷静呢?」 「那又是一个根本性的提问哪。」 「对不起,可是那个,明明有人死了,被杀了,大家为何那么」 「可能是习惯了吧?」 至少我是如此。尽管我不太清楚习惯与麻痹的不同。 「唔咿,不过深夜和弥生的反应就非常真实哩。」 「是啊但话说回来,光小姐你们不是也很冷静吗?没有立场讲别人喔。」 「我们是这么训练过来的」光小姐略显寂寞地说。 二十七年的人生,看来并非一帆风顺、事事如意。 「啊啊,对了!」光小姐击掌打破难耐的沉默。「小姐叮咛我一定要问两位这个问题密室圈套!小姐认为友小姐虽然说『知道太多所以不知道』那种含糊不清的话,但其实绝对知道的。」 密室圈套,油漆河封锁的空间 嗯看来那个大小姐尽管不知民间疾苦,感觉倒是意外敏锐。 「其实也并非装腔作势,只要是推理小说迷,应该就能轻易解开那种圈套。只不过,现在这样亲身接触,反而会使人迷惑,也许是耽溺在血腥味和死亡的味道里吧。」 「哇哈哈!阿伊形容得好怪耶!好好笑!」 玖渚大笑。天真、没有戒心、儿童般的笑容。 看着她,我的思绪有些岔了轨。 我,真的想,被这丫头选择吗? 「那个,友小姐。」光小姐朝突然陷入沉默的我投以狐疑的眼神,又对玖渚说道「假如真的知道,希望可以告诉我」 「嗯,无所谓咯,虽然选择花了很多时间,不过终于明白了。」玖渚点了两次头。 「呃,从哪里开始说明比较好呢?」 「对不起,在说明以前,尽管不是重点,但那是什么意思呢?知道太多所以不知道」 「自下而上跟自上而下的差别。」因为觉得玖渚可能无法说明,我便接腔道:「光小姐,倘若那张桌子是砂坑,要你尽可能堆出一座最高的砂山,你会怎么堆?」 「从旁边往中间堆积,一层一层堆上去吧。」 「对,我也跟你一样,然而玖渚不会那样,她会先在桌面倒满砂子。完成的砂山形状跟我们相同,但我们是一点一点地堆积,完成最后的形状,而玖渚是削掉、削掉大量的砂子,做出最后的形状。那就是玖渚的理解方法是吧,小友?」 「听不太懂阿伊的比喻耶。」 被你这般抢白,本人颜面何存 光小姐似乎是听懂了,频频领首道:「原来如此。」 「好,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就麻烦友小姐告诉我那个圈套吧?」 「好呀,假如小光可以回答人家的问题。」 光小姐不禁一愣,无法理解玖渚的话中含意。然而玖渚当然不可能注意到那种事,自顾自地走向计算机架。她站在我刚才激活的计算机前面,指着屏幕对光小姐说:「那么先从案发现场的复习开始吧,锵锵锵;这是画室唷。」 玖渚使用相片浏览软件播放全景图,宛若奈何桥的大理石色,对岸的无头尸历历在目写实的影像唤起今天早晨的记忆,玖渚毫不在意地开始说明。 「问题在于首先是这个油漆咯地震发生是在半夜一点,那时柜子倒了,造成这个状态。事实一目了然,这条河对跳远来说太宽了,不太可能跳过去呀。假如佳奈美是在地震以后遇害,犯人的侵入路径就是一个问号唷。即便不是那样,至少离开的路径也是一个问号哩,到这里还跟得上吗?」 「是的,到这里为止。」 「当然假设犯人是妖怪手长足长也很简单呀,可是那种硬呦出来的解答,铁定是唬人的嘛。」 光小姐似笑非笑,也许是没听过妖怪手长足长,也许听过仍然暧昧地微笑,不论怎样都没有分别。 「因此结论再明白不过,杀人必定发生在地震以前咯。那样的话,侵入跟脱逃都易如反掌,既不会留下足迹,画室也没有上锁呀。所以,把地震以前唯一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的赤音当作犯人,的确最像正确解答,但这时却出现深夜的证词哩。地震以后,深夜透过电话确认佳奈美的声音,换言之,佳奈美在地震以后,至少在数分钟之内还活着呦。好啦,小光,怎么办呢?」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光小姐侧头苦思,动作可爱至极。「从窗户吗?除此之外好象就没有其它方法了,可是窗户也有上锁」 「从窗户?或许有那种可能吧。相较于固体,玻璃这种东西在概念上比较接近液体,有锁没锁根本无关的这种看法也不能说是错误,说不定穿隧效应也是不错的解释唷。」 好个屁咧! 「好啦,既然说得这么清楚,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小光?」 「完全摸不着边。」 「posthocfacy呀,光小姐。」 我出声提示。为了欣赏她的困惑表情,刚才一直袖手旁观,但毕竟有点可怜。 玖渚也点点头。 「嗯,posthopropterhoc,翻成日语就是『因果谬误』,错误的三段论唷。是前提咩!前提!就是指世界的结构并非那么有秩序呦。」 「我不懂拉丁语」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拉丁语?」 「因为听见ergo这个字」 我思,故我在吗?(cogitosum) 想不到光小姐的脑筋还动得挺快的。 「举例来说呀,小光,这里有百圆硬币,然后我说『会出现正面』人家说了喔?然后一扔看!是正面唷。你觉得怎么样?应该觉得那是偶然吧,一般的想法是那样。可是也有些人会误解,认为是因为人家说正面,所以才出现正面。是故,出现正面是人家的超能力之类的。」 事实上,结果不属于其中一种,而是玖渚用了魔术硬币,以防万一 「喝了酒,感冒好了,是故感冒是酒治好的;关启计算机电源,客人来了,所以计算机有招揽客人的能力。男人看了女人,女人也转向男,因此她喜欢男人。鲸鱼跳舞,发生地震,因而地震是由鲸鱼引起 当然不可能嘛,小光。总之,a之后发生b并不代表a跟b之间就有因果关系唷。事物时间性、顺序性地发生是天经地义,跟有没有因果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呀。那么,小光,这里不就应该想一想?发生了地震,造成了油漆河,是故两者间就有因果关系吗?」 「啊」 原来是那样吗? 光小姐茅塞顿开。 「换言之,那条河并非地震泼洒的东西造成」 「唔咿!柜子本身可能真的倒了,或许有泼出一点油漆,所以佳奈美才在电话里那么说。可是呀,应该不至于形成那么宽的河唷,也许只是油漆罐散乱,洒出一点点而已吧。油漆罐的柜子也没有那么脆弱,不可能被地震震倒,就所有油漆都洒出来呀,仔细想想应该如此。不过佳奈美是坐轮椅,就算只有一点点,也没办法离开画室了吧。」 「原来如此接下来的我也知道。」光小姐说:「毕竟都那么明显了。接着『犯人』就在地震以后潜入伊吹小姐的房间,杀害伊吹小姐。然后乘离开之际,再蓄意将油漆罐里的油漆泼洒一空。倘若缓缓地、慎重地进行,就可以不留足迹,做出那条河。」 彷佛在想象手抱油漆罐行走的犯人姿态,光小姐神情恍惚地讲述。 对!我们自作主张地认定那条油漆河是地震造成,将它视为推理的前提条件。然而,即便没有天灾地震,纵使不是天才佳奈美小姐,或者多么外行的人,皆能泼洒油漆,绘出那条河。 因为那无需任何艺术性。就作业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吧。 「可是,犯人是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为了让我们以为事件是发生在地震以前吧。」我说:「犯人可能不知道佳奈美小姐跟深夜先生在地震以后有通过电话,所以认为只要做出那条河,案犯时间自然会被推测为地震以前但相反的,当然也可能是犯人企图伪装成那种情况。」 「你的意思就是」 「是的,不论理由为何」我双手一拍,再装模作样地伸开。「嫌疑犯的范畴大幅扩展。」 地震以后只有四个人有不在场证明伊梨亚小姐跟玲小姐,真姬小姐跟深夜先生,其它七个人排除嫌疑的条件消失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再监禁赤音小姐了。」光小姐说完一脸喜悦。「不是吗?因为又不是只有赤音小姐有嫌疑既然如此。」 光小姐对软禁客人赤音小姐这档事似乎相当内疚,这个人果然无法以数学性的角度看待人生。 相较之下,园山赤音这个人就等于有理数。我把那件事转告光小姐。「赤音小姐已经解开密室圈套了,明知就里却又佯装不知。」 「为什么?」彷若真的不明就里的光小姐反问:「那样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为了维持势均力敌的状态吧。真是脑筋灵活的人,唉」 为了制造最佳状况,而不试图改变自己的最坏情况。尽管那种思维稍微偏离人类的定义,但绝对是值得敬佩的行动。 「那么,这件事还是暂时保秘比较好喔」 「是啊,因为还没办法确定谁是犯人倘若不慎把情况弄糟,我想也不太好。嗯,不过伊梨亚小姐也有知的权利,那方面就交给光小姐决定吧。」 我并不打算连那种事都一一干涉。 「唉」光小姐不胜苦恼地沉吟。 「可是,两位不觉得吗?即使说油漆河不是地震造成,实在太过单纯,有一种『啊~~这样吗』的感觉。」 「确实我也有种想说『且慢!且慢!』的心情,可是圈套这玩意儿,一旦被揭穿,就不过尔尔吧。我以前也看过许多更无聊的圈套,跟那些相比,这已经算不错了。」 光小姐似乎颇为扫兴,我禁不住替犯人说句好话。「要那么说的话,大部分的圈套都不值一提了吧?」 「不过发生地震,就立刻想出那种圈套的人真的存在吗?」光小姐仍然心有不满。「况且,还好巧不巧就发生地震实在太凑巧吧?根本就是机会主义。」 「那是大数法则唷,小光。」 「那是什么?」光小姐对玖渚提出的专有名词满腹疑惑。「大数法则吗?」 「唔,就是看起来非常偶然的东西,仔细想想以后,就发现不是那么偶然喔。举例来说呀,看见那些中乐透的人,不是会觉得他们很厉害吗中乐透头彩的机率,大家不是说比被陨石击中的机率低吗?可是喔,仔细一想,那是只有买一张乐透的情况吧?只买一次,而且只买一张乐透的人,基本上就很少嘛。假如找来二十三个人,其中两个人在同月同日生的命中率就有百分之五十。虽然如此,我们发现同月同日生的人还是会觉得很凑巧吧?那种就叫『大数法则』。尽管地震碰巧发生在今天,可是就算在明天也无所谓,况且也没有限定只能使用地震那种圈套吧?人家认为犯人一定平常就开始构思许多事情,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 「意思就是光凭结果,还是不能知道其中过程吗」 「对对对!正是如此,那就是『因果谬误』唷。」 玖渚说完,朝光小姐竖起食指。 「好啦,小光!现在换人家问问题了。」 「啊,是的,说得也是,先前是那么约定的。」光小姐重新坐正,点点头。「别客气,请随意发问。」 「伊梨亚为什么在这里呢?」 宛若转变气氛的问题。 这里。 这座岛。 鸦濡羽岛。 为什么赤神伊梨亚在呢? 一瞬间,光小姐那种总是令人倍感温馨的表情骤然紧绷,完全僵硬,一眼就能看出她有多么震惊。那并非由于困惑,而是因为一种单纯的、非常单纯的、非常纯粹的恐惧 是那么严重的事情吗 「那、那个、那是因为」光小姐颤抖的话声断续响起。 「那是因为呃,是因为」 「不跟人家说吗,小光?」 「只有这件事尚请您见谅,友小姐。」光小姐彷佛真的很痛苦,坐姿一歪,捧首低垂,就那样跌倒也不奇怪的姿势。 「其它的事情我一定回答」 那个样子,光小姐的那个姿态实在太过悲痛,彷佛我们是强迫非法交易的恶魔。就用你的灵魂交换吧!你最心爱的东西,老子接收啦真是荒唐戏言。 「不!无所谓,没关系。」我挤入两人之间的空气说「小友,你、你也应该无所谓吧?」 「嗯,对呀,阿伊,既然如此也没办法。」 玖渚一反平日任性,竟然坦率地收手了。 「对不起喔,小光。」 「不,是我不对,呃,只顾着自己问问题」 「告辞了。」光小姐起身准偏离开,忽又停步回顾。「啊!还有一件事。」尽管很像神探可伦坡,但换成了这般可爱的女仆,一点也不令人反感,反倒让人会心一笑。 「这跟小姐没关系,是我个人的疑问两位相信姬菜小姐的超能力吗?」 相信吗? 真姬小姐的esp。洞悉一切的那种超能力。 我思索半呐后说:「除了常识以外,目前没有怀疑的理由。」 玖渚跟昨天一样答道:「有也好,没有也好,人家也一点儿都不担心呗。」 「是吗是啊。」 光小姐像是认同了我们的答案,点点头,接着便离开房间。我的目光停留在门的方向一会儿,想起问到伊梨亚小姐的事情时,光小姐慌乱的模样。 「嗯,也罢」 那应该跟这起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吧。伊梨亚小姐被逐出家门的理由,实在想不出跟佳奈美小姐的死亡有何关 联。我将视线移开房门,转向玖渚。就在此时,工作站发出「砰唷唷~~砰唷唷~~」的奇异旋律。我好奇地朝那里一看,玖渚似乎正开始某种作业。 「什么?什么?怎么了?」 「邮件唷!有电子邮件来了,是小豹寄的真不愧是工作快手,人家常说他是把相对论当作红灯来闯的男人哩。」 委托调查是中午左右的事情,速度确实不慢,更何况「小豹」还是在监狱里头。 「呀那个姬菜小姐啊,本名竟然叫姬菜诗鸣,真意外耶~~本名还比较好听,为什么要用艺名呢?」 「真姬小姐的本名?喂!喂!干嘛调查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那个小豹什么的!」 「唔咿,人家明明是拜托他调查大家的关联个性真差耶,果然没有好好教育是不行的。真的喔,小豹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人际交往啊!不过这个,嗯!阿伊,找到关联了呦。」 我往玖渚的方向靠去,但即使看着显示器,上面的文章全是英文,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看不懂英文咩!阿伊你是去哪个国家留学的?嗯?南极?火星?」 「忘记了嘛,没有使用的东西,过了三、四个月谁记得住?而且,会话就算了,读写原本就不在行。」 「er计划的申请考试不是一定要考英文、俄文跟中文,你是怎么考的?走后门?」 「所以啦,那个时候记得嘛。」 「少骗人好吧,那人家来翻译咯。上头写道『伊吹佳奈美和园山赤音曾经在芝加哥的咖啡听一起用餐』大约半年前,有目击者呢唔一起用餐吗?是怎么一回事呢?佳奈美跟赤音不是感情不好吗?」 「一起用餐」 一如预测,的确有关联。然而,为何是赤音小姐跟佳奈美小姐?赤音小姐的活动范围是美国,佳奈美小姐则是世界性的画家,在那个国家相遇本身并不奇怪,可是佳奈美小姐跟赤音小姐,感觉上并不像巧遇后会相约用餐的朋友。 「嗯而且也不是巧遇用餐,因为那里是秘密俱乐部唷。」 「秘密俱乐部?」 你才少骗人了! 「嗯。」玖渚点点头。 「是呀,真的有喔,日本虽然很少,但还是有那种地方喔。政治家啦!艺术家啦!名人啦!或者是他们的子女,供那些人使用的地方呀,应该说是高级俱乐部吗?是警备很森严的地方呦。」 那你的情报又是从何而来?那种问题不问也罢,这个世界上,某些隧道的彼方还是别碰为妙。 「不会错吗?」 「小豹不会说谎的,虽然有时候不会说实话,就跟阿伊一样。」 「嗯我倒是常常说谎」 呃,这不是重点。 园山赤音和伊吹佳奈美的关联。 姑且不管是否重要,却是一件令人在意的情报,明天向赤音小姐确认一下比较好吧。我当时如此打算,即使那是永远无法完成的预定,我当时不由得如此打算。 「另外也写大家的近况呢小抚还是老样子啊!小兔好象有麻烦!小日失踪?我想也是~~提督上班了呀?工作挺不错的哩。小恶原来如此。唔其它人也都很有精神,小豹也很有精神。总算安心了,毕竟还是有一点点罪恶感呢。」 玖渚沉浸在往日回忆,我不禁有种疏离感,倒在沙发上犯嘀咕。「差不多该睡了吧。」由于仓库提供给赤音小姐,我如今沦为无壳蜗牛,才在这里睡觉 「嘿咻。」 玖渚似乎已经看完小豹的电子邮件,关掉工作站电源,离开旋转椅,一把扑向床铺。接着,她用膝头跪在被单上说:「阿伊,今天就一起睡嘛?」 「我拒绝。」 「晚上很冷,在那种地方睡觉会感冒喔?这张床是特大双人床,空间很多喔。」 「我拒绝。」 「人家保证什么都不会做嘛!就躺在床上而已,只有那样,人家不会碰你唷,背对背也没关系。唷,可以吧?」 「我拒绝。」 「求求你咩,人家好寂寞唷。」 这个死丫头。最近干嘛老是调侃我? 我抬起陷在沙发里的身体,和玖渚正面相对。 「保证什么都不会做?」 「嗯!」 「说话算话喔?我可是信任你哪。」 「没问题?」玖渚开心地点头 「人家绝对不会背叛阿伊?」 于是这一晚,我隔了好久、真的隔了好久又睡在床铺上。尽管没有期待,但玖渚似乎决心信守承诺.背后传来轻微的轩声,不过因为背对背,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了。 我不禁想起,以前的事。 那时的事。 五年前五年前吗 阿伊。 从那时开始,玖渚就一直用那种亲腻的口吻唤我 玖渚对我敞开心房,甚至令我察觉不出五年的空白。 完全敞开,玲珑剔透。 五年。 其实我并不喜欢与昔日朋友见面。 不论对方有没有改变。 因为那很寂寞。 然而,返回日本以后,我毫不迟疑地先去玖渚家,而不是自己老家。 蓝发少女。 当时的容貌依旧。 宛如五年岁月根本不曾存在。 我闭上眼睛。 一起躺在床上睡觉,或许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早早占有她!赤音小姐告诉我。 倘若想要成为玖渚友的唯一存在,就那么做! 假如不渴望被玖渚喜欢,而希望被玖渚选择。 「真是戏言啊」 如果说如果,我说自己早已占有她,赤音小姐会轻视我吗? 而且那并不是因为爱,单纯是为了破坏。 「」 可是,赤音小姐。 那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哪。 真的。 真的什么意义都没有。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请告诉我。 第五天(1) 斩首之二 人物:千贺彩,千贺光——三胞胎女仆—— 狼死了,猪也死了。 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昏昏沉沉地抬起身子,打开门,光小姐砰然冲入房内,一把揪住我的胸口。 「你这个混蛋!」光小姐忽然狂爆似的说。 不对!不是光小姐!我这时总算清醒了。 就算地球在一秒间旋转五千圈,光小姐也不会说出「你这个混蛋」这种字眼吧。吐出这种台词,甚至一把揪住我的胸口,对光小姐来说是物理上不可能发生的现象,光小姐没有那种能力。 换言之,她也不可能是明子小姐,所以是彩小姐吗? 「因为你畜生!王八蛋!」 可是,即使是彩小姐,这也是一时难以接受的状况。 彩小姐怒不可抑,一副就要出手殴打我的样子,不,胸口附近早已被抡了数拳。只不过因为彩小姐的极度反常,我一时无法察觉痛楚。 「这种事、已经受够~~」彩小姐上气不接下气,香肩剧烈颤抖。「已经受够了已经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请冷静一下,彩小姐。」我用力抓住彩小姐的肩膀,摇晃她的娇躯。 「发生了什么事?」 「」 彩小姐猛然朝我一瞪,用一种非常忿恨的眼神。 打从心底憎恶仇敌的目光。同时,打从心底哀伤的眼光,竭尽全力瞪视着我。 「我们是这么训练过来的」昨天光小姐不是才说过?光小姐所受的「训练」彩小姐不可能没有受过吧。但是,这种乱七八糟的行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彩小姐终于缓缓地摇头。 「对不起,抱歉,我竟如此失态」然后彩小姐颓丧地垂下头。「明明不是您的错这种事明明不是您的错」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重复原先的问题。 「请告诉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 「」 彩小姐迅速背转身子说:「请到一楼的仓库。」然后朝那个方向离去。 我呆立当场。 「什么跟什么那个」 彩小姐应该是跟明子小姐一起离开小岛才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看玖渚帮我修好的手表(尽管左右颠倒,难以判断)已经十点了。我似乎睡过头了,这是相当大的耻辱。 呃,那不是重点。无论彩小姐何时回来?现在几点?我有没有睡过头?那些都只不过是芝麻小事。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彩小姐,刚才说了什么」 一楼的仓库不好的预感。 谁在那里?不好的预感。 这座岛上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的预感。 而且可能一如预测。 依照惯例,一如往常。 「喂,快起床,小友。」 「唔咿早唷,阿伊,帮人家绑头发。」 玖渚双眼迷茫地抬起头。是做了什么好梦吗?玖渚一脸幸福的模样。 「现在可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小友。」 听见我的台词,玖渚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那不洗脸也可以咯。」 2 往内开启的门。 赤音小姐在房内,和室外呈垂直状伏倒在地。因此,那个截断面,肌肉、骨头和血管的截断面看得一清二楚。令人感叹人类也不过是有机物的团块,那个非常可笑的截断面看得一清二楚。 对! 又是一具无头尸。 跟佳奈美小姐的尸体一样,从颈根处被砍断。 那个东西穿着套装,看似昂贵的灰色套装,也沾染血色不能穿了。 纵使还可以穿,但是跟昨天佳奈美小姐所穿的小礼服一样,应该穿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杀风景的房间。 我在此渡过三天。 赤音小姐却连一晚都没过完。 空荡荡的房间。 室内只有靠墙放置的木椅、装在墙壁的内线电话、被耨、应该是赤音小姐带来的数本书籍,以及一盏台灯。 「有上锁吧?」伊梨亚小姐问:「喂,光?」 「是的」光小姐回答的声音略为颤抖。凝神一看,她娇小的身躯亦然。「那的确,没有错」 「这么说来,是从窗户进来的?」 我随着伊梨亚小姐的话声抬起目光。 房门的对侧,也就是我目前所在位置的正前方墙壁顶端,有一个长方形的窗户。 可是,那扇窗户只不过是用来采光和换气,犯人要利用它侵入和脱身实在太—— 窗户是开启的。 可以利用控制杆在室内开关的窗户。硬挤的话,那个空间的确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出 可是,那也实在是太—— 「位置太高了」我自言自语。 从那里侵入的话,就等于从二楼跃下,而若要从那里离开,我想是难上加难。 基本上,正因为窗户在那个位置,绝对无法从那里进出,才会决定将这里当作监禁场所。 总而言之,要从那扇窗户侵入是不可能的。 可是唯一能够进出的房门有上锁。 换句话说又是一间密室。 第二具无头尸,第二间密室。 第二次无头尸,第二次密室。 「唔喵~~」玖渚在我旁边嘀咕。 我欲言又止。 眼前的无头尸是原本被我们视为犯人的人物。 哎呀呀,这时除了沉默以外,还需要什么言语呢? 没有看见头部。总之跟佳奈美小姐的时候一样,绝对不可能是自杀或意外身亡 「不论如何,看来许多事情都必须重新思考。」伊梨亚小姐终于开口。「各位,可以到餐厅集合吗?光,记得将这个房间锁上。」 伊梨亚小姐这次也是当先离开现场,玲小姐默默跟随其后。 「必须重新思考」我自虐地低语。 正如她所言,确实必须从新检视至今思考、思索过的一切。而且,必须考虑的事情又增加了。 「所以,这是连续杀人事件」我再度自虐地低语。 连续杀人事件。 为了防止那种事,我才将赤音小姐监禁在这种地方。可是,从结果来看,却让她成为第二个被害者。 是谁说要制造势均力敌的状态?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对于杀人的人类,对于拧下他人首级的家伙,我究竟在期待什么?我是在期待人性化的心计、计谋吗? 我安心了。 彻底地安心了。 完全地懈怠了。 自以为那种方法便能限制犯人的行为。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赤音小姐昨晚的话语一一浮现脑海。她对我说过的话。 「」 可以宽恕吗?这种事 「真是戏言啊」 我转身,背对现场。 就在那时,眼角余光瞥见弥生小姐。她脸色苍白若纸,比昨天更加严重。接连两天看到无头尸,脸色当然不可能好到哪去,那毕竟不是猪肉或鸡肉。 然而,即使如此弥生小姐突然察觉我的视线,彷佛想要躲避我,开始朝餐厅走去。 「」 我暗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玖渚拉住我的手臂。 「阿伊,快点走嘛,伊梨亚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大家都走了呦,待在这里也没用的。」 「啊啊啊啊,是啊。」 我点点头。 重新思考,增加思考。 不论如何,第五天的早上差劲透了。 3 「半夜两点左右。」光小姐说道。 餐厅。 圆桌。 短短不过两天,就少了两个人。 天才画家伊吹佳奈美,七愚人园山赤音。 前天晚餐会上相互叫骂的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已经死了。 「园山小姐打电话到我的房间说她想看的书放在房间,希望我帮她去拿」 「所以?」伊梨亚小姐说:「你当然就依照吩咐去拿了?」 「是的。」光小姐点头。「那本书是武者小路实笃的《马鹿一》,有一点陈旧的文库本。」 「那种小事无所谓。换言之,赤音小姐当时还活着咯?脖子以上还在吧?」 「是的,那时还活着。」光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换句话说,赤音小姐是在半夜两点钟以后遇害。我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见到赤音小姐的人,因此有些意外。不,正确地说,我跟赤音小姐只是隔着房门交谈,实际上并未见面。 赤音小姐的尸体是在早上九点半左右被发现。赤音小姐向来都很早起,在固定时间用餐,今天却未接到任何联络,感觉事态有异的光小姐便成了第一位发现者。 起初以为是换了环境所以睡过头 但事实并非如此。总之,倘若光小姐所言属实,犯案时间就限定于七个半小时之间,由于赤音小姐的尸体看起来并不像刚刚被杀,因此正确的犯案时间应该是在半夜吧。 「好。」伊梨亚小姐看着众人。「接下来,跟昨天一样,首先进行不在场证明调查吧?」 她的语气简直就像在享受游戏。尽管我无法洞悉伊梨亚小姐的内心,但至少悲伤、难过或迷惑这类感情似乎都跟她沾不上边。 好!不论是谁?是什么?都是别人家的事,不过如此而已。 「这次我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没有人开口,我便先起了头。「光小姐来找玖渚,到晚上十点或十一点左右吧?我跟玖渚都上床睡觉了。」 「同一张床?」伊梨亚小姐意有所指地笑问。 「怎么可能?上床只是形容词,我在沙发上睡。」 「是吗既然已经睡着,假如对方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了。」 「唔咿!唔咿!人家不可能呦。」玖渚的小手咻一声打横挥过自己的颈子。「现场的仓库是一楼吧?人家一个人没办法下楼梯呗。」 「啥?」 不光是伊梨亚小姐,所有人都诘异地、吃惊地看着玖渚。 啊!只有一个人,只有真姬小姐索然无味地投以「早就知道了」的视线,但真姬小姐应该算是例外吧。 「所以人家才要阿伊陪着来呀。」 对!我也不是单纯因为无聊、出于兴趣而跟来这座岛。因为有非常明确的理由,因为被玖渚友需要,才会待在这里。 玖渚有诸多造成日常生活障碍的性质与特征,其中最重要的有三种。而其中之一,便是无法独自进行极端的上下移动。 那是规则。 与其用性格、性质或特征来表示,玖渚的脑里有一个严格、超然而强迫性的规则。假如硬要强迫她,就会大哭大闹以至无法收拾,从五年前开始就是那样。虽然曾经以为说不定治好了,但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吗」伊梨亚小姐依然一脸惊讶。「可是,我是第一次听到那种事」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呀。不过,如果仔细观察,也不是很难察觉吧?人家从来没有一个人上下移动过吧?来这座岛以后。」 吃饭时总是跟我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时间,她一直待在房间。 玖渚友。 「这么说来,那个人都是到房间去接你嗯可是,我们没有办法确认那种事情。」 「有医师诊断证明。」我说:「是心理因素,换言之就是一种精神疾病,我想那应该可以证明玖渚的清白。」 不过没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伊梨亚小姐寻思片刻,最后似乎决定转换思考方向,朝真姬小姐问道 「那么,姬菜小姐呢?」 「我在我的房间,整晚喝到天亮。」她看着深夜先生。「跟那位迷人的绅士喔。」 「是吗?逆木先生。」 「绅士我是不知道,但确实如此。」深夜先生点头同意真姬小姐的言论。「原本只打算打扰一下但最后一直喝到天亮。」 连续两晚喝通宵?真是了不起的体力。不,或许对深夜先生而言,并不是体力的问题,只不过因为佳奈美小姐的事件,所以没办法不喝酒,不过如此吧。 对于深夜先生而言,佳奈美小姐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如今我已经能够想象。亲自教她画画,然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重要的人。 重要的存在。 「我跟姬菜小姐都没有喝醉,因此可以证明对方的清白。」深夜先生说:「是啊是半夜一点左右。一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毕竟发生了那种事啊。到了客厅,结果姬菜小姐也在,于是姬菜小姐约我到她的房间,一直到早上」 「」 似乎是那么一回事。就算不是那样,至少两个人在真姬小姐房间是真的吧。总之,无论如何,真姬小姐跟深夜先生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我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在被询问以前,弥生小姐插队似的急急开口。「我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早上六点起床,开始做早餐以后,帮忙的光小姐应该可以稍微证明」 弥生小姐口齿含混,一边偷窥伊梨亚小姐的表情,一边说道。总觉得有一种憋扭感,那种怪异的态度颇令人在意。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就是耿耿于怀。然而,我不知道那种憋扭感的起因为何。 「唔」伊梨亚小姐嘟起朱唇。「那么,光,你呢?」 「我半夜两点的时候拿书给园山小姐之后又回去睡了。到早上起床为止,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是吗啊啊,我也得交待一下才行。我一整晚都在自己的房间跟玲谈话,包括彩她们去找的哀川大师的事情,还有今后的事情,是吧,玲?」 玲小姐默默点头同意伊梨亚小姐的询问。 「昨天白天睡过了嘛,因此晚上睡不着。谈话结束时天也亮了,想说现在去睡也很奇怪,东摸摸西摸摸接着就去吃早餐。我想这可以成为不在场证明,怎么样?」 伊梨亚小姐说完,一双秋波不知为何飘向我,而且是非常挑战性的眼神。我耸肩应道:「是啊,如你所言。」 「彩小姐跟明子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九点左右。」 回答者是适才在玖渚房里揪住我的彩小姐。此刻好象已然恢复平静,但目光依然回避我。 「九点吗」 话说回来,彩小姐那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已经受够了这种事好象是这一类的。可是,究竟是「受够了」什么呢?彩小姐的那个模样实在很反常 看起来也不像在说佳奈美小姐的事 「那么,彩跟明子也算是有不在场证明吧,这么一来」伊梨亚小姐说:「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是逆木先生跟姬菜小姐,我跟玲、彩跟明子。另外,玖渚小姐也算吧?一共七个人。」 换句话说,我、佐代野弥生、千贺光三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纵使不在场证明很重要,但这起事件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那个,光小姐。」 「是?」光小姐看着我。 「虽然问得有点细,你两点送书过去的时候,仓库的窗户是开着的吗?或者是关着的?」 光小姐看着半空,思索半响后 回答:「我想是关着的。」 「是吗,那扇窗户可以任意开启吗?」 「是的,因为原本就是换气窗只要使用操纵杆像这样旋转操纵杆的话,就可以任意开关。可是那得从室内才行,室外无法开启,是完全固定的。」 「是吗」 这么一来,问题就更加棘手了,而且那种棘手方向非常糟糕。位于高度三公尺以上的窗户,倘若没有梯子,不可能从那里离开,要从那里侵入更是难上加难。 总而言之,就是「密室」。 「呃,光小姐,那个房间的钥匙是如何保管?莫非有其它备用钥匙吗?」 「钥匙一直由我保管,没有备用钥匙,也没有万用钥匙。」 光小姐略显困惑地说。那也是当然的吧,因为那个发言的意思就等于,能够犯案的只有她一个人。嗯~~~若以极端客观的角度来看,现阶段就属那个可能性最高。 然而,我并没有指出那一点,因为赤音小姐的时候,我们就是因此铸成大错。 「钥匙的型式是?」 「普通的钥匙。这样子一转,门栓就会卡住的锁不知道正式名称是什么,那应该怎么讲呢?」 「两点钟的时候确实有上锁吗?」 「有上锁,我确定有上锁,因为确认过好几次」光小姐有些苦涩地答道:「我很肯定。」 「是吗?」 老实人。 彷佛难以生存的老实人。 我从光小姐的态度分析,她应该不是犯人。如果光小姐是犯人,包括房间上锁的事情,甚至是半夜被叫去的事情,都没有必要一一向众人报告。不管是谁,应该都有那一丁点的智能。 可是当然也不能否认,那可能是为了让我们产生这种想法的策略。一旦朝那方面思考,事情就没完没了。 我继续提问。 「两点钟去房间时,里面没有别人吗?毕竟房间很暗,可不可能有谁藏在里面」 「我没有感到其它人的气息。」光小姐似乎不明白我的提问用意,玉首微侧答道:「可是,我也没办法肯定,因为我没有进房间,是在门口把书交给她的。」 「你不怕吗」弥生小声地用细若蚊纳的声音问。她一脸不安地窥视光小姐,继续说道:「园山小姐,搞不好是犯人喔一个人跟她半夜会面不害怕吗?」 「不,我不害怕。」光小姐犹豫顷刻,然后回答弥生小姐的问题。「因为我不认为园山小姐是犯人」 「为什么?」 弥生小姐陡然咄咄逼人地追问光小姐。 「你凭什么那么说?」 「那是」 光小姐为难地看着我。原来如此,是因为昨天听了玖渚的说明吗?倘若听过她的说明,的确就没有理由只怀疑赤音小姐一个人。 「」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思考。思考归思考,可是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要说有什么可能性,也许光小姐送书过去的时间并不是「两点」,但是听过她的叙述,似乎也没有那种可能。 若然,又该如何应该如何继续思考? 「不过,那严格说来不算密室,不是吗?因为窗户是打开的。」伊梨亚小姐对我说:「从那时起,就被排除在密室的定义外喔。」 「可是,那扇窗户也不能进出。」 「有椅子呀!站在椅子上的话,应该构得到吧?」 「应该构不到,就算伸手跳跃也构不到。我们之中最高的人是深夜先生,但我想他还是构不到。」 「是吗?换言之伊吹小姐是油漆河密室而这次是高度密室」伊梨亚小姐故作惊讶地高举双臂。「而且两起都是无头尸杀人吗?」 对!那也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犯人要砍下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的首级?简直是一头雾水。无头尸必定会出现的掉包问题也不可能发生,但除此之外又有什么理由非得砍头不可?可以想成是单纯的离奇或异常吗 再进一步说,将首级带走的想法也令人百思不解。为了带走才砍下的思考方式也可以成立,可是,人类的首级究竟有何用途? 若要那么说,问题就变成为何必须杀人不知道!净是一堆不知道的问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件。 混帐我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愚蠢? 「嗯~~从非常客观的角度来看,最可疑的人是光吧。」 冷不防在可以说是非常突兀的时间点,伊梨亚小姐开口道。 光小姐的表情瞬间僵硬。 「呃那、那个我」 「保管钥匙的是光,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之中也有光。既然不可能从窗户进出,那就只能从房门进出吧?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三个人,可是有钥匙的只有你一人」 「请等一下!」我硬生生地打断伊梨亚小姐的台词。「那样不好,那种擅作主张的方法不好,伊梨亚小姐。」 「擅作主张?这种方法不正是所谓的推理吗?」 光小姐怯怯不安地交互看着我跟伊梨亚小姐,宛如完全不晓得该如何行动,或者该说些什么。 「昨天赤音小姐不是说过了吗?用消去法和选择性思考决定犯人是很愚蠢的事。我当然不至于说愚蠢,但至少也不觉得那是最聪明的办法。姑且不论作主的人,被决定的人铁定难以忍受。」 「是吗?真的是那样吗?我倒不那么觉得。」 「我们就是那么认为,才会把嫌疑最大的赤音小姐关进仓库,不是吗?然后那个结果就是这个!那个结果就是这个啊,伊梨亚小姐!我不打算对业已结束的失败多加置喙,但我们必须避兔重蹈覆辙,你应该懂吧?落单是很危险的!」 「现在才说那种」伊梨亚小姐用一种甜美的笑容看着我,若换成其它场合,或许是极具魅力的美丽笑容。「基本上,监禁安置吗?总之,那个提案者不正是你?」 「正是如此,对于那件事我不打算辩解,提出监禁赤音小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本人,因此我才有义务在此提出反驳。假如我对那件事有责任,我认为避免重蹈覆辙就是负责任的方法。至少现阶段要决定犯人只能说是言之过早,许多应该思考的事情都尚未理出一个头绪。」 真姬小姐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也许是因为两晚没睡而感到疲倦,也许是觉得我的话很无聊,应该两方面都有吧。 旁观者 「唔不过我还是认为光是最可疑的人。」 对于长年同处一个屋续下,对自己竭心尽力的女仆,伊梨亚小姐的语气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关心,全无半点感伤。犹如在陈述一件事实,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口吻。 我忽然间明白了,玖渚友昨天问题的答案。 这个人被赤神家逐出家门的理由。 她待在这座岛的理由。 赤神伊梨亚对于这个人而言,世界是普遍地平等、平等地缺乏价值吧。因此才欲寻找有价值之物,然而遍寻不果,是故任何东西皆能毫不迟疑地舍弃。 原以为她做了什么。 原以为她可能做了什么。 但或许那才是天大的误解。即使什么都没有做,伊梨亚小姐也不可能待在赤神家吧?倘若继续深究下去,问题就会变成究竟是伊梨亚小姐被赤神家抛弃?或者是她抛弃赤神家? 事情怎会如此?原以为袒护光小姐是伊梨亚小姐的责任啊。 「好,就这么办吧。」我避开伊梨亚小姐的目光提议道:「总之,令后落单很危险,因此大家就集体行动吧。那样就没有怨言了吧,伊梨亚小姐?应该用不着解释集体行动的理由吧?因为比单独行动来得安全,同时 也是为了互相监视。而既然我刚才袒护光小姐,自然就跟光小姐同组。我、玖渚和光小姐三个人是a组,那样如何?」 「嗯原来如此。」伊梨亚小姐好象对我有些佩服。「想不到你比外表看起来聪明嘛是啊那么我当然就跟玲、彩和明子四个人一组。然后,真姬小姐、深夜先生和弥生小姐三个人是c组。深夜先生跟真姬小姐连续两天都晓得对方不是犯人,弥生小姐也可以安心跟他们一组吧。就算弥生小姐是犯人,二对一的情况下,真姬小姐他们也不用担心。那样可以吗?」 「即使不分组,大家一直待在同一个房间例如这间餐厅也可以吧?到哀川大师抵达为止。」光小姐怯怯不安地看着我说:「那样一来,就不需要让任何人落单,也可以营造势均力敌的状态」 「那可不行!一直待在这里?一直待在这里,我可不干!」我并非针对光小姐,而是对着所有人宣言:「我跟玖渚从现在开始必须要行动了。」 4 总而言之,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埋葬赤音小姐。跟昨天的佳奈美小姐一样,也不能就这么置之不顾,既然伊梨亚小姐依旧没有报警的打算,我便判断她会任由我们处理。 一如昨日,我们决定先用玖渚的数位相机记录现场情况,然后再把尸体埋在后山,我们跟同组的光小姐先返回玖渚的房间拿数位相机。可是,那个预定却被打乱了。 「唔咿~~~」 刚进房间,玖渚的悲鸣碎然响起。 我还想是怎么一回事,朝室内一看,登时明白那个理由。 「原来如此」 「啊啊呜哇」光小姐也难得讶然出声。「好过分」 破坏。 是破坏。 室内发生的是破坏。玖渚的三台计算机两台计算机加上一台工作站,被破坏得体无完肤。 「哇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玖渚半疯狂地奔向几乎看不出原形,内部完全外露的机械。「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好过分、太过分了!虐待狂!恶魔!这座岛上有恶魔啦!魔鬼代言人啦,阿伊!悲剧哇!呜哇!换作人类的话,这是内脏破裂的全身复杂骨折耶!连显示器都坏了!莫名其妙!啊~~这个键盘人家做得好辛苦呦!全像内存!还有主机板!怎么会这样,都裂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咩!」 玖渚发火了。是误触开关了吗?这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至少在我返日迄今是头一遭见识。 「正常人会做这种事吗啊啊啊好过分喔阿伊!阿伊、阿伊、阿伊,你说呀?」 「真惨哪。」假设这台计算机是杀父仇人,也不用破坏至这种程度吧?玖渚的计算机被破坏到甚至让人萌生此念。「是用铁棒敲打吗并不是很聪明的破坏方法不对,可能是用柴刀之类的」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谁做的呢?果然是犯人吗?」光小姐呢喃似的说。 犯人吗?那个杀死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的犯人,创造出这种惨状吗?可是,那种事有何意义?破坏玖渚的计算机,犯人究竟可以获得什么? 「唔咿~~人家好可怜呦,好想哭耶。」玖渚发出快要哭泣的声音,离开计算机。 「哈啊唔算了?反正备份已经传回家里。可是呀!人家好辛苦才做好的呢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下次要用破坏不了的材质做主机板呗。」 「是吗有备份也算不幸中的大幸,辛辛苦苦做的软件至少没有泡汤。」 然而,其实那也算不上什么大幸吧,玖渚用的计算机跟一般计算机高手的机器不同,是完完全全的自制品,因此比起里面的资料,外面的硬件更加昂贵。 「唔咿,这样就不能看数位相机的纪录了,数位相机跟计算机都被破坏好过分呦,把钱当成什么了!」 「那是你说的台词吗?」我吐糟时才猛然醒悟。「嗯啊啊,原来如此。」 我一弹手指,接着再去确认,果然数位相机被破坏得尤其仔细。如此一来,这个破坏狂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非常简单明暸。」我独自低语。「嗯幸好很简单明暸,我还想要是事情再复杂下去该如何是好。」 「请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光小姐问道:「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您已经知道了吗?」 「嗯,大概知道了。光小姐昨天也看过了吧?玖渚是用数位相机记录佳奈美小姐的画室情况,再用usb线传到硬盘里。姑且不管犯人是否知道得那么详细,但看来那些照片大有问题。」 连工作站和计算机都一并破坏,或许是为了以防万一吧。 佳奈美小姐的房间。 那个影像。 「我想那就是目的。」 从小豹那里取得的情报那封电子邮件尚未向任何人提及,因此犯人无从得知,但所有人都晓得数位相机的影像。「原来是那样。」玖渚双肩一垂。 「啊早知如此,就用不着加密了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用这么原始的破坏方法呀。」 「因为这个房间没有上锁」光小姐说:「运气真不好呢。」 我来回抚弄玖渚的头。 「哎呀呀这么一来,也不能悠哉干等名侦探驾到了。」我伸手围住玖渚的肩膀,然后搂住她一会儿。「真的不能再悠哉下去了。」 因为不知道犯人是谁、因为不知道犯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然而唯独一件事,唯独一件事情是无庸置疑的。 那混帐为了一己之便,破坏了玖渚友的重要东西。 好 既然如此,本人也不能善罢罢休。 「咦?敛?请、请等一下。」光小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这是谁做的?」 「所以说,就是犯人啊?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可是,我们一直待在餐厅,后来也是直接从那里回来的吧?谁有时间可以破坏得如此彻底?」 猛然大悟 直到彩小姐出现为止,我们一直待在这个房间,而我们也是最后一个赶到现场仓库。我们抵达仓库时,众人业已集合该处,之后大家再直接前往餐厅。 这么一来不对,这么一来,一切都毫无意义。因为理论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进行这种破坏。 「可是,这怎么看都是人为的破坏这个样子。但是大家都没有做这种事的时间?那么,究竟是」 百思不解。果然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之事,跟佳奈美小姐的密室和赤音小姐的无头尸不一样! 那不一样!这次的这种「百思不解」跟至今的种类不同,跟不在场证明或动机等等是完全不同意义的不明所以。并不是圈套或机关云云,而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假使如此 「假使如此,这就是关键吗」 我看着玖渚,看着光小姐。然后沉思。 「」 假使这是关键之钥 假使如此,门究竟在哪里? 5 损坏的计算机应该已经无法修复,于是我们决定按照预定行动,换言之就是去埋葬赤音小姐。 抵达仓库,将赤音小姐的身体置于大型担架上,朝后山森林出发。这个担架是为了紧急情况所准备,但不论如何,应该没有预想过是这种紧急情况吧。 不 或许有预想过也未可知。 这次没有使用睡袋包裹,而是直接埋葬。光小姐抬着担架前方,我拿着后方。光小姐真不愧长年担任女仆工作,身材娇小但体力和臂力都很强健,玖渚则拿着铲子跟在我身后。 因为我拿着担架尾端,即便不喜欢也得凝视赤音小姐的无头尸。纵然说 已经习惯,但看着这种东西终究令人不舒服。 半途突然心念一动,我向光小姐问道:「光小姐!赤音小姐的这套服装,跟你半夜拿书给她的时候一样吗?」 「是的,一样。」光小姐回答。「不过,那时当然头还在。」 冷笑话。 她实在不适合说那种笑话。 由于数位相机被破坏得无法修复,当然无法记录赤音小姐遇害的仓库,这应该也正中犯人下怀吧。 可是,犯人一定是小观了玖渚的记忆力。 「唔咿唔咿唔咿可是呀,就算犯人想破坏的是佳奈美的现场照片,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妙哩!有拍到决定性的证据吗?人家的记忆里并没有那种东西」 玖渚的脑袋瓜里,不光是昨天的现场,就连刚才的仓库情况都以等同数位相机的精密度记录下来了吧。玖渚友被称为学者小孩,并非仅是摆摆样子而已。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是呀,奇怪的地方有一大堆唷,现在正在选择中。呃是了」 玖渚在那里嘀嘀咕咕,既然如此还是别去打扰她比较好。我重新转向光小姐。 「要埋在哪里呢,光小姐?」 「不要在伊吹小姐旁边比较好吧」 那倒是深有同感。 在森林里兜了一阵子,我们发现一处适合埋葬一个人的位置,决定在那里挖洞。 昨天埋佳奈美小姐的时候有两个男人,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因此作业比较辛苦。老实说也很希望深夜先生帮忙,可情深夜先生跟我们不同组;不仅是那个原因,连续两天埋葬朋友尸体的作业,正常人的神经定然难以抵受吧。 倘若不是我这种人。 尽管我这种人比较差劲。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我拨了拨前发。如果现在是夏天,铁定会满身大汗吧。从洞里爬出来,将赤音小姐的身体放进去,然后默祷片刻。虽然不知道那种行为有没有意义,但觉得那样做比较好。 「本人园山赤音,无论何时、在哪、被谁、用何种方法、基于何种理由杀死,都无任何怨言。」 那是园山赤音小姐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而,真的是那样吗?赤音小姐即便被人如此残杀,仍旧像圣人般、像圣人般,毫无怨尤地前往另一个世界吗? 那对我而言是不可能的。 「真想连头也一起下葬呢,不管怎么说。」光小姐说:「伊吹小姐也是如此,犯人究竟为何要砍下首级呢?」 「这个问题重复问过许多次了,而答案当然也只能继续重复下去吧。」 总而言之不知道。 我用铲子抄起土壤,开始掩埋赤音小姐的身体。我想明天肯定要肌肉酸痛,不,那得假设明天还残留感受疼痛的脑神经,毕竟我也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害者。尽管命中率不高,但也没有低到完全不可能。 连续杀人。 搞不好在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遇害以后,一切就宣告结束。根据玖渚昔日友人小豹的情报,尽管不知是何种关联,两人之间确实有某种关联,事件也可能已经了结。然而,也不能否认那种想法过于机会主义。 赤音小姐终于完全被掩埋。 「光小姐,既然出来了就顺便一下,那间仓库的窗户,可以带我到从外侧看得见的地方吗?」 「好,我知道了。」 光小姐开始迈步。 玖渚跟在她后面,蓝发随风摇晃。话说回来,今天还没帮她绑过头发,回房间以后再帮她好好绑一绑吧。 光小姐在半途转向我,神色一正,突然致谢道:「谢谢。」我一脸诧异,不知她究竟在谢什么。 「早餐的时候,您不是袒护我吗?所以才向您道谢。」 「啊啊并不是因为对象是光小姐才会袒护,只不过不喜欢重复相同的失败。即使不是失败,我基本上就不喜欢重复这种行为。」 所以我的记忆力才不好吧。 「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更是如此。」 「哇哈哈,真像阿伊的风格耶!」玖渚天真无邪地笑了。「可是呀,其实是因为对象是小光才会袒护吧?小光就静静地落在阿伊的好球带正中央呗!」 「我的好球带?什么跟什么!」 「年纪比你大呀!女生呀!娇小呀!长发呀!苗条呀!没有带手饰那些呀!而且而且,还穿着围裙洋装呗!」 「最后一项没有!」 「其它像是上半身赤裸,穿着牛仔裤呀!身穿图书馆员那种白衣,戴着眼镜呀!还有比自己高,穿着运动服的金发不良少女呀!」 「别揭穿别人的卡通嗜好!」 晬!真是大嘴巴。 不过,光小姐的确是我喜欢的类型吧。就速度而言,我比较喜欢彩小姐那种有点激烈的个性,但是像温柔的光小姐,那种好打的慢速球当然也不讨厌。至于明子小姐,终究消失的魔球吗? 呃,言不及义。 「啊啊」光小姐浮起那种既像害羞,又似为难的暧昧笑容。「总之我就是想跟您道声谢。那个小姐在那方面是很严厉的人而且这次跟昨天园山小姐的情况不同,怎么想都只有我能犯案,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唷。园山小姐的情况,不是有『因为是密室所以谁都办不到』的前提吗?可是,这次就」 「那种事情已经够了吧,光小姐。」我有点不耐烦,打断光小姐的台词。「光小姐向我道过谢了,既没有不老实,也已经显示你的诚意。所以,用不着每件小事都一一道谢。」 「可是」 「倘若我们交换立场,光小姐也不会弃我不顾吧?那时光小姐一定会帮助我。」 「可是届时您必然会好好道谢。」 喔竟然来这一招?光小姐看来颇为强硬。 「可是呀,小光,我们不是朋友吗?」玖渚说:「我们呀,是不会怀疑朋友的。所以在人家心中,一直认定阿伊跟小光不可能是犯人唷。」 「朋友吗?」光小姐感慨万千地领首。「我至今都没有任何朋友,因为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待在小姐身旁」 「人家也一样没有朋友呀,阿伊也是,所以很高兴可以跟小光做朋友喔。」 玖渚说完,拉起光小姐的手。 任何人看到那幅景象,应该都会忍不住微笑。可是就现实问题来说,我想光小姐跟玖渚要维持朋友关系,应该很困难吧。光小姐从今尔后都得待在这座岛,必须陪伴在伊梨亚小姐身旁,而玖渚则是要离开的人。同时,玖渚回去以后,也只会窝在自己家里。 玖渚友是孤独的。 古有云「天才乃独自成就一切者」,就那层意义来看,玖渚友具有绝对资格,而那也是绝对条件吧。 然而只能如此解读此情此景的我,或许才是最孤独的吧。 「啊,就是那个,就是那扇窗户。」 听见光小姐如此表示,我一时有些迷惑,因为我并未看见类似那种窗户的事物。 「莫非是这个吗?」 我指着一个约莫在我胸口高度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看见的窗户也只有那个。 「是的。」 「可是,位置这么低」 「虽然内侧看起来位置很高,不过这附近有一半是埋在山中。」 我听着光小姐的声音,往窗户内侧望去。可以瞧见沾了一点血污的木椅,以及敞开房门的内侧景象。不会错,那就是我曾经居住,赤音小姐遇害的仓库。 原来如此。宅第的一部分在建造时是建在山里,而这间仓库就是那一部分,看来就是那么一回事。 「这么一来,从外侧侵入应 该并不困难。」 「可是,这扇窗户不能从外侧开启喔。它也不是用锁关闭,所以再怎么摇动,都不可能打开。」 「那么呀,就可能性而言,有没有可能是赤音自己打开窗户,将犯人引进去的呢?」玖渚问:「敲敲窗户,然后请赤音打开,再进去的那种情况啊。」 「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人会自己把犯人请进去,是那个赤音小姐喔?而且这里果然还是很高哪。现在这样从上面看下去,那种感受更深了。至少我是不会想从这里跳下去的。」 窗户是朝斜角闭关的类型,因此也不可能摆好姿势再跳跃。万一着地不慎,可能还会因此骨折,这种高度下撞到头,绝对有死亡之虞。 「即便是赤音小姐自己让犯人进去,当对方要杀她时,她也应该很容易求救,毕竟内线电话就在旁边。」 「说不定是在睡觉时被袭击啊啊,不对,这是人家的大失败!睡着的话就不可能让对方引进去呗。」 「就算忽视这些问题,事后也没办法离开房间。纵使是攀岩高手,这么光滑的墙壁也爬不上来。」 「说不定是壁虎,哇哈哈。」玖渚把头伸进窗户里,确认室内情况。 「很危险耶。阿伊,用绳索的话怎么样?」 唔果然 「绳索啊,可是这附近也没有可以绑绳索的树木。」 我四下梭巡。不知是被砍伐,或者原本即是如此,这附近就像平原,没有适合绑绳索的树木,当然也看不到类似的代用品。 「而且,垂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有经验所以知道,那其实满困难的。那也会磨掉手皮,应该会被我们察觉。」 「戴手套就好了呀。」 「话是那么说,不过我认为那种机率还是很小。相较之下,带把梯子来,从窗户插进去的可能性还比较高。」 「可是这个宽度呀,梯子放不进去呦。放到一半就会卡位,卡住的话,自己也进不去了呢。」 「嗯是吗光小姐,这座岛上有梯子吗?」 「没有」 「客人带来的可能性呢?」 「我想也没有,如果是那么大的行李,马上就发现了。」 「那就是绳梯!绳梯的话就可以卷起来带到岛上,也不会卡住窗框。」 「阿伊,你连自己说的话都忘记了吗?这里没有地方可以绑绳子喔。如果有钩状金属或许可以挂在墙上,可是墙壁应该会有痕迹,墙壁目前看起来还很漂亮呦。」 正如她所言。话说回来,这种事不用她说,稍微想一下也可以明白,但是就确认事实的意义来看,这样说出来还是比较好;这也是一种预定和谐吧。 我向光小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任何发现都可以。」 「不,没什么特别的」光小姐一边凑近窗户一边说:「可是,如果不能从房门进去,犯人就只能从窗户侵入」 「侵入吗不,或许用不着侵入。」我随口说出心里想到的事。「椅子既然放在那里,赤音小姐可能是坐在那里看书。用绳索做成牛仔套绳一样的东西,从窗户垂下勾住赤音小姐的脖子,然后向上一拉。勒死赤音小姐以后,把尸体拉到窗口,在那里砍下头,这样如何?」 不可能吗?不,我想至少没有矛盾点。这么一来,就不用从窗户侵入,甚至不用进入房间,便可以制造出那种状况。 矛盾点 「不还是不可能吧。」 「为什么呢?我觉得那种想法也不错啊。」光小姐不可思议地说:「那样的话,好象任何人都做得到」 「因为人类的身体并没有那么轻。」 就女性而言,赤音小姐绝对不是娇小型,身材高挑,体重乍看也有五十多公斤吧。即使没有六十公斤,至少也不可能是四十几公斤。如果要从这个位置把她拉上来,不但需要相当强韧的绳索,也必须拥有相当强壮的臂力。至少我是办不到,光凭两只手臂将一个人的身体拉到这么高的地方。 「看起来最有力量的人,果然还是深夜先生但是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尽管最有体力,但那是相对性的问题,我想深夜先生终究不可能将一个人拉到这么高的地方,更何况赤音小姐应该也会抵抗。」 而且,有心抵抗的话,旁边就有内线电话。例如把话筒轻轻踢开,犯行就会被其它人发现。至少那称不上是聪明的方法。 「而且呀,那还是要开窗户才行呀。要赤音把窗户打开,然后再背向窗户,那种事情可能吗?赤音小姐也不是傻瓜,根本就是聪明人,这点防备心应该有吧。」 正如她所言。 混帐!还以为朝真相接近了一点点,结果还是不行吗?彷佛着眼点在某处扭曲的不快感。心情犹如在计算圆的内角和,总觉得某种东西绝对地错误,某个地方绝望地错误,究竟我是哪里弄错了什么? 总觉得,好象被耍得团团转。 「反正先回房间吧,待在这里也是一无所获。」 虽然回房间也不会因此有所斩获。 玖渚像是很惋惜地看着窗内,但终于还是跟在我身后。 「怎么了吗?」 「唔没有。对了,阿伊,人家肚子饿了呦。」 「是吗」 「既然如此,要不要去吃中餐?」光小姐说道。 「好啊。」我点点头。 第五天(2) 谎言 人物:天才厨师佐代野弥生—— 喂!你没有其它事好做吗? 伊梨亚小姐免除了光小姐的一切职务,好象交待她。「你就帮玖渚她们的忙吧。」 尽管说法很婉转,但那仍旧等于「我不能将工作交托给最大嫌疑犯」,纵使不是全部,至少可以确定其中必有那种意思。 如此这般,中餐结束以后,我们三个人便一起行动。 「你们可以先回房间一下吗?」 前往玖渚房间途中,我对玖渚和光小姐说。 「我要去一下伊梨亚小姐那里。喂!小友,你拿着这个。」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交给了玖渚。光小姐惊讶地说:「你都随身带着那么危险的东西吗?」 「少年内心总是带着一把刀喔。」 「然后少女带着手枪呦。」 玖渚淘气地说完,接过小刀。 「那么,走吧,小光。」 「可是」 「没问题、没问题,交给阿伊去办呗。」 玖渚半强迫地拉着光小姐。不论形式如何,只要跟光小姐在一起,玖渚也可以自己爬楼梯,三人一组也有这方面的好处。 「那么,走吧?」 我转了一个方向,朝伊梨亚小姐的房间走去。 第二次的晋见。 首先要有觉悟,接着缓缓深呼吸。 敲敲厚重的房门,俟房内响应后进入。因为是集体行动,是故房内当然有伊梨亚小姐、玲小姐、彩小姐跟明子小姐,所有人都在沙发上优雅地吸饮红茶。 彩小姐尴尬地闪避我的目光,似乎觉得早上在玖渚房间的慌乱行径是一种失态。 虽然那是理所当然,可是她表现得如此明显,我也有些不知所措。 伊梨亚小姐看着我,缓缓地微笑。 「怎么了呢?呃你叫什么?你自己提出集体行动的主意,结果竟然单独行动吗?真是伤脑筋呢,而且你那一组还有光」 「伊梨亚小姐」 我打断伊梨亚小姐的台词。 「那个伊梨亚小姐,你还是不打算报警吗?」 「完全不想。」 直截了当。 爱理不理、冷淡至极的无情态度。 实在是太棒了。 你真的是太赞了,赤神伊梨亚小姐。 「可是我觉得那样不太好。」 「你要不要也来杯红茶?」玲小姐说。 没等我响应,玲小姐就起身往热水瓶的方向走去。伊梨亚小姐大有深意地看着玲小姐,但跟着又转回我的方向。 「假如警察现在一来,你不是也很困扰?赤音小姐被杀的原因,也跟你的提议脱不了关系。」 「我会不会困扰,在如今这种状况下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就像是为了困扰而生。更重要的是,伊梨亚小姐、赤神伊梨亚小姐,对于自己可能被杀的这个状况,你有什么想法吗?」 在玲小姐的敦促下,我在沙发上的空位,明子小姐的隔壁坐下。明子小姐看也不看我一眼,不知究竟在看什么,黑框眼镜的后方可以瞧见空洞的眼眸,焦距没有对准的失焦瞳孔。不并不是焦距没有对准,应该只是焦点没有对在我身上吧。 「」 红茶很好喝。 伊梨亚小姐隔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开始手足无措,才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我有什么想法?这个状况?很辛苦呀,那是很辛苦的活动。当然不仅是那样那换我反问你,你又有什么想法?」 「是很危险的状况,我不想跟杀人犯共处一室。」 让玖渚跟杀人犯共处一室,那是无法容许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丫头对这个状况有什么想法,我不晓得。可是,至少我 「嗯你觉得杀人是不能容许的行为吗?」 「我是这么认为。」我立刻回答。「我当然这么想,绝对是这么想。无论有什么理由,杀人者最差劲。」 「喔那么,假设你即将被人杀,你会怎么办?假如不杀对方,自己就要被杀的话,你会怎么做呢?会默默地让别人杀吗?」 「可能会杀死对方吧,我并不是圣人君子。但是,那时我也会觉得自己是最差劲的人吧,不论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象有那种经验。」 伊梨亚不怀好意地微笑。 那是处于绝对优势者、立于压倒性优势者特有的恶意笑容。 我觉得跟某人很像。 对了!就是佳奈美小姐。 伊梨亚小姐为何能够露出跟天才的伊吹佳奈美相同种类的笑容呢 「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的那种微笑。然而,应该不是 「你觉得杀人者必须受罚?可是你没有听过这种事吗?在老鼠面前放置诱饵,当老鼠想要吃诱饵时,就对它通电。你觉得老鼠会怎么样?」 「老鼠有学习能力,所以会停止吃饵吧。」 「不对,因为有学习能力,所以会在没有通电时吃饵。」 「人类并不是老鼠。」 「老鼠也不是人类。」 伊梨亚双手一拍。 「喂!你呀,既然都说这么多了,可以回答我吗?为什么不能杀人呢?」 伊梨亚小姐问了一个简直就像中学生的单纯问题。 然而看起来也不像在开玩笑。 「因为法律如此决定,因为社会生活上那样比较方便,因为自己不想被杀,所以不应该杀死对方。」 「听起来都很缺乏说服力。」 「我也那么认为,因此我对那个问题会如此回答那种事情没有理由。杀人需要理由,也许是生气,也许是想要杀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杀人。可是那并不是一种选择吧?才不是那种杀人或不杀人的选择!那不过是想要冒充哈姆雷特,自鸣得意的家伙胡说八道。一旦抱持那种疑问,就已经失去做人的资格。」 为此苦恼的我很了不起? 开什么玩笑! 我如此说:「不可以杀人,绝对不可以杀人,那种事情不需要理由。」 「喔是吗?」伊梨亚小姐敷衍了事地应道:「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想法。不过只要知道犯人是谁,这起事件就会结束吧?只要哀川大师一来,就可以知道谁是犯人了。」 「我不认识那个叫哀川的人。」 「我认识,那不就够了吗彩,告诉这个人哀川大师何时会来。」 「三天后。」彩小姐答道,但终究没有看着我。「哀川大师将预定时间提前,因此」 「正如你所听见,只要知道谁是犯人,当然你也可以离开。你待在本岛的理由就是『身为嫌疑犯』。没有任何才能、没有任何魅力的你待在本岛的理由仅止于此话说回来,不论是伊吹小姐的事件或者园山小姐的事件,你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嘛」 砰咚!我将还有一半以上没喝完的茶杯放回盘子,然后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缓缓地站起来。 「我告辞了,看来我们使用的语言似乎全然不同。」 「好象是吧。」伊梨亚嫣然一笑。「离开请走那里。」 「明子,送这个人回房。」玲小姐如此吩咐我旁边的明子小姐。 「毕竟还是不要落单比较好有你陪同应该可以安心吧,明子?」 明子小姐猛一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我不知玲小姐所说的「安心」是什么意思,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是明子小姐没有理我,一个人当先走去。我慌忙追在她身后,离开了伊梨亚小姐的房间。 俟我来到走廊,明子小姐已然去得相当远了。真是的!送行者先 离开房间是什么意思?我依旧无法解读明子小姐的思维,尽管觉得那也不是单纯的我行我素。我微微加快脚步追上她。 话说回来 真是的根本、根本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本就是抱持谈不拢也很正常的谈判,但没想到竟会夸张如斯。伊梨亚小姐似乎真的非常信任那个「哀川大师」。可是,现实上真有那种名侦探般的人物吗? 倘若有就好了,我深切地认为。 不!是期望。 祈求。 「那也是戏言啊」 我又叹了一口气。总之,再重来一次吧。因为少了这幢宅第主人伊梨亚小姐的协助,事态不可能有所进展。尽管不是什么值得自豪之事,但我这个人的黏着力也挺强的。死缠烂打不屈服,差劲透顶,不可能如此轻易退缩。 「」 呃? 刚才是谁说了什么?好象有声音从哪里传来,但环顾走廊,除了我与明子小姐以外,没有其它人。换句话说,果然是我多心吗?听错了吗会听到那种声音,看来我的精神也相当虚弱吧。 嗯 不对!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 这么一来可能性只剩下一个,虽然极低,但不是还剩下一个吗?纵使理论上非常明白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说不定,即使不可能,说不定还是有可能。 「明子小姐,你说了什么吗?」 结果一听见我的问题,明子小姐停下脚步。 「我说你最好去死一次。」 无话可说。 这是明子小姐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话,可是第一次听见的台词竟是「最好去死」不论如何都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然后,明子小姐转向我,眼睛透过眼镜直啾着我瞧。那道目光宛若在斥责,我不由得畏缩。维持那种被明子小姐瞪视的姿势好一阵子,我判断自己绝对不可能在毅力上胜过明子小姐,于是漠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去。结果,明子小姐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握。 非常用力。感觉手肘附近好象有电流奔窜。 明子小姐没有松开我的手臂,将我拖入附近的房间,反手关上门,再硬生生地将我推入沙发。接着,明子小姐在我的正面迅速坐好,摘下黑框眼镜。 「是没有度数的吗?」 「为了容易区别。」 然后,明子小姐抬起头。 那个声音跟彩小姐和光小姐如出一辙。清亮、悦耳的声音。 「是那样吗?」 「骗你的!只是不想看见你的脸。」 「」 「骗你的!只是想看看你的那种表情。」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完全猜不透明子小姐的意园,只知道继续被那种奇怪的步调牵着走很不妙,只好藉由提问取回主导权。然而,明子小姐也不回答我,只是滴溜溜地四下环顾。 「给你一个忠告。」明子小姐不理会我的问题,冷不防开口,简直就像在跟我身后的幽灵说话。「你一个人活下去比较好,只要你待在身旁,大家都很为难。」 「」 若问我讨厌什么,那就是摘下眼镜的明子小姐跟彩小姐和光小姐一模一样。真姬小姐那种人倒也罢了,然而现在被她这么一说,老实讲还颇为难受。 因为有一种遭人背叛的感觉。 「只能造成他人麻烦的人,还是不要当人比较好。要是不行的话,就应该一个人活下去,我是这么认为。」 「为什么那样说?」 「因为我就是那样。」 简单明了的答案。 明子小姐的表情没有变化,完全没有丝毫变化。 「可是,你在这里跟其它人一起」 「所以我们不当人了。」 我们。 那是那句话包含了谁? 「彩早上好象失态了,我向你道歉。」 明子小姐骤然改变话题,可是那种淡淡的表情和语调完全没变。 「为什么是你道歉?」 「那个人是我。」 「啥?」 明子小姐不理会错愕的我,继续说道:「虽然不是我,不过是我的身体。我们三个人共有三个身体,三个人都是三重人格,三个人的人格与记忆一致。所以,早上骂你的人确实是彩,不过身体是我。」 「你在骗人吧?」 「骗你的。」明子小姐神色自若地说。 这个人在搞什么?这样子还真是消失的魔球,完全看不见击球点。 「那么,闲话休提。」 而且好象还是闲话! 「言归正传,请不要没事就对小姐说什么警察警察。小姐虽然容忍力很强,但容量并非无限。」 「为什么伊梨亚小姐那么坚持呢?光是不想打乱岛上的平静是无法说明的。」 而且平静不是早已被打乱了吗? 更何况,那个人应该压根儿就没有企望平静。 「你想知道吗?」 「是很想知道。」 明子小姐站起来,然后移动到我身旁。 咻一声依靠着我,两个人紧密贴合。 她的身子凑了上来。 「因为没有犯罪者会喜欢警察」明子小姐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喔。」 我一时无法明白明子小姐那句话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反应。 「小姐为何要在这种岛上独居,你应该也觉得很奇怪吧。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如果是那种个性」 「因为失败了。」 明子小姐说话全无脉络可循,因此根本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为什么身为三胞胎,又是姐妹,而且在类似环境下成长,性子却这般天差地别?这样还真是三重人格。 「啥?失败了是指?」 「玖渚小姐无法独自进行极端的上下移动,因此你才陪在身旁,是吧?」 「是的,没错。」这个人是不会配合别人的话题吗?「那又怎么了?」 「小姐是跟那个相反。」 木然的明子小姐滔滔不绝,那彷佛是在朗读剧本。 而且还是不分语句、没有抑扬顿挫的朗读法。 「所以待在身旁没有任何人的这座岛。」 「」 明子小姐旋即续道:「你有看过小姐的左手臂吗?只要看过手腕上纵横无数的伤痕,你定然可以理解。」 「」 手腕的伤痕? 明子小姐尽管仍在朗读剧本,但是用十分认真的口气续道:「那叫做杀伤症候群,你应该知道吧?」 杀伤症候群d.l.l.rsyndrome吗? 我的确知道。那是一种无法不去伤害自己或他人的自动症,不,或许说是自动症的最高峰比较正确。总之,那是超乎范畴的严重,与现实脱节的恶性,乃是一种极度凶恶的精神病 我只有在参加计划时看过资料,并未看过实例。然而,我知道有人看过,而据该人物的说法。「可以毫无罪恶感杀人的人,真的很可怕哪。」 真的很可怕。 伊梨亚小姐就是所谓的那个吗? 可是d.l.l.r是连存在本身都遭到质疑的罕见精神病,而且是相当强迫性的心因性疾病,发病的可能性应该非常低。日本迄今尚无发病病例,听说美国目前的样本也是寥寥无几嗯?连那个,连那个也是大数法则的一例吗? 「明子小姐那是」 「如同我们是三胞胎,小姐也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做奥蒂特的小姐」 伊利亚特跟奥德赛吗? 原来如此啊 「是吗?那位妹妹如今在哪做什么?」 「死了。」 「是真的吧?」 「真的。」明子小姐说:「杀死奥蒂特小姐的不是别人,正是伊梨亚小姐。这个意思,你懂吗?这个道理,你懂吗?你竟然破口臭骂那个小姐,说什么杀人者无论理由为何,都是最差劲的人。」 「我并没有那种意思。」 「不论你是什么意思,对小姐而言都没有意义。总之,你现在知道不报警的理由了吧?知道的话,就请回房间请不要兴风作浪。」 明子小姐刚说完,始自沙发上站起,那种态度好似在说我该说的都已说完,没你的事了。 可是,可是,明子小姐。 请不要兴风作浪。 那是 那是我的台词啊! 「明子小姐!」 我不由得不由得朝着明子小姐的背影大喊。 虽然没有丝毫期待,但已走到房门附近的明子小姐却停下脚步。 「什么事?」 「例如」 例如 例如~~ 「出生之后的十年间,没有跟任何人,甚至没有跟父母说过话被关在地底养育的小孩子会成为何种人,你能想象吗?」 明子小姐没有回答。 当然我也并未期待明子小姐的回答,只不过想要问问明子小姐而已。 这个人。 木讷、平淡、沉静地活着的这个人。 或许这个人对我而言 「我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人!」明子小姐用略为严厉的口气说。 犹如看穿我的内心一般,头也不回地如此说道。 「请不要随便产生同族意识,不但恶心、令人作呕,而且很困扰。」 「那还真是抱歉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的同类,不光是这里,任何世界也都没有。倘若容我直言,你是脱离常轨的人。」 「还真不想被人说成这样啊,尤其对象是你。」 「正因为是我才这么说,除了我以外,也不会有人说了。」明子小姐没有回头,头也不回地继续说:「你好象不知道姬菜小姐为何一直找你碴可是理由显而易见,因为姬菜小姐可以洞悉你的内心世人都不喜欢肮脏的东西。」 「」 「我说你很肮脏。」 「那种话就不用重复了我自己肚子里的东西,自己当然清楚。」 「你知道?知道却还是大摇大摆地活着吗?真佩服你的厚脸皮,了不起的精神力,值得令人尊敬。或者你以为即使将自己一肚子脏东西曝露出来,仍然会有人喜欢你?仍旧深信会有人选择你?这就叫做脱离常轨。」 无话可说。 铿锵有力。 那些话对我而言太过沉重。 彷彷就要毁坏。 脆弱 粉碎。 「在身体里饲养那般骇人的怪物,还想与他人纠缠如意算盘打过头了。恬不知耻也该有个限度,世界不可能那般容忍你,未兔也太狂妄自大所以你」 明子小姐打开门。然后那一刹那,她回头看我。 那是,看着打从心底厌恶事物的那种。冰冷的目光。 「最好去死。」 砰咚! 无机质的声响。 门扉关闭。 「」 全身攸然脱力。 宛如挣开束缚的心情,但却没有半点解放感。 「晬」 何等滑稽。 被人击溃的感觉。 犹如被人体无完肤地击溃的感觉。 「真是戏言中的戏言啊」 被遗留的我竭力思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子小姐的话语一个接着一个想起。不同于昨日跟赤音小姐的问答,里头全无章法但即使如此,正因如此,正因为毫无道理、毫无解释、唯有真实淡淡地迎面而来 「啊啊还真是一大打击哪」 我摇摇头。 别去想了。现在应该有别的事情要想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离开房间。再如何梭巡走廊,都看不见明子小姐的身影,真是脚步轻快的人。虽然那方面我也觉得跟我很像 总之,现在重要的是从明子小姐取得的情报。 手腕的伤痕。 伊梨亚小姐的背景。 杀死妹妹 因此被流放外岛。 杀伤症候群。 自动症。 一想那些,一想那些事,确实可以理解她为何不愿报警 「等、等一下啊,猪头!」 我猛想忆起,昨天不是才亲眼目睹伊梨亚小姐更衣吗?就在第一次晋见的时候。 可是手腕上根本就没有伤痕。呃我当然没有一直盯着伊梨亚小姐的身子啦,但要是那种明显的伤痕,我铁定会察觉才对。 「喂~~喂~~喂~~喂~~」我停下脚步搔头。「真是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明子小姐是个大骗子。 跟本人一样。 2 返回玖渚房间的途中,遇见真姬小姐、深夜先生和弥生小姐的三人小组,三个人似乎正准备去用餐。既然跟弥生小姐同组,自然可以随时享用美味的餐点,我有一点儿羡慕。当然,也不是说我对光小姐的手艺有什么不满。 「哇哈哈,少年郎!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真姬小姐一见面就突然对我狂笑不止。时至今日,我倒也不觉得那很失礼,就像季节变换之际的风景般。 「怎么了?唉真姬小姐总是、总是这般兴致高昂哪」 「哇哈哈,少年郎,你好象被明子小姐耍得圆圆转嘛。啊真是笑死人了,耶~~~耶~~~自作自受!」 「你怎么会知道?」 「你到现在还要问吗?相当有趣的节目哟,优柔寡断少年郎!你的人生一点也不乏味,我挺羡慕的呢。」 是因为真姬小姐的人生很乏味吧。过去发生的事、现在发生的事、未来发生的事皆已了然于心。就好象永无止尽地观赏着业已熟知情节的电影,人生中找不到精彩、成果、无趣或任何东西。 「那倒也不尽然。」真姬小姐一脸嗤笑地耸肩。 不知是否喝了酒,心情似乎颇为高昂,是脑袋瓜变成了乌鱼子吗? 啊!被她瞪了。 「喂你这种时候一个人在这里无所谓吗?」 深夜先生尽管依然显得有些疲惫,但似乎已经恢复平静,气色也不错。虽然也包含些许残酷,时间毕竟对任何人都很温柔。 「玖渚跟光小姐,扔下那么娇弱的两名女性终究不妥吧。尤其光小姐还是目前最可疑的嫌疑犯喔?你宝贝的玖渚搞不好很危险哪?」 深夜先生半开玩笑,但似乎真的替我担心。 「多谢忠告。」我低头说道。 「呵呵呵,那我们先行一步咯,半途而废少年郎,好好努力思考吧。」 真姬小姐坏心眼地说完,背转身去。深夜先生瞥了一眼那样的真姬小姐,然后对我说:「假如你是对园山小姐感到责任,我想你无须介怀,你已经尽力了。所以,那以上的事情、那以外的事情都无计可施,你已经竭尽全力了。」 「谢谢。」 我低头道谢。 「那么等会见了。」 深夜先生也转身离去。 弥生小姐大有深意地看了我好几眼,但是只有轻点玉首,便跟着他们一起朝餐厅走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称不上可疑。 但总觉得不可思议。 「嗯,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在意之事」 回到房间一看,玖渚正对着粉碎的计算机零件,光小姐则在打扫房间。据说光小姐是一发现脏东西就非得打扫干净的个性,这么说来,光小姐好象无论何时都在打扫。 或许是一种职业病吧,呃?这座岛上就没有正常人吗? 「喔~~阿伊,你来得正好。」 「怎么了?」 「帮人家绑头发」 「知道啦。」我走到玖渚背后,打算帮她绑成许多麻花辫,于是取了一小撮蓝发,开始仔细编起来。在那之间,玖渚发愣似的「啊~~~」露出心神恍惚的表情。 「友小姐,那些破烂可以收拾吗?」 「不要说是破烂嘛。还有一些零件可以用呀,人家正在回收,不重复利用不行呗。为了地球要资源回收!资源回收!资源回收很重要呦!唔~~~可是要怎么利用呢?是来做个打击犯人的秘密武器吗?」 真是不服输的丫头。虽然不会想变成那样,不过玖渚友的积极思维果然令人佩服,纵使那仅是因为她不知消极感情是谓何物。 叹息。 「对了,光小姐,你有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吗?还有可以写字的东西。」 「那个橱柜里有,要做什么吗?」 「想要归纳一下目前的概要。」 昨天也做了不在场证明表,可是那些资料已经跟计算机一起粉碎,因此想要加入最新取得的资料重新制作。 「知道了。」光小姐朝橱柜走去。 「啊啊,对了!小友,我忘了告诉你,我知道那幅画哪里奇怪了。」 「咦?啊啊,对呀,你好象说过那种话呢,阿伊,那是哪里奇怪?」 「嗯。」我点点头。 「是时钟喔,时钟。」 「时钟?」 对!是时钟。我去佳奈美小姐的画室充当模特儿时,并没有戴手表。因为手表坏了,请玖渚帮我修理,是故那时手上并没有戴手表。 然而 那幅画里,我的手腕上却画着手表。 「咦是不是画错了?」玖渚只有略为吃惊,立刻恢复正常表惰,说出极端常识性的意见。「人家并不觉得那是什么要紧的问题。」 「嗯,或许是吧」 「是哪一个呢?」 「主词跟宾词讲清楚!」 「表盘的数字呀。什么都没有显示吗?或者是人家修好以后,左右颠倒的数字?」 「啊啊不过,你看,我是这样把盘面转向内侧,所以看不出来。」 「嗯」玖渚点点头,思索片刻后又说:「人家还是觉得那是单纯的画错呦。」 「不过呀,阿伊,人家也有其它在意的事情呦。那个,应该说是赤音被杀事件,还是赤音的无头尸该怎么说才好呢?」 「你想说什么?」 「就是手呀。」玖渚侧着头,双手抱胸说:「也不是手,应该是手指吧总觉得不自然,非常不自然耶嗯~~~人家的记忆力好象已经过了巅峰期,现在脑筋里好象有马赛克一样呦。喂!小光,你有没有发现手或手指有什么怪怪的?」 「没有」 不知何时折回的光小姐在玖渚旁面,也就是我正面的地毯坐下。 「久等了,这是纸跟笔。」 「谢谢。」 我从光小姐手中接过笔记本,一面回想昨日的表格,一面制作出全岛居民在伊吹佳奈美、园山赤音两起杀人事件的不在场证明一览表。 伊吹佳奈美——被杀 困山赤音——地震前——地震后——被杀 玖渚友——地震前o(阿伊,光,真姬,深夜)——地震后——o(无法独自下楼) 佐代野弥生——地震前o(伊梨亚,玲)——地震后——(睡觉) 千贺彩——地震前△(明子)——地震后——o(离岛) 千贺光——地震前o(阿伊,友,真姬,深夜)——地震后—— 千贺明子——地震前△(彩)——地震后——o(离岛) 逆木深夜——地震前o(阿伊,友,真姬,光)——地震后o(真姬)——o(真姬) 班田玲——地震前o(伊梨亚,弥生)——地震后△(伊梨亚)——△(伊梨亚) 姬菜真姬——地震前o(阿伊,友,光,深夜)——地震后o(深夜)——o(深夜) 赤神伊梨亚——地震前o(玲,弥生)——地震后△(玲)——△(玲)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看着表格,却是叹了口气。 「不在场证明吗可是,若说没有意义的话,这种东西实在没什么意义哪。虽然迄今都漠然置之,但假使考虑共犯的可能性,这种东西不就毫无意义?特别是两个人或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哪。」 即使不是犯人,也可能因为不愿被怀疑而扯谎,一旦考虑那种问题,便不能单纯盲信这些情报。 尽管觉得没有意义,但依然试着归纳事件的概要—— 第一起事件 被害者伊吹佳奈美 状况密室油漆河(已解决) 犯案时间晚上预测是地震后 其它无头尸犯人不详—— 第二起事件 被害者园山赤音 状况密室高处敞开的窗户(未解决) 犯案时间凌晨两点至上午九点半 其它无头尸 「然后是犯人不详。」 写完以后,我搁下笔。 「你忘了第三起事件喔,阿伊。」玖渚登时发出抗议之声。「那个呀,人家的可怜事件」 「啊啊,对了,虽然不显眼,但的确也算一桩谜云。」 「怎么可以说是不显眼呢!对人家而言,可是比砍头更加悲剧耶!如果要做那种事,干脆把人家的头砍掉算了咩!」 「好好好。」我拿起笔来—— 第三起事件 被害者玖渚友(的计算机相关设备) 状况非密室没上锁,谁都可以侵入 犯案时间早上十点至早餐结束但宅第居民在该期间内都聚在一起,时间上的密室? 其它破坏狂的目的可能是伊吹佳奈美杀害现场的照片 「时间上的密室吗」 第一个密室是油漆河形成的平面密室,第二个密室是敞开高窗形成的高度密室,然后第三个密室是时间吗 「二维、三维、四维耶。」 「光听那种形容词,还真像是什么大规模事件哪嗯,光小姐,虽然如今再问这种问题,好象要将前提整个推翻这座岛上除了我们以外,可不可能有其它人存在?」 「没有」光小姐肯定表示。「而且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靠岸。我们长年居住在此,可以保证绝无那种可能。」 「是吗」 但倘若不那么想,就绝对不可能破坏玖渚的计算机。平面或高度或许可以凭借智能与睿智解决,然而唯独时间是人类无法侵犯的领域。 「所以说,应该是用了什么技俩吧?例如遥控型佼俩之类的呀。嗯可是,这很明显就是人类的破坏呢。」 「光小姐,那个时候,有没有一、两个人乘乱消失?因为亲眼目睹无头尸,纵使少了一个人,也可能没有人注意。或许犯人就是看中那个盲点」 「我想应该没有那种事」 光小姐似乎无法认同。我对于自己的言论,对于这种想法也不兔觉得有些可笑。 倘若有谁不见,应该还是会察觉吧。 「第一起事件谁都可以办到,虽然共犯问题尚无法确定,但唯独方法已经破解,不能称之为密室了。那么,第二起事件,关于这间密室的方法则一筹莫展。」 「可是,只有我可以办到。」光小姐说。 我点头。「然后是第三起事件,这是谁都无法办到。而且,不存在可能的方法。」 事件的难易度就这样咚咚咚地窜升。从这点来看,不禁令人担心下次发生的事件「真是这是什么循环嘛」 「唔虽然不觉得那有什么意图性但也没办法用凑巧一句话交待过去哩。」 「总而言之,就先别想这些烦闷的事吧?」我说:「不在场证明跟密室,不论是圈套也好,技俩也罢,装置或伪装都无所谓,就当作那是由某人设计,我们所无法想象的骗局吧。」 「虚拟机器呀。」 「对!就是那个。」 尽管不太知道那是什么。 制作谜题比解答谜题更加困难云云,乃是老旧推理小说的陈腔滥调,但我并不如此认为,制作圈套或谜题绝对比较简单。因为谜题制作者可以依照自己喜爱的角度、对自己有利的角度显示事象,而回答者却只能从那个方向来解谜。 所以,问题就先束之高阁。 「可是,至少还是考虑一下不在场证明比较好吧?反正情报也不多。」光小姐说:「如果从感情论来看,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嫌疑啊结果伊吹小姐被杀时,我们之所以怀疑园山小姐,也是因为她们的感情不好吧?可是,结果竟然是这样呢。」 「可是哪可是,佳奈美小姐被杀,而犯人是赤音小姐的这种构图确实很简单明了」 然后,那个赤音小姐也被杀了。 「杀死伊吹小姐的犯人是园山小姐,有人为了复仇而杀死园山小姐,这种想法如何?」 「那样一来,可能杀死赤音小姐的人首推深夜先生吗?因为他既是看护,又是佳奈美小姐最亲密的人。」 「但是,深夜有不在场证明呦。即使不管那些,深夜又怎么确定赤音就是犯人呢?」 「就算不知道,也许只是他的主观认定。因为误会而复仇尽管不是经常发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吧话说回来,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深夜先生跟真姬小姐,连续两天都在一起,而且是半夜喔?有不在场证明,反而显得不自然。」 「不自然也许姬菜小姐是配合深夜先生才那么说吧。不过,那个姬菜小姐实在看不出是那一型的人。」 姬菜真姬。言语无法形容的占卜师,超能力者。甚至可以窥视人类大脑内部,能够聆听森罗万象的一切事物,绝对的绝对者。某方面跟玖渚很相似,不可思议的 「怎么了?你迷上真姬吗,阿伊?」 「迷个大头鬼!不过对那种电波系人类要求正确常识,或许有一点强人所难」 真是徒劳无功,甚至觉得能够思索的事情皆已思索殆尽,心情宛如进退无路。到这般境地,究竟还能再思考什么呢? 「赤音小姐似乎预测过自己被杀的事」 「咦?」光小姐略显吃惊地探出身子。「那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那种感觉。呃,昨天晚上,我们隔着房门交谈,那个时候总觉得她好象看透世事,甚至出人意料地引用书里的文章。」 「唔说不定赤音已经知道谁是犯人呦。」玖渚钦佩地说。 的确,那并非不可能的事。er3系统七愚人的园山赤音,纵使没有进行任何搜索和调查,也绝对有可能预测出犯人。 「对了,光小姐,我刚才跟明子小姐说过话。」 「啊啊啊!」光小姐彷佛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探身惊叫。不,与其说她吃惊,那反倒像是「你为什么要扯这种谎」的态度。「明子、明子说话了,是那样子吗?」 「啊啊,我当然也很吃惊可是问题啊,是她说的内容。」 我把从明子小姐那里听来的事情转告玖渚和光小姐,后半节当然全部删除,我没有自曝其短的兴趣。 「就是那么一回事,光小姐,这些有多少是真的?」 「呃」一看光小姐,她一脸为难地喝茶装胡涂。「呃那个,呃。」 「彩小姐今天早上也说了很奇怪的话,『已经受够了』之类的,光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光小姐起初仍旧不肯透露。接着,彷若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尽管目光又迷惑地闪动半响,但最后还是开口。 「全部都是真的。」 那那实在是出乎预料的答案。 这回换我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全部什么刚才,这个人说了什么 「事及止此我就相信您,老实说了。因为您是我的恩人」光小姐又垂首停顿片刻,然后又迟疑片刻,终于继续说道:「小姐在法律上的确是犯罪者,我们明白那个事实,仍继续服侍小姐。」 「所以,才不报警吗?」 「我们只是在做自己份内的工作,除此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做来这座岛之后也发生了许多事,跟那位哀川大师也是在那时认识的」 许多?许多是指什么? 岛上的事件。 那么说来。 那么说来,确实前天晚上 「喂!小友。」 「什么?阿伊。」 「话说回来,你那天晚上好象说了什么『对这座岛以前发生的事件感兴趣』,又是我记错了吗?」 「没错呦。」 「那你已经知道了?」 「嗯。」玖渚柔和地微笑领首。「其实是满有名的情报哟。知道的人很多,不过大家都不挂在嘴上,毕竟想要跟赤神财团为敌的人并不多嘛。」 原来如此。玖渚的那种兴趣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不至于要撤回先前说过的话,然而历经五年岁月,或许依旧无法令玖渚的内在产生变质。 「小豹的情报里其实也有包括那些事,不过人家觉得还是瞒着阿伊比较好。」 「为什么啦?」 「因为你就会摆出那种脸嘛!」 又是一个原来如此。 哎呀呀 全身虚脱。 光小姐淡淡地,不,应该是期期艾艾地、彷佛很痛苦地继续说:「这个沙龙计划开始以后,小姐也变得比较稳重彩那种厌倦的心情,我也能够体会。可是,我们是做这种工作的」 工作吗? 倘若那是真的,那真是了不起,我打从心底敬佩。不论那是什么事情,我很尊敬能够单纯为职务而活的人,因为那是我做不到的事。 光小姐也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底部的底部的底部最底层吗? 「是吗是那么一回事吗」 然而,假使是那样那么,又会如何?假使,犯人知道那件事伊梨亚小姐有不能报警的隐情,假使犯人知道那件事 那么一来就可以解释犯人大胆妄为、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行为。 「那么,光小姐」 正当我准备开口细问过去的事件、伊梨亚小姐的事情,敲门声响起。 站在门外的人是弥生小姐。 3 要去上厕所。 弥生小姐如此解释后,在用餐途中脱离真姬小姐和深夜先生的小组。 平凡、迂腐而常见的谎言,别说是可以解读他人内心的真姬小姐,就连身心不适的深夜先生也必然早就识破,但是看见这般苍白的脸色,就算她表示现在要乘乌龟去鬼岛,可能也无法指责她是骗子吧。 弥生小姐在沙发坐下,沉默无语。 总觉得她很在意光小姐,弥生小姐仍旧怀疑光小姐是犯人吗? 即使如此,倒也不能怪她。 「弥生小姐,你之所以来此,是有事想跟我说,这样判断没错吗?」 由于事情似乎毫无进展,我便如此问道。 「是的。」弥生小姐虚弱地点头。 「那个关于这起事件,两位好象在进行推理。」 「基本上是有此打算,也是出于私人恩怨。」我看着房间角落的计算机。不,是曾经是计算机的东西。「那又怎么了?」 「既然要推理,情报当然必须正确,我说得没错吧?」 「啊啊,当然没错。」 「假如双脚随着不正确的情报起舞,难保不会发生第三起事件。」 「第四起哟。」 众人无视玖渚的抗议。 「是啊,弥生小姐,正如你所说不过,弥生小姐,我实在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以为你是来帮我们的,不是吗?是因为不喜欢跟深夜先生和真姬小姐一组,才来这里的吗?」 「不是那样。」弥生小姐含糊其辞,果然是因为某种原因在意光小姐。 「只不过,我说了一个无法挽回的谎言那个」 「谎言?谎言是指骗人的谎言?」 「是的。那天晚上我的确跟伊梨亚小姐在谈话,一直到地震发生以前,那是毫无虚言的事实。」 弥生小姐说。 「可是那时候那时候班田小姐并不在。」 光小姐的表情一僵。 玲小姐!班田玲。 弥生小姐为何在意光小姐?还有那天开始,弥生小姐的态度为何变得如此不自然?为何一个人关在房里?我总算知道原因了。 冰解冻释 原来是那么一回事吗? 那天早餐调查不在场证明时,伊梨亚小姐主动表示她跟玲小姐和弥生小姐在一起。对其它人都是一个一个质间,但只有在弥生小姐的时候,自己主动开口说明。当时以为是因为她跟弥生小姐在一起,原来并非那么一回事。 伊梨亚小姐赤神伊梨亚在包庇班田玲。 弥生小姐低着头,双肩下垂。宛如卸下背上的行李,犹如终于从咒语解放,浑身乏力。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事情隐瞒至今我也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吧。 这座岛是伊梨亚小姐之物,这幢宅第是伊梨亚小姐之物,这里的主人是伊梨亚小姐,邀请弥生小姐的人也是伊梨亚小姐,同时伊梨亚小姐是赤神伊梨亚。 而那个伊梨亚小姐明白表示「自己跟弥生小姐和玲小姐在一起」 那又如何能够否定?又岂能指责她在骗人?当然说不出口。那种事情又有谁说得出口? 「那时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弥生小姐终于开口。 「以为伊梨亚小姐不过是基于交情才包庇玲小姐,可是结果害赤音小姐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被监禁然后被杀了。」 弥生小姐犹如决堤般滔滔不绝,我只有默默聆听,玖渚和光小姐亦然。 「还有关于昨晚,伊梨亚小姐也说班小姐有不在场证明,一整晚都跟她在一起。可是,那种事情叫人如何相信?尽管她说她们在讨论今后的事情,但那种事真的需要花上一整晚吗?」 「嗯,或许真的要花那么久。」 「我并不那么认为。第一次不老实的人或许第二次会老实,可是第二次也说谎的可能性绝对比较高吧?而且,光小姐。」弥生小姐瞪视光小姐。 「光小姐明明是伊梨亚小姐的人,但伊梨亚小姐却完全没有包庇你吧?那是怎么一回事?包庇玲小姐,却不包庇光小姐的理由是什么? 不正是因为她认为没有包庇光小姐的必要吗? 反过来说,正因为知道谁是真正的犯人」 「你的意思是玲小姐是犯人?」 我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压根儿没想到话题会变成那样。可是,弥生小姐一脸认真。 「不在场证明确实变得有些可疑,当然前提是得采信你的证词。」 「那是真的!或许你们不相信,但那是真的。」弥生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光小姐欲言又止,但似乎想起了什么,终究默然无语。紧咬下唇,脸上浮现忍受痛苦的神情。 「请等一下」 假设那天晚上玲小姐没有不在场证明,事情会变成怎么样? 仅管情况变动不大,然而,伊梨亚小姐说谎的这个事实,我觉得极为重要。 那天晚上玲小姐不在伊梨亚小姐的房间。即然如此,地震以后跟伊梨亚小姐在一起云云也是谎言吧。 那么一来 「唔咿!嗯,弥生。」 「什么事,玖渚小姐?」 「为什么你觉得小玲是犯人呢?因为小玲是女仆领班呦,是得力助手呦,很伟大呦。 不是比小光她们更贴近伊梨亚吗?所以,也许是因为有一点亲近感才包庇她呀。 而且就算说了一次谎,也不代表第二起事件时就一定是骗人呀。 况且如果小玲真的是犯人,那伊梨亚不就知道了?为什么伊梨亚要帮小玲」 「有没有可能是伊梨亚小姐命令她杀人?」 咕噜一声吞口水的声音响起,不过不知道是谁,搞不好是我自己。 「人家觉得应该不会呦,毕竟佳奈美跟赤音都是她邀请的客人呀,自己请对方来,结果把对方杀掉,根本就没有意义咩。」 「不能想说是为了杀人才邀请的吗?」弥生小姐连珠炮似的对玖渚说:「伊梨亚小姐把客人请来这里,然后杀死邀请的人。如此一来,那种想法也可以成立吧?」 伊梨亚小姐利用玲小姐杀死两个人,然后今后还要继续杀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吗?那种想法实在过分偏离常轨,可是,却也找不到否定的证据。 对!别说是否定,先前的明子小姐、刚才的光小姐不是才跟我说过肯定的证据吗? 班田玲。 女仆领班。 光小姐、彩小姐、明子小姐的上司,最接近伊梨亚小姐的女性如何?那就是答案吗?那就是终点吗? 赤神伊梨亚。 她的名字由来乃是荷马所撰写,希腊最大最早的古典叙事诗《伊利亚特》,内容歌咏特洛伊军和希腊军为了争夺海伦的战役,那首叙事诗里登场的人物都认为自己被神操弄。如果那个,如果那个就是答案 当我在思考的时候,弥生小姐又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请来这里吗?」 「那是因为你是天才吧?」 「哈!」弥生小姐苦笑。 「嗯,伊吹小姐是画家,了不起的艺术家喔。 园山小姐是学者,可以吧? 姬菜小姐是占卜师,无所谓。 玖渚小姐是工程师嘛?非常了不起。 可是,我是厨师耶! 明明不是美食家,为什么要叫厨师来?我不认为料理有那么高的价值。」 我无言。既然弥生小姐本人如是说,我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然后,你们知道伊吹小姐跟园山小姐为什么会被砍头?」 「话题还转得真快。」 「没有转!」弥生小姐用认真的表情跟语气继续说:「以形补形中华料理有那种思想。 肝不好就吃肝,胃不好就吃胃。 总之,倘若想改善情况不好的内脏,就要吃跟它相同的东西,这个常识你们听过吗?」 「等一下弥生小姐,你的意思是」 那是 那种想法是 「是谁!究竟是谁邀请伊吹小姐和园山小姐来这 座岛的!」 弥生小姐彷佛悲鸣般地怒吼,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回声萦绕耳际。然而,此刻的我混乱到毫无余力去在意那种事。 等等一下! 换言之,那就是那种事吗? 等一下!等一下!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再说一次,不,说几次都可以。犯人为什么要砍下伊吹小姐跟园山小姐的头? 犯人为什么要拿走伊吹小姐跟园山小姐的头? 拿去哪里了?然后,邀请她们来的人又是谁?邀请被称为天才的她们来的人又是谁? 她们被带走的头部里面,究竟有什么?」 如果杀人现场有宝石被偷走了,犯人就是想要宝石吧。如果是现金,那铁定是想要现金。那种想法很普通、是常识,也是理所当然。 然后这次不见的东西是被害者的头部。 弥生小姐继续说:「为什么我被请来这里?为什么身为厨师的我,既不是艺术家,也不是学者、占卜师、工程师的我会被请来这座岛?受到特别待遇,长年居住在此?」 那是拚命挤出来的声音。 宛如求救般的声音。 她应该思考过了吧。在那个餐厅作出伪证以后,就一直不停思考吧。从园山小姐遇害以前,还有遇害以后的半天,她一直在苦心思索吧。 弥生小姐对着光小姐,继续用不成语调的悲鸣声说道:「我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咕噜一声吞口水的声音 这次是我的声音没错。 可能吗?那种事情,那种想法拥有那种想法本身,不就是不能容许的事吗? 倘使如此,为何是「现在」?这个沙龙计划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假如有那种想法,开始以后立刻进行不是 不 「现在」就是「现在」,在这座鸦濡羽岛的五位天才,每一位都是世界最顶尖的人物,最终极的特殊人物。伊梨亚小姐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吗? 「没有那种事!」 坚定的语气出自光小姐,感觉就像强忍迄今的一切终于爆发。 「事到如今,小姐不可能再去想那么、那么残酷、那么残酷的事情」 事到如今。 已经受够了。 以前。 许多事情。 已经受够了。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为何。这种事已经受够了。 请不要兴风作浪。 已经受够了。 已经受够了、已经受够了。 这种事已经受够了。 可是,弥生小姐没有让步。 「我从昨天早上就一直观察班田小姐。 哪,人看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即使一开始不是那样,但随着时间增长,应该说是跟自己的共通点吗?就会从对方身上感到人性面或丑陋面吧?也就是亲近感。『啊啊,这个人原来也跟我一样是人』不是会有这种想法吗? 我对伊梨亚小姐就有这种感觉,她跟我一样是人,虽然说谎,但跟我一样是人。可是班田小姐我很怕那个人,那个,彷佛靠演技活着的那个人,我对她恐惧不已。」 「那种事」光小姐话没说完就低下了头。「那种事、那种事、那种事」 然而,那句台词似乎没有下文。光小姐即使如此仍竭力辩驳,遵循自己的职责捍卫自己的主子。实在过于悲痛,那是令人不禁要发笑的悲痛。 「原来如此。弥生小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总之你是想这么说吧」 我硬是插入两个人之间,但终究徒劳无功,弥生小姐继续无情逼问光小姐。 「彩小姐和明子小姐离开是为了找名侦探?可是有谁可以证明那件事?不许我们报警的究竟是谁? 不许我们离开小岛的究竟是谁? 光小姐,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没有被她们蒙在鼓里? 伊梨亚小姐认定你就是嫌疑犯,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不是用来模糊焦点的代罪羔羊? 不,不是那样,说不定你根本就是跟伊梨亚小姐一伙,被派来阻挠玖渚他们」 「别再说了,弥生小姐,到此为止。」我静静地说:「请不要悔辱我们的朋友。我跟玖渚都不善于生气。可是不会因为不擅长,就对该做之事敷衍了事,我们没有那么没志气。」 我的视线可能相当冷漠,弥生小姐忽然全身一颤,然后又缩起身子,恢复成刚进房间峙的那种不安神态。 「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我只不过很害怕而已。」 「嗯我当然了解。」 「这里是沧海孤岛,没有逃生的地方。 假如我的想法没错,或许我不会被杀。你也不是受邀的天才,或许也不会被杀。 可是,你重要的朋友玖渚友小姐就危险了。没有任何人,甚至没有神可以保证玖渚小姐的肩膀不会变成一片平坦。 已经没有时间在那里悠哉地玩推理游戏事情不赶快解决,就来不及了。我来这里并不是要逼问光小姐,我是想玖渚小姐是工程师,说不定能够开船吧?如果可以的话,就用那艘快艇逃脱」 「等一下!」 我伸出右手,打断弥生小姐。弥生小姐一脸讶异地抬头,光小姐也狐疑地看着我。只有玖渚没有看我,用微微呆滞的眼神凝视远方,我现在的表情或许跟玖渚也一样吧。 呃说到哪了?为什么我刚才打断弥生小姐说话吗? 对!的确 「请再说一次。」 「什么?」 「刚才的话,请再说一次。」 弥生小姐愣了一愣。 「如果可以的话,就用那艘快艇逃脱」 「不是那句。」 「说不定能够开船」 「不,也不是那句。」 「呃,我来这里是这句吗?」 「不对,不是那句。总觉得有什么耿耿于怀,但不是那句,应该更前面。」 「我已经忘了。」 「那快点想起来!弥生小姐,你之前说了什么?」 「事情不赶快解决,已经没有时间在那里悠哉地玩推理游戏」 「不对,那种事不用说也知道。事情不赶快解决?那根本就是广告台词嘛?已经知道的事情无关紧要。弥生小姐,应该是在那句的前面附近。」 「不行了,我只能想到那里。」 「小友!」我看向玖渚。「你应该记得吧?」 「嗯。」玖渚迅速点头。 然后猛然用小手在脖子上一划。 「人家的肩膀就会变成一片平坦呦。」 「宾果~~~」 是了就是那句话,就是对那句话耿耿于怀。 对那句话耿耿于怀的理由,是因为那句台词暗示着人类不愿想象的未来吗? 不是那样,不是那种迂腐的理由,压根儿就不是那样。 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罗塞达石碑。(公元一七九九年拿破仑远征埃及时,在尼罗河口罗塞达发现的石碑,为解释古埃及象形文字的可靠线索,现藏于不列颠博物馆。) 「请问」 「安静一下,我想想看。这条路线可能是对的,没有错!只要抵达这里,不论是跟京都的地形相比,或是跟札幌的地形相比,都一目了然。假设答案已经出来,接下来就只剩证明了。」 我暗自推敲。 玖渚也凝神思索。 所有的材料,应该都齐了,有那种感觉。不,材料本身早就齐了。 当玖渚的计算机遭人破坏的那个阶段,纵使我已经抵达真实 也不奇怪,因为那些材料业已摆在我的眼前。第三起事件并不是关键之钥,那终究也是材料之一 而如今,终于取得关键之钥。这次总算成功取得。 然后,正如只要拥有钥匙,就能立即开门,我也即将抵达答案吧。犹如零和游戏,如同有必胜法的单纯迷宫玖渚应该也是如此。砂山即将告竣。 「真是,这才是戏言啊」 然后。 片刻之后。 「是这个吗?」 我喃喃自语。 可是,这个 「不对吧应该不是这个吧」 应该不是这样。 不可能是这样。 岂有此理? 不但没有矛盾,而且有整合性,同时合理,符合逻辑,完美无缺。可能性就只剩下这个已经无法再堆积更多的砂子,但是 总觉得很不安,总觉得很不稳定。检查再多次依然无法放心的最后一道考题,就是那种感觉。尽管不可能出错,但不安仍旧无法消除,就是那种感觉。无法摆脱那种感觉。 怎么一回事这种隐隐约约的不适感。 「小友你觉得呢?」 「唔咿~~~」玖渚沉吟。 「不是人家觉得如何如何的问题哟,这个当然也只能如此哩。人家会介意手指,就是因为那样吧可是,这样子啊」 玖渚好象也跟我相同,感到一种茫然若失的不稳定。光小姐和弥生小姐宛如看着火星人般地注视我们,不,或许是金星人才对。但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只有那个吧。」玖渚比我更早接受事实。「因为只能那样想,所以就只有这样咯。」 「是啊。倘若可能性只有一种,即便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那一定是真实。」 结果只能依赖选择性思考。 要是赤音小姐听见了,或许会心里不舒坦,但如今也没有必要在乎她的感受。如果将这个视为同一犯人的连续杀人事件,可能性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只有一个,就代表准确率是百分之百,别无他想。 好 承认吧。 尽管我一点也不喜欢,但这家伙是现实,这家伙就是真实吧。 反正那也只不过是本人戏言的感伤罢了。 「你好象妥协了喔,阿伊。」玖渚说:「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不论如何这里都太宽敞了,是啊」我又陷入沉思。思考这类事情,我比玖渚更为适合。虽然我不太会下日本象棋,不过倒很擅长摆残局。「那么弥生小姐、光小姐,可以请你们帮个忙吗?」 「咦?」两人发出美丽的双重唱问号。 我站起来。 「这么一来,一局上终于结束。纵使丢了好几分,还不算截止比赛(calledgame)。现在总算三人出局,那么,终于轮到一局下,换我们攻击了。」 「一棒一垒手弥生,二棒中外野手小光,三棒捕手人家,四棒投手阿伊。」 玖渚砰咚一声从床上跃下,绽放蓝天般的笑容。 「反击开始咯!」 第五天(3) 鸦濡羽 人物:千贺明子—— 结束吧。 话说回来。 鸦濡羽在俄语里似乎有「绝望的尽头」之意。 这么一来,用有点罗曼蒂克的表现法来说,或许这座岛上是绝望人们的终点站也未可知。 正如爱的相反词并不是恨而是无视,希望的相反词当然也不是绝望。 可以无所谓地放弃一切的无力感,才是希望的相反词。 可以容许一切事物,可以肯定所有事物是「那样就好」,真有如此绝对说服力的无力感才是希望的相反。 正因为拥有一切,所以什么都不需要。 在平均化的那条线的遥远彼方。 可以比喻为所有感情终点的场所。任谁都曾经以参杂憧憬的欣羡目光眺望,那个放任自流的湖泊对岸。位于禁忌的反面,拥有与现实连接的对等宽敞,但又保持与刹那相同密度的那个领域。 为了到达那里,需要莫大的牺牲。不仅如此,那还是没有任何保证的单程票。 可是。 即使如此 仍旧有人抵达那里。 因为某种失误。 或者是某种成功。 伊吹佳奈美、园山赤音、佐代野弥生、姬菜真姬。 赤神伊梨亚、千贺彩、千贺光、千贺明子、班田玲。 然后是玖渚友 或许这其实是无谓的感伤,不过是无聊、毫无价值的戏言。然而,宛如在作弄人,这个戏言还有下文。 真是的究竟要滑稽到何种程度? 这个我啊。 「知道了什么吗?」 第五天的晚餐会。 据说有私人工作,因此明子小姐的位子空着,其它九个人则全数到齐。九个人,直到前天为止,不过是前天为止,还有十二个人围着这张圆桌。 「不能再问一次吗?玖渚小姐,你们不是还在进行各种调查?唔,知道了什么吗?」 伊梨亚小姐重复相同台词。 看起来非常愉快。 应该是非常愉快吧。 一定很愉快。 因为这个人,可能也是内心自成一个世界。因为这座岛,这座叫做鸦濡羽的岛,对她而言就是全世界。 「要不要再问一次呢?」 「完全、根本、一概、毫无一丝头绪。」我回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没有只是觉得呀,这种事情终究要专家才行。」伊梨亚小姐陶醉地说:「既然如此,到三天后为止,还是这样集体行动最好吧。」 「三天后吗?」深夜先生说:「话说回来,伊梨亚小姐,你似乎对那个人相当期待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在什么机缘下认识的呢?」 「私事不便多提」伊梨亚小姐浮起苦笑似的笑容。「不过,我可以说明那个人是怎么样的人物。该怎么说呢,是了,是很可怕的人,毕竟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啊。可是,脑筋很好喔!一定没两下就可以替我们解决事件。呵呵呵,我真的很期待。」 「」 名侦探吗? 在名侦探出场前解决事件,这算是失去配角的资格吧,我略为自虐地胡思乱想。 但是,我们毕竟是性命交关,也有许多私人恩怨,没办法悠闲地等待主角登场。基本上,这种事情定然是迟到的人不对吧? 「嘻嘻嘻嘻。」真姬小姐在我旁边噗嗤一笑。 这个人也真是的,似乎是在看好戏。是洞悉我的想法?或者是看着即将上演的闹剧而笑呢?或许也包含那些吧,但真姬小姐发笑的理由可能不仅只于此。真是的,吞咽真实世界的一切竟还笑得出来,这个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或许值得给予敬意。 我将视线移开真姬小姐。 「哀川大师将在三天后的白天,或者更早抵达本岛。那样一来,一定立刻就」 正当伊梨亚小姐得意地述说名侦探之事,「受不了啦!」随着突如其然的大叫,响起餐具翻倒,陶器剧烈擦撞的声音。 是弥生小姐。 她砰咚一声站起,用右手挥落自己烹调的满桌料理。接着,猛力一扯被料理弄脏的桌巾,餐具因此接二连三地从桌上滚落、碎裂,餐厅不断响起刺耳的声音。 「我受不了啦」 弥生小姐砰一声用力击打桌子。 「佐代野小姐」 光小姐从椅子站起,想要劝解似的靠近她身旁,但弥生小姐一把推开她。 「什么啦!给我差不多一点!我才不想陪你们咧,这种闹剧!什么名侦探!什么密室!什么无头尸!又不是推理小说?有人被杀了耶!为什么大家还可以一边说这种事,一边吃饭!有人被砍头了耶!不要一边吃我的料理,一边说那种事!竟然能够如此冷静,你们大家的脑子都有问题啦!为什么有人被杀还可以若无其事?你们真令人作呕!这里何时变成有人被杀也无所谓的国家了!」 「佐代野小姐」跌坐在地的光小姐说:「请冷静下来。那个」 「你是犯人耶!」弥生小姐怒吼更甚。「肯定是那样!不是很明显吗?只有你有那间仓库的钥匙,半夜也去过园山小姐的房间嘛?就是那时下手的!就连伊吹小姐,也一定是你杀死的!」 「那种事没有任何证据啊。没有证据就不应该说那种话,弥生小姐。」我尽可能用冷静的声音训诚弥生小姐。「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光小姐就是犯人」 「证据?那种、那种东西跟我无关!」 「可是,光小姐没有理由要做那种事。」 「谁知道砍下别人首级的异常杀人犯在想什么?反正一定是用来进行什么仪式?铁定是用来召唤神明!我受够了、受够了、受够了啦!干什么?别靠过来,是想要取我的首级吗?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弥生小姐,请冷静下来。」 「我不但很冷静,而且很正常!发疯的是你们!你们的脑子都错乱啦!恶心死了,别欺人太甚,我才不要陪你们咧!一群大人的脑袋串在一起,想要干什么?我没办法跟你们沟通!那是哪一国话?你们在说哪一国话?名侦探?密室?斩首?那是哪一国话啊!这里只有我是地球人?既然如此,我要走了。我已经不想待在这种疯狂的小岛,不想再跟你们说话了!」 弥生小姐接着又「砰」一声拍打桌子。 「我不信任你们,我要一个人待在房间,断绝一切往来。假使你们愿意让我离开,随时来叫我!除此之外,别再干预我!别再管我了!」 弥生小姐丢下这句话,愤愤然地离开餐厅。 「佐代野小姐。」光小姐又唤了一次,但弥生小姐没有回头,不久身影也消失了。 「」 一时之间,室内充满尴尬的沉默。 「哎呀呀。」伊梨亚小姐终于耸肩苦笑。 「明明是很客气的人,想不到竟如此强硬。倘若沉不住气」伊梨亚小姐接着叹气般地说道:「伤脑筋哪!哀川大师好不容易愿意驾临,没办法让嫌疑犯离开呢光,这是你的责任,想办法说服她喔。」 「是。」光小姐垂首响应伊梨亚小姐。「我知道了,小姐。」 「啊美食就这样浪费了。彩,你可以立刻重做吗?真是的,明子这时候到哪去~~」 正如伊梨亚小姐所言,美食的确是浪费了,但这种程度的表演也算是必须花费吧。反正也不是我的钱,尽管不应该浪费食物,但浪费的人也不是我,是烹调本人的弥生小姐。 旁边的玖渚不胜惋惜地啾着地板上的餐具碎片,不是食物,而是餐具。颜色也是白色,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计算机吧。 「嘿!三棒捕手。」 「唔咿?」玖渚转向我。「什么事,阿伊?」 「我差不多该走了,这里交给你了。」 「知道了。」玖渚点点头。 然后我站起身,朝房门走去。 身后响起声音。回头一看,玖渚正越过桌面,用身体抱住深夜先生。虽然是令我有一点嫉妒的景象,不过眼下还是忍耐。 而且 也不能带玖渚一起去。 我闭起单眼,在走廊奔跑,上了楼梯,接近弥生小姐的房间时,终于发现弥生小姐的身影。弥生小姐靠着走廊墙壁,一副无事可做的模样。 弥生小姐转过头来,发出「啊」一声安心的叹息。 「怎么样?」 「演技精湛。」 「倒也不是演技,一半以上是真实心声」弥生小姐跟我并肩行走,侧头说道:「可是,真的有那种事吗?那个人竟然是犯人」 「你也已经确认过了吧?」 「的确味道是那样但我对味觉比较没有自信,因为我不是狗。」 「可是很像吧?」 「那不是赞美之词喔。」 「嗯,佳奈美小姐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像什么什么一样』并不是赞美之词。」 不过呢,即使不是弥生小姐,对任何女性而言,被人跟狗相提并论都不是一件愉快之事吧,我老老实实地向她道歉。 然后,我们抵达弥生小姐的房门。 「接下来怎么办?」 「弥生小姐请先回餐厅,因为很危险。」 「那么,你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危险的事?」弥生小姐狐疑地问:「总觉得还有其它方法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总觉得你好象是故意从可行方法中选择最危险的一种。」 「」 「世界上有暴食死亡跟饥饿死亡的人,前者占压倒性的大多数尽管如此,你似乎是属于后者的类型。」 「你把我估得过高了。」 「这不是赞美之词喔。」 「我先走了。」弥先小姐点点头,朝来时路缓缓离去。 「危险啊」 我独自低语。那种事情我当然明白,明知就里而决定做这种事,或许我的确是饥饿死亡的类型吧。 虽然那才是戏言。 于是乎,我便轻轻地、小心地、缓缓地开启弥生小姐的房门。 薄暗中看不清楚里头的情况, 朝室内踏入一步。 就在那一瞬间。 飕 破空声 我向前翻滚,滑入室内。然后,用单膝跪起,将闭起的单眼睁开。如此一来,便可大略掌握漆黑室内的情况。 那个人物反手关上门。清楚看见那张脸,我知道自己的推测正确。对方浮现略为吃惊的表情,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右手握着柴刀柴刀!正对着我。 无言。 对方一语不发。 「呼」我调整呼吸,从地面站起。 尽管设下这种陷阱,但真的好久未与人动武了。虽然身手并不弱,但返回日本后的数个月,也荒废了好一阵子。 对方可能是判断应当速战速决,便率先采取行动,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既然玖渚制住深夜先生,只要争取时间,援军应该随后就至,我没有必要主动攻击。相较下,我倒是想要逃亡,但是对方背对着房门,应该也不容易吧。 总而言之,避开对方的攻击我只须全神灌注在那件事即可。然而,这种符合本人风格,太过符合本人的消极性思考并不好。由于视线完全集中于对方的柴刀,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 对方以柴刀为饵,一个扫腿攻来。那一招成功破解我的守势,我仰面一倒,背部重重撞上地毯。对方一把按住我的肩,骑在我的背上,投球权两下子就被夺走了。 「」 这几乎等于大局已定。早晨应该从事的不是散步,而是马拉松吗?或者返日后应该继续到道场修行? 「唉呀」 唉,也罢。反正我在这里遇害,对事态也没有任何影响。玖渚此刻应该正在向众人说明真相,弥生小姐也差不多抵达餐厅了,对方终究是无法逃脱。我纵使打输比赛,输给对方,却也并非吃了一场完全比赛(perfectgame)。 故事这样就好了。 好吧,就用那把柴刀 用那把柴刀。 「去死吧~~」 对方那个冰冷、熟悉的声音。 让我意识到轻易放弃的自己。 就是这种感觉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是因为不想活下去吗? 虽然并不想死,但也并非想活。尽管活着很麻烦,但也懒得求死。 重要的东西、渴望的东西、想保护的东西,我都没有吗?所以,才能够如此轻易放弃吗? 「不。」 不对。 那是因为即便我在这里死亡,也不会造成任何人的麻烦,因为不会造成玖渚的麻烦 真姬小姐。 你也有看过这个发展吗?若然,真的得感谢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真姬小姐洞悉一切却不置一词的理由,我如今终于懂了。 应死时刻即是死亡最佳时机。 虽然我尚未抵达那个境地。 的确。 一如明子小姐所言,我最好去死一次吧。真是的,晬 是啊 可是,柴刀迟迟没有挥落。停顿在高举之处,一动也不动。我心下生惑,凝视对方。那并非意欲押玩、嘲弄对方的表惰,而是拚命想要挥下柴刀的苦闷、皱眉神情。 「你都不闭上眼睛的啊」 还有一个人! 跟骑在我身上的人不同的声音。从我的位置无法看见,但是第三个人物似乎用手抓住挥起的柴刀,牢牢地固定住。 是谁?是弥生小姐来救我吗?或者是玖渚赶来了?可是,这两种可能性都非常低 第三个人物终于夺走对方的柴刀,同时在那一瞬间,朝对方全无防备的侧腹巧妙地、漂亮地一个下踢。对方禁不住翻倒,撞向前方的沙发,但立刻站起与第三个人物对峙。 我的角色顿时降格沦为旁观者。 第三个人物此时不知为何扔下柴刀,明明是攻击对方的绝佳武器。我内心诘异无比,莫非是运动家精神?在这种状况下? 不同于和我对敌的情况,对方终究不敢冒然飞扑。然而,对方是有时间限制的。 倘若不及早解决,难保向众人说明完毕的玖渚不会率众前来。 可是,第三个人物并不打算跟我发生相同的失败。咚一声瞪地,然后朝对方跃进约莫两公尺。接着比了一个宛如日本拳法的动作,利用前进的冲势击出正拳。正常应该朝后方或两侧闪避,但对方不过身子一侧便已闪闪,同时向前一冲,揪住第三个人物的颈部。可是第三个人物毫不闪避对方的手臂,继续击出正拳。因为对方的攻击动作进行到一半,避无可避的情况下,那一拳正中心脏位置。 「恶」 对方逸出一声呜咽,但并没有松开扣住喉咙的手。对方并未用蛮力硬拚,顺势穿过第三个人物的腋下,用后踢朝腿肚的方向踹去。 身体浮起。 下一步应该是靠力量将第三个人物踢倒在地吧。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我都以为胜负已分,但结果并非如此。第三个人物以对方的手臂为轴,向后一个翻滚,在半空变换姿势,当两人身体着地时,已变成锁臂姿势;宛如一场柔道的攻防战。 一瞬间。 意 外轻微、令人傻眼的骨折声响在昏暗的房间响起。 第三个人物松开手臂站起,对方也跟着起身,但还来不及站直,应该已经骨折的那只手旋即被无情地踹了一记。对方的身体在半空浮起,飞越沙发,在另一侧坠落。 当啷一声,茶几上的玻璃杯应声碎裂,对方的身体滚倒在对面的沙发上。 第三个人物飕地一声,一息不乱地重新摆好姿势。 胜负揭晓。 「」 我完全无话可说。 第三个人物总算朝我看来,神色木然地说「死的时候应该要闭上眼睛才对。」 我全身无力,喃喃自语道:「像我这种家伙不是最好去死吗?」 「啊啊,那是——」 玉首一偏。 「骗你的。」明子小姐如是说。 我缓缓摇头,朝明子小姐伸出手。虽然觉得机率只有一半,但明子小姐握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理由,必然而已。」 「你在说什么?」 「请不要介意,戏言而已。」 那也是那也是我的台词。 哎呀呀 「谢谢。」 明子小姐扶起我,忽地松开玉手。然后,依旧用没有对焦的瞳孔注视我。 「道谢就省了,更重要的是」 停顿俄顷。 「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啥?」 明子小姐说意味深长的台词。这种时候,究竟打算说什么呢?完全无法预料。 阴暗不明。 即便眼睛已经完全习惯黑暗。 却仍然无法解读明子小姐的表情。 宛如自己的心。 宛如他人的心。 「白天的问题。」明子小姐用眼镜后方的冷峻眼神,淡淡地问我:「虽然知道那是比喻,但那是指玖渚小姐?还是指你?」 被关在地下室的小孩。 十年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啊啊。」 我我又毫无意义地意欲触碰明子小姐的手。 然后准备回答问题。 一瞬间,手指跟手指接触。 然后在手指分离的刹那。 刺穿耳膜的声音。 彷佛冲击波在体内奔驰。 明子小姐的身体朝我的方向倒下。 扑通一声。 变成了我拥着明子小姐的姿势,明子小姐软软地依偎着我。轻柔温润的身体感触一如外观,然而我没有时间享受,我的视线牢牢盯住沙发方向。 更正确地说是伫立在那里,拿着手枪的她。 超然而立的她。 牢牢盯住。 「」 黑色、相当流行的那个形状,我在休斯敦也见过几次,但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国家看见。 竟然有奥地利克拉克枪 但如果是她,拥有那种东西也不容置疑。可是,为什么至今都不使用呢那种事情不用想也知道。虽然这幢宅第太过宽敞,但也没有大到听不见手枪的声音。总之,这也正是她的最后王牌吧,应该用杀手锏来形容,绝对不想使用的手段。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逼迫她使用,就是我的胜利了。我这里还留有王牌。也许只是错失了显示的时机,然而如今才是真正结局。 「」 所以,这才是结局的下文。 最后一幕的补足。 「」 声音。 淡淡的声音。 然后。 枪口指着我的脸。 「」 她说 「」 她说了某些话。 她说了什么话? 刚才枪声震坏了耳膜吗?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不,耳膜本身应该没事,只不过是一时麻痹。然而在这种状况下,那根本没有分别,我不认为她会等我恢复听力。 究竟说了什么? 有一点介怀。 这样就要将军了。 永别了。 你真傻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竟然在这种节骨眼死掉。 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 她会对我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些吧。不,说不定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那样吧 无论如何,听不见的台词就没有意义。 正如没有化为言语的想法没有意义。 「」 我我无力地看着她。 越过明子小姐的扁膀,越过手枪的瞄准器,看着她。 「唉呀」 果然果然我就到此为止吗? 自己遇险时及时现身救援自己的存在,我当然不会相信那种好事也想过事情大概会是如此。尽管将明子小姐拖下水非我本意,但事及至此,嗯~~也算是一如预定开心。 因为我的预定只有一个,就是不要将玖渚卷入其中。 其它什么事都无所谓。 真的都无所谓。 没力气,不关心。 没有前面。 没有后面。 出生的事情早已遗忘。 生存的真实感与我何干? 现实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幻想的相似词,绝对不是梦的相反词。 已经。 明子小/姐依/偎/着的身体。隐隐/作痛的/脚踝。麻痹/的思绪。毁坏/的价值/观。融解/的伦理。崩坏/的道德。佳奈/美小姐的/首级。赤音小/姐的/首级。事/件的真/相。犯人/。/杀人/犯。杀/人魔。 化为一段一段的她。 那些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全部都能宥恕。 所以。 请扣下扳机结束一切吧。 喀喳。 扳开击锤的声音。 在休斯敦已经听腻了。 所以终于 在这里。 「阿伊!」 房门被人猛力摔开的声音。 光线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眼睛突然丧失机能。可是,那个身影无须使用视觉器官辨识,我早已知道站在那里的人是谁,麻痹的鼓膜也只能听见那丫头的声音。 然而,那却是,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的事情。 玖渚友,一个人,站在那里。 胡说!岂有此理!为了阻止那种事情发生,我才将玖渚留置一楼。正因为玖渚无法一个人爬楼梯,所以我才将她一个人留在一楼玖渚不可能一个人抵达这里。 可是,玖渚确实是一个人。 那双秋眸里噙着泪珠。 极度憔悴的神情。 非常痛苦地喘息。 小手抚着胸口。 硬是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个人,站在那里。 「怎么会」 等等一下啊!不可能有那种事吧?应该有谁站在身旁。如果不是跟谁在一起,她不可能登上那个螺旋梯。一阶、两阶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不可能。 纵使如此,即便是不可能的事情,真的是一个人到这里的吗? 到这里。 那是在物理上而言,的确不是不可能。然而所谓的强迫症,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藉由意志力就能够克服的单纯疾病。我非常了解,要违逆自己的潜意识,并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玖渚她。 听见了枪声。 明明痛彻心肺,稍有差池很可能因此丧 命的痛彻心肺,却仍竭力爬上楼梯。 甚至忘记请他人陪同。 忍住恶心,按着心脏。 奋力抬起僵直的双腿,鞭策着怯懦的精神。 凭借那颗生存上太过脆弱的心灵。 克服无间地狱般的痛楚。 最后赶到我在的地方吗? 丧魂落魄,豁出一切 玖渚友。 为了我。 「为什么?」 胸口一紧。 那是极度残酷的悲痛。 我究竟要滑稽到何等程度? 这份感情。 这份痛彻心脾的感情。 究竟是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 撼动着我? 你这丫头。 真的,从以前开始。 一点也没有变。 「哼」 突然。 她飕一声将那个枪口。 移开了我,朝向玖渚。 「等」 你在做什么?你要射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要将手枪转向那里?那种必然性不是根本不存在吗 又或者那种东西,那种无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必然性那种东西,现实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于机会主义的现实世界吗? 光线。 我的眼睛渐渐习惯,她也应该一样吧。可是,不像我跟她是从暗到明,从明到暗的玖渚此刻还无法认清她的身影。因为从明到暗比从暗到明更花时间,倘若现在射击,玖渚根本避无所避。 我弹身而起。 然而,如今任何行动都已经迟了,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不可能赶到玖渚的位置,我不可能比子弹的速度更快。即使能够,那也没有意义,我不能死在玖渚面前。已经迟了,又跟五年前一样迟了,一如平时地迟了。 既然如此。 我可以做的事情已经 「啊」 玖渚似乎捕捉到我的身影。她根本没有看手枪,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只是指着我嫣然一笑。 「太好了,阿伊你没事。」 那个微笑。 完全没有顾虑自己的微笑。 惨兮兮的笑脸。 一点也不理解状况的玖渚。 我。 真的。 「很喜欢那丫头。」 对 那是无论何时都再明白不过的事。 对我而言太过明白,不用化为语言,因为我跟玖渚之间不需要语言。 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种事情早就有所觉悟。 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选择了玖渚。 犹如对其它事情不屑一顾。 对我。 不喜欢、不选择也无所谓。 「所以,请住手。」 我向她祈求。 她一时间没有动作,但终于 「呵呵!呵呵呵」 一转手枪,将枪口朝向地面。 然后又继续笑了一会儿。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就像真的发生了什么开心之事。 宛如歌唱般地笑了 我拖着双腿走近玖渚,搂住她的肩玖渚的体温很高,仅从这点事实便可想见她是多么拼命赶来这里。我庇护般地抱着玖渚,同时将视线转向她。 她看着我们 看着简直像在拥抱的我们 「尽管尚有诸多不满」 然后,开口了 「不过,既然可以从你这种男人口里听见那么老实的台词这次就算了吧?」 她如是说。 「因为那是昨晚你没说出口的话嘛。」 她园山赤音小姐戏谑地说完,然后扔下手枪。 「呜哇!你身上好多瘀青哩,阿伊。」 玖渚卷起我的裤管,用力摩擦脚踝附近。这个蓝头发的!不知道瘀青这样摩擦会痛吗?光小姐不知从哪拿来镇痛贴布,贴在伤处,有一种猝然被掠夺体温的感觉。 这真是舒服啊。 「赤音好厉害咩!唔,不过原本看起来就不柔弱。」玖渚感慨万千地说:「可是,阿伊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知道谁想得到er3的七愚人会强到那种地步又不是电动玩具。」 完全小看她了。不论如何,压根儿就没想到对方会高强若斯,也没想到她会准备手枪。尽管至今也经历过数次性命交关的情况,但这次也算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危机。 「假如明子小姐没有赶来帮忙,事情就大大不妙了。」 「小心一点呦,因为不是阿伊一个人的身体。」 「是那样吗」 在那之后 以治疗伤者为第一优先,极端常识性的剧情发展。虽然当时并不觉得有何大碍,但随着时间流逝,最初挨的那记扫腿,痛楚开始如实显现,因此如今正在玖渚的房间接受治疗。 「背部也撞到了嘛很痛吧?」光小姐说:「请您多加小心,赤音小姐高中时曾经参加空手道社。」 「好象曾经听过」 「好象参加过全国大会。」 早点说嘛! 「啊啊,不过好象只赢了五场。」 「全国大会赢五场的话,应该就是冠军了。」 顺道一提,赤音小姐的伤,首先是右手骨折。另外,一开始被踢的当时,肋骨好象就已经断了四根。那是足以称为重伤的伤害,但竟然还能够站立,真的非常了不起。 现在正由彩小姐和明子小姐进行治疗。 至于那个明子小姐。喉咙被揪住的时候,赤音小姐的指甲陷入皮肤,听说有些微出血,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痕。枪声响起峙,我以为铁定射中明子小姐的背部,但事实上并未击中。原本以为她是因为中枪的冲击,才会倒向我的方向,然而并非如此,据说那是为了躲避子弹的结果,是听见击钟声音的反应云云。 她是霹雳娇娃吗? 而且之后还装什么死人咧! 「啊,应该不是那样喔。」袒护妹妹的光小姐说:「明子是想当您的挡箭牌。」 「挡箭牌」从外观上看起来,那个姿势确实也能如此作解。「那是舍身来保护我吗?」 「不,倒也不是舍身,因为明子的围裙洋装有经过防弹加工。」 「防弹加工」 看来并不是娇娃,而是战斗女仆。 现实是跑到哪去了? 「嗯,衣服内衬缝有光谱纤维(spectra),跟杜邦克维拉(ker)不同,光谱纤维不论被击中多少次,防弹效果都不会降低。因为很轻盈,也不会闷热。明子在近距离上是所向无敌,因此特别注意长距离的防御。这件围裙洋装,您看!裙子的部分很长吧?功能就像合气道的裤裙,听说很方便。」 「」尽管觉得应该是玩笑话,可是光小姐的表情很难判断。这也给她放水流比较好吗? 「话说回来,明子小姐为何那般厉害?莫非光小姐也很强?」我一边略向后退,一边问道。 「不明子小姐基本上是小姐的保镖,跟我们的任务完全不同。嗯,您也没有看过明子小姐跟我们做相同的工作吧?」 这么说来,确实一直只有光小姐跟彩小姐在工作。没有发现那件事,或许是er计划经验者的大失败。听她这么一说,的确 「可是,想不到她会帮您从外表应该也看得出来,她是相当冷淡的人喔。帮助您就算了,但竟然还挺身相护实在是常识上无法想象的现象。」 「就是说啊,为什么呢?」 「不知道,因为她很反复无常。」 净是一群反复无常的人类。 可是,总觉得也不是不能了解。虽然我依旧无法全然理解明子小姐的情感,不过,她对我而言是怎么样的存在,我对她而言就是怎么样的存在吧。 明子小姐应该是,仅仅单纯地,想要询问吧。 「虽然是戏言啊」 话说回来,今天白天被明子小姐抓住手臂时,感到一股异样的力道,没想到那竟是伏笔? 「背部好象没问题腰也是。没有撞到头吧?那么,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如此说完,光小姐贴上我的背脊,开始替我搓揉肩膀,这真是极乐天堂啊。 「那么,差不多该去餐厅了吧?」 是地狱。 是的。除了伤者以外,此刻众人都在餐厅焦急等待我和玖渚的登场。 无法相信的事实。 令人恐惧的事实。 「小友,你一个人去嘛。我的伤比想象来得严重,没办法走路。」 「是无所谓呀,可是阿伊,这是在小彩面前自我表现的好机会呦,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手到擒来呢。」 「」 「哎哟,您喜欢彩吗?她好象喜欢聪明的人喔。」 玖渚和光小姐非常愉悦地提案,这两个人是国中女生吗? 「你也知道,小友,我最怕那种事了。就算没有特别说明,那种事情,自己去想不就得了?」 「阿伊,你在休斯敦没有做吗?演讲之类的,那种口头报告呀。」 「有是有,不过每次都像地狱。结果都是『你讲得太拐弯抹角』『太抽象』『我对你的烦恼没有兴趣』之类的,被别人抱怨啊啊,知道啦!去就好了吧!去就可以了吧!」 「敷衍了事咩。」玖渚暧昧地笑了。 「不行唷!会被骂唷!那种态度。这种事情要开开心心去做呀,虽然对阿伊来说很困难。好,走呗,阿伊。先帮人家绑头发。」 「咦?现在这样不喜欢吗?」 「好象头皮被揪人住呦,还是一个或两个比较好。」 「嗯可是很可爱」 「友小姐,我来帮你绑吧?」 「唔」玖渚摇摇头。 「帮人家绑头发是阿伊的工作喔。」 「是是是。」我松开玖渚的头发,然后。 然后,准备完毕。 「那么出发吧?」 地狱之门缓缓开启,我的脚步十分沉重,不光是受伤的缘故。 「真是戏言啊」 一面低语,一面抵达餐厅。除了重伤的园山赤音小姐以外,全员到齐。 当然也包括深夜先生。 深夜先生像是已经放弃,又像终于卸下眉头重担,态度平静地看着进场的我们。 真姬小姐看见我以后,噗嗤一笑。心想不知她又要取笑我什么,但真姬小姐什么都没说。 餐桌上摆着全新料理,是弥生小姐在我接受治疗时重新烹调。也许是心安之故,料理也比刚才更显豪华。 彩小姐仍然不安地闪避我的视线,明子小姐脖子缠着绷带。 玲小姐静静地看着现场。 然后是「主人」赤神伊梨亚小姐。 以挑战性的目光看着我。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伊梨亚小姐向入席的我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向各位说明吧。er3七愚人的园山赤音小姐是犯人,伊吹佳奈美小姐的看护,坐在那里的逆木深夜先生是共犯。」 沉默。 「然后呢?」 「就结束了。」 「请再多讲个三十分钟。」 伊梨亚小姐蛮横强求。 「首先,想请你说明一下,为什么园山小姐会在那里?」 「那很简单。弥生小姐不是离开餐厅了?赤音小姐意欲利用弥生小姐落单的机会,将她杀死,所以才守在房间。」 我那时应该是要扳回一城,却被对方反将一军,最后承蒙明子小姐相救。而且就结论来说,还是有赖赤音小姐的温情。 赤音小姐朝我挥来的那把柴刀。 一定是用那把柴刀斩首的吧。 「我很感谢明子小姐。」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应该知道吧?园山小姐不是已经遇害了?那个,在仓库的密室。」 「诚如刚才所见,她还活着。」我耸耸肩。「若非双胞胎,我想她应该就是赤音小姐没错。」 「那么,那间仓库里的无头尸呢?」 「既然赤音小姐还活着,那个就不是赤音小姐的尸体。那是合理性思考。」 「是别人的尸体?」 「有无头尸的话,就要怀疑是否被掉包,那不是推理小说的铁则吗?我想伊梨亚小姐看上的名侦探也一定会这么说。」 伊梨亚小姐彷佛无法理解似的歪着脖子。 「呃,请等一下,我想想。」她似乎打算自己思索,我也有些佩服她的气魄。 「嗯」 「既然如此,我可以借机问一个问题吗?」深夜先生举手。 「我有点问题想问你。」 「无所谓。」我点头。我以为他可能要问我是何时发现真相,或者为何认定他是犯人之类的问题,但深夜先生的问题却大出意料之外。 「你的脚伤没有大碍吗?」 「是的,只有瘀青而已。」 「是吗?没有折断啊,那家伙」深夜先生自嘲地笑了,然后低下头。「或者是下不了手吗真不像她啊不,或许应该说是像她吧」 我无法理解深夜先生的自言自语。 「不行了。」伊梨亚小姐终于放弃。 「果然还是搞不懂,真的是掉包吗?」 「对,是掉包。玖渚的计算机被破坏了吧?第三起事件。那是谁都无法办到,真的没有任何人。每个人都是别人的证人,根本不用什么不在场证明、共犯不共犯的,每个人都监视着别人,谁都无法办到,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无法办到。既然如此,就只有不在那里的某个人才能办到,那是合理性思考。」 「到这里尚能理解。」伊梨亚小姐说:「不用一直强调『合理』吧,你这个人还真是坏心眼可是,既然如此,那间仓库里的无头尸又是谁的?现在大家不是都在这里吗?没有一个应该,或者能够跟园山小姐掉包的人喔?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嗯,说奇怪的确很奇怪」面对伊梨亚小姐的疑问,我提出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比喻。「你听过这个谜题吗?与其说是谜题,也许比较像圈套或者诈术吧」 我从口袋取出先前制作的不在场证明表,翻到背面。在上头先画一个大的长方形,然后画上九条线。总之,就是十个小长方形紧黏在一起的图案。 「那是什么?」伊梨亚小姐问:「有什么关系吗?」 「请把这个想成电话亭,是十个电话亭,我们试着在里面放十一个人吧。」 「电话亭是什么东西?」 「啊,不,就当作普通的箱子,想成房间也可以。」 「那就是十个房间咯?」 「是的。」我点头。 顺道一提,这个小使俩是小学在书店看书时偷师的。 「那么,将a君放入第一个箱子。但在那之前,第二个人已经先放进去了。」 我在第一个箱子上打一个叉。「然后是第三个人。」在旁边的箱子打一个叉。「第四个人。」再在旁边打叉。「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个人。这样十个人都放 进箱子了。可是,还有一个空箱子。所以就将一开始没有成功放进去的a君放进去。」 打上最后一个叉。 「这样,十个箱子就放了十一个人,懂了吗?」 「笑死人了。」伊梨亚小姐说:「第一个人根本没有放进箱子里吧?后面不是都多算一个。」 「对!就是那样。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是很初级的圈套。但只要做法熟练迅速,却很容易让人忽略」 「一定会发现的嘛。」 「不会发现的,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发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何况,话题也岔开了吧?我问的是那间仓库里的尸体是谁。我们大家都在这里,怎么想都少一个人,或者本岛还有第十三个人?」 「不可能。这座岛就是十二个人,那是绝对的前提,不会改变。」 「那么,那是谁?」 「现在,这幢宅第里的活人有十一个赤神伊梨亚小姐、千贺彩小姐、千贺光小姐、千贺明子小姐、班田玲小姐、姬菜真姬小姐、佐代野弥生小姐、玖渚友、逆木深夜先生和园山赤音小姐,最后是我。那么,答案不就只有一个?」 我停顿片刻。 「那是伊吹佳奈美小姐。」 「放进睡袋里的尸体,即使埋在土里也不会弄脏。 深夜先生在我们返回宅第以后,将佳奈美小姐从土里挖出来,然后抬着尸体到那间仓库的窗口,是外侧喔。 敲敲窗,赤音小姐从内侧开窗,垂放尸体,再进行掉包。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如此而己。」 我若无其事地偷窥众人的反应特别是深夜先生再继续说:「很不可思议。埋葬佳奈美小姐的时候,深夜先生理所当然地拿着睡袋,当作棺材。 可是等一下,为什么会有睡袋?倘若是去露营那也罢了,受邀来宅第,不可能带那种东西。那么,是原本宅第就有的吗?我当时如此认为,是伊梨亚小姐为了埋葬所提供。如此奢华的宅第里竟然会有睡袋,连客人都提供附有顶盖的大床,竟然还会有睡袋,虽然极不自然,但也并非绝不可能,因此我才那么想。 可是第二起事件,赤音小姐的尸体虽然其实是佳奈美小姐埋葬时,光小姐拿来的却是担架。第一个人提供睡袋,第二个人不提供,那说得通吗?当然说不通。假使有什么理由,至少光小姐应该会告诉我。既然如此,前提便瓦解了。 这幢宅第里果然没有睡袋。所以,那就是深夜先生自己带来的了。又不是露营,简直就像一开始就知道需要棺材,知道尸体不能污损一样,让人觉得就是为了那个理由。」 「无头尸再利用?」 「对,就是那样。赤音小姐跟深夜先生利用杀死的佳奈美小姐,创造出新的尸体,虚幻的尸体。就是那样,如此而己。」 「可是,仓库里有血迹。」伊梨亚小姐说:「如果那是一天以前的尸体,怎么会有血」 「我无法判断那些血液是否为赤音小姐所有,警察的话应该可以。对,假使有警察的话,这种离奇的事件根本不会成立。 可是,伊梨亚小姐不喜欢警察,没有报警,那是可以想见之事。伊梨亚小姐不能报警,有不报警的理由,假如知道那件事,赤音小姐他们就能判断,即使引起事件,也不会有警察出现。 那个血迹可能是输血用的血袋,也可能是牲畜的血,那得问赤音小姐和深夜先生。」 可是深夜先生对我的问题却是沉默不语,未置一词。 我继续说道:「同样的道理,倘若有警察的话,应该也可以区别死后一天的尸体吧。然而我们并不是专家,顶多只能分辨生死。假如死亡超过十天,我们当然也能分辨,夏季腐败迅速的时候,或许也可以区分,但现在并不是那种季节,而是樱花绽放的季节。」 「帮尸体换衣服吗?」 「对,半夜叫光小姐来,也是为了显示赤音小姐被杀以前的装束。光小姐到仓库时,佳奈美小姐的尸体已经在仓库里了。那扇门是向内开启的,因此只要藏在门后即可。 如果自己出来拿书,光小姐自然不会主动进入房内。这里可能就是最关键的时刻,若说赤音小姐有什么必须『涉险』的场景,应该就是此刻吧。可是,有必要冒这个险。 正如刚才所言,为了利用服装让大家将佳奈美小姐的尸体误认成赤音小姐。同时,也为了缩短犯案可能时间,让共犯的深夜先生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 那一晚,深夜先生和真姬小姐喝到天明。虽然是真姬小姐主动约他,但即使不是,深夜先生也会主动约她吧。 说不定邀约的对象不是真姬小姐,而是我也未可知。 不过事件已经结束,如今也无法证明。 「破坏玖渚的计算机,也是基于那个理由。因为玖渚的计算机和数位相机里有照片,佳奈美小姐的尸体照片。如果将那些照片和仓库里赤音小姐的尸体仔细比对,有可能会发现那是相同的东西。」 「事实上也是如此呦。」玖渚说:「人家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应该说是手?还是手指呢?说得也是咩,佳奈美跟赤音怎么可能有相同的指纹嘛。」 玖渚叹了一口气,似乎因为没有当场发现那件事实而深受打击。众人或许以为玖渚是在开玩笑,但我知道并非如此。 真是的! 「可是,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可能性太多了。例如我认为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存在。赤音小姐藉由重复使用同一具尸体,成功消除自己的存在。可以隐藏的地方太多了,这幢宅第很宽敞,没有上锁的房间也很多。即使要藏匿在屋外,其实也无所谓。」 「为什么要消除自己的存在?」 「那根本不用想,一点儿都不用想。倘使自己变成被害者,倘使自己遇害,就没有人会对自己产生戒心。简直就像透明人,可以逃出思考和推理的范畴。 这样一来比如想破坏玖渚的计算机也是易如反掌,对!第四起事件,想谋杀谁也是轻而易举。不过,那方面还是得问问深夜先生或者赤音小姐」 「原本打算杀死所有人。」 这次深夜先生回答我了。 彷若全盘放弃的冰冷语气。 全身脱力的口吻。 「这里的所有人哪。可是,为了达成那个目的,必须离开这个圈子。因为最后终将组成小团体行动,或者众人齐聚在一个场所,当然自己就无法擅动。因此,必须离开这个圈子。」 后从圈子外面,从比较容易下手的猎物开始依序屠杀吗?「哈哈哈。」深夜先生虚弱地苦笑。「赤音那家伙,那么巧妙地脱离圈子,没想到连一个人都没能杀死。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杀死一半」 「剩下的就由深夜先生来说明吗?」 「不」深夜先生虚弱地摇头。「全交给你了,那是你的任务,你的工作。」 我无言领首。「那么,关于第一个密室,应该已无庸赘言吧。简单地说,那就是障眼法。总之,到第二起事件为止,任何时间都无所谓。与其说是计划性犯案,或许只是基于大数法则的偶发事件,也许是地震发生后才临时起意。 虽然打算杀她,但没有明确的计划,地震发生后才灵光一闪。如果真是那样,脑筋动得还真快,令人叹为观止。总之,地震发生了。然后,深夜先生打电话了。可是对象并不是佳奈美小姐,而是赤音小姐。接着,赤音小姐杀死了佳奈美小姐。深夜先生说佳奈美小姐告诉他『油漆倒了』,但那也是圈套之一。故意采用含糊的说法,事迹败露时也有借口搪塞,连我也骗过了。」 「呵呵。」深夜先生笑了。 「那只是偶然而已。」 「是吗,我认为那仍然有显着差异仅管我没办法下定论。总之,赤音小姐杀死了佳奈美小姐,然后为了制造密室,故意泼洒油漆。」 「既然如此,园山小姐是那起事件的犯人,至少当初没有判断错误吧。」 「正是如此,伊梨亚小姐。可能性很高,意思就是可能性很高,然而终究不过如此。因为赤音小姐制造了密室,所以我们无法肯定。当然,密室就是为了那个理由存在。 为了让自己成为模棱两可的嫌疑犯,为了让自己成为『尽管有嫌疑,但无法断定』的嫌疑犯,赤音小姐制造出那间密室,然后被监禁在仓库」 监禁一案确实是我建议的,但纵使我没有开口,深夜先生也可以主动提出。宅第有上锁的房间不多,很容易预估出监禁的场所,有足够时间探勘宅第的格局。那方面我也只能推测,假使深夜先生他们不愿意说明,依然无法得知正确解答。 话说回来,赤音小姐在那天晚餐会上跟佳奈美小姐的争执,我想也是计划中的行为,因为赤音小姐希望自己成为事件的嫌疑犯。 为了之后的准备。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只有赤音小姐(其实玲小姐也没有),那不知是单纯好运,或者亦是出自她的计算,我无从得知。可是,我想那应该还是偶然吧。 我如此认为。 「如此这般,就将伊吹小姐的尸体掉包了?」伊梨亚小姐说:「然后半夜让光看过以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伊吹小姐穿上,逃脱接着在躲在宅第的某处。刚才晚餐时隐藏在餐厅附近,听到佐代野小姐抓狂,得知她要一个人关在房里。所以,就先绕去佐代野小姐的房间待机,因为没有上锁嘛。最后束手就擒嗯佐代野小姐抓狂,叱喝光小姐,那就是你布下的陷阱吧?」 「是的。」我点头。「仔细搜索当然也找得到,但这幢宅第实在太大了,有点麻烦,因此才设下陷阱。虽然十分惊险」 「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解决事件,就是你的厉害之处喔。」 一时不知那是谁说的,但看来是真姬小姐。真姬小姐不带任何讥讽地赞美我,这应该是头一遭吧,我也不禁暗自窃喜。 「可是,等一下。」 伊梨亚小姐用手按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应该是赤音小姐如何从那间仓库脱身吧?」 「对!就是那个!」伊梨亚小姐双手一拍。「就是那个,那件事还没解释。是深夜先生拉她上去的吗?垂下尸体,再将她拉上去。」 不是。深夜先生在室外的时间,只有到后山掩埋佳奈美小姐的时候。虽然那时将尸体放入仓库,可是并未将赤音小姐拉上去,因为光小姐在半夜两点看过她。同时,深夜先生在半夜有不在场证明,因此深夜先生不可能拉起赤音小姐,那是千真万确之事。」 「那么,就是深夜先生在那时塞入绳梯之类的东西吗?」 「也不是。假使如此,必会留下痕迹。倘若使用非常长的绳索,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两点钟的时候,光小姐看见窗户是关闭的,因此仓库内的赤音小姐无法将绳索搁绑在室外。此时必须有共犯协助,但诚如刚才所言,共犯的深夜先生当时正忙着和真姬小姐制造不在场证明。」 「既然如此,还是不行嘛。」伊梨亚小姐耍起小性儿说:「讨厌弄得人家一个头两个大,都快『呼吸衰竭』了。」 「你应该是指神经衰弱吧?」 「你就只肯说明这种事。」伊梨亚小姐苦笑。 「然后呢?当然你也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我点头。 「被关在房内,门从外侧上锁,窗户的位置很高,而那扇窗户可以自由开启,想要从那里脱身。伊梨亚小姐在这种状况下,会怎么办?」 「没办法想象那种状况。」 大小姐风格的回答。 「那么,彩小姐呢?」 事前业已向光小姐和弥生小姐说明完毕,因此我便将话题转向彩小姐。虽然也可以问明子小姐、玲小姐或真姬小姐,但毕竟她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也想藉此化解今天早上的尴尬气氛。 「如果是我的话是啊,伸手跳跃吧。」 「我想也是,可是,假如跳跃仍然构不着呢?」 「用那间仓库设想可以吧?如果我被关在那里假如跳跃也不行,那就站到椅子上,然后再伸手跳跃。」 「还是构不着。」 「那事情就很简单了。」彩小姐拚命挤出一个鬼脸。 「只有放弃。」 「那话题就接不下去了。」 「所以,就结束了吧。」 唔真是冷淡。与其说是尴尬,或许只是单纯被她讨厌吧。唉,也罢!我旋即切换频率。 「刚才彩小姐提到利用椅子。不论是谁,大概都会那么做吧。就好比猴子看到挂在高处的香蕉,也会那样去拿香蕉。」 「你这是拐弯骂我猴子!」彩小姐俏脸通红地怒斥。「真没礼貌!你这人是木头吗?把我惹火了可没好处!」 失言。 看来是换错频率了。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不论如何,又何须如此生气,猴子不是很可爱吗?」 「我出生到现在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彩小姐「哼」 一声撇开头。「我再也不理你了」 「」 的的确确被讨厌了,有一点内伤。玖渚那妞儿,还唬我「说不定可以手到擒来」。 这根本就是反效果啊! 「呃真是伤脑筋。总之,站在椅子上,大家都会这么做,可是还是构不着。跳跃,伸手,还是构不着。好啦,那要怎么办?很简单,只要站在更高的椅子上就好了。」 「那个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喔。」 「椅子只是一个形容词,任何可以当作椅子的东西都无所谓。那么,在那个房间里还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呀,书吗?或者是被耨?台灯」 「应该还有吧?我们一直看着,甚至可以说只有看着那个东西。」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也许是想不出来,也许是想到了。无论是哪一种,都应该是这种反应吧。 说出解答的人是伊梨亚小姐。 「是伊吹小姐的尸体?」 「是的。」我领首。 其它还需要什么语言? 「尸体僵硬在死后二十四小时达到最巅峰,嗯~~虽然众家说法各异。半夜两点以后,先不管多多少少的差距,总之佳奈美小姐遇害后的时间差不多是那样。尸体可能已经硬绑绑了吧。帮她换衣服或许也不容易,但相对的,僵硬的身体也有利用价值,就是所谓的有好有坏吧。」 「不容易是套装喔!那么僵硬的尸体穿得上去吗?关节部分也许还可以转动」 「要不然,相同的衣服准备两套也可以。然后在白天身体尚未那么僵硬时,先帮她换上。至于脱下来的小礼服,应该也是藏在门后吧。」我滔滔不绝地说:「我之所以会有这种结论,是基于砍头的理由。那固然是为了让佳奈美小姐的尸体一人分饰两角,脸自然变成一个障碍。可是,我相信还有另一个理由。为了那种理由而砍下他人首级的家伙,应该是绝无仅有了吧?对!就是为了让肩膀变成一片平坦。」 「若非如此,假使不是平坦,就无法成为踏脚台?因为那种踏脚台不稳定?」 彩小姐用恐惧不安、彷若希望获得否定答案的虚弱口气问我。「是那个意思吗」 「是的。」我简短肯定。「与其说踏脚台,或许说 楼梯比较正确。首先放好椅子,在旁边竖起佳奈美小姐的尸体,稍微靠着墙壁的角度就可以了吧。然后,以椅子当第一阶,佳奈美小姐的肩膀当第二阶,最后向上跳跃。单脚跳、用力踏,然后跃起吧。如此将手伸出,就可以构到那扇窗户。」 因为佳奈美小姐一直坐在轮椅上,所以不知道她的实际身高。可是,既然会想到二度利用那具尸体,应该跟赤音小姐差不多吧。赤音小姐绝对算不上娇小,即使少了一个头,应该也有一米五。然后再加上赤音小姐本人的身高,三米多一点。接着再伸手,最后跳跃。只要手可以构到窗户,之后攀爬上去就可以了。佳奈美小姐的尸体可能因为跳跃时的冲击倒下,但那样反倒比较好,因为就不会被发现那是用来当踏脚石。 从颈根处砍断的理由,开门见山地说,就是为了那个。 「会那么顺利吗?那种事」 「就算失败也无所谓。因为,不论多少次都可以重来。事实上,也不是一、两次就成功的吧。可是,最后还是成功了。佳奈美小姐的尸体倒下。可能的话,应该也想把窗户关起来,然而那只能从室内控制,因此才放弃的吧。第二天我们看到赤音小姐的尸体其实是佳奈美小姐的掉包尸体,那时已经超过死后僵硬的巅峰期,变得较为柔软。不过毕竟不是专家,所以那方面无法判断。」 「怎么可能」彩小姐一脸惨白。那是早上那个混乱的彩小姐。宛若愤怒,又似绝望。「太残酷了!太残酷了!绝对不能原谅。杀了人,砍下首级,埋起来又挖出来,而且还充作别人的尸体,这样已经很残忍了竟然还用来代替椅子、代替梯子、代替踏脚台?那种事情岂能原谅」 「『要坐在活人的身上很困难,况且还要坐上三十分钟,是近乎不可能之事吧。然而,坐在尸体上称不上难事』」朗诵般妮妮道出的是深夜先生。「这是大江健三郎说的,你没听过吗,彩小姐?」 彩小姐一脸惨白、厌恶般地摇头。犹如小动物般畏怯,彷佛在否定现实世界般惊惧 我禁不住叹息。 尸体乃是空壳,里头已经没有意思、人格、灵魂,甚至没有意志和品格,对!只不过沦为单纯的「东西」。同时,不论将它做何用途,主人都不会有怨言,纵使想要抗议,他也已经不在肉体内了。 有无头尸。 将那当作自己的尸体再利用。 有无头尸。 将它当作楼梯使用。 所以那又如何? 死亡等于结束,但活着也不代表开始。换句话说,只不过如此而已。要怎么想是你家的事,要如何认为是个人自由,既然是个人自由,不论别人对此有何观念,我们终究无法多加置喙。 我又叹了一口气。 「说完了,伊梨亚小姐。细部说明我也懒得说了,请自己去想。其它应该随便都能想出一个所以然。很可惜,我没有亲切到连那种事情都一一说明,请随便自己去找理由吧。」 「细部啊」伊梨亚小姐说:「可是,动机呢?动机不能算是细部或末节吧?」 「那要问本人才知道。」 我重复从刚才不知说过几次的台词,朝深夜先生看去,众人皆然。正当深夜先生莫可奈何地准备开口,我身后响起了话声。「你没有必要回答,深夜。」 一回头, 餐厅入口的地方, 赤音小姐站在那里。 她应该在房间休养才对。 究竟从何时起站在那里的? 是从何时开始听我的戏言? 手臂撑着木条的赤音小姐依旧露出大无畏的表惰,宛若鄙视、轻蔑地看着围着圆桌的众人。 「赤音小姐」 er3系统七愚人——园山赤音。 无论何时、在哪、被谁、用何种方法、基于何种理由杀死,都无任何怨言如此宣言的赤音小姐。然而,那是否仅意味着——无论何时、在哪、对谁、用何种方法、基于何种理由,我都原谅自己的杀人行为 「哈」赤音小姐笑了。 「动机?你说动机?真是无聊死了。那种事在这个广大的世界里根本毫无意义,是极度平凡的东西。实在不了解你们为何对那种小事如此执着,完全无法理解。不过是一点点『偏差』似的玩意儿」 「」 赤音小姐冷笑道:「我只不过想要尝尝你们一干人的脑子罢了!」 一周后 分岐 人物:赤神伊梨亚班田玲—— 这里是哪里? 你是谁呀? 结果 我跟玖渚一如当初预定,在抵达小岛的一周后的白天离开。玖渚有不喜欢变更既定计划的倾向(那种强迫性当然并不像上下移动那么强),因此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仔细一想,玖渚到这座岛的理由,应该是对这里以前发生的「各种事情」有兴趣,这样就回去可以吗?我一问之下,她答道:「调查差不多都结束咯。」 就是这么一回事。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她似乎为了「各种事情」暗中活跃。尽管有些在意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但既然如此,暂时应该没有问题,还是赶快回家吧。 坐上来时搭乘的快艇,在其中一间船舱,我坐在沙发上,玖渚则躺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睡觉。 离岛之际,心里不兔期待光小姐跟彩小姐会有何表示,但两人只有向我公事化的道别。「谢谢,有机会再见,一路顺风。」 而明子小姐自不待言,一副「已经跟你说完一辈子分的话」的态度,默不吭声。 唉,也罢。 反正我的人生也不过尔尔。 「」 园山赤音小姐,逆木深夜先生。 至于本次事件的两位犯人,当然不能容许他们滞留小岛,如今两个人正乖乖地待在隔壁船舱;不过我不清楚他们在谈些什么。 我们是依照预定返家,他们则是被主人驱逐。虽然跟流放外岛刚好相反,但仔细一想,哪里是外岛也只是非常主观的主观问题。 弥生小姐跟真姬小姐留在岛上。 弥生小姐对于伊梨亚小姐和玲小姐的疑虑已然洗清,但那究竟是好是坏,终究是我所知范围之外的事情。当然,弥生小姐的人生必须由弥生小姐决定,我也不便插嘴而真姬小姐 那个人,直到最后都很阴险 「结果你究竟知道多少?」 离开小岛以前。 面对我的疑问,真姬小姐抱以暧昧的笑容。 「你说呢?说不定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都是演技喔。」 「我总觉得你知道深夜先生和赤音小姐的所有计划,然后还帮他们制造不在场证明。」 「如果那样呢?」真姬小姐一脸无所谓。「如果那样又如何?」 「如果那样,你就是共犯,如此而己。」 「可是,我什么事都没有问深夜先生喔,深夜先生也没有跟我说任何事。」 「那样的话,就是帮助杀人你连续两晚主动与深夜先生接触,协助深夜先生制造不在场证明。正因为如此,我才难以怀疑深夜先生。事实上是如何呢?倘若你真的协助深夜先生」 「又怎样?」 「不,那倒也不怎样。」我耸耸肩。「一点也不怎样。」 真姬小姐看着我,呵呵大笑。 其实我有话想说,但那种事也毫无意义吧。假如真姬小姐有那种能力,我根本无须开口,假如没有,更没有开口的必要。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一样。 然而,我还有一个疑问。深夜先生和赤音小姐的连续杀人计划看似周详,但有许多地方仰赖偶然。在伊梨亚小姐面对演示推理过程时,为了掩饰那个问题也煞费苦心。 那并非杜撰的计划,并非如此,尽管像是未经准备就正式上场,但又有一种事前业已完成准备的感慨。或者应该说,觉得对方的运气非常好对!就好象将偶然也纳入计算,彷佛幸运之神与他们同在,从岛上配置到家具皆是他们的同伙。 「戏言啊。」 当然,那也正是所谓的偶然吧,不过是大数法则的一例。单纯地说,他们只不过是赌赢了,仅此而已吧。倘若只站在选择性思考的观点,只关注结果的话,一切都是机会主义。 「奥卡姆剃刀吗」 可是那座岛上有一个能够洞悉一切,甚至包括未来的人。 连那也是偶然吗? 「」 哎呀呀。 可能连那也是偶然吧。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其它结论。即使不是偶然,事情也已经结束,已经没有办法证实,纵使已经证实,深夜先生他们不愿说明也没有意义,假使有意义,也跟我没有关系,倘若有关系,我也没有兴趣。 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问她其它问题。 「我有危险,是真姬小姐告诉明子小姐的吗?」 在弥生小姐的房间,我差点惨遭赤音小姐的毒手,此事不可能有人知道。因此,明子小姐实在没有理由会如此凑巧,在关键时刻宛如电影女主角般飘飘然地现身。 假如没有可以预测未来的人。 「你觉得我会做那种事吗?」 「不觉得。」 「那就不是咯。」 真姬小姐露出可恨的笑容。我暗思继续逼问也无意义,是故也没有向她道谢,没有道谢的理由。 「今后如何?这座岛跟伊梨亚小姐。」 「不知道。」真姬小姐的回答依旧简短。 我再度耸肩。 「那么,我跟玖渚今后如何,可以帮我占卜看看吗?那晚恋爱占卜的下文,今后我们也一直是这样吗?」 「我的占卜很贵唷。」 「那就免了。」我虽然如此说,真姬小姐却告诉我。「暂时都会是那种感觉喔。」 请她告诉我,她就不肯说,这个人搞不好只不过是天性憋扭。 「暂时吗?」 「对,暂时。」 「大约多久?」 「再两年多。」 我侧头。 「两年以后有什么事吗?或者是一切归零呢?」 「天知道。」真姬小姐略为讥讽地笑了。「我看不见两年以后的未来。」 前所未闻。 我可能隐藏不住惊讶之情吧。 「不过那是秘密喔。」真姬小姐继续说:「所以你跟玖渚两年以后会如何,我没办法知道。」 「那是能力界限的意思吗?」 「那是我会死亡的意思。」真姬小姐爽快应道:「对我而言,时间是相对性的东西。对我而言,所有的时间都在那时结束。两年以后的三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二十三分,那就是我的死亡时刻与忌辰。」 「」我无话可说。 「内脏碎裂,脑浆四散,对于过着邪魔歪道生活的我而言,是最适合的死法。」 「不能避免吗?」 真姬小姐露出一抹淡笑,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那时来临,记得帮我揪出杀死我的人啊,就像这次一样。现在先拜托你咯。」 「就算现在拜托,你终究看不见那时的事情吧?既然如此,我接受或拒绝都没有意义。」 「或许吧。」真姬小姐向我伸出右手。彷佛对她看不见未来感到自豪,真姬小姐挺起胸膛看着我。 「来握个手吧?」 「好啊,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假装一下感情好也不赖。」 我虽然那么说,但终究没有握住伸来的手。 结果 那个人为何一直找我碴?结果我依然一头雾水。那样就好吧,或许那样比较好吧可是 依然 残留许多疑问哪 「打扰了。」船舱的门板打开,玲小姐走进室内。 「知道了。」我回答。 既然如此,差不多该叫玖渚起床了。看起来睡得正香,总觉得很抱歉,但也不能把她扔在这里。嗯搞不好那样也挺好玩的。 「那个这次真是非常感谢。」 原 以为玲小姐会立刻离开,但她又继续说道:「特别是你。当然也很感谢玖渚小姐,你将那个情况」 「玩得很高兴吗?赤神伊梨亚小姐。」 「嗯~~~」对于我的疑问,玲小姐神色自若地点点头。 「正如你所言,我玩得很高兴。」 然后赤神伊梨亚小姐开心地笑了。 扮演玲小姐时未曾出现过的笑容,那并不是演技,那是人类的微笑。 「快到岸了,请准备吧。」 「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跟玲相互掉包。」 「就是刚才,只不过是灵光一闪。反正即使弄错了,不过是稍微令你不快,也不会造成人权侵犯。」我对伊梨亚小姐如此说:「如果你刚才立刻出去,我可能也不会发现,至少也不会说出来。」 「是吗?」伊梨亚小姐佩服地点头。「我总是输在最后关头呢爷爷也经常这样说。可是,灵光一闪也是有原因的嘛?请告诉我是什么。」 「问了又如何?」 「当作令后的参考。」 这个人还打算继续扮下去吗? 「那当然咯,因为弥生小姐还没发现嘛姬菜小姐,唔她就不知道了。」 她咯咯地笑了。看着那种天真烂漫的态度,总觉得跟岛上的伊梨亚小姐——班田玲小姐相比,真正的伊梨亚小姐缺少一种贵气,或许假扮者比本人更像本人吧。不过,伊梨亚小姐看起来是个非常自由的人。 「是啊你很少说话吧,伊梨亚小姐?不论如何,那实在太不自然了。你或许觉得开口会露出破绽,但太沉默也是会出问题。你可能是打算像明子小姐那样,利用沉默制造普遍性,藉由凸显毫无存在感的那种存在感,来掩饰那些不同」 「不,她是天生如此。」伊梨亚小姐说:「那三胞胎之中唯独明子,即使没有眼镜我也可以区分。因为,她不说话嘛。」 那似乎是天生的。 不过呢,仔细一想,明子小姐的那种态度确实不像演技。 「是吗?那也无所谓嗯,如果那个伊梨亚小姐是替身,能够掉包的人就只有一个。因为彩小姐、光小姐和明子小姐是三胞胎。正因为是三胞胎,所以不能掉包,那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正是那样。」伊梨亚小姐微笑。 那是对于对等者的笑脸。 至少我是那么认为。 「而且对了,其它就是气氛吧。明子小姐不太工作,因为她是负责保护你的保镖。可是,我也很少看到玲小姐工作啊。一想筒中原因,自然是」 「我不是有帮你泡红茶?」 「很好喝。」我向她补道谢。「而且是了,我第一次去伊梨亚小姐的房间时,你坐在沙发上,而伊梨亚小姐站着,当时就觉得正常情况应该相反才对吧。」 「嘻嘻。」 伊梨亚小姐似乎很高兴。玲小姐应该也是尽可能地在模仿本尊的动作,但是该怎么说才好,果然本尊还是比较像。 「继续说。」 「嗯嗯,其它像是对了」 仔细一想,彩小姐跟光小姐当然知道那个事实,话说回来,她们也相当会演戏。 特别是光小姐,想不到竟然那般爽朗地、那般悲痛地不断说谎。 真可说是了不起的演员。 「决定性的关键就是假伊梨亚小姐袒护你的时候。那天晚上伊梨亚小姐跟弥生小姐彻夜聊天,对了,可能是玲小姐在问弥生小姐料理的事情吧。因为她是女仆,对料理有兴趣也不奇怪。」 「正是如此。弥生小姐认定那个才是我,因此都不太搭理我,真是失算。」伊梨亚小姐耍起小性儿说:「而且,你看玲那样真的是演我吗?我才不会在你面前换衣服,而且我的个性也没有那么差。」 似乎不太差。 唔总觉得她好象在说谎 「话说回来,你那天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秘密唷。」 「秘密吗?」 「少女的夜晚是秘密。」伊梨亚小姐饶富深意地说。 再问下去有不好的预感,就让它放水流吧。再出现麻烦事就糟了,对嘛,我又不喜欢兴风作浪。 「总而言之,没有袒护光小姐,甚至将她视为犯人,但是却为玲小姐圆谎,制造不在场证明,是为什么?因为玲小姐比光小姐跟自己更亲?或许是那样,但我对那个答案并不满意。住在那么离群索居的小岛,我想应该不会分什么远近亲疏,我不觉得人类是那么冷淡的生物。」 「是啊。」伊梨亚小姐说:「对我而言,她们都像是家人。即使是我被逐出家门,仍然对我不离不弃的重要家人。」 逐出家门。 被逐出家门的理由 「但伊梨亚小姐袒护玲小姐,没有袒护光小姐,是为什么?因为对伊梨亚小姐而言,玲小姐是高于自己的存在,是尽忠的对象」我啪一声击掌。「嗯应该就是那种感觉。」 「了不起,简直让我想要拥抱你。」 「我无所谓。」 「下次吧。」 伊梨亚小姐天真地笑了。 「我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跟玲小姐掉包,假扮女仆呢?是因为赤神家的孙女即使被逐出家门,还是不能无警戒地在来访者前露面吗?」 邀请来的天才们之中,仍旧可能混有可疑人物。即使已经事前调查,依然可能有漏网之鱼。事实上,也发生了本次的事件。 所以才准备了替身——影武者吗? 是那么一回事吗? 「不是。」但伊梨亚小姐气质高尚地摇头否认。 「我想看看谁会先发现,小小的恶作剧,根本没有理由。」 恶作剧。 令人无力的答案,可是应该不是谎言吧。然后,那些被称为天才的人们迄今未曾有人发现她的恶作剧。 好几年之间。 谁也未曾察觉。 天才也不过尔尔嘛。 伊梨亚小姐可能如此认为。 然后今后也将继续如此认为吧。 「可是,你发现了。」 「如果你最后没有做多余的事,我可能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应该也不会揭穿。如果你没有跟我们同船,乖乖待在宅第就好了。」 「可是呀,现在弄成这样,人家也得去跟哀川大师道歉大师好象现在就要来了。我送走你们之后,就要直接去接大师大师应该会生气吧生气的话很恐怖呢。但大师总是在生气而且是啊,也很想这样跟你聊聊。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都让我感到很开心。」 「荣幸之至。」 「喂。」伊梨亚小姐甜甜地笑了。「要不要现在回宅第去?跟玖渚小姐、真姬小姐、弥生小姐,还有你。倘若是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很棒的家人。你好象很中意彩和光,我也可以让你对她们为所欲为唷。」 「那不是对家人说的台词吧。」 「是啊,可是我是认真的呢。我总是、总是很认真。如何,这个提案?」 伊梨亚小姐天真地轻吐香舌。 我除了傻眼还是傻眼。该说是奔放?还是烂漫?无邪?这果然 「我讨厌杀人者。」 「嘻嘻嘻。」伊梨亚小姐笑了。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无论有什么理由?」 「无论有什么理由。」 「是吗?」伊梨亚小姐说:「虽然不知道你从光和明子那里听到什么你呀,该不会以为她们只会说实话吧?那三胞胎基本上就是大骗子喔。我跟玲掉包的事没告诉你就是最佳证据吧?」 「是吗」 「我不报警 的理由很单纯因为那样就不好玩了,权力那种东西很无趣。」 如此说完,伊梨亚小姐卷起左手袖子。肌若凝脂,毫无伤痕。「那么,告辞了。」 伊梨亚小姐笑容满脸地说,接着步出船舱。 「喂喂喂」 哎呀呀 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结果。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 谁是真实?谁是谎言 在这个暧昧不清的世界,尽管不以为自己可以通畅所有事物,不以为众人皆是正直,不以为凡事都是简单明暸。 但总觉的 真的。 「晬真滑稽啊」 「快到了喔。」正想叫醒玖渚,「唔喵~~」看到玖渚像小猫般幸褔呻吟的睡姿,顿时失去那股冲动。到岸后再叫也不迟吧,梦境当然是愈长愈好。 话虽如此。 家人吗 「拒绝那种提案还真可惜」 我自言自语,当然不可能有人响应。况且不论如何,那个问题的答案都很明确。 对我而言,可以称为家人的存在只有一个。 我一如平日地低语:「真是戏言啊。」 最终章 all red marchen (红色童话,双关语:allred在日语指纯粹,mar在德语指童话,亦指副标题:纯属童话) 人物: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 尾声 离开鸦濡羽岛约莫一个星期。 我终于开始去大学上课,但因为刚开始就慢了一大步,是故完全无法融入其中,失去了上课的心情,我于是结束那天上午的课程,独自漫步在西大路通。 换言之,就是所谓的主动休息,讲得更白一点,就是逃课。 「我究竟是回日本干什么」 自言自语比较接近真实心境,但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不论是在er3、京都,或者鸦濡羽岛,我本身终究都没有任何改变。 就如同相隔五年,玖渚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也是戏言吗」 再一阵低语,我开始前进。暗忖干脆就直接折回位于中立卖的公寓看书,一路往南方走去,路上想到今天是玖渚固定阅读的杂志出刊日,便决定顺道绕去书店帮她买。 「玖渚友吗」 玖渚在那之后一直关在家里。她正忙着修理被赤音小姐破坏的计算机和工作站,以及其它东西。 她决心这次要做个钢铁规格的超级坚固机器,但就常识来看,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不过当事人既然有此决心,那是她的自由,我也不便多说。 顺道一提,玖渚利用网络调查园山赤音小姐和逆木深夜先生的近况,可能是藉用昔日伙伴小豹等人的力量吧。 赤音小姐辞去er3七愚人一职,目前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但仍以学者身分驰名各界,深夜先生也陪伴在旁。既然没有报警,那应该算妥当的结果吧。 走进书店,用图书券买了该买的杂志,站着看一会儿书,离开。 就在此时,书店对面停了一辆极度豪华、非常高级的敝蓬车。 即使这里不是京都街道也非常突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应该说是古怪?或者像是卖艺的?总之就是那样一辆车子。 就是在杂志上经常看到的高级车,记得叫做蟒蛇、响尾蛇还是青蛇之类的名字吧。 只能确定不是青蛇,总之就是那种蛇类的名字。 可是,那种车子在日本道路上奔驰也太夸张,不,更重要的是,究竟什么人类会开这种夸张的机器? 横眼一看,有人从驾驶座下来,那个女性穿着一身不输机器的夸张服饰。 即便不喜欢也很引人侧目的酒红色西装里,可以瞧见胸襟大开的白色敞领衬衫,外面则披着一件风衣。 及肩长发应该是抹了什么高级发霜,看来异常闪亮。 完全遮住眼睛的大红太阳眼镜。 令人联想到模特儿的均衡比例,身材高挑。 那绝对是代表美人的外貌,不过是令人难以亲近的美人。彷佛有许多特殊习惯,应该不是人见人爱的类型吧。 就像是反治疗系、非温柔系那一型。 「嘿」 我不禁吐露出感叹之声。原来如此,帅气的车子果还是要帅气的人来开吗? 胡思乱想地看着那个人时,她竟一步一步朝我的方向走来。猜想她可能是要去书店,便让开路给她,但我想错了。 她在我正前方停步,然后透过太阳眼镜凝视我。 震慑在那种压倒性的暴力气氛,我全身僵硬,宛若被蛇盯住的青蛙。 所以所以,我也无法避开。 她在全无预警之下垂直举起修长美腿,高跟鞋尖端直接命中我的内脏。 我难忍巨痛,向前扑倒。 「恶」 就像意欲将胃里所有东西呕出的感觉。 可是,我没有时间发出惨叫。 对于颓倒的我,她更加无情、毫不客气地朝背心踏去。因为是鞋跟部分,所以相当疼痛。 这种时候运气就特别背,附近不见半个人影。虽然不远处有公车站牌,但公车好象刚驶离不久,没有一个人。 妈的!真是有够背。 话虽如此,我也不想做出哀号求救那种丢脸行径。不断翻滚身体想要躲开,最后被对方揪住胸口而宣告失败。 她接着一把将我拉起。 「唔真的没有闭眼睛啊。」她略为佩服似的说:「啊呀!厉害、厉害哈哈哈,好帅哪。唔,嗯,到此结束。嗨!你好。」 「你好。」 「别跟我没大没小地打招呼!」 我暗忖自己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但她更使劲地揪住我。然后将我一路拖到敞蓬车,犹如行李般地扔进副驾驶座,她自己则坐进驾驶座。她取下太阳眼镜,猛然一踏油门。似乎未熄引擎,真是环境的恶敌。 「」 我一边揉着肚子和背部一边寻思。 呃什么东西? 怎么一回事,这个? 这是诱拐?为什么是我? 事情进展太快,脑子跟不上。 纵使我是很容易随波逐流的十九岁,但也甚少遭遇这种急流。 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个女的? 「你是谁?」 「咦?名字吗?小哥,你是在问我的名字吗?」 她转向我。取下太阳眼镜以后,眼神非常凶恶的那种类型,可以用「万箭穿心」来比喻,非常可怕的视线。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人生,人类才能够拥有如此可怕的目光? 「我的名字是哀川润。」 「」 哀川? 哀川、哀川 好象在哪听过那个名字。 「哀川小姐吗?」 「叫我润!」(注:哀川的姓氏来自她的三个父亲之一) 口气非常粗鲁、无礼的人。 亏她生得那么标致,真是可惜,但又不禁觉得那样比较适合她。 「呃,润小姐。那个,我跟润小姐是在哪见过吗?那个,我对人物的记忆力很弱可是,好象没有见过你。」 「第一次见面。」 「我想也是。」 再怎么说,如此个性十足的人,见过一次就不太可能忘记。 「怎么了?咦?伊梨亚没告诉你吗?」 「伊梨亚小姐」那个名字好象也在哪听过。「呃,伊梨亚小姐、伊梨亚小姐」 啊! 我的大脑电路终于接通了。 对了想起来了。 「那么,你就是那个『名侦探』『哀川大师』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承包人。」哀川小姐嘲讽地说:「你终于想起来啦?」 「因为没想到会是女性。」 「谢了,那是最高的赞美。」哀川小姐砰一声拍了我的肩膀一起。 一直以为是男性的「哀川大师」竟然是女性,而且还是个美女,我对这个事实大吃一惊。 可是仔细一想,伊梨亚小姐邀请的客人,除了深夜先生跟我这种跟班外,清一色都是年轻女性。如此想来,或许我早该发觉哀川大师是女性。 看来是被伊梨亚小姐那些「英雄」言论误导了(注:伊梨亚是同人女) 「原想直接去大学」哀川小姐轻笑道:「猛一看,你这小子不正在书店里看书吗?这真是了不起的偶然,所以就出声叫你了。」 「换言之,是在找我吗?」 「啊想亲眼确认确认,是哪个家伙抢走了本小姐的工作。多亏你这小子,本小姐失去了出场的机会,你要怎么赔给我?」 哀川小姐恶狠狠地瞪我,感觉就像直接被人揪住心脏。 对我而言,那座岛上的事件已经结束,因此 这种发展完全是出乎意料。 「你害我的工作报销了哪!那种没有性命之虞,稍微用用脑筋便能解决的轻松工作。」 「啊啊,那个」虽然莫名其妙,但我决定先道歉再说:「那真是对不起,不好意思。」 「哈哈!」结果哀川小姐笑了。 「没什么好道歉的,反而要感谢你让我轻松了。」 到底是怎么啦?我逐渐冷静下来,不安感也开始升起。 究竟现在是什么状况?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叫做哀川润的承包人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全无一丝头绪。 「那个车子是要开去哪里?」 「天堂。不,是地狱吧。忘记了。」 「那是完全不同的地方吧」 「啊啊,完全不同啊,真的是完全不同,所以只会抵达其中一个吧。」 真是随性。 然后哀川小姐继续轻快地驾驶车子。 究竟是要开到哪里真的是地狱?看起来也不像不可能。 搞不好我的人生就要在此落幕。话说回来,结束总是突如其来。 「那么,看过你的脸,也算是了却一桩事,如今就剩另一件了。」 哀川小姐毫无防备地将那张魅惑俏脸贴近我。 由于那种无意的举动,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除了玖渚之外,我对他人的接触并没有那么习价。 「那个另一件究竟是什么?」 「哎呀,就想说帮你解决一件烦恼。」哀川小姐说:「我是承包人,工作就是代人解决他们的麻烦。对你这种无可救药的烦恼小哥伸出援手,就是我的工作。」 「那个就是承包人吗?」 名侦探这种「工作」也是承包项目之一,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可是,我的烦恼是什么?」 「偶~~尔也会做一点义工,我到底是个随性的人嘛,算是对你帮我漂亮解决事件的奖赏。」 「奖赏」 「都叫你别那么紧绷了!别看我这样,也是好人属性的喔。」 好人不会用高跟鞋踹初次见面的人。 「那么,烦恼小哥,要抓住我的手吗?」哀川小姐说完,向我伸出手心。 「如何?决定权在你喔。」 「」 怪人一个,非常怪异的人,高人一等的怪人。 倘若以岛上的天才集团为平均值,她仍旧是高人一等的怪人。 可是我一反常态,毫不迟疑地握住哀川小姐的手。 这么奇异的人。 放过实在太可惜了。 「好啦,小哥。」 哀川小姐邪恶地笑了。 或许是判断错误,我心想。 「那个在那之前,首先,我的烦恼是什么?」 「那点小事你自己应该非~~常了解才对啊?非~~常哪。应该想得到吧?我可是亲自来见你喔?这~~么伟大的我。所以,当然就是鸦濡羽岛的事啊?」 「事件吗?」我说。 「啊啊。」哀川小姐螓首微点。「我结果还是去了那座岛。原本就打算休个假,所以你解决事件算是帮了我一个忙,这是真心话 总之啊,伊梨亚、光、彩和玲她们跟我说了。对了,明子照样是不发一语,真是沉默的人哪。 那丫头的声音我也只听过一次这么说来,还有一个『厨艺马马虎虎的厨师』跟一个『阴阳怪气的占卜师』啊啊,真不想回想起来,那女的真是莫名其妙!」 哀川小姐突然激动起来,彷佛要将方向盘整个折断,看来在岛上跟真姬小姐发生了许多事那个人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光从外表来看,哀川小姐跟真姬小姐实确不太合 哀川小姐晬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总之,从她们那里听说事件的经过,从头到尾哪。」 「有什么不满吗?」我说:「以哀川小姐来看。」 「润!」哀川小姐突然用极为骇人的低沉话声说:「不许用姓氏叫我!用姓氏叫我的只有敌人。」 「以润小姐来看,有什么不满吗?」我重新订正提问。 「那样很好。」哀川小姐笑了。喜怒无常的人,或许该用阴晴不定来比喻,但即便是山里的天气,也不会如此善变。 「哎呀呀小哥,我才没有什么不满,我是说我哪。 小哥,有不满的不是我,而是你吧?你解决了事件,漂亮地解决了,谁都无法反驳地漂亮解决了。可是你自己还有些事情无法苟同吧?不是对自己的推理有所不满吗?」 我哑口无言。 哀川小姐继续说:「没错吧?两三下就解决那个事件,拥有如此脑髓的你,不该有那种不满的感觉吧,不是吗?」 对于哀川小姐的言论,我未置一词。当然并不是因为哀川小姐说得不对,正因为她说得完全正确,所以我无法辩驳。 正如她所言。 我我跟玖渚以迅速解决事件为前提,将自己的疑虑搁置角落,直接提出内心无法苟同的推理。 哀川小姐咧嘴一笑。 「那个不满的真相,不能苟同的真相,你无法接受的真相。这样懂了吗?」 「那是~~~那个。」 「深夜为什么要杀伊吹?深夜和园山为什么要组成共犯关系?」哀川小姐伸出鲜红色的小舌,向我做出挑衅的表情。「没错吧?」 「没错。」我勉为其难地点头。「可是,那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终究也只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吧?因为是有关动机的问题那种事也非我」 「很像。」哀川小姐说:「你是那么想的吧?深夜本人也是那么说吧?你跟逆木深夜『很像』。然而,那个同类为何要杀死无可取代的伊吹佳奈美,对你而言就等于是『蓝发女生』的伊吹佳奈美?」 「可能只是我们误会了吧。如果不是那样是了,对于深夜先生而言,『无可取代』的是赤音小姐,应该是那样吧?」 「你可以接受吗?」哀川小姐语带嘲讽。「不能吧?你完全无法苟同吧?我可是完全明白喔,深深了解你的心情。」 「真是拐弯抹角哪对!我对此确实很不能苟同,可是啊,哀川小姐。」 「润!叫你不许用姓氏叫我。」 又被瞪了,非常可怕。 「润小姐,我对此确实很不能接受,但既然没有其它可能性,不是无可奈何?将绝对不可能的可能性全数消除,剩下的可能性不论看来再如何不可能,那都是真实。」 「那是迷信那你说,犯案动机是为了吃脑浆的那个宣言也是实话吗?」 「呃?」我无话可说。 哀川小姐笑咪咪地欣赏我的反应。 「喂喂喂喂,振作点啊,振作点嘛,小哥。 吃天才的脑子就会变成天才,做那种事情就会变得更聪明,盲信那种白痴点子的白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吗? 虽然存在也无所谓,要怎么想都是个人自由,任何人都有低能的权利,一点也无所谓。思想是自由的,低能也是自由的。 可是啊,会想到用尸体当踏脚台,那种对人类毫无敬意的人,真的会那么想吗?喂,小哥?」 那是。 那的确是,诚如她所言。 「纵使如此纵使如此,那又如何?我对自己的拐弯抹角有相当自信,但看来还是输你一成。」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比不过我。对!你不知道的事情本小姐知道。唔?那并不代表你是无能的喔。」 「那代表你是有能的吗?」 「我是全能的。」哀川小姐吼道。「若非如此,焉能当承包人!」 骇人听闻的自我陶醉者。 「那么,润小姐对此有何看法?润小姐应该已经全都想通了吧?既然如此,请教教我吧。」 「一开始老老实实地问,我也不用这许多废话。」哀川小姐笑了。 「唷,小哥,脑筋如你,应该也感到不自然吧?光跟我说过,你也发现了吧?你那幅肖像画。为什么有画手表?就是那档事。」 我愣住了。 手表? 那种事情早就,呃忘记了。 「不可能忘记吧?」哀川小姐恐吓道:「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情,你该不会说那种话吧,小哥?」 「没那回事,怎么可能忘记?可是,那是以为她画错了。佳奈美小姐是靠记忆画画的人,因此以为是单纯记错,那个」 「不可能!那么肯定表示记忆跟认识是一样的人,技术上不可能出现那种错误。即使真有可能,但是小哥,你不觉得是有其它理由吗?」 「那么,哀川润小姐的想法是?」 「别人怎么判断我不知道,不过本小姐、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本小姐哀川润的判断是~~~那幅画不是伊吹佳奈美画的。」 「」 「对吧?只能那么想了。用反推法来想想看嘛。 假设那幅画是伊吹画的,那么画里有手表就很奇怪,对吧?你坐在伊吹面前时没有戴手表,那么,画那幅画的人就不是伊吹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也没有亲眼看着伊吹画吧?不能在他人面前画画的画家。虽然的确有那种人,但我不觉得伊吹是那样。我的结论是伊吹佳奈美不会画画。」 「不会画画佳奈美小姐会画画啊,很有名的,怎么可能不会画呢?」 「你说啥?请人代画的假画家到处都是。」哀川小姐理所当然地说:「至少有五万人,五万喔?就算伊吹是其中之一,也没什么好奇怪,一点也不奇怪。」 「那么那么,你是说佳奈美小姐是假画家?」 「你想想看嘛。」哀川小姐说。 「你不画画吗?」 「艺术方面不是不是很擅长。」 「嗯我看你呀,铁定是一看到伊吹佳奈美,就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个人打从骨子里是艺术家』吧?」 「」 为何得以那般正确地、那般正确地猜中别人的内心想法? 那简直就像真姬小姐,但那样说的话,哀川小姐可能会发火,因此我沉默不语。 「别把我跟那种怪异轻浮女相提并论!」 「」 喂喂喂! 哀川小姐露出一抹虚无的微笑,看着我说:「别不说话啊。」 「这不过是初级的读心术嘛,不过是一点小技巧。只要稍经训练,谁都可以做到。那不是重点总之,你为什么认为伊吹是艺术家?」 「为什么那是因为,嗯」 我不禁为之语塞。 「你事实上也没有看过她画画吧?我说你啊,小哥,就只有听伊吹用嘴巴说而已。听那丫头的话然后,只凭如此就判断她是艺术家。」 「画也有看过,樱花之类的。」 「没有亲眼看她画吧?小哥,你根本不信任人类,但却是个老实头哪。不相信所以也不怀疑吗?或者是不想下结论所以就信了伊吹的虚张声势吗?」 虚张声势 那是虚张声势?佳奈美小姐的那些话全部都是虚张声势,是那个意思吗? 那种事。那种事怎么可能 「那种事怎么可能知道?」哀川小姐抢走我的台词。「真的吗?真的是那样吗,小哥?」 「如果有什么话想说,请便。」 「那是拜托人的方式吗?」 「请教教我。」 「好。」哀川小姐微笑点头。 这个人搞不好比想象中更像小孩。 「例如小礼服的事。对,你啊当模特儿的时候,看到穿着小礼服的伊吹小姐,说了什么?记得是『那个样子没关系吗』之类的吧?」 不知她是听谁说的(话虽如此,知道那种事的大概也只有真姬小姐),的确如此。 「好画家不会被画具弄脏衣服」 哀川小姐镇静地低语。然后骤然口气一变,怒叱道:「怎么可能有那种家伙!」 「那种事怎么办得到?即使衣服没有弄脏,也会沾到味道嘛!不是办得到办不到的问题,基本上就没有人会做那种事!连那都没发现,白痴!」 不是在演戏,哀川小姐真的生气了,我也真的萎缩了。彷佛立刻就要一拳挥来的气势,原来如此光小姐的意思,我终于懂了。 「激烈的人」吗 「总之,既然使用画具在画布上画图,穿个围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就算不擅长美术,那点小事也要用常识判断!」 那么一来,事情又是如何?佳奈美小姐对我说谎吗? 不,那与其说是谎言应该只是对于绘画的无知? 绘画天才伊吹佳奈美不可能连那种程度的小事都不知道。因为只要稍有经验,那是任何人皆能察觉的事实 那么一来 「对,无知!」哀川小姐讥讽地说:「不会画画的绘画天才,伊吹佳奈美换成了你,究竟该如何解决这种矛盾?」 「那么,呃佳奈美小姐,呃,是假画家,润小姐的意思是那样吗?」 「不是那样。你也思考一下嘛,然后发现一下啊,小哥。 所以那幅画不是伊吹画的,可是伊吹是画家,既然如此,单纯的三段论那个伊吹是假的嘛!所~~以~~当然不会画画。」 「假的?可是,就算说是假的为什么?呃对不起,有点混乱。」我搔头思索。「那么换言之假的佳奈美小姐被杀了,真的佳奈美小姐没有被杀吗?」 「对!然后真的园山赤音被杀了。」哀川小姐砰一声拍了我的肩膀。 思考瞬间停止。 然而,惊讶立即袭向头部。 「你说什么?赤音小姐?」 「对!园山赤音。 那样想的话,一开始的疑问也可以解决了吧? 为什么深夜要杀伊吹?很简单,没有杀死啦! 为什么深夜要跟园山组成共犯关系。很简单,没有组成啦! 他的共犯是伊吹佳奈美,那个无可取代的存在。」 「佳奈美小姐跟赤音小姐掉包了?究竟是什么时候? 请等一下。我这三天都跟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待在岛上。就算记忆力再差,假使两个人掉包,我一定会发现。」 「所以在那之前,两个人就已经掉包了,在抵达小岛以前。 伊吹佳奈美和园山赤音,尽管不知道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座岛上,不过是在那以前。」 「一个是金发碧眼,另一个是黑发知识型。那种差异要如何」 「头发可以染色,眼睛可以戴隐形眼镜,有心去做的话,模仿别人是很简单的事。 倘若是那么明显的特征,更是如此。是吧?」 「可是,那么,那幅画」 「所以,那应该是园山画的吧?那一天,你在园山小姐面前总是戴着手表吧?所以,画画的就是园山啊?园山也就是伊吹佳奈美。」 园山赤音就是伊吹佳奈美。 那么说来,赤音小姐那天早上在哪? 在画室里画樱花,是那个意思吗? 那天晚上,赤音小姐在画我的肖像,是那个意思吗?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为了让你们相信扮演伊吹的园山是『真的伊吹』 吧。那么会画画的丫头不是伊吹佳奈美,你不可能会那样想吧?」 哀川小姐继续说:「手表那件事根本不像那丫头的错误。」 「可是可是,伊梨亚小姐邀请她的伊梨亚小姐,应该一看就能察觉那是掉包的吧?」 「为什么?」 「因为至少事前也看过照片吧」 「照片?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别笑死人了,小哥。你是想让我笑死吗?饶了我吧。你啊,照片里的人脸跟实际上的人脸会一样吗? 照片给人的印象跟实际见面的印象根本不同,所以通缉犯才抓不到嘛。 照片是静止画,现实是会动的,而人类的眼睛是很随便的,就是那么一回事。假如将两个一对照,肯定是以现实为优先吧?」 正如她所言。佳奈美小姐自己也说过类似的事。 彷佛我才是事件的犯人,有一种被名侦探哀川大师逼到穷途末路的微妙、非常微妙的心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恶作剧!恶作剧掉包的。伊梨亚跟玲掉包了吧?如果你问她为什么要那样,那丫头一定会回答恶作剧,一样的道理。谁会发现呢? 被称为天才的大家谁会发现呢?沙龙家家酒的千金小姐,会发现我们的不同吗?」 「」 「至少园山是如此相信。是啊,那是指真的园山。 深夜和伊吹跟园山接触,然后提出那个计划。园山也接受了,可能是觉得好玩吧。 学者这种人反而会有那种快乐主义,特别是er3系统的家伙哪。你也知道那件事吧?所以才会怀疑她。」 「小豹」调查的情报。 伊吹佳奈美和园山赤音在芝加哥见面两个人认识计划那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争吵不断的佳奈美小姐和赤音小姐。那场争吵,换句话,是为了不让掉包之事被发现的预定行动? 「所以意思是?」 「事情就是这样,伊吹和园山掉包,伊吹是园山,园山是伊吹。接着其中一个人被杀了。剩下来的是园山,掉包后的园山。」 「」 「唷,原本以为已经死的人,甚至被检举是杀人犯的人,结果竟然是另一个人,谁想得到啊?」 「意思就是佳奈美小姐变成了赤音小姐吗?」 赤音小姐辞去er3七愚人一职,目前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但仍以学者身分驰名各界,深夜先生也陪伴在旁。 「既然没有报警,那应该算妥当的结果吧。」 哀川小姐讽刺地说。 「动机就是为了那个吗?可是,究竟是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哈!」哀川小姐嘲笑地眯起眼睛,摇摆身体。「那还真是难以用笔墨形容的无聊问题哪,小哥。」 「喂!小哥,假如有人问你为何而活,你怎么回答?」 「」 「小哥,你这种类型的人可能没想过吧,你应该没想过想成为什么吧?没想过想成为什么人吧? 既然如此,再怎么说明,你都无法了解伊吹佳奈美的心情。对于你这种局限于自我风格的人类,就算走遍全世界也无法理解伊吹佳奈美的心情。」 虚拟机器!我灵光一闪。 模仿 欺骗软件,为了运转。 「润小姐的说法,好象你很懂的样子。」 「不懂啦。谁能够明白别人的心情?可是有脑袋思考,多少可以想象。对,密室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一场游戏,为了隐藏真正目的的障眼法。你们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密室啦!无头尸啦!根本没想到打从一开始人就掉包了吧?」 正如哀川小姐所言。 可是,可是那实在是太 「等等那个,一时之间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对,的确是。拐弯抹角到令人难以置信,简直就像是我的言论变成毫无章法、你的性格变得毫无问题般的拐弯抹角。 可是那还是有意义的,那丫头将自己的旧壳『伊吹』抹杀,然后成功新生成为『园山』,直接承继园山赤音的经历。」 「可是不会被人发现吗?」 「不会,应该很早以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也许是原本五官就有些相似,才会萌生取而代之的奇异想法吧?」 「取而代之换句话说,就是为此杀人?倘若要完全取代,确实必须请本尊消失」 倘若要请本尊消失,杀人确实是最快的方法。警察权力无法触及的沧海孤岛,确实是最佳的杀人地点。 「那样的话,一旦杀死伊吹小姐,不就应该结束了?根本没有必要假扮被害者啊。」 「振作点啊,小哥,真是不可靠哪。 那样的话,大家不就会问为什么只有伊吹被杀? 所以必须假装成连续杀人事件,利用杀人来隐藏真正目的,必须假装成以所有人为目标的快乐杀人者,吃脑浆云云应该是偷听你们的对话才加上去的吧。 是啊,就算说要杀人,也不忍心杀死毫无关联的人吧?所以自己假扮被害者。很简单吧?令人傻眼的单纯算计吧?」 「杀人犯真的会替别人着想吗?」 「又不是所有杀人犯都是快乐杀人者,就像狼也并非都是独行侠。为了达成目的,当然要尽量避免涉险。多发生一起事件,只会增加给对方的材料,不是吗?」 深夜先生说,原本想要杀死所有人,而我采信他的说法。杀死两个人,原本也企图杀死弥生小姐,甚至连我也差点遇害,因此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有饶恕之念。 可是 「可是,她想要杀弥生。」 「没有杀死。」哀川小姐一刀砍断我的垂死挣扎。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利用尸体来隐藏自己的『园山赤音』接下来也企图杀死某人,那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吧? 所以利用佐代野设下陷阱。倘若你认为事情已经终结,那种陷阱就不会成立。可是,你错了,那只不过是偏见。」 「你也思考一下嘛,然后发现一下啊,小哥。 你不吝在伊吹和深夜的掌心愉快地跳舞啊。 为什么深夜要让你看见睡袋?为什么伊吹在人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破坏电脑?」 「连那些都是」 连那些都是精心计算下的行动吗? 不是偶然,而是完全洞悉我们的行动,不,应该是说在操弄我们吗? 弥生小姐房里的攻防战、玖渚友的痛苦,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来佛的手掌心吗? 在令人无从预测的计谋下,我们所有人都成为西洋棋的棋子吗? 以为是自己将对方逼到绝境,结果却是被对方控制而已。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样没有证据可以如是想。 然而,那岂不是太离奇了? 然而。原本那种隐隐约约的不稳定感,此刻已然烟消云散。 哀川小姐将右手伸到我眼前,又白又长又细的食指,用那个指尖轻抚我的唇。 尽管没有那种经验,但总觉得好象被人侵犯。 「所以那幅画才会完全吻合,不论是手表或者其它东西,没有一丝错误,完全跟伊吹佳奈美画的那幅画吻合,真不愧是画家随便说说的啦,哈哈哈,那两个人说不定打从一开始也将本小姐『一个星期后会来』这件事算计进去了。 反正谁都无所谓,只要可以解决密室之谜就好,只要推理出『园山赤音』没有死的真相,利用指认犯人让「自己」复活,那样就好了。」 然后她成功地变成别人。 以大统合全一 学者的身分驰名各界 「对了,即使取代他人经历,成功变成别人,能力仍然是一个问题。赤音小姐现在虽然辞去七愚人,可是依旧是学者,是伟大的大统合全一学者。假如两个人掉包的话」 「假如啊。」哀川小姐诡异地笑了。「你又再说那种事了,小哥,果真是死缠烂打不屈服。」 「根据润小姐的推理,现在的赤音小姐其实是佳奈美小姐。可是根据玖渚的调查,那个人确实还在当『学者』。」 「那有什么问题? 有能力画画,有能力做学间,当然也有能力杀人,有能力取代别人。 那种人不正是所谓的天才吗?」 「天才。」 伊吹小姐被邀请到岛上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她有特殊才能?异端中的异端,终极中的终极,超越领域的彼端。 是了!是了!正是因为如此 「小哥对天才定义是什么?记得是『遥远的人』吧,伊梨亚说的。 可是你错了,应该是『向量』啊,终归一句话可以将人生所有时间朝单一方向全部发挥的人。 人类可以做许多事,可是当人类不做许多事,而只集中于一件事的时候,就可以发挥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甚至让人感觉像是遥远的人。」 突出的机能。 向量的方向。 受限的偏倚。 不是朝各种方向分散,倘使那个箭头指向单一方向 集中力。 学者症候群。 永无止境的欲望。 「」 哀川小姐又碰碰地拍了我的肩膀两下。 「干得好啊,小哥,可是你只能算是业余,棒球的话就是少棒吧,四棒投手少年。 以为对方也是少棒,孰料对方竟然是童梦啊,比喻的话大概就是那种感觉吧。你知道吗?童梦可能年代不同吧」 (注:童梦是某漫画作品中会用魔投的投手) 哀川小姐亲昵地用手环着我的肩说:「不等名侦探出场就擅自结束故事,小哥,你不是称职的演员,修行还不够喔。」 「可是请等一下,佳奈美小姐不是坐轮椅吗?」 「脚没事的人也可以坐轮椅吧?」哀川小姐嘲弄地说:「不过如此而已。伊吹佳奈美也说过了吧?脚只是装饰品。骗你的时候是派上用场,但也不过两次吧。」 「赤音小姐就罢了,只要坐轮椅就好,可是佳奈美小姐是天生不良于行喔?怎么可能那样到处乱跑」 「取代园山赤音的伊吹佳奈美,希望成为别人的伊吹佳奈美,那个伊吹佳奈美就算以前是谁变成的,我也不会特别讶异。」 (注:在戏言的最后作中,『园山赤音』宣言要取代哀川润) 深夜先生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服侍伊吹小姐 他说不是两三天的交情。 究竟,是从何时 而现在也还在赤音小姐的身边。 究竟,要到何时 虚拟机器。 宛如设定成好几台机器 没有任何风格。 放弃一切风格。 那种事。 真姬小姐。 名叫姬菜真姬的超越者,连这种事,连这种事实都「知道」吗? 明明知道,却还是笑嘻嘻地、笑嘻嘻地,一言不发地注视这一切不,应该说是置之不理吗? 什么是真实, 什么是谎言 谁是真实 谁是谎言 「不许发问。」 哀川小姐呵呵笑了。 然后,车子终于停在路肩。 「尘归尘、土归土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 干得好啊,小哥。真的干得好,值得称许。可是还差一步,多多加油啊。 有不满别装蒜!不稳定就把它搞定!把不合理压进合理!别把你的想法当作无谓的感伤,了吗?」 「了。」 「答得好。」哀川小姐伸出鲜红香舌。 「那么,就是那样了,叨扰鬼。这个世界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所以还有生存的价值,我是这么觉得。 可是小哥,你还是太磨菇了,人类这种生物啊,可以比现在好上千万倍哪!振作点、振作!」 接着她略为侧头。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别了。去!别挡路!下车下车。」 随便把人抓上车,又嫌别人挡路,真是有够夸张。然而,当然我也不曾反对,便开门下了车。 四下环顾这里究竟是哪里,那竟是玖渚住的大楼正前方。 与古典京都毫不相衬的街道,高级住宅区城芙。到了这里,就连哀川小姐的大红敞篷车也显得很自然。 「原来如此」我仰望大楼屋顶,点点头。「这里的确是天堂哪。」 「或者是地狱吧哈哈哈,反正你本来就打算到这里吧?」 「为什么知道?」 哀川小姐指指我手里的书店纸袋。 里面的东西,说来正是要交给玖渚的杂志。可是,光凭这点就可以推理到那种程度吗? 那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那个过度有名的老旧小说里登场的,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名侦探哪。 「哈!」哀川小姐笑了。 「有缘再会了。不过你这种怪小子跟本小姐应该不至于没有缘分。」 哀川小姐露出非讽刺的普通笑容,最后各拍了我的头和肩膀一下。然后指着大楼顶楼说:「帮我跟玖渚打个招呼。」 疑问来了。本次事件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玖渚也拥有一半以上的名誉。然而,为什么哀川小姐只来见我呢?是打算以后再去见玖渚吗? 「不去见玖渚吗?」我试探问道:「既然来了,要不要上去见她?」 「不用了,反正昨天也见过。」 「」 我排在玖渚后面啊。 肩膀上的力量顿然消失。 「啊」我叹了一口气。 「润小姐。」 我最后又问道:「那么那么,润小姐是为何而活呢?」 「那还用说?就跟你一样啦,异端!」 如此说完,红色承包人一踩油门,瞬间在我的视野里消失。 我在原地愣了良久,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不想思量。 哎呀呀 「总觉得像是别人半路打劫哪」 那绝对不是错误的比喻吧。我感到一种虚无感,彷佛肩膀上负载的行李全都被人抢走。 结果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开始那样猛踢我究竟代表什么? 是想要试试从明子小姐那里听来的事情?或者只是因为愤怒? 既然特地来找我,是了,那也是因为愤怒吗? 因为自己的登场机会被抢的愤怒或许是,或许不是。 或许只是兴之所至,或者就像她所言,是对我的奖赏。 可是,或许那些都无关紧要。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好个性的人,即便并非如此,不管我原先想法如何,也不是无法订正的严重错误吧。 真是的 晬! 搞什么嘛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真是的。 「真是莫可奈何的戏言啊。」 例如赤神伊梨亚。 她邀请天才、诓骗天才、愚弄天才,只为自己的快乐,只为自己的世界而行动。 迄今如此,今后亦然。 例如千贺姐妹。 偏离常轨的她们三个人一方面相同, 但又完全不同,就像史宾斯基三角形,全部与部分拥有跟自己一致的相似性,尽管不同但又全然相同,谁也无法窥透那无限性的底端。 (注:波兰数学家史宾斯基(wawsierpinski)所提出的图形。 先画出实心的正三角形,将三角形每一边的中点联机.会分割成四个小正三角形。把中央的正三角形拿掉,剩下其余的三个正三角形。将每一个实心的三角形依重复上述步与绘制下去。) 例如姬菜真姬。 已经自行决定两年后要迎接终结的她,知悉所有真相,参透一切真实,却仍笑嘻嘻地,犹如小猫般打着呵欠,只是在那儿打盹。 例如哀川润。 号称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红色名侦探,在事件结束之后,再将事件毫无意义地、体无完肤地、不留一根草地解决,然后戏谑地离去。 例如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 她绝对是天才吧。 「然后。」 然后。 然后,例如玖渚友。 「」 对我而言一切都无所谓。 反正这个世界该如何就是如何,就算是如何,那跟我也毫无瓜葛,就算是有瓜葛,我对那也没兴趣。 我既没有想要变成谁,也不认为一定得做什么事。虽然内心也怀疑那是否适当,但对我而言,终究是无所谓吧。 我内心某处已经冷掉了。 不,不是那样。 或许,我内心某处已经干涸了。 没力气,不关心。 玖渚友对我而言,因此就像是一种滋润吧。 「滋润啊」 深夜先生也是那样吗? 犹如影子般地对她竭尽心力,那个叫做逆木深夜的他。若然,果然他跟我是太像同类的同类吧。 「唉」 哎呀呀。 尽管不知道我们的世界是以谁为中心旋转,反正地球是以太阳为中心旋转。换言之,一切不过如此,终究不会超出那种道理吧,不论对谁都一样。 真实总是在我的手构不着的地方。 而且我也并不想要那种东西。 换句话说,或许那就是问题所在。哀川小姐所谓的怠惰,就是指这个吧? 「不过也无所谓,那种事情。又不是时时必须想着那种事情而活,我也没有期待世界顺应我的心意,更没有企图解开世界的谜团。 眼前有谜题,到底只是个麻烦。只要明天也可以这样活着,那就够了。」 结束自言自语,我终于开始前进。 再继续想下去太麻烦了,其余的就让想要思考的家伙去想吧。 虽然对哀川小姐不好意思,不过我并不是为了给予世界价值而生存。 假设你问我是为何而活,我或许会回答因为活着吧。人活着的理由也不过尔尔,我活着的理由也不过尔尔,大部分的人皆不过尔尔吧。 可是。 虽然如此,玖渚不同。 要我说的话,就是那种感觉。 「怎样都无所谓吧。」 结果我站在玖渚住的大楼前,心想今天就这样回家吧。理由只不过是想让那个强势的承包人出乎预料,不过如此而已。 就算今天不见,明天也可以见到。 只要想见面,随时都可以见到。 只是那样而已吧。 尽管如此 我的脚步再度停下。 然后开始思考。 五年前。 和玖渚相遇以前,我认为自己一无所有。然而,如今这般重遇之后,即使一直在一起,我还是一无所有。 一个空壳。 那简直就像 毫无意义的例行公事。 只不过动着,只不过活着。 「啊妈的!」 承包人的讽刺笑容闪过脑际。 我想起预言家的台词。 还有骗子三胞胎的话。 以及,身分不明、谁也不是的她的忠告。 「去就好了吧,去就可以了吧」 生气归生气,反正随波逐流就是我的人生。 这岂非是一如所想、一如所愿、一如所喜,任由他人恣意操控吗? 宛如人偶。 犹如没有心的机械。 不过,也许还是相当优柔寡断的那种。 敷衍了事、模棱两可、机械性的含糊不清,伴随着平庸无奇、异常空洞的真确实在,如同浑沌纯粹的童话般划下了句点。 我决定前往玖渚身边。 <alredmar>istheend!! 人物介绍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登场人物简介 我(旁白)男主角 零崎人识杀人鬼 贵宫无伊实同学 宇佐美秋春同学 江本智惠同学 葵井巫女子同学 浅野美衣子邻居 玲无音音浅野美衣子的好友 佐佐沙咲刑警 斑鸠数一刑警 玖渚友????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序章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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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没有被爱过,就等于没有活过——安德烈亚斯-萨乐美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梦想没那幺容易实现的。」 「那当然了,就连咱们都没办法与现实为敌。」 「你的意思是,希望都是难以实现的吗?」 「不过难以实现的并非都是希望。」—— 这是我跟零崎的一个片段。 某次对话的零星部份。 倘若不是我这种戏言分子,而是对这世界本身抱持疑问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类似的经验吧? 并非那种廉价的感同身受、卑鄙的赞同意识,或者犹如奇迹般随处可见的同步性(syn-icity),而是「事情本是如此」这种意味与概念前身的问题镜面领域。 现实感根本是虚无, 必然性根本是失落, 理论式根本是零碎, 净化根本是滑稽, 整合根本是水泡, 伏线根本是单字, 解决根本是幻想, 说服力根本是涓滴, 常识根本是空洞, 关连根本无形无影, 世界规则根本没有一条, 最重要的是——浪漫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并非「什幺都没有」实在可喜可贺。 堪称是教人悲哀、令人怜悯、让人铭心刻骨的喜剧。 原以为是不可碰触的异常。一思索「水面彼端」的零崎时,只能如是想。要是不这幺认为,将那个「人问失格」转换语言的行为终究毫无意义; 然而,无论转换的结果是什幺,对零崎本身又有何意义?正如我这个戏言分子全然不具任何意义,局外人想对那个杀人鬼抱持任何想法,就思考统合而言,既已是标准的错误答案。 基本上,那种感觉又该如何说明呢?彷佛跟自己面对面,彷佛跟自己相互交谈,那种非常奇妙、过于正统的重点故事。 对。 所以,原本应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 那大概就是原初体验(eperienceinaire)。 初次听见的词汇。 堪称为起源的纪录。 应喻为追忆的过去。 与本源同位置、同方向的向量。 宛如日常的前身。 宛如镜子的反射。 总之,我认为很相似。 我和他就像无须证明的全等图形(gruentfigures)。 而我们对此亦有所自觉。就主观的角度来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当然是我、零崎当然是零崎。 除此之外、除此之上什幺都不是,我们对此亦有相当认知; 然而,我们却共同拥有某种超越语言界限的矛盾,不但将对方视为一体,同时将自己与对方同化。 因此那就是映照在水面的彼端。 这里让一个天真的少女登场吧。 假设她—— 假设她现在是出生后第一次照镜子。 她绝对不会认为镜子里的自己只是光线反射。 她势必会猜测,肯定会幻想,一面之隔的对面有一个永无止境的世界。 在自己的内心创造出一个跟「此处」相同,但年湮代远之前便存在于遥远彼岸,孕育出极端矛盾的某个世界。 允许这种矛盾的免罪金牌绝对不是无知。 谁是真实,谁是虚幻在这时不过是芝麻小事。 因为只要某一方为真,则另一方为假; 但倘若真才是假,则两方皆有相同价值,却又同样不具价值。 我如此认为。 零崎亦如此认为。 就单纯的感觉而言,我跟零崎的关系是如此接近。 体认到双方如出一辙,但又明了对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我搞不好也会变成你那样,所以才对你有好感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成你那样的,所以才对你有好感。」 这也是对话的片段之一 终究只是戏言。 结局就是如此。 我们大概都很讨厌自己,因此那是同族厌恶,亦是同种憎恶。 正因为我们过于讨厌自己、过于憎恨自己、过于诅咒自己,才能够讽刺地认同不是自己的对方。 认为对方很特殊。 那当然很特殊。 我是旁观者,零崎是杀人鬼。因为那正是隔着镜面的正反两极。 然而。 爱做梦的少女,伸出那双婀娜玉手,轻轻触碰镜面的那一刻,感到得大概是空虚。虚无、零散的感觉。 自己容许的存在,不被某个人容许。 更进一步地说,对于某个人而言,自己容许的存在根本就可有可无。 少女终于明白。 那一瞬间,并非夸大其辞。 对少女而言,一个世界就此瓦解。 因此,这是一个世界解体的故事。 甚至无须「群青色的学者」与「火红的最强人类」插手,只因「那里本来就是如此」的无谓理由而崩塌的世界。 当孕育出正当矛盾的错误答案,同时降临于「人间失格」与「不良制品」时,一切都将回归于零。 是故 第一章 剥落斑残之镜(紫之镜) 人物:零崎人识杀人鬼 =========================== 我的世界最棒。 位于京都市北区衣笠的私立鹿鸣馆大学内,共有三间餐厅。 其中最受欢迎的乃是存神馆地下餐厅(被爱好者昵称为「存家」)。 超人气的理由是菜单种类丰富,以及旁边有一间学生书局。 我那天第二堂没有课,于是在第一堂课结束后,独自来到存神馆地下餐厅。一方面是因为那天不小心睡过头一小时,来不及吃早餐,所以决定提早吃午餐。 「这种时间果然很空天助我也。」 我一边嘟哝,一边拿起托盘。 「天助我也」是否是这种场合使用的成语?我侧头质疑自己的言论,同时向前行进。 那幺,该吃什幺东西呢? 我基本上不是美食家,对大部份的食物都没有好恶。不论是甜的、辣的,通通来者不拒;话虽如此,最近事情略有不同。 约莫一个月以前,曾经度过三餐皆是美食飨宴的一周生活,受到那个骇人记忆的后遗症影响,至今嘴巴依旧相当挑。 换言之,近一个月来我几乎无缘享受「喔,这个真好吃!」的感觉。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少了什幺、缺了某种重要元素的感觉。 虽然不是什幺值得大惊小怪的问题,可是我对那种感觉也有些厌倦了。在这里解决那个问题也是一个选择。幸运的是,我已经想出了两个方法。 其中一个非常简单,就是单纯享用美味的食物。 「不过,我可不指望大学餐厅里有什幺佳肴。」 除非再次漂流到那座跟巴诺拉马岛一样异样、异常的孤岛,否则这个方案绝对不可能执行。 (注:巴诺拉马岛出自江户川乱步的推理小说) 尽管不至于宁死不屈,但还是希望可以「谢谢再联络」。 「所以这项提案驳回。」 我对自己的台词大点其头。 既然如此就剩另一个方法,这也是相当荒诞不经的提案。 简言之,「不听话的小孩就该好好教训」。 换句话说,大部份的问题都能靠给予或掠夺来解决。 我移动至盖饭专区,向店员说:「对不起,请给我大碗泡菜盖饭,不要白饭。」 欧巴桑店员满脸疑惑地抱怨:「那就只有泡菜喔。」但还是按我的要求制作。明明是毫无制作价值,真是了不起的敬业精神。 装了满满一碗的泡菜小山。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舌头顽强到吃完这一碗还能维持原本的味觉。 我满意地点点头,将碗公置于托盘,结了帐。 餐厅空旷到让人不知该坐哪才好。 再过一个小时,这里就将坐满第二堂中途逃课的学生。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暗思必须在那以前离开,便选了靠出口的位置。 「赶快吃吧。」 我低语完,先吃一口。 「」 这个 颇难下咽。 我必须吃掉一整碗这种玩意吗 这难道不是世俗所说的自杀行为吗? 我为什幺非得做这种事情不可? 我究竟造了什幺孽。 「总之,就是因果报应吗?」 也可称为自作自受。 我接着就开始默默吃着。要是一直自言自语,可能会被别人当成怪胎。纵使不会,用餐中说话也称不上是礼貌的行为。 「」 然后。 差不多到了极限吗?别说是舌尖,就连脑袋都开始麻痹,我到底是在干什幺?话说回来,我究竟是谁?「谁」又是什幺意思?基本上,「意思」又是什幺?就在我连那种事情都已经搞不清楚的时候。 「嗨!」 有人出声招呼。 她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的托盘推过去一点。」 她边说边自顾自地将我的托盘推过来,在腾出的空间放下自己的托盘。托盘上摆着奶油蘑菇意大利面、鲸鱼海带沙拉,还有饭后甜点的水果,共计三个盘子。 喔喔,物欲追求者! 「嗯?」 我左顾右盼。餐厅依旧人烟稀少,甚至可说是空空荡荡。 既然如此,她为何选择在我对面吃奶油蘑菇意大利面? 是某种惩罚游戏吗? 「哇哇!那是什幺?根本只有泡菜嘛!」她看见我的中餐后,惊异地说:「好厉害!吃一整碗泡菜耶!」 她杏眼圆睁,双手高举。那也许是高呼万岁的意思,也许是拱手投降的意思,说不定她是伊斯兰教的信徒。 不论何者都与我无关,而且假使真是如此,我也只会感到惊讶吧。 参杂一点红色的及肩短发。既像是学生头,又像是娃娃头。服装方面很正常。很有鹿鸣馆大学生的风格,极为普通的打扮。一坐下就顿时矮了许多,大概是穿了长筒靴。 五官显得很稚气,因此看不出是学姊或学妹。模样比较像是学妹,不过既然我是一年级,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喂,你不出声的话,很寂寞耶。」 灵动的双眸窥探着我。 「你」我终于开口:「你是哪位?」 我肯定是第一次见到她。 这一个月以来,我发现这间大学的空间里不知为何存在许多直爽的人类。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交往十多年的老友般主动攀谈,因此对缺乏人物记忆力的我而言,是颇为伤脑筋之事。 她想必也是这一类型。担心她是想劝我加入某某社团或某某宗教,才会有此一问。 「哎哟!」结果她竟摆出大吃一惊的姿态大嚷:「讨厌,你忘了?忘记了?真的忘掉了?伊君,你好冷淡!」 咦? 从这种反应看来,好象不是第一次见面。 「呜哇,吓死人了。真拿你没办法耶。嗯,也不能怪你,毕竟伊君的记忆力不好嘛。好,就来重新自我介绍吗?」 她说完,将双手掌心伸向我,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葵井巫女子,4649,请多指教!」 (注:4649音同日语的请多指教) 「」 招惹到麻烦人物了。 姑且不管我们是不是初次见面,这是我对葵井巫女子的第一印象。 2 听完她的说明,原来事情非常单纯。 巫女子是我的同学。除了基础专题以外,就连语言学也跟我同班。 我们经常见面,不但黄金周以前的班级露营同组,就连英文课都曾经两人一起练习过。 「喔如果光听你的说明,我不记得你反而很奇怪啊。」 「是很奇怪呀,嘻嘻嘻。」 巫女子一阵轻笑。自己的存在被人遗忘,尚能发出如此开朗的笑容,看来她的神经颇为健壮;我想巫女子大概是个好女孩。 「唔,被别人忘记的话,当然也会害怕。不,肯定要大发脾气。可是伊君就是这种人嘛。该怎幺说才好呢?虽然不会忘记绝对不能忘记的事,但是不太可能忘记的事却一下子就忘了。」 「呃,这倒没办法反驳。」 或者该说,正如她所言? 有一次甚而忘记自己是右撇子还是左撇子,用餐时愣在当场。 关于这件事再多嘴补充一下,其实我是左右开弓的。 「所以,你找我有什幺事?不用上课吗?」 「上课?这个嘛」 巫女子不知为何看起来分外开心。 不,我想她的内定值就是这般兴致高昂的女生。 我不记得她,因此也不晓得事实为何。但不论如何,看着笑意盈盈地说话的巫女子,当然不是什幺烦闷之事。 「嘿嘿嘿,逃课啰。」 「大一还是乖乖出席比较好。」 「哎,因为很无聊嘛,一点都不好玩。是什幺课呢?好象是经济学,通通都是专业用语,又是数学。巫女子是文科的!而且伊君自己还不是逃课了?」 「我是没课。」 「真的吗?」 「嗯,星期五只有第一堂跟第五堂有课。」 「呜哇!」巫女子又举起双手。 「那样不累吗?有六小时的无聊时间耶。」 「我本来就不讨厌无聊。」 「喔,我就觉得讨厌的时间很无聊。嗯j原来还有这幺多不同的想法。」 她边说边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 可是一直没办法将面条好好放在汤匙上,频频失败。我边看边想可能还要一点时间才能送进口里,她却放下叉子,改用筷子;真是超级容易放弃的丫头。 「喂」 「嗯?什幺事?」 「还有很多空位。」 「对呀,不过我想马上就会坐满了。」 「现在很空吧?」 「对呀,所以呢?」 「我想一个人吃,你换个位子吧。」 我原本想这样告诉她;然而一看见那种几近不设防,压根没想过会被对方拒绝的笑容,就连我也不禁泄气。 「不,没什幺。」 「嗯?伊君真怪。」 巫女子嘟起嘴唇。 「啊,不过如果不怪的话,就不像伊君了。奇怪就是伊君的人格特征嘛。」 隐隐有一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话虽如此,比起被认识近一个月的人遗忘,这点羞辱倒也不算什幺,于是假装没听见将注意力转回泡菜。 「伊君喜欢吃泡菜吗?」 「不,没有特别喜欢。」 「可是好大一碗耶!韩国人也没有吃那幺多的泡菜喔。」 「这是有原因的」 我说着将泡菜送进嘴里。碗公里还剩一半以上的泡菜。 「哎,很无聊的原因。」 「原因?是什幺?」 「你先试着自己想想看。」 「咦?那个嗯,说得也是」 巫女子双手抱胸,陷入沉思;可是必须吃掉一大碗泡菜的「原因」,当然没那幺容易猜到,她维持那个姿势一会儿,最后松开双手说:「哎,算了。」果然是个容易放弃的丫头。 「啊!话说回来,我有件事一直很想问伊君。反正机会难得现在可以问吧?」 「无所谓」 所谓的「机会难得」,不是在那个机会是偶然的情况下的惯用句吗?就我所知,巫女子刚才是主动走到我对面的位子。 或者,她有什幺重要的事? 巫女子仍然笑容满面地问:「伊君在四月初的时候不是没来上学?是什幺原因呢?」 「哎呀。」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夹在筷子间的泡菜也因此掉回碗公里。 「呃那是因为~~~」 我的表情肯定非常为难,巫女子突然仓皇失措地挥手,连珠炮般地解释说:「啊,假如有难以启口的原因就别讲了。我只是随便想想,就像是『巫女子的十万个为什幺』之类的。」 「嗯,不过,倒也没有什幺难以启口的原因。事情很单纯,我那时刚好去旅行了。大约一个星期。」 「旅行?」 巫女子宛如小动物似的用力眨眼。因为她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我也很容易说话;巫女子似乎是倾听高手类型的女生。 「旅行?去哪里?」 「到日本海的无人岛逛了一圈。」 「逛了一圈?」 「嗯,至少不是深度旅行。也因为那次旅行,才沦落到必须吃泡菜。」 听了我的台词,巫女子脖子一歪。那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基本上是怕麻烦的人,也不打算仔细说明。更重要的是,那种事教我如何说明才好? 「总而言之,只是去旅行,没什幺复杂的原因。」 「喔~~~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是什幺原因?」 「啊,不」巫女子的双颊飘起两朵红云。「那个呃我以为是受了什幺伤而长期住院。」 真不知她是如何创造出那种想象?不过刚入学就请一个星期的长假,或许也只能想到那种原因。至少比「我去旅行一阵子」更有现实感。 「原来如此,总之就是像迟了一点的毕业旅行啰?」 「对!就是那种感觉。因为来不及预约,延到四月才出发。」 我耸肩说道,但事实截然不同。 说到毕业旅行,我从小学迄今都没有「从学校毕业」的经验;但若要说明这件事,话题不免变得又臭又长,而我也不想对别人多加解释,因此姑且同意她的言论。 「喔」巫女子的表情很微妙,不知是否接受我的说法。「那是一个人旅行吗?」 「嗯。」 「原来如此。」 迷惑霎时变为晴天般的爽朗笑容。她就像没有表里之分的女生,可以坦率表达感情到令人羡慕的程度。 到令人羡慕的程度? 不,我并没有感到羡慕。 「所以你究竟有什幺事?」 「咦?」 「你是有事找我吧?是什幺?明明空位那幺多,你却故意坐在我的对面。」 「嗯。」巫女子轻轻眯眼,看着我的胸口附近。「没事的话,就不能一起吃饭喔?」 「咦?」 这次换我脖子一歪。 巫女子看见以后,又继续追问:「喔很困扰吗?我在外面闲逛时看见伊君在这里,才想说可以一起吃个饭的。」 「啊啊,原来如此。」 换言之,就是想找吃饭聊天的对象?对于吃饭这种私事,我比较喜欢独自解决,但有许多人把用餐时间视为聊天时间。巫女子大概就是那种类型的人。因为逃课而找不到一起吃饭的朋友,才会主动向偶然发现的同学攀谈。 「如果是这样,倒也无所谓。」 「哈哈哈,谢谢,终于放心了。要是伊君说不行的话,真不知道该怎幺办呢。」 「你会怎幺办?」 「咦?嗯,反正就先这样。」 巫女子说完,假装握住自己的餐盘两侧,然后咻的一声将藕臂往我的方向一转。 「大概是这样吧?」 「喔」 只不过被拒绝就这样,尽管知道她在开玩笑,我也感到有些放心。或者该说,若是巫女子确实很可能会这幺做。彻底表现欣喜之情的她,生气时不这幺反应也很奇怪。 「嗯,反正我也没事。如果只是聊天,陪你也无所谓。」 「嗯,谢谢。」 「那幺,要聊什幺?」 「啊,呃」 在我的催促之下,巫女子开始不知所措地摩擦筷子。大概是在思考应该聊什幺话题。 虽然我自己并不记得,可是既然我们认识近一个月,巫女子对「我」这个人格的表层应该也有一定理解。对于我这种不懂世故、欠缺常识,以为足球就是脚上棒球的人,巫女子究竟会说什幺话题?我也不禁大感有趣。 这时,巫女子忽然想到什幺似的击掌说道:「最近社会真乱呢。」 「咦?什幺?」 「啊,呃就是那个呀,闹得沸沸扬 扬的拦路杀人鬼。就算是伊君也该听过吧?」 就算是伊君。 巫女子的那种说法实在太、太、太过分了,或许非常值得发怒;然而,这也只有听过「拦路杀人鬼事件」的人才有生气的权利。 「别把我当白痴!我当然听过那件事!」 ~~~这还算正常的生气方式。 「啰蝶!不知道啦!白痴!」 ~~~这只能说是恼羞成怒。 「唔?怎幺了?伊君。」 「没事。那个拦路杀人鬼是什幺?」 这时想当然不是在寻求「猝然对路人施加危害之人」这种标准答案。 「咦?」巫女子一脸错愕。「骗人的吧?伊君是想被吐槽?还是在搞笑?电视上不是一直在播?住在京都怎幺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我家没有电视也没有订报纸。」 「网络呢?」 「啊我没有计算机,在学校也很少上网。」 「呜哇,伊君是山顶洞人耶!」巫女子钦佩不已地说:「是有什幺主张吗?所以才决定这样。」 「嗯,也称不上什幺主张。该怎幺说呢?我就是讨厌拥有东西。」 「喔,划时代!伊君好象古代的哲学家!喔耶~~~」 巫女子兴高采烈地拍手,假如她知道是「因为房间太小」这种现实、穷困的理由,难保她还会有相同的反应。 报纸这种东西的累积速度很快。 「既然你说『住在京都怎幺可能不知道』,那个『拦路杀人鬼』就是发生在京都的事件啰?」 「嗯,对呀。因为闹得很凶。古都古都大混乱。很多学校还中止毕业旅行呢。」 「喔真可怜。」 「已经有六个人被杀了耶!而且还是现在进行式!犯人行踪不明!」巫女子略显兴奋,口气炽热。「被刀子刺杀,内脏那些都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好可怕呢!」 「」 姑且不管目前正在用餐。毕竟她会提起这种话题,我也不是没有责任;话虽如此,滔滔不绝地讲述杀人事件的巫女子,又是何等人物? 无论如何,置身事外是很可怕的。 「六个人那算很多吗?」 「当然多呀!是非常非常多的哟!」自己又不是犯人,巫女子却说得有些洋洋得意。「在国外或许不算多,可是日本的连续杀人事件很少呀!非常骇人听闻哩。」 「喔是吗?难怪这阵子附近的巡逻警车特别多。」 「对呀,新京极附近还有机动队的队员呢。不过机动队的人在那种地方出没,不禁教人想象到祇园祭。」 不知有什幺奇怪,只见巫女子一个人嗤嗤轻笑。 「喔原来如此。发生了那种事件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点头响应巫女子,内心不禁暗想「玖渚那丫头大概会很喜欢这个话题」。 玖渚的全名是玖渚友,是我少数的朋友之一,或者该说是唯一的朋友,是喜欢收集这类事件的十九岁女生。电子工学与机械工学的工程师,蓝色头发的奇异自闭丫头。她跟我不同,别说是对信息不生疏,根本就是搜集情报的专家。不用我告诉她,她肯定早就知道这起杀人鬼事件了。 不,何止如此,她大概正在进行某种对策。 「那是什幺时候开始的?」 「五月开始之后吧?应该不会错。怎幺了?」 「不,只不过随口问问」 我吃下最后一片泡菜。别说是舌头,整个口腔都已完全失去知觉。明天开始肯定不会再说出「这顿饭不好吃」的任性言论了。不过仔细一想,一碗泡菜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主张,我的味觉或许非常贫乏。 哎,反正这种东西也只是心情问题。 「我吃饱了。那幺,下次再见。」 我放下筷子,从位子上站起。 「啊!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要去哪?」巫女子慌张地拉住我。「等一下嘛!伊君!」 「要去哪既然吃完了,想说去书店逛逛。」 「我还没吃完呀!」 回头一看,巫女子的餐盘上确实还残留一半以上的料理。 「可是我吃完了。」 「别说得那幺无情,等我吃完再走嘛。」 「我为什幺要做那幺浪费时间的事?」 我的人格没有强烈到可以说出这种话。 我是非常容易随波逐流的人。 「好啦,反正我也没事。」反正我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也不是吃不下任何东西。既然如此,就来吃个饭食之类的吧。「那你等一下,我再去点个东西。」 我反向穿越收银台(违反规则),目光望向墙壁上的菜单,心想这次叫个牛肉盖饭。哎呀呀,怎幺比吉野家贵?既然如此,就点其它的吧正当我兀自迷惑时,柜台后面的欧巴桑开朗地笑道:「又是泡菜吗?」 「对。」 啊! 我竟然点头了。 「马后炮。」 不,这种情况应该说「后悔莫及」吗? 然后在数十秒之后,我一手拿着一碗高高隆起的泡菜(欧巴桑特别赠送),回到巫女子对面的位子。 「那是什幺?莫非是故意让我吐槽?」 「不用在意我们刚才在讲什幺?」 「咦?是什幺呢?忘记了。」 「啊,对了,那来谈谈功课吧。」 「死也不要。」巫女子猛力摇头。 「为什幺?今天第一堂课有些地方不太懂,我们来讨论一下吧。那是一年级的必修课,巫女子也有修吧?我个人认为那是因为教授的解说不够清楚,你觉得呢?」 「什幺你觉得呢?又还没考试,哪有男生会跟女生聊这种话题的?」 我只不过是开开玩笑,但巫女子似乎真的很讨厌这类话题。 「原来如此。巫女子不喜欢念书吗?」 「又不是只有我,大家都不喜欢念书呀」 「喔,这可能有赞成跟否定的两种意见可是巫女子,既然不喜欢念书,又何必上大学?」 「呜哇,那是禁忌的话题哟。说了一切就结束了,呜因为,可是大家都是那样的吧」 我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好象抓到某种核心,巫女子显得有些悲伤。话说回来,好象有人说过「日本大学不是想念书的人该去的地方」?另外还有「大学是进入社会前的准备期间」云云。 她又若无其事地说:「日本的义务教育是到大学为止嘛。」换言之,「大学生的头脑等于小学生」吗? 「嗯,不过,意思就是日本人在小学阶段就具有大学生的知识啰。所以,虽然日本社会是由这群盲目读大学的年轻人承担,却还能成就经济大国。这幺一想,日本真是厉害。」 「你要这幺解释也可以」 「伊君喜欢念书吗?」 我耸耸肩。 当然不是那样。 反而非常讨厌。 「不过用来打发时间还不错,或者该说是逃避现实的手段?」 「一般来说,念书这种事情才是现实吧」 巫女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之后大概决定专心用餐,暂时安静地享用沙拉。 嗯,话说回来,一盘意大利面、一大碗沙拉再加上甜点,以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女生食量来看,究竟是否适当?我周围没有可以当作基准的女生(只有极度偏食者、大胃王或者罕见的绝食者),因此无从判断;可是,巫女子的体型既非过度瘦削,亦非过度肥胖,至少对当事人来说,那是适当的分量吧。 「那个,你一直盯着我,我 会吃不下。」 「啊,抱歉。」 「不,没什幺,没关系。」 于是巫女子继续用餐。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巫女子向我投以窥伺的眼神。不,那只是现在陡然变得很露骨,其实从一开始坐下以后,巫女子偶尔就会以窥探的目光看着我。宛如有什幺话想对我说的那种目光。 所以,我才会认为她找我有事那个推测看来并没有错。 巫女子终于下定决定,没吃甜点就放下筷子。接着脸上浮起略显恶作剧似的笑意。最后探出上半身,贴近我的脸孔。 「那个伊君。」 「什幺?」 「其实呀,巫女子好象有事想拜托伊君。」 「不可能。」 「就是有!」巫女子缩回上半身,重新坐正。「伊君明天有空吗?」 「如果没有任何预定就叫有空的话,我也不能不说是有空。」 「真是拐弯抹角耶。」 「那就是我的风格。」我一边咀嚼泡菜,一边应道:「简而言之,非常有空。」 「是吗?有空吗?太好了!」 欣喜若狂的巫女子将双手置于胸前合十。嗯,在下星期六没有任何预定这档事,竟能给予他人这般美妙的欢欣和滋润,身为闲人可真是三生有幸。 话不能这幺说 这下子不妙了。 彷佛将被冲走的预感。 「我有空的话,对巫女子就有好处吗?嗯嗯,蟑螂捕蝉,黄雀在后,挟弹者,又在其后。也可称为食物链,真是了不起的循环。」 「嗯,那个呀,既然明天有空,可不可以陪我一下?」 巫女子并未听我说话。合十的双手如此宛如「肯求」般地略微左倾,再加上附赠酒窝的笑脸。那是彻底违反规则的恳求姿势。倘若对方使出这种招术,十之八九的雄性生命体必定惨遭攻陷。何止如此,根本就是期盼被对方攻陷。 「我不要。」 即使如此仍旧狠心拒绝的自己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咦?为什幺?」巫女子说道:「不是有空吗?伊君,不是没事吗?」 「确实是有空,可是我并不讨厌无所事事。你也曾经想要轻轻松松地发一整天呆吧?任何人都这幺想过。想要逃离人世喧嚣,从恼人的人际关系中解放,任何人都这幺想过。任何人都有思考自我人生的权利与时间,而我的比例又比其它人更多。」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没有听过详情就拒绝他人,伊君太乱来了啦!就好象『国二学生组乐圈,可是成员都是贝斯手』!」 真是精辟入微的比喻。 仔细一看,巫女子现在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不,何止是泫然欲泣,巫女子的大眼睛一角,既已开始累积即将滴落的水分。这实在不是我所乐见的情况。 我环顾四周。存神馆地下餐厅差不多要进入拥挤的时段,学生人数逐渐开始增加。如此一来,必须避免陷入过于引人侧目的状况(例如让比较可爱的女生哭泣的状况等等)。 真是的!只不过稍微拒绝一下,又何必哭哭啼啼? 「哎,你冷静一下嘛,我听你讲就是了。啊,你先吃个泡菜。」 「嗯」 巫女子按照我的吩咐,将泡菜送至口中。接着轻轻发出「呜哇!」一声惨叫,开始嘤嘤哭泣。 巫女子对刺激性食物的抵抗力似乎很弱(虽然那正是我的目标)。 「哎哟,好辣喔」 「嗯,因为是泡菜嘛不辣的泡菜就不是泡菜了。」 据说也有糖溃泡菜这种东西,幸运的是我至今未曾亲睹。希望这种东西今后也继续待在跟我没有关系的地方。 「呜呜好过分伊君好坏哟对了,我们刚才在说什幺?」 「拦路杀人鬼吧?」 「不对!是明天的事啦!」 巫女子「砰」地一声拍桌,好象真的有点转换成生气模式。大概有点欺负过头了,我也稍稍反省了一下。 「呃,你认识江本同学吧?」 「姑且不管认不认识,总之不记得。」 「专题跟我们同班呀,这种发型的女生。」 巫女子咻的一声将拳头放在耳朵旁边。可是,根本没办法从那个姿态想象出「江本同学」是什幺发型。 「是相当显眼的女生喔,老爱穿亮晶晶的衣服。」 「喔因为我不太注意别人全名是?」 「江本智惠,睿智的智,恩惠的惠。」 犹如将要倒立奔出的名字。假使问我有无印象,我也觉得曾经听过,不过没有自信。「啊啊,那个女生呀?我知道、我知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戴隐形眼镜的女生嘛?」倘若这样胡乱响应 「骗你的哟!没有这个人!哇哈哈你中计啦!嘻、嘻嘻!」 万一被对方这幺吐槽,那真是无脸见人了。不,巫女子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她的绰号叫小智。」 「没办法接受那种结果哪。」 「咦?为什幺?」 「没什幺,我在自言自语。」如此说完,我缓缓摇头。「抱歉,完全不记得。」 「我想也是。」巫女子莫可奈何地笑了。「不过也不可能不记得我,却记得小智嘛。万一记得的话,巫女子可就震惊了喔。」 不知这是什幺逻辑,总之能够避免让巫女子震惊,我的记忆力倒也不是一无可取;尽管觉得这个理论有些奇怪。 「那幺,对了,贵宫同学呢?贵宫无伊实?我都叫她小实。」 「她也是同学?」 「嗯。」巫女子振首。 「还有宇佐美秋春。因为秋春君是男生,你应该记得吧?」 「我的记忆力是男女平等的。」 「可是铁定不是女性主义者」 巫女子装模作样地长长叹一口气,不过当事人应该没有装模作样的打算。总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什幺亏心事,可是不对的是我的记忆力,绝对不是我本人。 「总之啊,小智、小宝跟秋春君,再加上巫女子,合计四个人。我们四个人明天晚上想要举行派对。」 「喔,有什幺原因吗?」 「是小智的生日呀!」巫女子不知为何显得意气扬扬。双手叉腰,竭力挺胸的模样倒也挺可爱的。「五月十四日!二十岁生日快乐!」 既然是同学,应该跟我一样是大一,所以智惠是重考一年才考上鹿鸣馆的吗?不,或许跟我一样是从国外回来的。无论何者都无所谓。 「顺道一提,我是四月二十日生的十九岁哟。」 「喔。」 我也没什幺兴趣。 巫女子接着又说:「呃反正明天是小智的生日,我们四个人决定轻轻松松办个生日派对。」 「喔,可是难得过生日,参加者还真是少数精锐哪。」 「嗯对呀,因为我们虽然喜欢热闹,不过都是讨厌人多嘴杂的麻烦分子。」 「是吗?既然如此,四个人就刚刚好了。」 「咦?」 巫女子讶然抬头。 「五个人的话,可能会破坏那个平衡。」 「咦?啊?」 「既然如此,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happybirthdaytoyou!」 「不是我生日啦!啊,这不重要!别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我才说到一半!」 「因为别人的意见只能听一半」 「这句话不是那个意思吧?」 我正准备离去时,巫女子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硬生生地将我压回椅子上。就算她才说到一半 ,听到这里大概也可以猜到结果了。 「所以,就是要我一起去参加那个生日派对。」 「哇!吓死人了,宾果!」 巫女子惊讶地高举双手,不过这次看起来真的很假。巫女子或许并非没有表里之分,只是单纯不擅演戏。 「好厉害伊君简直就像超能力者耶。」 「别跟我说超能力者的话题我不想听。」我轻轻叹息,然后问她:「为什幺要我参加?我应该没见过智惠、无伊实跟秋春君才对。」 「应该有见过才对呀,毕竟是同班同学。」 说得也是。 嗯莫非我有健忘症?从以前就不善于记人,最近尤其严重。别说是那三个人,即使是这间鹿呜馆大学的相关人员,我也不记得任何一个。 那很可能是,对他人的漠不关心所致。 尽管跟脑部结构没有关系。 简言之,那并不是缺陷。 也不是缺乏什幺。 我从一开始就损坏了。 「难道只是我不记得,其实我跟那三个人是好朋友?无论如何,我还不至于忘记朋友才对。」 「不是那样的。」巫女子略显哀伤地回答我的问题。「我想应该很少交谈吧?你看,伊君总是这样扳着脸孔,一副看破红尘似的扬着下巴、眯着眼睛,简直就像轻蔑似的看着世事。现在也是。该怎幺说呢?让别人不知该怎幺跟你搭讪。就好象这附近筑了一道墙,又好象at力场全开。而且还大刺刺地坐镇在教室正中央,而不是躲在角落。」 极度希望她别再招惹我。基本上,既然她这幺认为,我甚至想叫她「那就别跟我搭讪」;但我当然不可能这幺说。 我吃完泡菜。两碗公的量毕竟有些过头,有一种恶心的饱足感。这阵子铁定是不会再碰泡菜了 「可是伊君跟我不是感情很好?」 「我们感情很好吗?」 「感情很好!」 巫女子「砰咚」一声双掌同时拍打桌面。巫女子一旦情绪激动,好象就有殴打附近物体的习惯。至少想要激怒她的时候,万万不可靠近那双细腕的触及范圈。总而言之,保持二足距离再进行挑衅才是上策。换句话说,打电话时是最佳时机。 不对,我为何要筹谋激怒巫女子的计画? 「所以呀,我当然会跟他们提到伊君啰。」 「或许吧。」 「然后,听过的人也觉得你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或许是很有趣的人。」 「嗯,倒也不无道理。」 「既然知道是很有趣的人,即使对方是怪人也想认识认识,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 「也对,每个人都有中邪的时候。」 「所以,就是这幺一回事。」 「怎幺一回事?」 「就是这幺一回事呀。」 巫女子充满期待的双眸直勾勾地注视我。我假装喝茶,避开她的视线。不用想也知道,一杯茶也无法治愈口腔的麻痹状态。 「嗯我懂了。」 「你终于懂了吗?」 「机会难得,明天回老家住吧。」 「别故意安插计画呀!连黄金周都没有回老家的人!」 巫女子再度拍打桌面。虽然有些在意巫女子是如何得知我在黄金周的行动,大概只是我自己忘了以前跟她提过吧。 「可是那个对了!母亲节快到了嘛。」 「母亲节是上星期啦!而且伊君才不可能这幺孝顺!」 相当过分的指责。但假使一如巫女子所言,不可能那幺孝顺的十九岁,又岂会对同学流露善意?巫女子越说越激动,或许早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了。 「拜托嘛,我已经告诉他们会带你去了,就当替我做个面子。」 「你好象有所误会,我订正一下我不是有趣的聊天对象。大家都说我是性格阴沉混浊的十九岁。」 「唔就好象『有两个作家的蛋,可是一个未受精,另一个有硫璜味』。」巫女子不胜悲伤地紧咬下唇。「嗯,伊君,就当做好事陪我去嘛。这当然是我的任性,我会替你付酒钱的。」 「不好意思,我不太能喝酒」 这是真的。 「为什幺?」 「以前曾经一口气喝光一瓶伏特加。」 我并没有告诉她事后的情况,不过,总之我从此就将摄取酒精这件事从人生中排除了。我并非绝顶聪明之人,但也没有愚蠢到不会从经验中学习。 「呜哇就连俄罗斯人都不会做那种事耶!」巫女子真的很惊讶。「啊啊,是吗不能喝酒啊那就伤脑筋了」 再度陷入沉思的巫女子。不能喝酒的人参加派对是什幺结果,巫女子似乎了然于心。莫非她虽然并非不会喝酒,却也不是海量之人? 话虽如此 我亦没有冷血到看着巫女子在眼前苦思恶想,仍然一无感慨的程度。 哎呀呀我真的是很容易随波逐流。若是容易受人情感动,倒还可以端个架子,但倘若只是容易随情况改变,根本就是缺乏个性。 「好我知道了,如果可以板着面孔占据房间正中央的话。」 「嗯说得也是毕竟太麻烦伊君了可是真的可以吗?」 巫女子休地一声探出上半身。尽管比喻不是很恰当,但她的反应就小狗发现前面摆着食物。猫咪在这种时候可能会露出「莫非是陷阱?」的警戒心,巫女子却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尽管外表像猫,不过她的动物属性大概是狗。 「可以吗?伊君,真的愿意陪我去吗?」 「可以嗯,反正我也没事。」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说法太过无情,暗咒自己为何不能说得更漂亮一点。话虽如此,巫女子还是兴奋大叫:「哇」然后浮起天真烂漫的笑容说:「谢谢!」 「不客气。」我一口喝完茶水。目光一转,巫女子的甜点也吃完了,我于是重新站起。 「啊,等一下。伊君,你的手机几号?我再跟你联络。」 「咦?嗯」我从口袋取出手机。「啊啊,呃我忘了。」 「我想也是呃.那你拨给我,号码是~~~」 我按下巫女子说的号码,她的小包包里传来手机铃声。大卫鲍伊。若说人不可貌相也有点过分,不过巫女子的喜欢的音乐相当有品味。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哎呀?伊君没用手机吊饰呢。」 「嗯啊,我不太喜欢那种娘娘腔的东西。」 「手机吊饰很娘娘腔吗?」 「你那幺认真问,我也不知该怎幺回答,但至少不是男子气慨的东西吧?」 「嗯,或许是吧。」巫女子勉为其难地应道。 「那就说定了。」我拿起托盘离开位子。「明天见,巫女子。」 「嗯!不可以再忘记巫女子哟!」 巫女子用力挥手说。我轻轻挥手回应,离开了餐厅。归还托盘跟餐具后,直接走到旁边的学生书局。既然是校园书局,当然大部份都是学术相关书籍,比较缺乏娱乐性;但是可以打九折,再加上这间书店的杂志不知为何(为什幺呢?)异样充实,因此顾客熙来攘往。 我走到讲谈社小说的专柜,拿起一本书。 冷不防。 想起来。 「咦?巫女子刚才好象叫我伊君」 重新一想,那倒是挺新鲜的叫法。因为巫女子叫得太过自然,我才没发现,但实在很难想象我以前容忍她使用如此亲昵的绰号。 我试图回想,却也搞不清楚。当然不可能有被她如此呼唤的记忆,但话说回来,亦没有不曾被如此呼唤的记忆。不过既然对巫女 子本人的记忆都如此淡薄,自然不可能记得这种芝麻小事。 「嗯,算了。」 这种事,怎幺样都无所谓。 我如此告诉自己,开始在书店里阅读小说。 对。 这种事,不是什幺大问题。 这种事,不可能造成别人死亡。 天下一片太平。 纵使天上没有任何人存在,结果还是一样。 3 人生的致命伤究竟是什幺? 惨遭斩首。 那当然是无庸置疑。 剜下心脏。 这亦是理所当然。 破坏脑部。 即所谓势所必然。 让人窒息。 亦是万无一失的方法。 然而,我所说的「致命伤」,并不是指这类微不足道、不值一晒之事。 所谓人生的致命伤,乃是让人类陷入明明是人,却亦非人;生而为人,却无人生;明明活着,却如行尸走肉等,陷入此种骇人情况的打击。 是指正因具有理性,故而陷入相对的矛盾,整个人惨遭吞噬、击溃的情况。 那就是我所说的致命伤。 简言之,就是「失败」。 这时非常重要的是,即便失败仍然可以继续。 我们的世界极度缺乏紧张与刺激。 过于温柔,才显得残酷;因为是恶魔,所以是极乐。 老实说,纵使犯了什幺天大错误,人类也不会死亡。 或者应该说是死不了? 对,不会死的。 只会痛苦。 只会单纯地心急如焚。 然后不断继续。不论到何时、何处都继续下去。 只不过毫无意义地继续下去。 人生之所以不是游戏,并非因为不能「重新启动」而是因为人生没有「游戏结束」之时。 明明很久以前就己「结束」?明天依旧到来。黑夜过后就是天明。冬季结束就是春季。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明明是致命伤,却无法让人死亡,这是绝对矛盾。这就好比询问:「人类在超越光速的状态下回头时,视觉能够捕捉到什幺?」这种不合常理的问题。 自己是自己的可能性既已断绝,却仍然可以继续。不论多少次都可以重来。人生永远可以重新开始。 然而,那就像是不断重复品质低劣的复制行为,每次重来的时候,自己这个存在都不断劣化。 不久之后, 自己真的是自己吗?抑或者 很久以前, 就已经堕落成 不同的东西? 是否业已退化? 正如同主观者终究无法成为第三者, 自己亦无法成为自己的旁观者。 所谓的致命性正是指这件事。 「总之,就是精神论啊」 口里嘟哝,内心想着这些无谓之事,同时吃着麦当劳新推出的汉堡。 超值全餐,五百二十二圆日币。 或许是上午的泡菜作战成功,舌头终于恢复正常的味觉,十分美味可口。嗯,既然身为日本人,倘若不能体会麦当劳的美味,那就万事休矣。 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地点是四条通与河原町通交叉口附近的新京极通。 第五堂课结束后,我想要一睹巫女子所说的机动队,为了打发时间才来到这里。 放置汉堡的托盘旁有一本杂志。俗称的八卦周刊。是在大学的学生书局买的,书皮上写着——《封面特集:开膛手杰克现身魔都!》 「品味真差。」 购买这本杂志的第二个理由正是这种毁灭性的品味。 不用说,第一个理由当然是因为它大篇幅介绍了巫女子所说的那个「拦路杀人鬼事件」。 将两根薯条一起放进嘴里,咬着吸管喝可乐。 我无意识地翻开内页。第一页的背景是血淋淋的尸体照片,以大大的粗体字写着:《目前,震撼京郁的杀人鬼!》 极度不祥之感。 「刊登这种照片不违法吗」 一边呢喃,一边翻阅内页。我已经看了那篇报导好几次。因此对这个事件,即使称不上透彻,也拥有一定程度的知识。 传媒称该事件是「京都连续拦路杀人鬼事件」。 直截了当、毫无新意的称呼,但这种地方亦无须过分讲究。 然而,略去此点不谈,这个事件确实不太适合使用「拦路杀人鬼」一词。 「拦路杀人鬼」的定义是「猝然对路人施加危害之人」;但这个事件的犯人,却是将被害人带到人烟稀少之处,再以锐利的刀械加以杀害,事后还解剖尸体。 与其说是拦路杀人,更像是变态杀人。开膛手杰克的比喻,倒也甚为贴切。 「一共杀了六个人啊真厉害。」 我将杂志收进包包,一面低语。 对,六个人。 正如巫女子所言,不到两周就达到这个数量,老实说真的太夸张了。 很可能是史无前例吧。头两件也就算了,接下来四件,警察也在各处展开搜索,甚至还派遣机动队,对方却讥讽似的不断重复杀人行为。 被害人之间没有关联。男女老幼都不放过。根据警察的看法(不过任何人的看法都是这样吧),犯人似乎是随机杀人。 是故,不可能六个人就结束。 还会继续下去。只要那个杀人鬼尚未厌倦,或者忽然决定主动停止杀人活动,这个事件仍将继续。说不定就在今夜,又或者此刻正在进行。 「终究只是戏言啊」 我在麦当劳的门口眺望新京极通。 那是与平日毫无二致的景象。 这个时段尽管观光客不多,却也相当拥塞。取代毕业旅行的学生和观光客,染发的年轻人大举入侵。这或许也算是一种区隔化(partmentalization)。 任何人都有可能。 在这条路上行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害人,没有人会这幺想吧。 他们当然亦有所警觉。看见道路四周驻守的机动队员,他们也感到些许不安,至少会觉得治安很乱吧。说不定会比平常更早回家。 可是,大家都深信自己回得了家。 事实就是如此。现实中体认到自己可能被杀的人,基本上并不多,那个可能性甚至低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被杀的人是运气不好吗?」 虽然残酷,但也只能这幺说。 言归正传。 那幺,我也混入那群毫无警觉的人群里吧? 我边想边准备起身时,裤子右侧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看来电号码,没有印象。话虽如此,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按下通话键。 「哈啰!我是巫女子!」 兴高采烈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脑海中浮现在电话那头竖起大拇指的巫女子身影。呃,再怎幺说,她应该没有做那种动作才对。 可是,尚未确认对方身分就这幺大声嚷嚷,万一拨错号码,巫女子究竟打算如何应付?这不禁勾起我的一点点好奇心。 「咦?我是巫女子喔!怎幺了?」 「」 「那个,你是伊君吧?」 「」 「喂~~~你是伊君吗?」 「打错了?咦?我,打错了?」 「呜哇!就好象『广播体操第二节,可是因为时间不够就跳胡子舞』对不起,我打错了!」 「不,没打错,什幺事 ?」 「呜哇!」 我一出声,巫女子就发出愕然的哀号。接着不知所措地支吾道:「咦?咦?咦?」最后听见长长的一声叹息,似乎终于放心了。既然如此,那股放心转为愤怒应该不用多少时间,我于是严阵以待。 「啊啊,真是的!讲电话就要出声啊。否则不是很恐慌?伊君真是性格恶劣耶!好阴险喔!邪魔歪道!杀人鬼!」 也不至于要批评到这种程度吧。 「抱歉、抱歉,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原本没有打算沉默那幺久,没想到她的反应这般有趣,忍不住就再沉默了一下。 「真是的算了,反正是伊君。」 巫女子「呜呜呜」的喃喃自语。 听起来有点可怜。 「呃」巫女子心情恢复后说道:「业务联络!明天的事情!」 「不用叫那幺大声我也听得见这里很安静。」 「唔?伊君在哪?」 「啊,呃在家,我租的公寓。」 「喔,我还在学校。有事情跟猪川老师讲,刚才还在研究室喔。研究室好厉害耶!到处都是书!」 独川是负责基础专题的老师。性格有些古怪的助理教授,除了非常重视守时(如果钟声响起前没有入坐,即使人在教室也算迟到,响到一半也不行,响完的话就算缺席之类的) 以外,是相当受学生欢迎的老师。 「呃所以呀,那个关于明天嘛。伊君明天会待在家吗?」 「嗯,在是在,我们在哪集合?」 「嗯嗯,在外面集合的话,万一错过就糟糕了,是吧?所以,我去伊君家接你。我买了小噗噗,所以想兜兜风。对了,四点左右。四点左右去伊君的公寓,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你知道我的公寓在哪里吗?」 「咦?啊不那个放心啦。」巫女子不知为何狼狈不堪地结巴起来。「对了,就那个嘛,我们班开学时不是做过通讯簿?所以我才知道。」 「看住址就找得到吗?」 「巫女子对京都很熟的,没问题哩。在千本通跟中立卖通交叉口那儿嘛。」 「嗯」 巫女子的言行有些诡异,但既然当事人都说知道了,应该没问题吧?我于是回答:「既然如此,我也无所谓。」 「嗯,那就这幺决定了。呃机会难得,我也很想多聊聊,但我现在要去学开车了。因为是事先预约好的,不快点去的话就要迟到了。」 「喔原来你有在学开车啊。」 「对呀,伊君呢?伊君有驾照吗?」 「有是有,不过是自排车。」 如果可以不用驾照,我什幺交通工具都可以开,不过这当然是秘密。 「原来如此。」巫女子点点头。「我现在的目标是手排车。差不多到了想要四轮车的年纪。考上驾照的话,爸爸就要帮我买车。嗯,那明天见啰,掰~~~掰~~~」 巫女子嘻嘻哈哈地挂上电话。我盯着手机一会儿,最后收进裤子口袋里。 嗯对了。这幺说来,明天好象跟约她好了。尽管没有完全忘记,不过还真的快忘了有这幺一回事。这样下去,明天很可能会完全遗忘。既然如此,或许该像记忆力不好的小学生,在手心写上「明天跟巫女子有约」。 啊,不过既然她要来接我,记不记得都无所谓吗?想到这里,我将包包里拿出来的铅笔盒收了回去。 于是,这次真的离开麦当劳。到了街上,时间差不多八点,商店街的店家们开始准备关店。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啊对了,是生日啊」 既然如此,还是买一个礼物比较妥当吗?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礼数,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正常人。而且还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被迫参加,做人也不用好到那种程度。尽管内心纠葛,我还是望向附近的土产店。 江本智惠。 话说回来,她是怎样的人呢? 完全没有记忆。见面之后或许会想起来,但即使像现在这样认真思考,依然想不起任何片段,可见智惠并不是特别古怪的人。比较乖巧,上课前不会打手机, 而是待在座位上看书的那种女生。咦可是,巫女子好象说过她老爱穿亮晶晶的衣服,是相当显眼的女生?唉,果然是不记得。就连一点印象都想不起来。 另外两个人贵宫无伊实跟宇佐美秋春吗?我也试图回想他们俩,但结论还是一样。 「嗯,既然是巫女子的朋友,也不可能是什幺怪人吧?」 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我就能猜出你的人格这是塞万提斯的名言,反过来说也可以成立。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我边想边拿起堆放在店门口的otabe礼盒。折成三角形的生八桥里包有红豆谄,是传统型的otabe。三十个装,一千两百圆日币。 「嗯」 说到京都,就联想到八桥;说到八桥,就联想到京都。 倘若没有八桥,京都就不能称为京都,换言之,有八桥才有京都。 跟京都甜点八桥相比,清水寺、五山送火、三大祭典根本不值一晒。 神社佛寺根本没什幺了不起。在京都不吃八桥,等于没见过京都的八成。 「好。」 如此这般,智惠的生日礼物就决定送otabe。 要是选择会残留形体的礼物,万一造成对方的困扰也不好,otabe还可以当成下酒小菜。啊,不,甜食不能当下酒小菜吗?我不喝酒也不知道,不过,哎,倒也不是不能下咽吧—— 忽然 就在此时。 我的背后, 蓦然感到, 一阵战栗。 液体氮灌进脊髓的感觉。 全身降至绝对零度,身体彷若即将被体外的热气灼伤。 只有脑髓感觉依然正常。就快被冷热两极的压力矿碎的感觉。 假使没有保持正常意识,大概刹那间就被压坏了。 「」 可是我并未回头。 只是尽量佯装镇定,将八桥礼盒递给店员。 染金发、穿耳环、扎马尾的店员露出完全不像营业用的真挚笑容。 「谢谢您!」 我接过包好的八桥礼盒,将算得刚刚好的金额交给对方。店员用力哈腰,朗声说道:「谢谢光临!」 那种活力十足的待客方式,正是掳获观光客心灵的关键吧,我一边胡思乱想,同时离开店门口,朝四条通的方向前进。 这时,我有所感应。 一旦察觉就再也无法漠视,甚而无须意识的强烈视线。 不,称之为视线或许并不恰当。 这是——杀意。 完全没有参杂恶意、敌意或害意等的多余杂质,纯度百分百,犹如即将熊熊燃烧的绝对杀意。 密黏着般缠绕全身的讨厌气息。已然不是不舒服或不愉快的那种程度。 向前走。 气息亦紧跟而至。 向前走。 气息仍紧跟而至。 「总之,就是被盯上了吗」 究竟是从何时?何处? 一头雾水。 露骨到甚至无须回头。 露骨到甚至无须感觉。 换言之,对方亦察觉出我已经发现; 然而,仍旧不停止尾随,因此才称为露骨。 「伤脑筋哪。」 我一面流畅地穿越人潮,一面叹息。 莫名其妙。 麻烦事明明全部留在海洋对岸了。 在这个国家,而且是这个都市,没有理由被任何人尾随,更何况是被谋杀。这件事早就请玖渚确认过了。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是随机吗? 脑海掠过包包里的杂志封面特集。 拦路杀人鬼。 「不可能吧,喂」 我究竟是造了什幺孽? 如果以巫女子风格举例,这时应该说「就好象组成小猫俱乐部二军,但所有成员都是伴舞」吗?不,不知所云。 不熟悉的事情果然不该轻易尝试,我显然已经陷入混乱。 可是 不管在我后方两百公尺的那家伙就是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拦路杀人鬼,或者只是随处可见的杀人狂,又或者只是基于私人恩怨狙击我。 总觉得不太自然。 总觉得不太合理。 毫无逻辑地不可思议。 感觉极不安稳。 对,这种感觉就像发现自己被镜中的自己「注视」时,那种绝对错误的标准答案。理当位于前方的那条红线,如今却发现它在后方。 「戏言吗?」 这当然是错觉。 而今重要的是,我被人尾随了。 这是无庸置疑。 还有我将会被对方杀害。 这亦是不容怀疑。 此刻集合了两项几近绝对的事实,没有余力去考虑其它感觉。从结果来看,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给予?还是掠夺? 「接下来事情开始无聊了」 穿过新京极通,来到四条通。 出租车车阵后方是大排长龙的汽车。这个时间的四条通非常拥挤,走路甚至比坐车还快。 随处可见十字路口的京都,红绿灯比想象中更多,最有效率的交通手段肯定是脚踏车。顺道一提,第二名是徒步。第三名大概是滑板车吧。 我是坐巴士从大学到这里,因此现在只能使用第二种手段。一时不知该走哪个方向,最后决定向东走。 在十字路口等了一会儿红绿灯,穿越河原町通。 继续向东走的话,就可以抵达八坂神社。从那里往南走,就是清水寺。 这是京都佛寺观光之旅的标准路径。可是我并非观光客,并不打算走到八坂神社。 异常严厉。极端猛烈。 不断迫近的视线压力。事及至此,就等于是单纯的暴力了。 「啊真难受」 尽管已是五月,却像即将冒冷汗。我多久没感受过紧张这种情绪?记忆必须回溯到那座古怪的小岛。不过,我同时亦感到跟那时截然不同的情绪。 虽然紧张,却也感到放心。 体悟到此刻紧张的自己,绝对不可能发生失败。 「呸」 接着,抵达鸭川。 我没有从上方的四条大桥渡河,走下桥旁的楼梯,来到鸭川沿岸。 太阳尚未西落之前,鸭川沿岸是年轻情侣的天下。双双对对的男女们隔着相等问距在河岸并排的那番景致,我个人认为堪称京都三景之一。 到了月亮高挂之时,河岸则变为醉鬼们酒宴后的休息站。在木屋町通通宵畅饮的人们,就在这里吹风醒酒。 这个时段的年龄层从大学生到上班族都有。 情侣也好,醉鬼也罢,两者都是向他人散布自我幸福的麻烦制造者,但我现在也没有对此发表哲学观点的打算。 不论情侣是何物,醉鬼又如何,总之在两者空档的这个时段,鸭川河岸完全杳无人烟。情侣们既已归去,醉鬼们此刻正在充电。 换句话说 这里是绝佳地点。 而且还是桥下,岂不是雪上加霜? 我一抵达沿岸,立刻钻入桥的影子里。头顶传来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渡桥行人的喧嚣。非常吵杂、刺耳、喧闹。 然而,那种程度的声音,无法抹消那个尾随者的脚步声。 窸窸窣窣。 磨擦砂石的声音。 我喃喃低语后,回头一看。 那家伙断言似的说完,与我对峙。 「——!」 那个感情,大概只是单纯的迷惑。 平凡,只是那种程度的迷惑。 那里有一面镜子。 我当时是这幺想的。 身高不到一百五,身材纤细,手长脚长的小个子。 老虎斑纹的七分裤,粗旷的马靴一看就知道是安全鞋。上半身穿著红色长袖连帽夹克,外面罩着一件黑色军用背心。双手戴着手套。并非担心指纹那种娘娘腔的理由,而是半指手套。 只让人感受到「为了防止刀子因汗水松脱」这种原始而且明确地目的。 那家伙就像舞者,将两侧剃高的长发绑向后脑勺。 右耳穿了三个耳洞,左耳戴了两个类似耳机吊饰的东西。因为戴着时髦的太阳眼镜,无法解读脸上表情,不过右脸颊上肯定不是彩绘的不祥刺青,更加突显他的异样。 全身上下跟我大相径庭。 若要说有什幺相同点,大概也只有年龄和性别。 话虽如此,却有一种揽镜自照的错觉。 正因为如此,我感到迷惑。 对方也感到迷惑。 先出手的是对方。 右手才刚伸进背心口袋,下一瞬间就已挥下一把刀刃长五公分左右的小刀。动作全无滞碍,堪称是人类生物的极限。 声音歪斜,光线扭曲。 臻于完美的杀人举动。若以第三者的角度观看眼前情况,尽管理解这是杀人,我仍会将之评为艺术。 完全没有躲避的方法。 绝对没有挡驾的手段。 然而,我的上半身向后一翻,闪过了那一刀。 那原是不可能之事。我的运动神经纵然不是平均水准之下,却也没有足以看穿人类臂力极速跃动时的动态视力与肌力。 可是 例如时速两百公里的卡车迎面开来,若能在五公里以前察觉,任何人皆能轻易避开。 对方的这个斩击,对我而言就像在五年前事先预知般地了若指掌。 我猛力抓住自己的包包,利用离心力用向对方的脸孔。那家伙彷佛十年前就已得知我的行动,颈部一扭轻松避开。由于躲避对方攻击时后仰过猛,我整个人向后颓倒。 话虽如此,我也不会笨到采取守势。倘若因此浪费一只手臂,对方的刀子铁定会立刻袭来。 不出所料,对方抽回一击挥空的刀子,反手挥向我的颈动脉。大势不妙。现在这个姿势无法闪避。不,拼命滚动身体的话,大概可以闪避「这一击」。 然而下一招、或者下下一招的瞬间,不管再如何挣扎,第三招的那一瞬间,刀子必然深深戳入脊髓中心。我彷佛可以预知那个触目惊心的未来,清楚捕捉到那个影像。 若然,闪避与否都毫无意义。既然如此,不如坦然承受。我抬起右肘,迎向刀刃。 就在此时。 对方一转手腕,刀子偏离原先的轨道。我的手肘当然挥空。结果,没错正面身体完全敞开,包括心脏与肺脏,所有内脏都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 太阳眼镜后方的瞳孔轻笑。 手腕再度翻转,刀刃垂直地划向我的心脏。 只有停止一瞬间。 接着战术刀(tactiife)以双倍速挥下。眼睛亦无法捕捉,远远超越人类感觉器官极限的杀人意志。 甚至没有时间吸气。对,照理说应该没有吸气的时间。 然而就连这个状况,我也在出生前就知道 了 「!」「!」 刀刃刺穿一层衣服后骤然停止。而我的左手食指与中指,也在拨开太阳眼镜的那一刻停顿。 胶着状态。 对方瞄准心脏,我瞄准双眼。 假使摆在天秤上比较,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可是这并非能够以天秤权衡得失的问题。 刺肉穿骨、粉碎心脏这些,对那家伙来说甚而比捏碎幼儿小手简单,然而,尽管其间空档极其短暂,却已足以容我破坏那双眼眸。 反之亦然。 我可以牺牲心脏,瞬间破坏眼球, 他可以舍弃眼球,刹那毁灭心脏。 正因如此,才称为胶着状态。 双方维持这个姿势五小时,或者五刹那左右后。 「真是杰作啊。」 对方扔下刀子。 「是戏言吧?」 我缩回手指。 对方从我上方退开。我抬起上半身站起。挥去身上的灰尘,接着缓缓伸展背脊。 这根本就是一场预定和谐的闹剧。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因此我的身体被赶完暑假作业时的那种无力感支配。 「我叫零崎。」重新扶正歪掉的太阳眼镜,对方——零崎说道: 「零崎人识。你又是谁?酷似我的先生。」 那是。 宛如 向他人确认自己的名字般, 令人感到错愕的质询。 这是。 这正是旁观者与杀人鬼的第一次接触。 而这天竟是十三号星期五。 第二章 游夜之宴(友夜之缘) 人物:浅野美衣子邻居 ========================== 不吉与不幸皆是大材小用。 给我更多绝望、更多暗黑、 全心全意的坠落。 话说回来,据说十三号是一个月当中遇到星期五的机率最高的一天。 每年至少都有一次十三号星期五,平均每年会有三、四次。 仔细一想,对于既不是基督教徒,甚至无法区别新教徒跟天主教徒的我,十三号星期五的意义也只有隔天十四号是星期六。 如此这般。 翌日,五月十四日,星期六。我在位于千本通跟中立卖通交叉口附近的公寓里醒转。一看闹钟,是下午三点五十分。 「真的假的?」 有一点,不对,是非常,不!是超级震惊。 对我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睡过头。下午才醒来,究竟是事隔多少年之事?况且还不是普通的下午,下午几乎已经过了三分之一。这恐怕将成为我人生里决定性的污点,永远都无法遗忘。 「不过,早上九点才睡,现在起床也是正常的。」 昏昏沉沉的头脑终于恢复功能。 接下来 我抬起上半身。 两坪大的和室、榻榻米、无灯罩电灯。充满老旧气氛的绝妙古典空间,甚而让人怀疑从京都还是首都的时代就已存在。 租金自然便宜得要死。不用说,这时死的是房东而不是我,因此也无所谓。 迭好被缚,收进壁橱。尽管没有厕所跟浴室,至少还有洗手台,就在那里洗脸。接着换好衣服。我的衣服少到没得选择,因此到这里费时不到五分钟。 打开窗户,让室外空气流入室内。京都是非常了不得的地方,黄金周结束后就进入可以称为夏季的时期。彷佛现在仍使用旧历,秋春两季都不存在似的。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这栋公寓里并没有对讲机这种文明利器。 时间刚好四点。唔,巫女子看来是很守时的女生。我略感赞佩。诸如猪川老师那般严苛之人,别说是难以应付,根本就是找麻烦,但既然以人类自居,还是必须遵守模拟时钟程度的时间。就这个意味而言,巫女子算是及格的人类。 「喔,来了。」 我卸下门栓(彻底发挥这栋公寓的复古气氛),打开房门。但出乎预料的是,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巫女子。 「打扰。」 是隔壁的邻居,浅野美衣子小姐。比我年长的二十二岁,自由业。独钟日式风格的大姊姊,现在也穿著「甚平」。顺道一提,那件黑色甚平的背面写着白色的「修罗」字样。 日本武士般的马尾独具特征,乍看下难以相处,但交谈后其实人很好。略带神秘性格的人物,然而包括此点特征,我对她颇有好感。 「原来是美衣子小姐?早安。」 「嗯,你在睡觉啊?」 「嗯啊,稍微睡过头。」 「现在这种时间已经不是稍微了。」 美衣子小姐轻叱。木讷的神情教人猜不出她究竟想法如何。虽然并非面无表情,但美衣子小姐的内定值是扑克脸,再加上过度欠缺变化,整体感觉跟面无表情相去无几。 「啊,请进。虽然还是空无一物。」 嘴上说着一点也不夸张的客套话,我挪开身体让出一条路。美衣子小姐却缓缓摇头,「不用,我只是来给你这个。」递给我一个扁平的盒子。盒子外的包装纸上大大地写着「otabe」。 「」 「这是叫做八桥的京都名产。」 「我知道」 「给你。很好吃。告辞了我要去打工。」 美衣子小姐滴溜溜地转身,「修罗」的字样对着我。 为什幺是八桥?又为什幺要送我?没有任何解译是习以为常之事。 念及从沉默寡言的美衣子小姐口中问出来龙去脉的劳力,将意味不明当成理所当然比较轻松。是故,我只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谢谢,我收下了。」 结果。 美衣子小姐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今天好象早上才回来,情况如何?」 「」 墙壁单薄的公寓真讨厌啊。 哎,倒也并非全是讨厌的事。 「不,只是跟朋友彻夜聊天。背后没有任何黑暗,也没有任何色情。」 「朋友你朋友的话,就是二月左右来过的那个异于常人的蓝发女生?」 「那丫头是强迫性的自闭这次不是玖渚,是男生。」 「喔。」美衣子小姐点头,一副兴致索然的口吻。假使告诉她「我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鬼在四条大桥下彻夜聊天于是否会勾起她的些许兴趣? 不,倘若是美衣子小姐,即便知道我并非开玩笑,说不定也只会「嗯」的一声带过。 美衣子小姐信服似的嗯了几声,就径自从木板走廊离去。大概是要去打工的地方吧。以前第一次发现她除了居家以外,外出时亦穿著那种甚平,就连我也忍不出惊愕出声。 我关上门,返回房问。 嗯可是,为什幺是八桥?话说回来,这个八桥跟我昨天买给智惠的生日礼物是一样的。 可怕的偶然,看来大大失算了。 「嗯,也罢」 我将两盒点心迭放在房间一端。 一看时钟,刚过四点不久。 接着三十分后,时间过了四点三十分。 「想也知道。」 我喃喃自语,躺了下来。 咳,巫女子不是四点要来接我吗? 这肯定不会错。我虽然会忘记事情,但不会记错事情。既然如此,巫女子要不是在途中遭遇事故,要不就是迷路,或者她根本就是迟到大王,情况只有这几种,不论她是哪种,现在的我都无技可施。 「来玩八皇后吗?」 这个房间里当然不可能有西洋棋盘,因此游戏是在我的脑海中进行。八皇后的规则非常单纯明确。在棋盘上摆放八个皇后,同时每个女皇都不能被其它女皇攻击。换言之就是一种头脑体操。我迄今曾经多次玩过这个游戏,当然知道正确答案;但是我的记忆力不佳,重复玩也很有趣。不,老实说不是很有趣,但至少可以消磨时间。 一开始情况还不错,不过第四个女皇之后越来越棘手。渐渐开始发生冲突。皇后跟皇后终究个性不合,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再加上思考一旦太过集中于此,就会忘掉先前的棋子放在何处。如此一来,就得从头来过。 这种必须分割脑部的紧张感真教人难以忍受。说来也很像在平衡木上行走的感觉,而棋子的数目越多,越接近正确解答时难度越高的特点,确实充满了游戏元素,娱乐度颇高。此外,失败时的生气对象也只有自己,这种悖理条件更加增添它的趣味性。 正当我在犹豫第七个皇后该放置于何处时 「伊君!」 敲门声响起。 棋盘被翻倒。 皇后散落一地。 那一瞬间别说思考,就连心脏都停止了。 确认时钟,四点四十分。 「」 我走向房门,打开门扉。这次总算是巫女子本人。粉红色细肩带背心、红色迷你裙,裸露度虽高,不过可是十分健康、清爽的打扮。巫女子举起一只手说:「嗨!」 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伊君,古~~~摸~~~宁~~~」 「」 「」 「摸~~宁~~摸~~宁~~宁~~就好象都卜勒效应。」巫 女子的笑容也不禁有些僵硬。 视线强作镇静地闪避我,微微侧头问道:「呃我只是问问看,毕竟这种态度不太像伊君的风格你是在气我、恨我、怨我、咒我吗?啊,不过诅咒好象很符合伊君。」 「」 「我们沟通一下嘛。喂!别闷不吭声的呀!伊君一不说话,好象会做出什幺可怕的事,巫女子不喜欢!」 「手掌。」 「咦?」 「把你的手掌,这样伸到脸前面。」 「嗯。」 巫女子乖乖伸手。 我啪的一声拍下去。 「呜恶!」巫女子发出不像女生的悲呜。我暂且感到满足,转身回房拿包包。呃,八桥放到哪去了 「呜哇,好过分哟」巫女子不知为何边说边走进房间。「只不过迟到一下子,竟然暴力相向,好残忍耶。就好象『将陪审团制导入日本司法体系,可是所有陪审团员都是小警察君』」 对巫女子而言,四十分钟的迟到似乎是一下子。 我还没出声邀请,巫女子就自作主张地坐在房问正中央。「砰咚!」然后好奇地环顾室内,「啊」一边逸出钦佩莫名的声音。 「呜哇什幺都没有嘛好厉害耶!」 「这种事被人佩服、赞美,也不会高兴的」 「真的没有电视耶。好象以前的贫困学生。用萤火虫的光芒苦读似的!喂,这栋公寓里还有什幺人?」 「呃一个自由业的剑术家大姊、一个抛弃尘世的老爷爷、一对离家出走的十五岁与十三岁的兄妹,再加上我,四间房间五个人。前一阵子还住了一个想当歌手的人,后来成功出道,到东京去了。」 「喔挺热闹的嘛,有点意外。啊!那现在这里有空房间啰?嗯这种别有一番风味的房间也不错,我也干脆搬过来吧?」 不晓得她究竟看中这栋公寓的什幺?这间房间的哪里?她居然冒出那种想法。「我劝你放弃比较好。」我提出由衷之见。 「那幺,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啊,不行哟,现在太早了。」巫女子慌慌张张地说。 「可是,不出发的话会来不及吧?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四十分了。」 「啊,是吗?」 「不对,六点到就好了。小智的公寓也没有那幺远,所以五点半出发也不会迟到的。」 「对呀。」 巫女子竖起食指说。装模作样的动作也不能不说可爱,但也没有特别夸奖的必要,因此我并未出声。夸她两句,万一她得意起来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为什幺要四点集合?」 「咦?啊,那是因为哎,原因很多呃,因为巫女子常常迟到嘛,只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换句话说,最坏的情况可能迟到一个半小时吗」 光想象也是非常可怕的事。 「嗯?」巫女子露出窥伺的神情,然后开朗地问:「怎幺了?」 「不没什幺,什幺都没想。完全不觉得你应该替等待者想想、也不认为你至少该遵守自己指定的时间、更不认为迟到时应该打电话通知对方,还有应该尊重一下西洋棋盘。」 「西洋棋盘?」巫女子脖子一歪。 她当然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发现放在房间角落的八桥,打开其中一盒。将整个盒子递给巫女子。 「可以吃吗?」 「没关系。」 我起身走向流理台。原本打算泡杯茶,但没有茶壶。想用锅子代替,不过我也没有瓦斯炉。 最后只好用水龙头倒了一杯水,放到巫女子面前。 「」 巫女子百思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液体,最后决定视而不见,没有拿起杯子的意思。 「嗯」同时摆出思考的姿态。 她喀啦喀啦地咀嚼八桥,「问这种事也很那个,莫非伊君很穷?」 「不,没有特别缺钱。」 住在这种公寓里,或许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是这并非虚荣心作祟,是真的。 至少我的存款还足够支付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不必进行任何打工。那些钱虽然不是我赚的,不过目前是归我所有。 「那伊君就是节俭成性啰。啊,是哲学家吗?」 「我不太擅长花钱是购物狂的相反。」 我边说边将八桥送入口中。 「喔」巫女子也不知到底懂不懂,总之点了头。 「」 我从上而下仔细审视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巫女子。嗯,倒也没什幺不对,话虽如此,这个房间多了个巫女子,总觉得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该说是不太相称?或者危机四伏?总之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我站起身。 「咦?你要去哪?还有四十分喔。」 「四十分不是『一下子』?」 「呜哇!伊君,那是讨厌鬼的台词耶!」巫女子故作夸张地向后一缩。「何必记恨成这样?」 「开玩笑的。我们去吃一点东西吧?在这种什幺娱乐都没有的房间大眼瞪小眼,一定很无聊吧?」 我将包包挂在肩头,朝房门走去。 「唔,才不会呢。」巫女子略微不满地唧咕,还是跟着我走了。 2 智惠住在西大路通与丸太町通交叉口附近的学生套房公寓。 单凭钢铁水泥的公寓外观,就能猜出跟我那栋公寓的房租差距。五倍,说不定有十倍。 巫女子大概已经来过好几次,大模大样地进入玄关大厅,按下房间号码。 「哈啰!巫女子是也。」 「哟上来吧。」 对讲机刚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紧闭的玻璃门就「飕。」的一声朝两侧滑开。 自动锁的警备系统。不,倒也不是那幺夸张的东西。对于有意入侵的人来说,这种锁有跟没有都一样。 「来,快点。快快快快。」巫女子穿过大门,催促似的招手。「在六楼喔,六楼!不快点不行!」 「六楼又不会逃走!」 「可是六楼也不会下来呀!」 「嗯,话是没错」 我乖乖跟在巫女子后面。 「小智住的六楼是顶楼喔,而且是边间,景色真的很棒。」 「喔景色很棒啊。」 景色这种东西不是我那栋公寓所能苛求的。不过只要打开窗户,我家前面也可以看见树木。 电梯下来之后,两人走进其中。 「秋春君大概来了吧?小实肯定已经到了」 巫女子似乎非常开心。 看着她那种奔放的情绪表现,忍不住让人觉得「有朋友真好」。姑且不管我的情况,对巫女子而言,朋友想必是很棒的。 在六楼走出电梯。巫女子快步跑过走廊,在最后一扇门前停步。然后向我招手大喊:「这里、这里!这里哟!」我忽然想问问她是不是完全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人。 叮咚!巫女子按下电铃,没多久房门开启,一个女生从室内探出。 「欢迎光临」 嘴里刁着香烟,无精打采地打招呼的这个女生就是智惠?总觉得跟我的想象全然不同。 「哟巫女子。真难得哪,这幺准时。」 长长的细卷褐发、牛仔裤、薄夹克的男性化打扮。身高可能比我略高。就算她说她明天会死,也让人信以为真的病态体型(总之就是瘦),跟那种略带狂妄的神情很搭。 「哈啰,小实!」巫女子向她敬礼说:「嗨~~~」 看来她并不是智惠,而是无伊实。 「喔。」无伊实发现我的 存在。先是兴致勃勃、大刺刺地观察我的全身上下,接着不怀好意地笑道:「跟你这样面对面说话还是头一遭啊,『伊君』?」 「啊。」我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你好。」 她似乎很中意那种意兴阑珊的态度,「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不太像女生的豪迈笑法。 「原来如此,你确实是很有趣的家伙我们应该很合。」 「是吗?」光凭那一声分不清是台词或叹息的「啊」就得出这种结论,我也很伤脑筋。 「我倒不认为。」 「哎,这种事不重要。那幺,你们进来吧秋春那个呆子还没到。刚才打电话给他,居然还在家里。」 「呜哇,秋春君还是老样子哩。上次迟到也是说什幺『有时差问题』。迟到大王、迟到大王。」 巫女子完全忘记自己也是迟到天后。令人不敢领教的脱线性格。我一时也懒得吐槽,便默默脱鞋。 走过两侧分别是厨房跟浴室的短廊,后面有一扇门。是清楚区分生活空间的套房公寓。走在前面的无伊实打开那扇门。 后面是四、五坪大小的木板地房间。床铺靠着窗户,房间正中央的小茶几上散乱地摆着一些蛋糕、零食跟空玻璃杯。今天的派对大概是以喝酒为主。 那张茶几旁边,有一个孤零零跪坐在地的女生。 这铁定是智惠了吧。她比巫女子更娇小,穿著草莓图案的洋装。绑着两个马尾,朝我们举起一只手说:「嘿!」 一如猜测是乖巧型的女生。不过,彷佛有某种怪脾气。该说是难以相处的息气?或者外表简单,但无法看透内心的感觉?犹如被他人质问所有正整数相加总合是多少的感觉。 「不」 这是戏言。不论是谁,跟初次见面的人对峙时都是这种印象。我跟智惠虽然不是初次见面,可是因为没有记忆,不兔产生这种想法。 嗯,话说回来,我好象在基础专题的课堂上见过她。我隔着茶几,在智惠的对面坐下。 「嗨。」 我试着轻声招呼。智惠微微侧头,然后彬彬有礼地一鞠躬。 「今天谢谢你来。不好意思,强邀你参加。请多指教。」透明而冷静的声音,而且非常润泽,毫无干涩感。「以前就一直想跟你说说话。如果今天你也玩得尽兴,那就太好了。」 谦虚有礼的态度,让我有一点感动。最近(特别是这两天)跟礼仪礼节这种东西都没什幺缘分 「哇哈哈,大家这幺快就打成一片了呀。」 巫女子说着挤到我旁边坐下。无伊实在她旁边坐下。这幺一来,秋春君就是坐在我跟智惠的中问了。 「啊。」无伊实用手指按熄香烟,扔进烟灰缸。 「怎幺办?新客人也来了,先开始吗?为了那种王八蛋浪费时间也很蠢吧?」 「咦?不能这样啦。」巫女子对无伊实的提案表示抗议。「这种活动还是要大家到齐才能开始,对吧,小智?」 「嗯,对呀。巫女子说得没错。」智惠点点头。「既然知道他快到了,无伊实也有点耐性,好吗?」 「我是无所谓啦」无伊实偷看我一眼。「伊君觉得如何?」 「无所谓,我很习惯等待。」 这绝对不是「我很习惯别人迟到」的意思,可是为了这种事情争执也很无聊,我于是这样告诉她。「是吗?」无伊实侧头。 「嗯,那就无所谓了。」 她说着又拿出一根烟。「嗯?」忽然瞄了我一眼问:「你不抽烟?」 「我没有抽,不过你想抽就抽吧。」 「啊啊,不,没关系。」无伊实把还没点燃的香烟折成两半,扔进烟灰缸。「有不抽烟的人在场时,我是不抽烟的。」 「喔」 换句话说,巫女子跟智惠会抽烟?既然只问我,就是这个意思吧。喔有一点意外。 「讨厌!小实。你那样子讲,好象我也抽烟耶!不要那样说啦!」 巫女子慌乱地大声抗议。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跟无伊实。虽然不知道为什幺,她好象非常不想被我发现她是抽烟者。 「你本来就有抽。」 「没有!那只是陪你抽而已!」 「啊啊是是是,我知道啦,抱歉抱歉。」 无伊实挥手打发像小朋友一样耍脾气的巫女子。智惠则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们俩。 嗯,立刻看出她们三人的角色关系。 总而言之,就是「好孩子、坏孩子、普通孩子」。 剩下就是秋春君扮演的角色了。 那个秋春君最后在六点三十分出现,换言之慢了三十分。 「抱歉抱歉,我以为赶得上,结果电车大爆满。」 秋春君吊儿郎当地登场。 「嗯嗯,别在意。」 笑盈盈地迎接那个秋春君的智惠——好孩子。 「电车就算爆满,也不会误点呀!而且从秋春君住的地方到这里,根本不用搭电车!」 就连这种客套话都要吐槽的巫女子——普通孩子。 「道个歉就想混过去?哼,给我先干三杯。」 将啤酒瓶递给秋春君的无伊实——坏孩子。 「了了了了,唉,贵宫你别那幺急嘛。今天可是生日耶,birthday!可不是mayday喔。嗯,我很会说话吧,喔?」 这时秋春君发现我,突然露出坏小孩的笑容说:「嘿嘿嘿,葵井,你真的带他来啦?」 接着在我旁边坐下,轻轻点头说:「嗯,幸会。」 我也学他点点头。 看起来非常轻挑的淡褐色的头发,街头流行风。从大学生的观点来看,是很常见的打扮,但是以鹿呜馆的学生而言,是很罕见的类型。看他的体格,大概有运动的习惯,不过是从事何种运动,就不得而知了。 「呃什幺?嗯?咱们也可以叫你伊君吗?」 「无所谓。」 「是吗是吗?嗯嗯嗯,你这家伙不错,是吧,葵井?」 秋春意有所指地看着巫女子。被指名的巫女子一脸为难地说:「咦?喔,嗯。」从她的反应看来,巫女子并不认为我是个好家伙。不过,先前被我那样戏弄,任谁都会这幺想的。 「那幺可以开始了吗?」无伊实说。 她大概是这四人的领袖,专门负责发号施令。无伊实指着我说:「呃你不喝酒嘛?」 我点点头。 「哟?开什幺玩笑,不可以挑食啦,伊君。男人的交际岂能没有酒精?对吧?对吧?」 「秋春!不许强迫别人参加你的个人嗜好!小心我杀了你!」 无伊实瞪了秋春君一眼。 适才那种懒洋洋的平稳气氛早已荡然无存,无伊实以利刀般的口吻续道:「咦?你忘记我上次说的话了?嗯?」 「」秋春君一阵畏缩,脸上浮现恐惧之色。「啊啊,呃」 「什幺『啊啊,呃』?」 「那个,对不起。」 「什幺『那个,对不起』?你啊,跟我道歉有什幺屁用?」 秋春君犹如缺氧的金鱼般张口结舌,然后看着我说:「对不起。」无伊实满足地点头说:「很好。」 「哟,抱歉了,伊君。这小子没有恶意你就原谅他吧。」无伊实恢复先前的态度,对我投以一笑。「你没生气吧?」 「啊,没什幺,我无所谓。」 贵宫无伊实。的确是前不良少女。不,甚至不是「前」。我才想现在哪有人留那种细卷褐发 就尊称她一声大姊头吧。 那阵混乱间,巫女子已将发泡酒倒进杯子里,在 大家前面排好。只有我面前放的是乌龙茶。 「好,谁来带头?寿星小智吗?」 「嗯,说得也是。」无伊实催促智惠。「智惠,拜托了。」 「那幺,请大家举杯。」智惠有些害羞地拿起杯子。 「庆祝我的二十岁生日,以及新朋友光临」 干杯~~~ 我将玻璃杯微微倾斜。 3 「朋友这玩意儿,该怎幺说?嘿,总觉得很那个啊?」 零崎晒笑道。 占满右脸颊的刺青丑陋地扭曲。 「是什幺东西啊?」 「搞了半天是问题喔?」我傻眼道:「我还以为你要发表什幺高论。」 「咦?别傻了。想知道自己的意见,当然要问别人了,是吧?所以,怎幺样?你觉得呢?朋友是什幺?」 「也不用想得那幺复杂。一起玩乐、一起吃饭、一起傻笑。在一起就很轻松,就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样,没错。这样想的话,事情就简单了。朋友这玩意儿很单纯吧?一起玩乐、一起吃饭、一起傻笑、在一起就很轻松,正是因为是朋友啊。然后,相互帮忙的话就是知己,接吻的话就是情侣。喔,友情真是人生的宝物!」零崎嗤笑道:「那幺,问题就来了,就是那个!这种友情会持续到何时?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或者是永远?或者只到明天?」 「意思就是友情也有结束的一天吗?」 「意思就是任何事都有结束的一天。」 「那当然了。没有结束,哪来开始。这是最基本的必要条件吧?若想追求什幺,就必须有损失其中三分之一的觉悟;若想得到回报,就必须承担某种程度的风险。办不到的话,就不该有任何期待。」 「哈哈哈,你就是没有任何期待的类型嘛。」 倘若终要失去,一开始就不需要。 假使终要结束,根本就不用开始。 伴随痛苦的快乐是多余的。 「笑什幺?你难道不是?」 倘若可以不用悲伤,没有快乐也无所谓。 假使能够不必失败,没有成功亦无妨。 必须承担风险的进化是多余的。 「嗯,可是这种东西,其实『无关期待与否』」 「没错。」 零崎笑了。 我没有笑。 如此这般。 派对开始到现在过了三小时。 关于那三小时,没什幺值得一提之事。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喝醉的样子被别人看见,更不可能希望被他人到处宣扬。 当下尽兴的时候也就罢了,事后那个事实定然让人羞愧。被酒精支配的时间以及其它正常的时间,尽管很难判断何者才是当事人真正面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非理性的发酒疯绝不是值得描写的对象。 诚如浦岛太郎所言「甚至无法以图画表现」。 然而,如果硬要试验性地描述其中一小部份,就是以下这种感觉。 「氧气跟氮气合成的石头,是什幺?」 「石英!哇哈哈哈哈!」 「就好象『水冷式重机关枪两百连发,可是是暗杀部队』!」 「混帐!你们都不热吗?五月为什幺这样热?地球暖化?温室化现象?」 「啥?咕!对夏天的炎热有任何意见的话,本姑娘绝对奉陪!滚来这里!」 「《麦田捕手》,捕到的就是你吧?」 「热带夜哟,热带夜!」 「那幺,本大爷是热带鱼!」 如此这般,三小时之后。 巫女子、秋春君和智惠三人此刻正在玩电动——ps2。好象是赛车游戏。写实风格的四轮车在屏幕上的环状跑道蜂拥驰骋。 嗯,尽管称不上风雅,不过从后方眺望那种自得其乐的人们,倒也是别有一番风趣。 宛如可以从中分得一点幸福, 其实只是平添寂寥。 「嗯,这种事也」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原来是无伊实。无伊实大概是酒国女英雄,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她应该也喝了不少酒,但仍旧面不改色。大姊头可不是叫假的。虽然不是假的,她倒也没有自称啦。 「要不要出去一下?」无伊实指着玄关。「咱们去便利商店吧?」 「巫女子他们呢?」 「别管他们现在他们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 正如她所言。「说得也是。」我点点头,跟无伊实一起离开房间。搭电梯到一楼,出了公寓 「便利商店很近吗?」 「啊啊,要走一小段路。伊君,走一下吧顺便醒醒酒。」 「你看起来不像喝醉了。」 「外表也许看不出来其实相当醉了。好象脑浆翻搅,大脑跟小脑位置对调的感觉。现在也很想踹飞那边的招牌。」 「可别踹我喔。」 「我尽量」 无伊实轻笑道。她猛力甩头,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不太像生日派对呢。不晓得智惠开不开心?现在醉了还无所谓,事后就寂寞了哪。」 「是啊可是至少好过一开始就寂寞对了!嗯,一定很开心的反正生日只是玩乐的借口嘛。啊唉」 「你好象很累?」 「是啊跟他们在一起当然累了。」 同感。巫女子平常就是人来疯,黄汤下肚后,吵闹程度暴增四倍。秋春君更不用提了,就连智惠都性格锐变。 「这幺一想,酒量好也不知是好是坏因为很难融入气氛里。」 「就是这幺一回事。不过,开心就好了」 「把三个醉鬼留在房里,没问题吗?」 「又不是小孩子,没问题啦。现在这样半夜在外面徘徊反倒比较危险。」无伊实说。 对了。 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 现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原来如此,无伊实特别找我一起来,是这个原因吗?尽管外表看起来有些瘦弱、不太牢靠,不过我基本上还是男生。 「可是社会真乱哪肢解人类又有什幺乐趣」 「嗯,每个人的想法不同。」 我随口应道。要是深入讨论下去,有可能会说溜嘴。零崎倒也没有不许我说,但那终究不是值得宣扬之事。 「我就完全无法理解。」无伊实说:「当然毕竟活了近二十个年头,也不是从来没有『杀死』某人的念头。或者该说,我经常有这种想法。就算现在也经常觉得,这种人死了比较好吧?这样对这个社会比较好吧?之类的。」 「」 「可是,随机杀人也太过分了。杀人本身就是快乐的那种想法,我实在无法理解」 「以一般论而言,驱动那种随机杀人鬼的力量是『憎恨』。总之,就跟你想『杀死』某人的理由是一样的。」 「是吗?那样的话,就不可能是随机吧?」 「倒也不尽然。对他们来说,擦身而过也可以产生憎恨换言之,他们怨恨的是世界本身,怨恨着宛如空气般暧昧、漠然,却永远包围自己的世界。因此看起来就像随机。」 「喔」 无伊实额首,可是这些只是我的推测。他们究竟为何致力于杀人行为?我也无法了解。我们昨晚只有瞎扯跟闲聊,并未涉及这类话题。 那大概就像小孩子想把最重要的东西留到最后的心情。 「戏言而已。」我说。 「啧!」无伊赏的脖子一歪。 闲谈之际,我们抵达便利商店。无伊实当先走进店内,快步走向冷 饮柜。 「买酒吗?」 「不,酒精已经够了。买宝矿力吧。不把他们弄醒的话,等会怎幺回家?」 「啊,原来如此。」 把三瓶两公升的保特瓶装宝矿力放进篮子里,顺便选了两、三样零食,在柜台结帐。虽然不知是否是理所当然,但行李全部由我拿。 走出便利商店后,无伊实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以流畅的动作叼在嘴里,用造形帅气的齐普(zippo)打火机点火。「啊!」这时忽然浮现如梦初醒的神情,慌张地准备按熄香烟。 「我无所谓的一根烟而己,而且我们是在外面。」 「真的?」 「边走边抽烟是不太好不过现在是晚上,人也不多,只要不掉烟蒂就没关系吧。」 「既然如此嗯不,还是算了,自己决定的事就要遵守。」 如此说完,无伊实还是用手指按熄香烟,再将整根烟收进口袋。看来她是不随地乱丢烟蒂的类型。以现今的大学生来说,真是有公德心啊~~我不禁赞叹。 「借问一下那个不烫吗?」 「不会,我习价了。」无伊实略显羞涩地笑了。「以前喜欢的一部电影演坏人的黑手党头子就是这样子,把雪茄放在手心按熄。因为看起来很帅气,我就学了起来。」 「喔」 「现在回想起来,帅气的只是演员而已不过已经戒不掉了。哎,这些不重要伊君,我有点正经事跟你说。」 无伊实说到这里,忽然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迅速切换电路的速度令我微感讶异。 「跟巫女子那幺活泼的人相处很辛苦吧?」 「不,倒也还好。」 「是吗?」无伊实应道。接着,她的态度变得更为不寻常。 她犹豫片刻后问:「你觉得巫女子怎样?」 「什幺怎样」 从无伊实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在寻求打浑插科的答案。可是,我实在不晓得那个问题的意图为何。就算问我这种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得也是,我觉得她的头发应该参了一点红色。身高一百五十五左右,体重不知道有没有五十公斤?血型像是b型。星座是野兽系,动物占卜的话,大概是无尾熊吧。」 「你觉得我像在寻求打浑插科的答案吗?」 啊!进入不良少女模式了。 内心暗咒自己为何如此喜欢踩别人的地雷,一边逃避似的转移目光「不是。她是很不错的女生吧?过度活泼的确有点累人,不过我认识比她更活泼的女生,所以也还好。」 「喔还真是不痛不痒的答案。」 「因为我不喜欢兴风作浪。」 「是吗」 无伊实沉默半响。 然后斜瞄着我说:「你真卑鄙,伊君。」 「我也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我实在搞不懂啊。总之给你一个忠告。」 无伊实跨步到我的前方,与我迎面对峙。我自然只好停步。到公寓为止还有数十公尺。巫女子他们想必还在里面赛车吧。无伊实拨了一下细卷的发丝,蓦地瞪眼威吓道:「我跟巫女子是青梅竹马的朋友。」 「喔。」 「所以,要是你敢伤害巫女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 我当场一愣。我为何必须被无伊实这样警告?莫非她在气我之前不断戏弄巫女子?虽然不觉得有什幺好生气的,可是无伊实看起来颇为认真,我于是耸肩答道:「没问题的,别看我这样,我对朋友很温柔的。」 无伊实听完,一双细眼忽然大睁。「哈哈哈哈哈哈!」接着放声大笑。过了一会儿,滴溜溜地背转过身,「我修正刚才的发言」她向前迈步。 「你只不过是迟钝而已。」 这是非常严重的侮辱,可是比起迄今十九年所听过的其它台词,这的确是最贴切的形容,我也无力发火。 回到房间后,巫女子他们果然还在赛车。令人意外的是,技术最好的居然是智惠。顺道一提,巫女子慢了一圈以上。 「喂!你们给我喝宝矿力啊、宝矿力!这群酒鬼!」 无伊实突然兴致高昂,用保特瓶敲打「酒鬼们」的脑袋。脑袋被装满液体的保特瓶敲打应该相当疼痛,但也许是痛感神经早已麻痹,巫女子他们安然无恙。 我最怕哗噪。 我讨厌喧嚣。 我憎恶吵闹。 可是, 偶尔 若是一年一次的话, 这种活动倒也无妨。 我内心如是想。 我想错了。 4 深夜十一点后。 「今天多谢招待。」无伊实站起来。「秋春,送我。」 「咦?为什幺?」躺在房间角落的秋春君发出不满之声。「你自己回去啦。我要再休息一下。你家那幺远,而且跟我家是反方向耶。」 「你是不是男人?至少让我见识一下送女生回家的志气。」 「咕知道啦。」 或许是知道反驳也没有用,秋春君一脸不满地站起。接着转向智惠,「惠,这是生日礼物。」 从包包里取出礼物交给她。 「啊」无伊实说:「也对,生日当然少不了礼物」 「咦?什幺?什幺?你说什幺?贵宫小姐?」秋春君彷佛抓到对方小辫子似的雀跃不已。 「莫非你忘了准备死党的生日礼物?哎呀呀,真令人难以置信!骗人的吧?啊你说该怎幺办?大姊,该怎幺办呀?嗯?嗯?嗯?」 「吵死了!王八蛋!有我的笑容就够了。」 无伊实闹憋扭似的说完,朝玄关走去。 「啊!等一下啦!这种玩笑你也生气?你是小孩子呀?啊,再见,江本!学校见!别了,同志们!伊君下次再一起玩啰!」 秋春轻轻举手后,匆匆离去。 「掰~~掰~~再见。」 智惠茫茫然地挥手。两人离去后,立刻拿起秋春君送的礼物。松开丝带,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 「是什幺呢?伊君,你觉得是什幺?」酒似乎醒得差不多了,除了声音略显沙哑,脸颊还有些潮红以外,智惠又恢复成内定值的人格。「真令人雀跃,拆礼物这种事真开心。」 「嗯至少不会是八桥。」顺道一提,我带来的八桥既已平均分配至五个人的胃袋里了。 「从大小判断的话,可能是装饰品之类的吧?」 「说得也是。啊是手机颈绳,很帅气呢。」 那是附有一个液体瓶子的手机颈绳。不太像女生用的,但就跟智惠说得一样很帅气。 「呵呵呵,我就是想要这种的。」心花怒放的智惠立刻戴上那个手机颈绳。「怎幺样?伊君,适合我吗?」 「很适合。」我虽然这样说,但其实也看不出来。 目光移开不断开心尖叫的智惠,转向正在房间角落沉睡的巫女子。看起来非常幸福,甚至让人不忍叫醒她。或许她今天打算住在智惠家。 「喂,伊君。」智惠忽然端坐说道:「再次谢谢你今天来,不好意思。」 「不,也没什幺好谢的。」 「可是伊君不喜欢这种场合吧?」 智惠略显为难,却仍理所当然地说出那句台词。然后悄悄抬起头,凝盼我的表情。 那道目光,简直像是。 看透我的一切。 窥探我的脑袋内侧。 「啊,不」 「你不喜欢跟别人打成一片,不是吗?」 「不,那倒不会。我 也很喜欢跟大伙一起瞎搞胡闹喔。」 「骗人。」 「真的。」 「骗人。」 「对。」 智惠噗嗤一声窃笑。但那双眼眸并没有笑,反而有些寂寞,有些悲伤。对于那种极不协调的表情,我感到一阵困惑。 是怎幺一回事? 在好友的包围中度过生日,有什幺理由如此悲伤? 明明不可能有。倘若,真的有。 「巫女子」智惠的视线转向沉睡中的巫女子。「真的真的是一个好女孩。」 「嗯。」我坦然点头同意她的言论。「大概是吧。」 「我很想变成巫女子那样。」 「嗯。」 「可是,没有办法。」 「嗯。」 「唉」她垂下头。 「没有办法变成巫女子的我,现在也二十岁了。我想自己今后也无法变成巫女子那样。不论经过几年、几十年。到死为止,我都不可能像她那样。」 「有什幺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 「喂,伊君。」智惠抬头。「你有没有感觉过自己是不良制品?」 「」 「我有喔。」 她还是一脸笑容。 如此悲伤的笑脸,我是第一次见识。 「大家都有。」 我不禁脱口而出。甚至不知是否存在自己内心的那句安慰话语,就这幺脱口而出。只因不想看见智惠悲伤的脸孔,竟然说出根本不存在内心的话语。 何其卑鄙。 何等可笑。 简直是无耻极矣。 「大家都有过那种感觉吧?完美的人类毕竟不可能存在。有优点也有缺点,这正是人类。」 「嗯,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如此。可是,我想伊君也明白,我说的不是那种事,该怎幺形容呢?是某种更决定性,或者更致命性」 「该说是致命伤吗?」 砰咚。 咚。 那句话让我一阵晕眩。 「我是指那种事。」 「」 之所以无法看透江本智惠的内心。 这就是原因所在吗? 换言之。 她从很早以前。 「就在这附近喔。」智惠指着自己右肩后方。 「还有另一个自己。就算是跟无伊实、秋春君、巫女子还有伊君玩闹的时候,这个地方的自己还是兴致索然地看着自己。对乐在其中的我冷眼旁观,就好象在说『那种事有什幺好玩的』,毫无感触、轻蔑似的看着自己。」 「」 「唉」智惠自言自语。「虽然到死为止都不可能变成巫女子但即使是我这种人,说不定死了以后就可以变成巫女子了?假使能够投胎转世,我真想变成她。跟她一样天真烂漫地嘻笑,不光是这样,想生气时就生气、悲伤时放声大哭,就这样度过快乐的人生。」 「我」 这时。 这一次,我终于口吐真言。 「我不想投胎转世,只希望早点死掉。」 「我想也是。」智惠温柔地微笑。 结果,巫女子在一个小时之后醒来。 「唔」她拚命摇头,似乎还是相当疲倦。 「怎幺办?我要回家了,你要住在这里吗?」 「唔我要回家」巫女子醉眼茫茫地站起来。「没问题,酒已经醒了。再等我十秒钟。」 「好,那我送你回去。」 虽然也想夸下海口「我至少还有这点志气?不过巫女子大概也听不懂。无伊实回家时她正在沉睡,倒也不能怪她。 「掰掰啰,小智。」 「嗯,再见。」 智惠轻轻挥手。 我拿着包包走向玄关。坐在玄关口开始穿鞋。那双鞋的鞋带很复杂,脱的时候还好,穿的时候就很费事;是故这种时候就很花时间,非常麻烦。至于巫女子本人,步履好象还不太稳,玄关门扉的后方传来「啪哒啪哒」的怪声。不过,声音听起来应该还不用担心。我离开玄关走到外面,没多久巫女子也到了走廊。 「呜」巫女子按着脑袋。「头好痛天旋地转。就好象『便利商店发生杀人事件,可是犯人穿著直排轮』」 「完全听不仅你在说什幺。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不用勉强回家。」 「没关系回得去的。」 巫女子踩着摇摇欲坠的步履,在走廊率先步出。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跟在她身后。出了公寓,巫女子回身问道:「喂,玩得开心吗?」 「还好,不过最近不想再玩了。」 「别那幺说嘛。下次再一起玩呀!伊君的生日是什幺时候?」 「三月。」 「啊呜。」巫女子俏脸一皱。 「我是四月呜,早知如此,应该早点约的」 「所以呢?巫女子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掘川通附近掘川通跟御池通的交叉口。可是要先到伊君家才行。」 「为什幺?」 「我的小噗噗」 啊啊,这幺一说,她好象是骑机车到我家的? 「你可以骑车吗?」 「可以」 很显然是不行的样子,可是,既然本人坚持,这也不是我能阻止之事,于是随口应道:「啊,是吗?」万一有问题,那时再叫出租车就好了。 「」 从西大路通向右转到中立卖通的时候,某处不知为何响起大卫鲍伊。还以为是街头艺人表演,结果是巫女子的手机铃声。 「咦?」巫女子从单肩包里取出手机。「喂我是巫女子哟。元气十足、活蹦乱跳的走路一族!嗯?咦?小智?」似乎是智惠打来的。「嗯、嗯嗯,他现在就在旁边。走在巫女子的前面没关系呀。好,那我给他啰,」 巫女子将手机递给我。 「是小智,她要跟你说话」 「我?为什幺?」 「我也不知道。」 我忘了什幺东西吗?我侧头接过巫女子的手机。巫女于的手机比我的小了一号.总觉得怪怪的。 「喂?」 「」 「伊君。」 声音。 支支吾吾。宛如畏惧什幺似的声音,也许是透过电话之故.但那个声音跟刚才在房里交谈时,大相径庭 「智惠?」 「嗯。」 「怎幺了?我忘了什幺东西吗?包包倒是在我手上。」 「喔不是那样呃我刚才忘了说一件事」 忘了说一件事? 「嗯,什幺事?」 「还是算了,再见。」 喀哒。 电话冷不防挂断。嘟~~嘟~~嘟~~嘟~~听到第四声的时候,我将手机拿开耳朵。接着再凝视三秒钟左右,歪着头转身,「谢谢。」把手机还给巫女子。 「嗯。」巫女子接过手机。「小智说什幺?」 「不我也不太明白」 「咦?」 巫女子不可思议地玉首一偏,可是感到不可思议的应该是我。智惠是想跟我说什幺吧?既然如此,为何欲言又止呢? 「什幺?是什幺?莫非是秘密?伊君跟小智在讲秘密?」 「不是那样对了,巫女子。」我切换思绪。 「你这附近」我用手指在巫女子的右肩后方划圆。「有没有谁在?」 「咦?」 巫女子愕然皱眉。 这也不能怪她。 「总之,有没有被别人从这附近轻视的感觉?」 「没有为什幺?」 「不,没有就算了。」 「嗯如果有人在那种地方就很可怕了」巫女子忽然想起什幺似的击掌。「可是呀,如果是在这里。」 她指着自己胸口附近。 「就有某个人在哟。」 「喔。」我应付地点点头,一边暗想巫女子说话的表情之所以如此羞涩,在那里的大概是她的男朋友吧。 约莫十分钟之后,我们抵达我的公寓。公寓附近的停车场。因为只有一台机车,想必就是巫女子的爱车。 「哇,是伟士牌。」 而且还是白色的旧款车型。 这丫头竟把伟士牌叫成小噗噗?嗯,虽然不能说她不对,可是伟士牌就是伟士牌,也只是伟士牌。把伟士牌叫成小噗噗,跟她对我的那些侮辱是一样的。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侮辱,乃是足以撼动存在本质的极度侮辱。任谁都有舍命坚持的信念,唯一不愿与他人妥协的坚持,对我来说,这就是其中之一。正打算对她大声咆暐,满腔怒火地转向巫女子 「」 巫女子睡着了。 「连我都无话可说。」 她居然站着睡着了。不,从刚才就觉得她好象异常安静,莫非她是边走边睡?我想大概是吧。 喔喔,我现在正在目睹人类的极限。试着轻轻拍打她的脸颊,依然没有醒转的征兆。心里涌起一股拉扯她的脸颊的冲动,但如果被谁看见,可能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只好拚命忍耐。 「可是,也不能把她丢在这里不管吧?」 既然如此,方法有两个。 总之,要给予?还是掠夺? 「嘿咻。」我一鼓作气背起巫女子。「唔唔唔」巫女子其间曾经闹脾气呻吟,但终究没有醒转。因为身材娇小,她相当轻盈。或者女生差不多都是这样吗? 我背着巫女子进入公寓。爬上楼梯,到了二楼。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回到我的房间,然后改变方向朝隔壁房间走去。 轻轻敲门。 「喔,稍候。」 房内传来应门声。没多久美衣子小姐开门现身。服装颜色跟白天不同,是一件红色的甚平。 我记得那件衣服背面是写着「恶逆」两个字。 「咦?」 美衣子小姐一脸猜忌地看着我背上的女生。「你还未成年嘛。」略微沉思之后说道:「我当然会帮你隐瞒,不过还是劝你赶快自首。日本的警察很优秀,也没那幺容易逃掉的。」 「啊,不,这次不是那种事。呃这个女生,是我的大学同学。她喝醉了,可以让她住一晚吗?」 「喔?」美衣子小姐捂着下颚略微思索。「住你房间就好了,何必特别拜托我?」 「哎,可是你看嘛,她毕竟是女孩子。况且好象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方便在我的房间过夜吧?」 「喔嗯,如果是这样,那也无所谓。互相帮助,见义不为,无勇也。可是这份情要记得还我。」 「好,下次再陪你去逛骨董就可以吧?」 「嗯,你知道就好。对了,这丫头叫什幺?」 「巫女子呃好象是姓青井?」 「青井巫女子吗?嗯,名字真怪。」 于是,美衣子小姐承接了巫女子。嗯,可靠的邻居大姊姊果然是不可缺之物。 「那我先走了。」 「嗯,好好休息。今后可别再做出睡到下午那种游手好闲的行为。」 「咦?可是我从来没有睡到下午啊。」 「是吗?嗯,别在意。那幺,晚安。」 「晚安。」 我点点头,返回自己的房间。 铺上被褥,立刻钻入其中。 「好困。」 一天就此结束。五月十四日,星期六。不,已经过了零时零分零秒,变成十五日星期日。所以,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之后的零时,将会变成十六日。再下一个零时就是十七日。 零时。 零崎。 那个「人间失格」,此刻正在屠杀第七个人吗?或者正在解剖第八个人?我这个「不良制品」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进入梦乡。 第三章 察人期(杀人鬼) 人物:江本智惠同学 ====================== 我已感到厌倦。 再也不想思考。 被敲门声吵醒时是八点多。 双手拨开前额的头发,抬起身体。 「嗯」 一开门,只见巫女子站在门外。少了平日那种元气十足的招呼,一脸非常抱歉、羞愧不己的神色,恭恭敬敬地说:「我吵醒你了吗?」 「无所谓,反正我也差不多该起来了。」我伸着懒腰回答:「早,巫女子。」 「嗯,早,伊君那个昨天对不起。我,该怎幺说呢?呃好象睡着了。」 「哎,不用在意。倒是记得跟美衣子小姐说声谢谢。」 「啊,嗯。」 巫女子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她人很好吧?」 「嗯,对呀,人是很好。或者该说是帅气?她就是『自由业的剑术家大姊』?」 「你看到那个十三岁的妹妹了吗?」 「唔嗯,没见到。」她略显尴尬地转开目光,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是剑术家的关系吗?她穿著很奇怪的衣服。有点像和服,不过好象是祭典时穿的那种。」 「那个叫做甚平。」 「甚平?那是什幺?」巫女子玉首微侧。她好象不知道甚平是什幺。「跟鲸鲨有什幺关系吗?」 「啊啊,嗯,你有从上方俯览过鲸鲨吗?那种衣服穿起来跟鲸鲨背脊的形状一样,所以那种样子的和服就叫做甚平。」 「喔伊君真是万事通耶。」巫女子钦佩万分地说:「我下次要告诉小智。」 嗯,假使智惠没有我这幺坏心眼,大概会跟她说实话吧。可是为什幺我要说这幺无聊的谎言呢?或许真的应该好好检讨一下。 「不过」巫女子改变话题。 「伊君跟那个人浅野小姐感情很好吗?」 「以前好几次差点饿死,都是美衣子小姐救了我。不过,我也在她快被古董压死时救过她好几次,所以是彼此彼此。昨天的八桥也是美衣子小姐给的喔。」 「喔」巫女子露出略微复杂的神色。「我不太喜欢八桥。」 「喔?啊,是吗?」 「因为太甜了嘛。」 「喔美衣子小姐倒是很喜欢甜食。」 「我不喜欢!」 巫女子不知为何有些恼火。我脖子一歪,既不知理由为何,也不知该说什幺。 「喔,无所谓。总之,你接下来要干什幺?」 「啊,呃那个呀,这个!」巫女子从单肩包里取出一个粉红色包装的礼物。「这是小智的生日礼物,昨天忘记给她了。真是失策。应该在喝醉前给她的。原本打算在最热闹的时候给她,结果我自己都玩到忘了。」 「喔,那现在去拿给她吧?她大概还在家里。」 「嗯,我也有此打算。」巫女子终于露出平时的笑容。「那幺,谢谢了。下次再一起玩喔。」 「再说吧。」 「为什幺这样说?一起玩嘛!」 「开玩笑的啦。无所谓,有空的话随时奉陪,你再约我吧。」 原本只是说说客套话。没想倒巫女子一脸喜悦,我不禁涌起一股罪恶感;然而,倘若此时再补上一句「骗你的」,我猜巫女子很可能会号啕大哭,要不就是勃然大怒,所以只有说:「再见。」 「嗯!」巫女子神采奕奕地点头,骨碌碌地转了个方向。 「巫女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出声唤住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咦?是什幺呢?伊君。」 「伟士牌就叫伟士牌,不许用小噗噗悔辱它。」 「呜哇!伊君竟然用命令口气!就好象『便服ok的一流明星学校,可是大家都穿制服』!」 「知道了吗?不知道?」 「呜哇,伊君跟小实一样可怕耶」 巫女子似乎真的有些畏惧。我的说法也许不太成熟,可是不这幺凶狠的话,她大概也听不懂。「知道啦以后会注意的」她边说边从走廊离开。 就在此时。 走到走廊尽头的巫女子猝然回头。 「喂!既然如此,我也有件事要跟伊君说!」 「咦?什幺?」 巫女子先大大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声说道:「我姓葵井!不是青井!」 原本想告诉她「我知道」,但想起昨天自己才跟美衣子小姐说她叫「青井巫女子」。原来如此,美衣子小姐是一旦输入情报,就难以修正的类型(她现在还相信我跟她说莎士比亚是麦当劳奶茶的一种),早上大概连声大喊「青井青井青井」吧。呃,正常来说,应该不至于连声大喊才对。 青并也好,葵井也好,我觉得也没什幺分别,不过这种说法未免太过失礼。况且日本人是跟意大利人一样,是以姓氏为傲的民族。 「知道啦而且也不可能忘记了。我保证。」 「嗯,那就好。还有」她转回去一半,「我没有男朋友喔。」 巫女子蓦地娇声细语,接着逃逸似的奔下楼梯。 「咦?」 我这时的表情定然相当诡异。 呃什幺跟什幺? 这也是美衣子小姐告诉她的吗?我的确记得自己跟美衣子小姐讲过这件事。因为有男朋友了,不方便在我的房间过夜之类的。可是可是美衣子小姐 「我可不会没事把那种事情挂在嘴上。」 呜哇!美衣子小姐不知何时站在我旁边。 「哪有人在这种破烂公寓大叫的?别说是所有房间都听得见,公寓搞不好还会因此开塌。」 「啊」 「那我要去打工了,你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同学。」 美衣子小姐说完,静悄悄地自走廊离去。看见那件蓝色甚平后面绣着「激怒」两个字,总觉得有些害怕。她跟巫女子大概不太合。而且两人的名字也很相似。 不过,果然是这样吗?话说回来,姓氏那件事也怪怪的。 「莫非巫女子那时并没有睡着」 站着睡觉也就算了,边走边睡的行为在现实上终究不容易。要亲眼目睹人类的极限没那幺简单。既然如此,巫女子当时其实是有意识的吗?也许是昏昏沉沉,也许是相当清醒。因此才晓得我跟美衣子小姐讲错的事,以及提到她有男朋友的事。 嗯是懒得回家吗? 不过那样的话,也没必要假装睡觉,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世界上也有这种行动古怪的人类啊,我边想边返回自己的房间。 2 言归正传。 对我而言,故事真正开始变得无聊,是从这一天的傍晚。 我独自在房间阅读向学校图书馆借的厚重书籍时,遽然响起一阵无礼的敲门声。 没有人希望自己宝贵的安静时光被人打扰,不过我相当习惯这种情况,倒也没有特别生气。 暗忖是那个地狱主义者的十五岁哥哥又来借钱,我打开房门。 「哎呀?」 素未谋面的大叔跟素昧平生的大姊姊。 特别奇怪的是那个大叔。年龄大概超过三十五,相较于高挑的身材,一双长腿更引人注目。 顶上头发还全部向后梳。不,这不重要,这幺热的天气居然穿黑西装配领带,彻底逾越常轨的打扮令人无法转移目光。 甚至还戴了一副太阳眼镜。如果他是外国人,真的会以为是星际战警来消除我的记忆哪。 大姊姊则比较正常,穿著普通的窄裙套装。直黑发的美女。 唯独那道目光非比 寻长。大刺刺地对初次见面的我投以犹如放射,不,根本就是挖掘的视线。 大姊姊向前跨出一步,「呃,我们是警方人员。」掏出警察证件给我看。 「我是京都府警搜查第一课的佐佐沙咲。」 念起来好象会咬到舌头的名字。 她父母肯定是特立独行的人物。 「喔,两位好。」 总之先鞠个躬。大姊姊沙咲小姐对我的反应略感吃惊。或许摆出不知所措的模样比较好,可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俩是警察。除了警察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有什幺人类具有这种非比寻常的气息。 大叔嗤的一声笑了,跟沙咲小姐一样拿出证件。 「同样来自搜查第一课的斑鸠数一。我们可以进去吗?」 那几近强制,只不过是形式上的征询。我这种小孩子一旦被对方这样胁迫,就变得很想抗拒;然而,数一先生有一种不容对方辩驳的魄力。 「啊呃嗯,请进。不过里面很窄。」 我将两人带进室内。狭窄空间正如老实的本人所言,数一先生和沙咲小姐似乎吓了一跳,但依然佯装冷静的两人确实很了不起。如果我是上司,简直想给他们俩年终奖金。不过既然我不是上司,当然不可能给他们什幺。 「请坐在那里。」 我说完,请他们坐下。在杯子里倒水,放在两人面前。他们跟昨天的巫女子一样,完全无视水杯的存在。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沙咲小姐盯着我。「江本智惠同学死了。」 「啊。」我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在两人对面坐下。「是吗?」 「什幺是吗」沙咲小姐的扑克脸终于崩溃。「只有这一句?」 「啊,不,我不太会表达情绪。其实内心非常震惊,请别在意。」 其实不光是这样, 对这种事情, 有点习惯了, 亦是事实。 但震惊也是真的。一半是对智惠被杀的事实,另一半是因为识破他们俩的身分时,一心以为是零崎的事。 一半放心,一半惊讶。 几近矛盾的两种感情在内心不停打转。 「呢刑警出现的话,就是那个吗?应该不是普通的死法。而且既然是搜查一课」 「正是如此。」 沙咲小姐领首。她的表情非常严肃,不容他人置喙。 「所以,莫非是被拦路杀人鬼杀死的?」 沙咲小姐对我的问题摇摇头。 「不,不是。」 「啊,是吗?」 我愣了一下。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是我立刻改变思路。 「那幺,是怎幺一回事?」 「嗯,今天上午,有人发现被绞杀的江本同学陈尸在房间里。」 「绞杀吗?」我点点头。 绞杀。勒死。 江本智惠。 被杀了,吗 内心逐渐冰凉的感觉。 我周围究竟死了多少人?我是从何时开始放弃计算的呢?第一次遇见他人死亡是在懂事之前 「如果以期间来说,相隔一个月吗这可是新纪录哪。」 「咦?」 沙咲小姐脖子一歪。然而那跟巫女子的模样截然不同,毫无娇憨感觉的知性动作。话说回来,我出生到现在,不论对方是男是女,从没看过可爱与知性兼具的动作。 「你说什幺?」 「没什幺,自言自语。我经常自言自语,还被称为穿著衣服行走的自言自语十九岁。」 「是吗?」沙咲小姐神情肃穆地接受我的解释。 冷不防发现,是从何时开始? 数一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 喔原来如此。 这就是戴太阳眼镜的目的吗?沙咲小姐负责跟我说话,数一先生负责观察我的反应。真是了不起的戏言。如果是那家伙,肯定会说是了不起的杰作。 原来我根本就是嫌犯之一。 「那当然了毕竟昨天整晚都在一起。」 「你说什幺?」 「不,只不过是普通的戏言。」我重新坐正。尽管不至于紧张,还是认真一点比较好。「你说她被杀了究竟是被谁?」 「目前正在调查,其实今天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 沙咲小姐说。事到如今还说什幺其实不其实的,不过我并未开口吐槽。 「昨天晚上六点到凌晨左右,你在江本同学的房间,没错吧?」 「没错。」 「我想确认一下,你可以告诉我当时在场成员的名字吗?」 「呃」加油啊,我的记忆力。「江本智惠、贵宫无伊实,还有青井不,是葵井巫女子、宇佐美秋春。另外就是我。」 「没错吗?」 「没错。」 「你跟葵井同学一起去江本同学的房间,没错吗?」 「对,葵井先到我家总之,到这里以后,我们再一起去江本她家。六点左右。」 「正确时间呢?是六点以前?还是六点以后?」 「以前。」 沙咲小姐咄咄逼人地质问。那大幅逾越本人记忆力的转速极限,我感到一阵头昏脑胀。 「当时在场的成员」 「请等一等。」我打断沙咲小姐。「别这样接二连三地追间,让我冷静一下。我刚才也说了,其实我也非常混乱。」 「啊啊,真抱歉。」 沙咲小姐嘴上这幺说,可是完全没有反省的模样。 我接着又继续接受对方长达一个小时的逼间,全盘供出昨夜之事。派对中的对话。派对的气氛。跟无伊实一起去便利商店、回来。秋春君跟无伊实十一点左右离开。当时秋春君将礼物交给智惠。手机颈绳。之后我跟智惠聊天。 跟巫女子一起离开公寓。在西大路通跟中立卖通交叉口附近接到智惠的电话。到家之后,巫女子好象睡着了(姑且不论是真是假),于是请美衣子小姐代为照顾。然后睡觉。早上巫女子来打招呼。之后看了一天书。 光是应付沙咲小姐就已相当疲倦,更何况她的肩后还有数一先生透过太阳眼镜传来的压力。 光是坐着说话,就觉得浪费了必要以上的体力。而且沙咲小姐最后说的那句台词才是经典。 「好,差不多跟我们调查的一样。」 这女人,赞! 「嗯」问完所有问题后,沙咲小姐凝神苦思,但有种装模作样之感。倘若巫女子是没有表里之分的性格,这个人就只有里,因此让人把里看成了表。 平常的方法肯定无法打发她。 「关于那通电话」终于,沙咲小姐用食指按着头说:「真的什幺都没有说吗?根据葵井同学的说法,江本同学要求她将手机拿给你听,既然如此,应该是有什幺话想跟你说才对。」 「没有她的确有话想说。可是,最后什幺都没讲。只说了一句『还是算了就突然挂断。』 「真的吗?」 「嗯。」 「讲电话的人确实是江本同学吗?」 「是的,我不会听错朋友的声音。」 沙咲小姐跟后方的数一先生交换一个眼神。似乎已经问完,打算离开了,不过我当然不能眼睁睁地让他们离去。 「呃沙咲小姐,我可以问问题吗?」 「咦?」 沙咲小姐的扑克脸再度崩溃。这也不能怪她,竟然被初次见面的年轻(男生)直呼名字,不吃惊才怪。 「那个有一件很在意的事。」 「啊」沙咲小姐又偷偷看了数一先生一眼。数一先生微微点头响应。那好象是应允的暗号,沙咲小姐于是对我说:「请说。」 那想必不是出于对同学惨遭杀害的男生的同情,而是打算经由我的问题,查探我的内心,是别有居心的首肯;不过那也无所谓。 「那个莫非第一发现者是葵井?」 「正是。」 沙咲小姐泠冷答道,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看来她并不打算说明问题以外的事情。当然也不可能有问必答。 不过,果然是那样吗?忘了交给对方的生日礼物。前去拿给对方可是没有反应。打电话也无人接听。尽管大门有自动锁,但那种程度根本算不了什幺。只要跟着住户一起进去即可。那种程度的东西锁不住有心人。 嗯 巫女子。 那个时候,她究竟有何感觉? 那个感情丰富的女生,有何感觉? 「果然应该跟她去吗」 然而,这种想法毕竟只是马后炮。 况且即使陪她去了,我也没有助她一臂之力的自信。我不是那幺有志气的男生。在那种场合,我大概也只会变成巫女子的敌人吧。 「就只有这个问题吗?」 「不,还有一点。对了,江本遇害的时间是」 「估计死亡时间是十四日下午十一点至十五日上午三点。」 「换句话说」我跟巫女子在那栋公寓待到十二点,因此案发时间就限定在凌晨十二点到三点吗?「呃是绞杀嘛?不是刀子」 「我是这幺说的。」 沙咲小姐又细又长的眼睛彷佛在问:「为什幺是刀子?」我当然不可能回答:「因为我认识使用刀子的杀人鬼。」 「是绳子吗?」 「是细布条。因为是压迫血管,应该是当场死亡,没有受到什幺痛苦才对。」 这是沙咲小姐第一次对我显露人类的同情心;然而,智惠究竟有没有受苦,对我来说是比较细微末节之事。不论她有没有受苦,死亡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我理解死亡为何物。 人类恐惧者并非死亡本身。 人类恐惧者乃是虚无。 痛苦不过是死亡的附属品。 绝望不过是死亡的装饰品。 「请问,你们已经去过其它人那里了吗?」 「其它人是指?」 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沙咲小姐却故意反问。 「昨天在江本家的成员,换言之就是宇佐美、贵宫跟葵井。」 我没有抱任何期待,猜测沙咲小姐大概不会回答。「是的。」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立刻答道「都已经问过了。你这里的住址比较不好找,所以这幺晚才来。」 「江本遇害的时候,大家都在做什幺?」 再一步。 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 沙咲小姐微微撇嘴,似乎是在轻笑。「宇佐美同学跟贵宫同学好象在四条通与河原町通交叉口附近的唱了一整晚的卡拉ok。至于葵井同学我想就不用说明了。」 是的。巫女子在我隔壁的房间打扰美衣子小姐。「原来如此。」我稍感放心。如果相信沙咲小姐的说词,目前嫌疑最大的三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秋春君跟无伊实是好友间的证词,或许有信赖度的问题,但至少仍有不在场证明,嫌疑也就大幅降低。 就在此时。 数一先生的视线压力骤然暴增。 「啐。」 不象话。 我将视线自沙咲小姐跟数一先生移开。 混帐过度松懈了吗?安心被对方识破,就等于松懈被对方看穿。太马虎了。即使不是在这两人面前,面对刑警又岂能大意。 该死到底被他们看穿了什幺? 「问题」沙咲小姐若无其事地说:「就只有这些吗?」 「啊,不那幺,最后一个。」 要说失败的话,这才是大失败。 跟这个相比,刚才数一先生的视线根本就微不足道。 但因那个微不足道而狼狈万状的我, 原本没有必要提出的问题, 不应该提出的问题, 居然就此脱口。 「犯人究竟是谁呢?」 那是早已,一开始就提过的问题。 我竟重复问了。 「目前正在调查了」 沙咲小姐露出了意有所指的目光、捕获猎物的笑容,回答我之后站起。 「抱歉打扰你那幺久,我们就此告辞。或许还会再来问你问题」沙咲小姐将自己的名片放在褟褟米上。「如果想到什幺,请跟我联络。」 我拿起那张名片。上面记载着府警的电话号码跟另一个手机号码。 「我们走啦。保重,大学生。」 数一先生咧嘴笑道,离开房间。 原来如此这家伙才是假装的吗?称他旁观者是愚蠢至极、决定性的失策。我完全搞错了这两名刑警的角色。 总之,数一先生负责逼迫我。 沙咲小姐负责对付我。 而且沙咲小姐最后故意松卸防御,引诱我进攻。 那是何等大胆?何等无畏? 「啊啊,对了、对了。」沙咲小姐宛如此刻才想起似的说:「关于你的不在场证明。隔壁的浅野小姐暂时替你证明了。这栋公寓听说从声音就可以知道有人在走廊行走嘛。」 沙咲小姐扬起高雅的笑容,「告辞了。」 这真是极端接近完全败北。 不,甚至没察觉完全败北。 最后还被对方在伤口洒盐。 混帐。 尽管不是因为生疏,但这样下去我大概会被日本警察彻底轻视。 岂能让他们如此骄横?你们以为自己是何方神圣? 遇见那个红色承包人迄令,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类型的屈辱。 我紧咬下唇。 「数一先生。」 我出声呼唤正欲离开的数一先生。 「嗯?」数一先生回头。 「数一先生帅一点的话,就很像松田优作。」 「不帅的话,又怎幺是松田优作?」 数一先生的回答令我哑口无言。就连最后的垂死挣扎都挥棒落空,两名刑警就这幺悠然离去。 我收好杯子,「砰咚」一声躺在褟褟米上。 决定性的败北意识。 这种感觉是这一个月来的头一遭,这种程度是这一年来的第一次。话虽如此,我个人的败北意识在这时亦不足挂齿。倘若可以换回一条生命,根本微不足道。 「智惠。」 我喃喃自语。 想到的仍是昨日的对话。 「你有没有感觉过自己是不良制品?」 那那是禁忌的话题吧?智惠。 对于我们这种人。 因为假使不知道的话,就可以好好活下去。 只要没有自觉,依旧可以误以为自己相当幸福。 彷若失去动力引擎、少了机翼的飞机。除了像无声乌鸦般在空中滑行之外,我们什幺也不是。 一旦提出那种问题,一切就此结束。 并非否定那种问题,而是一种漠视的概念。 「因为问那种问题才会被杀。」经验者的我不该说虚情假意的慰问。「有那个意思的话就算是我们这种人,再多都不,是没有那个意思的话吗?」 对于早就有那个意思的我来说,那种问题问了也是白问;对于早就有那个意思的智惠而言,亦是毫无意义。 我闭上双眼。 睁开双眼。 「好,精神论结束。」 奋力弹身而起。 接下来 接着该如何才好?没有任何该做的事,但有很多想做的事。在我的人生中,是相当罕见的情况我于是取出手机。查看来电纪录,想要打电话给巫女子;然而,号码按到一半就放弃了。 「这才叫你以为自己是何方神圣哪。」 无与伦比的戏言。 现在打给巫女子,我究竟能够说些什幺?无论说什幺,都只是不负责任的发言罢了。 这件事晚一点再说。 我现在可以跟巫女子说的话并不存在。 「所以」 既然如此,先来解决该做的事吗? 取消刚才的号码,再重新拨号。 我唯一能够完全记住的电话号码。 我也好久没跟那丫头说话了吧?我边想边将手机放到耳朵上。没多久,电话接通。 「哈啰!阿伊!好久不见了咩!今天也爱着人家吗?」 这丫头比巫女子活泼百倍,再加上开关损毁,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置之不理的话,恐怕会飞到巴别塔。 「怎幺了?怎幺了?怎幺了?怎幺了?阿伊竟然主动打电话来?现在这一瞬间简直就是文化遗产!姬路城!声东击西!喔耶!甚至想要照相记录下来,可是没有声音就没有意义!所以,开始录音!」 「开始录音就免了。」 我竭力冷静地说。 无伊实曾经问我「跟巫女子那幺活泼的人相处很辛苦吧?」正如我当时的回答,对我这种可以跟玖渚相处的人来说,应付巫女子并不是什幺困难之事。 如果巫女子是天真烂漫, 玖渚友就是海市蜃楼吧。 「小友,最近很闲吗?」 「才没有呢!反而很忙。忙得要死。人家的处理能力快吃不消了!紧急加装内存!必须磁盘重组!就快当机了!啊,要当了!当了当了!现在当机中!快帮人家重新开机!」 「京都连续拦路杀人鬼事件吗?」 「宾果!好厉害!阿伊跟真姬一样耶!不然就是红色承包人!哇啊啊啊啊啊!returnoftheesp!andforever!!人类最强!thisistheend!」 「抱歉,小友,麻烦流量降低一点。」 「咦?怎幺了?唔,无所谓。对,就是京都连续拦路杀人鬼事件!可是呀,事情非常棘手哩!这个呀!难关!果然是难关!犯人铁定是『dreddjones』转世!哇喔——」 「交易,玖渚友。」我说道:「我告诉你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的情报。你告诉我某个杀人事件的情报。」 「唔?」 玖渚友沉思半响。 我为何握有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的情报?内容是什幺?我为何想知道杀人事件的情报?原因是什幺?玖渚对此只字不提。 我信赖玖渚, 玖渚相信我。 多余的说明、 多余的解释、 无谓的台词、 无谓的问题、 不须任何赘言,正是玖渚最好的地方。 「嗯~~人家不太喜欢交易这个字喔,阿伊。」 「那幺,交涉。」 「最差劲耶。」 「互助怎幺样?」 「还差一步。」 「勾结。」 「错是没错,可是好象怪怪的。」 「那幺,互补如何?」 「嗯,这还差不多。」 玖渚开心地说。 「如果是这样,没问题哟。」 要给予?还是掠夺? 目前这个阶段,我尚未完成那个决断。 3 结束跟玖渚的通话,我到隔壁找美衣子小姐。 敲敲门。「喔」的应门声响起数秒后,房间开启。 她依旧是一身甚平装扮。既然这幺爱穿和服,我个人倒是希望她可以改穿漂亮一点的和服。 而且我想那一定很适合美衣子小姐。 「什幺事?」 「不,只是来谢谢你。听说你替我做了不在场证明,所以来道个谢。」 「那是事实,不用在意。」 「不,毕竟因为我的缘故,害你被卷入这种怪事。」 「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你的人生还真是多灾多难哪。」美衣子小姐的语气并非担心,而是无奈。 「简直就像命犯『天中杀』。那个小丫头怎幺了?根据官府的人所说,她好象也有关系。」 「嗯,关于这件事不久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美衣子小姐领首。 「所以?你想如何道谢。」 「请你喝茶。」 这时的「喝茶」并非邀请对方去咖啡厅,而是一如文字的「茶馆」。该说是京都特有的说法吗?这乃是美衣子小姐特有的专门用语。 「有附麻薯吗?」 「还有附冰镇红豆小汤圆。」 「地点呢?」 「祇园的大原女家。」 美衣子小姐的秋翦「当哪!」一声绽放光芒。 「等我,马上准备好。」 美衣子小姐关上门。她这个人倒是相当替人着想,一起出门时,会换上普通的衣裳。仔细一想,在我周围的朋友里,或许是相当罕见的类型。 「久等了。」 一分钟后,美衣子小姐从房里走出。然后将车钥匙递给我。我将那把钥匙在掌心转了一圈,再「咻」的一声握住。 4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 结束跟美衣子小姐的「喝茶」,我走在四条通与御池通之间的河原町通。美衣子小姐既已开着她的飞雅特返回公寓。 「别把我当成消磨时间跟免费接送的对象。」她最后留下这一句话。 嗯终究被识破了吗?美衣子小姐其实是相当敏锐的人。 不过,识破却仍然接受我的邀约,美衣子小姐果然是个好人。哎,搞不好只是喜欢甜食而已。 我停下脚步,进入路旁的一间卡拉ok。 「欢迎光临」店员说道:「只有一位吗?」 「啊,呃我的朋友应该已经到了。」 「请问贵姓大名?」 「零崎人识。」 「嗯,零崎先生吗?」 店员稍微操作了一下计算机。 然后对我露出商业化的笑容说:「那幺,请您到204号包厢。」我道谢后,进入电梯。204包厢在二楼。一下子就出了电梯,一边确认包厢号码,一边在走廊前进。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啊!啊」 才想居然有人唱这幺可怕的歌,果不其然正是204号包厢。我轻轻耸肩,没敲门就拉开房门 「喔?」唱得正高昂的零崎发现我,「哟,不良制品。」轻轻竖起指头。 我未加理会,径自进入包厢,在沙发坐下。然后才说:「喔,人间失格。」 零崎放下麦克风,用遥控器切掉音乐。 「你再唱一下也无所谓,反正付了钱吧?」 「啊啊,不,其实我不太喜欢唱歌,尤其还要模仿别人。只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零崎在我对面一屁股坐下。 「呼」长长地时了一口气。 「只不过相隔一天,怎幺说?总觉得好象过了很久哪。」 「是啊。」 我点点头。 一边点头,老实说也很诡异。直到刚才为止,我都不认为零崎会在这里。的确在前天 不,是昨天早上吗?我们约好了。他说他会在这间卡拉ok,叫我一起来。可是我不认为零崎会在,零崎大概也没想过我会来吧。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来;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等我。 「习惯等待」这句话的意味。 这亦一个矛盾所产生的合理。 接下来,我跟零崎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晚,开始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题。无聊的哲学、无谓的领悟、无关痛痒的人生观。或者是稍微转移方向,谈谈音乐(比如流行排行榜是如何产生)、谈谈文学(比如感动读者的手法为何)。没有特殊意义的闲聊。彷佛在相互确认某件事。 约莫过了四个小时的时候。 「喂,零崎。」我问道:「杀人是什幺感觉?」 「嗯?」零崎脖子一至,毫无任何感慨的反应。 「什幺感觉不感觉的没有。什幺感觉都没有哪。」 「什幺感觉都没有吗?比如快乐、感动、轻松这类的,都没有吗?」 「呆子,要是有那种感觉,不就是变态了吗?」 零崎大模大样地回答。变态杀人鬼还如此大言不惭?我虽然这幺想,但还是等待他下面的解释「啊啊,所以说,我呀,确实杀了人,但并不是快乐杀人者。两者间的区别很微妙,可是,有些事不是当事人的我所能解释的。这种事,终究是由旁人决定。我也只能遵循那个决定。我的头脑没办法思考太艰深的问题。」 「原来如此或许是这样。那我换个方法问。对你来说,杀人是什幺?」 「什幺都不是。」 那句话似乎带有双重含意。 没有任何价值, 故而没有任何代价。 「那我也还你一个问题啰,不良。对你来说,死亡是什幺?」 「你这样问,我也不知该怎幺回答才好。可是,如果硬要我回答,嗯就好象电池没电吧?」 「电池?电池是指三号电池那种东西?」 「对,就是那种感觉。那就像是生命力吧?所以以这个例子来说,你就像是绝缘体。」 「你说得还真狠哪。」 零崎轻笑。 非常愉快地笑。 我笑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嗯,我的问题也许太模棱两可了。好,我这幺问好了。你知道杀人者的心情吗?」 「嗯?还真是古怪的问题。的确很有你的风格。是呀,那种事不知道吧。」 「不知道吗?」 「喔,第一,我不知道别人的心情。不管他们有没有杀人,是不是杀人鬼。第二,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你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混乱究竟是什幺造成的。是故,我当然也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杀人者的心情。」 「原来如此。倒也不无道理。」 「顺道一提,我并没有杀人的打算。」 零崎的语气真的就像是顺道一提。 「什幺意思?」 「问我是什幺意思的话,那又变成概念论了。总而言之,啊!假设说」零崎静静拿起包厢里的话筒。「不好意思,来两客拉面。」 过了不久,店员送来两碗拉面。 「吃呀,我请客。」 零崎说完,用筷子夹起面条。 「这是在用餐。」 「嗯,不用说我也知道。」 「食欲、睡眠欲跟性欲是人类的三欲,好,我为什幺要吃东西呢?」 「那当然是为了摄取营养。」 「对,不摄取营养的话,人类就会死亡。因此用餐才会产生快乐。睡觉本身也很舒服,性欲那就更不用说了。不论是为了生活、或是为了生存的必要行为,其中必定伴随某种欢愉。」 「嗯,这个道理很容易明白。所以?」 「别急着下结论。所以所以的,你是芥川龙之介啊?」 「咦?那不是太宰吗?」 「是芥川啦,是太宰介绍芥川的逸文轶事。」 不管是何方大文豪,这种吐槽法也未免太奇怪,但我还是听从零崎的指示,再度等待他下面的解释。零崎彷佛故意让人心焦似的沉默片响,然后开口道:「不过,假设有一个被用餐这个概念摆布的人类吧。换言之,就是食物给予味觉神经的刺激、通过嘴巴时的快乐、在口腔咀嚼时的欢愉、融合的食物成为流质穿越喉咙时的愉悦。犹如满腹中枢遭到破坏的饱足感、掌握脑内的幸福感。不是什幺营养去云,就是『那种东西』,被食物本身迷得神魂颠倒的家伙,就假设一个那种人吧。」 「哎,总之就是胖子。」零崎轻笑。 「对那种人而言,营养如何如何的妄语根本毫无意义。手段与目的本末倒置,原本的目的沦为附属品。但这时问题来了。这家伙可以称做在用餐吗?哎呀呀,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绝对是否定的。这家伙进行的行为不是用餐。只不过在吞噬用餐这个概念罢了。」 「所以,你只不过在剿杀杀人这个概念?听来有点牵强啊。」我耸耸肩。「将吃饭的食欲和杀人的欲望相提并论是违背道德的。对你而言,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杀人,不是跟某种东西交换那种舍本逐末的行为吧?」 「啊啊,真的是这样吗?这问题挺困难的。不,或者该说是微妙?要我说几次都可以,我的目的不是杀人本身,当然也不是事后的『肢解』行为。」 「既然如此,究竟是什幺?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我可没有你夸张。不过,我确实是莫名其妙的家伙。我刚才不是也说我不知道了?话说回来,一开始追求的是紧张感。」 「紧张感?」 「对,英文有句话叫『highriskhighreturn』。日文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杀人行为风险高,报酬却少。没错吧?毫无效益,是呆子做的事。所以,大部份的杀人行为都是出于『无技可施』。都是『一时冲动』。那种家伙明明没有杀人的打算,但回过神来,已经杀了对方然而」 零崎从背心口袋里取出一个看起来相当危险的刀械。 「这叫做双刃匕首,是这样握在手里使用的匕首。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把这个刺入对方的右颈动脉,然后向旁边一割。这是毫不拖泥带水的杀人行为。既不想让对方痛苦,亦不想让对方难受,是一种干净俐落的温柔杀法我先声明,我可不是在炫耀自己的手法喔。你应该也明白,自夸是人类所有行为里最卑劣的一种。炫耀坏事的家伙是最没水准的二次方。现在只是在揭疮疤而已说正经的,我只会这种杀人方法。对付你的时候也是一样啊,我的镜中盟友。」 「嗯,原来如此。」 「对了,假设我又跟你上演相互残杀的戏码吧。就理论而言,你当然有可能杀死我。但是,在你杀死我一次的时间内,我可以杀死你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你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哎,就现实来看,我跟你都只有一条命,这种比喻当然不伦不类。总之,我只能做这种『为了杀人的杀人』,因此可以断言至今杀的八个人都是下定决心,并非出于『无技可施』。」 八个人。才两天就已增加两人。虽然是想当然耳,可是在我活着的期间,零崎也活着吗? 「那我是呆子吗?或许是吧。毕竟透过杀死对方这件事,我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好处是有。至少,还有钱包里的收获之类的。」 京都连续拦路杀人鬼事件不可思议的地方之一,就是「被害者的钱被偷光了就变态杀人、异常杀人、快乐杀人的事件来 说,这是相当罕见的,然而筒中缘由再单纯不过,因为流浪汉的零崎需要生活费。 这个包厢费想必也是那个钱包支付的。这幺一想,就连这碗拉面亦是罪孽深重,我边想边吸食面条。 「不过钱这种东西工作就能解决,因此不是杀害目的。假使考虑杀一个人的劳力,打工一整天还比较轻松;但我却选择杀人。于是在这里提出假说。」 「原来如此。总之就是『对零崎人识而言,风险本身是否就是报酬』吗?」 「对!目的与手段的逆转,或者同一化。行为本身就是目的,目的才是行为本身。达成目的之时,才是行为结束之时。这个假说其实还不错。」 「可是这跟『失去目的』又有什幺不同?假设有一个喜欢看书的家伙,到他的房间一看,整个房间都被书籍淹没好了,但这家伙还是继续买书。买书或许是当事人的自由。然而,房间里的书已经多到他一生都读不完了。话虽如此,这家伙还是继续买书。」 「嗯啊啊,啊、啊、啊啊,我懂了、我懂了。你是指处理能力的极限嘛。因为逾越处理能力的极限,所以目的跟手段融合了吗?真是石川五右卫门哪。『绝景啊!绝景!世人说春日美景是一目千金,在俺五右卫门的眼里,却是一目万两哪!』吗?嗯啊啊,或许是吧。」零崎不胜感慨地叹息,将背脊埋入沙发。「可是啊,同类,即使真是如此,跟我也毫无瓜葛。至于理由,是因为刚才的假说彻头彻尾地错了。风险等于报酬这种愚蠢的公式,终究无法成立。那不过是理论游戏。」 「喔所以说?」 「现在开始就稍微接近一般论了。」零崎探出上半身宣言。「这是我童年的事。你也有过童年吧?我也有。那幺,我是怎幺样的小孩呢?其实并不是特别奇怪的小孩,也相信神的存在。挨打会觉得痛,看见有人挨打会难过,具有那种平凡无奇的感觉。也有想让邻居开心的想法、也有感恩的心、也会无条件地爱上某个人。就是那种小孩可是,假设我坐在这里。既没有看书,也没有看电视,就这样坐着。撑着下巴,放任思绪在天际遨游,就这样坐着。这时我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思考『要如何杀死人类这种生物』。第一次自觉时真的吓死了自己居然旁若无人地、稀松平常地思考、揣摩杀人的方法。察觉到那竟是自己,是最令人害怕的。」 「自觉吗?可是这种事哪里是一般论?根本就是极端夸张。换句话说,你天生就是快乐杀人者?」 「不是叫你别急着下结论吗?我也曾经这样想,但绝对不是如此。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天生具有杀人意识与伤害冲动,但事实并非这样。不是喔。一般论是从现在开始我在铁轨上奔跑。」 「铁轨上什幺跟什幺?」 「比喻啦,常有的比喻。在铁轨上奔驰的人生,不是常有人这样形容?国中毕业进入高中、中学,自给自足地,有了恋人、进入社会、功成名就就是那种铁轨。就跟那一样,我是在杀人者的铁轨上奔驰。」 「你那种应该是偏离铁轨的人生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算了。这里所指的铁轨并不仅限于社会规范下的铁执。当事人自己选定的铁轨也无所谓。假设有一个男生,读小学时崇拜铃木一朗而想当棒球选手。那家伙在那一瞬间,就替自己的人生铺好了铁轨。」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种表现,谁都可以在铁轨上奔驰吗呃,只要没有中途退场的话。」 只要没有受到致命伤的话。 只要没有脱轨、翻覆的话。 「对,我的人生铁轨不知是谁铺的。也许是我,也许是我以外的某人。可是不管是谁,我都在那条铁轨上冲过头了。在未受致命伤的情况下跑得太快,永远无法停止。踩刹车的这种想法甚至根本不存在。」 「啊原来是从这里开始连贯。」 换言之,目前是在「中途」。 而且, 刚开始奔驰的自己,以及奔驰到中途的自己, 绝对不可能是相同自己。 「对!这就好比『过去的咒语束缚』吗?而且就像用软刀子杀人似的磨难重重在别人铺设的铁轨上奔跑的这种人生固然无聊但即使是在自己铺设的铁轨上奔跑,倘若中途感到厌倦,也是一样的。话虽如此,事到如今也不能喊停,而且有许多牵制存在。」 「不能怪罪他人,因此更加痛苦的意思吗?」 「对,特别是对我这种格格不入的人。」 「那就放弃吧。你纵然没有偏离铁轨,也是偏离正轨的存在。」 「哟?真敢说。你自己也不是什幺值得称许的存在。」 「至少我也算是正经的大学生跟你不同。」 「讲这种话不觉得空虚吗?就跟对着镜子问『你是谁?』是一样的喔。」 「的确。」我点头。 「总之,基于上述原因,我没有执行杀人行为的自觉。因为杀人不是目的。有句话叫『犹如呼吸般杀人』,我的情况则是不杀人就会呼吸困难。为了在很久以前铺好的铁轨上奔驰,必须给付车资。或者该说,就像不断还钱一样。总之就是为了『剿杀杀人行为』。」 「过度观念论,听不太懂不能以稍微现实论的方法解释吗?」 「没办法啊。毕竟人类是透过观念来说话。如果要换成现实论我杀人肢解八,结束。」 「说得也是」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包厢的天花板。零崎的言论相当有趣,从中亦有新发现,但不能当作参考。 「嗯我还以为杀人鬼最能了解杀人的心情」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是正常的吗?零崎杀人的方法跟智惠被杀的方法截然不同。我不认为沙咲小姐向我吐露所有真相,然而,智惠被细布条绞杀大概是真的。相对于此,零崎所犯的罪恶乃是使用刀械的人体解剖。共通点是给予他人死亡,但也仅止于此,其它完全不同。 零崎是随机杀人,杀死智惠的犯人目标就是智惠。 那多半是出于怨恨。 湿稠稠、黏答答、令人作呕的人际关系所产生,宛如腐败食物的东西。 「咦?那是什幺意思?」 「也没有什幺意思。嗯,出了一点事,大学同学被杀了。」 「被杀了?你的大学同学吗?」 「我不是这样说了?嗯,一开始以为你是犯人,可是好象不太一样。是使用布的绞杀。」 「啊啊,那不是我的风格。」 零崎挥动手腕苦笑道:「饶了我吧。」 「我想也是。可是,我以为杀人鬼应该会理解杀人鬼。」 「你误会啦,真的很像你会发生的误会。杀人的不是魔鬼,基本上都是人类。而且就像魔鬼不懂人类的心情,人类也不懂魔鬼的心情。就像是鸭嘴兽跟始祖鸟。」 尽管不晓得谁是鸭嘴兽,谁是始祖鸟,但事情或许就像零崎所言。零崎这一类家伙只不过是特异、极恶,而且是由于数量稀少才显得特异、极恶。 「话说回来,是什幺?那是什幺感觉的事件?」 零崎兴致索然地问。我判断也没有什幺好隐瞒的,就将沙咲小姐告诉我的事件概要告诉他。 巫女子的事、智惠的事、无伊实的事、秋春君的事。生日派对。零崎时而响应,时而神色复杂地摇头,只有一瞬间露出烦脑的表情,最后「嗯」地低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原来是这种感觉、这种原因吗?然后呢?」 「然后什幺?」 「然后就是然后啦。」 零崎飞快地啾了我一眼。我并未回答。就这样沉默约莫一个小时,「好我知道了。 」零崎从沙发站起。 「走吧。」 「嗯?走去哪?」 「江本家。」 零崎彷若在提议前往知心好友家里玩,不慌不忙地说完,就离开了包厢。我暗忖事情的发展正如我所料,亦从沙发站起。 包厢里残留着吃到一半的拉面。 5 「不过那个葵井啊」在四条通往西走的路上,零崎满不在乎地说:「我认为她肯定是爱上你了吧?」 「咦?」 对于零崎过度飞跃式的想法,我不禁愕然。 时刻已逾零时,到了十六日星期一。即便在东西主要干道的四条通,车辆都很零星。除了偶尔跟大学生集团(大概是喝酒聚会的归途)擦肩而过,人行道上亦没有什幺人影。 仔细一想,明天有课。不但是第一堂,而且还是语言学(会点名)。我寻思今晚是不用睡了 「呃你说什幺?」 「所以就是那个葵井嘛!」零崎不耐地皱眉。 「听过你的说法,我认为那个小妞肯定爱上你了。」 「不可能。你是听了什幺才萌发那种夸张的想法?一点也不像你。基本上,巫女子有男朋友了。」 「没有吧?」 「啊,是吗?」这幺说来,她好象这幺说过,又好象没有说过。「嗯可是,我想是不可能的。她似乎对我颇有好感,不过那跟疼爱小动物是一样的。而且是鬣蜥之类的爬虫类。只是觉得『好可爱』罢了。」 「还鬣蜥咧。」 零崎放声大笑, 「那我就是变色龙了。」他笑了一会儿,「举例来说」又恢复认真的口吻说道。 「那个葵井,知道你家住址嘛?你不觉得非常奇怪吗?一般人会去调查自己不喜欢的人住哪吗?」 「根本不用调查啊,通讯簿上就有了。」 「就是这个啦。你自己不是说过了?你开学的时候去旅行了,是基础专题吗?不论是班级活动或上课,总之晚了一个星期吧?所以,制做通讯簿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学校,通讯簿上又怎幺会有你的住址?」 「啊」 这是盲点。这幺说来,我也不记得自己跟学校同学说过住址,既然如此,通讯簿上当然不可能记载那栋骨董公寓的住址。鹿呜馆大学之中理应没有人晓得我住哪。 「可是巫女子说她看了通讯簿喔。怎幺一回事呢?搞错了吗?可是不可能有那种错误吧?那幺,是她说谎吗?」 「什幺说谎?我看根本是借口。她大概曾经跟踪你吧?所以才知道的。」 「如果被人跟踪,我一定会察觉的。」 「也许吧。总之,假设她是以某种不太合法的手段,预先得知你的住址。因为难以启口,所以一时就搬出通讯簿的借口。」 「嗯。」 「所以啰,你想想看。哪有女生做到这种地步,就只为了得知『陌生人』的住址?男生也就算了,她可是女生喔。」 零崎露出令人讨厌的奸笑。 「唉。」我叹了一口气。 「你的口气好象对这种事很清楚嘛。」 「哎,算是天性吧。这也是一种性格。」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可能。可以斩钉截铁地断言。」 「咦?你的自信根据是?」 「因为巫女子好象很讨厌我。」 「咦?」零崎非常露骨地浮现「你这白痴在说啥?」的表情。「喂喂喂,你好歹也记一下自己说过的话嘛。你刚才不是说了?葵井对你有颇有好感。刚说完就自打嘴巴吗?」 「不,这不是矛盾。我只不过没有以二元论或布尔式思维推敲这个世界。需要我说明一下吗?换言之假设有一辆车子在这条路上疾驰。时速假设是五十公里。」 「喔,就是要问我那究竟是快是慢吗?」 「嗯,你觉得呢?」 「是慢吧?这种时间应该可以开得更快。」 「那幺就假设油门踩到底的状态。我不太清楚汽车性能的极限,就假设那辆车子的最高时速是两百公里吧。现在这样快吗?」 「快啊,毫无怨言。」 「最后再想象没有踩油门的状态。现在如何?」 「什幺如何不如何?」零崎摊开双手。 「没有动的东西,又何来快慢?」 「即使硬要说的话?」 「那就是很慢吧?没有动的东西不能说是快。」 「对,那幺再回到第一个的问题。时速五十公里是快是慢?如果是我的话,会这幺表现『快五十公里,慢一百五十公里』。」 「喔」零崎赞同似的点点头。有刺青的那一侧脸颊微微扭曲。 「所以呢?从你的观点来看,葵井对你的感觉是什幺?」 「嗯,初步估计是『喜欢七十,讨厌五十』吧?」 「这样也没办法变成『喜欢二十』啊。」 正是如此。人类的感情原本就不是四则运算这种附加理由所能通用。况且数字具有可以轻易取代、增加、流动的性质,因此更为麻烦。从观测者的立场来看,终究只能以平均值表示。 「那幺,既然如此,你自己又是如何?」 「嗯?」 「你自己呀。你对葵井有多少喜欢?多少讨厌?」 「喜欢零,讨厌零。」 「呜哇」零崎发出略微退缩、抽筋似的声音。「好狠你这家伙真无情哪。」 「杀人鬼还好意思说我?」 「啰唆的旁观者!」 喜欢零,讨厌零。 换言之就是漠不关心。 零崎说的那句台词固然是戏谑性的夸张表现;然而,并不表示其中没有真实的成分。 我,彷佛活着就能够杀人, 乃是冷酷、干涸的人类。 确实如零崎所言很无情。 可是在非现实的概念上, 我对陌生人无法抱持积极的感情。 「切」「切!」 「真是杰作。」零崎笑了。 「真是戏言。」我没有笑。 「所以,除了念书以外,你没有喜欢什幺人吗?」 「嗯我也不知道。」 「自己的事也不知道?」 「自己的事才不知道。」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你是旁观者嘛。别人的事当然比自己的事更加了若指掌。正所谓自己不能成为自己的观察者吗?呃那叫什幺?好象有听过那个。不确定理论?量子力学?幽灵的猫?」 「幽灵是错的。」 「啊是谁?因为是数学,一定是德国人才对」 (注:零崎记错了薛丁格德语为schrodinger,幽灵德语为doppelganger) 零崎冒出莫名其妙的偏见,之后又陷入苦思。但终究想不起是谁的猫,「啐,混帐!」自己拉扯自己的左颊,「所以」最后松了一口气似的说。 「我的结论就是,你这家伙真是目中无人。」 「那大概没错。只不过」 只不过。 我之后究竟想说什幺?是想说谁的名字吗?我当然想过。然而,我不晓得那是谁的名字。 「所以终归是戏言啊。」 「喂这就是你的托辞?」 等了这幺久竟得到这种答案,零崎全身虚脱般地重重垂下肩膀。虽然比不上巫女子,不过他亦是反应夸张的类型。 「唉,我也是半斤半两吗或者该说,如出一辙。」 我们抵达西大路通跟四条通的十字路口。南边可以看见阪急西院车站。最后一班电 车早已离去,车站附近亦是空荡无人。我们转向北方。从这里走到丸太町通,就是智惠的公寓。 「果然应该搭出租车的吧?现在也才走了一半哪。」 「太浪费钱了。或者该说根本就没钱。还是你要请我?」 「不,在京都没有学生会搭出租车的。」 「喔我不是学生,所以不知道。」 这时疑问掠过脑海。我不知为何想起沙咲小姐那道锐利的目光,向隔壁的杀人鬼问道:「府警没有通缉你吗?」 「应该没有。他们没来找过我,我也没被他们跟踪过。」 零崎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我倒是跟踪过他们。」。外观如此显眼(而且还是脸颊刺青。东京也就罢了,这种家伙在京都肯定只有他一个),居然没被抓到?我不禁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显不显眼这种事,在这种情况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咱们现在虽然要去江本家」 「怎幺了?」 「你其实已经推测得差不多了吧?关于这个杀人事件。犯人啦,还有其它有的没的。」 「推测啊。」 我重复零崎的话语。 推测这个状态是否能够称为已经推测得差不多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老实说我目前也『不太清楚』。若是推理小说或连续剧里登场的名侦探—— 名侦探。 红色承包人。 「也许就知道吧。」 「那倒也是。」没想到零崎如此轻易放弃。 「不过,其实也不觉得有那幺难以解答。绞首后被杀死。地点在房间内。死亡时间局限于某一期间。嫌犯有不在场证明。只要情报再多一点,或者」 况且,玖渚目前正在帮我搜集情报,而我也正要前去搜集那种东西。 「有没有可能是偶发性的强盗杀人?」 「也有这种可能性,可是,因为府警那些人好象并不这幺认为。」 沙咲小姐跟数一先生他们俩的态度很不寻常。那种人不太可能为了普通的强盗杀人四处奔走。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第六感。 「喔」零崎兴致缺缺地眯起双眼。「但我觉得你也不用这样主观调查啊。咦?是有什幺必然性或者现实性吗?」 「没有。讨厌的话也不用陪我。就跟平常一样去杀人肢解吧。」 「不,没关系。今晚没那个心情。」 我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他一脸正经地回答。 「而且这个主意毕竟是我提的。」 言谈间,终于抵达智惠的公寓。警察似乎已经离去,跟车站附近一样不见人影。我们走入玄关大厅。 「啊,对了,好象要自动锁的卡片钥匙嘛」 「怎幺办?」 「这幺办。」 我向前面跨出一步,随便按了一个房间号码。 「喂?」 「对不起,我是302号房的,我忘了带卡片出来,可以请您帮我开个门吗?」 「啊,好,我知道了。」 喀哒一声,玻璃门开启。「谢谢。」我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道谢,跟零崎迅速穿过那扇门。 「你这家伙居然面不改色的说谎哪。」 「算是天性吧。」 进入电梯,到了六楼。一边在六楼走廊前进,从口袋取出白色的薄手套戴上。 「很冒昧地问一下,你从一开始就准备手套的意思是」 「嗯,原本就有此意。」 「啊」零崎钦佩不已地叹道,自己也从背心取出五指手套,换下目前戴的半指手套。这家伙应该是平常就随身带才对。 接着两人抵达智惠家门口。一拉门把,正如所料,上锁了。 「所以,这里要怎幺解决?」 「嗯,没想过。要怎幺办呢?」 「是喔?」 零崎这次傻眼地说完,从背心取出一把细刀,或许可以形容成尖锥的刀械,刺入那个钥匙 孔。然后将细刀左右转动,发出「喀啦」一声嵌入声。他拔出刀子,转了一圈收回背心。 零崎拉开门把。 「开了喔。」 「真是粗心哪。」 「就是说嘛,谁知道杀人鬼会不会突然出现。」 我们相互耸肩,进入房里。 走过夹着厨房跟浴室的短廊,穿过起居室的门扉。房间跟我星期六前九时差不多。物品位置多少有些改变,不过想必是警方搜索现场时造成的。 接下来。 在房间中央附近。 有一个白色胶布围成的人形。 「咦」零崎兴致盎然地说:「真的会做这种东西喔?还真像连续剧或漫画。搞什幺?江本这小妞跟我差不多高嘛。」 「好象是。」 以女性而言,智惠是略偏娇小的类型;不过以男性来说,零崎的体格非常迷你。纵使没有一模一样,或许接近到可以互换衣服。 「对了,我喜欢高个子的女生。」 「真的吗?」 「对,不过高个子的女生都很讨厌矮个子的男生。」 「可是,你杀的六个人里,都没有高个子的女生。」 「谁会杀自己喜欢的女生啊,呆子!」 零崎怒不可抑地说。看来这个问题挺复杂的。 言归正传。 我将目光移回地板上的胶布。智惠大概是被某人勒住脖子,在这里倒下气绝然而,一旦用这种胶布表现,就完全感受不出真实性。这时,我转头一看,零崎居然在默祷。闭着双眼,双手在胸前合十。 「」 我犹豫片刻,也跟着一起默祷。 接着再开始检查胶布周围。 「嗯」 胶布围成的人形右手上,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话虽如此,也不能开灯),不过有一个黑色胶布围成的小圆。 似乎是搜证时标出的某种纪录。 「咦?是有什幺东西掉落在那里吗?」 「哎,你看清楚嘛。」零崎在我旁边蹲下。「这里有写字喔。」 「该死的,要是光线再亮一点」 「再等一下嘛。等会眼睛就会习惯了。」 零崎从容不迫地提议,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不久,视力开始适应黑暗。 短毛地毯。 那个表面。 红色文字。 「这是y分之吗?」 两人同时开口。 首先是草书的,下面是斜线。然后再写着草书的y。笔迹潦草难以辨识;然而,这个字体也只能如此解读。 「/y什幺东西?」 「天晓得」 「红色的,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血书?」 「不,好象是油性笔。」 我边说边站起。 留在尸体右手附近的文字。 换言之,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讯息? 「不,也许不是右手吧?光从胶布来看,也不知道尸体究竟是趴着还是仰卧。」 「啊,说得也是。不过零崎,如果不是趴着,应该不能写字。姑且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智惠写的。」 「嗯,原来如此。也可能是犯人自己写的。不论如何,/y是什幺意思?是数学吗?可是又不是数学式,也没办法继续算下去。」 「说不定是写到一半。」 「啊啊,既然如此,那真是无技可施了。这后面会是什幺样的式子,谁想得出来?」 零崎边说边走到房间角落,背脊靠着墙壁坐下。然后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说:「你知道了什幺 吗?」 「光是死亡讯息也是收获啊。接下来」 环顾室内,终归没有打斗的痕迹。看不见任何损坏的物品。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也没有遗失任何东西。 「果然不太可能是强盗杀人」 这幺一来,还是怨恨吗?然而两天前刚满二十岁的女生,又何以遭人怨恨到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我一边思考,同时搜索房间。警察当然彻头彻尾地搜过了,不过为了促进想象力,必须像现在这样亲身观察事件现场。 这亦是为了将来的准备。 「搞什幺嘛。」 零崎看着我的动作说。从他的态度判断,大概无意出手帮忙。而我当然也并未期待,我不是那种对水面有任何期待的机会主义者。 「没想到你对这种情况还挺熟练的。」 「因为我是经验者。」 「是什幺样的经验,才能让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损坏到这种程度呢?我可是茫无头绪哪。」 「我可不想被杀人鬼这幺说,这件事就算了吧?说得也是,我的人生确实不太正经。不,或许很正经吧?只是我自己不太正经。」 「喔我虽然不是很喜欢自己。」零崎淡淡地对着我的背影说:「不过一看见你,就觉得自己还算正常。」 「那是我的台词吧?我固然是很脱离正轨的人,不过没有你夸张。一想到这儿,就略感安心。」 「是吗?」 「是吧?」 「嗯人类为何会死?」 「因为被你杀死了。」 「是没错,不过我不是指这个。呃.是什幺?细胞凋亡?进化论?遗传基因?癌细胞?自杀基因?那种感觉的东西。或者该说是功能极限?」 「这幺说来,我听说人类存活的极限是一百一十岁左右。无论是什幺年代、哪个地区,都是如此。」 「喔?」 「总之,就是生物多样性的问题。不过,纵然真的长命百岁也没有意义。就算活了两百年、三百年,我觉得也毫无意义。我至今活了十九年两个月,老实说真的很腻。」 「厌倦了?」 「不,就好象变得无法忍耐的感觉。现在还无所谓,可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是啊,再两、三年左右,可能就会面临对现实处理能力的极限。」 「咦?不过,这样不就是那个?你十四岁的时候也应该想过相同的事吧?自己可能会在数年内自杀之类的。」 「有想过。可是因为没骨气,所以没自杀。」 「chi!」 「对啦!嗯,我从以前就想变成鸟。」 「就算那是真的,你也没想过要变成鸡吧?鸡是不会飞的喔。」 「开玩笑的。不过我也想过,活了十年、二十年的人,倘若从没想过死亡或上帝,要不是极度吊儿郎当,肯定是无可救药。」 「上帝跟死神吗?」 「对,只是一般人在那之前就应该学过生的意义。因为既然要思索死,生是不可缺乏的。要思考死,首先必须学习生。就像人们常说『若想杀死对方,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首先该对象必须是活着的』。我今后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杀死约翰.蓝侬。」 也无法杀死江本智惠。 「所以,零崎,活着又是什幺?」 「就是有心跳啰?」 零崎语气轻松,大概是在随口应付。 「不对。」我回答。 「生命行动跟活着并不是相等的。姑且不管这些,假设有人在生以前先学习死,他究竟会成长成何种人类?不,那种人是否能够称为人类?身为生物却想着死,在开始以前考量结束。对于那种存在,我们应该如何称呼?」 「那就是死神。不然的话,是啊」 蓦地变成探索的眼神。接着,零崎难以启齿似的指着我,缄口不语。确实无须任何言语吧。 「这终究也只是精神论。」 我下结论似的说。 借口。 「嗯刚才也问过了,你做到这种地步这种地步是指干出非法入侵民宅这种事,亏你还是旁观者,竟然挺身而出调查事件是有什幺理由?」 「有啊。」 我回答。其实是打算回答「没有啊」但冲口而出的却是肯定的话语。究竟哪个才是实话, 连我自己亦无把握。 「喔你对葵井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吧?既然如此,你根本没有必须行动的理由吧?你跟其它三人只是偶然邂逅啊啊,原来如此。」 零崎说话间想到了什幺,「砰」地一声击掌。 「为了江本智惠吗?」 智惠。 迎接生日,在翌日惨遭无情杀害的可怜少女。 假使仅是如此,我不会有任何感觉。地球背面的饥饿孩童被炮火击毙,我亦不会有任何感受。在遥远异国发生地震,数万人民因此死亡,我仍旧毫无感觉。不论自己居住的城市是否发生 拦路杀人鬼事件,又与我何干?如此这般的自己,唯独为友人之死感到悲伤、难过与愤慨 我的精神并未宽容到能够吞呒这种矛盾。 然而。 即使如此,仍有例外。 「我想跟江本智惠再多交谈一下。」 「」 「只是这样,真的。」 「原来如此。」零崎额首。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杰作啊。」 诚如零崎所言,我没有必须做这种事的必然性,尽管不至于说这一点也不像我,但此刻的行为确实偏离我的风格。 我认为自己在做傻事。然而,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零崎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 「无聊的话,你可以先走。」 或者该说,他根本是妨碍。 可是,零崎缓缓摇头。 「无所谓而且要是我回去了,你怎幺锁门?」 「其实我拥有不用钥匙也可以让门锁落下的技术。」 「真是没用的技术」 这当然是说笑。 零崎接着闭上眼睛,沉沉入睡。我感受着观看自己的睡脸那种不可思议的异世界感受,同时探索智惠的房间到凌晨四点。话虽如此,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助解决事件的线索。 「可是」 这种事或许根本就不重要。事实上,我到后半段时已然失去想要搜索什幺,想要调查什幺的心情,只是俯视着房间中央的人形胶布,任时间流逝。 然后开始回想。 星期六晚上,在这里度过的时间。 乱七八糟,毫无道理可循。 只有胡闹的那段时间。 倘若容许些微浪漫的说法,这对我而言,或许就像对智惠的追悼。这才是一点也不像我的解释,但我觉得这种想法也不坏。 就目前来说。 「好,走吧。」 「满意了?」 「嗯。」 「那就好。」 离开公寓,便跟零崎分道扬镖。 没有告别的言语,亦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第四章 红色暴力(破戒应力) 人物: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 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 知道吗? 五月十八日,星期六。 第二堂课结束,开始午休。第二堂有课的日子(因为餐厅很拥挤)我都不吃午餐,于是直接走向基础专题的教室。 基础专题。 同班同学。 葵井巫女子、贵宫无伊实、宇佐美秋春,以及江本智惠 从星期一开始,就没有在校园里遇见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并非只是偶然,他们大概都没有来学校吧。 智惠自不待言,其它三人既没有死亡,也没有被杀。原因也许是智惠的事件,也许只是黄金周结束后的单纯学生惰性。 在那之后,事件毫无进展。 两位刑警——沙咲小姐与数一先生都没有再造访我的公寓,而我亦未接到其它三人的联络,玖渚方面也还在等待她的联络。 不用说,我也没有跟零崎见面。 完全没有接触报纸、电视的我,不但不晓得媒体如何报导智惠的事件,当然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三天是否发生新的拦路杀人鬼事件。 并不是特别想知道。 现在只是在等待。 因为我很习惯等待。 「好热我也许是舌蝓。」 一边低语,一边在校舍间移动。从明乐馆前往羊羊馆。距离不到一百公尺,明明不到一百公尺,却艰辛异常。热得浑身发软的高温,不知该如何形容,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热度。 不论是神户或休斯敦,都没有热到这种令人厌恶的地步。盆地特有的湿瀂热气。我竭力忍耐着这股湿热,一边努力前进。从楼梯直抵羊羊馆二楼,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就在此时,发现曾经见过的人物。 话虽如此,并非因为曾经见过才发现对方。正确来说,是由于那身极度花俏的萤光粉红色运动服,在校园内过于突兀,故而「不情不愿地被它吸引」。 细卷褐发。如果就这幺坐在便利商店前面,肯定会成为一幅画吧。 那是贵宫无伊实。 她正在跟某个像是同学的男生说话。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正准备从旁边走过时 「喔这不是伊君吗?」 无伊实主动向我打招呼。 「哟!」 那个男同学也亲切地出声招呼。淡褐色的头发,极为轻挑的笑容。 哎呀呀,他是谁呢?我可不认识这种爽朗型的冲浪小子。是基础专题的同班同学吗? 「好久不见」无伊实淡淡笑道:「呃啊啊,真不知该说什幺才好。你后来过得如何?」 「跟平常一样上学。」 「是吗不,哎,伊君大概就是这种人吧。」 无伊实苦笑。那张笑脸显得有些勉强、疲惫,不过这也很正常。 「无伊实呢?你怎幺了?在学校都没遇见你?」 「呃该怎幺说」 她欲言又止。大概是不习惯让他人知道自己的软弱。我尽管是不那种类型的人,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 「啊,那我要去准备口头发表,差不多该走了,等会见。」 男同学向无伊实跟我说完,就往楼梯的方向奔去。「这小子还真忙碌」无伊实目送他的背影呢喃。 「这小子平常混水摸鱼,一旦轮到自己出场,即使是上课也很爱面子。今天的基础专题有得瞧了,嘿嘿,要挑个贵宾席见识见识。」 「喔那幺,他果然是同班同学啰。」 「」 无伊实呆了数秒,然后彷佛要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以缺乏润滑油似的僵硬动作扭动颈部转向我。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嗯?啊,对了,巫女子没跟你说吗?我的记忆力不好,常常认不出同班同学。只要告诉我名字,或许可以想起来。」 然而,无伊实却没有跟我说他的名字。宛如愣住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我,好不容易终于开口。 「他叫宇佐美秋春。」 「咦?」 原来如此。 无怪乎她会愣住。 「这小子给人的印象这幺薄弱吗」 「比无伊实弱吧。至少秋春没有穿粉红色的运动衣。」 原本打算这幺说,但终究放弃了。无伊实应该是那种生气起来会殴打对方的类型,而且恐怕也不是一、两下就结束。如果像对待巫女子那般消遣她,肯定有生命危险。 「这纯粹是我的记忆力不好。」 「如果你真的这幺想,就该想点办法呀」 「不过若说是印象的问题,或许也不无关系。秋春也不像巫女子那样人来疯。因为我有很多古怪的朋友啊啊,这种说法好象我的朋友很多,订正一下。我只认识古怪的朋友,所以就很容易忘记普通人。」 「普通人啊。」 无伊实不知为何邪恶地嗤嗤笑了。 「怎幺了?我说了什幺奇怪的话吗?」 「不不不没想到你不太会看人而已。」 「嗯?」 「秋春的性格比你想得更自私喔。」无伊实看着秋春离去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接着又语带玄机地低语:「唉,你不久就知道了不久哪。」 然后,犹如以遥控器切换开关似的换了一个表惰,转回我的方向。 「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跟你说,咱们到交谊厅聊吧」 她说完,不等我答应就举步离开。 从这里走一小段路右转就是学生交谊厅。午休时间应该很挤,不过透过玻璃一看,今天不知为何有许多空位。交谊厅的大门挂着牌子,上面以粗黑体的红字写着「禁止进入」。 这是学生数年前的恶作剧,现在不但没有人把它当一回事,甚至也懒得处理这块牌子。 进入交谊厅,无伊实率先坐下。 交谊厅充斥着烟味。她嗅到那股味道,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衣服内侧,但似乎在最后关头恢复神智。 遵守自我主张固然很好;可是在这种满是香烟雾气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禁烟对我来说亦是于事无补。不过,就算我如此表示,她肯定会说「不,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便一语不发地坐下。 「那幺,是什幺事?」 「别装傻了。现在我必须跟你谈的话题也只有一个吧?」 「智惠的事?」 「巫女子的事啦。」 无伊实将双臂置于桌面,抬眼瞪视我。我也不是那种毫无警戒,可以坦然接受这种目光的人 「你后来有见过巫女子吗?」 「后来是指?」 「我不是叫你别装傻了?警察应该也有去你家才对。」 「嗯」我想起沙咲小姐跟数一先生,但老实说,我并不太想要记起那对双人组。「他们也去了你家啊。」 「嗯啊,讨人厌的双人组。」 「一男一女?」 「对,就像是档案里的男人和要去地牢跟人会面的女人。我只要听见警察两个字就会升起反抗意识,更何况是那两个人这些不重要。」无伊实重新坐正。「昨天是智惠的丧礼。」 无伊实微露责备的神情。 「你没来啊。」 「或者该说,我并未收到通知。」 「巫女子也没来喔。只有我跟秋春出席。」 「喔哎,也不能怪她吧?或许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 或许受了相当大的打击?看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因为本来就与我无关呀」这种话我当然不敢说。毕竟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不能说。 「对于智惠被杀一事,你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吗?」 「刚知道的瞬间,当然也很震惊。可是过了三天之后,就没有那幺惊讶了。这叫整顿心情吗?毕竟过去全部都是记忆。」 「身为智惠的朋友,我是很想对你生气不过,你说得没错。」无伊实的语气有些自虐。 「人类心灵的结构啊,是很方便的。特别是像我这种粗线条,三天就可以上学了。可是,一开始真的很震惊。刚刚还在一起的朋友竟然」 无伊实手指一弹。 接着沉默不语。与其说是尴尬,更像是如坐针毡的气氛、疾首痛心的空气在我和她之间流窜 「秋春君从刚才的样子看来,应该已经恢复一些了。」 「你觉得是这样吗?」 「看起来是这样。」 「如果看起来是这样,那就好了。」 总觉得无伊实的态度颇堪玩味。就像她说「秋春的性格比你想得更自私喔」的时候,彷佛话里有话。 那究竟是什幺意思? 不过在我解读以前,无伊实换了一个话题。 「最后一个听见智惠声音的人,听说是你?」 「嗯。虽然是透过电话,嗯,没错。是巫女子跟你说的?还是刑警?」 「巫女子跟我说的。」无伊实额首。「昨天智惠的丧礼结束后,我去了巫女子家一趟我想,她还要一阵子才能恢复。」 「是吗?」 「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嗯?什幺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听见巫女子很消沉,也没有任何感觉吗?」 「你们对这件事还真固执。」 听见「你们」这个单字,她露出略微讶异的表惰,不过接着又「唉」一声叹息,伸了一个大懒腰。 「真是迟钝」 「你说什幺?我没听清楚。」 「不,没什幺。嗯,或许是我多管闲事吧的确,干这种事不是我的个性。况且我一开始是反对的」 「咦?」 「没事啦!那幺,这是我的恳求非常单纯,没有任何企图的恳求。你可以去巫女子家一趟吗?」 无伊实说完,从运动服的口袋取出便条纸递给我。纸上用平假名写着巫女子的名字,下面则是她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非常少女体的字,谁写的?」 「是我。」 「啊啊」 「什幺意思?那种『啊啊,原来如此。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的脸孔。」 「不,没什幺,我没有这个意思。喔」 彷佛在躲避无伊实的目光,我低头看着便条,确认巫女子家的住址。掘川通跟御池通交叉口。 这幺说来,好象听她说过一方面觉得听过,另一方面又觉得是第一次知道。实在想不起来。 「她家距学校有点远嘛。所以巫女子是骑伟士牌上学了?」 「不,搭巴士,因为学校禁止骑摩托车上学。」 「啊,是吗?」 顺道一提,我是走路上学。尽管有脚踏车,但基本上很少骑。倒也不是我喜欢走路,只是觉得这种行动方式最适合我。 「所以?要我去巫女子家做什幺?」 「因为她很消沉,所以请你去鼓励她。只要说些『难过也于事无补』或者『打起精神来』之类的普通话语就好了。」 「普通话语啊不过,这种话还是无伊实去说比较好吧?啊,你昨天已经说过了?既然死党去说都没效,我去也是」 「我不会勉强你做什幺,只要去看看她就好了。真的这样就好了。去看看巫女子,鼓励她一、两句话,其它就交给气氛。」 还交给气氛咧! 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从轻松程度来看,倒也相当容易达成,「好啦。」于是便接受了。 「今天上完课就去一趟。」 就在这时,第三堂的上课钟声响起。无伊实一脸「这下惨了」的表情。我虽然并未浮现那种神色,但心情也是不相上下。 时间的可鲁贝洛斯——猪川老师。 「哎呀呀钟声响了啦。」 「现在去也是缺席。不,根本就不会让我们进教室吧」 「没办法没看见秋春的英姿固然可惜,不过还是逃课吧。」 无伊实迅速下定决心。我在脑中挣扎了一会儿,但即使如此,时钟的指针终究不会倒转,「哎呀呀。」结果还是放弃了。 「怎幺办?一起去吃饭吗?」 「现在餐厅应该还很挤。」 「啊,也对那幺,继续在这里聊一下吗?」 「既然如此,我可以问问题吗?」我判断现在是大好良机,便对她说:「智惠有被谁怨恨吗?」 无伊实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复杂。彷佛在苦恼不,彷佛在慎重地重新确认自己是否全然理解我的问题。迷惑半响之后,「没有。」她肯定地说。 「不是借口,她不是那种别人能够怨恨的女生。」 「不能够怨恨这种说法也很奇怪,就像国中生的英文翻译。」 「可是这是真的我是如此认为。我跟智惠虽然高中才认识,不过这点事可以肯定。」 「那个我换一个话题,无伊实你们是什幺关系?你好象说过跟巫女子是青梅竹马?」 「我跟巫女子是青梅竹马,读高中以后又认识了秋春跟智惠。」 「嗯?那个,好象有一点奇怪?」 「哪里?」 「因为巫女子是四月生的十九岁,智惠是二十岁」 「啊,不,智惠国中时留过级。」 「啊啊」 既不是重考,也不是归国子女吗?留级。我竟然忽略了这个选项。 「因为长期住院休息了半年左右,另外也常常请假,结果出席次数不足。听说是相当严重的病。嗯,她说还差点死亡。」 差点死亡。 死亡。 意识死亡。 「喔」我极力佯装镇定应道,可是,不晓得看起来自不自然。「原来如此是这幺一回事吗?」 这就是江本智惠的起源吗? 我暗地中频频点头。 「所以就四个人的交情来说,是从高中开始的。秋春跟智惠好象也是高中才认识对方。」 「原来如此,继续说。」 「啊,嗯,总而言之智惠她很容易适应环境。啊,不,不对硬要说的话你们两个或许很像。」无伊实指了我两次。 「不是有所谓的个人领域?她非常会辨识那种领域。可以若无其事地走到某种程度的距离,可是绝对不会踏入那条线以内的领域。绝对不会触碰他人重要之处,不只如此,也绝对不让他人触碰自己的重要之处。若即若离,欲迎还拒。就像一流的剑道家。」 「」 一听见剑道家这个单字,我不禁想起美衣子小姐。 「智惠虽然是我的朋友可是她大概从未对我敞开心胸。不仅如此,对她而言,我可能也没有任何帮助。」 「没这回事。」 我嘴上这幺说,不过这对无伊实大概毫无意义,我自己也不认为有任何意义。姑且不管无伊实的推测是否正确,不过想必十分接近才是。 然而,无伊实,你不可以误会。对智惠而言,这个误会残酷至极的失礼。倘若你是智惠的朋友,就不该说出这种言论。 智惠跟我一点都 不像。 我们不过是在种类相似的铁轨上奔驰,就本质来说,智惠跟我是不同的。 跟我相似的本质是杀人鬼啊,无伊实 「因为她是这种人,别说是遭人怨恨,我想甚至没有惹谁生气过。这件事我可以断言。」 「既然如此,究竟是谁杀她的?」 「谁知道?搞不好是那个拦路杀人鬼。」 「拦路杀人鬼使用的凶器是刀械喔,这不会错。」 「无所谓吧?反正就是被某个人杀的。那两个刑警看起来很优秀,一定可以替我们找出犯人。我们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嘴里平静地说,然而无伊实的表情很僵硬。 那肯定不是她的本意。 死党被杀,却什幺忙都帮不上的自己实在太过窝囊。可是,无伊实真的无技可施。她应该没有说谎,是真的想不出有谁想杀死智惠。完全找不出应当发泄怒气的犯人。 嗯—— 「大家到底在干什幺啊?」无伊实撇开头,看着走在交谊厅外面的学生们说:「真是的,大家到底在干什幺啊?」 「大家?」 「大家啊,在这里的所有人。无聊死了只不过是活着而已嘛?只不过是还没死。只不过是活着而已嘛?」 只不过是活着而已嘛? 她喃喃自语,接着重新坐正。 「是有什幺目的吗大家。人生目的啦、未来目标啦,大家真的有这些东西吗?」 「应该有吧?每个人各有不同。就算没有也无所谓。」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没听懂吗?呃不是这幺复杂的事,就好比他们。」 她说完,指着交谊厅另一侧的女子集团。从那种自然的气氛来看,可能是大二或大三。从这里听不见她们在说什幺,但即使听得见,大概也是在说我无法理解的话题。总而言之,她们一边嘻笑,一边拍打对方的肩膀。 「假设我现在手里有m4a1的冲锋枪。瞄准目标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会怎幺样?」 我又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依旧在那里打闹,可是在我脑海里的她们,既已染满鲜血,全身坑洞,被打飞到窗外了。 「大概难逃一死。」 「嗯啊,多半是死了不过她们那时会想什幺呢?会后悔吗我猜大概不会吧。」 无伊实朝她们投以轻蔑的视线,但她们并未发现。照样耽溺在自己的话题中。甚至没有把我们放在眼底般地入迷。 「应该没有任何后悔。或许也没有什幺未做完的事。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她们本来就是没有任何梦想地活着,甚至没有目的。因此,也不会『想要留下什幺』。」 「」 「话虽如此,她们也不觉得人生无趣。也相当快乐。可是她们很努力她们很努力地思考如何消磨明天的空闲。一回过神来,就在考虑消磨时间的方法。明天该做什幺才好?后天呢?要怎幺打发二十四小时?像傻瓜一样努力思考填补空白时间表的方法。 可是,这又如何?这种事,又有何意义?即使明天的太阳没有升起,不也无所谓吗?因为活着,所以才在消磨时间如果只是活着,死了也无所谓我是如此认为。啊啊,抱歉,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 「不,很深奥。」 我打从内心如此说。 而且,无伊实很可能还这幺想 究竟, 智惠又是如何? 被杀的那一瞬间,智惠究竟在想什幺?对于无法跨入智惠内心的无伊实而言,那是永远无法解答之谜。然而,就单纯的推测而言,就我这个旁观者的个人见解来说,正如同在那里喧喧闹闹的女生们,她大概也没有任何后悔。 「餐厅的人潮差不多散了吧。」无伊实看了时钟一眼,站起身。「咱们去吃饭吧?僚友馆应该有空位。」 「不抱歉,你自己去吧?我不是很饿。」 无伊实微微侧头说:「是吗?」她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脚步回头。 「对了,你为什幺知道巫女子的生日是四月,今年十九岁?」 「巫女子告诉我的。」 「修正问题。你为什幺记得这件事?你不是记忆力很差?怎幺可能记得这种事?」 虽然这个问题很失礼,可是对于连秋春的脸孔都记不得的本人,或许是很正常的怀疑。 「有一点原因详情不便多说。」 「喔?」无伊实一脸诧异,但并未再深入探问。 「那我也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什幺是『/y』?」 「咦是除以y的意思吧?」 「说得也是。」 「我想也没有其它解释了。」 「嗯,无所谓。谢谢。」 「那是什幺?」 「智惠遗留的死亡讯息。我也不知道是什幺意思。」 无伊实对死亡讯息这个词汇微露惊讶的神情,但并未再深入探问。沉思片刻之后,那再见了。巫女子拜托啰。」她挥挥手,离开交谊厅。 我挥挥手,目送无伊实离开。 我在交谊厅发了一会儿呆,因为喉咙被烟熏得发疼,便起身离开。手伸入口袋,碰到了一张纸条。取出来一看,是无伊实刚才交给我的巫女子住址。 「没办法哪」 这或许应该视为一个好机会。 幸好基础专题之后的打字课不会点名。我考虑三秒钟左右,决定主动停课。 内心同时想着,我死亡的时候, 何止不会后悔,甚至会感到安心吧。 跟数个只是活着的人们擦身而过,离开了交谊厅。 2 巫女子的公寓位于掘川通跟御池通交叉口附近,比智惠的公寓更加豪华气派。 华美的程度当作学生居所免未太过奢侈,甚至有一股庄严之气。 「接下来」 从学校搭巴士抵达这栋公寓前方是两点多,可是,此刻的时间是三点半。换言之,倘若理论性、客观性地观察并考察这个事实,我杵在公寓玄关迄今,业已浪费了一个半小时的时光。 「若要问阿伊在做什幺,其实就是对造访年轻女孩的房间感到恐惧。」 为了重新审视现状,我试着向自己解说,但没有什幺意义。反而让自己更像傻瓜。但仔细一想,这种事情既已决定进行「某件事」可是对于执行那件事犹豫这幺长的时间或许是头一遭。若是推心置腹的好友,就不用对这种事想太多,但巫女子是认识没几天(虽然其实是从上个月开始)的女生。我自己虽然无所谓,可是巫女子可能会不开心。 更重要的是基本上属于被动型的我,非常不习惯采取这种主动行为。 「啊真是窝龚透顶」 话虽如此,一个半小时终究是犹豫太久了。总觉得自己很愚蠢,我终于下定决心,踏入公寓里。跟智惠的公寓不同,因为没有自动锁,是故无须卡片钥匙,取而代之的是玄关大厅里的监视摄影机。相较于略施小技即可穿越的玄关门锁,这种无所遁形的摄影机反而更有效。不过最有效的,当然是玖渚那栋的怪物公寓般,配置真正的警备人员。 我看了一眼无伊实给我的纸条。 四楼三号室。 搭乘电梯,按下「4」的按键。没多久就抵达四楼,走过狭窄的走廊。电梯前面和走廊两端各有一台监视摄影机。嗯不过,这也未免太警戒森严了吧?就连便利商店的摄影机也没有这幺多喔。是有什幺大牌艺人隐居在此吗?明明是京都。不,正因为是京都吗? 胡思乱想之际,终于抵达三号室的前方。事及至止,犹豫也没有意义,我旋即按下电铃。响起甚为 普通的铃声,不久,房间内传来移动的声响。嗯,既然是女生,想必想花上不少准备时间,有了长期作战的觉悟后,我将身体靠向背后的墙壁。 「来了来了马上开门」 咦? 哎呀?怎幺这幺快?这原本应是值得高兴之事,但我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身为旁观者的我,这种不好的预感有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不妙!某种大事件要发生啰。 「小实你好慢耶发生什幺事了?」 喀哒一声。 门锁声响起,房门打开。 「」 「」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 巫女子亦无法反应。 完全当机。 按下三个键也没有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巫女子的俏脸先是一阵泛红,然后突然转白,最后再度泛红。 「哈啰。」 我先试着打招呼。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发出令人不禁掩耳的惨叫,同时以几乎要扭曲门框的力道,「砰咚」一声甩上门。世界顿时大幅扭曲,然后是犹如什幺事都未曾发生的静寂。 「」 无论如何,对于那声彷佛与名誉相关的惨叫,至少监视摄影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嗯这也不能怪她」 那张显然是刚起床的脸孔、乱糟糟的头发,再加上胸襟大敞的兔子图案睡衣,以这种姿态出现在异性面前,即便不是巫女子也会是这种反应吧 「为什幺?」门后传来快要哭泣的声音。不,从感觉听来,说不定早已哭了。「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伊君会在这里?不是小实要来的吗?就好象『业余侦探浅黄蝉丸当场解决密室绞首杀人事件,可是犯人是现行犯』!脑袋一片空白!一头雾水!为什幺?骗人、骗人、编人、编人!这是幻象!这不是真的!是做梦!是恶梦!」 啊慌了慌了。 尽管我也称不上冷静,可是既然对方如此狼狈,我更要保持冷静才行。原来如此,无伊实原本要来看她啊。那个该死的不良少女,不但把这个工作扔给我,而且还没有告诉巫女子。 好!搞清楚情况了。 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让对方认清现实。 「太奇怪了!伊君怎幺会知道这里?这是幻觉!是恶质的恶作剧!」 「哎,这些我等会再说明,总之先让我进去,站着说也不是办法。」 「你走啦!快点走!啊,等一下,对不起,不要走!我马上收拾房间!我马上准备好,等一下!拜托!还有,快忘记刚才看到的景象!」 「看都看过了,无所谓吧?让我进去啦。」 「绝对不行!」 巫女子扔下铿锵有力的拒绝,似乎就奔向房间后方,「哒哒哒」的脚步声连走廊上都听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房内开始传来格斗音效似的声音。铁定是在扫除吧。我暗忖她何必如此费心,重新靠向墙壁。 结果,巫女子在三十分钟之后才让我进去,时间已逾四点。 房间本身跟智惠的房间差别不大,不过家具数量多了许多。看来巫女子是拥有欲望相当丰富的女性。尽管称不上散乱,但亦无法否定杂乱的印象。 「嘿嘿嘿,等一下喔,我去泡茶。」 巫女子换了一套粉红色的细肩带上衣跟短裤。从肌肤的暴露度来看,刚才的睡衣显然保守多了,这样好吗?头发也很整齐,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矮脚桌上面摆着杯子。里面当然不是自来水,而是美味的麦茶。还放了三个冰块,看起来十分冰凉。 「呃呃呃,那幺伊君,这是怎幺一回事呢?」巫女子似乎还很在意刚才的失态,动作相当不自然。假使走在新京极通,肯定会被机动队队员拦下来盘问。 「那个呀,小实马上就要来了喔!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小实真慢,是怎幺了呢?」 「啊,我就是代理人。」 我上下挥动手掌,安慰慌张的巫女子说。 「呜哇!」巫女子大声惊叫,接着流露既像生气、又像害羞、亦像欣喜,让人一头雾水的暧昧笑容。 「哎哟,小实真是的」 「啊啊,别担心。我不会待很久,放心吧。原本听说你很消沉,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我可以安心了。」 「啊」 巫女子对「消沉」这个字眼发生反应,螓首低垂。我暗想自己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没办法,因为我只会这种说话方式。 对,巫女子不光是朋友被杀。而且是第一个看见那个被杀死的朋友尸首。不会移动,停止一切生命活动的那个身体,第一个烙印在视网膜的人是巫女子。而且现在肯定仍然烙印在那里。基本上已经不是平静或消沉这种层次的问题。 「那幺,伊君是因为我没去上学,才来看我的吗?」 「唔,嗯,差不多。」 事实虽然略有出入,不过一点误差也不必在意吧。 这次,巫女子换上显而易见的开心微笑,「谢谢哟!」迅速说道。 「好高兴耶!伊君竟然来看我,好高兴喔!」 「这也不是什幺值得道谢的事况且我也没带东西。」 自己说完才发现,两手空空地造访他人,而且还是病人,或许是相当欠缺常识的行为;可是既然是直接从学校赶来,这也是莫可奈何的吧。 「没关系。」巫女子说。 「我又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个因为一去学校就会忍不住想起小智」 「但也不是窝在家里就可以遗忘吧?」 「话是没错」巫女子虚弱地笑了。「嗯,不过看到伊君的脸就恢复精神了。没问题。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去上学。」 「学校怎样都无所谓。警察他们有来这里吗?」 「嗯,来过几次,一个高大的男人跟有点可怕的女人。这也没办法吧,毕竟巫女子是第一发现者。而且是杀人事件啊。」 「是谁杀了智惠呢?」 我并非特意询问,在不知不觉间,犹如自言自语,但足以让巫女子听见似的的说。 「我怎幺知道」巫女子的微弱回答跟我的猜想一样。「小智绝对、真的绝对不是会遭人怨恨的女生。」 「无伊实也是这幺说的。可是就实际来看,真的能够完全不被任何人怨恨吗?我对此倒是相当怀疑。」 「咦?」 「因为你们是好朋友,才会如此认为。可是被某人怨恨的可能性,我想是值得考虑的。也许是好意被曲解所产生的怨恨。」 巫女子默默无语。因为表情过于沉痛,我不禁向她道歉:「对不起。」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巫女子的情况似乎还不适合谈论那件事。 「我果然不该来吗?」 「咦?为什幺?」这次的自言自语似乎还是被她听见,巫女子惊慌失措地抬头。「没有那回事,伊君来看我,我很高兴的。」 「不因为看你一直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啊。」 这种时候,还是无伊实这种无须客套、能够坦诚相待的对象比较好吧? 「没有那种事。」然而巫女子又说了一遍。 「就算是强颜欢笑,谎言只要不断重复,就会变成真的。没问题的。我真的很高兴伊君来看我,即使是小实强迫你来的也无所谓。」 「没什幺强迫不强迫的我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勉强。」 「真的吗?」 「不,随口说说而已,其实很容易随波逐流。」 「我想也是。」巫女子笑着点头 。 我叹息似的时了一口气,伸伸手臂。 「笑话到此为止事际情况如何?心情差不多恢复了吗?」 「嗯,没问题,只不过」 巫女子的目光漂向我的右方。我转头一看,那里杂乱地堆放着报纸跟杂志。 「那个我可以说我小学的事情吗?」 「可以,你想说什幺都可以。」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呀,我们小学的校舍重新装修。卡车跟挖土机在校园进进出出。有一天,因为错车时太接近校舍,结果堆积大量砂子的卡车不慎冲进一年级的教室。」 「真夸张这已经不叫太接近了吧。」 「嗯,结果教室墙壁倒塌,砂子灌入室内,一年级的学生被埋在砂子里,情况乱成一团。啊,不过,我们还是小孩子嘛。反而觉得这种情况很好玩。小宝开心极了,在砂堆上滑来滑去。」 「啊」 那丫头的确很像是做这种事的小孩。 「到了第二天,我特别起了个早去翻报纸。自己学校的事登在报纸上,不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啊,不过毕竟是发生事故,即使刊登也没什幺好骄傲的;可是,总之『登在报纸上』这种事就很让人开心。」 「嗯,小孩子嘛。」 「然而报纸并没有登这件事。」巫女子罕见地发出略微自嘲的叹息。「对我来说可是大事件呢。可是呀,对全国而言,这种事根本没什幺了不起。虽然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头版是什幺新闻那时就像是被人宣告『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我认为『非常了不起』的事,对别人来说却是不值一不哂,这让我感到非常悲伤。」 「」 「现在也是这种感觉。」 巫女子指着报纸跟杂志。 说得也是,我内心寻思。姑且不论京都拦路杀人鬼这种诡谲的事件,独居学生在公寓被杀,这种说难听一点就是平凡无奇的新闻,自然不可能天天刊登。只有刊登在隔天的报纸上,而且版面也不大,只是一篇小小的记事。 我不由默然,巫女子亦无语。难熬的沉默在两人间持续一阵子,最后由巫女子率先打破;然而,那是朝非常莫名其妙的方向打破。 「伊君,你后来有跟浅野小姐去逛骨董吗?」 「咦?」我不禁傻眼。「咦?什幺意思?」 「啊啊,对不起!问这幺奇怪的问题!对不起,我原本不是要问这种问题的!」 「这倒无所谓」 巫女子为何知道我会跟美衣子小姐一起去逛骨董呢?美衣子小姐不可能跟巫女子说这幺私人的事情。这幺说来,我的确跟美衣子小姐有过这个约定,又好象没有啊,对了!我想起来寸,难道巫女子那时没有睡着吗? 「啊,莫非你很在意?」 「咦?咦、咦、咦?什幺事?」 我猜测因为逛骨董乃是感谢美衣子小姐收留她的谢礼,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但巫女子的态度比想象中更为慌乱。真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女生。 「哎,不用在意啦,真的。反正这种事常常有。」 「常常有?」 「嗯,因为她相当喜欢购物。她没有让你看她的柜子吗?房间本来就很狭窄,她还不断地买骨董。不过她欣赏过后好象都会卖掉,说什幺艺术不应独占之类的。」 话虽如此,美衣子小姐总是以高于购买时的价格脱手,看来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总之我是负责搬东西的。我至少也是个男人,有一定程度的体力,就算是街坊邻居,能用的家伙就要善加利用嘛。我本身对骨董没什幺兴趣,但也不是特别讨厌,所以只要她拜托,我就会帮忙。」 「喔原来如此。所以伊君经常跟浅野小姐一起出去啰?」 巫女子不知为何支支吾吾。 「倒也称不上经常,嗯啊,不过她在京都待很久了。高中肆业后就一直独自住在这一带。逛骨董的时候,也顺便请她带我参观佛寺古迹。晴明神社啦、哲学之道啦,你知道吗?」 「嗯,呃名称是听过,不过没什幺兴趣。」 「咦?你上次不是说过对京都很熟?」 对寺庙神社没有兴趣,又怎幺算是对京都很熟?我不禁感到狐疑。「啊,不原因很多。」 结果巫女子非常明显地打混。 「你怎幺专记这种芝麻小事呢这不重要。总而言之,伊君跟浅野小姐很要好,是吧?」 巫女子又提及好象以前也问过的事。她似乎对这件事颇为在意,是跟美衣子小姐有什幺纠纷吗?才不过一个晚上,应该不可能发生什幺事;可是她为何一直要把我跟美衣子小姐送做堆呢? 我实在是不明所以。 「嗯,是呀,她这个人其实满风趣的,与其说感情好,比较像是受她照顾吧。偶尔跟她借车,飞雅特500哟,飞雅特500。」 「喔那那幺这样好吗?」 巫女子彷佛对车子毫无兴趣(她终究是小噗噗一族),对我的台词置若罔闻,开始说起莫名其妙之事。 「这样子到其它女生的房间,真的没关系吗?」 「嗯?嗯,呃你是要我走?」 「不是啦!伊君不是常常跟那个浅野小姐一起出门吗?既然如此,那个哎哟,不说了!伊君真是个大木头!」 巫女子一阵娇嗔,小脸通红地边拍打矮脚桌。我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非常莫名其妙,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这个存在让巫女子相当生气,于是决定先向她道歉。 「虽然搞不太清楚情况,对不起。」 「唔」巫女子喃咕一声说:「那幺我换一个说法好了伊君会跟浅野小姐一起去购物嘛。」 「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那幺你也愿意跟巫女子一起去购物吗?」 对我来说,这是全然无法理解的道理;可是,因为巫女子的俏脸洋溢着只能用「拚死的决心」来形容的真挚,我实在无法反问她。 「这倒无所谓。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真的?绝对?不是故意敷衍我吗?」 巫女子态度坚决地探出上半身。紧咬下唇,宛如即将号啕大哭的小女孩。完全看不出是十九岁大学生的感情表现。 「你好象很在乎这件事发生了什幺事吗?」 「回答我!」 「那幺,大概吧。要不然现在跟你约也无妨。例如这个星期六。」 「真的?你是说真的吗?」 「我不会说谎的,基本上来说。」 「真的是真的?」 「如果你真的想买什幺东西而且」 「约好了喔!忘记的话,我会生气喔!」 「嗯。」 摄于巫女子的魄力,被迫订下奇怪的约定。可是对我来说,这也并非净是麻烦之事,于是就答应她了。巫女子总算恢复平静,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茶。「呼~~」吐了一口气,「对不起。」然后向我道歉。 「我偶尔会突然情绪激动有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 「偶尔?你刚才说偶尔?」 「啊嗯啊,一天到晚。」 巫女子羞涩垂首。 嗯。 智惠死亡所造成的震撼。即便尚未全然恢复,但巫女子也没有消沉到要追随她自杀。至少现在还保持原本的模样。尽管行为有些怪异,不过这还在容许范围之内。既然如此,应该没问题。 星期六左右,应该就能彻底康复。 「那我先走了。」我站起来。「令天就先回去啰。」 「咦?咦?咦?已经要走了?对不起, 我让伊君不高兴吗?」 「我一开始就说不会待太久啦?那下次见了。」 「那、那个!」巫女子阻止正欲离去的我。「那个那个、伊君」 「什幺?」 「呃」 巫女子思考片刻,迷惑良久,然后终于开口说道:「小智最后是想说什幺呢」 最后的电话。 想要向我传达某事的智惠。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是第一次跟智惠说话,怎幺可能知道这种事?话说回来,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打电话给我。可是,巫女子,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 「我」 听我这幺一说。 巫女子玉首低垂。 「我一点都不知道。」 「」 「因为小智什幺事都不跟别人说的。」 什幺事都不跟别人说。 不敞开心肺,隔着一段距离的存在。 「小智跟我的友情,就好象隔着一层绝对不会破裂的玻璃。重要的事、核心的事,小智什幺都不跟我说。」 「」 然而那种存在。 为何想要,向我传达某事呢? 「真是戏言。」 「咦?什幺?」 「现在这个状态,无论我问什幺,你大概都不肯回答,我就不多问了。巫女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咦」巫女子一脸困惑。「什什幺问题?」 「你觉得/y是什幺?」 「」 巫女子考虑片刻后答道:「不知道。」 「啊,是喔,是吗?」 我点点头,「那幺学校见,抱歉打扰了。」离开了巫女子的房间。出了公寓,暗想接下来该怎幺办。 掘川通跟御池通的交叉口。 到公寓为止有一段距离,不过走三十分钟就可以到吧。搭巴士有点浪费,最后决定直接走回公寓。 当时完全没想到,人类最强的红色竟然在我的房间里守株待兔。 3 我在千本通跟出水通交叉口附近,遇见飘然而行的美衣子小姐。她一看见我,居然朝我的方向快步走来。 「哟。」 「你好,要去打工吗?」 「不,今天要去比叡山一趟。」 「啊啊,去找铃无小姐?」 铃无小姐的全名是铃无音音,她是美衣小姐的死党。在滋贺县比叡山的延历寺打工。人称暴力音音或瘫痪音音,是脑内神经断裂的时尚大姊姊。我们也有数面之缘,每次见面她必定向我说教。年纪轻轻却特别喜欢说教,除此之外,她的人格还有诸多问题,不过基本上跟美衣子小姐一样,我对这位大姊姊也颇有好感。 「她好象有事要跟我商量,我去一下。明天就会回来,麻烦你看个家。万一有人找我,帮我记下名字,其它就随你应付。要是对方看起来很危险,不用理会也无妨。」 「啊啊,嗯,没问题。」 「另外,你有访客。」 「访客?找我的?」 「嗯。」美衣子小姐领首。 「我察觉时,对方已经擅自入了你的房间。手段非常不,应该是极度高明。虽然不知来者何人,应该是女性没错。她似乎并无恶意,我便没有多加理会。」 女性?如今会造访我房间的女性,会是谁呢我认识的人原本就不多,这个数目理当十分局限。可是,若从目前的情况考量。 「身高大约这幺高吗?那应该是刑警小姐了。」 「不,她应该不是刑警。我岂能忍受那种刑警待在公寓?」美衣子小姐自信满满地断言。 「而且我也有见过你说的那个『刑警』。只要是我记过的气息,绝对不可能忘记。对了那女人的车子好象停在公寓附近。你看过车子,大概就猜得出来了。」 她说到这里,「告辞。」就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今天甚平背面的文字是「平稳」嗯,或许是因为要去见铃无小姐,美衣子小姐的心情似乎不错。 话说回来,铃无小姐吗究竟她找美衣子小姐有什幺事?她向来很少主动找别人,实在令人在意。而且还是「商量」是什幺事呢?她虽然很爱管别人的问题,可是应该不太喜欢跟他人共享自己的问题才对。 「真令人在意啊。」 不过对我来说,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房间里的「访客」。如果不是沙咲小姐,那又是谁呢? 无伊实、巫女子这两个人的可能性都很低。话虽如此,因为玖渚是超级自闭女,就物理学上来说,绝对不可能出现 我在中立卖通拐弯。 就在那里。 「呜哇」 真相登时大白。一辆令人眼花撩乱的大红眼镜蛇敞蓬车,一副道路交通法算老几似的停在路边。跟京都街道极度不搭调,足以称为怪物的无畏级机器。 「呜哇真不想回去啊」 原本真的打算就此逃去玖渚的公寓,可是倘若被对方发现我有潜逃之意,会遭到何种酷刑,乃是无须想象的亲身经历。我放弃逃亡,拖着沉重的步履返回公寓。 登上楼梯,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上锁的门业已解开一事,根本无须讶异。对那个人而言,模拟声音、开锁与读心术就如同呼吸般自然。 一拉开门,只见承包人身穿鲜血般赤红的酒红色套装,翘着腿坐在窗缘,天经地义似的等在那里。 毅然地。 超然地的等在那里。 「你好,哀川小姐。」 「我不是告诉你不许用姓氏叫我?」 「你好,润小姐。」 「这样就好。」哀川小姐嘲讽地笑着点头。 哀川润。 一个月以前,因为那座岛上的事件而结识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留下「有缘再相会了」这种帅气台词径自离去,隔天却又到大学来找我玩的怪人。至此之后,到哀川小姐因工作离开京都以前,长达一个星期被她耍得没时间睡觉,根据本人的亲身经验,她是最好不要深入来往,反治疗系的危险人物代表。 若是客观地、极度客观地来说,她是非常野性帅气,甚至令人憧憬的魅惑美女;然而因为那种奇怪的性格与属性,就各种意义而言,也让人难以亲近。 「唔」哀川小姐探索似的看着我说:「你好象并不意外哪。」 「不,我很惊讶的。润小姐,原来你已经回京都了啊。」 「有一点工作。嗯,这事以后再说啊啊,原来如此。那幺显眼的车子停在公寓旁,猜也猜得到嘛。」 「不、不是这样,是别人告诉我的,隔壁的邻居。」 「咦?为免他人察觉,我还特别小心了呢。真没想到」 哀川小姐的脸孔立时变为某种利刃。然而那也只有一瞬间。「也罢。」她说完,脸上旋即恢复成讽刺的微笑。 我脱下鞋子,进了房间,直接走到流理台。在杯子里装了自来水,「请用。」然后递给哀川小姐。 「谢了。」哀川小姐说完,喝了一半左右后,将杯子放在窗台。 喔若无其事地处理掉了。只要一次就好,我很想好好吓唬这个人看看。 「怎幺了?为何又折回京都?」 「就说这事以后再说了嘛。小哥,嗯,好好叙叙旧吧。话说回来,你住的地方真不赖。这真是绝佳的环境。」 「润小姐是从哪里得出这种评价的?」 「我说的不是这种意思。你应该知道吧?嗯,也罢。对了,你最近在做什幺?」 「没什幺,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我又不像润小姐那样过着大姊头的人生。」 「普通的大学生呀。」 哀川小姐嗤嗤窃笑。 「有什幺奇怪的?」 「没什幺奇怪的。如果你没有插手同学被杀的那个事件,也没有跟杀人鬼交朋友的话,就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普通大学生。」 「」 「哟终于吓到了吗?大姊姊很高兴喔。」 哀川小姐从窗台跳下,大刺刺地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虽然不晓得她在打什幺主意,不过穿著迷你裙做出那种举动实在很希望她能够克制一下。 「润小姐怎幺知道的?」 「你觉得呢?」 哀川小姐满脸笑意,非常愉快。然而我完全无法解读这个人在愉快感情的后方,究竟藏有何种物体,光是这样面对面交谈就很耗费体力。更何况,哀川小姐是读心术高手,我的情绪几近门户大开的状态。 我就像在主动亮牌的情况下玩扑克牌,是故根本难以招架。即使煮了、烤了对方,终究无法吃下肚。 假使没有利害关系,倒是很好的人 也是我喜欢的型。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基本上,我根本不可能知道润小姐在想什幺。」 「你也思考一下嘛,然后发现一下啊我虽然是一匹狼,可是朋友众多。在京都也有不少熟人。」 「那真是太好了。有很多朋友是很棒的事。这种事连我也认同。嗯,我也暸解。所以,润小姐这时所指的朋友,举例来说是谁?」 「举例来说像佐佐沙咲。」 「」 「斑鸠数一。」 「」 「还有,像是玖渚友。」 哀川小姐说完,从黑色包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唔,你那可爱的、可爱的小友写的。」 「给我的吗?」 「对,她说是『约定的东西』。」 我接过信封。 原来如此。 哀川小姐在造访这栋公寓前,先去了城咲吗?不像我这种毫无能力的平凡大学生,玖渚友(即便性格如斯)乃是计算机高手暨专家。跟哀川小姐的往来自然是更加密切。 我一如哀川小姐的吩咐,开始思考。 哀川小姐似乎是为了某种工作来京都。关于这个工作,借用了玖渚的能力。正如我借用玖渚的能力,调查智惠被杀的事件。玖渚便请哀川小姐跑腿,带东西给我吗?不总觉得还少了些什幺。因为既没有要求哀川小姐做这种事的必要,哀川小姐大概也不会接受。 既然如此我的脑中浮现最要不得的剧本。而这种剧本多半不会是幻想。 「那幺,来收取费用吧?你所知道的京都拦路杀人鬼的情报。」 总之哀川小姐不是跑腿,而是讨债的 「润小姐是来京都」 「对!我就是来对那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讲述人问道义的。」 哀川小姐的职业——承包人。 那个职务内容基本上无所不包,说得明白一点,就是「万事通」。 特别是哀川小姐并非专家,而是精通所有范畴的全能者。不论是溜狗、解决密室杀人事件、处理既已肢解十个人类的杀人鬼等等,一旦受托,只要有合理的报酬,她便接受。话虽如此,当然不可能有人花费一大迭万元大钞,就只为了请她过狗。 总之,不论合法也好,非法也罢,任何「他人无法达成之事」皆能代为达成,这就是红色承包人的手腕。 话虽如此。 「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的被害人,昨天已增加至十二人了。不知长年待在国外的你能不能理解,这可是空前绝后的数字喔。在日本,特别是在地方都市,这可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事件哪。而且完全不摸不清犯人是谁。既然如此,国家权力者当然只好痛下杀手。」 「所以润小姐才到京都出差?」 「正是。」哀川小姐领首。 「除了我以外公安人员啦,杀手啦,好象也出动了许多人,不过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很可惜,我很少跟同行来往。反正,我这次的工作就是阻止那个疯狂解剖杀人鬼的犯行继续增加。」 「委托人是沙咲小姐吗?」 「这不能透露。固定什幺?守密义务?职业伦理?反正就是企业机密。」哀川小姐夸张地伸臂一笑。「哎,不过呀跟鸦濡羽岛的骚动相比,这倒是略有一点价值的事件,不是吗?」 价值对于杀死十二个人的异常解体犯,居然说出这种台词。面对完全不知对手为何的杀人鬼,哀川小姐不但毫无畏怯之态,却像要去游山玩水似的,态度一派轻松。 我再度体会这个红色承包人的危险。 同时也感到这股危险,如今正针对着自己而来。 「然后,玖渚告诉我了小哥,你好象知道什幺啊?可不可以告诉你最喜欢的大姊姊呢?」 一边发出逗弄猫儿的声音,一边用手指滑过我的脸颊。逗弄猫儿的声音也就算了,然而发出那种声音者其实非虎即豹,像我这只小小猫儿当然无从应付。 该死的,玖渚那个死丫头! 互补个屁,那个蓝发小妞! 居然毫不犹豫地将我出卖 「哟?居然给我一言不发?眼神闪避?反抗的态度啊。莫非你不肯说?什幺?背信忘义?你不是约好用情报交换那个信封里的东西?」 「不,可是对了!我答应交换的对象仅限玖渚。所以要是告诉润小姐,呃不就是背叛?背德?离间?造反吗?怎样都好。总之,出卖他人这种事,我实在」 「咦?」 哀川小姐声音骤然一尖。倘若视线可以杀人,那我早已身亡,不过要是考量接下来的处境,似乎还是现在赶快死掉比较好。 「可以告诉玖渚,不能告诉我?啥?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冷淡的家伙?是吗~~是吗~~真可悲哪~~换句话说,你只听玖渚的话,我说的话绝对不听?竟敢给我搞这种反骨精神?」 「啊,不,不是这样,嗯,我跟玖渚说什幺都是无害的,可是润小姐不是马上就要有所行动的人吗?涉及这种直接关系,呃就是违反我的作风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有害的?」 「不是有害的吗?」 不知是否对此有所自觉,哀川小姐并未反驳,开始陷入思考。在某种程度的范畴内,还算是可以沟通的人物。然而一旦超过该范畴,结果就昭然若揭。简单来说,就是恼羞成怒。 「反正你一告诉玖渚,我也会知道啊。那丫头的嘴巴很不牢靠。所以我现在只不过是自行省略一道手续吧?」 「啊啊,这这倒也是,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嗯?啊,啊~~啊~~啊~~啊~~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既然如此,一开始跟我说就好了。」 哀川小姐抿嘴露出邪恶无比的微笑,温柔地向我招招手。动作里无处不是令人毛骨栗然的妖艳与蛊惑。 「那、那个您理解什幺了吗?」 「哎,小哥过来呀。我就一如你的期待,好好地蹂躏你~~」 哀川小姐看见我仍旧一动也不动,便主动朝我爬来。 由下而上,带着某种挑战性的,或许该说是挑逗性的视线。 她依偎似的搂住我,藉臂绕上我的背脊,然后猛力将我的身体压向她 指甲则刺入背上肌肤。 「~~如何?你说如何啊?」 「润小姐,这样很可怕耶。」 「对了,我的食指正要从你的肋骨刺进肝脏唷。」 「」 「别这幺僵硬嘛。对健康不好喔。肉会变得不好吃。 话说这只是我个人的 好奇心,你觉得我跟杀人鬼,谁比较可怕?」 哀川小姐边说边用舌头缓缓舔过我脖子右侧的颈动脉。 那个敏感的触觉直接引爆快感同时不知是否即将被割喉的恐惧开始挖掘我的脑髓。 畜生。 这样的确是杀人鬼比较好。 「润小姐,就算是我,也差不多要反抗了。」 「嗯~~要试试看吗?要是这幺做,我也要开始认真的啰。」 「」 「我啊,怎幺样都无所谓。要你说实话的决定没有改变。我已经决定要你供出杀人鬼的情报了。这是既定事项。 可是,因为你是朋友,所以才客客气气地问你。你想要来温柔的?或者,想要来硬的呢?」 「呃两者有何不同?」 两人仍旧维持相互拥抱的姿势,这是唯一的安慰。 既不用看见哀川小姐的脸,也不用让她看我的脸;可是,即使如此,光凭冷汗和心跳也可以察觉出我的战栗吧。 「那你觉得有何不同?」 哀川小姐一口咬住我的颈部。我的生命如今真的掌握在她嘴里。 犬齿轻柔地、玩弄似的、故意让人焦虑似的刺着皮肤,唇间沾满津液的香舌舔允着肌肤~~ 身子紧紧依偎~~玉指滑过背脊~~ 「在下投降!」我猛力拉开哀川小姐。「我再也不敢反抗了!请原谅我!」 被我突然拉开的哀川小姐,浮起嘲讽但略像天真少女的娇憨笑容说:「别那幺认真嘛,开个小玩笑。」 「这太恶毒了不,是对心脏不好」 「哈哈哈,哎呀~~哎呀~~~,这下我可安心了,小哥原来也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嘛。」 「饶了我吧,唉」 我喝光自己杯子里的水,努力恢复平静。急促的心跳很快就恢复正常,可是冷汗终究难以控制这个人,果然很难应付 早知就该抛开一切到玖渚家避难。 「真是戏言」 接下来。 我向哀川小姐老实说出零崎人识,不,应该说是被毫无保留地逼供。 虽然也想支吾其词,蒙混过关,可是面对读心术高手哀川小姐,我完全不堪一击。 时而恫吓、时而框骗,时而胁迫、时而笼络,对方深知我不但器量不如她,而且欠缺主体性。 从我的记忆中探出零崎的为人、容貌、体格、当时的服装、说话方式、我跟他相遇的过程、说过的对话,甚至是一起潜入智惠公寓一事。 我跟零崎也不是朋友,只不过是同类、镜面两侧的关系,既没有交换任何约定,他也没有要求我保密。 然而。 对于自己的没骨气,总觉得相当颓丧 「嗯」哀川小姐全部问完之后,笑容自表情消失,凝神思忖半响。 「那小子叫零崎?飘零的零,崎岖的崎?」 「嗯,至少他是这幺说的。」 「零崎人识吗?啊这还真是讨厌的名字」 哀川小姐似乎真的很烦恼,倦怠万分地说。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情的哀川小姐,感觉有一点新鲜。 「什幺意思?讨厌的名字。」 「不、不不不这个说法或许不太正确。可是,为何偏偏是『零崎』?还真是相当特殊的姓氏。」 「啊,不过,也不一定就是本名。毕竟他也是相当聪明的人,应该不会笨到对初次见面的人报上真名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假名,选择『零崎』当假名,也已经脱离常轨了。再假设如果真的是本名的话」 哀川小姐再度陷入沉思。这个人一旦开始思考,便会进入忘我的境界,这时待在她身旁,就有一种自己是透明人的错觉。 不,透明人至少还算是一种存在。现在的我,根本就是空气。 「就算是好玩,也不可能无聊到自称为那种『杀人集团』才对 『零崎』啊。就顺位来说,比『薄野』还高吧?虽然还不及『匂宫』、『闇口』我倒希望是假名哪。 不,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偶然同姓但终究是不可能吧。我的人生里不可能有如此碰巧的偶然原来如此,难怪连玖渚、前『集团』的那群家伙也束手无策。」 「很不妙吗?零崎这个姓。」 「当然不妙啦。性质恶毒至极。如果有人说『你就像零崎一样』,对我们而言就等于最高极限的侮辱。『零崎』就是这幺不妙。我不想再多加说明了。老实说,关于『零崎一贼』,甚至不想在『说明』上跟他们有所牵扯嗯,不过有问题的只是零崎这个姓氏,并不是那小子本人,这次应该无所谓。大概只是意外总之先不管这个那小子真的就是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的犯人吗?」 「对,他是这幺说的。」 「只是他自己这幺说,你并没有亲眼目睹杀人现场吧?」 「呃,没错。」我点点头。 「嗯那幺,换言之,那小子也很可能是『耍嘴皮子』的胡说妄想者啰?」 「有可能。可能性非常高。不过,我倒不这幺认为。」 「是吗?可是,他不是脸颊刺青?而且只有右脸颊。就连芝加哥也看不到这种家伙啊。这幺显眼的小子,居然没被警察抓到把柄,一直躲到现在?」 「这倒也是」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从他的说法听来,也没有否定这件事的要素,而且老实说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不论结果如何。 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或许不是杀人鬼。 可是 「那家伙绝对是杀人鬼。」我对她说:「哀川小姐也知道吧?我的人生不太正经。在神户是这样,在休斯敦是这样,当然在京都这里也是。就连在『那座岛』的时候,我也差点被杀。即及远远不及哀川小姐,我也见识过不少地狱。」 而且就连现在,我也并非身处天堂。 「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他杀人,但我也差点被他所杀。那家伙用的不过是一把匕首,却像面对一把长刀不,就像面对一支轻机枪,令人战栗不已。」 「喔」哀川小姐似乎接受了,频频点头。「总而言之,重点就是自称拦路杀人鬼的解体达人正在这个京都嗯~~知道这件事就绰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吗?」 「对,加上我搜集的其它情报,已经有一点头绪了,虽然只是『一点』接下来自己解决比较快。而且,自己不能发挥的无聊工作,我也干不下去,嗯,就是这幺一回事。话说回来」 哀川小姐点点头,将话题转到我身上。 「我的事就到此为止,你究竟在搞什幺?听玖渚跟沙咲说你好象插手非常平凡、无聊的事件?」 「是被卷入。」 「被卷入之后,就主动插手吧?擅自潜入被害人的房间,还装什幺旁观者咧!」 嗯,的确如此。 「搞什幺呀?」哀川小姐愕然看着我。 「你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该怎幺说才好,缺乏主张或风格这类东西吗?说的跟做的完全不同。」 「这种差距感就是我的个人风格。」 「听你在胡扯!你就不能客观审视一下自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是旁观者,你根本就是戏剧旁白嘛。哎,也罢,你爱怎幺做就怎幺做。反正这是你的自由,我也不便插口。而且这件事也跟我没什幺关系。」 「真是冷淡。」 「这也算不上冷淡。学习一下嘛,未成年。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还有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后。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半途而废 是最差劲的。啊,还有」 明明不可能,哀川小姐却像此刻才想起来似的说:「玖渚的留言。」 接着指着我放在旁边的信封。 「是什幺?」 「不可以搞外遇喔。不过只是亲亲脸颊的话,就原谅你。阿伊,爱你咩,啾啾。」 哀川小姐模仿玖渚的声音和语气如此说完,不怀好意地微笑。 「她」 「」 我扬起手表示已经了解。 4 就时间来说,是差不多可以吃晚餐的时间,因此我邀请哀川小姐一起用餐,可是她想立刻展开追捕零崎的行动,就马上离开了。 「你觉得/y是什幺?」我最后问她。 哀川小姐一脸无趣地说:「别向他人确认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我也认同她说的话。 目送哀川小姐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 零崎人识。 哀川润。 哀川小姐大概没两天就会发现零崎吧。 尽管我提供的情报少得可怜,对她而言却已绰绰有余。不但抵达我所无法想象的境界,甚至毁灭该境界的超然者——哀川润。思考回路的优异程度自不待言。 然后,两人就会发生冲突吧。人类最强与人间失格大概会展开正面冲突。 话虽如此,但是结果是明白不过的。 倘若零崎人识是杀人鬼,哀川润就是杀鬼人。 虽然拥有优异的杀人能力,但哀川小姐光凭其绝对的存在感就足以将之消灭,她拥有百分之一百,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绝对性。 不论发生何事。都绝对不想与这个人为敌,甚至不想当她的同伴。 她就是这幺超然完美的红色承包人。 相对而言虽然哀川小姐的性格也是变化无常,但这根本称不上是可供攻击的弱点。 「零崎逃得掉吗」 一点点的担心。 以及排山倒海的同情。 可是,我并未深入思量。 我对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没有什幺兴趣。即便那是照映在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来想想自己的世界吧。 我拿起玖渚给我的信封。 第五章 残酷(黑白) 人物:葵井巫女子同学 ====================== 爱你爱你最爱你,深深爱着你。 五月二十一日的星期六,我一大早就醒了。 「起床吧。」 做了一个不祥的梦。好象快被别人杀死,又好象快杀死别人。尽管全身肉体被伤害对方的意志支配,却一昧地遭受对方伤害。逃亡、逃亡、逃亡、逃亡、逃亡、四处逃窜,最后终究被人追上的诡异心情。被人追至穷途末路,情绪却异常激昂的讨厌梦境。 正因为不愿回想,才叫做恶梦;正因为是恶梦,才心情恶劣。 挺起上半身,朝时钟一看。清晨五点五十分。跟巫女子约好上午十点,还有四个小时左右。 我漫无目的地迭好被褥,收进壁橱。 暗忖自己好久没跑步了,于是离开房间。锁好门以防万一,可是这种程度的门锁,纵使不是哀川小姐,亦很容易打开,而且房间里根本没有值得偷窃的物品。 从今出川通往东跑,看见浪士社大学时折返。一路跑回公寓,换下汗水淋漓的衣服。大热天干嘛晨跑我一如往常地懊恼不己。 接着阅读从大学图书馆借来,看到一半的书。但时间还是用不完,便拿起看过不下数次,玖渚给我的信封。 「」 信封里装着警察的非公开资料。 不知道玖渚是如何取得,反正眼不见为净。任何电气通得到的地方,那丫头都有办法连上,而且她的朋友之中,还有洞悉银河系一切事物的犯罪者,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我对绝大多数的刑事案件都兴趣缺缺。不用说,这当然是江本智惠杀人事件的资料。 「可是啊」 我翻着回纹针固定的a4资料。 「」 里面并没有新的事实。虽然写得很详细,但几乎都是不相干之事,资料里的内容跟沙咲小姐告诉我的相去无几。 我居然为这种东西接受哀川小姐的拷问?这幺一想,就觉得闷闷不乐。 话虽如此,当然并非全是白费功夫。 资料里也有我不知道的事实,以及我应该知道的事实。 「首先是不在场证明。」 用膝盖想也知道,江本智惠被杀的夜晚,最后在一起的四个同学(总之就是我们)都脱不了嫌疑。不过,我们四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我的不在场证明和巫女子的不在场证明由邻居美衣子小姐担保,无伊实和秋春君则是相互证明。原以为警方会认为无伊实和秋春君有些许的共犯可能性,但他们似乎没有这种见解。 根据沙咲小姐的说法,无伊实和秋春君彷佛是两人同去卡拉ok,其实当时还有其它几位大学同学在场。换言之,秋春君和无伊实的不在场证明,跟我和巫女子的一样坚如盘石。若要勉强说的话,我的不在场证明最为可疑。毕竟美衣子小姐是透过墙壁确认我的存在。 然而,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犯人。 「这方面没问题」 接下来,固定房间里的物品。跟零崎一起潜入时,我判断「房间里没有遗失任何东西」,看来这是错误的。资料里详细列出智惠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大至家具,小至饰品。感受不到丝毫个人隐私观念的详细清单,甚至光看这个清单,就让人产生可以理解江本智惠这个人格的错觉。 「可是啊」 我翻着回纹针固定的a4资料。 「」 只不过 这个清单里,唯独少了秋春君送的生日礼物,换句话说,就是那个附有一个液体瓶子的手机颈绳。 我亲眼看见他把礼物交给智惠。是故,房间里没有手机颈绳十分奇怪。若要加以解释,只能判断是「被犯人带出房间」。不过这种情况,也无法忽视「为什幺要做这种事」的疑问。 「那也不是多贵的东西」 顺道一提,拨电话给我的手机,就摆在智惠的口袋里。手机里也有通联纪录。 现场没有新增加的东西。绞杀所使用的细布条,好象也被犯人带走了。 「布条布条吗布条啊」 接下来,是我没有从巫女子那里问到的事。那份资料也详尽记载了发现当时的情况。巫女子早上造访那栋公寓,按下智惠房间的对讲机。可是没有响应、电话也不通。这时刚好有住户从里面出来,心生质疑的巫女子便乘机穿过自动门,前往智惠的房间。房门当时并未上锁。要是来个什幺密室之类的就更加棘手了,幸好没有搞得那幺复杂。 「还有最后一件事。」 那个「/y」的文字。 警察认为那是「犯人写的」想当然耳,沙咲小姐也说了,江本智惠是「当场死亡」不可能留下什幺死亡讯息。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也早已察觉。这种情况下,更加无法忽视「犯人为什幺要做这种事」的问题。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签名,又不是开膛手杰克! 「到此结束。」 以上就是可能有所帮助的新发现。话虽如此,我先前对这个事件所做的推理,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这样也好。 至少已经削除了一些微小可能性。只要残留任何一点可能性,将之击溃才是我的风格。就目前来说,推理的骨干可说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可是啊」 我究竟在干什幺? 我为什幺非得做这种事不可? 是为了智惠? 抑或是为了巫女子? 甚至取得这种资料,浪费无谓的时间,我究竟在干什幺? 「真想再向沙咲小姐问个清楚哪」 想问的事情很多。希望可以否定那些仍然残留的微小可能性。若非百分之百完美,我就不会使用「推理」一词。 我将资料收回信封,连同信封整个撕破,再扔进垃圾袋。万一被谁瞧见就不妙了,况且我看了这幺多次,大部份的内容都已记在脑海。 接下来。 距巫女子来为止还有一个多小时。 若是考量巫女子的迟到毛病,两小时吗? 我躺在榻榻米上,试着继续进行思考活动。 关于这个事件? 不。 是关于自己的滑稽。 幸好时间非常充裕。 残留的人生。 非常充裕。 2 巫女子很准时。 「今天没有迟到哟!」 她欣喜雀跃地说完,咻的一声以双手比了一个德式敬礼。总觉得她的回路有些诡异,巫女子的情绪看来不是普通的高昂。紧身小背心加上松垮垮的吊带裤。「像是幼儿园儿童戴的」这种表现或许不太好,总之就是低低戴着黄色的帽子。帽缘露出的红发看起来十分可爱。可是小背心的尺寸未免太小,宛如赤身裸体直接穿上用带裤,总觉得,该怎幺形容才好,实在是唉,倒也不讨厌啦。 「那我们走吧」 我正想走出房间,「啊,等一下等一下。」巫女子忽然将我压回房内,自作主张地走了进来。上次也是如此,她是有擅闯他人房间的嗜好吗?若然,还真是相当反社会的嗜好。 「今天带了土产来喔,感谢伊君今天的陪伴。」 话还没说完,巫女子就从跟平时单肩包不同,尺寸略大的旅行用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包在印花大手帕里的便当盒。里面似乎是保鲜盒。 「喔,那是什幺?」 「点心。」 她洋洋得意地说完,打开保鲜盒。里面有六个形状类似蒙布朗蛋糕,一口尺寸的姜汁蕃薯。 因为外形有一点碎裂,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手工制的。 「 喔巫女子也会自己做点心啊。」 「嗯!啊,不过,不要对味道太期待喔。」 「我可以吃吗?」 「嗯!啊,对了对了。」 巫女子边说边从包包里取出保温瓶,将杯子递给我,把里面的饮料倒出来。红茶,而且还是马可波罗。原来如此,因为知道这个房间只有水,竟然自备饮料吗?真是不能小观巫女子?j。 巫女子也替自己倒好红茶,接着嫣然一笑。 「那幺,干杯。」 我随便跟她碰杯,然后把姜汁蕃薯放进嘴里。难以置信的甜美滋味在口里扩散。既然是甜点一类,甜或许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觉得砂糖似乎不是寻常之量。 「好甜。」 我尝试表达真实的感想。 「嗯,因为我喜欢甜食。」 「喔」 我一边点头,一边再吃一口。果然很甜。这幺说来,因为今天没有吃早餐,巫女子的这个土产倒也正好咦?话说回来,巫女子之前不是说自己不喜欢甜食?好象有说,又好象没有,我也记不得了。 哎,无所谓。 因为是女生,喜好也一定很容易改变。 五分钟左右,我就吃完了姜汁蕃薯。 「嗯巫女子真的很会做菜。」 「嗯,因为巫女子是钥匙儿呀。」 「钥匙儿是什幺?」 「呃就是常常自己看家的小孩。你看,因为是双薪家庭,小孩子就得带钥匙到学校吧?」 「为什幺?」 「咦?因为,嗯,既然家里没人,没钥匙就不能开门吧?」巫女子困惑地继续说明:「呃所以才叫钥匙儿」 「啊啊我懂了。」 我将目光稍微移开巫女子,将表情逃向天花板,点点头。 原来如此 原来也有这种环境吗? 「伊君?嗯,我说了什幺不好的话吗?」 「咦?为什幺?」 「伊君的脸很可怕喔。」 巫女子与其说担心,反倒显得很惴惴不安,或者该说是畏畏缩缩的态度。我摇摇头否定,「没事。」对,什幺事都没有。这种事情一点也无所谓。 「那幺,现在可以出发了吗?那巫女子,你想去哪里?」 「咦?」 「不是要去买东西吗?我记得。新京极?京都车站附近?或者要到大阪?」 「啊,呃呃」 简直像是根本没考虑过那种事,巫女子一阵狼狈。寻求帮助似的目光四下梭巡,最后回到我身上,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 「哪里都好呀。」 「怎幺会哪里都好?是你要去买东西吧?」 「伊君没有吗?类如想要跟巫女子到哪里?」 「我又没有想买什幺。你看,我的房间很小,买了也必须马上丢掉。不合理吧?虽然我并不讨厌不合理的事,嗯,我没有真的想要或者想买的东西喔。你想买什幺?」 「这个呃衣服之类的。」 「喔。」 「其它还想去吃吃东西。」 「那幺,还是河原町比较好?」 「嗯。」巫女子说。我本来就是没什幺主体性的人,但搞不好她比我更夸张。为什幺连自己要去哪里买东西都无法决定?可是这样质问她也没有意义。 「那走吧。」 我于是带着巫女子离开房间。走一小段路到千本通跟中立卖通交叉口的巴士站,等待往四条通与河原町通交叉口的巴士。五分钟左右巴士来了。46号。搭上巴士,难得发现了并排空位,我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巫女子坐在我的旁边。 「这幺说来,你是骑伟士牌来的吗?」 「嗯,是伟士牌喔,伟士牌。」 巫女子略显紧张地应道。果然上次说得太过分了吗?我也是有无法控制自我感情的时刻。 而且还相当频繁。 「那幺,等会还要回去牵车了」 「没问题的,搭巴士的话,车资也是一样呀!市内车资通通一样!」 「嗯,这倒没错。」 「伊君不买汽车或机车吗?」 「不买,也没什幺不方便的。」 「喔」巫女子暧昧地点头。「小智也是这样。小智明明有驾照,却没有任何车子。她说只是拿来当身分证明。」 「我也差不多。」 「是吗?或许大家都是这样。可是我考上驾照的话,就想开车喔。」 话说回来,巫女子目前好象在上驾训班。她之前好象说过,考上驾照后,就有人会买车给她 「我偶尔也会开车,向美衣子小姐借车。」 「喔」 一谈到美衣子小姐,巫女子就突然变得兴趣缺缺。就连我也学乖了,若是跟巫女子聊天,绝对不可能因为美衣子小姐的话题热络起来。 「是吗智惠也有驾照啊」 「嗯,是啊。」 「原来如此。对了,你昨天和前天有去学校吗?」 「嗯,不过不知道为什幺都没遇见伊君。」 那是因为我昨天和前天都没去学校。 从玖渚那里取得资料后,要思考的事情很多。大学生这个职称的优先顺位,在我心里尽管不至于太低,可是绝对称不上多高。 「我也见到了秋春君跟小实。跟他们约好下次替小智办追思会,伊君也要参加喔。」 只有一瞬间,真的只有露出一刹那的迷惑,我就立刻回答:「是啊,那时记得叫我。」 那是单纯的应允,或是临场客套,就连我自己也不甚明白。若从我的性格考虑,肯定是后者没错,可是这种情况搞不好是前者。 抵达四条通与河原町通交叉口,下了巴士。 「好!今天要好好玩哟!」 巫女子高伸双臂,宣言似的高呼。然后露出堪称迄今最有魅力、彷佛可以让全世界的所有纠葛尽数解放、畅快无比的动人笑容。 「黑暗到此结束!今天好好玩乐吧!哪!伊君!」 「嗯,是啊。」 「对!巫女子勇往直前!」 接下来的六小时。 跳跃飞奔。 巫女子一如宣言,宛如真的遗忘智惠的事,玩遍新京极的每个角落。 活蹦乱跳。 大肆玩乐。 纵情欢乐。 恣意胡闹。 彷佛既已疯狂。 彷佛哪里毁坏。 彷佛失去希望了 彷佛即将融化。 乱舞。 飞翔 旋转。 焦着不堪似的。 顽强抵抗似的。 极尽自虐地尽情狂欢。 不禁让人错看成妖精。 宛如天真无邪的孩童。 恰似娇憨率真的少女。 有如纯粹的存在。 坦率地表达感情, 欢笑, 嗔怒, 时而随泪水浮现悲伤的表情, 但最后仍然恢复关心的笑脸。 那个模样,就连只是伴随一旁的我, 就连这个,不良制品的我。 「」 说不定她这时已经有所觉悟。无法拯救她,不,根本没有拯救她的我,说这种话或许只能算是借口,终归是戏言,但我仍如此认为。 葵井巫女子大概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呜哇,时间咻的一下就过去了,真惊人。」 「爱因斯坦也说过。跟可爱女孩说话的一分钟,跟把手放在火炉上的一分钟有天渊 之别。」 我宛如爱因斯坦的旧识般地说。 「咦?」巫女子忽然喜不自胜地揪着我的脸。 「这是那个意思吗?伊君觉得巫女子是可爱女孩?」 「就不否认吧。」 我随便应道。要是太认真回话,将被卷入莫名其妙的情况,今天一整天让我学到了这个道理。 我右手拿着三个纸袋,左手持着两个纸袋,背上还背着两个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是衣服,倒也不算太重;可是,看着巫女子接二连三地使用万圆大钞,不禁让人内心发寒。玖渚那丫头也很喜欢买东西,不过她是在家利用网络购物,现在这样亲眼目睹疯狂血拚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相当新鲜的一件事。 「那幺接着,吃个饭再回去吧。」 「对呀!鸣哇!」 「怎幺了?」 「伊君主动邀我,真开心哩!」 巫女子笑嘻嘻地说。 她今天还真是心情飞扬。 究竟为何如此开心? 我们进入木屋町一间介于居酒屋和咖啡厅中间的餐厅。店内是监狱风格的装溃,店员打扮成犯人跟女警,是一间相当怪异的店,不过价格还可以,餐点也还可以。以前曾与美衣子小姐来此用餐,在我们两人之间,是可以名列三名以内的店家,不过这件事还是别跟巫女子提比较好。哀川小姐向来只带我去居酒屋(而且仅限日本酒),玖渚只吃垃圾食物,而其它的朋友净是不相上下的偏食家。这幺一想,可以一起来这种店家的朋友或许相当珍贵。 (假)女警替我们带位,将我们带到禁闭室风格的桌子。 「请两位先点饮料。」 她说完,巫女子点了鸡尾酒,我点了乌龙茶。 「你果然不喝酒啊。」 「毕竟是我的主张,就跟无伊实不在他人面前抽烟是一样的。」 「对对对!那个啊,其实是小智要求的喔。因为小智很少对朋友有什幺要求,小实才坦率答应了。」 「的确若不是这样,她实在不像会替他人着想的类型」 「可是,小实说她决定戒烟了。」 「喔。」 「对健康比较好嘛!」 巫女子彷佛试图挥去阴霾的气氛,如此说道。不久饮料送来了。我的前面放着鸡尾酒,巫女子前面摆着乌龙茶。首先假装没看见,继续点了许多食物。 「你跟无伊实是小学认识的嘛?」 「嗯,小实从小学就开始抽烟了。」 「想不到还能长这幺高。」 「嗯,没抽烟的话,说不定更高吧?」 那是难以想象的情况。 「小实以前老是被同学欺负,不过上高中后就改头换面了。」 「真慢哪。」 「遇见小智后发生了很多事,嗯,很多事呢。」 很多事。 发生了很多事想必是这样吧。 倘若共享那幺长的时间。 「巫女子呢?」 「嗯?」 「听你这样说无伊实好象深受智惠的影响,那巫女子又是如何?秋春君呢?」 「」 巫女子默然。「我一直认为人跟人的交往在于时间长短。」接着叹道:「我一直认为要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才能心灵相通。可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伊君。即使交往时间不长,即使心灵并未相通,还是可能被对方吸引。」 「巫女子你认为智惠为什幺会被杀?」 「那种事那种事我怎幺知道。」巫女子对我的无心之问垂下头。「小智根本没有理由被杀。小智根本没有任何非死不可的理由。」 「我认为人杀人的理由,其实非常单纯。」我略微无视巫女子似的说:「简言之就是『障碍』。假使对方成为自己人生的障碍,自然就想要排除对方。这种想法就跟踢开铁轨上的石子一样。」 「可是小智」 「对,听说智惠是绝不涉入他人内心的人。换言之,她不可能成为别人的障碍。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射程范围内。」 「嗯。」 「换言之,她不可能出现在别人的恶意、敌意、害意所能抵达的范圈。既然如此,就不可能被『某个人』杀死。因为她活着并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你这种家伙/—— 光是活在世上/—— 就是别人的困扰。 「这种事没有说得这幺简单,毕竟智惠并不是活在富士山森林里的仙女。因为她必须上学,之前也有读大学,而且过着普通的学生生活。无论如何都势必产生人际关系。那幺,问题来了,巫女子。你以自己的意见回答我。人际关系的创造究竟是指什幺?」 「呃」她虽然迷惑,还是回答我的提问。「是呀,我也不太清楚,不就是跟谁相处融洽的意思吗?」 「对,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喔,巫女子。总之,换句话说就是『选择某人』。不过,再仔细一想,选择某人这件事,就是不选择其它的某人。『选择』这种行为终究是『不选择』的相对意味,正如同镜子映照下的钱币正反两面。死党一定只有一个人,情人一定只有一个人,我并不是指这种低水准的事。这些只是细微末节的两难推理。我现在说的并不是这种意思,我是指在理论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被他人喜欢,或者跟谁相处融洽。」 「是吗也许不太容易,被某人喜欢也许并不容易,可是,我觉得并不是不可能的。姑且不论被全世界的人喜欢,如果只是自己周围的人,跟大伙相处融洽,应该不是不可能的。」 「我认为不可能。我是如此深信。这世界可不像你所认为,净是温柔的人喔。既有只将他人视为解体对象的杀人鬼,也有只将世界结构分解成零与壹的蓝色,别说是他人,甚至还有对整个世界嗤之以鼻的人类最强。既有理解一切希望和一切绝望,仍旧满脸笑意的占卜师,亦有别说是他人,甚至连自身存在都只视为单纯风格的画家。甚而还有只能将善意视为恶意的人类。」 「」 「智惠正因为了解这点,才会选择不涉入他人的生存方式吧?因为减少敌人数量的最佳办法,就是不交朋友。」 「小智」 巫女子后面那句「不是那种女生」细若蚊蚋的,几不可闻。犹如在她内心,对此并没有坚不可摧的保证。 「可是,即使如此,伊君。就算真的是这样,结果小智还不是被杀死了?」 「正是如此。智惠虽然不跟任何人深入来往,却又巧妙地、若无其事地隐瞒此事。」 这是我做不到的事。 是我想做也做不到的事。 「话虽如此,她还是被杀了。智惠被杀死了。那幺巫女子,我们这里试着想想目前街头巷尾沸沸扬扬的连续解体拦路杀人鬼。那家伙随机杀害他人。不经意看他一眼,或者不经意没看他一眼,肩膀轻微擦撞,或者肩膀没有轻微擦撞,这种理由就已足够。机械性地杀死他人,自动性地杀死他人。即使是智惠、即使是我,都有充分的残杀理由。」 「所以,小智是被拦路杀人鬼」 「好象不是。沙咲小姐刑警是这幺说的。杀死智惠的人,可以确定不是拦路杀人鬼 那幺,稍微改变一下话题吧?对了你是否曾经觉得人类太多了?」 面对这个堪称过于唐突的问题,巫女子转开目光。可是,看见我依然默默等待她的回答,「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应该杀死他们。」巫女子说道。 「伊君可以容许杀人行为吗?」 「不能。」 我立刻回答。 「这并非容不 容许的问题,而是容许云云之前的问题。杀人是最差劲的行为,我可以如此断言。意图杀人是世上最恶劣的情绪。祈望他人死亡的行为,是无可救药的恶意。因为这是无法弥补的罪孽。对于无法谢罪和赎罪的罪行,又从何讨论容不容许?」 甚至不像自己的声音。 冷酷无情的语气。 彻彻底底的戏言。 无可救药的究竟是谁? 「杀人的人类,没有任何例外,都应该坠落至地狱深渊。」 「可、可是」巫女子听见我的台词,浑身战栗似的咕噜一声吞下口水,但依旧竭力反驳。「假如是自己身陷危机的情况呢?假如伊君半夜走在鸭川公园,结果现在最热门的拦路杀人鬼拿刀袭击你。这时伊君会默默地让对方杀死吗?」 「不,我会反抗。」 「我就说吧?」 「对,正是如此。或许我将会失手杀死对方。既然我是这样,其它人想必亦然。然而我接着就会醒悟。自己为了生存而杀死他人,这时就会发觉自己这个存在的罪孽有多深重。醒悟到自己光是活在世上就罪孽深重,犯下纵使一死亦无法补偿的罪行。」 「可是,可是会被杀死呀?那时想要求生,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吧?」 「把这种本能视为当然亦是滔天大罪。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吧。」 我宣言似的说:「我是能够下手杀人的人类。」 「」 「不论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他人,我都是可以残杀他人的人类。不论对方是朋友,或是家人,我都是可以下手除之的人类。你觉得是为什幺?」 「为什幺呢?我怎幺知道?」巫女子上心志不安地说:「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伊君很温柔。伊君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可以,肯定可以。因为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人的痛苦。」 「」 「举例来说,我的朋友里面,有几乎欠缺一切感情的女生。那丫头成天都很开心,但只是因为她不知道其它的感情。因此,她无法理解他人悲伤的感觉,以及他人发怒的感觉。」 只能如此解释世上的事。 无法区别乐园与失乐园。 「我也是这样。不,或许比她更差。完全不了解他人的痛苦。因为我无法正确理解『痛』与『苦』的感觉。我甚至不觉得死亡是一件讨厌的事。虽然不至于寻死,可是对死亡的抵抗意识浓度异常的低落。换言之,就是这幺一回事,巫女子。」 「」 「人类为了避免杀人,有许多过止机制。其中最重要的关键,就是认为『这家伙大概很痛』、『真可怜啊』这种心情。没错吧?的确如此。举例来说,你也有过想要伤害某人的冲动吧?不过,我想你大概不会殴打对方。」 「嗯,我从来没有出手打过别人。」 「可是,曾经想要打人吧?」 巫女子未置可否,但是这比任何回答都明确,而且也不代表她有罪。即使是在天堂,人类亦不可能对众人都没有害意。 「总之,就是可以对他人投射感情。因此可以同情,可以怜悯,亦可以感同身受。不过这并非净是好事。毕竟也能够将羡慕、嫉妒这类感情转嫁给对方。『了解他人的心情』,这既是优点,亦是缺点。」 倘若能够完全理解他人心情,大概就跟那座岛上的她一样毁坏了。 「不过,暂且搁下得失方面的哲学思考。重要的是,我没有这种过止机制。完全无法理解他人的心情,而且必须自我压抑。这是无法想象的极大痛苦,一点也不光彩。话虽如此,我迄今依然压抑住那头怪兽。」 在体内饲养那头怪兽,却仍寡廉鲜耻地茍活吗? 「伊君」 「随时冲破极限都不奇怪。正因为如此,我无法容忍杀人行为。岂能容忍?那个存在本身就令人愤恨,可恶至极,恨怨恨到了极点。这正是发自内心的痛恨。我单纯地想要破坏它。」 「」 「骗你的。我根本没有这样想。」 这时,我们点的菜来了。 巫女子加点了酒精饮料,我点了开水。 两人相对无语,默默用餐。 「嗯,伊君。」 「什幺事?」 「你为什幺要跟我说这些?」 她充满疑虑。 犹如在责怪我破坏如此快乐的一天。 我默然摇头。 这大概是很冷酷的动作。 「我想你可能想听这些吧。你不想听吗?应该不会吧?」 「」 「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了解,我是多幺差劲的不良制品。」 「什幺不良制品这种说法太残酷了,竟然这样形容自己。」 「正因为是自己,才能这样说。如果不是不良制品,那就是人间失格了。你不觉得吗?其实常常有人这幺说。只要是跟我熟一点的人,就会这幺形容,说我『脱离常轨』。『异常』、『异端』、『奇怪』、『恶劣』而且这些都是对的。」 「总觉得」巫女子坐立不安地说:「伊君好象哪天会自杀似的。」 「我不会自杀的,因为已经答应别人了。」 「答应别人?」 「答应自己第一次杀死的人。」 一瞬间。 我将骰子牛排放进嘴里,「骗你的。」然后如此说。 「很可惜,我的人生没那幺戏剧化。而且我也没有浪漫到可以答应别人这幺了不起的事。我只不过缺少某种重要元素,其余就是平凡的人类。之所以不会自杀,哎,只是因为太难看了。就像在逃避自己的缺点。嗯啊,当然我本来就在逃避,不过被别人发现也未免太悲惨了。」 「我知道伊君跟其它人不太一样可是如果伊君自杀,我会哭的喔。一定会哭的。什么良不良的,这又怎么样?伊君现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 「坏掉的东西可以修.但欠缺的东西是修不了的。」 「啊啊」巫女子叹息。「总觉得好象在跟小智说话。」 「喔?你跟智惠常常聊这种事吗?」 「唔不是这样小智不曾跟别人谈得这么深入。但是,如果真的跟小智聊的话.大概会是这样。」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应该跟江本智惠多聊一点的。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又能怎样呢? 你以为自己会因此有一点救赎感吗?你以为谁会因此而得救吗? 基本上。 基本上,正因为跟她交谈过,正因为谈过了.她才会「智惠大概」 我移开目光说:「并不怨恨犯人。大概根本不像我这样怨恨犯人。」 「伊君为什么这样想?」 「第六感。除了第六感之外,没有任何理由。只不过是无谓的感伤。可是,智惠也许是这样静。以那个女生的性格来看,肯定不会怨恨他人。」 我故意不用过去式,而以现在进行式说道。 现在进行式。 「基本上既然是从后方勒颈,也看不见犯人的脸。纵使想要怨恨,也不知该恨谁吧?」 「犯人的脸」巫女子重复我说的话。「杀死智惠的犯人」 「不过,智惠也许对这种事根本没有兴趣。因为不论被谁杀,结局都是一样的。被杀害终究只有死路一条。不论是谁下的手,死亡之事都不会改变。而智惠也跟我一样,对死亡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抵抗吧。我对这件事有某种程度的自信。智惠似乎不太喜欢自己。那一天她也跟我说了假使能够投胎转世,真想变成巫女子。 」 巫女子听到这里, 蓦地。 露出眩然欲泣的神情。 尽管终于忍住泪水,接着却轻轻呢喃了一阵子:「小智小智小智」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真的、真的没有任何感触地看着她。 「你认为谁是犯人?」 「你对这件事真的很在意呢。」巫女子略显讶异地说:「莫非伊君在调查事件的犯人?」 「没错。」 我坦然答道。 「与其说是调杏了倒不如说是我想知道。想跟犯人见面,然后询问对方。不,是想质问对方哪。」 「质问对方能否容许自己的存在。」 「伊君」巫女子悲伤不己地说:「真可怕,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会吗我自己倒不这幺认为,不过搞不好是这样。」 「伊君是可以将自己内心的规则投射到他人身上的人。该怎幺说才好呢?不但将自己视为世界的零件,也只将他人看成世界的一个齿轮。唔不是齿轮,齿轮只要少一个,整座机器都会停顿,伊君则是认为别人少一、两个也无所谓。」 「我应该没有这样想。」 「我还是不认为伊君能够若无其事地杀人。可是,伊君大概可以毫不犹豫地叫别人『去死』。」 「」 「我说得没错吧?呃向杀死小智的犯人质问那种问题,就跟宣告『你没有生存的资格』是一样的吧?很残酷的,这是非常残酷的。伊君,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立刻回答。「就是明白才这样说。无论是自己的罪孽深重、自己的所作所为,抑或是自己的戏言程度,我都犹如坠落地狱深渊般地理解。曾经有人告诉我,所有的杀人都是出于『无技可施』、『一时冲动』,然而对于这种情况我可以自觉性地杀人,不是为了自我肯定、自我欺骗、自我否定、自我满足,可以出手杀人的稀有、低劣人类。」 「伊君真是有自虐倾向。」 「我是被虐狂嘛。」我轻挑地答道:「而且是极度恶质的被虐狂。不过,这是我的风格、主张、个性,没有任何让步的打算。」 「我想也是。」 巫女子看起来,有一点寂寞。 彷佛看着远方的人, 彷佛看着既已死亡的人, 刹那间, 目光无限悲伤。 表情。 情绪。 没有隐藏任何情感, 因为她从不隐藏自己。 我明白。 我理解。 宛如, 了解他人心情的, 错觉。 「可是我」 若要打比方的话。 温柔的心情。 爱怜的存在。 思慕的话语。 浑朴自然的气息。 若无其事的氛围。 唯一一个不可能。 宛如教人无法置之不理。 令人头晕目眩的恶梦。 宛如现实即将歪曲损毁。 眺望对方。相对而立。 犹如被殴打的快感。 犹如被刺穿的快乐。 犹如被肢解的愉悦。 彷佛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彷佛某种重要之物遭人掠夺。 心脏被紧紧揪住。 心灵被冒犯的, 微笑。 「我最喜欢这样的伊君。」 3 某个不良分子般的家伙独自蹲在公寓前面。半信半疑地走近一看,哎呀呀,一如所料,正是哀川小姐。上次见面是星期三,她好象剪了头发,发型略显不同。浏海齐眉削成一直线,就像艺人偶尔会留的个性发型。哀川小姐的身材比例原本就很好,加上这个发型,看起来更像模特儿了。当然前提是假使她没有坐得跟不良高中生一样。 「哟!」哀川小姐一看见我,就起身走来。 总觉得她笑得像是猫仔般。 「约会如何啊,伊君?」 「你跟踪我们吗?」 「只是碰巧在新京极看见你们。想要取笑你,才先绕回公寓。」 「报复吗?」 莫非这个人其实很闲?我有点傻眼。真是教人摸不着头脑的人。完全无法推测她下一步会做什幺。真可说是神出鬼没。 「剪头发了啊。改变心情?」 「正确地说,应该是被剪了。」 哀川小姐玩弄着浏海说。 「喔,这样说也对啦。」 「嗯,被求生刀这幺一划。要是再慢一秒钟,左眼就没了呢。就连我都不禁吃了一惊。」 「」 真是讨人厌的美发师。 「既然如此,干脆趁机剪个大胆的短发你觉得如何?适合我吗?」 「哀川小姐留什幺发型都很适合,因为原本就是美女。」 「小哥真会说话不过我不是叫你别用姓氏叫我,要说几次才懂?」 哀川小姐伸臂按住我的脖子。半开玩笑地用拳头磨磨蹭我的头顶,好半响才松开。 接着露出邪恶的笑容。 这个人真是教人无法怨恨。 而且假使真的怨恨她,下场更加可怕。 「所以呢?怎样呀?约会的情况?你把那个妹妹怎幺了?嗯?嗯?嗯?跟大姊姊说说看呀。有困难的话,我可以给你建议喔。」 「你好象误会了润小姐,她是这次事件的关系人。」 「嗯?咦?是这样吗那幺,她莫非那个小妞是葵井巫女子?」 我对哀川小姐点点头。「喔」她略显坦然地应道。 「原来如此哎,不论如何,既然在这种时间回公寓,那就是没戏唱啦?」 顺道一提,现在是十一点。 巫女子后来发疯似的摄取酒精,结果当然是醉得一塌糊涂,在店里睡着了。我背着醉醺醺的巫女子回到掘川通跟御池通的交叉口,扶她在房间里的床铺躺下,锁好门,再搭巴士返回公寓。 她这次似乎并不是装睡。 「真可惜哪未成年。要大姊姊来安慰安慰你吗?」 哀川小姐打从心底愉悦似的消遣我。 「所以,就说不是那样了而且」我趁情况尚未失去控制前转移话题。「那个,剪润小姐头发的美发师,莫非是零崎?」 「」 哀川小姐的表情猛然一歪。 更加愉悦地说:「啊啊,他真是了不起的小鬼哪。以杀人鬼来说,只能算是二流,不过耍刀技巧已经是一流的了。本能上理解如何运用全身每一块肌肉,才能发挥人类的极速。你看看这个。」哀川小姐说着卷起右手袖子。上面缠着绷带,红色的血液从绷带内侧渗出。「而且他几乎没有受伤。真是了不起的小鬼,不愧是姓氏里有『零崎』这两个字」 「零崎比润小姐更强吗?」 「这不是强弱的问题。就单纯的力量关系而言,我有自信比他高强数段。我承认那小子有『骇人听闻』的极速,不过要与我为敌还早一百年。」 喔喔,自恋狂哀川。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家。 「只不过,嗯,那小子只是一味逃亡想不到是颇为冷静的小子。我以为杀人鬼都是逞血性之勇的家伙。不过,真的跟你说得一样。」 「什幺事?」 「那小子跟你『一模一样』。并非有什幺相似之处,而是真的一模一样。」哀川小姐讽刺地说:「超级变态被虐狂和超级变态虐待狂,真是的,你们果然是一对。」 「换句话说」我尽量慎选词 汇地说:「那个,总之润小姐虽然发现零崎,结果却让他给逃了?」 「嗯?」哀川小姐用令人畏惧的神情笑着捏我的脸颊。「刚才说话的是这张嘴吗?咦?什幺?哀川润是虚张声势、耍嘴皮子的女孩?」 「不,我没这幺说。基本上说女孩也已经超龄了」 咿咿~~~ 喔喔,没想到人类的脸颊竟如此有伸缩性。 「嗯,算了。」哀川小姐突然撒手。然后百般无趣地搔头。 「小哥说得没错。我的修行还不够那个颜面刺青,现在还在京都吗?」 「如果我是零崎,确实会逃到其它县。」 「说得也是。」哀川小姐香肩一垂。 「哎呀呀,麻烦死了原本根本不想让他逃走的啊。」 看见哀川小姐说这句话时的冷峻目光,忍不住开始同情零崎。毕竟哀川小姐很难缠哪 「那幺,打扰了。」哀川小姐伸伸懒腰,准备离开。今天似乎没有开车,而是走路来的。 「不,是原本想打扰,结果没办法打扰吗哎,怎样都无所谓。晚安,祝你我都有好梦。」 「润小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我朝她的背影问。 哀川小姐只有转动脖子说:「什幺事?」 「润小姐容许杀人行为吗?」 「嗯?什幺跟什幺?是什幺比喻吗?」 「呃,总之更直接一点说,是啊润小姐觉得杀人也无所谓吗?」 「对啊。」 她立刻肯定答道。 「假如是该死的人,那家伙就该死。」 哀川小姐扬起讽刺的笑容。 「举例来说,杀死我好了。安啦!这个世界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哀川小姐帅气地说完,轻轻挥手,然后离开了我的视野。 「」 真是的 倘若可以看得跟她一样开,倘若可以跟她一样讥嘲,那是多幺好的事。 「我这种家伙真是」 不上不下。 自己对自己傻眼。 何止傻眼,根本是轻蔑。 「可是,不论如何,这都是戏言哪,哀川小姐。」 我进入公寓,没碰上任何人就抵达房门。将手伸进口袋找钥匙,突然摸到异物。取出来一看。是巫女子房间的钥匙。 「」 为了进入巫女子的房间,我擅自从她的包包里拿出钥匙。毕竟不能不锁门就离开,就径自借了钥匙锁门。原本打算将钥匙扔进信箱,可是钥匙圈除了房间钥匙外,还有伟士牌的钥匙,因此一起带了回来。我打算明天跟伟士牌一起送回她家。哎,真的不是单纯想骑伟士牌喔。 「而且,必须还她的也不只有伟士牌跟钥匙吗?」 不管我是多幺不通情理、目中无人、卑鄙无耻,既然对方如此直言不讳,我终究无法视若无睹葵井巫女子。 「我想起来了,巫女子。」 进入房间,没铺被褥就直接躺下,我喃喃自语。 从那个惊世骇俗的小岛返回京都,初次上学的那一夭。对日本大学系统一无所知的我,第一个出声招呼我的就是巫女子。 「你好!有什幺不懂的地方吗?」 一脸灿烂笑容。 对迟到的同学,伸出援手。 我对这件事,感到极度郁闷,同时略微感谢。 因为那种活泼开朗、天真烂漫的气氛,跟我某个重要的朋友有些相似。 「真是杰作啊。」 我模仿零崎说完, 闭上眼睛。 无力思量明天。 亦无心思索事件。 甚至不愿想起拦路杀人鬼。 不愿想起承包人和唯一的友人。 什幺都不想思考。 第六章 异常终了(以上终了) 人物:葵井巫女子同学 =========================== 我求求你,别让我再有所期待。 「我明天再来。十二点左右。那时给我答案。」 这是我留在巫女子房间茶几上的纸条。骑摩托车的话,不到十分钟就能抵达她家,时间十分充裕。 早上八点起床。为了打发时间,稍微晨跑片刻,事后再次感到后悔。美衣子小姐约我吃早餐,因此到她房间用餐。与其说是日式料理,几乎都是素食,虽然没什幺山珍海味,不过分量充足,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那幺,我去打工了。」 美衣子小姐在十点左右离开公寓。 我返回自己的房间,打发时间。原本打算像先前那样玩八皇后,不过思考回路一直不顺,到第五个皇后就放弃了。接着改玩传教士与食人族的游戏,但也没两下就腻了。假如有电脑的话,至少可以打打电动。果然应该跟玖渚要一台吗?不过只为了打发时间,就让房间面积变小,总觉得不是高明的想法。而且既然是空闲时间,打不打发不都一样吗?就像我跟巫女子说得那样,我并不讨厌无聊,也很习惯等待的时间。 「」 一如知识浅薄的孩子们的最佳选择,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看过星星王子的绘本。 当时完全看不懂内容。 周围的人对我说:「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这本书的好处。」 前阵子想起这件事,又重读了一遍。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 「零崎已经离开京都了我也没办法联络哀川小姐玖渚又是家里蹲废柴」 我真的没有一个正常的朋友。尽管我打从一开始对此就没有任何期待。 有时仍不免会想。 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孤独地生存,其实只是被蒙养在牢笼里。 「想也是白想。」 终归只是世界登场人物之一的我,不可能俯瞰整个世界。尤其我既非主角,亦非配角,不过是哀川小姐所说的戏剧旁白。在与世界毫无关联之处,拙劣地讲述故事里的篇章。 基本上。 这种程度的事实,甚至称不上是自虐。 「该出发了吗」 现在时刻是十一点。虽然有点早,不过早一点也不是坏事。如此决定后,我离开公寓,走向停车场。发动旧款伟士牌的引擎,戴上安全帽。安全帽是昨天巫女子放在房间里的半罩式帅气款。我再如何努力都很不搭,不过因为尺寸刚好,至少可以达到安全帽本身的保护目的才对。 出发。沿着千本通前进,在丸太町通转向东方。抵达掘川通再往南走,就这样一路驰骋。 破风而行的感觉舒畅无比。 可以略微遗忘,活着这件事。 跟预定一样花费十分钟就抵达御池通。将伟士牌停在巫女子公万的地下停车场,锁好车子。 从停车场出来,转到公寓前门。 「上次在这里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哪」 非常丢脸的回忆。我的记忆力就只有这种事情无法遗忘,真是伤脑筋。既然如此,至少善用这个记忆,切莫重复相同的失败吗? 到于这时。 我脚步未停,直接进入公寓。向监视摄影机轻轻打过招呼,走进电梯里。 到了这时,我还是什幺都没思考。 对巫女子的告白,该如何回复呢? 对她的好意,又该如何回报呢? 这一切,我什幺都没思考。 「骗人的。」 其实我早已决定了。 回答她的话语,只有一句。 是故,根本无须迷惑。 一旦考量自己是何种人类,巫女子是何种女生,答案就像数学公式般呼之欲出。话说回来,现实毕竟无法一如演算式简单。若要举例来说,就像思考圆周率的最后一位数是奇数或偶数。对于一直游荡在乘以高除以二就能算出三角形面积的底边附近思考的我,不论是方程式、公式解答或演算,都再愚蠢不过了。 每次决定一件事,总是在最后的最后改变意见,这就是我的风格。既然如此,现在思考什幺都没有意义。 在四楼离开电梯,走在走廊上。 三号室。 「好象是这里吧」 虽然记不太清楚,不过好象是这里。 巫女子已经起床了吗?看起来也不太像低血压,可是从迟到大王这点来看,实在不像有早起的习惯。 按下电铃。 「」 没有响应。 「咦?」 这个意义,并非只是室内没有响应。 反应的主体,以及声音的形体,一切都不存在。 「这个应该不是多心吧?」 再按一次电铃。 还是一样。 室内没有任何动静。 焦躁。焦躁。焦躁。 心跳加速。 身体机能出现异常。 「」 我闷不作声地不停按着电铃。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超过五次时,我放弃计算。 我察觉了。 不是多心的某种预感。 这个感觉与其说是预感,更加接近预知。 「就好象永无止尽地观赏着业已熟知情节的电影。」 那个预言者好象是这幺形容的吧? 绝对无法触及的显像管后方。 纵然不愿理解,如今亦能理解那种心情。 葵井巫女子。 同学。 总是乐观开朗 告诉我 她喜欢我的女生。 偶尔也会悲伤 这是印象。 彷佛遗忘在某处的情景。 勾起乡愁的风景。 不知何时开始,过于接近自己 甚至忘了它的存在 亦没有想起的必要 邪恶 令人避讳的 光景。 死亡。 虚无。 「,」 我畏惧某事似的低语, 开启巫女子房间的门。 然后, 葵井巫女子死了。 2 残酷的情景。惨厉的情景。 我杵在巫女子房间的中央。 完全无法移动。 恶心。恶心。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 作呕。作呕。作呕。 极度不适。 按着胸口。 想吐。 犹如将绝对无法消化的东西压进腹内的感觉。 目光望着床铺。 巫女子横躺在那里。 沉睡。 应该是沉睡吧。 即使那具身躯失去机能。 即使心脏不再跳动。 即使那纤细的玉颈, 残留着无情的布痕。 即使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我也不愿用其它说法来表现。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砰咚恶心。 头昏脑胀头昏脑胀头晕目眩晕头转向头晕眼花 某种东西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不发疯的是我吗? 即使是现在 在这里 也彷佛即将倒地不起, 心跳急促。 呼吸困难。 难以生存。 彷佛即将窒息。 眼珠深处发热。 心脏 深处发热。 「」 想要让自己冷静,我努力吞了一口唾液,却失败了。 痛苦痛苦苦不堪言。 「葵井巫女子」 我开口说了。 宛如要告诉自己。 「被杀死了。」 呼咚一声。 我真的一屁股倒在原地。 我早已习惯人类的死亡, 也已习惯自己朋友被杀。 对我而言.死亡是很接近的事, 然而。 难过。痛苦。苦不堪言 痛心疾首。 我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 进入房间的瞬间,巫女于跃入视网膜的「死亡本身」。她那具没有残留任何意识的尸体.我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 「唔」 竭力唤醒犹如坠入无底深渊的意识。 然后目光再次转向巫女子的身体。 仰躺在床铺上的巫女子。 痛苦扭曲的脸孔。 发紫瘀血的侧脸。 见过她那开朗笑容的我, 这实在太过残酷。 服装并非昨日的吊带裤。 雪白的露背衬衫,以及同样是白色但偏奶油色系的裤裙。实在不像准备赴死的服装。 「」 我想起来了。 这是巫女子昨天疯狂采购的服装之一。 她生前最后购买的衣服。 巫女子试穿后问我:「适合我吗?」 之前一直虚与委蛇的我,终于坳不过她, 「很适合。」 忍不住如此回答的这件衣服。 昨晚将巫女子搬进来时,我当然不可能干出替她更衣的事。只有将她放在床铺上。换言之,巫女子曾经醒来一次,换过衣服吧。 然后,在那之后 她究竟是在何种心情下换穿这件衣服呢? 她又是在等谁呢? 这个时候,我的思绪既已停顿。 然后。 在她的头部旁边。 红色的文字。 /y。 写着 跟智惠房间里相同的式子。 「真是一派戏言哪。」 我取出手机。 接着按下记忆中的号码。 第一声响到一半,对方就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佐佐。」 「喂」 我正想报上姓名,但沙咲小姐抢先说道:「啊啊,是你啊?」似乎光凭声音就记住对方。而且我跟她只说过一次话。假使不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会感到钦佩不已。 「怎幺了?你想起什幺了吗?」 沙咲小姐的声音很冷静。 这让我感到内心不悦。 不愉快。不愉快。 「沙咲小姐,那个我葵井她」 「什幺?抱歉,我听不太清楚,请你说大声一点。什幺事?葵并同学吗?」 「是的葵并她被杀死了。」 「」话机另一端的口气骤变。「你现在在哪里?」 「葵井的公寓」 「我马上去。」 通话犹如一个生命般轻松切断。我维持手机摆在耳畔的姿势片刻。眼前依旧是巫女子。 「真是」 我向沉默的巫女子攀谈。 无谓之事。 不但无谓,而且不象样。 「真是的,我究竟打算对你说什幺呀」 巫女子。 肚子彷佛吞下异物的恶心感依然。完全也没有转好的迹象。 不到十分钟,警察就赶到了。 「你还好吧?」 沙咲小姐问完,抱住我的身体。我的神情大概非常绝望,沙咲小姐似乎真的很担心。 「你还好吧?」 沙咲小姐又问了一次。我无法用言语响应,只好抬起手臂示意。沙咲小姐看见后,认真地点 点头 「你先到外面。来,快点。」 我扶着沙咲小姐的肩膀,一起走到走廊。电梯那头来了一群警察模样的人物。咦?数一先生不在。那个人没来吗?或者是在其它地方做其它事吗?或许是这样,又或许不是。 「呜」胸口气闷。胸口气闷。胸口气闷。 「呜呜呜呜呜」 恶心。恶、心。 极度恶心。 胸口彷佛即将燃烧,彷佛将要从内侧引爆,某种东西在内脏翻搅似的不快感乘着血液流窜全身。闷热、闷热、闷热、闷热。 发狂似的痛苦。 沙咲小姐将我带离公寓,让我坐在丰田皇冠()的后座,自己坐进驾驶座。接着回头问我:「你冷静下来了吗?」 我默默摇头。 「是吗?」 沙咲小姐对这样的我投以怪异的视线。 「我以为你就算看见尸体也无所谓的,即使那是朋友的尸体。」彬彬有礼的语气略变,沙咲小姐说道:「你比我想象得更纤细。一脸快要死的表情呢。」 「就当成你对我的赞美」 正想说「收下了」时,突然一阵恶心,连忙伸手捂住嘴巴。再怎幺说,也不能在沙咲小姐的车子里吐。我努力控制内脏器官。该死的!连句玩笑都说不出口了吗? 「喔」沙咲小姐一脸无趣地领首。「虽然是润小姐的宠儿想不到如此没骨气啊。」 啊啊,这幺说来,哀川小姐好象说过她跟沙咲小姐是旧识,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努力转移注意力。我抬起低垂的身体,将全身体重靠在椅背上,然后用力深呼吸。 「嗯,没错,我的人格其实非常脆弱。不过,我自己也不晓得究竟是脆弱、靠不住,或者只是卑劣」 「你在说什幺?我听不太懂。」 「哎,请期待下次机会下次机会哪。这次是非常情况我是何种人类,请下次再判断吧总之这次真的很不妙」 咕噜一声,我再度闭上眼睛。 「」沙咲小姐沉默半响后说:「总之,我接下来要问你事情经过。因此现在要开往府警你忍得住吗?」 「慢慢开的话,我应该没问题。」 「好,那我尽量开慢一点。」 她说完,转回前方发动车子。巫女子的公寓没一会儿就从窗外消失。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仪表板,不过这个体感速度,实在不像是慢慢开。 「沙咲小姐可以不待在现场吗?」 「我的工作是以动脑为主。」 「那真是」原本想说「跟我很合」,终究放弃了。再怎幺想,我都不可能跟她合得来。 「那个,沙咲小姐。」 「嗯,什幺事?」 「你跟哀川小姐是什幺关系?」 「」沙咲小姐缄口不语。很想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为何。「偶尔会请她协助办案。嗯,只是这样而已。你看过刑警连续剧吗?」 「略知一二」 「嗯,主角的刑警不是有非法线民吗?大概就像那样。工作上的关系。」 很简略的说明。或者该说,沙咲小姐似乎并不打算说明。那个红色承包人是难以表现的人,或许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不是这种,不是这种具体的事,我是想问抽象一点的事。从沙咲小姐的眼光来看,哀川小姐是怎幺样的人?」 「有必要现在说这种事吗?」 「转移注意力嘛。」这是老实话。倘若不用其它方法转移注意力,这副身躯彷佛就要从肚子里爆炸。 「拜托了,随便说一说呀。」 「无论如何,这 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哪」沙咲小姐顿了一会儿才说:「举例来说,你相信有人在近距离被散弹枪直接击中腹部还能存活的故事吗? 在枪林弹雨中照样旁若无人地悠然行走的故事,从失火的四十层大楼一跃而下却毫发未伤的故事等等,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吧?每次跟别人说起润小姐的事,对方总认为我在胡说八道故而难以说明。」 「」 我对沙咲小姐的那种心情感同身受,因此并未继续逼问。 十分钟左右,我们抵达府警。沙咲小姐带我进入建筑物。 「刚好十二点已经中午了,要不要吃什幺?」 「可以吃炸猪排饭吗?」 「无妨。不过事后会跟你请款。」 国家权力十分啰唆。「那就算了。」我摇摇头。现在无论吃什幺,铁定都会吐出来的。这可以称为具有确信的预测。 「喔那幺,你到那个房间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两分钟回来。」 沙咲小姐将我推进小会议室似的房间,便从走廊离开。我心想至少不是侦讯室,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突然想要抽烟。 明明没有抽过烟。 这是打发时间? 还是逃避现实? 抑或者,只是单纯想自杀? 无论何者,对我都是相同的价值。 别去想那种毫无益处之事 这样下去,事情大为不妙吗? 只要再一步, 我这个存在, 自己这个自我, 就要发狂。 「久等了。」沙咲小姐回来了。手里似乎提着粉红色的包袱。「没事吧?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满脸都是冷汗喔。」 「对不起,请问厕所在哪里?」 「走廊右手边。就在尽头,很好找的。」 「谢谢。」我狂奔而出。 捂着胸口,忍受胸口的气闷。 在她说的地点找到厕所,进入室内,将肚子里积存的东西全部吐出。 「呕呕」 从自己的喉咙逸出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 酸味残留口中。 甚至怀疑内脏莫非整个翻转似的吐出所有东西,我缓缓调整呼吸,站起身,用手帕擦拭嘴角按下马桶的冲水钮。 呼 走到洗手台,洗把脸。用手掏水漱口。看着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现在确实也是一副濒临死亡的模样,可是,跟刚才相比,心情好上百倍 「好,复活。」 低语之后,我离开厕所。走过走廊,返回房间,沙咲小姐彷佛等得不耐烦地问道:「你没事吗?」 「嗯,没事。吐了以后舒服多了。」 「是吗?这个」她把拿来的包袱放在我的前面。 「是我的午餐,你要吃吗?」 「可以吗?」 「我不会跟你请款,放心吧。」 她耸肩说完,拉了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我心怀感谢地享用沙咲小姐的便当。那是没什幺特殊的普通便当,可是因为肚子空无一物,感到非常美味。 沙咲小姐等我吃完之后说:「那幺,是怎幺一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 「」她似乎不太能接受我的说法,默然地盯着我。畏惧那道视线,我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那幺,请简单说明当时情况。」 「呃这必须提及昨天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请别在意。在事件解决以前,再久都奉陪到底。」 沙咲小姐微微一笑。不过因为眼睛没笑,看起来相当可怕。我打消说笑的念头,决定认真回答 「是吗然后呢?」 「昨天,我跟葵井一起出去,到新京极附近。后来,葵井有一点喝多了。」 那股锐利的视线宛如在探查我的弱点。当然不可能是对未成年喝酒这档事吹毛求疵。我暗忖绝对不可大意。 「然后,我送葵井回那栋公寓的那栋房间。自行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把她放在床铺上。最后,我就搭巴士返回我的公寓。」我想大概不用说遇见哀川小姐的事,就决定略过此事不提。 「之后,就跟平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间睡觉。」 「你有锁门吗?」 「有锁。因为葵井的伟士牌停在我的公寓旁边,原本打算明天一起是今天啊,打算今天一起送还给她。所以骑伟士牌到那栋公寓。开门进去一看,就是那种状况。」 「喔钥匙呢?有上锁吗?」 「咦?」 我略显吃惊地抬头。接着摆出搜索记忆的姿态,沉默约莫五秒。 「不,没有上锁。我不记得自己有使用钥匙。」 「是吗?」 沙咲小姐一脸诧异,但终究点点头。 「那栋公寓不是有很多监视摄影机?我想应该可以证明我刚才说的不是谎言。」 「应该是。我们也已经跟保全公司联络了。」沙咲小姐冷静地说:「为了以防万一,我再问一次,你没有碰现场任何东西吧?」 「嗯,虽然很丢脸,该怎幺说?我真是六神无主。甚至没办法跑到葵井旁边。」 「这是相当正确的处置。」 她说完,闭上眼睛思考。 她好象说过自己的工作是以动脑为主?加上上次造访公寓的事,我自然非常了解。那个决定性的败北意识,想忘都忘不掉。 「我没有碰葵井也无法确定,她真的死了吗?」 「嗯,这我可以断言。差不多死亡两、三小时。详细情况要解剖以后才知道,不过犯案时间大概是上午九点到十点左右。」 「也许不是什幺重要的事」 「请说。这世界上没有不重要的事。」 这也是我想说一次的台词,不过我大概没什幺机会吧。 「我昨天把她放到床铺上时,葵井穿的是吊带裤。但现在不是,换句话说,她在早上或者昨晚,不论何时曾经醒来过一次。我昨晚已经锁门了,因此搞不好是葵井自己让犯人进去的。」 「原来如此」 「对了,那件衣服是我们昨天一起去购物时买的。」 「是吗?」沙咲小姐领首。我突然发现,她从刚才就没有抄笔记。这幺说来,上次也只是聆听我的话,完全没有记录。 「你记忆力真好。」 「什幺?啊,嗯,还可以。」 彷佛这点小事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幺,沙咲小姐无所谓地应道。然而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真是令人羡慕的优点。 「还有,呃九点到十点的期间,我在隔壁大姊的房间吃早餐。所以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啊啊,是吗?」 她兴致索然地点点头。宛如在说:本小姐正在思考比这种芝麻小事更重要的事情。比我的不在场证明这种无聊事更重要的事情。 「接获通报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犯人。」 「」我对她突如其来的言论感到哑口无言。「还真不拐弯抹角我有一点吃惊。」 「嗯,哎,吃惊也是正常的。可是,我是说真的。我这幺想是事实,没有骗你。我当时以为是你杀死她,再装成第一发现者。不过,你确实显得非常不舒服况且,即使不管死亡时间,现场也没有凶器的细布条。换言之,就物理性来说,你不可能犯案。」 「」 「假使你的衣服某处此刻没有隐藏布条的话。」 「要搜搜看吗?」 「不、不用了。」 沙咲小姐如此说,但绝不是怠忽职守。她将我带出巫女子的公寓时,既已完成了那 项作业。 将肩膀借给因身体不适而无法行走的我的那个时候。 潜藏在亲切里的精明干练。 我倒也不讨厌这种个性。 「那真是多谢了」 「监视摄影机的影像和死亡时间确定后,你的清白就毫无疑问了可是,这幺一来」 她重新坐好,直勾勾地盯着我。 开口问道:「犯人究竟是谁呢?」 这是我上次问过她两次的问题。 「呃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我立刻回答。「我本来跟葵井就不是那幺熟的朋友。直到最近才开始一起玩、一起吃饭。」 「我开门见山地问吧?」沙咲小姐说:「你跟葵并同学是男女朋友吗?」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是否定,也只能否定。如果重新回想,说我们是朋友也怪怪的。」 「啊啊原来如此。这幺说来,润小姐对你的为人也说过是『这种风格』。」 她一个人在那里频频点头。 「哀川小姐吗?哀川小姐说了我什幺吗?」 「这我不能告诉你。」 尽管非常在意沙咲小姐那种引人遐思的说法,可是这或许也是她的作战方式,于是审慎地放弃追问。基本上,我大概也猜得出哀川小姐对我有何评语。 沙咲小姐接着问我一些比较详细的问题,然后说道:「我知道了。那幺你有什幺问题要问我吗?」 「不,这次没有。」我略微思索后回答:「我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是吗?那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我送你一程吧。」 她说完站起身,走出房间。我跟在她后面离开建筑物,接着跟刚才一样,进入丰田皇冠的后座。沙咲小姐以比刚才略微猛烈的势子发动引擎。 「中立卖通嘛?干本通那里。」 「是的。」 「身体恢复了吗?」 「嗯,吐了以后舒服多了。」 「我」 沙咲小姐边开车边说。 极度压抑感情的声音。 「总觉得你还有所隐瞒。」 「隐瞒?我吗?」 「我是这幺说的。」 「没有。一如所见,是人畜无害、极端乖巧、光明正大的男生。」 「哟,是吗?」沙咲小姐难得语气略带讥笑。 「实在是看不出来。既然本人这幺说,大概不会错吧。」 「你好象话中有话。」 「没这回事。如果听起来是这样,就是因为你的内心某处有所隐瞒。可是,我不认为光明正大的男生会非法入侵杀人现场。」 「啊」 完全被识破。 这种程度的危险性当然早有觉悟,话虽如此,沙咲小姐的发言仍然令我感到意外。根据玖渚的资料,这件事不是根本没有任何记录吗?正因为如此,我才认定没有被识破,即使识破了,也不可能确定入侵者的身分。 彷若看透我的这种想法,沙咲小姐头也不回地说:「总之你可以暂且放心。这个情报目前只有我知道。」 「只有沙咲小姐知道?」 「我是这幺说的。」 语气完全没有抑扬顿挫。可是含有某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对,就是让人想起那个人类最强的红色承包人的语气。 「我不知道你为什幺要非法入侵江本同学的房间不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我的忠告。」 「不是警告吗?」 「不不不,是忠告。」 可是「轻举妄动」听来恐吓意味非常重。不论怎幺想,那种行为确实过于轻率,或许这才是正确的表现。 「沙咲小姐,我姑且问问看为什幺这个情报『目前』只有你知道呢?」 「嗯有许多内情。详细情况不能告诉你。不过希望你记得一件事,就是我握有你的一项把柄。你千万别忘记这个事实。」 「」 我只能叹息。肩膀自然下垂,感到一阵虚脱。咕又是这个模式吗?为什幺我的周围净是这种人呢? 「我的朋友不是脑筋好,就是性格差全部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角色,偶尔也希望出现一、两个虽然脑筋不好,可是性格善良的人」 「哎呀哎呀。」沙咲小姐皮笑肉不笑。「那真是抱歉了。我并不打算放弃这项优势。」 我们抵达千本通与中立卖通的十字路口。我问她:「你要进房间吗?」可是沙咲小姐以有工作在身为由拒绝。我既没有觉得特别可惜,也没有感到欣喜。 最后,她摇下车窗问我:「你觉得/y是什幺?」 我顿了一下,只回她一句:「天知道。」沙咲小姐应该不可能因此满足,可是她只是说:「是吗?」就静静点头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我在原地站了片刻,醒悟到这种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便返回公寓。走过二楼走廊,进入房间, 安静的空间。 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任何人。 葵井巫女子曾经, 造访这里两次。 第一次我请她吃八桥,第二次她请我吃自己做的姜汁蕃薯。 「」 我没有陷入感伤主义的嗜好。 当然我亦不是悲观主义者,更不是浪漫主义者,而是决定性错误的琐事主义者。 「不,可是,即使如此啊」我嘟嚷道:「也不能说是出乎意料。嗯啊,不能说。我没有这幺说。」 我想起昨天跟巫女子的对话。 想起再也无法 跟巫女子说的对话。 「一切都是戏言啊。」 这样的女生。 就来猜想巫女子是否怨恨杀死自己的人吧。她大概不会怨恨。或许只会责怪对方。我想她是真的不会吧? 我应该对她说的话语。 昨天应该说的话语,究竟是什幺? 「这才叫马后炮。」 残酷、冷漠的独白。 内心暗忖一般人这时或许会哭泣。 眉头上的另一个自己如是想。 到了晚上,美衣子小姐担心地造访我的房间。 挂念我,让我感到非常惭愧。 「快吃。」她将杂汇粥端到我的眼前。表情仍旧木讷,可是目光极为真挚,明显是发自内心真是的。 我活着究竟要对多少人造成无谓的影响? 「谢谢。」 我用美衣子小姐带来的汤匙(我的房间只有免洗筷)舀了杂汇粥,送进嘴里。美衣子小姐并不是很会做菜,不过这碗粥相当入味,非常好吃。 「发生什幺事了?」 美衣子小姐并未出言相问。她就是这种不多管闲事的人。只是默默守在对方身旁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邻居。尽管这种感情与温柔不同,但我觉得美衣子小姐是温柔的人。 这幺说来,巫女子也是,这样对我评价的吗? 说我很温柔。 「巫女子她啊死了。」 我在毫无预警下开口。 「是吗?」美衣子小姐点点头。 宛如毫无感触的语气。 「昨天晚上」美衣子小姐说「那天晚上是指那丫头在我房里过夜的晚上。早上起床后,她似乎极度心情不佳。一开始以为是宿醉,不过好象不是这样。」 「我问她:『你感觉如何?』那丫头回答『人生最差劲的早晨。』唔,只是这样而已。」 「不,这就够了。」我应道:「谢谢你,美衣子小姐。」 「话说回来,你的人生还真 是多灾多难哪。虽然不至于危机重重,可是非常容易崩塌的人生道路。难得你可以一路走到现在,我真的很佩服你。」 「我早就一脚踏空了。可是这条路的重力异常强大,才黏在外侧没掉下去。」 「总之,现在是最难走的一段。」美衣子小姐略微放低声音,威胁似的说道:「此时踏空可就万事皆休了。你不断忍耐,累积至令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你大概这样也不在乎,可是你的人生不是由你一人形成的。别忘了这世上也有因你活着而得到救赎的人。」 「才没有那种人。」 这种语气或许太过自虐。也许因为如此,美衣子小姐对我投以略微哀伤的目光。 「你背负太多事了。别认为自己如此容易影响他人。近朱者赤,只不过显露出被染者的懦弱。只要能够律己,就不会被他人影响。你活着绝对不会造成任何人的麻烦。」 「也许是这样。」 反正只是自我意识过剩。 因为我活着与否都没有差异。 我生存的场所,纵使有杀人鬼,世界亦不为所动。 「即使如此,还是有喜欢你的家伙吧。确实有愿意无条件爱你的存在。这就是世界的环状跑道。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好好记住我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至少给我活到那一天为止。」 愿意无条件爱我的人。 这种人今天死了一个。 那幺,究竟还剩几个人呢? 「我不会叫你提起精神,因为这是你必须独自解决的问题。只不过,那丫头并非因你而死。这件事我可以保证。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深信如此亡者终究只是死亡而已。」 「可是巫女子就像是我杀死的。」 「是你杀死的?」 「不,不是。可是,如果」 如果 如果我没有将她一个人留在公寓。如果我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或者,如果我将她带回自己的房间。 结果就不一样。 「这就叫做背负太多。这种思考毫无意义,你也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但是,美衣子小姐,我还有一句话没跟她说。」 最后的一句话。 最后的一句话,我还没跟她说。 「悔不当初是没有用的,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美衣子小姐这时视线略微游移。 「对了,我早上忘了说,铃无有留言给你。她要我一定要跟你说。」 「咦?铃无小姐的留言?」 「嗯。」她点点头。我听了重新坐好。铃无小姐并不在这里,我也知道不必如此费心,但她就是这种让人不禁要正襟危坐的人。 铃无音音这个人。 美衣子小姐开口。 「人类有两种:一种是不知会做出什幺而让人恐惧,另一种则是知道会做什幺才让人恐惧。可是,你并非让人恐惧之人,因此无须在意这些了」 「我会铭记在心。」 「记好了她下次好象会下山,到时三人一起吃顿饭吧。她很想对你说教。」 「姑且不管说教云云,吃饭倒是无妨。可是」 「嗯?」 「不,没事。谢谢你的招待。」 我将杂汇粥的碗还给美衣子小姐。 她接过之后,「那幺,晚安。」就离开我的房间。甚平背面的文字是「无常」。这是我第二次看见这件甚平。 「真是的」 我独自嘀咕。 真是麻烦的存在呀。 我这个家伙。 确实应该让铃无小姐说教一整天比较好。 不过。 「不过那间餐厅啊,这阵子都不想去了」 这次的精神论何时结束? 我不知道。 第七章 陷入死亡(冷嘲热讽)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 杀光所有可疑的家伙。 最后剩下的家伙就是犯人。 经过三天,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我在上午十一点五十分醒来。 「这样子说『还没下午』真的很没面子啊」 哎呀呀,我郁郁不欢地起床。最近老是这种感觉。完全无法跟以前一样早起。该说是身体拒绝醒来吗?睡过头的话,势必不想去大学上课;不想去的话,当然不可能去。 如此这般,从上星期五到令天连续五天拒绝上学。一年级从五月开始就这样,被留级也很正常,不过我对留级本身也没有什幺抵抗。反正学费也是我自己出的。 「」 从那次开始,沙咲小姐跟数一先生在星期一跟星期二都相偕到我的房间。详细询问巫女子的事件,相对下亦提供了一些似乎颇为重要的情报。 巫女子的死亡时间限定在上午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杀害方法肯定是利用细布条的绞杀。犯案所使用的布条跟杀害智惠时的布条相同警察于是依公式判断杀害智惠的犯人跟杀死巫女子的犯人必然是同一人物。 「不同于江本同学的事件,犯人似乎是从正面勒死葵井同学。」 「从正面?」 「嗯,江本同学是从后面,从勒痕就可以判断」 「换句话说,巫女子遇害时看着犯人的脸孔吗?」 「有这个可能性。」 沙咲小姐无关痛痒地说。死亡者有没有看见犯人,对她来说大概都无关紧要。是非常合理的判断。 至于这个事件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无伊实跟妹妹(听说名叫『无理』)一同前往京都观光。 秋春君没有不在场证明。我跟美衣子小姐在一起。不过智惠遇害时,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是故早已排除嫌疑。 「虽然我不这幺认为,但高层好象也有考虑偶发的强盗杀人,或是偏激的跟踪狂。」 「这样子的话,就不会变成连续杀人啊。归咎于偶发实在不合逻辑,况且什幺都没被偷吧?也没有被强暴。」 「的确,但若是单纯的怨恨,『敌人』实在太少了。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都是如此。『全世界之敌』也就罢了现在这样终究只能归咎于随机杀人。」 顺道一提。 拦路杀人鬼事件目前暂时停止,被解体杀害的人数停留在十二个人。换言之,自从哀川小姐跟零崎接触后,就未曾出现新的被害者。正如那个哀川小姐所言,零崎大概已经离开京都了,说不定也不在日本了。倘若与哀川小姐为敌,我应该会逃到南极吧。 说不定会逃到宇宙呢 「话虽如此,还是有奇怪之处。」沙咲小姐说。 「奇怪之处是指什幺?」 「监视摄影机。你不是也说过那栋公寓里有防宵小的监视摄影机吗?」 「嗯啊。」 「那些摄影机的影像没有拍到任何一个像是犯人的人物。」 「这是什幺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那天晚上十点半,葵井同学回家或者该说葵井同学被你运送回去后的所有影像我们都检查过了,里面只有公寓居民以及隔天早上前去的你。只有这些。」 这究竟是什幺意思?那栋公寓变成了巨大的密室?这真是胡闹。未免太脱离现实。不过,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现实,或许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可是,摄影机也并非完全没有死角吧?」 「嗯,我们试过了是有可能在不被拍到的情况下潜入葵井同学的房间。因为摄影机会这样转动嘛。不过,事前若没有经过相当练习大概办不到成功机率也不高。基本上,会有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就算没有做到这种地步,比如从阳台潜入之类的。」 「不可能的。因为相当高,太危险了总之」 沙咲小姐居然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一场消耗战了。」 她如此说道。 她此刻恐怕亦是身处在消耗战的正中央。 「消耗战吗」 然而,纵使有沙咲小姐告诉我的新情报,我既已停止思考这一连串的事件了。尽管没有彻悟到完全不会掠过脑海,依然竭力抑制意欲思考的自己。 说不定。 说不定现在的我根本不希望事件真相大白。不论是何种形式,我都不愿再与事件发生关系。 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的。沙咲小姐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刑警。几次与她交谈后,我对此毫不怀疑。该说她不愧是哀川小姐的朋友吗?若是她的话,应该不久之后就能掌握所有的真相。即便不是所有,也能够看穿大略的真相吧。 是故,我已经没有思考的必要。或者该说,倘若说得更直接一点,我几乎已经看穿了所有真相;可是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再一步就可以理解一切,我才不想踏出那一步,也不想指责犯人。 非法入侵智惠的房间,甚至借用玖渚的力量,如今这种结果只能说是虎头蛇尾,但或许这就是我的风格。对任何事都半途而废。无法尽心竭力,也无法沉迷其中。 「好」我伸伸懒腰,一口气转换脑内频道。「去看看好久不见的小友吗」 那个自闭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家,现在去也肯定不会白跑一趟。因为是白天,或许还在睡觉,不过也无妨。向她抱怨先前把我出卖给哀川小姐一事好象也不错。 而且 只要跟她在一起,我的心情铁定可以转好。 决定之后,我先换好衣服,将手机放进口袋。向美衣子小姐借飞雅特吗?还是走路?骑脚踏车?烦恼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走路。总觉得很想走走路。虽然要走三小时以上,偶尔为之也不坏。 离开房间,锁好门,出了公寓。 天气真好。难得一点湿气也没有,晴朗的好天气。要是永远都是这种感觉就好了,但「永远」的定义太过暧昧,我也不太懂。 「咦」 走了一段路,我看见似曾相识的人影。究竟是谁呢?总觉得好象在哪见过 有如不良少年的淡褐发,以及街头风格的服装。右肩上跟那身打扮不太相称的大包包格外醒目。可是,日本人为何如此不适合街头风格的服装呢?与其说不适合,对,就是有一种装模作样的感觉。啊,就是那种吧?那种搞错国家文化的家伙? 姑且不管这些究竟是谁呢 就在此时,那个人物发现我,向我奔来。 「哟!」 对方甚至亲昵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礼貌性地响应,但记忆依然没有恢复。尽管猜出对方大概跟鹿鸣馆大学有关系,不过,我认识这种家伙吗 「你没事呀?哎我对这附近的地形不太熟,还迷路了呢。」 「啊啊嗯。」我随口应道:「是啊,这种事常常发生。」 「你也来上学嘛。因为你不来,我才必须到这种地方呀。我也知道葵井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这样下去会留级喔,留级!咱们就要被别人称为双截龙兄弟啰。」 葵井?他刚才说了葵井吗? 啊啊,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 「你是秋春君嘛。」 「喔喔,什幺什幺,还假装现在才想起来。」 他嘻嘻哈哈地大笑,我却像被人识破内心般冷汗直流。 「你是来找我的?」 「就是这样。因为有一点俗事嘛,哎,就顺便来啰。」 秋春君接着开始迈步。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说明,还是跟在他 后方。依旧是容易随波逐流的我。 「秋春君,你要去哪里?」 「嗯?北野天满宫。我停在那里。」 「什幺停在那里?」 「到了那里你自然明白。」他大有深意地笑了。「不过,虽然你本来就很阴沉,总觉得现在脸孔越来越阴沉啦」 「你倒是很有精神。」 「哎,那当然了。或者该说,因为发生过江本的事嘛?大概是忍耐度提升了吧?毕竟还没忘记那次的震撼。啐,人生真无常啊。」 尽管语气放荡不羁,不过,看起来也像是在掩饰情绪。究竟是什幺事?我略微思索,但依旧一头雾水。 「秋春君,现在是基础专题的课吧?没关系吗?跑到这里来浪费时间?」 「嗯啊,没关系啦,学校那些的,已经无所谓了。」秋春噗嗤一笑。「要是不赶快解决『别人拜托的事』那才真是坐立难安。就像想死也死不了吗?哎,这不重要,本大爷本来就很讨厌猪老,老实说也不喜欢基础专题。」 顺道一提,猪老是猪川老师的简称。 「是吗?我倒觉得他是个好人。」 「好人跟独善者是不同的喔!不光是守时的问题,那个老师不是也很喜欢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价值观?我不太欣赏这种行为。呃,我也不觉得他是伪善者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喔。」 那不是如此单纯的意思。 你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哎,反正你就收下吧。就当作她给你的礼物。」 「是啊」 我在掌心玩弄伟士牌的钥匙,接着收入口袋里。 「保险那些你自己去办喔。这些手续我也不太清楚。话说回来,啊」 秋春君跨坐在伟士牌上,双臂朝天空一伸。用力伸展背脊后,脱力似的垂下肩头。 「事情变得很不妙哪。」 「是啊。」我的感受完全相同,就如此回答:「无伊实怎幺了?」 「啊啊,那家伙呀那家伙呀非常不妙。这种说法或许很不应该老实说,真教人不忍目睹。」 他转开目光,如此说道。也许是想起无伊实,也许不是。无论如何,从迄今的交谈中发现,秋春尽管言行轻浮,却是十分关心朋友的好人。 原来如此,他是这种人啊因为人太好了,自己无法承认这件事。故意让别人认为自己不是什幺好人,为了隐藏羞怯而装成伪善者的伪恶者。 跟我这种装成伪恶者的伪善者正好相反。 「还有啊,葵井被杀之后,我有去过贵宫的公寓一次。她住在千本通和寺之内通的交叉口后方,就连江本被杀的时候,葵井都没有她那幺低落喔。唉,或许也是莫可奈何的。她们俩毕竟是从小认识的朋友。这是叫青梅竹马吗?」 「这幺严重吗?」 「嗯啊,一脸凶狠地瞪着我喔。我喔!是我喔!这种事瞪我又有什幺用?真是的她那个样子,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大概也没有好好睡觉吧。不理她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死掉耶。虽然也很想帮她做什幺,可是呀」秋春君说:「我又能跟她说什幺?我跟她终究是高中才认识的嘛。」 要这幺说,我是从大学才认识的。即使不是如此,我也不可能知道该跟无伊实说什幺。 「贵宫该不会是想杀死犯人吧?」 「你说无伊实?」 「嗯啊,嗯,很正常吧?朋友不就是这幺一回事?」 「可是就算对方是杀人犯,杀人还是犯罪喔。」 「嗯,是没错啦。伊君说的是没错。可是呀,你没有吗?那种一般法律啊、常识啊,突然化为乌有的瞬间?」 「化为乌有」 「反正跷个一、两堂也不可能被当。那间大学很好混嘛,是出了名的闭着眼睛也能毕业的大学喔。关西第二好混。」 「第一是哪里啊!」原本想这样间,最后还是打消主意了。这种事还是不提为妙吧。 到北野天满宫大约五分钟。不论是国宝或什幺,一旦在徒步就能抵达的范围,价值彷佛也随之降低,因此这是我第一次造访。 「这里这里。」秋春君带我到停车场。「嗯,这个啦。」 秋春君略显骄傲地指着一辆白色的伟士牌。旧款车型。我暗忖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一看车牌,果然是巫女子乘坐、那天我骑回她公寓的那辆伟士牌。 「」 「这是」 我不知所措地说,秋春君先将钥匙递给我,再从包包里取出安全帽交给我。原本还想他的包包真大,原来是装着安全帽。 「秋春君,这是」 「啊该怎幺说?就是那个嘛,分配遗物?就是这样。」 「换句话说这辆伟士牌是给我的?」 「对,你不是喜欢吗?」他轻松说完,一屁股反坐在椅垫上。接着嘻嘻哈哈地露出天真的笑容。「葵井说过喔。对任何事都不以为意的伊君,居然为了伟士牌生气呢。」 「倒也不是这样不过,我真的可以收下吗?这应该很贵吧?还是应该还给她的家人」 「他们已经同意了,别担心。」 「可是,为什幺是我?我跟巫女子也才刚认识不久」 「没关系啦。因为这是葵井的意志。啊,现在该说是遗志吗?反正发音也差不多。」秋春君想了一下。「哎该怎幺说呢?总之,就是这幺一回事。」 「巫女子的遗志是什幺意思?」 「啊啊,总之呢,前阵子上星期吧?她就说了。要是自己发生什幺事要是跟江本一样被杀死的话,要我代她把伟士牌给你。很过分吧?我也很想要呀。结果我一说『我也想要』,你猜那个女人说什幺?『我绝对不要。去死吧。不,去活吧。』真不够意思,亏我们还有高中三年的交情。」 「要是自己发生什幺事」什幺事?什幺事究竟是什幺?「这是什幺意思?」 「天晓得。葵井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呀,毕竟江本也被杀了。不过,应该不可能真的认为自己会被杀吧。」 不不对。 不对,秋春君。 「对,哎,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之后反扑的力量就会袭来。告诉自己,要是干出这种事,下场可就难看啰啊啊,不过,搞不好伊君没有这种瞬间。」 秋春君不知为何把握十足地说。 「什幺意思?」 「因为伊君好象早就化为乌有啦。」秋春君指着我窃笑。「其实这也只是跟葵井学的呃嗯,现在跟你提到葵井,你会不会不舒服?」 「不,不会。」 「既然如此,你就让我说一下吧?我现在有点想讲她的事。」秋春君说道:「她好象第一眼看见你就这幺想了。『我大概会喜欢这个人』你已经知道她爱上你这件事了吧?」 「嗯」 「老实说,我当时不太明白。身为朋友的我这样说也许有点怪,那家伙是个好女人。不光是外表好看。外表这东西不是好女人的基准,只能算是美女罢了。」 「秋春君不喜欢美女?」 「不喜欢,因为美女看起来好象有所企图。」 这好象不是美女的责任。 可是我决定不反驳他。 「可是,她别说是有所企图那女人根本是打从一开始就主动泄漏自己的企图。毫不隐藏感情。没有表里之分。不,根本就是双面胶一样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比喻。 「我活到现在啊,就算包括小学时代,也只认识她这幺一个毫不掩饰内心的人。哎,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呆子。看见她那副模样,任谁都会这幺想吧?呜哇,这家伙真夸张之类的。」 「我同意。」 「嗯啊,可是她不是呆子嘛。也不是怪胎。更不是精神年龄或智能指数低落。她倒也是相当聪明及敏锐的。」 「这我也同意。」 「发现这件事时,老实说,我很嫉妒哪。因为我们不是没办法吗?虽然很单纯,可是在想哭时哭,在想笑时笑,这种单纯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根本没办法嘛。莫名其妙地坚持歪理、故意逞强。或许闹憋扭是最正确的说法吧。所以,真的很羡慕葵井能够一遇上讨厌的事就发火,一遇上有趣的事就开心。然而,就连那种羡慕的感情,我都无法坦率承认。结果转化成一股怒气。」 「课堂上好象教过这个。」 「嗯啊,什幺教育论的课嘛。我也有修。它说什幺?现在的年轻人彻底欠缺表达能力,没错吧?的确是这样。因为欠缺表达能力,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对什幺东西生气。其实只是感到悲伤,却把这种感情转换成生气的语言。但是,葵井她不是。那家伙可以直接将感情化为言语。」 「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尽量保持平静地说:「秋春君没有想过跟巫女子交往吗?」 「啊」秋春君神色略显复杂地羞涩一笑。「哎,我也是男生嘛。我可没说我没有这种心情喔。况且那时还是正值发情期的高中生哪,再加上我也不相信所谓男女之间的友情。」 「啊啊,确实有那种人。」 至于我个人,连同性间的友情亦不相信。 「可是哪,也不是那样的。我对贵宫和江本也是如此。一看见她们,当然外貌是不赖啦,可是,该怎幺说?就好象没有热情?或者感到萎缩?」 「萎缩这个表现不错。的确不难理解。」 「就说吧?所以总之她是个好女人,江本当然也是。江本虽然比较有距离感,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 「」 「哎,总之啦,我是基于没有任何恋爱情欲的立场,喜欢葵井这个人。尽管没有到希望她幸福的程度,是啊,不过我倒是真的认为她不能不幸。认为自己不能容许这种事情。而葵井竟然也有了喜欢的对象,当然必须助她一臂之力啰。」 「喔。」 「而这个对象,就是你耶。」 「嗯,我知道。她跟我说过。」 「是吗?」秋春君用力点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不用勉强自己说。」 「不,让我说。一开始啊我是反对的。不光是我,贵宫跟江本也都是反对的。尤其是江本,还生气地说『唯独那个人最好不要,如果你跟那个人交往,我就跟你绝交』呢。」 「她大概很讨厌我吧。」 「你好象一点也不吃惊。」 「我已经习惯被人讨厌了,反倒不习惯被人喜欢。」 「是吗?可是,我并不是讨厌你。别说什幺讨厌,我当时根本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嘛。不过我的意见到现在还是一样总之,即使现在知道你这个人不错总觉得你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 「该说是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人吗?」 「喂喂喂,你饶了我吧。」 「不是啦,我不是说你什幺人都杀。明明可以从容不迫地杀人,却拚命压抑自己,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吗?彷佛肚子里装了咱们这种普通人十个人都吞不下的怪物。伪装成人类的姿态生活。」 「喔?」 我假装镇定地应道,内心却很想吹口哨。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拍手赞美秋春君。不到一个月的观察,就能被对方看穿到这种程度,还真是新鲜的经验。 是吗话说回来,秋春君跟那个智惠也是朋友。 「可是葵井其实相当顽固,非常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们也拿她没辙。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她让我们见识见识。找机会试试你是否真是适合她的男人。」 「结果就是那场生日派对?」 「就是这样。哎,那天真的是江本生日喔。」他夸张地垂下肩膀。「可是,死了就没意义了,无论是对江本或是葵井。」 「你」我故意保持平静说道:「认为是谁杀了巫女子?」 「我怎幺可能知道?或者该说,可能的话,我真的不愿意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因为要是知道谁是犯人,我肯定会怨恨那家伙。会恨之入骨。我对这种事很棘手的。这种讨厌或憎恶某人的事。不是会很不愉快吗?」 「是吗」我咀嚼似的在脑中反复他的话,接着缓缓点头。「是吗说得也是。」 原来如此。原来秋春君的人生亦是迁就着许多事情吗?可是,话说回来,我又是如何?对于这些事情,我的人生又该如何妥协呢? 「」 就在此时。 我感到一股视线,回头一望。然而,那里只有观光客和一群毕业旅行的学生。 「咦?怎幺了,伊君?」 「不,就觉得有人在看我。」 「喔?你多心了吧?」 「大概是吧。不过最近一出公寓,偶尔会感到一股视线。」 「是那个吧?葵井的幽灵之类的。」 「也许。嗯,也许是那样。」 秋春君应该是在开玩笑,可是对我来说,却是相当写实的情况。 「嘿咻。」他边喊边从伟士牌跃下。 「没想到聊了这幺久。那幺,我已经把机车交给你啰。」 「嗯,我收到啰。」 「好好保管,毕竟是葵井的遗物哪。」 「嗯,我就叫它巫女子号。」 「咦?」秋春君愕然张嘴说道:「还是别这样比较好。别给交通工具取名字啦。小心投入太多感情。」 「既然是遗物,自然不免要投入感情吧?既然如此,怎样不都没差?」 「是吗」他点点头,然后说:「可是别取什幺巫女子号。」 接着又伸伸手。 「啊伟士牌也交给你了葵井的事也聊过了这样就了无牵挂啦。」 「嗯?」我对他的说法有些在意,自然发出诧异的声音。最后,我还是直接问他。「什幺意思?你的说法好象是准备去赴死。」 「哈哈哈,没这种事,只不过」他露出略显自虐,同时又带着某种达观的微笑。「总觉得下一个被杀的多半是我哪」 「这是什幺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或者根本没有意思。」 他并未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掰了。」挥挥手离开北野天满宫。我原想叫住他,伸出手,欲待出声,最后还是放弃了。 然后叹了一口气。 被遗留下来的伟士牌。 即使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使用,然而,又有一种能用者唯我而己的奇妙确信。有了这种交通工具,确实很方便。而且有了它,也可以减少向美衣子小姐借车的机会。 莫非这正是巫女子的目的? 这种想法让我稍感愉快。 只有一点点愉快。 「这幺一来就得租个停车位了」 虽然不晓得承租手续,但我想这种事问美衣子小姐即可,于是返回公寓。 2 咦?你不是巫女子吗? 嗯,是呀。好久不见了,伊君。 呃啊啊,原来如此,我在做梦吗? 哈哈哈,你这幺快就发现啦?嗯,这倒也是,伊君是现实主义者嘛。不过又有点浪漫派倾向?或者该说是古典派?一半一半。因此是三成的悲观主义者。 这个总和好象怪怪的。 说得也是。 话说回来,你不是巫女子吧? 啊,被发现啦?那幺,你觉得我 是谁? 嗯是谁呢? 你说是谁就是谁啰,这是伊君的梦呀。 那你就是智惠吧。 为什幺如此认为?也许不是哟。也许是玖渚小姐,也许是哀川小姐,也许是无伊实,也许是秋春君,也许是美衣子小姐,也许是铃无小姐,也许是其它人。 因为跟其它人随时都可以聊天,跟你就再也没机会了。有话想说却不能说的,目前就只有你了 骗人!明明还有很多人。 哎,不不不,我早就不想跟那些家伙说话了。 是吗?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是智惠吧?那幺我们聊天吧,聊许多那天来不及说的话。 是吗?是啊。既然如此,我想先问你一件事。 什幺事? 我想问你恨不恨? 杀我的人?这就跟伊君想的一样喔。嗯,一点也不恨的。那天我也说了吧?我想投胎转世。 我讨厌自己。所以,对死亡一事毫不后悔。 是吗?不过听起来也像是借口。 当然是借口呀。只要化为言语,一切都是借口。伊君有在看推理小说吧?本格派的推理小说之类的,有在看吗? 我很少看书。以前倒是有看,现在只是用来打发时间。不过,我知道推理小说是怎幺一回事是吗?我很喜欢这类东西。什幺小说都看,不过最喜欢推理小说。因为很容易理解。可是,我不太喜欢太过重视犯案动机的小说。杀死他人的犯罪行为,也许真的需要相当理由。毕竟风险很高嘛。 嗯,我的同类也是这幺说的。风险高,报酬却少。不过,那家伙是只能用杀人行为证明白我的人间失格。 可是呀,动机云云终究只是解释,不过是辩解而已。仔细一想,杀人理由为何都是个人的价值观。举例来说,有这幺一句话『绅士不会为了自己杀人。绅士是为了别人、为了正义而杀人』。不过等一等,什幺叫为了别人?正义是什幺?我可是一头雾水。 就连我也不明白。终归只是将自我正当化的手段吧。我不知道杀你的犯人如何,不,或许只是不愿去理解罢了。 为什幺? 因为感受不到任何计画性。关于巫女子的死亡虽然还不够了解,可是杀死你的方法全然没有经过计算。根本就是一时冲动。 也许是这样。不过,不是很好吗?因为我真的并不怨恨犯人,也不觉得死了很可惜。真的喔。我没有说谎,是真的一点也不恨对方。 所以你接下来就要投胎变成巫女子? 嗯。 但那个巫女子也死了喔。 的确。 你对这件事作何感想?姑且不管你自己的事,对逼巫女子走上绝境的「犯人」作何感想?也是一点也不恨对方吗? 果然还是无法怨恨对方。 这样是不是太冷淡了?你们不是朋友? 没想到会从伊君的口里听到这种话。 我也是有朋友的。 那是玖渚小姐?或是美衣子小姐呢?应该不是无伊实跟秋春君吧?话说回来,我是那种即便朋友身亡也无法感到悲伤的人,我想伊君也是如此。知道悲伤的方法,但无法抵达那个领域。 对了,想必是缺乏感情的绝对量。 我可以理解。 这是叫被害妄想症吗?总觉得致命性地无法信任他人。只要受过他人一次迫害,余下的人生就绝对无法相信他人。 我觉得你说得太过火了。 骗人。 真的。 骗人。 对。 明白人类最喜欢歧视他人的人,是无法信任他人的。日本人尤其如此。举例来说,某人的一个朋友受到集团的迫害。一对多数。这时应该怎幺做才好?当然应该当朋友的战友啰。可是,大部份的人都不会这幺做,反而选择加入集团。人类需要朋友,但那个朋友是谁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是自己是别人的朋友,自己有其它朋友,但那是怎样的集团都不重要。或许可以说没有意义、没有价值。一旦知悉如此残酷的事实,自然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举例来说,伊君你有家人吗? 如果没有,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还健在。大概住在神户一带,不过已经好几年没见了。话说回来,巫女子也说过,我不是孝子型的人。确实从国中开始就一直没有见面,被说是不孝子也是莫可奈何之事。 你的家庭好象问题满多的。 倒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反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倘若可以认为有一丁点的问题,我大概也不会变成这种人了。那智惠你又是如何?有家人吗? 嗯实在不觉得他们是家人。因此故意选择跟老家相距很远的大学,自己搬出来住。巫女子好象也是这样。 甚至连家人都无法信任吗? 对呀,就是这幺一回事。不只如此,连自己都无法信任。「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这句话我忘了是谁说的,老实说就是这种感觉。这世界很脆弱,好象一压就会崩塌的感觉。 但其实并非如此,脆弱到一压就会崩塌的是我自己。 因为你是不良制品嘛。 就是这幺一回事。你想想看,出生迄今从来没有哭过一次的人,可以定义是正常人吗?不能展颜欢笑的我还能称为正常人吗? 我也是一样。不过以前一直告诉自己这就是个性。 你现在不是这样想吗? 不是。个性云云根本就是狗屁。跟别人不同没有任何好处。跟他人极度不同这种事,在群体中代表何种意味?只要考虑过一次,肯定无法说出那种戏言。例如所谓的「被拣选者」留名青史的天才。这种人多半有毛病。然而,他们是普通人,绝对不是异端。既普通,又有毛病。不过智惠,按照你的说法,你连无伊实、秋春君、巫女子都不信任,都不可能信任了。 对呀,我不否认。或者该说,嗯,我承认。那个,伊君应该不会误解才对,这是非常严重的自卑感喔。正如你所知,巫女子是个好女孩。秋春君人也很好,无伊实的重感情在现今来说非常难得。无法相信这些人,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打从心底将他们视为自己的朋友,总觉得自己非常肮脏。因为尽管被众人深爱,自己却无法回报相同的东西。 我懂,你感到很抱歉。 就是这幺一回事。所以很好,像我这种不良制品死了最好。 那巫女子呢? 那是巫女子的问题。既然已经死了,我说什幺都无法挽救。况且,伊君现在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件事吧? 嗯想跟你说的话很多。不,或许只有一点点?说得更明白,其实只有一件事。 没关系,你说。 我可以活下去吗? 啊啊这个问题真是妙极了。 身为人类这种群体的一部份,却对组织没有任何利益的我,活着也是毫无意义,即使如此,我还可以活下去吗? 对我而言,这亦是宿命的问题呢。哎,既然已经死了,就无所谓了。是啊,是啊不论如何,我对这个问题,能说的只有一句话。 咦?是什幺? 那就是「」喔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被恼人的电子铃声吵醒。 「啊啊」 一阵嘟嚷后, 抬起身体。 看来我并未铺被褥,而是直接睡在榻榻米上。 做了讨厌的梦。极度恣意,让人陷入自我厌恶的狂妄梦境。我跟智惠只说过一小时左右的正经话,又何以能够理解她的深层内心世界? 另一方面 ,内心却又觉得这大概就是真实。 「话说回来,跟死人争执又有何意义」 还有什幺未了之事吗?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换言之我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到了这个时候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不,这种事先不管。 这不是闹钟,是手机铃声。我不喜欢手机铃声,因此维持在初始设定,但这也不是什幺令人愉快的声音,我边想边按下通话键。 「喂。」 「」 咦?没有响应。可是有气息声,不可能是收讯不良。 「喂?听得见吗?」 「」 「喂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听不见吗?」 「」 真是怪了。或者是手机坏了?因为前一阵子放在裤子口袋里就直接丢进投币式洗衣机。不过,现在的精密机械应该没这幺容易坏。既然如此,是那个吗?恶作剧电话? 「再不说话的话,我要挂电话啰。可以吗?」 这幺说来,巫女子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好象也以为自己打错电话而慌乱不已哪我不由得想起不相干的旧事。 「那我挂了。倒数计时,五、四、三、二」 喔?好象说了什幺。可是那个声音太小,听不出究竟在说什幺。 「对不起,我听不清楚,请再说一次。」 「压穿攻圆。」 「什幺?鸭川?」 「快点来压穿攻圆」 宛若即将烟消云散,人类听觉容许范围极限的音波。就连对方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搞不清楚。语气毫无抑扬顿挫,难以判断里面藏有何种感情。 「什幺东西?请再说一次。话说回来,你是谁?」 「巫女子。」 对方扔下这句话就挂断电话。 我将电话抛向地板,接着站起来伸懒腰。因为天花板很低,用力伸手就可以碰到。住在我楼上的是谁呢?对了对了,是十五岁的哥哥和十三岁的妹妹。那对兄妹感情好到让人禁不住要会心一笑。不过,毕竟当事人只是在拚命求生,这种话当然不能对他们说。 这栋公寓有三层楼,每层楼有两间,共计六间房。目前有两间空房。三楼除了兄妹之外,还住着一个抛弃尘世的老爷爷。老爷爷喜欢基督教风格,跟喜欢日式风格的美衣子小姐多有冲突,但两人绝非交恶。一楼的两个房间目前都是空房,不过房东说下个月就有新房客搬来。居然有这幺多人想搬来这种破烂公寓,真令人万分感佩。 「逃避现实到此结束。」 我盘腿坐下,捡起抛出的电话。查看来电纪录后,不用说当然是非显示。既然如此,思考看看吧。 「压穿攻圆应该就是鸭川公园。」 快点来?这没问题,这个暂且没问题。问题是在那之后。在那之后,我问对方的名字,对方怎幺回答的? 「巫女子应该就是巫女子没错。」 这幺古怪的名字不可能是别人。话虽如此,对方也不可能是巫女子。她业已死亡。倘若死人可以打电话,电话线路肯定早就爆了。 「」 我试图思考,然而这一丁点情报完全无法统整。这才叫做思考谬误哪我试图自我解嘲,却感到一阵空虚。 消除来电纪录,将液晶屏幕切回时间显示。 下午十一点半。 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 呃我今天一整天是怎幺过的? 我确实是在接近中午醒来,正想去玖渚那里,出了公寓就遇见秋春君,接收巫女子的伟士牌当遗物,然后返回公寓,向美衣子小姐询问停车场的事情,对那个复杂的手续感到厌烦,于是赌气睡觉。 「喂!什幺叫赌气睡觉呀。」 你是小孩子吗? 总之,那是下午两点多。从那时到现在的记忆无法连贯,意思就是我睡了将近十个钟头。就连睡美人都要哑口无言的睡眠时间。五月二十五日的二十四小时里,我清醒的时间不到三小时。 「最近这一阵子都在睡觉啊」 总之,有一通电话。怪异、令人摸不着头绪、毫无脉络可循、只有单字的电话。搞不清楚意义,不,应该是只知道意义的电话。 「所以总而言之,究竟是怎幺一回事?」 有两条选择:一是依对方要求前往鸭川公园,一是置之不理。基于常识判断,当然是选择后者。然而,我不知道任何常识。而且既然对方说出那个名字,我也不能不有所行动。到决定为止,所费时间极短。 洗好脸,将家居服换成外出服。 「好久没听过这种戏言哪。」 我留下遗言,离开公寓。跨上尚未租用停车位,直接违规停在巷道的伟士牌。走路赴约亦无妨,但鸭川公园有一点远。尽管对方并未指定时间,但早到总比晚到好吧。 在今出川通转向东方,直线急驶。我的思绪再度转回先前的梦。那场梦境究竟是什幺意思? 幽灵、灵魂或死后的世界这些东西,我既没有不信,也没有相信。拥有的灵异经验跟普通人差不多,我的脑筋也没有僵硬到只相信自己知道的事。话虽如此,又不是什幺古典文学,自己的梦境里也不可能出现别人的意志。那终究只是我的意识,理应没有参杂任何其它的元素。 「是依恋?还是心愿?」 无论何者,那都只是错觉。无须在意。更重要的是,梦里出现的居然不是巫女子,而是智惠。我肯定是罪孽深重。 「请面对自己的罪行,这就是惩罚喔。」 不知何时,二月左右,铃无小姐对我这幺说过吗?又不是什幺千里眼,那个人竟识破一切一方面让人觉得「无法与之为敌?却绝对不让对方产生自卑感。或许这也是相当稀有的人格。 穿过掘川通、乌丸通、河原町通,抵达了鸭川。尽管是深更半夜,公园内毕竟不能骑机车,于是将伟士牌停在桥边,下了河堤,沿着河川,总之就是走下鸭川公园。 「啊啊怎幺办呢?」 光是一句鸭川公园,这个范围也未免太大了。与其说大,或许该说是细长。而且河川对岸的沿岸也是鸭川公园。在京都里绝对没有不说正确路名,就跟别人约在鸭川公园的傻瓜。 「嗯,也罢。」 对那种随随便便的邀约电话,我判断也没有认真理会的必要,便开始沿着河川流水向下走。 一看时间,刚过十二点。这样子就是二十六日,星期四。五月也剩不到几天了,我开始胡思乱想。这幺说来,差点被零崎杀害也是在鸭川沿岸,那次是在四条大桥下吗?当时智惠跟巫女子都还没死。 彷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应该不是我多心了。 嗯? 我回头一看。视野黑暗难辨,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人。可是,我确实感到了。 一股视线。 「嗯」 白天跟秋春君在一起时也感到了。秋春君说大概是巫女子的灵魂,不过还是朝现实方面想想吧。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警方在监视我,因为我肯定是巫女子事件的嫌犯。 「可是,即使如此,这幺晚了也未免」 况且,也没有理由这样偷偷摸摸吧。那幺,就是其次的可能性了。主使者不明的邀约电话,以及在约定地点感到的视线。这幺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吗? 「」 我略微提升警戒心,继续步行。然而,接下来都没有感到那股诡异的视线。抵达丸太町通时,觉得自己实在愚蠢至极。我究竟为何要做这种事呢? 「回去吗?」 我重新 爬上河堤,走上道路。过桥抵达对岸,下到对岸的鸭川公园。为了换换口味,决定从对面的河岸走回去。朝河川一看,有鸭子在游水。莫非这条河就是因为有鸭子游水,才取名叫鸭川?我陡然怀疑起来。不过,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蠢事。 心想赶快回公寓睡觉,但想想我也才刚睡醒,于是作罢。既然来了,干脆骑着伟士牌在京都绕绕。沿着河川一直骑到舞鹤附近也不错。一来必须习惯骑车,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我边想边前进,抵达今出川通附近时,看见前面坐着一个可疑人影。那道人影旁边倒着一台脚踏车。光线黑暗无法辨识,不过人影并非坐着,似乎只是倒在地上。说得更详细一点,那只是人的形状。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我想也许是流浪汉在那里睡觉,可是这样的话,旁边应该不会有脚踏车才对。或许是在木屋町通附近或某处喝酒,骑车穿越鸭川公园回家时,不小心跌倒了吧。尽管不觉得值得同情,可是把对方扔在这里也不太好。既然是黑长发,大概是女的吧? 「你还好吗?」 我先开口问她,但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宛如死亡似的。不,仔细一想,也有这种可能性。 就算只是骑脚踏车摔倒,一旦撞到要害,也很可能死亡。喝醉的情况更是如此。我犹豫是否该置之不理,最后还是跑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重新问了一次,对方仍旧一动也不动。 「你还好吗?」 一边问第三次,同时将她肩膀向后一推的瞬间,原本一动也不动的身体,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翻转,朝我的脸孔喷洒某种烟雾。 无法忍受的我想要向后跃开,还是迟了一步。左颊一阵剧痛。当我察觉自己被对方殴打时,整个背脊已经直挺挺地撞向河堤。 对方起身。 该死的,是因为脸部被殴?抑或是烟雾的影响?视线极不稳定。那究竟是什幺?若是催泪瓦斯,我的眼睛并不疼痛。鞭策摇晃不堪的身体,我左手按地欲待撑起;可是,对方却毫不留情地逼近。我放弃起身,在地上翻滚避开追击,继续翻滚必要以上的距离,在十公尺外的地方单膝跪地。 人影在前方不远处停步。身材高挑,体格咦?看不太清楚,视力尚未恢复吗?然而,不稳定的不仅是视力。双脚、膝盖、头部,现在也摇摇欲坠。并非身体不适,彷佛即将坠落某处对,若要更加明白表现这种感觉 很疲倦。 就连抬起的那侧膝盖都咚的一声落下。 麻醉瓦斯吗而且不是对付色狼的那种简易药品,是非常强效性的种类。别说是视力,甚至足以掠夺肉体行动力。在美国也就罢了,我完全没想过会在日本亲眼目睹(还真的是亲眼!)这种东西。 对方向我步步逼近。以加速度持续模糊的视力仍然可以看出对方的右手握着刀子。刀子。零崎人识。京都拦路杀人鬼。不行了,思考一阵混乱。 「为什幺」 究竟是谁?目的为何?不过当前的问题不是这个。现在昏厥是多幺不妙的一件事,就连此刻的思考能力都能理解。纵使没有被杀,肯定也会沦落至濒临死亡的下场。 啊啊,妈的!我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话虽如此,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生理上终究不太喜欢。无论如何都会迟疑。对方的脚步很悠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袖手旁观,我都会自行昏睡。而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唯一的求生法。 右手还是左手? 我只有迷惑一瞬间,最后选择右手。「啊啊,真是的我是念佛之铁吗?」左手握住右手的大拇指。接着再迷惑一刹那,用力将关节往反方向一扭。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连自己都不忍聆听的哀号,响彻鸭川公园。 不知是骨折?或是脱臼?总之这下子睡意全消。意识猛然清醒,视力和活动能力也复苏了。 彷佛全身都变成痛觉神经。我立刻伸腿站起,与对方对峙。 对方全身穿著黑色服装,头部戴着黑色毛织面罩,看不见前额的头发。那头长发看来应是假发。再加上皮手套。尽管视力恢复,但对方彷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模糊难辨。一开始会看成影子,也是这个原因吗?完完全全是准备袭击他人的打扮。既比零崎更像杀人狂,亦比零崎更像拦路杀人鬼。 「混帐你是谁?」 我质问对方,当然没有响应。只听见令人不舒服的呼吸声。接着用刀子指着我,缓缓走近。 我没有带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手机也留在房间里。就连求援都无法办到。 「没办法了啐」 我数秒后下定决心,主动走向对方。黑衣客似乎被我的行动吓了一跳,握刀的手臂顿时一缓。我伸掌推向黑衣客的下头,终究没有击中,黑衣客向后退开。接着重新握好刀子。 接下来采取行动的是黑衣客。刀子朝我挥来。宛如外行人的那个攻击完全无法与零崎相比的外行动作,轻而易举就可以避开;然而,转动身体的时候,右手大拇指不慎触及自己的侧腹,剧痛骤然攀升。 「啊!」 折断大拇指果然太过头了吗?我感到有些后悔。早知道用指甲抠一下就好了。不然的话,要折也应该折小拇指。干嘛选大拇指? 白痴吗?我是白痴吗?做事也该有个限度呀。 黑衣客当然不会放过我停顿的瞬间。全力向我撞来,失去平衡的我向后仰倒。黑衣客利用这个机会,跨坐在我身上。啊啊,上个月好象也发生过这种事哪冷静异常的我忽而寻思。当时是如何打破这种状况的 在我想起的瞬间,刀子已然挥下。目标是脸孔吗不,是颈动脉。我竭力将头部向右一扭,避开刀刃。正所谓千钧一发。我感到颈部出血。黑衣客拔出没入河堤的刀子,重新握好。正当我暗想这次肯定避不开时,黑衣客的刀子停在半空。就这样,彷佛在观察我似的低着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幺,「当哪」一声将刀子向后扔掉。 我还来不及思考这个行为的意思,那只拳头就已朝我的脸颊殴来。跟刚才一样是左脸颊。下一刹那,另一边的脸颊也挨了一记。接着左脸颊又挨了第三记。右脸颊。黑衣客手劲不灭,接二连三、连续不断、没有瞬间停歇地持续殴打我的脸颊。 痛楚这种感觉早已消失。 脑部被人摇晃的感觉。 「」 突如其来。 黑衣客停止殴打。 然而,我立刻就知道这并非由于同情。黑衣客双手按着我的左肩。我马上猜出对方的图谋,也打算抵抗;可是,无法任意移动身体。那个麻醉瓦斯业已侵蚀我的身心。只要再施加一点点痛楚,我的意识就将完全消失。 然而 「喀啦」一声恼人的声音,以及左肩传来的剧痛,再度唤醒我的意识。黑衣客毫不留情地卸下了我的肩关节。而且,还用力殴击脱臼的关节部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犹如野兽咆哮般的悲鸣。好久没有感受过自己喉咙的这股惊人破坏力了。 这家伙在搞什幺?为什幺要干这种事?并不是想杀我。这不是杀人行为,只是单纯的破坏行为。只是将我视为纯粹的破坏对象。彷佛拆解九连环似的卸除我的关节。 黑衣客接着将目标转向右肩。 「呜」 所有醒转的意识一起抵抗。我侧身甩开黑衣客的手臂,然后直接握拳殴打对方的心脏部位。 彷佛打在杂志上,没有任何触感。看来那件黑上衣的内侧也藏有某种防御物。 因为大拇指骨折,我也没办法打得更用力。黑衣客轻松甩开我的右臂,再度将手按住我的右肩我的脑内已经没有 足够意识可以挥开对方的手臂。「喀啦」一声闷响事不关己地响起,可是痛楚并非与我无关。刑求般的感觉从双肩传至大脑。那股剧痛升华至连大脑麻痹感都无法掩饰的等级。 接着跟刚才一样,殴打脱臼的关节。然后不知是否为了报复,反手继续殴打我的心窝。骨头喀啦作响。那股冲击传达至脱臼的双肩,迟了一瞬间的闷痛。 「啊啊啊」 我自然而然地张嘴吸气,殴打的冲击亦对肺部造成莫大的伤害。不管这是否是黑衣客的目的,但他并未放过这个良机。黑衣客紧紧揪住我的下额。喂喂喂,真的假的?这可是痛觉里的最高境界喔?我还来不及询问对方。既然如此,干脆一口咬住对方手指,可是我对这种行为终究感到一阵踌躇。 接着,黑衣客猛力一拉握住下额的手臂。比肩膀脱臼时略小的「喀啦」声响,可是难以比拟的剧痛。然后照例从下方殴打我的下额。 「」 我并未出声。已经不想出声了。 订正一下吧。 这果然是杀人行为。什幺破不破坏的,早就不是这种程度之事。这个黑衣客确实想要将我将我这个的存在本身凌虐至死。在给予各种痛楚之后,打算将我杀死。 打算将我解体。 黑衣客迷惑片刻大概是在思索如何给予下一种痛觉接着抓住我无力下垂的右臂手腕抬了起来。 然后用力握住大拇指, 已经折断的大拇指 「呵呵呵。」 忽然。 听见一阵笑声 就在这时 我真的感到毛骨悚然 将别人殴打至斯 还能发出嘲笑的存在。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最恐惧的对象。 黑衣客用远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松开握住的大拇指,改握住食指。我醒悟对方打算将之折断,不光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接下来是左手,接下来是脚趾吗? 或许黑衣客打算折断我全身骨头也未可知。下一步大概打算割我的肉。如此这般彻底破坏后,才终于肯将我杀死吗?. 我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不,基本上也不明白自己当初抵抗的理由。早知道一开始被喷麻醉瓦斯时乖乖昏迷就好了。这幺一来,就不用尝到这些痛苦。还自作聪明地折断大拇指,我究竟在搞什幺?不,或许不是这样。反正我终究还是会痛醒的。肯定会遭遇刑求般的处境。既然如此,结果还是一样吗?只不过过程路径不同罢了。跟那时一样,一场预定和谐的闹剧。 我忽然有种从远处观察一切的感觉。 彷佛从对岸的河堤,看着此刻即将被杀死的自己。 看着自己,我又在想什幺呢? 啐真是的! 有够无聊。 极度微不足道、不值一晒。 真是戏言 「你这混帐在干什幺」 狂暴。 我将空虚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方向对岸。那里既已空无一人。那个矮小的人影踏入河川里,正朝我的方向奔来。 我甚至无须思索来者何人。 那就像自己的事情一样清晰。 「吼」 零崎他。 零崎人识他。 零崎人识他一边怒吼,一边在川面跳跃,奔上河堤。由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黑衣客一时显得有些怯懦,但立刻认清情势,松开我的食指,离开我的身体。他大概也察觉到了,零崎并非坐在地上所能应付的对象。 在尚有一段距离之处,零崎施放一把飞刀。那把飞刀并非对准黑衣客,而是为了让黑衣客离我远一点。抵达河堤的零崎,庇护似的挡在我跟黑衣客之间。黑衣客拾起刚才扔在地面的刀子,慎重其事地摆好架式。 「呼」 零崎调整呼吸似的用力吐了一口气。 「你干嘛故意让别人欺侮?少在那儿玩被虐狂的游戏!」 接着语气轻挑地对我说道。我本想还嘴,但下巴脱臼也无法出声。 「哎,也罢。首先要搞定你。」零崎转向黑衣客。「你是什幺东西?由我这种人来说或许很奇怪,这可是犯罪喔?暴力伤害杀人未遂。你懂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破绽百出的台词,但因为无力吐槽,我只有沉默。 黑衣客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对这个状况,全身显得一派从容或者该说,先前看来弱不禁风的零崎,而今却让黑衣客感到莫名的威胁。 「说得也是。从状况看来,这个不良制品的伤势相当严重。现在的我也不适合公然杀人。你要逃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喔。」 零崎略微考虑后,如此说道。黑衣客又退了一步,彷佛在评估情势。似乎还无法下定决心。 「怎幺啦?我都准你逃了,你就快点走嘛。喂喂喂,动作快点!」 黑衣客没有回答。 零崎故意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一定要干,我就陪你玩到死吧?在你来不及感到痛苦之前将你肢解。对于主动寻死的低能对手,我可没好心到饶他一命。好吧,你就是幸运的第十三个被害者。快快让我杀死、解剖、跟其它被害人排在一起展示吧。」 这是决定性的关键。 黑衣客转身朝今出川通的方向奔去。「哈哈哈,快走快走。」零崎开怀大笑,接着转向我。 令人怀念的脸颊刺青映照在我的视野,但旋即模糊。麻痹与麻醉似乎开始生效了。 「嗯?喂,你别在这睡呀。要睡的话,先告诉我住址再睡。」 零崎扶着我的肩膀摇晃。因为肩膀关节脱臼,所以非常疼痛,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啊」 我凝集所剩无几的意识, 用脱臼的下颚拚命, 挤出公寓的住址。 3 我的下一个记忆,是在二十七日星期五上午九点整。 「哟!你醒啦?」 零崎就在我的枕畔。我一脸愕然,完全无法理解情况,努力揪着零崎的脸孔。零崎显得十分轻松,单纯为我的苏醒感到欣喜。 「哎,不过你住的地方还真夸张哪。不但住址超难找,邻居也很怪异。我向隔壁那个大姊借绷带,她是头一个见到我的脸竟然没被吓到的。不,不过你还睡得真久。该不会是那个吧?睡眠不足?你最近很疲倦吧?」 「呃」 我右手按地想要撑起上半身,立刻感到一股剧痛。「呜哇。」我忍不住缩手,再度倒在榻榻米上。最后勉强以左臂撑住,总算没跌倒。 「你还真笨耶。手指已经断了喔肩膀和下巴的关节我随便帮你压回去了,可是骨头断掉的话,我也没辙了。我替你做了急救处理,不过你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我听他这幺一说,目光转向自己的右手,只见大拇指被金属零件、铁丝以及大量绷带半强迫式地固定。完全无视基本医疗规则,但确实不能算是错误的治疗法。脸上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来是用纱布和胶带之类的东西固定。在我睡觉的时候,零崎似乎一直在照顾我。 「谢谢。」我向他道谢。 「不用客气啦。」零崎不耐烦地挥手。「不过右手大拇指可不太妙哪。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很麻烦喔。」 零崎椰愉似的笑道。乐于践踏他人的痛苦,无论普通人或杀人鬼都是一样。 「没问题的,我是左右开弓。」 「真的吗?」 「原本是左撇子,结果被矫正成右撇子。不过,因为讨厌教我『拿筷子要用右手』的老师,所以又变回左撇子。那是在小学三 年级的时候。」 「骗人。」 「嗯,抱歉。」 我努力将意识提升至正常水准。起床的感觉还可以,但总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对了,伟士牌呢?」 「咦?什幺?」 「不,没什幺。」 大概还停在桥旁边吧。日后再去牵车即可,如果还没被拖吊的话。话说回来,如此矮小的零崎,居然独力将我背回公寓,该说是钦佩吗?总觉得万分敬仰。真是力大无穷的人。 零崎本人似乎对这种小事毫不在意,莫名其妙地向我抱怨起来。 「可是那个状况究竟是怎幺一回事?你明明跟我打成平手,却被那种窝囊废搞成这样。」 「跟你那次是特殊情况。嗯情况不同。」我一边留意大拇指,一边抬起上半身。「昨天啊啊,已经是前天了吗?我接到电话。对方我要去鸭川公园。现在回想起来,很明显就是陷阱唉,因为上钩了,才变成这种结果。」 「什幺东西?你是白痴呀?」 我亦无法反驳。 「唉,我也觉得很白痴。」我自虐地说道:「现在换我问你了。你为什幺还在京都?你不是离开了吗?」 「咦?你怎幺知道的?」 「因为拦路杀人鬼事件也停止了。」 「啊啊,原来如此。不,我只是暂时离开。被一个奇怪的红女人袭击,一个脑内麻药全开的疯狂女人,被机车撞还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哪。一的重型机车喔!真是可怕的身体结构 总之,她好象是来抓我的,因为敌不过她,我就逃到大阪去了。结果那个女人居然一路追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所以我才折回京都,没想到回来当天四处闲逛时,就听见小狗哀哀叫,我向来以爱狗自居,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一走到声音源头,就看见你被黑怪客打得不成人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零崎说到半途就开始失去耐性,后半部说得又急又快,不过还是听出了那家伙出现在那里的理由。总而言之,我只不过是单纯的运气好。 或者该说,只不过是黑衣客的运气差呢? 「啧话说回来,那个红女人究竟是什幺来头?老子还以为她是红斗达怪侠咧。」 「她是哀川小姐。」 我说道。并不是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总觉得向哀川小姐透露零崎的情报,却不告诉零崎哀川小姐的情报有失公允。虽然有失公允这种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好象怪怪的。 「哀川」零崎的刺青骤然诘异一歪。 「你刚才是说哀川?莫非是那个哀川润?」 「啊啊,原来如此,你知道她吗?那就没有特别说明的必要了。」 「不,我也只是以前听老大说过妈的,为什幺偏偏是那个哀川润。」零崎忿忿不平地砸嘴。 「这样当然没有出手的余地了。」 「哀川小姐很有名吗?」 「什幺有名没名你不知道大家怎幺称呼哀川润的吗?『疾风怒涛』、『一骑当千』、『赤笑虎』『神仙杀手』、『沙漠之鹰』老大特别交代我别跟她扯上关系哪。」 「你还忘了一个。」 「嗯?」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我说完,零崎默不作声。那是我迄今未曾看过的认真表情。一旦知道敌人是那个哀川润,就连零崎似乎都束手无策了。「不妙啊这也未免太杰作了」零崎轻声低语,神情异样地领首站起。「那我先走了。」 「搞什幺,你要走啦?」 「嗯,我也没办法在这里悠哉下去了,因为必须思考许多事。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现在不是与你促膝长谈的时刻。况且我还是被警察通缉的身分,不能待在别人家太久。」 「啊,是吗」 这倒也是。在我将零崎的长相告知哀川小姐时,他的敌人就不止哀川小姐了,也包括警察权利本身。在这个房间逗留超过一天,对零崎来说不吝是踏入了红色警戒区。 「干脆去自首吧?」 「不错的提议,但否决。」零崎不怀好意地笑道:「话说回来,你也好好处理自己的事喔。我看过报纸了。你说的那个葵井,不是被杀了吗?」 「是啊。」 「看来我们两个都很辛苦。」 「嗯啊,没什幺比这更麻烦的了。」 「我也是。没办法嘛,因为是在这种铁轨上。那幺,我先走了。」 「这次大概真的没机会再见了。」 我说完,「没错。」零崎笑了。 「永别了。」 他说完,就离开房间。独自留在房间的我,再度躺在被褥上。不知道是零崎治疗得当,或者原本就不是什幺严重的伤势,躺下来以后就没什幺疼痛。可是既然骨头断了,还是必须到医院检查吧。 不过,现在非常困倦。麻醉还没退吗?不,应该不是这样。换言之,只是单纯的睡眠欲望。 最近这阵子都睡个不停,究竟是怎幺一回事? 「啊原来如此,身体睡着了,可是没有休息吗」 所以终于到了界限。我决定先睡一觉再去医院,于是闭上眼睛。最近烦恼太多了吧。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还是无法忘记智惠和巫女子的事。那个梦就是最佳证据。结果那个事件甚至无法在我的内心解决。 总之,现在必须休息。无论是那通电话,还是那个黑衣客,我都决定等醒来后再说。 「喂!」 可是 就连睡眠这件事都不被容许。敲门声和呼唤声响起。我抬起身体,不情不愿地移动。一开门,零崎回来了。 「原来是你啊忘了什幺东西?」 「差不多。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零崎回到房间,盘腿坐下。我回到被褥,并腿坐着。 「所以是什幺?亏你走得那幺帅气。」 「忘了所以没办法嘛。啥,那个手机。」 零崎指着我扔在榻榻米上的手机。 「嗯,怎幺了?」 「你睡觉的时候响了好几次呢。」 「喔,什幺时候?」 「今天早上。哔~~哔~~嘎~~嘎~~的吵死了,真是的。你这样还醒不来呀?」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确认来电纪录。有见过的号码。这个号码我记得是 「啊啊,是沙咲小姐。」我想起来了。这个号码属于目前正处于消耗战之中的佐佐沙咲刑警。而这个号码从令天八点到九点为止,一共有七通来电纪录。「有什幺事呢?」 「我没接所以不知道。我不接比较好吧?在意的话就打过去吧。」 「正有此意。」我按下沙咲小姐的号码。 「沙咲是谁?我好象也听过这个名字。」 「大概是在卡拉ok时跟你说的吧?优秀的女刑警。」 「啊,是吗?」零崎露出复杂的神情。刑警这个词汇对现在的零崎来说,肯定不是很愉快吧。当然我对这个单字亦没什幺好印象。 电波似乎接通了,来电答铃响起。我就这样等待数秒。 「你好,我是佐佐。」沙咲小姐的声音。 「喂,是我。」 「嗯,刚才发生什幺事了吗?」 「不,我睡着了。」 「是吗?那就没事了。」 听来格外冷静的声音。 彷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语气。换句话说,现在的沙咲小姐一点都不冷静,就是这幺一回事吧 「沙咲小组,发生什幺事了?或者你又想要问我什幺?」 「是有事情发 生。」沙咲小姐说:「宇佐美秋春同学被杀了。」 「」 冷不防。 一切。 全部连接了。 「宇佐美吗?」 「是的。」 「没有错吗?」 「我不是连这种事都可以开玩笑的人。令天早上被学校的同学发现了。跟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的时候一样是绞杀我目前正在现场。」 这幺一说,沙咲小姐的说话方式确实像在窥伺周围、顾虑旁人。附近大概有其它警察、法医,甚至是看热闹的人。 秋春君。 他好象说过下一个被杀的多半是他? 没想到居然一语成櫼。 「是吗」 不过,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巧合。假设秋春君已经洞悉一切,就有明确的理由预测自己的死亡。而且一如他的预测,被犯人无情杀害。 「我想顺便问你一点事」 「沙咲小姐,先等一下。」我语气强硬地说:「我有一些关于秋春遗体的问题,方便吗?」 「嗯嗯,请说。」尽管不是面对面,沙咲小姐似乎从声音察觉我的异常,未置一词地催我发问。「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范围,一定告诉你。」 「我想问的只有一个。这次现场也有遗留那个『/y』吗?」 「是的。」沙咲小姐沉默片刻后,以低沉的声音肯定我的问题。 「但这次很不可思议。目前还无法确定,可是跟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的时候不同,宇佐美同学的时候有被害者本人书写这个式子的痕迹。」 「」 「就是这幺一回事。有什幺奇怪的吗?你想到了什幺?或者你已经知道『/y』的意思?」 不是,不是这样。 我早就知道这个式子的意思了。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式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问题不是这个「不,不是这样。我知道了。待会去府警报到就可以了吧?」 「这样最好。你几点可以到?」 「今天白天不,傍晚左右。」 「那就这样决定」 我没等沙咲小姐说完就挂断手机。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好象会不小心吐露不该说的话。此刻的我就是如此激动。我异于平时的粗鲁动作,将手机扔向榻榻米。 「喂喂喂,你在干什幺?」零崎惊讶地说:「白痴啊?丢手机又能怎样,手机真可怜。」 「这就是一般社会所说的迁怒行为。」我淡淡说道:「换言之,透过乱扔东西,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不,这我知道。」 零崎愕然拾起手机。看来并未损坏。他检查过后,将手机放在跟我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 「发生什幺事了?」 「秋春君被杀了。」 「那真是啊」零崎事不关己地发出赞佩之声。 「这样子不是就三个人了?还真是了不起哪。究竟是何时发生的?」 「姑且不管何时遇害,尸体似乎刚发现不久。因此遇害时间是介于星期三白天到令天早晨。」 「喔这可真是杰作。短短十多天就绞杀三个人。真是乱七八糟。啊,不过我也没有立场指责别人吗?那犯人呢?绞杀的犯人究竟是谁嘛?」 零崎。 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问道。 我。 一脸不屑地回答。 「犯人?你是指杀死江本智葱、杀死葵井巫女子、在鸭川公园袭击我、杀死宇佐美秋春的那个犯人?」 「也没其它人了呀?」 「这种事还用说?」我以连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冷酷语气唾骂那个名字。「那一定是贵宫无伊实。」 第八章 审理(心理) 人物:贵宫无伊实同学——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虽然现在的性格也没有好到值得赞誉,可是在被众人唤为少年的那个时代,我是异常令人厌恶的小鬼。 以为自己脑筋好、智商高,自然而然鄙视周国的那个时代。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发现大家都没发现的事,不知从何时起,这种自觉让我变得傲慢。 或许是这个原因吗? 一旦有疑问,不解决就无法安心。我有这种能力,思考解除疑问后,确实亦有一种成就某事的心境,彷若变成某人的感觉。 然而 不断解决连番出现的困难问题之际不,是将连番出现的困难问题尽数解决以后,徒留予我无限的空虚。 其它家伙不用做这种事也过得很快乐。即使没有提出答案,或者甚至没有感到疑问,他们都过得很幸福。 欢笑,哭泣,时而发火。 我当时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很无知。 认为他们只是天真无邪地在布满地雷的草原上奔驰,他们总有一天会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 当踩到地雷,一切都结束后,他们一定会感到后悔的。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 我只不过是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解决自己产生的疑问,并因此洋洋得意的孤独小鬼。真的以为理论可以弥补经验,认为只要祈祷,自己也能够获得幸福。 我搞错了少年的本质。 即使如此,世界亦没有结束。 游戏依然持续。 明明决定性地落后,毫无赢面可言,但人生依旧持续。我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即将结束,事实上亦曾试图终结自我,可是我连这件事都失败了。 事实上。 我并不是旁观者。 而是败北者也未可知。 只不过是悲惨的败北者。 因此我不知何时开始,再也不对疑问积极提出明确的答案。与其说是变得消极,倒不如说是对疑问感到无力。 解答根本没有深刻的意义。 就算暧昧, 含糊不清, 模模糊糊。 这样也无所谓。 这样反而比较好。 决定性地改变情况这种行为,乃是人类最强的红色或学者的蓝色那种超越世界、真正的被拣选者们的职责,绝对不是我的任务。 随处可见的败北者。 这不是戏剧旁白的工作。 即使踩到地雷仍旧一无所觉的生存方式不也很好? 明知地雷存在,还假装遗忘,最后真的忘怀的生存方式不也很好? 即使已经迟了一步、即使终究是一种妥协,即使被说是伪装成人类的姿态生活,我亦如此认为。 镜子的另一端。 注视着没有失败的自己,我如此认为。 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没有失败只不过, 因为失格而已。 若要沦为杀人鬼,宁可身为败北者。 他大概亦会这么说。 若要沦为败北者,宁可身为杀人鬼。 无论何者都是戏言。 既是戏言,亦是杰作。 无所谓,这样就好。 一切这样就好。 问我是否感到自己是不良制品的她。表示她喜欢我的那个女生。预言自己是下一个被杀的他。以及批评我很迟钝的你。 我明白之。 改变情况并不是我的职责, 可是结束因我而生的无谓戏言,确实是我本人的工作。 按照我的风格,漂亮地结束这件事吧。 无伊实。 我向零崎借用那把尖锥的刀械,插入钥匙孔,喀啦喀啦地转动。一分钟左右响起锁匙松脱的声音。握住门把向后一拉。因为挂着门链,所以只能拉开数公分。 「」 我犹豫一下,挥刀砍断那个链子。链子比想象中更脆弱,一下子就散落开来,其中一个打中我的脸。但我并不在意。拉开从束缚中解放的门扉,进入房间。 眼前是令人哑口无言的光景。 被撕得体无完肤的壁纸,散落一地纸片中参杂着食器碎片。脱鞋进房似乎好不太安全,尽管感到抱歉,还是穿鞋进去了。进房一看,惨状更加严重。纯粹的破坏。这个空间里的物品,无论多幺微小,恐怕没有一件还保持原本的形状。所有东西都被破坏殆尽。损毁散乱的衣服。毁坏的家具。撕破的书籍。破裂的电视。粉碎的计算机。沾满脏汗的地毯。从中央裂成波纹状的镜子。翻倒在地的垃圾桶。满地散落的灯泡碎片。肢离破碎的天竺鼠。被挖空的枕头和床铺。被肢解到甚至丧失意义的蔬菜。被翻空的电冰箱。中央深深凹陷的冷气机。写满涂鸦的恶心茶几。出现裂痕的水箱,以及附近的热带鱼尸体。没有一根完整,全部断成两截的笔。丧失功能的时钟。被撕光的月历。被绞首的熊布偶。 还有。 「你在干什幺」 蹲在窗边,诅咒似的瞪视我的她。 这个房间里破坏得最彻底的, 绝对就是, 她。 「无伊实。」 没有响应。 唯独忿忿不平的视线,刺穿般地朝我射来。 发丝, 那头长长的细卷褐发, 被无情地剪去了。 仔细一看,房间到处都是头发。我并不认为头发是女人的性命,可是,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相当骇人。 这个状况。 这里完全是她的领域。 成立在随时都可能毁于一旦的平衡感下的无伊实结界。 镶嵌在空间中的诅咒,全部冲着我而来。刺穿我的不只是无伊实的视线。被彻底破坏的房间,全都对我投以敌意、恶意、害意和杀意。 彷佛与全世界为敌的心情。 「你可不可以别这样瞪我?」 「闭嘴!」她低声说:「你是来做什幺的?无耻!」 「放心吧。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既不是这种好人,更不是男主角。」 我移动右脚,踢开散乱一地的东西,拨出一个空间,在无伊实的正对面坐下。仔细一看,我旁边有一个被破坏的手机。 「啊啊,原来如此。这幺一来,沙咲小姐就没办法跟你联络了。既然如此,他们大概很快就会赶来。现在不是悠哉的时候。」 「你来干什幺的?」 「我大概都已经知道了。」 我故意淡淡说道。一方面固然是认为现在最好不要刺激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刻的我也只能这幺说话。 「或者该说是已经猜到了?可是有件事无论如何都不明白。可以告诉我吗,无伊实?」 「」 「你的沉默我就当成默认。」我顿了一下。「到袭击为止我都明白。可是,你为什幺要杀秋春君?这件事我搞不懂。」 「」 「你应该没有非杀秋春君不可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伊实突然狂笑不止。非常冷酷地狂笑。毫无一丝感情地大笑。疯狂大笑。「受了那幺重的伤」她接着瞪视我道:「受了那幺重的伤还敢来,你是白痴吗?这里可没人会碰巧现身救你啰。莫非有谁在房外等你?」 「啊啊不是这样。那家伙的登场原本就是意外,不用介意。」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同时大拇指按着脸上的纱布说道。肩膀和下头当然都还称不上痊愈,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与他人硬拚。 「针对那天晚上的事,我一 开始也无法确定。那个黑衣客戴着毛织面罩,不可能是长发。因此我起先认为黑衣客不是无伊实,但既然头发剪成这样,就说得通了。莫非是为了这个理由才剪短?」 「少臭美了!这种事岂能当成理由?」 「我想也是。」我耸肩。 「不过,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谨慎。跟踪没两下就察觉了。那栋破烂公寓的墙壁太薄,也没办法在房间袭击。」 「嗯,绝佳的环境吧?」 我模仿哀川小姐的语气自嘲,可是,自己也觉得不是很帅气。 「话虽如此,藉巫女子之名把我引出去是违反规则喔。实在称不上漂亮的手段。」 「别把她的名字挂在嘴上!」无伊实面目狰狞地破口大骂:「你没有这种资格。」 「那真是失礼了。」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说话,不过还是赏你一个问题。你为什幺甩掉巫女子?」 「我不觉得自己有甩掉她呀。」 「为什幺?」 无伊实用力击墙。整个房间震动不己,完全没有顾虑自己身体的猛力一拳。尽管不是自己被打,我却感到背脊一阵冰凉。 面对杀人鬼比现在好太多了。 比面对这种坏人好太多了。 「为什幺?为什幺不响应巫女子的心情?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幺连这幺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为什幺连这点事都不肯替她做?」 「是我先问你问题的。你也先回答我啊?我重新问你,几次都可以。你为什幺要杀秋春君?明明没有理由。其它一切都很清晰,唯独这件事完全猜不透。我刚才也说过了,到袭击我为止,我都可以接受喔。你有这样做的理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为什幺用袭击我的那双腿,跑去杀死秋春君?」 「如果我回答你,你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好。」 无伊实又继续瞪视我片响。 数分钟之后。 「很简单。」无伊实说:「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最自然。」 「自然吗?」我一边窥视无伊实的表情,一边说:「可是,秋春君不是你的朋友?」 「没错。我喜欢他。不过,没有喜欢到无论发生什幺都可以不绞杀他的地步。」 那句话语里、那个动作中,不带任何一丝谎言。 「朋友并不构成不能杀死对方的理由,这单纯只是优先顺位的问题。」 她发自内心老实说。 我眯起双眼,缓缓点头。优先顺位。朋友。顺位。朋友。在脑筋里咀嚼她的话语,接着,思考该如何回答她才好。 「难道你是绝对不杀朋友的人?无论任何理由,绝对不杀朋友的人?」 「可能杀死的存在,我不会称之为朋友。」 「那还真是了不起啊。」无伊实嗤笑。「你这个伪善者!为什幺不将那个伪善分给巫女子?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 我在脑中重复三次自己想说的台词,接着从唇间吐出。 「大概是因为不喜欢吧。」 我以为无伊实会一拳挥来,然而,她一动也没有动。直勾勾地盯着我,文风不动。 「原来如此。」无伊实静静说道:「你既不是卑鄙,也不是迟钝,只不过是残酷而已吗?」 「所以呢?」 「我应该说过了。应该说得很明白了。要是你敢伤害巫女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彷佛即将炸裂的无伊实,我半闭上眼睛。 我再度耸耸肩。 「话说回来,你又是如何?我是完全无法理解。虽然明白你的行动理念,但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为了巫女子。」 「我不是叫你别把她的名字挂在嘴上?别自以为是地讲述巫女子的事!明明什幺都不知道。」 无伊实说:「我什幺都知道。只要是巫女子的事,我什幺都知道。我跟她从小学就认识了。对她的事比自己的事还明白。若说有什幺事搞不懂的,就只有她为何会爱上你这种残酷的男人!」 「我想答案很简单。」这次我立刻回答。 非常简单,对我来说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误会。」 「」 「错觉。误解。错误。错估。迷恋。被爱冲昏头的美少女,总之就是没有识人的眼光吧。」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无伊实的语气带着昭然若揭的怒火。这股怒火何时爆发都不奇怪。现在这样对话,光是这样交谈恐怕都已抵达极限。 「不,还有一件事。这毕竟是跟巫女子的约定,还是完成吧。无伊实。」 我最后开口问了。 你能否容许 「你能否容许自己身为杀人犯的存在?」 「有什幺容许不容许的!」无伊实终于大发雷霆。「我没有做错任何事!绝对没有!为巫女子做的事怎幺可能会错?最替巫女子设想的人是我!你有什幺资格指责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巫女子!只要是为了她,我什幺都干得出来!就算是杀人,就算是自杀,根本算不了什幺!」 「」 为了正义。为了信念。为了真理。 为了助人。为了伙伴。 为了朋友。 杀人。 「我喜欢巫女子,跟你不同!明明无法喜欢任何人、明明不肯替任何人着想,别活得那幺逍 遥自在!明明没有替任何人做过任何事!你这种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不良制品少给我大放厥辞!」 因为是为了其它某个人。 毫不筹躇。没有疑惑。 没有一丝犹豫。 甚至没有后悔。 不愧对他人,不顾虑自己。 杀人。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这样子我、智惠、巫女子、秋春就能跟以前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你没有出现就好了!我们一直过得好好的!从小学开始、从高中、上大学以后也是!因为你的出现,我们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妨碍。 因为阻挠。因为麻烦。因为碍事。 因为郁闷。因为不安定。因为不愉快。 杀人。 「全部都是为了巫女子!巫女子是我的,我是巫女子的!我跟她是好朋友!我为了她,连父母都能杀死!她为了我,连你都能杀死!」 因为是为了重要的人。 谁都能杀死。 几个人都能杀死。 不论是几十个人、还是几百个人。 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 连死党都能杀死。 「我没有错!我是对的!所以要我说几次都可以!就算时光倒转,我也会做相同的事!巫女子也一定会原谅我的!」 并不是一时冲动。 也不是无技可施。 犹如呼吸一般。 犹如拦路杀人鬼一般、犹如杀人狂一般。 犹如不良制品一般、犹如人问失格一般。 杀人。 「我可以原谅我自己!」 无伊实一脚踏在满是碎片的地板,如此咆哮。 「喔。」 注视着怒不可抑的无伊实, 我的双眸想必是非常冷静。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她对我怒目而视。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那就好了。我求你,别再说话了。你的声音很刺耳,你的存在很碍眼说完所有想说的话,做完所有想做的事,这样就满足了吗?你完完全全地坏了。肯定是要失败的。」 「 失败?我吗?」 「什幺为了巫女子?无伊实,你只不过是把责任推给巫女子,不是吗?」 「别说得一副自以为是」 我知道无伊实正努力克制意欲朝我扑来的身体。倘若我没有说出巫女子的名字,她铁定早就这幺做了。 现在。 能够让无伊实保持清醒的,只有葵井巫女子这个存在。 「既然如此」她彷佛在地狱底端呻吟,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你对巫女子的死,没有感到任何责任吗?回答我!」 「没有。一点都没有。亡者终究只是死亡而已。」 「」 无伊实的脸孔「喇」的一声转白。她的精神既已逾越发怒的阶段。我虽然察觉到了,可是并未停止说话。犹如机械般地继续开口。 「我没有傲慢到干涉他人的人生。想做什幺、做了什幺,毕竟只有当事人应该负责。你应该也不例外,无伊实。」 「你究竟是什幺东西?为什幺能够这样想?为什幺能够有如此恶心的想法?你疯了。你不是人。」 「我只不过是无法苟同硬要将他人塞进自我里的黏稠人生。我是为了谁、为了谁这种凡事归咎他人的人生,简直无聊透顶。」 宛如正在凝视自己。 「我好象曾经说过你跟智惠很像我重新订正。」无伊实宛如畏惧恶魔似的说:「智惠疏远他人的性格是自卑感的表现而你只不过是对人类的愤恨。」 「唉」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既无法否定,也不想否认,反倒想问她为何事到如今才察觉。似是而非的东西,终究还是非。这是简单至极的道理。 「算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我和你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所以没有干预你的意思可是杀秋春君就不太好了,无伊实。你很快就会被逮捕啰。虽然我不认为巫女子希望看到这种事」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我也不懂法律。被逮捕?大概吧。可是,到那为止还有时间。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痛殴你、杀死你。」 无伊实单膝跪地,配合我的视线高度。不知何时出鞘的刀刃,对我闪着白晃晃的光芒。那天晚上,黑衣客使用的那把刀。掠过我的颈动脉的那把刀。 「没有人会来打扰了。」 「杀了我又能怎样?」 「关我屁事?你或许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我要你负起伤害巫女子的责任。」 「」 啊啊,是吗? 无伊实你终究不暸解最重要的事。嘴里一直说是为了巫女子、为了巫女子、为了巫女子,那说法分明只是借口、辩解、托词。 促使你行动的, 是对我的嫉妒, 对巫女子的平凡后悔, 对自己的无聊罪恶感。 只不过如此啊。 「戏言也别该适可而止,无伊实。」我一无所惧地说:「所以呢?要继续上次的事?殴打我、殴打我、攻击我、攻击我,让我体验所有称为痛苦的痛苦,最后还想杀我?」 「没错。」 「是吗?」 我, 以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食指。 「例如像这样折断手指?」 接着顺势将手指向后一扳.指骨应声而断。 犹如, 折断树枝的声音。 无伊实的表情粟然僵硬。 随时都要发狂的剧痛在断指处奔驰,可是我表情毫无变化,向她展示折断的食指。 「这样满足了吗?」 「」 「不对。你不可能这样就满足。你不可能这样就释怀。因为你对我恨、恨、恨之入骨,不可能这样就罢休。因为只要是为了巫女子,连道德、法律、常识都不放在眼里。」 「唔、唔唔」 动摇。 无伊实的感情里第一次参杂了动摇。 就连这种事,我都不在意。 「接下来是中指吗?」 我说完,用力握住中指。 彷佛将自己的身体当成木偶。 因为是木偶,所以没有神经。 因为是木偶,所以不需要心灵。 所以能够若无其事地折断。 喀啦。 「接下来是无名指?」 将无名指扳向不可能的方向。 喀啦。 「最后是小指?」 将小指弯成不可能的形状。 喀啦。 「这样右手就彻底破坏了。这样我就再也无法抵抗了。」 「啊啊啊」 无伊实面无血色。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慌乱。打从心底惧怕着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某种凌驾一切怒气的致命性感情。 「那接下来是左手?」 我将四只手指朝向地板。 接着殴打地板似的将体重加在手臂上。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美妙愉悦的四重奏。 「再扭转看看。」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接着将两只手并拢」 「你你在做什幺?」无伊实冷不防尖叫,扔下刀子,握住我的手腕。「你你的脑筋有问题吗?什幺?你在做什幺?」 「替你做你想做的事。这跟你自己做是一样的。再说得白一点,这跟巫女子做是一样的吧?要是让你来形容的话。」 我向她展示八只诡异扭曲的手指。即便是神经异于常人的她,似乎亦不忍目睹这番景象,无伊实反射性地撇开目光。 「不不痛吗?你的手!」 「还好。」我从容不迫地答道:「对我来说,这种事算不了什幺。无论如何殴打、攻击,我都没有任何感觉。你想杀我就杀吧,听凭尊便。可是对我来说,死亡是一种解放,只是解放而已。」 「胡说八」 「我已经腻了。对活着这件事、对周围的人和不在周围的人、对构成世界的各种意志和没有构成世界的各种意志、对你、对巫女子、当然对自己也是。感到非常不耐烦。不好的是我。对活着这件事只感到痛苦。对我来说,这里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地方。就算明天世界灭亡、就算今天我注定死亡,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这样反而比较好。所以杀死我一点意义都没有。就算那天晚上被你杀了也无所谓。」 「」 「话虽如此,只要杀死我,你就得偿所愿了吧?但这既不是复仇,也不是正义,更不是对好友的侠义之心。这只不过是你的消愁解闷。只不过是排遣郁闷罢了。这样你的心情就会舒坦,只不过如此。藉由让我痛苦,消除对我的嫉妒;利用让我难过,遗忘自己的后悔;透过杀死我,排除自己的罪恶感。」 「不是!」无伊实抱住自己的头,发狂般地拚命摇动。「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别岔开话题!别岔开话题!自己在那里胡说八道!我是为了巫女子」 「那幺杀了我吧。用自己的双手杀了我吧。就算这样,世界也不会改变的。」 单纯为了自己。 别说是为了任何人。 没有任何解释、辩驳的余地。 单纯基于自我意志杀死我吧。 触犯没有任何利益的罪行吧。 「唔唔唔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伊实捡起刀子。接着以激忿填膺的神色,鬼气逼人的目光、忍受咀咒般地紧咬樱唇,全力掐住我的喉咙,反手一刀贴着我的颈动脉,刀刃刺破一层皮 迷惑茫然呆滞迷惑 「呜」 接下来, 她仍旧一脸迷惑。 我闭上眼, 暂时任时间流逝。 不过很快就厌了。 「什幺跟什幺啊」 我轻轻挥开她的玉手,刀于远离颈部。站起身,低头俯瞰蹲坐在地,喃喃自语的无伊实,接着猛力一伸懒腰。 「能够替自己做些什幺的人类,究竟是何时消失的呢.无伊实?」 什幺使命感、正义感。 什幺群体意识.友情。 「你不觉得根本是一派戏言吗?」 无伊实并未回答。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问她这种问题。别说是替自己,我甚至未曾替任何人做过任何事。甚至未曾替任何人做过任何事。 「那你要我怎幺办」无伊实哀求似的说:「我究竟能够替巫女子做什幺你说我该替她做什幺才好?你究竟要我怎幺做才好啊」 这种事问我又有何用? 一旦思考这种事,结局终归是死路一条。 自己可以替谁做什幺,这种事毕竟只是一种幸福幻想。而今察觉一切都是虚幻的你,业已无路可走了。就跟智惠和我一样无路可走。大幅逾越绝望,此刻在你面前的是彻底黑暗的绝对虚无。 业已无路可走了。 然而,对我也好,对她也罢,这都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我并不打算点破。即使她不明白,我也不打算主动告诉她。 「如果要我说真心话」 我背对无伊实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杀死,是想让你杀死才来的。有人想杀我,而我也期望被杀,因此觉得这样也好,打算就这样结束这件事。可是,我改变心意了。我不想被你这点程度的人杀死。」 「既然如此」 无伊实垂首说道。 我移开视线,朝玄关前进。 无伊实悲痛万分、彷佛已经被紧绷的线割得四分五裂、怯然欲泣、呜呜咽咽、意欲倾吐腹中物似的说:「既然如此,现在杀了我啊。」 「谁管你?自己去死。」 简短回答,我并未回头。 一点都不想回头。 2 「哟!结束了吗?」 刚离开无伊实的公寓,靠着电线杆的零崎扬手向我说道。我脚步不停地走过他身旁说:「嗯啊,结束了。」 「是吗?」零崎说完,追到我身旁跟我并行。 「呜哇!你的手怎幺了?怎幺一回事?是我多心了吗?骨折量暴增九倍啰。」 「嗯啊。」 「被她折断了?呜哇~~贵宫这女人是念佛之铁呀,不可不慎。」 「不,全部都是我自己折的。」 「你是白痴吗~~~这幺说来,那天大拇指好象也是你自己折断的嘛。被虐狂吗?你是被虐狂吗?不痛吗?无痛症吗?脑叶切开术吗?」 「不,痛得非常厉害。因为太过疼痛,甚至没办法昏厥。就快飙泪了。其实现在正要去医院西阵医院就在附近吧我也不是被虐狂。只不过当时需要惊吓疗法。」 「骨折这种伤未必能够痊愈喔。搞不好一生都不能打棒球了。」 「那时我会踢足球,没问题的。」 「骗子」零崎傻眼叹道:「所以呢,结果如何?」 「天晓得。接下来只是后续处理。这是沙咲小姐和数一先生的范围,他们应该也可以应付。无伊实被逮补,一切公诸于世,大概就是这样吧。」 倘若无伊实那时还可以保持清醒。 不,基本上还不知道她能否活到那时。 零崎一脸无趣地将手枕在后脑勺说:「唉一点都不浪漫哪。不能再浪漫一点吗?」 「因为很现实嘛,没办法。」 「啊或许是吧你有父母吗?」 零崎蓦地冒出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不过我已猜到零崎大概会问这个问题,故而并未感到讶异。 「有,在神户。我想应该还健在。」 「喔那幺,感谢吗?」 「嗯?」 「总之,你对父母有什幺感觉?」 「关于什幺?」 「关于他们把你生到这个世界。」 「零崎,你怎幺了?不过这或许根本用不着问。」 「这种事想当然耳啰。」 「固定啊,想当然耳。」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 「活着~~」「真抱歉。」(注:太宰治「二十世纪旗手」副标题) 「太宰果然比芥川好吗?」零崎笑了。 「我最喜欢武者小路。」我没有笑。 「菊池宽怎幺样?我搞不好很喜欢。」 「没看过我不是很喜欢阅读这种事。」 「啊,你说过了吗喔」零崎不知为何信服似的点头。「话说回来,刀子快还我吧?那把刀很珍贵的。」 「啊啊,这个嘛。嗯,零崎,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个可以给我吗?很方便呢,不用任何技术就可以开锁。」 「白痴。这很贵啦。你现在付得出一百五十万圆日币吗?」 「咕!这种小锥子为什幺这幺贵?」 「啰睬!要怎幺办?」 「一百五十年左右的分期付款如何?」 「可是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啊,说得也是。那就没办法了。」 我老大不愿地将刀子还给零崎。零崎拿着刀柄转了一圈,收进背心里。看来他全身都藏满刀械,万一跌倒了该怎幺办呢? 「对了,或许不是什幺重要的事,不过我很在意。现在是我问问题的时间了。」 「喔什幺事?」 「我记得江本被杀的时候和葵井被杀的时候,贵宫都有不在场证明。江本的时候是在卡拉ok,葵井的时候是跟妹妹在一起吗?姑且不论宇佐美和你的时候,既然如此,她要怎样杀她们俩?而且你好象跟刑警讲没两句就知道杀宇佐美的是贵宫了,感觉上也好象早就知道在鸭川公园袭击你的是贵宫。话说回来,你为什幺认定贵宫是犯人?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开始,你就认定贵宫是犯人了?」 「嗯不是很好说明。」 「喔?」零崎不可思议地头一歪。 「什幺?只是单纯的第六感?或者因为其它关系人都死光光了,所以剩下的贵宫一定是犯人?又不是金田一!」 「不是这样,可是一定要说明吗?听起来不太合理喔。」 「喔,无所谓。你不是从我这里问了很多拦路杀人鬼的故事?有借有还。送我一点带上黄泉的礼物吧。」 「带上黄泉的礼物,你要死了啊?」 「搞不好快死啰?我可是被那个红色怪物追捕的人。」 嗯,这的确很有可能。现在这一瞬间,哀川小姐也很可能突然出现。这幺一想,零崎的生命宛如风中残烛。 「说得也是那你想问什幺?」 「当然是从头开始说明了。所以说,你为什幺知道杀死江本、葵井、宇佐美,袭击你的人是贵宫?」 「你在这里就已经搞错了。」我说:「无伊实并没有杀智惠和巫女子。她有不在场证明,当然不可能杀她们。」 「咦?」零崎诧异说道。 「所以说,无伊实只有杀死秋春君一个人,另外就是对我的暴力伤害,其它什幺都没做嗯,不过大概也没办法向她讨医药费了。」 「等一下。」零崎绕到我面前,双手放在我的肩膀。满脸笑意,但绝对不是在笑。「你在数小时以前,还一脸自信、理所当然地宣称『杀死江本智惠、杀死葵井巫女子、在鸭川公园袭击我、杀死宇佐美秋春的那个犯人一定是贵宫无伊实』吧?」 「嗯。」我淡淡答道:「可是,当时只不过是一脸自信、理所当然地说谎。因为说明太浪费时间,才假装这样。事情其实更复杂一点。」 「等一下!所以这几个小时就只有我一人在凝神苦思『贵宫究竟是如何杀死那两人的?唔真是不解之谜』吗?」 「你不是也说过了?我是骗子嘛。」 「不是她杀的。」 零崎喃喃说着不吉利的话语,兜回我的旁边。我微微跟他拉开一步的间距。 「呃那我换一个问题好了。杀死江本的犯人是谁?既然不是贵宫,究竟是谁?」 「葵井巫女子。」 我只有回答名词。也许是已经猜到了十之七八,零崎并末讶异出声。不过还是略显意外地皱眉,刺青一阵扭曲。 「那幺,杀死葵井巫女子的又是谁?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那只是单纯的自杀。」 「自杀?」零崎这次真的吓了一跳。「你说葵井是自杀?」 「对。因为监视摄影机没有照到犯人,很合理吧?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没有犯人。结果,巫女子自杀后,无伊实就抓狂了,不但杀了秋春君,还想杀死我。可是因为我不喜欢被杀,就先下手为强。如此这般,qed。」 (注:拉丁语quoderatdemonstratum,证明完毕) 「不,这里用qed是错误的喔。」零崎先吐槽,接着抱头苦思片刻。「等一下、等一下,你按照顺序说明。这样讲得没头没尾的,我还是一头雾水。」 「我知道了。就来好好说明吧。呃巫女子杀死智惠,这件事没问题吧?」 「没问题。不!有问题啦。替葵井做不在场证明的不是你吗?或许不是你,是你的邻居。莫非你跟她是一伙的?」 「不是啦,你为什幺这幺怀疑我?如果只限那天晚上,我是完全被骗了。美衣子小姐也被骗了。与其说被骗,应该说是没发现吗?」 「是怎幺一回事啦?」 「你自己想想看嘛。杀死智惠的是巫女子。既然知道这件事,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就相当局限了吧?」 「啊」零崎略微思考。「她跟你一起离开了江本的公寓嘛?接着在西大路通和中立卖通交叉口附近接到江本的电话。一起走到你的公寓。接着将她交给隔壁的浅野小姐。然后,葵井第二天早上起来,先到你的房间,再到江本的房间所以,是那个吗?那个『发现时』,第二天早上杀死的吗?」 「这也不对。别忘记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了,遇害时间肯定是半夜。」 「那幺,莫非是半夜溜出来?从浅野小姐的房间里。」 「这也不可能。美衣子小姐对声音很敏感,即使想要溜出来也会被发现。况且美衣子小姐没有包庇巫女子的理由。」 「既然如此,是遥控诡计吗?不过密室也就算了,绞杀应该不可能有什幺诡计吧?」 「所以答案就只剩一个了。」 「是什幺嘛。跟那个/y有关系吗?」 「没有。那个东西不用去想,那就像是附赠的炸薯条,扔到一旁就好了。」 「赶快告诉我嘛。真是拐弯抹角的家伙哪。」 「很简单。我们离开公寓之后,巫女子没有时间可以跟智惠接触。既然如此,就是在离开公寓以前下手的。」 「咦?这是什幺意思?」零崎狐疑地说:「这幺一来,前提条件就不成立了。江本遇害的时间不是限定在跟你通完电话之后,到三点为止?」 「假设」我说:「假设没有那通电话,巫女子就可能杀死智惠了吧?」 「不可能吧?因为她是跟你一起离开公寓的。」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是一起离开公寓,不过并不是同时出来的。虽然差距非常短暂,但我先离开智惠的房间了。」 「嗯?」 「不是要穿鞋?离开房间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当然是背对房间。换言之,我背对着巫女子和智惠,看着自己的鞋带。」我抬起一只脚,向零崎展示鞋子。「说得更仔细一点,走廊和房间隔了一扇门。因此无论她们在做什幺,我都没办法看见。」 「等等一下,应该有惨叫或撞击声吧?再怎幺说,有人在背后被杀,怎幺可能没发现?」 「刺杀或扑杀或许是这样,但绞杀的话,根本没办法呼叫。有撞击的声音喔。可是谁又知道那是杀人的声音呢?我以为是巫女子撞到什幺而已。」 「啊」零崎按着太阳穴附近。硬要说的话也有点像是能濑庆子,但这种想象终究太过勉强。 (注:70年代昙花一现的日本偶像,歌声非常难听) 「等一下!你穿个鞋要花十分、二十分吗?不可能嘛。假设就像你说的那样,是葵井绞杀江本,也不可能立刻死亡啊。人类就算不呼吸也可以撑个十分钟吧?」 「零崎,你是专门用刀的杀人鬼,因此才有所误解吧?绞杀未必是窒息死。只要阻止血液流向脑部,人类就会死亡。只要这样吊起来勒住就好。勒住颈动脉的话,不用一分钟喔。顺利的话,数十秒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之后,巫女子若无其事地开门,走出玄关。这时巫女子用身体挡住,不让我看见房间内部。于是我们一起走出智惠的房间,离开公寓。」 「确实合情合理」零崎似乎有所不满。「可是这是没有电话的情况吧?事实上江本有打电话给你。意思就是江本在你们离开公寓后还活着。难道要说是她突然间复活这种非现实的理由吗?」 「你的假说还真是充满戏言哪。这怎幺可能?智惠是当场死亡。理由很简单,非常简单。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智惠打电话的对象是我,不过并没有打到我的手机吧?」 「啊啊,是葵井的手机。但这是因为江本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吧?」 「这里回到基本点吧。基本上手机的优点是什幺?就是在哪里都可以打。那通电话也不一定要从智惠的房间里打。而且还有一点,电话基本上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孔吧?」 「换言之,葵井有共犯吗?使用江本的手机,假装成江本」 「没有共犯。我想那原本就是临时起意的犯罪。光看凶器也可以明白。」 「凶器是指细布条啰?」 「对,那大概是秋春君交给智惠的礼物外面包的丝带。丝带这种东西其实很适合用来勒颈。因为柔软,很容易贴合皮肤。比绳子更适合绞杀总而言之,从没有事先准备凶器,使用手边东西这点来考虑,那实在很难说是计画性犯罪。」 「那幺,那通电话是谁打的?」 「所以就说没有其它共犯了,当然是巫女子本人。」我说道:「在口袋里按智惠的手机,用快速拨号键拨通自己的手机就好了。对方当然不可能说话,只是她假装成是智惠打来的。然后交给我。」 「可是你有跟对方说话吧?对方好象说什幺有事情忘了跟你说之类的。」 「所以说,那个对象就是巫女子。那时我走在巫女子前面一步。跟公寓的时候一样。就算巫女子在后面拿着智惠的手机喃喃咕咕,我也不知道。回头的时候,巫女子已经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了。」 杀死智惠的方法。 以及制作不在场证明的方法。 两者都是相当危险的行为。万一我无意间回头,一切就结束了。可是只要略微思考,就知道这个可能性极低。失败时的损失很大,但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光从价值问题来看,是十分值得冒险的一种危险。 「总之,巫女子就是这样确保不在场证明。隔天只要前往智惠的房间归还手机,然后报警。虽 然有第一发现者的嫌疑,可是她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前往智惠公寓之前,她大概已经将凶器藏在自己家里之类的了。」 详细情况只有巫女子本人知道,也只能问她,但这已经不可能了。不过,我想情况大概差不了多少。尽管不可能全部正确,但其有称之为推理亦不过的真实性。 巫女子写下那个「/y」,应该是在隔天早上。因为晚上应该既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种想法。 「这样说的话,葵并确实很像犯人。不过这也只是葵井有犯案的可能性,并没有葵井是犯人的证据。」 「嗯,就是这幺一回事。」关于这点,我很老实地承认。「老实说没有证据。说得也是,说不定只是普通的强盗杀人。」 「什幺都没有吗,非杀她不可的理由?」 「就是找不到。智惠的事件到此为止,你还有什幺疑问?」 「啊」零崎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表达。 「唉,算了。」他最后说「那接下来是葵井的事件。为什幺是自杀?警察他们也说过那是杀人事件吧?」 「其中当然有很多理由自杀的动机不言而喻了吧?就是杀死智惠的良心谴责。」 「杀人的家伙会感到良心谴责吗?」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啦。」我半开玩笑地说:「至少遗书上是这幺写的。」 「原来如此,既然写在遗书上,就没办法了至少葵井是基于这个原因才选择死亡。喔我就没办法理解哪。哎呀呀,世界上还真有各式各样的杀人者。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 喂,等一下!」 「咦?什幺?」 「遗书是什幺?」 「遗书就是自杀以前试图将自己的思慕之情遗留在世上的东西。跟遗言又不太一样。」 「多谢啦,神探可伦坡。」 零崎边说边踹我的手。因为手指骨都断了,当然是痛得要死。 「你干什幺?要是骨头没办法愈合还得了?」 「那你就去踢足球啦!总之,遗书是怎幺一回事?这件事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说喔。」 「嗯,在此之前你先思考看看啊。零崎,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什幺事?」 「还要说吗?」 那当然是, 沙咲小姐指出的那件事。 「我」 我这个早已毁坏, 我这个人间失败。 全身神经尽数断光。 极端渴望死亡的我。 「我不可能因为看见朋友的绞杀尸体,就身体不适到那种程度吧?」 「啊换句话说,因为不是他杀尸体,而是自杀尸体,你才那幺不舒服吗?」 「不是。自杀也好,他杀也罢,我对尸体没有任何感觉。」 「」 「我抵达巫女子的房间,按下对讲机。没有反应。基于经验察觉事态有异,立刻进入房间。这时我看见了什幺?是在床铺上,巫女子,自己将自己勒死的尸体。」 绞杀。 智惠从后方,而巫女子从前方勒死的理由就是这个。 「自己将自己勒死这种事办得到吗?」 「实际上也有不少人是这样自杀的。不过这种情况下,勒住的不是颈动脉,而是气管。非常痛苦。脸部也有瘀血,称不上美丽的死法。」 若非有相当决意, 人类大概不会选择这种死法。 这种情况下。 葵井巫女子的决意坚定? 「然后床铺旁边留有遗书,写给我的。写了很多东西例如杀死智惠的事,还有希望我替她做的事。」 「替她做的事?」 「她好象不希望被别人认为自己是自杀的。自己死是无所谓,可是不希望被别人当成杀死智惠的残酷人类。」 「莫名其妙,你说得具体一点。」 「总之她拜托我湮灭证据。从现场偷出来的手机颈绳、遗书,还有用来自杀,同时也是杀死智惠的凶器丝带。其它还有很多。」 「啊啊原来如此。」零崎缓缓点头,接着仰头望天。「我终于明白了。所以说,你接受了她的拜托。原来如此因此才会出现那幺奇怪的反应啊。我明白了,问题就是『时间』吧?你十一点出门,十分钟后抵达葵井的公寓,警察十分钟抵达,你们十分钟后到了府警,这时正好是十二点的话约莫有三十分左右的空档。因此问题就是你在这三十分之间做了什幺吗?」 「嗯,话虽如此,走廊上有一堆监视摄影机,也不能离开房间,更不能不报警。那幺,你觉得我是怎幺做的?」 「你离开公寓时确实被搜身了那幺莫非你吃掉了吗?」 「嗯。」我点点头。 说到这里,任谁都应该搞懂了。 更何况是零崎人识。 「吃掉了吗?」 「嗯,很好吃。」我轻描淡写地说:「听说做这种事的人有一种专门用语叫『stuffer』。不过这不是重点,哎,就算是我,无法消化的东西也吃不下肚。我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报警。原本打算一直忍到回家为止,最后忍不住在府警吐了。」 「把证据全部吃掉咧」零崎傻眼道:「这包括凶器的丝带吧?意思就是你连杀人道具都吃掉啰?你这样还算精神正常吗?」 「对啊,我想是不太正常。」 「为什幺要答应葵井的要求?假装没看见不就得了?何必干这幺危险的事?」 「嗯,这是因为该说是自寻烦恼吗?这就像是一种赎罪。」我将视线移开零崎说道:「总之,葵井巫女子的死亡真相到此为止。就是自杀。老实说,所有事件原本应该就此结束的」 「你的意思是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件?」 「嗯。」我叹了一口气。「真是的这完全是意外。」 「所以是怎幺一回事?贵宫那件。贵宫为什幺要杀宇佐美?」 「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推测。这是发生在我的范围外的事件。可是,我的推测大概差不了多少。因为是经常发生的无聊杀人事件。」我说:「关于巫女子的死亡,无伊实可能早已察觉事情有异。嗯,说不定巫女子自杀前就对她坦承一切了。无论如何,我们就假设无伊实发现杀死智惠的是巫女子,巫女子的死是自杀。」 「喔。」 「所以该怎幺办?这个情况」 为了其它某人。 为了不是自己的某人。 「自己能够为了巫女子做什幺?零崎,是你的话会怎幺办?」 「不怎幺办,因为葵井已经死了嘛。」 正如他所言。 而且零崎就算对方还活着,也不会替对方做任何事吧。我也不会做任何事。只不过如此而已。 「然而无伊实却想要替她做些什幺。一个是复仇,一个是守护她。」 「复仇是指杀死你吗?嗯,毕竟你甩了葵井嘛,这也是很正常的。就跟我说的一样吧?葵井爱上你了。」 「别说得洋洋得意的样子。这种事其实我也略有所觉。」 「发现了还假装没看见吗?这样被杀还真是没理由怪别人了。这先不管,『守护她』是什幺意思?杀死宇佐美为什幺就可以守护葵井?」 「就跟我做的事一样。无伊实想要守护巫女子的名誉。简单说如果发生『第三个事件』,就没有人怀疑第二个事件的被害者巫女子是杀死好友的犯人了。总之就是这幺一回事。」 「就算你说得没错。为什幺是宇佐美?既然如此,杀其它人也无所谓吧?没有故意杀死朋友的必要。」 「正因为 是朋友啊。智惠、巫女子接连被杀,接下来如果杀死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搞不好不会被当成『第三个事件』。因此被害人若不是宇佐美秋春就是我了。嗯,我也知道你在想什幺,零崎。既然如此,杀死我不就好了吗?正是如此。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耍酷或好奇才住在那种骨董公寓里的喔。没有任何地方比那里更难被杀的了。」 单薄的墙壁,以及无法掩盖脚步声的走廊。 不论是想偷偷潜入、与他人争吵,或者杀死任何人,在那栋公寓里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所以第二条路就是杀死宇佐美?可是就算葵井对贵宫来说是朋友,宇佐美也是朋友吧?怎幺会做这种事?」 「我原本也对此感到疑问。而且智惠应该也是无伊实的朋友。居然原谅杀死智惠的巫女子,这究竟是什幺心态?因此我就问她了。结果无伊实这幺回答我:『优先顺位的问题』。总之在无伊实的心里,死亡的巫女子比活着的秋春君重要,犯人巫女子比被害者智惠有价值。」 「真是差劲透顶。宇佐美这小子最可怜了。」 「或许是这样」 预测自己将被杀死的秋春君,表示自己了无牵挂的秋春君,他究竟预测到多少的真实?我并不知道。老实说我也无从猜想。此时说出「秋春君是在明白一切真实的情况下被无伊实杀死的」是否有些过度浪漫?然而,倘若真是如此,这次的事件中,唯一值得尊敬的存在就是宇佐美秋春。 因为换句话说, 这就等于接纳朋友的一切。 「嗯。」 零崎犹如「沉思者」般思考良久,最后松开双手抬头。 「道理我明白,可是有跟葵井事件一样的疑问。这是基于贵宫是犯人的前提吧?葵井那件事有遗书也就算了,但贵宫只能做金田一式的推理喔。你不是透过电话,没有任何证据就察觉真相了吗?因为嫌犯只剩你跟贵宫嘛。」 「莫非你不喜欢横沟?」 (注:横沟正史以金田一系列著名的本格派推理作家) 从刚才开始,零崎的态度里就充满了对金田一的敌意。「没有。」可是他摇头说道:「不过封面太可怕了,我只看过连续剧。老实说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喔」 「所以,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你仔细想想看,我有问过沙咲小姐吧?」 「啊啊,有没有『/y』这个东西吗?那又怎幺了?你不是说这没关系吗?」 「式子本身的意思没有关系。秋春君的时候它只是单纯的符号。它只有在智惠的事件其有含意。是故,秋春君的杀害现场出现这个记号,代表一个很奇怪的意义。」 「是什幺?」 「现场留有『/y』的这个情报是秘密喔。只有警察知道的情报。一开始沙咲小姐完全没有谈及这件事。其它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非法入侵的我和你。另外就是被我问到『/y是什幺?』的对象。」 换言之,就是哀川小姐、巫女子和无伊实三个人。 「不,还有其它人知道吧?例如警方相关人士。」 「正是如此。其它还有很多人。可是啊,认定那是死亡讯息的只有无伊实。」 「啊啊,警方的见解认为那不是死亡讯息,而是犯人留下的吗?这又怎幺了?」 「秋春君的事件时,沙咲小姐说『有被害者本人书写的痕迹可为什幺只有这次有?我认为这是犯人为了强调这是『第三个事件』,在下手杀害前胁迫他写下的。』 「这种想法必须认定那是死亡讯息才会出现吗?不过贵宫不知道吗?『/y』的意义。」 「或许吧。」 倘若她知道那个意思,即便想要强调事件的连贯性,大概也不会使用那个式子了。 「光凭这点,你就知道犯人是贵宫?」 「嗯,当然不只这些,其中也包含我的推测。觉得这很像无伊实的行径之类的。因为无伊实对巫女子的诚挚友惰,就连我都大为感动。」 「骗子。」 零崎嗤笑。 「我已经不相信你说的话了。说什幺旁观者,我看你根本就是大骗子。」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别将错就错。」 「是啊,你说得没错。」我若无其事地说:「你好象没有其它问题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虽然称不上功成圆满啊该怎幺说呢?这样子听完一个谜团,就好象」 「杰作?」 「不,是戏言。」 零崎如此说道,彷佛真的听了一个极度无趣的笑话。 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十分怪诞,非常扭曲,极度无情,犹似笑话,宛如滑稽,彷若无情,令人不忍目睹的那种形状。 结果 不得不去想 纵使意志再三拒绝思考 脑髓依然继续自动思考 谁是坏人?谁做了什幺坏事? 这件事本身或许很简单吧?谁都可以理解谁都可以感同身受谁都可以为之同情的切身问题 因此才令人作呕。 不明白。 倘若能够放弃,是多幺美好的一件事。 「我不会问你详细情况」零崎别开脸孔,不耐烦地说:「因为就算再如何逼间,你也只会随便敷衍。关于这方面姑且就算了。」 「怎幺了?这幺轻易撒手。」 「我也有很多考量哪。不过戏言玩家,你就让我问一个问题。」 「什幺事?杀人鬼。」 「你的感想呢?」 「嗯?什幺意思?」 「你身旁死了三个人,我想问你对此有何感想。」 零崎语气忽然显得兴味盎然。 态度就像窥视镜子而欣喜不已的天真少年。「杀死朋友、杀死自己、为了朋友杀人、为了朋友被杀,最后连你本人也差点被杀。有什幺感想?」 「」 直截了当,我完全无法模仿的询问方式。 我正想双手抱胸做出沉思的姿态,争取一点时间,可是手指骨折,连抱胸的动作都做不好。 「零崎,我对这一连串的事件是这幺想的。」 「喔你说说看吧。」 「这次说太多话了,手指很痛,喉咙也很痛。」 「」 零崎静止。表情一阵痉挛,但接着「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爆笑,然后说:「我想也是。总之你即使朋友死了也没有任何感想?」 「不,即便是我,朋友死了还是很震惊的。可是,我跟他们毕竟才刚认识。」 跟我最接近的是江本智惠, 但正因为最接近, 亦是最遥远的吧。 对于葵井巫女子的情意,我既无法回报相同的情意,也没有贵宫那种积极的感情。 甚至没有宇佐美秋春的清高情操。 「你还真是不自由哪。」 「倒也不会。」 「不自由啦。你不是自己束缚着自己吗?」 「至少比被他人束缚好。基本上,零崎你就自由了?对你来说的自由,就是杀人吗?」 「啊对我来说的自由啊。」零崎意有所指地嗤嗤笑了。「老实说,我很讨厌自由这个字,最讨厌了。鸡皮疙痞都起来了。」 「我也不是很喜欢。」 「这个字听起来很廉价哪,在这个国家。这种东西俯拾皆是。根本就是借口。就像染金发是老子的自由之类的。真是愚蠢。不过我向来为所欲为,自由云云怎样都无所谓。被他人束缚也好,被自己束缚也好,都碍难从命。」 「原来如此。」我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幺,如果我没有忍耐的话,就会变成你这样了。」 「意思是我忍耐的话,就会变成你吗?」 这个。 这个未免太。 「唯独这件事敬谢不敏哪。」 「嗯啊,敬谢不敏。」 零崎笑了,我没有笑。 在我们闲扯淡之际,医院已在眼前。我和零崎不知何时停步交谈。完全没有察觉,看来这也是说太多话了。 我们接着开始讨论跟事毫无关系的事。 只跟我们两人有关的事。 大概两小时左右。 对人生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谓琐事,对世界毫无益处或害处的杂事, 时而由零崎提出。 时而由我提出。 如果有三个愿望会祈求什幺?如果有一亿圆日币会如何使用?等边三角形和正三角形哪个比较漂亮?公里和公斤哪个比较大?想加入黄金拂晓团还是蔷薇十字团?一百一十五乘一百一十五的幻方(magicsquare)能否成立?88黑白棋究竟是什幺情况? 宛如感情融洽的好友。 但我不是零崎的朋友, 零崎亦不是我的朋友。 这几乎就像是自言自语。 既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的谈话。 既不觉得快乐, 也不觉得无聊。 重新检阅自己这十九年来, 究竟过着何种生活的行为。 光的反射。 零崎人识。 我想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时间。 但就连这个魔法般的时钟指针, 也徐徐接近零了。 「那疑问也冰解了。」于是零崎说道:「差不多该道别了吗?」 「说得也是。」 我毫无抗拒地表示同意。 「打发了不少时间呢。」零崎从刚才坐着的扶手站起。 「喂!」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接下来会一直住在京都?」 「天晓得,其实我是飘浮不定的人。上大学的期间会在这里,不过谁知道什幺时候会休学。」 「是吗?那幺这个世界中,你未来绝对不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 「是啊最不可能去的地方很多,例如南极或北极这种。」我思忖片刻,说出早已决定的答案。「绝对不想去的地方是美国德州,尤其是休斯敦。只有那里是全身骨折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是吗?」零崎点点头。 「那我就到那附近去好了。」 「你会说英文吗?」 「我有上国中喔,而且说不通的家伙用刀子捅他就好了。不过」零崎略微挖苦似的说:「你的刀子是捅不了人的。」 我对那句台词的嘲讽耸耸肩。 「总之,应该没机会再见了。」 「无所谓吧?又不是见了会开心的人。」 「那倒也是。」 事实上正如他所言。而且我既不渴望见到零崎,他大概也是一样。这原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邂逅,这个结果比较正确。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重新正视自己的深处、最黑暗的部份。 「喂,零崎。」 「什幺事?」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啦,怎幺可能有?顺道一提,我最讨厌的人是自己。不,是你吧?这又怎幺了?」 「我有。」 零崎先是有些诧异, 接着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知道吗?」 「我上次说谎。」 「是吗?」零崎说。 「那幺,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之处了。」 「应该是吧。」 「机会难得,你就继续保持吧。你可别变成我这样哪。」 「你也是。」 零崎背向我朝今出川通走去,我也背向零崎朝医院柜台走去。 两人什幺都没说, 不过大概都在想同一件事。 「接下来」 对我来说,故事这样就结束了。 然而,就算镜子彼端的世界解体一、两个,一想到至少还有两个不愿就此结束的人类,不禁感到有些郁郁寡欢。 这亦是一种因果循环。 「真是因果报应的人生哪,人间失格。」 不良制品如此低语。 自言自语。 终章 未完世界 人物:玖渚友????—— 除了左手大拇指以外,所有手指都打上石膏,在医生吩咐「安心静养的话,两个星期左右可以恢复正常生活」的第二天,我前往玖渚位于京都第一的高级住宅区,城咲的大楼。 原想帅气十足地骑着巫女子的遗物伟士牌前往,可是打了石膏的双手终究无法骑车,最后只好放弃。想要享受伟士牌的兜风快感,看来还要再等一阵子才行。 这个石膏比想象中更为不便。一开始以为「不能弯曲手指而己,根本算不了什幺?可是才一个晚上,就深深体会日常生活上的诸多不便。就连换衣服都是一大难题。未来日子可能会为邻居美衣子小姐带来莫大的困扰,我不禁悲观地胡思乱想。 如此这般,交通手段是步行。三小时以上的路程对伤患来说有一点辛苦,其实也可以搭乘巴士或出租车,不过手指的治疗费用也很庞大,于是决定节省一下。 「不过,那个人大概也在吧」 一边喃喃自语,终于抵达城咲,来到玖渚住的大楼面前。奢豪的砖造建筑,与其说是大楼,更像是一座要塞。这栋大楼的三十一和三十二两层楼属于玖渚友。 轻松穿过犹如岩石般盘据于玄关大厅里的警备人员(他们都认识我),电梯在一楼。按下按钮,电梯门开启,进入电梯。使用钥匙打开盒子,三十一和三十二楼的按钮出现,我按下三十二楼的按钮。 重力狂飙的感觉持续一分钟左右。 走出停止的电梯,来到正前方的铁板门扉。虽然跟我的公寓相提并论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玖渚的房间也没有对讲机。造访玖渚的人屈指可数,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使用钥匙和比对指纹后,房门开启,我进入室内。 「小友,是我,我要进来啰」 边说边走在木板走廊(走廊这种说法其实不太恰当,因为这里已经比我的房间宽敞了)。下方三十一楼的所有墙壁都已打通,放置了一台极度庞大的计算机,而三十二楼的隔局则宛如迷宫,记忆力欠佳的我微微迟疑。嗯,玖渚是在哪里呢? 早知道就该先打电话给她,不过我现在的手指也无法使用手机。只有左手大拇指能够运用自如,努力的话倒也不是办不到,但我提不起劲做这幺麻烦的事。 「小友,你在哪?」 我边喊边在走廊步行。这一带的地板开始出现不知所云的电线和莫名其妙的电缆我虽然来过这里无数次了,不过对完全不懂机械工学、电子工学的我来说,这里犹如一个魔法王国。一不小心就可能被绊倒,必须时时注意四周。 「小友,是我喔你在家吧?」 「哟在这里在这里」 响应的声音并非玖渚所有。 一如预料的红色声音。 「」 不,声音当然不可能有颜色。 「原本还期待她也许不在这里啊」 人生终究没有这幺简单吗? 我朝声音来源走去,来到一个五坪左右的空荡房间。恶质笑话般过度宽敞的这栋大楼,即使是玖渚友也无法用完,因此也有这种多余的空房间。不过,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话说回来,倘若没有这种房间,也没办法招待贵客 「哟!好久不见。」 「哇哇哇哇,原来是阿伊呀。」 哀川小姐和玖渚友在房间里面对面,畅饮罐装可乐。 夏威夷蓝色的秀发、小孩般娇小的身躯,以及天然纯度百分之一百的笑容。好久不见的玖渚友。从黄金周到现在,约莫一个月,却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犹如回到该归去之处。 或者该说是乡愁? 「哇哇哇,阿伊,你的手怎幺了?怎幺好象变胖了?」 「皮肤硬化了,是思春期心因性皮肤硬化症。」 (注:flcl中的一种疾病) 「喔原来如此」 「别随便当真!遇上一点麻烦,包括脸上的伤,痊愈大概要两周吧。」 「哇哇哇,好厉害哟~~好帅气耶~~阿伊帅毙了!喔耶!这是被念佛之铁弄的吗?」 「不,别再提什幺念佛之铁了。」 我说完,在从两人位置来看,约莫是等边三角形的顶点处坐下。接着,朝骇人的对象看去。 「你好,润小姐。」 「哈啰,男主角。」 哀川小姐单手拿着可乐,对我不怀好意地笑了。仍旧是一副坏胚子的模样,不过难得心情似乎不错。哀川小姐的心情就像山中天气般阴晴不定,因此这方面也很难判断。 「你在玖渚的秘密基地做什幺?还在套问拦路杀人鬼的情报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拦路杀人鬼的事件也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 「嗯。」哀川小姐颔首。 「刚才正在说这件事哩,阿伊。阿伊也要参加吗?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美娇娘喔。」 「不,我没什幺兴趣。」 这是骗人的。 话虽如此,零崎不是说他接下来要去美国吗?也许在机场附近被哀川小姐抓到,终于被她解决了。 若是这样,还真是节哀顺变了。 走得那幺潇洒,这种后记实在太悲惨了。 太惨不忍睹啦,零崎人识。 「嗯,玖渚」哀川小姐对玖渚说:「在你的地盘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你可以离开一下吗?我有些话要跟阿伊说。」 「唔咿?」玖渚友头一歪。「是秘密吗?」 「对。」 「嗯!人家知道了。」 玖渚说完站起,啪咯啪咯地离开房间。她大概是直接到某个房间玩计算机去了。跟只会玩八皇后的我不同,玖渚有用不完的打发时间方法。 两人独处后,我向哀川小姐说:「你这样好象是把玖渚赶出去一样。」 「我是把她赶出去没错。你也不想在那丫头面前谈正经事吧?」哀川小姐满不在乎地说:「小哥应该要感谢我才对,别这幺生气嘛。只要有人不把小友当一回事,你这家伙就很容易变脸哪。」 「既然如此,换个地点不就好了?」 「这也不行,我也是非常忙碌的。明天还得去北海道,离开这里后就要出发了。老实说,我还以为没机会遇上小哥呢。」 这还真是倒霉。 「所以」不可能以道理说赢这个人,我于是放弃辩驳,催促哀川小姐。「这次是什幺事?」 「首件是零崎那件事的报告。」哀川小姐说:「小哥也很想知道吧?我可不准你说没兴趣喔。」 「倒也没错,可是已经解决了是什幺意思?」 「昨天晚上我终于逮到那个小鬼了,然后就是第二回合。」 「然后呢?」 「和解了。」哀川小姐说:「那小子不会再杀人,我也不再追他。这就是和解的条件。」 「这样好吗?」 「无所谓。我的工作只是阻止京都的拦路杀人鬼,对方没有要求我逮捕他。老实说,我也希望能够避免与『零崎一贼』相互残杀,目前这样就好,目前。」 目前。 我不愿去想这个词汇里的深意,肯定是不该深入的领域。 「那幺至少今后的京都街头不会再发生那个拦路杀人鬼事件了?」 「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小哥的帮忙,这件事也不可能有此结果,我很感谢喔。」哀川小姐装模作样地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差不多该叫玖渚回」 「然后昨晚,」哀川小姐打断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的我。「我那时问了人 识君很多事情」 「他告诉你的吗?」 「是我问他的。」哀川小姐用膝盖蹭到我的旁边。「例如:你的事情、你的事情、你的事情等等。」 「不太好的感觉哪」 那个臭小子,偏偏就对哀川小姐叽哩呱啦说了一堆呃,唉,我也干过相同的事。他之所以说什幺「我也有很多考量」,原来如此,就是这幺一回事吗 「不,虽然如此,」哀川小姐故作钦佩地说:「真是了不起的推理哪哎呀呀,哀川大师很吃惊喔。没想到江本智惠在你离开公寓时被杀,巫女子又自杀了,完全出乎意料。」 「你看起来很假喔,润小姐。」 「别这幺认真嘛。我也不是什幺都要跟你作对的,真的很想跟小哥好好相处喔可是呀,我还是想确认一下。」 「什幺事?」 哀川小姐并未立刻回答。彷佛窥探我的反应般地沉默半响才道:「就是关于这件事。」 「总之润小姐又对我的推理有所不满吗?」 「不是,我对小哥的推理没有任何不满。可是,对小哥这个人有一堆不满。」 「」 「你好象把零崎唬得圆圆转的不过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明吧?」 「当然有。可是全部都是琐碎小事。细微末节,怎幺说明都可以,反过来说,就是我甚至无法听任想象的部份,所以」 「举例来说,葵井巫女子杀死江本智惠子的理由啦。」 「这是」 这是没有跟零崎说的事。 「还有举例来说,犯人从现场偷走手机颈绳的理由啦。」 「谁知道」 「另外,就算说有遗书像你这种任性妄为的懒散小哥,怎幺可能煞费周章地将女生的自杀布置成他杀呢?不,基本上呀,我最在意的一件事是小哥究竟是从什幺时候发现的?」 「」我未置一词。 「根据你的说法,听起来就像是看见葵井巫女子的遗书才初次察觉真相不过,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哀川小姐笑盈盈地说:「所以说,是从什幺时候?」 哀川小姐见我不发一语,于是说:「我不是随便赞美别人的人,不过我认为你相当了不起。因此实在很难相信你是直到看了葵井巫女子的遗书,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是润小姐高佑我了,我没有那幺了不」 「那幺,要我提出具体的证据吗?对了,例如小哥好象对零崎说『我不可能因为看见朋友的绞杀尸体,就感到身体不适』,可是我发现比这更奇怪的事喔。这种『不像你的行为』其它还有喔。」 「什幺事。」虽然知道哀川小姐会如何回答,我却毅然反问「我一点都没有感觉。」 「你最早被沙咲问话的时候。沙咲问你关于江本的那通电话,你说了什幺?『绝对是江本』、『我不可能忘记听过一次的声音』之类有的没的 不是吗你至今露了这幺多手差劲记忆力,怎幺可能有这种事?」哀川小姐戏谑似的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小哥那毁灭性的记忆凭什幺做这种保证。透过手机听见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声音,不可能保证这种事。正因为如此,巫女子才想到使用这种诡计,不是吗。她期待的正是你的差劲记忆力。既然如此,至少你不可能说出『绝对』这种话。」 「所以?」 「所以你是故意对沙咲说谎。这个理由是什幺呢?我是这幺想的不知道的事情没办法说谎,但知道的事情就可以胡诌沙咲告诉你江本被杀的时候,你就已经察觉事件的真相葵井使用的诡计和绞杀江本智惠的犯人不是吗?」 不容置喙的口吻。 缄默根本没有意义。面对这个朱色的全能者,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无价值,根本就是无意义。 「我并非在那时察觉所有答案。」我较为老实地回答。 「那时完全没有证据,只不过是猜测。只不过是暗自猜想,如果使用这种手法应该可行。称不上是推断但是润小姐,假如真的是这样,假如我那时真的发现了又有什幺问题吗?」 「当然有了,问题可大了。如果你只是『为了包庇朋友』而说谎,我也不打算插手。每个人都会为了朋友说谎,想要帮助朋友。可是问题是你跟葵井巫女子并不是朋友哪。姑且不管葵井是怎幺想的,你并不把她当朋友。只不过是认识,只不过是同班同学。换言之你不是包庇她,只不过是单纯地保留。」 保留。 为了什幺时间? 这是为了完成决断的必要时间。 要给予?还是掠夺? 「然后你在那一天,弹劾了葵井巫女子。『你能否容许自己的存在?』之类有的没有的。」 「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一切,难不成你真的在场?」 这幺说来,哀川小姐好象看见我和巫女子在一起?倘若在那之后,被哀川小姐尾随的话 杀气满分的零崎和超级外行的无伊实也就算了,要是被哀川小姐跟踪,就连我亦无从察觉。 然而,哀川小姐却否定了。 「我没看见,不过可以推测出你大概会这幺说我跟零崎的意见相同,彻头彻尾不相信杀人的家伙会因为良心谴责而自杀。会后悔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会杀人。」 「可是根据统计,有数成的杀人犯会自杀喔。」 「统计?小哥活了二十年,找到的借口竟然是统计?」哀川小姐嘲讽似的眯起单眼,以纤鼻对我嗤笑。「我才不相信这种白痴的东西咧因为机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的事,往往在第一次发生。因为最早遇见的对手,就是一百万分之一的天才。命中率越低,就越容易发生。统计?无聊透顶、无聊透顶奇迹这玩意是一钱不值的次级品。」 「」 乱七八糟的论点。然而,既然是出自于哀川小姐之口,就无法反驳。就我个人的人生经验来说,完全不是哀川小姐的敌手。 「话题扯远了吗?总之葵井巫女子不是因为罪恶感而自杀的。是因为被你纠弹不,是因为被你追问,才不得不选择死亡。」 你能否容许,自己的存在? 我明天再来。十二点左右。那时给我答案。 那时给我答案。 「只不过被我纠弹。若是这点程度就可以刺激的良心,一开始就不会杀人了。」我套用哀川小姐的台词说:「怎幺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自杀」 「因为呀,葵井是为了你才杀死江本的。」 「」 「啊啊,『为了你』说得太过分了吗?因为是葵井自作主张。你没有任何责任。总之就是单纯的嫉妒,简单来说。」 我未置可否。 哀川小姐续道:「不对任何人敞开心灵,向来保持最低限度的距离,绝对不肯接近他人的江本智惠可是,对你却是相当亲昵嘛,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致命伤。不良制品。 似是而非的东西。 如果巫女子是假装沉睡,偷听我们那时的对话?就像我跟美衣子小姐对话的时候,如果巫女子那时是清醒的话? 「这样一想,手机颈绳不见的理由也就昭然若揭了。葵井为什幺需要那种东西呢?宇佐美秋春送的礼物。可是你说溜嘴了嘛,『很适合』之类的。很少称赞别人的你,竟然说出这种台词,因此她才抢走了。根本不需要,只是单纯地想要掠夺,才从现场拿走那种东西。这也是嫉妒吗?反正葵井巫女子就是看不惯你跟江本智惠好。」 「所以就杀了她?就这点程度的动机?愚蠢至极。被这种理由杀死,被杀的人怎幺咽得下这口气?」 「正是这样,怎幺咽得下这口气。正因如此,你才无法原谅她吧?为 了这种无聊的理由残杀另一个人类的葵井巫女子。所以你才要她负责。」 「你认为我会做这种事吗?」 「不认为,假使这只是临时起意的犯行,假使是『无技可施』的犯行,你大概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大概会原谅她吧;但事实并非如此。那是计画性犯罪,绝对不是『酒喝多了一时冲动』。因为凶器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了。」哀川小姐轻轻娇笑。「你当然不可能认为她是使用丝带杀人。你好象对零崎说字佐美用来包礼物的丝带是凶器,但实则不然。」 「这可不一定喔。别看丝带这样,当成绞首的凶器也」 「因为现在遗失的东西就只有刚才也提到的手机颈绳吧?警方的资料里是这幺写的。既然如此,丝带并没有不见换言之凶器是其它东西。而葵井用来自杀的布条跟杀死江本时的布条是同一件东西,这是怎幺一回事呢?葵井造访江本的公寓以前,就已经准备好凶器了。」 「所以呢?」 「所以说葵井预测到了,她感到你跟江本之间有类似的气味氛分。因此她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假使自己的预测没错,就要杀死江本。说得也是嘛,这种诡计岂可能是一介平凡大学生所能临时想到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笑死人了。」我一点也没有笑。「说什幺朋友朋友的结果只为了区区这点理由就痛下杀手,而且还是真心把对方当成朋友。这是真的喔,润小姐,巫女子真的很喜欢智惠。」 然而,没有喜欢到杀不了她的地步。 阻挠的话,就义无反顾地杀死。 杀死。 请为我而死吧。 发自内心如是想,这还真是了不起的神经。 「你虽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葵井定罪了。」 「定罪吗为免误解润小姐,我并没有劝她自杀。为了不让巫女子『一时冲动』自杀,我还一直等到她可以冷静讨论这件事为止我至少向她提了三个可能性:一是自杀,一是自首,另一个则是假装什幺事都没发生,再也不要跟我有所牵扯。或者也可以选择杀死我。」 「我看你大概是希望她选择杀死你吧?」 「怎幺可能?」我耸耸肩。 「我原本预测她会自首可是她没有。我进入房间时,她已经自尽了。所以我」 「所以你才布置成他杀的样子吗果然根本没有什幺遗书啊?在现场留下『/y』的也是你吧?」 正是如此。巫女子根本就没有拜托我做这种事。那个「吞食」全是我个人的决定。之所以没有选择自首,是不想被他人发现罪行。既然如此,至少帮她一点忙吧这只是我的心血来潮。 老实说,也是因为感到责任。 「责任啊我认为这是在完全没有预测到事情发展时所用的字眼。」 「确实是出乎预料喔,出乎预料事实上完全没想到。嗯,我也跟零崎和润小姐一样,其实完全不认为杀人犯会因为良心谴责而自杀。因此,看见巫女子自杀真的很吃惊。身体不适究竟是因为肚子装了无法消化的东西,还是其它原因,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润小姐。」 「可是,葵井也许不是因为罪恶感而死的喔。搞不好是被你逼到绝境、真的被你厌恶、变成你的敌人,才丧失希望选择死亡。」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更加生气了。明明杀死了一个人,却因为这点程度就烦恼寻死,她甚至没有当犯人的资格。」 「啊啊,感到责任是这个意思吗?不是对葵井,而是对江本是这个意思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种概念呀可是,你对他人的好意没有任何感觉吗?尽管方向异常扭曲,不过葵井喜欢你是千真万确」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也要喜欢我,这只不过是单纯的胁迫。可惜我并非公平主义者也很讨厌基于个人情欲杀人的家伙。」 「你也对贵宫说了相同的话吗?」哀川小姐略显钦佩地说:「我最感到佩服的,是你一开始就对这个结果就已经设想到这样的结局了。因此才故意对贵宫输入『那是死亡讯息』的错误情报。你跟零崎说是『贵宫误会了』,但其实是你让她误会的哪。这样一来,只要贵宫在葵井自杀之后继续发展事件,你就可以立刻察觉。就连潜入江本的公寓一事,其实只是为了取得『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情报』,而不是为了推理。」 「只不过是一点保险我没有这幺精明。这种『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的说法,实在消受不起。」 毕竟杀人的是她,被杀的是他,自杀的是她。我最后什幺也没做,甚至没有操弄。完全不了解他人心情的我,又怎能操纵他人呢? 这真是戏言。 「沙咲和数一啊,听说昨天保护了贵宫无伊实了贵宫好象正准备自杀。正要从屋顶一跃而下时被警方拦住了。听说她整个人完全错乱,目前呈现语无伦次的状态喔。能否恢复原状也很难说。」 「是吗?」 「你跟她说了什幺吗?」 「没说什幺。」我立刻回答。「我不是说了?我对基于个人情欲杀人的家伙没兴趣。」 「你刚才好象是说讨厌哪。」 「你听错了吧?」 「」哀川小姐默不作声地瞪视我,良久后「唉」地叹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这就是你将分别只杀一个人的她们定罪,却又放过男女老幼通杀的零崎的理由吗给予?或者掠夺吗?喂你果然很残酷哪。」 「经常有人这幺说。」 哀川小姐喝完最后一滴可乐,接着「嘿咻」一声站起,俯视坐在地上的我。 「尘归尘、土归土嗯,也罢。不管说什幺、做什幺,你的罪与罚都是你自己的。虽然不晓得你自己怎幺想,不过你没有错。倘若你有什幺不是,就只有你是你这件事而已。你是你这件事是罪,你是你这件事是罚。我完全不打算发表意见喔。只不过是有一点兴趣罢了那幺,最后一个问题。」 语气骤然变得非常轻悦,哀川小姐开玩笑似的说。可是我早已明白,这个人就是这种时候才开始发挥本领。 「什幺事?」 我略显紧张地问。 「葵井的遗书里究竟写了什幺?」 「」 我沉默一会儿后说: 「只有一句话。」 「哟,是哪句话?」 「我忘了,因为记忆力不好。」 「」 「原本希望你可以救我。」 「这真是讨厌的话哪。」哀川小姐噗嗤一笑。「不论多幺厌恶都会留在心上。如果告白是最后的记忆,那就很美丽了,最后一句话竟是怨言啊?我看你一生都忘不了葵井啰。或许这正是葵井的期望吧?」 「没什幺反正不出三天就忘了吧。」 尽管听来像在闹憋扭,不过这是真心话,结果多半亦是如此。我内心的讨厌记忆已达饱和状态。增加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必须背负的十字架,也不用多久就埋没了。只不过如此而己。 「我想也是。」哀川小姐说。接着眺望我一会儿,神情讥讽地一歪,说道:「你啊其实哪种都无所谓吧?」 「」 她是在说什幺跟什幺呢? 因为想得太多,我已经分不清是哪个了。 但无论那是什幺。 无论是何种意图的质问。 答案都只有一个。 「对。」 我静静点头。 「我想也是。」哀川小姐说。 「沙咲那里由我处理小哥不必担心被责怪。」 「责怪?什幺事?」 「责怪你对江本的事件谎报事实、建议葵井自杀还湮灭证据, 加上隐瞒真相对贵宫多嘴。正常来说绝对不可能放过你,你可能也没有被放过的打算,不过就让我替你擦屁股吧。我不做的话,玖渚大概也会做不过还是让小哥欠我一个人情比较妥当。」 「沙咲小姐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想也是,因为是我教她的台词。」 「是吗」 总觉得我在各种地方欠了许多人的人惰,简直快被债务压得抬不起头来回日本不到五个月就这样,究竟能不能在死前还清呢 不过对方大概会主动追讨吧。 「那下次再见啰。」 「应该没机会再见了吧?」 「没这回事,我觉得马上就能再见喔。」 「你这样说,该不会打算明天又来玩吧?」 「我就说明天要去北海道嘛好象是不太妙的工作。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清楚。所以相当兴奋呢。」 「你就算被杀也死不了的。」 「你也是哪。」 哀川小姐最后留下一句:「那掰了。」就离开房间。非常简单,彷佛明天见面也不奇怪的告白 「」 而且大概还会再见。 而且我大概又会懔于她的气势,吐露真言吧。她想必又会伴随讽刺的招牌微笑,将既已结束的故事重新完结一次吧。 解决业已完结的事实, 完结早已解件的事件。 因为这正是那个红色承包人的职责。 真是的,这真是。 这真的是。 「最后结束一切的人是你喔,哀川小姐。」 若是死在那个人手里,倒也不坏啊,我不由得如是想。 「接下来」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就算我伸手跳跃,还高了一倍的天花板。从空间容积来说,这个房间恐怕是我房间的五倍到十倍大。 这先姑且不提。 「差不多可以出来了吧,小友?」 「啊唔。」 虽然不慎泄漏声音,可是,玖渚并未现身。似乎是打算这样装傻到底。这丫头脑筋这幺好,为何却又如此少根筋呢?唉,至少比少根筋兼脑筋差的我好多了。 「」 「现在不出来的话,就真的没有出场的机会啰这样好吗?」 「唔咿;这种时机真的很难拿捏呢。」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片天花板突然掀了开来。那里蹦出一张蓝发少女的脸孔。接着「嘿嘿嘿嘿嘿」羞怯怯地笑了。 「发现了吗?」 「早就发现了,我想哀川小姐也发现了。」 「唔人家好不容易发现的秘密信道耶,这样不就没有意义了?」 接着不知她在想什幺,彷佛跃下游泳池般,从那个位置对着我一潜而下。我再说一次,天花板的高度是我伸手跳跃的一倍长。话虽如此,我也不能闪避,只好用肚子承受玖渚的攻击。 「阿伊,没事吗?」 「怎幺可能没事」因为手指骨折,甚至没办法防御。根本就是人体肉垫。「小友拜托你让开。我的肋骨可能断了」 「这个要求否决哟。」 小友就这样抱着被推倒在地的我。上次哀川小姐也做过相同的事,可是不同于上次,这次是堪称为全心拥抱的温柔感触。 紧密贴合。 「嘿嘿嘿~~~好久没这样了!人家最喜欢阿伊了!」 「幸好是好久没这样」 一派天真无邪的玖渚。 听过刚才的所有对话, 然而还拥抱我的玖渚。 对于残酷地将两个人类逼至绝境, 却置杀人鬼不顾的我。 没有任何责难的感情。 「」 哀川小姐只弄错了一件事。 不过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她恐怕并未彻底理解我的本质。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精明之人,可是我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到无法看透。要看穿这个底端,纵使是承包人亦不可能。 我之所以不想在玖渚面前说那种事,绝对不是害怕被玖渚轻蔑。正因为绝对不可能被轻蔑,我才不想对玖渚展露自己的丑陋、自大。 宛如包容一切的爱情。 永远无法撼动的绝对密度的好意。 玖渚或许, 就连我直接杀人都可以容许。 不论我做什幺都可以爱我。 这种, 爱情, 对我来说有一点。 太过沉重。 彷佛即将被挤碎。 开放、解放的情意。 我并非无法对他人产生好感,只不过无法忍受他人对我真有好感。 不管巫女子对我投注多少爱情,我能够回报她的,也只有对杀人者的怨恨。即使巫女子的行动都是为了我,我也只能将之视为杀人行为。 因此才是不良制品。 因此才是人间失格。 「真是戏言。」 「嗯?」玖渚微微抬起身体,一脸不可思议。「阿伊,你说了什幺?」 「没什幺,什幺都没说。」 「嗯啊,对了,阿伊,要不要一起去旅行?」 「旅行?真难得,家里蹲的你要去旅行。」 「嗯人家其实也觉得很麻烦呢,不过既然是为了救人,就没办法啰。」 「原来如此好,去吧。而且最近都没来看你。」 「嗯!」玖渚喜不自胜地笑了。 玖渚不知道其它表情。 可是我连这种表情都不知道。 无法以笑容响应他人笑容 这的确是自卑感哪,智惠。 我有些自嘲地想着。 「什幺时候出发?」 「要准备很多东西因为卿壹郎博士的地方很远喔~~~不过是为了救小兔嘛。等阿伊伤势痊愈比较好,人家想七月初左右出发。」 「是吗?知道了。」 「要在月历上画圈圈喔。」 玖渚「嘻嘻嘻」地笑了。 我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嗯,玖渚。」于是说道。 「你知道『/y』是什幺吗?」 「嗯?」玖渚脖子一歪。「那是什幺?算式?」 「不是死亡讯息不过也可以这样想。」 「嗯」玖渚想了一秒钟左右。「啊,莫非是草书?」 「对。」 「那就很简单啰。就是对着镜子嘛,然后回转处理!」 草写的/y 对着镜子 翻转180度 玖渚说得非常简单。 「没错。」我回答。 巫女子是以这种心情留下这个记号的?宛如死亡讯息,在智惠的身体旁边留下这个记号吗? 这件事真的只能猜测,但也猜得出来。 巫女子大概是, 不想杀智惠吧。 而无伊实也是, 不想杀秋春吧。 「可是我」 可是我或许真的想要杀死, 巫女子和无伊实也未可知。 毕竟镜子彼端的我是杀人鬼。 「」 无论如何,她所留下的这个充满矛盾的记号,我确实收到了。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吧? 可惜这个记号必须透过镜子彼端,然而就连那面镜子都已破碎。 一个世界崩塌了。 若然 我看着玖渚。 若然,我又何时会毁灭呢? 那个可恨的超越者说过「再两年」,可是比我更爱说谎的那个人,实在难以 相信她会说实话。纵使她并未说谎,我也不认为自己的精神状态可以撑那幺久。 姑且不管精神,我根本就没有心灵。 无论如何,时刻终将到来。 应该比喻为最终审判的时刻。 「唔~~阿伊怎幺了~~~」 玖渚杏眼大睁。 纯真的大眼睛。 蓝色秀发。 跟五年前完全一样。 而今是那时的五年后。 时刻终将到来。 无法忍受多个重担 这名少女寻求毁灭的时刻。 那个冲动。 即使如此,玖渚依旧会原谅我吧。 不论是被杀死,或者被毁灭,她都会原谅我吧。就像五年前一般,若无其事地,对我展露天真无邪的笑容吧。 原谅不等于救赎。 尽管充满了戏言。 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 不是基于个人情欲,而是基于极端原始的私利私欲,犹如将一切导向正轨般。 将我。 快点将我 「小友。」 「嗯?」 「我喜欢你。」 只是随口说说。 这是 没有内容, 非常空洞的话语。 谁都说得出来, 对谁都说得出来。 没有质量, 纯粹的单字。 玖渚友。 「人家也最喜欢阿伊了。」 笑着响应。 仅只如此。 结局仅只如此 「我最喜欢这样的伊君」。 是故,「原本希望你可以救我」。 我对此抱持的答案只有一个。 想送给巫女子的话语只有一句。 这大概, 跟智惠对我说的话一样。 而这句话, 确实非常适合我。 「别撒娇了」 [easylove,easyno]isbadend 人物介绍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登场人物简介 哀川润承包人 紫木一姬委托人 我(旁白)男主角 市井游马病蜘蛛 荻原子荻军师 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槛神能亚理事长 第一章 狂言开始 人物:我(旁白)主人公 ======================== 这个世界只有绝对。 咦。 有种奇怪的震动声不停在耳边干扰,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用更准确的表现方式,是坐在鲜红色眼镜蛇跑车的副驾驶座。也就是说,刚才的震动声应该是引擎运作的声音,也就是说,这部跑车正在疾驰当中,也就是说,驾驶座上有人。我没有再细想下去,悄悄往驾驶座的方向一瞧,果不其然,正是哀川小姐。她悠闲地吹著口哨(可怕的是曲目为《平家物语卷一op》),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拨著前面的头发,似乎有些在意敞篷车迎面而来的强风不停将发型吹乱。 「嗯?小哥,你醒来啦?早啊~」 「唔早安。」我轻甩著头,回应哀川小姐。「请问这里是哪里?」 边问边侧眼去看路过的风景,从车窗外的景物看来,目前应该是在高速公路上,而一时之间还无法掌握确切的位置,至少可以确定不是在我的公寓里。嗯,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并不重要,眼前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会跟哀川小姐一起坐在跑车上兜风呢?完全摸不著头绪。 「呃,不好意思我的记忆一片模糊,想不起来怎么回事。」 「哎呀──你实在很离谱耶!」哀川小姐立刻用高分贝的声音大喊,转过来看著我。「才一会儿功夫就忘掉了吗?嗯,这也难怪,经历过那么重大的事件,就算因为过度惊吓而丧失记忆力,也没人会怪你的,毕竟是那么重大的事件嘛。」 「重、重大事件是吗?」而且还加上强调的顿号。 呃,虽然已经忘了怎么回事,不过看样子我似乎又和哀川小姐一同被卷进某种事件当中了吧。原来如此,所以对于眼前自己坐在她的爱车副驾驶座这个状态,也就完全可以接受,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没错。那真是一言难尽,非常壮烈的悲剧呢。」哀川小姐表情相当严肃地看著我,然後又轻轻摇头。「如果我再迟一步,你可能就没命了吧」 「可、可能没命──被你这么一说才想到,从刚才我就觉得肚子莫名其妙地疼痛」 「对,那正是被敌人攻击的後遗症。可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拥有可怕能力的『强敌』唷不过你放心吧,在你被我电昏啊,不对,是你被敌人攻击陷入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给解决了。」 接著哀川小姐便为受到重大冲击而失去记忆的我,将这三天以来发生的种种,全部都钜细靡遗地解说一遍。虽然只是短短三天的事情,却是惊天动地激烈战斗的过程,同时也是悲剧的不可思议的过程,血肉模糊的过程,而且更是充满爱与泪水的过程。据说我曾经遭遇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的危机,每一次都是仰赖哀川小姐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又据说经过那样的生死一瞬间,从鬼门关前回来,此刻居然还能够四肢健全,简直就是奇迹。这些荒唐无稽的话,若非出自哀川小姐口中,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吧。 「原来如此那幺惨烈的事迹居然都忘得一干二净,即使我再怎幺健忘,也未免太夸张了。润小姐,我要重新向你道谢。」 「喂喂喂,干嘛那幺见外啊。」哀川小姐轻轻耸肩。「我跟你的交情应该已经不需要把谢字挂在嘴上了不是吗?」 说完她便转过头来,朝我竖起大拇指,露出灿烂的笑容眨了眨眼。非常赏心悦目的画面。 不,不只是赏心悦目,简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我生平仅见最好的好人。也许我一直都误会了哀川小姐,以为她是个尖酸刻薄的自恋狂,只会把我当成玩具耍得圈圈转,看来似乎有必要重新认识她。 「不行,这份恩情我一定要回报,而且要加倍地奉还。即使你说不需要,我也非还不可。嗯,今后如果有任何困难,请务必让我效命。」 「是吗?唉,我知道了既然你这幺坚持,再拒绝下去就显得我不通情理,践踏了你一片心意,那也很不应该啊」哀川小姐一脸烦恼的表情。「对了,眼前正好、刚好、好巧不巧地有一件事情,只能拜托你,没有其它人可以胜任,你愿意帮个忙吗?」 「当然,请放心交给我吧。戏言跟班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哀川小姐微微一笑,说太好了。 不知为何,笑得很邪恶。 「老实说,我们正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嗯澄百合学园,你知道吗?」 「呃,听过这名字。」 「除了名字以外呢,还知道些什幺?」 「这个嘛」 澄百合学园位于京都近郊,顶尖再顶尖,超级加三级,专属于上流阶层的名门女校也就是所谓的千金小姐贵族女校。重视升学成绩与身家背景重于一切,被戏称为「特权阶级养成学校」,像我这种平凡人根本高攀不起,是一间所向无敌的教育机构。 「呵,只有这些吗?」 「嗯,对啊,其实不只澄百合学圈,基本上,所有学校都是采取排外的秘密主义,不会让情报轻易泄漏出去的吧。就连我刚才所说的资料,也是偶然间从玖渚口中听说的。」 「啥?为什幺玖渚会知道这些东西?虽然她的确也是个千金小姐,不过那个自闭丫头整天关在家里,完全跟学校扯不上关系吧。」 「她有兴趣的是制服啦。玖渚可是超级水手服迷,老是嚷着『唔咿人家只剩下澄百合学园的制服还没收集到耶~~』 「哦?那丫头也会有得不到手的东西吗?真是稀奇啊。」 「呃,不过她也曾经说过『只要本小姐的黑眼珠还在,就绝对不会放弃!』。」 「可是那丫头的眼珠子不是蓝色的吗?」 「所以应该就是放弃了吧。话说回来,那个澄百合学园发生了什幺事情吗?」 「喔,嗯。我刚才说要拜托你的事情啊,就是希望你能以那身装扮进入校园里,将某个女学生带出来。」 听到「那身装扮」四个字,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并非平日的衣服,不,应该说,是非常诡异的服装。上半身是黑色的短袖上衣,胸前打着大蝴蝶结,超大衣领的边缘牵着一条直线,也就是所谓的水手服。当然,还附带了必备的鲜艳领巾。而下半身,则是与上衣相同色系的典雅百裙裙。很显然地,非常明显地,完全可以确定的是,这并非男性穿著的服装。 「那是澄百合学园的制服喔。哎呀小哥真不愧是外表纤细的美型小哥,那身装扮果然非常适合你呢。头发的长度也刚刚好,只要多抓一些浏海到前面就非常完美了。没有特色的人在这种时候真是太方便了。」 「为什幺?」我用冷静克制脑中的混乱。「为什幺我会穿著这幺花俏又可笑的衣服?」 这部的主题是女性主义吗?我最怕讨论什幺人权问题了,那不是年轻小伙子可以发表意见的领域。 「是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帮你换上的。啊,那个因为你的衣服沾到血迹,不得已只好先帮你换嘛。这绝对不是预谋喔。」 「当然,我也没有那样想啊。不过,呃这副模样,身为一个十九岁的男生,实在觉得很难为情」 「你在说什幺啊,侦探男扮女装可是推理小说的基本要素耶。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例外的公式,王道中的王道。就连那个有名的福尔摩斯,平常也是会以女装出现的啊。」 「那是谁,我又不认识。」 「梦幻魔实也每三集就有一集会扮女装喔,虽然是只有在冒险篇而已。」 「我比较喜欢怪奇篇」 「还有那个灵界侦探,去高中女校侦查的时候,也一样穿著裙子啊。」 「那能当作参考吗?」 「jojo在第二部潜入纳粹基地时,也扮了女装。」 「那能当作参考吗?」 「甚至连麦克阿瑟将军,在小时候也曾被规定穿裙子。」 「请不要拿历史上的伟人当借口」 「还有那个日本武尊啊」 「已经开始扯到神话故事去了吗?」 「零崎君也说过他有女装癖喔。」 「请不要撒那种几可乱真的谎。」 「听说小彩喜欢扮女装的男生喔。」 「请不要撒那种没有说服力的谎!」 什幺跟什幺,越说越离谱 而且哀川小姐未免也太热爱少年漫画了吧。 「没办法啊,既然是女校,男生总不能大刺刺地走进去吧。」 「话虽如此,但是」 真的「话虽如此」吗?总觉得,基本上有某个关键点是完全本末倒置的。 「哎呀真是够了,啰啰唆唆地有完没完啊。你从刚才就一直吐我的槽,是打定主意要跟我杠到底吗?」哀川小姐终于开始发狠。「嗯?怎样?你之前说的什幺赴汤蹈火,都是骗我的吗?」 老实说我自认刚才并没有践踏到任何人的尊严,不过就如同哀川小姐所说的,千万不能恩将仇报,于是我点点头,说声好吧,我明白了。的确,既然潜入的目标是高中女校,即使是哀川小姐也会感到棘手,毕竟学校这种组织一向其有超乎常理的排外性质,更何况那是澄百合学园,特权阶级的名校。哀川小姐不可能穿上这身制服潜进去(虽然我个人对此颇为期待),而我也不能穿著自己平常的衣服走进校门。虽然她为何选上我完全是个谜,不过能帮的忙我就尽量帮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来,这是伪造的学生证,从大门进去的时候需要用这个刷卡通过id验证。」 「啊,谢谢。」学生证上贴着我的照片。准备得真周到,简直像是早就计画好的。「请问刚才你说要把一个学生带出来是吗?也就是说,这次的工作是寻人啰?」 哀川润的职业——承包人。简单讲就是任何艰巨的任务,只要有相当的报酬,她都接受,是一种没什幺高尚情操可言的职业。好比说解决密室杀人事件,或者收集情报,中介非法交易,创除杀人魔,以及寻人等等,没有范围限制。可是像哀川小姐这样第一线的高手,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究竟何方神圣需要劳驾她去找出来? 「说寻人也不完全对啦,不过感觉差不多就是了。澄百合学园是全体住校制,警备森严,要从里面带一个人出来也非常具有挑战性。其实如果要来硬的,用暴力解决也不是不行,不过对方表示希望能尽量以低调的方式解决啦。」 低调解决这对哀川小姐而言的确是个难题。「使用暴力比使用脑力更快更方便」是哀川润的中心思想,就连需要逻辑推理的密室杀人事件,到了她手中也会转变成激烈动作片。 「总之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把一姬那个学生的名字叫做紫木一姬,想办法从校园里救出来。」 「救出来这个说法听起来像是学校把女学生给拘禁了一样。」 「意思差不多啦。学校这种地方,本来就是把学生关起来的场所不是吗?虽然校方本身都会美其名叫做保护学生啦。」 哀川小姐言尽于此,没有再详细说明下去。也无须感到奇怪,这个人向来没什幺职业道德可言,不喜欢解释跟说明。「反正就是这幺回事」她在根本上有着某种单纯的特质,对于任何事都爱讲究逻辑跟理论的我而言,绝对是望尘莫及的境界。 「算了,详细情形就不问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感兴趣。我只要负责把那位呃,紫木小妹妹是吗?只要把这名学生找到,然后将她安全带出来就可以了吧?」 「真是通情达理啊,我就喜欢小哥这一点。啊,不过『把人找到』这个程序可以省略,对方会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嗯,这个给你」 一张纸落在伪造的学生证上头,里面标示着地理位置,想必是澄百合学园的平面图吧。这张小纸片上头画了一个红色标记,看来就是双方约定的地点,旁边写着「二年a班」。 「至于要怎幺把人给带出来,就交给你负责了。其它部份由一姬本人来告诉你那丫头应该可以解说得非常详细。」 在讲到「那丫头」三个字时,哀川小姐的语气透露出一股独特的亲昵感,似乎她本身和那位少女有着某种关系。是朋友吗?如果是的话这回的任务也许一半是属于工作,一半则是属于私事吧。 「好,最后是这个一姬的长相」哀川小姐说着又把一张照片放到平面图上。「不过这是紫木丫头十二岁那年拍的,请你自行想象五年后的模样。」 「正值成长期的少女,数年后不就等于是变了个人吗?」 怀着不安的感觉,我审视眼前的照片,上面映着一个十二岁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不带任何嘲讽的表情,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也没有杰作般的耐人寻味,就只是一张纯粹的笑脸。对某些有特殊癖好的男性而言,肯定真有致命的吸引力吧。以此类推,成长五年之后的画面高中二年级啊想必会是一个相当出色的美女吧。 「干嘛看得那幺专注啊,该不会正好是小哥喜欢的类型吧?可不能乱来喔。」 「怎幺可能,没有的事。我对比自己年幼的女生是避之唯恐不及。」说着便将照片翻到背面盖住。「如果是年长的女生,我反而会考虑。」 「你的性癖好真是过度单纯,单纯到有点复杂的地步啊算了,总之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还要开一段距离才会到达目的地,你可以先睡一下。」 「也好啊,我可以提出一个请求吗?」 「什幺请求?」 「等任务完成之后,这套制服能不能送给我?玖渚一定很想耍。」 哀川小姐嘲讽地笑了笑,说「随你高兴,想要就拿去吧?然后才专心开车。意思就是说,虽然我们一直都在高速公路上,但她并没有专心在开车,非常恐怖的行为。我揉着余痛未消的腹部,将盖着的照片又翻回正面,再度确认紫木一姬的长相。 嗯,虽然不明所以 不过,似乎开始产生了一点兴趣。 没错,这个女孩子散发出来的气息!! 「并非戏言,也许很值得期待啊」 我低声地喃喃自语着,没有让哀川小姐听到,然后将照片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2 所谓幸福的人生,指的究竟是什幺呢?当然就客观角度而言,幸与不幸之间,有着明确的区分,但是如果一个人无论处在多幺幸福的状态下,都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幸,那他应该就是不幸福的吧。 相对地,如果一个人无论处于多幺不幸的状态下,都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那幺她就是一个幸福的人吧。 倘若要用幸或不幸的标准来判断一件事情,则自始至终都会是主观的判断。好比说,中了彩券头奖的人是幸福的吗?在一般人眼中,应该是很幸福的没错吧,但对中奖者而言,必须要经历过「没中奖」的不幸,才能真正体认到中奖的幸福。 万一此人是百发百中,不停在中头奖的人,那幺中奖这件事情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一种幸福,而只不过是日常生活当中的一项消遣而已。反之亦然,世界上又有多少人会认真为了没中头奖而哀声叹气、槌胸顿足的呢? 说到底,人类对于幸与不幸的认知,全都还经由比较得来的。也就是说,所谓的平等,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真实世界当中。也就是说,所有的价值观,根本就不可能达到平等。幸与不幸的标准,若从全体人类的立场来看,结果就是会彼此抵销,最后又化为零 我步行 在澄百合学园的走廊上,脑中开始胡思乱想,说不紧张是骗人的。没想到我居然顺利通过大门,顺利潜入了校园。不愧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连伪造证件都可以做得无懈可击。 甚至连我这身变装,虽然并非出于自愿,却也是无可挑剔。从进门以来,我已经跟好几个同样穿著黑色水手服的学生擦肩而过,但似乎没有任何人对我起疑心。 事情真的有这幺简单吗?这些人未免太没有警觉心了吧。可惜身为一名入侵者,我也没有资格啰唆些什幺,否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内心一边感到庆幸,一边用不引人侧目的速度加快脚步前进。 因为不能大刺刺地把平面图拿在手上看,只好凭记忆去寻找约定的地点「二年a班」教室。 如果有学生在自己就读的学校里拿着平面图东张西望地找来找去,一定会被认为是精神异常吧~~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普通的学校啊」 既然是传说中的贵族千金学校&升学名校,原本期待会有更新奇更另类的特殊发现,但仔细一想,对所谓的学校设施还妄想会有什幺意外的惊喜,根本就是错误的期待,或者可以说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然是哀川小姐委托的任务,想象中应该要更艰巨更危险才对不过照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很快就可以轻松解决了,真是战战兢兢啊。」 究竟「战战兢兢」是不是这样用的我也不太清楚,算了,无所谓,这并不是重点吧。我爬上楼梯,接着稍微迷了一下路,最后终于找到二年a班的教室。四周没有任何人,嗯,时机正好。 虽然没有必要刻意加强行动的隐密性,但低调一点总比引人注意要来得好。 只不过~~我忍不住怀疑~~自己居然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实在是越想越奇怪。 如果能够轻易地走进来,那不就等于也能够轻易地走出去吗?原以为会是门禁森严,对学生的出入有诸多管制,结果看样子也不像。果真如此的话,那幺也不需要我或哀川小姐的帮助,那位紫木一姬小妹妹自己就可以离开学校了吧。既然能够和我们约定会合的地点,就表示她并没有被拘禁起来,没有被限制行动嘛。 假如当时我能够再多花点心思深入追究,或许就会发现这所学校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氛与正常空间互相隔离的,某种异样的感觉。 然而我却没有认真细想,就直接伸手去开二年a班的门,然后走进教室里。同样是极为普通的高中教室。不过我并没有正式上过普通的高中,所以也不敢妄下断言。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咦?」 真伤脑筋。我才做好心里准备,要跟那位紫木千金小姐面对面接触的,难道她躲在教室里的某个角落吗?这并非不可能,如果要躲的话,应该是~~ 脑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就发现放扫除用具的铁柜轻轻晃了一下。在窗户紧闭的教室里,几乎无风的状态下,铁柜是不可能会自己突然晃动的吧。唉人就躲在里面是吗?原来如此,果然是高中生的头脑,只会想到要躲在这种地方。以为自己的恶作剧会得逞,打算看着我错愕的表惰,好好嘲笑一番是吗? 可别当我是笨蛋,三天前的我或许会上当也不一定,但经过这三天的出生入死,我已经脱胎换骨了。对现在的我而言,这种把戏未免太过小儿科了吧。 「咦?怎幺会没人呢?奇怪了」 我边说边悄悄地朝铁柜走近。嗯,如果突然用力踹下去,对方一定会吓得心脏跳出来吧。对小孩子的恶作剧,必须要有适度的处罚。我站在铁柜正前方,想着要用左脚还是右脚呢,就在这时候 突然一股寒意。 令我感到毛骨栗然,同一时间,背后被人用东西顶住。某种管状的,冷硬的彷佛是手枪的触感 「不准动,把手举高。」 我听从指示举起双手,没有转过头去。就算不回头,也能掌握一些情报。声音很年轻应该说是有点稚气的女孩子的声音。从声波的来源去推断,对方的个子比我矮小很多。 原来如此,铁柜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吗我还是轻易地上了当,经历过那幺多生死关头,居然还会被骗,实在是非常离谱的失误。我越来越相信,哀川小姐说的那些惊险体验,其实都是编出来唬我的。 「你是谁?」 背后传来这句质问,我故作悠闲地,用轻松的语调说:「哀川润的手下。」 「别人问我是谁,照理说应该要报上姓名才对。不过我呢,这辈子只告诉过别人一次自己的本名,并且对此引以为傲喔。」 「?」 对于我怪异的回答,背后那股冷硬的触感,有一瞬间的松懈,虽然还不足以称为破绽,但我立刻逮住机会,身体往左边一闪,来个大回旋。原本打算出奇不意直攻对手要害的,结果身体还来不及站稳,就因为太过紧张而跌了一大跤,非常难看的四脚朝天。「敌人」没有错过时机,立刻朝我逼近,然后对准我的额头伸出~~ 一支直笛。 「真是过分的打招呼方式啊。」 「对不起,因为我被教导要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躲起来,再从背后接近。」 接着这名少女就举起直笛,然后朝斜角缓缓放下,有如乐队指挥的动作。 「哦,是吗」我推开直笛站起来。「那幺,我来教你大人的打招呼方式吧。」 我正面直视她,看着眼前这名肩上背着小包包,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女。 毫无疑问地,正是照片上的女孩子。没错,毫无疑问地。即使那已经是五年前的照片了,但她的模样却几乎没变,就算说她丝毫没有成长也不为过。娇小到不能再娇小的体型,天真无邪到有些幼稚的长相,以及以及那张,纯粹的笑脸。 「请多指教,紫木一姬小妹妹。」 第二章 子荻铁栅 人物:荻原子荻军师—— 不存在不存在不需要存在。 紫木一姬——小姬说,她刚才躲在讲桌底下。 「真是容易被发现的位置啊进门以后只要稍微往左边移动,马上就会看到了不是吗?」 「这就是重点啊。正因为如此,才没有人会怀疑那样明显的地方嘛。就连师父不也是先注意『最可疑』的铁柜吗?所以啰。」 「怎幺了,师父?」 「没事。」 在前哨战结束后,双方互相自我介绍,小姬当场高声地要求「请直接叫我小姬吧!」。 嗯,其实名字也只不过是一种记号而己,这点我承认,然而问题却出在小姬对我的称呼上。 「师父」。 并非对复古的措辞有什幺意见,而是她说:「润小姐的朋友,对我而言就等于像师父那种人!」完全意义不明。而且「像师父那种人」这个说法,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尊敬的意念,甚至还让人感觉自己被耍着玩。 「总之,我是负责来带你出去的详细情细据说问你就好。」 「嗯~~要我来说明啊~~!」小姬双手环胸,做出陷入沉思的动作。「可是我没有时间耶,而且小姬我最不会解说了,还是先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比较重要吧?」 「喔。」不知该说她是没口才还是没脑袋,这样的理由虽然很难接受,但或许就如她所说的,眼前先离开学校比较重要,况且也不能让哀川小姐一直在外面干等。「从正门出去需要学生证,你有带吗?」 「有啊。」 那应该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走出去了嘛。之前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可惜我觉得就算问小姬也没用,光从这短短五分钟的对话来判断,就知道不能期待会听到什幺象样的回答。总而言之,小姬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无法用日语沟通的小女生」 「好~~那我们走吧。」 「好~~」小姬像只小狗似地绕到我身后,经过刚才的教训,我立刻起了警戒心,不过她这次并没有用任何东西顶住我的背。「出发~~」 和剧情场景几乎完全不搭调的开朗语气。我走出三年a班教室,侧着头提醒她「小声一点,别引起注意」 然后才踏入走廊。接下来只要循原路走回去就可以了,非常简单,我丝毫不觉得还会遇上什幺难关,应该可以很轻松也很无聊地完成任务。能够轻松结束我当然乐意之至,不过光凭这点小事真的就算报恩了吗?这样对哀川小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对了,小姬,你跟哀川小姐是什幺关系?」 「啊~~!」小姬完全不看场合,立刻指着我大呼小叫。「不行啦,师父!要叫她润小姐,不然她会生气啦!」 「有什幺关系,谁理她啊,不。我的意思是说,呃,反正她本人又不在场。好吧,那你跟润小姐是什幺关系?」 「这个嘛师父手中不是有张照片吗?当时润小姐曾经救我一命喔,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真令人怀念啊。」又是完全不看场合,自顾自地闭起眼睛沉浸在回忆里。「她是小姬的救命恩人呢。呵呵,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是润小姐的命令,就算叫我去死,我也会接受。啊,这绝对不是我很想去死的意思喔,当然我也相信,润小姐是不会对我下这种命令的。师父你呢?你跟润小姐又是什幺关系?」 「朋友关系,我们是朋友。只是交情不错的朋友而已。」 同样的话连说三次,就会越描越黑。果然,小姬立刻「哦?」了一声,好奇地偏着头。可惜我并没有其它的答案可以响应,关于哀川小姐和我之间的关系——我根本从未认真思考过。 我们只是因缘际会地认识,然后我因缘际会地跟她合作,被她玩弄,让她欺负,就这幺回事而已。 相对之下,小姬非但还没有向哀川小姐报过恩,甚至今天又多欠了一次人情。真是的,实在很想叫她跟我多学学。 当我们正要下楼梯的时候,看到两个女学生从下面走上来。嗯,小心为妙,我停止交谈,尽量避开那两个女孩子的视线,想要装做若无其事地跟她们擦身而过 「找到了!」 其中一名女学生突然大喊,将我的如意算盘全都打乱。她伸出手指,越过我指着后面的小姬。 我还来不及回头问怎幺回事,就被小姬抓住左手,硬拖着往上跑被一个娇小的高中女生拖着跑,实在很难看,但我没时间想那幺多,只能被她硬拖着朝楼上跑去,彷佛是在逃离刚才那两个女学生。 彷佛在逃——应该说,我们的确就是在逃,因为那两个女生已经追上来了。对方动作敏捷地紧追在我们后面,虽然我搞不懂小姬为什幺要拔腿就跑,也搞不懂她们为什幺要追上来,但眼看我们就快要被逮到了。 ~~刚才对方说「找到了!」。 也就是说,小姬正处于「被寻找」的状态吗?哀川小姐这次的工作是「寻人」——两者之间有何关系?算了,我也没时间想那幺多,眼前正在逃跑中,最应该注意的事情是不要被逮到,只能专注在这件事情上。然而跑在我前面的小姬,脚步实在不算快,应该说根本就是太慢了,慢得胡说八道。这也难怪,因为她的步伐甚至还不到正常人的一半啊。 「抱歉,失礼了~~~」 我加快速度赶到小姬的身旁,然后伸出手直接把她抱起来。 「哇~~!」 小姬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却没有挣扎。如我所料,身体很轻,甚至比想象中还要更轻。 反正后面在追的也是女孩子,这点重量不会造成我的负担让小姬跑在前面才叫做真正的负担。于是我持续加速,成功地甩掉后面那两个女学生。其实对方似乎一开始就没有追得很积极,总之我在校舍里没头没脑地狂奔,等回过神来,后面早已经没半个人影了。 「跑到这里应该就安全了。」 抱在身旁的小姬这幺说,于是我停下脚步,将她放下来。环顾四周,感觉是个陌生的地方,也没什幺好意外的,毕竟跑了那幺长一段距离。虽然穿著制服伪装成本校的学生,但我实在忍不住想拿出平面图来看。 「呼~~」没有暖身就全力奔跑,心脏剧烈跳动到颤抖的地步,虽然不至于精疲力尽,但还是很想休息一下。「不能直接坐在走廊上,我们进去那间教室吧。」 「好。」小姬爽快地点头。「没想到师父居然力气这幺大,真是人不可貌相耶。」 「也没什幺好夸耀的,只不过是因为你特别轻而已。」我坐到讲桌上。「对了小姬,你该不会已经被盯上了吧?」 「对啊。」再度爽快地点头。「你不知道吗?小姬现在正在学校里被通缉喔,所以才需要师父跟润小姐的帮助啊。」 她的语气就像在对小孩子说明非常简单的道理,然而这件事我根本就毫不知情。原来如此,难怪刚才那两名学生会有那样的反应,因为正在通缉中的人被她们「找到了」嘛。 没有被拘禁起来,其实指的是「目前还没有」被拘禁起来吧?小姬当时躲在讲桌底下,并非故意要吓我的恶作剧,而沿途经过的那些学生,即使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气息,其实她们也同样在寻找小姬吧?原来正因如此,所以才需要我这个救援者。此时此刻,小姬是无法一个人独力逃出这间学校的。 「什幺跟什幺这种事情应该要先讲清楚嘛,至少我还能先想好对策啊否则不是白白等人来抓。」 「因为师父来带我出去的时候,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我以为你已经有什幺妙计了嘛。」 「」怪我吗?算了,站在客观角度来看,也许真是我的不对。「问题是,你做了什幺坏事吗?会被通 缉被追捕,总也有个理由吧。」 「嗯~~我并没有做坏事啊。」小姬低声说着。「别人看来也许会以为有,可是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幺会被通缉。」 「难道是校园暴力?该不会大家联合起来陷害你吧?」 她怎幺看都不像是个被欺负的女学生,但人不可貌相,光凭外表判断是不准的。即使是千金小姐专属的升学名校,也难保没有校园暴力,既定形象只是一种偏见而已。 「校园暴力也还好,应该不算吧。」 小姬的回答很模棱两可,感觉像是刻意要转移焦点。这种态度传递出一个讯息「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别知道比较好」,似乎是为了我着想。 「这间学校不太对劲,虽然事前已经有基本了解,知道它的特殊性质,但好象不只这样。小姬,就麻烦你详细说明一下吧。」 「简而言之呢,这里是一所高中。」 还真简单。 「那换我来反问你师父对这问学校的『基本了解只究竟有多少呢?』 「这个问题,哀川小姐也有问过我。」 我把对哀川小姐说过的答案,同样也对小姬说一次。她听完点点头,也跟哀川小姐一样,说了句「只有这些吗」但表情又稍微多了一点点的郁闷。 「那师父,你有没有听过周围的朋友或是朋友的朋友也没关系,不,就算不是朋友也没关系,你有听过任何人通过这间学校的入学测验吗?」 「嗯?我想想印象中~~从来没有吧。」 「如果以为『只是凑巧没有』,就大错特错了。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有认识任何校友——也就是从这间学校毕业的人吗?」 「我想想~~呃咦?」 奇怪了,一个也没有,完全没印象。不,不对~~~这是不可能的,澄百合学园别说在日本,就连全世界的知名大学都有相当可观的推荐入学人数,是一所超级升学名校,在毕业校友当中,应该要出现许多知名人士才对然而我却想不出任何一个?这叫做只是凑巧没有而已吗? 「重点就在这里喔。」小姬说。「没有人入学,也没有人毕业这种高中,不可能是一所普通的高中吧?」 「可是,澄百合学园~~」 「咦?」她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真的被吓一跳,但随即又恢复正常。「啊啊,澄百合学园是这间学校的名字嘛,差点就忘记了。听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老师们』都是这样称呼的没错不过我们『学生』对这间学校,可不是用那个名字来称呼的喔。」 「那你们都叫它什幺?」 「『悬梁高校』」 听到这个极端自虐的名称,我不由得为之语塞。 学校。 彻底的排他性和秘密主义,说是洁癖亦不为过,完全封闭的密室组织。无论当中发生任何事情,从外界都是无法窥知的。若再加上「升学名校」或是「千金小姐专属」等头衔,就会更令人感到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意思就是说,里面的人不管做了什幺,也不会轻易泄漏出来不是吗? 究竟~~哀川小姐交给了我一份什幺样的任务? 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卷进诡异的事态中,难以抽身了。也许就在不知不觉间,我的双脚又踏入危机四伏的地带,连自己都没发现。 「唔~~」小姬沉吟着,指尖在脸颊上点了点又放下来,这似乎是她的习惯动作。「伤脑筋耶,小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还以为润小姐至少会把这部份先告诉你说~~」 看来在情报传递的过程中间出了点差错。不过这也不能怪小姬吧,谁会晓得要来救出自己的人嗯,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救出吧居然会像我这样一问三不知,完全在状况外,谁想得到才有鬼咧。 「可是为什幺哀川小姐没有告诉我呢不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办法达成任务嘛。」 没错,要怪也应该去怪哀川润。 那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大姊要负全责。 「嗯~~不过润小姐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吧。我在前往约定地点会合之前,就察觉事情不太妙,通缉情形好象比润小姐所想的还要更严重呢。即使已经躲得很有技巧了,依然会被人家发现,就连这间教室我们也不能久留。」 「没办法跟哀川小姐取得联系吗?既然能约定会合的地点,就表示你们已经接触过了吧?」 「我跟她联络的时候,还没有被通缉,所以宿舍的电话还可以正常使用啊。」 「唔~~」 她不是因为被通缉才想逃离学校,而是因为想逃离学校才遭到通缉是这个意思吗?但如此一来,学校不就宛如看守所,不,或许不是「宛如」,根本就是等于。 「原来如此啊」 即使嘴上讲着原来如此,其实我对整件事情依然在状况外,完全没有概念。眼前我所知道的,只有这里不是一问普通的学校更不是什幺升学名校或贵族千金学校,而是一个不寻常的诡异场所。 「不寻常吗这种感觉的确越来越明显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幺这里就成为我的战场了。虽然剧情发展与之前的想象渐行渐远,但无论是贼船也好破船也好,总之我已经上了船,确定回不了头了。 「事到如今,我们只好暂时躲在这里,慢慢思考对策啰。没什幺好担心的啦,万一师父跟小姬真的出不去,润小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润小姐最讲义气了,她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的。」 「躲起来?」我跳下讲桌,走向窗户,背对着小姬说:「正好相反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要躲也很难躲,我们两个在这栋校舍里的行踪已经曝光了,必须立即想出对策。」 我打开窗户,然后抬起旁边的一张桌子,从窗口扔下去。刚才只顾着逃跑,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几楼,而桌子坠地的重响,过了几秒钟才传来,可见得肯定有相当的高度。我不以为意,又接着把跟桌子一组的椅子,还有后面的另一张桌子,同样也抬到窗口丢下去。 「你、你在做什幺?」小姬赶紧拉住我。「这样太明目张胆了吧!等于是在叫人家来抓我们嘛!」 「虽然我今年三月才刚满十九岁,可是呢~~」我在丢下第六张桌子之后停手,将小姬毫无意义的轻量级节制给解开。「这十九年来,我的脑中只想着要如何与别人勾心斗角,想着要如何躲过别人的攻击,是不停思考逃命的手段,才得以生存下来的。尽管目前还不清楚这里究竟会有多少危险,但无论如何『地点』绝不足以构成我逃生的障碍。」 遥远的地面上,堆积了许多摔坏的课桌椅,而周围尚未出现任何人。那幺巨大的声响,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吧包括那些正在寻找小姬的家伙们,应该也都注意到了。既然有注意到,当然就会朝正上方的教室展开搜索,除了这间教室,还有其它间教室也都会一并搜查。 我的战术就是——刻意留下迂回的足迹让对方绕远路,一种拖延时间兼消耗体力的做法。 「所以这里很危险,我们赶快离开吧。」 「好。可是,小姬也很少来这一带我不太清楚该怎幺走耶。」 「没关系,我有一张平面图~~」手伸进口袋摸索。「不见了。」 岂止平面图,连小姬的照片也不见了,只剩下伪造的学生证留在制服胸前的口袋里。看来是刚才逃跑的过程当中遗失的。什幺跟什幺嘛,才胸有成竹地发下豪语,结果第一步都还没跨出去就先出糗。 「呃,反正我们刚才是往上跑的,所以现在只要下楼应该就能离开这栋校舍了吧。只要走出这栋楼,一定可以找到方法逃离学校的。」 「好吧,总比待在原地有用。」小姬无奈地说:「不过没想到 师父居然是个性这幺积极的人呢,实在很意外。」 「啊,喔,还好啦」 我含糊其词地敷衍过去。想当然耳,我根本不是一个积极的人,真正积极的人,不会十九年来都在思考欺骗别人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待在原地,默默等候哀川小姐的救援。 然而~~我却不经意地想起,当小姬说出这间澄百合学园又叫做悬梁高校时,她一脸阴郁的表情。我不愿让她再出现同样的表情,也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对劲,这并非要回报哀川小姐的救命之恩,而是我自己认为必须有所行动,一种宛如使命感的念头。 没错,也许我是不小心将两个人的影子重迭了。将紫木一姬以及——「学者」时代的那抹蓝。 因此,这甚至算不上是对小姬的保护欲,纯粹只是一种自我满足~~不,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自发性的中毒症状而已。 真是的,简直令人难以承受的戏虐日。 此时此刻,我尚未掌握事态的严重性,完全不了解自己被卷入多大的漩涡之中,什幺都还搞不清楚,所以当下的行为表现确实是出于愚蠢的冲动,称为暴走亦不为过。尽管如此,身为一个消极的戏言者,却也是非常难得的经验,我想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吧。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不后悔。 即使从未有过任何一件事,能让我真的不后悔。 2 「其实就连小姬我啊~~~也还搞不太清楚耶。」 如果要下楼,直接沿着原路往回走是最简单最迅速的方法,但未免太过莽撞太过冒险。首先必须要找出跟之前不同方向的楼梯——可惜我们一直找都找不到,这幺庞大的一栋建筑物,应该不会只有一座楼梯吧。 刚才自己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因为是照着平面图的路线走,并没有注意太多,如今仔细一看,这栋建筑物简直~~简直有如迷宫般,是一座会让人迷路的立体结构。那股始终盘旋在周围的诡异空气就是源自于此吗?其实内部构造并没有非常复杂,但建筑物本体却迂回得很奇妙。非常地迂回,光是走在里面就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明明是一栋造型新颖又宽敞的建筑物~~ 这样的结构设计,究竟隐含着什幺意义呢? 「身在其中根本没办法判断这里是什幺样的地方,是好是坏,是优是劣,幸或不幸,必须要有比较的对象才能分辨出来。所以小姬自己对这间学校实在没办法下判断,所以才没办法好好说明嘛。」 「我倒认为没必要想得那幺复杂。」终于发现前方不远处有楼梯,我边留意周遭的情况边回答小姬。「是好是坏,实际上根本就无关紧要,究竟适不适合自己,才是问题所在。既然你会想要逃离这间学校,那幺我觉得只要知道自己的选择就够了,接下来只要设法排除一切的阻碍。」 任何人都应该被赋予逃跑的自由与权利~~这句话我留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呢~~我已经知道这间学校所从事的并非普通的高中教育,所以小姬,你这一年来,都在学些什幺呢?」 「我说过了啊,就是『要在看到陌生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躲起来,再从背后接近』嘛。」 那不是开场白的玩笑话吗? 嗯~~现在回想起来,说得夸张一点,当时我的生杀大权的确就掌握在小姬手上,当然,直笛是没办法用来杀人的。 也就是说~~这间澄百合学圈,是培养某种特殊技能的——研习所——有如训练所的地方是吗?姑且不论合法与否。 过去我曾经参与过的er3系统「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也有着相同的内幕。该组织游走于合法与非法之间的边缘地带,其中一个名叫「ms-2」的部门,就是负责将人类的精神层面与肉体层面同时强化到最极限——也就是专门制造「苦橙之种」的地方。 对于人体机能各种界线的测试,其实所有部门都在进行,只不过没有到那样极端的地步而已。就连身为留学生的我,也曾接受某种特殊的训练,可以称之为程度落后而自动淘汰的辍学生吧。 然而如果这里也是有着同样性质的场所——那幺在这间学校之上,究竟还有着什幺样的组织存在?能够维持如此庞大的设施运作,又能够维持如此特殊的神秘度,想必要相当于玖渚财团的规模才办得到吧。倘若真是这样,则与对方为敌,本身就是不智之举。没错,终究只能自己夹着尾巴逃走,别无他法。 真是的,这简直叫做挂羊头卖狗肉,跟原先预料的发展完全背道而驰。我当然没有幻想着要潜入女子高中认识天真单纯的千金小姐,经历一场漫画般的梦幻体验,但也没必要搞得像二次大战时期的陆军学校吧,未免太夸张了。话说回来,狗肉或许比羊头美味也不一定。 「~~奇怪了」才往下走了一层楼,我就察觉到不对劲。「明明发出那幺剧烈的声音,却似乎完全没有引起骚动——感觉不到校舍里有其它人的气息存在。」 「你能感觉到别人的气息吗?」 「因为我很神经质,对别人的视线或气息都会特别敏感可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感觉不到有任何人在走动。虽然我并不想被抓,但至少也应该要突破几个难关才合理吧像之前那两个女学生都已经目击到你的出现了啊。」 即使不清楚确切的位置所在,至少对方也应该要有一些反应跟行动吧。 「没有人追上来,我们不是正好乐得轻松吗?真是甜食地利人和啊。」 「?啊,是天时地利人和吧算了,那不重要,总之继续下楼梯感觉满危险的先绕到走廊去吧。」 「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吗?很黑科学的说法耶。」 「应该是非科学的说法吧。」我看了她一眼。「小姬,你该不会是在美国长大的吧?」 「哇~~!你怎幺会知道!」 「直觉。」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周围有人埋伏的可能性非常高。仔细思考,如果小姬的目的「逃离学校」这件事已经曝光的话,对手根本没有必要穷追不舍。刚才那两个女学生之所以半途而废,很有可能就是基于这一点,理由不难想象。 果真如此,那就必须要更深入推敲对手的计谋。 「唉,伤脑筋。」 尽管被卷入复杂的事件当中,情绪却突然变得有点愉悦起来。一向最怕麻烦的我,最讨厌惹事生非的我,居然开始产生愉快的心情。 是因为小姬的关系吗?我边在走廊上穿梭边思考着,把事情归咎到别人身上虽然很不负责任,却也符合我的作风。小姬拥有超级乐观的开朗性格,就算被逼上绝路,面对危急状况也毫不在乎,只要看着她,就会觉得一切悲观沮丧或烦恼忧愁的想法,都显得愚蠢又荒谬。这无须戏言,是确实存在的观感。 果然~~真的很像啊。 比实际年龄幼稚许多的容貌,天真无邪加天然单纯的风格,这些成分,都与「那丫头」实在太过相像了。只是纯属巧合吗?我一直以为,「那丫头」是绝对不会有同类存在的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彷佛y算出来不等于y那样的怪异。 「师父,怎幺了吗?你一直盯着我看哈!难、难道你?」 「并没有。」我立刻否定,不想再降低自己的水准。「这里是几楼?从窗外的景色来看,应该不只三、四楼而己,以京都来讲算是相当高耸的建筑物了不过这里是偏僻的郊外,再高也没什幺意义吧。」 「这就是所谓的人往高处爬,高处不胜寒嘛。」 「乍听之下很顺,其实两句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小姬歪着头「哦?」了一声就在这时候~ ~ 离我们最近的一间教室突然开了门,从里面冲出四个家伙——全都和我们穿著同样的黑色制服——四人一齐朝小姬扑上去。扑上去,对方的举动只能用这个字眼来表现,非常地粗暴凶猛。 小姬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压在走廊地板上,被四个人合力固定住手脚,动弹不得。 埋伏~~刚才就担心有这个可能,但为什幺会是出现在这里?如果埋伏在校舍出入口附近也就算了,埋伏在半路上根本没有意义可言,正因如此,我才判断走廊比较安全,才没有继续下楼梯~~ 「~~~正因如此,是吗?」 可恶,居然反过来被敌人看穿自己的心理,真讽刺。 而且重点是,那四个埋伏的家伙全部都朝小姬扑过去。虽然我并不孔武有力,体格也算不上好,但至少看起来还是比长不大的小姬强壮吧。结果这些人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只攻击小姬,那就代表了一件事情~~ 教室里还有其它伏兵正伺机而动。 而且,是凌驾这四人之上的伏兵。 「师、师父~~」 小姬一开口就被捂住嘴。那四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证明她们对教室里按兵不动的人非常信赖,所以才会认为根本没必要防备我。 开什幺玩笑啊 要比耍心机,我岂会输人。 「~~在下荻原子荻。」 对方一边报上姓名,一边走出教室~~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令人背脊发寒的冰冷视线,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我,彷佛正在评估一样货品。身上穿著同样的黑色制服——表示她也是这间学校的「学生」长达脚踝的直发非常地美丽,让我无视于自身的处境,一时间出了神。令人出神的,还有她——子荻小妹妹全身上下散发出来那股,宛如武士刀的利刃一般,充满魅惑的气息。 如果说小姬可以和学者时代的那抹蓝色相比拟,则眼前这位,便相当于那道人类最强的深红 「简单讲,算是扮演军师的角色。」 「哦『军师』是吗」我点点头,往后退一步,感觉到对方的气势逼人。「看样子,我们完全是自投罗网,中了军师的『计策』,没错吧?」 「哎呀,你该不会是男的吧?」子荻突然问我,似乎是听到声音才发现我的性别有问题。 「很久没遇到同年龄层的男生了,你们也趁机见识一番吧。」 她对那四个压制小姬的人,发出匪夷所思的指令——不,不应该这幺说,对方可是号称「军师」的角色,不可能会发出什幺「匪夷所思的指令」其中或许隐含了某种意图。 「好了~~~庆纪、芦花、阿弥、朱熹把那个女孩子带到老地方去。手脚固定住,可不能放水喔。至于这位男性,就由我来负责。」 四个人听完她的吩咐便点点头,然后把小姬拉起来,直接拖着走,朝前面的楼梯走去。我并没有出手制止,反正眼前是铜墙铁壁,不宜轻举妄动。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之前在楼梯间遇上的那两个女学生也参杂在其中,于是我转头问子荻。 「刚才你叫她们的名字~~全部都是本名吗?听起来实在很不像啊。」 「呼~~真是好险。」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像是刚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总算在『病蜘蛛』出动以前就把事情给解决~~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幺?」 「嗯?啊啊,你还在啊,好的好的」子荻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亲切微笑,转过身来对着我。「没事了,请回吧,我送你到大门口。」 「我的意思是这次事件姑且不追究,所以你快滚吧~~听懂了吗?女装癖先生。」 「伤脑筋,我就知道这样很容易被误会。」我刻意压低声音对她说:「不过本人可没有那幺心地善良~~!而且非常讨厌失败,尤其在原本有胜算的情况下。」 「真是小心眼啊,跟我很像呢。」 话刚说完,她立刻出招,以迅捷如风的动作~~!那确实是武术中的招式——扣住我的手腕反折到背后,直接固定肩膀的关节。前一秒明明人还站得好好的,结果却在转瞬之间被控制住,完全动弹不得。而且对方还是身材如此纤细的女孩子,不能拿被偷袭当借口,根本就是自己的疏忽心。 「虽然身为军师并不擅长实战~~不过至少我有学过基本的防身术。」 「这间学校连防身术那种东西都会教吗?」 「对于你的问题,正确答案是『我们只教这些东西』不过呢,你实在太不识相了。」她加重力道,肩膀传来一阵阵的剧痛。「都被逮到了,态度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知死活,连求饶的方法也不懂吗?」 冰冷的声音。压倒性的冰冷。我对这问学校彻底改观了,什幺研习所训练所,那些肤浅的用词根本不足以形容,这问学校其实~~其实完全就是~~ 一个战场。 「你应该已经过了高中生的年纪吧?听好,为了表达对长辈的敬意,慈悲为怀的我决定提供给你两种选择~~一是乖乖屈服于我,一是当场肩膀脱臼。」 「~~阁下是哪一国的总统吗?」 「不不不,我只不过是团体中一名小小的主将而已~~甚至连主将都称不上,只是一名军师罢了。」 「那刚好,我是一名连铁言都称不上,纯属戏言而己的小跟班,作为你的对手,可谓相得益彰~~」 「喀」地一声,肩膀的疼痛加剧。看来这位子荻小妹妹自己喜欢开玩笑,却不允许别人对她开玩笑,真是任性啊。 「不过有件事情我实在想不通。」子荻稍微放松力道,接着说下去。「所谓想不通~~就是夹杂了不确定因素的状态,对一名军师而言,这并非好现象,因为不确定会令人产生不安。」 「你为什幺,能入侵这所学校?」 她并非问我「怎幺办到」,而是问我「为什幺能」,听起来就像是直指问题的根源,不问过程方法,彷佛直接动摇世界根本的问题。 「也没什幺,就使用伪造的学生证加上我又穿著制服,所以才没被发现的吧。」 「你的意思是说,光凭这点小把戏,就瞒过本校的学生了?是在暗示本校的警备系统程度太差吗?」 没错~~以我目前所知的澄百合学圈,不,是「悬梁高校」的真实内幕而言,很难想象光凭这样简单的变装就可以闯关成功。即使不开口能够模糊性别特征,但应该还是会轻易被看穿外来者的身分才对。子荻会感到疑惑并非没有道理,只不过我也没有答案,甚至连我自己都很想问为什幺。只能说是偶然的幸运吧。 「你该不会要说出『只是偶然的幸运』这种戏言吧~~」 子荻如此说完,再度扯紧我的手臂。她本人似乎自认为已经将力道控制得当,但被扣住的人却很难承受。另一只手碰不到背后的子荻,而且——我现在被压着,脚跟朝上,也没办法用踢的方式反击。她这招擒拿术,是普通人不可能会使用的,相当高明的格斗技。 格斗技,也就是说,必然有破解招数。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啊。」我平静地说:「因为你是个超级大笨蛋所以才想不通嘛。」 「喀」地一声,感觉到背后传来恼羞成怒的音效。下一个瞬间,子荻又将我的手臂更用力旋转九十度~~接着「啪」地一声,传出肩膀脱臼的声音。 「~~咦?」 这声错愕的惊呼,来自于让我肩膀脱臼的元凶。 手臂脱臼反而让我恢复自由,我立刻翻身,正面朝向尚未脱离错愕状态的子荻,用没有脱臼的另一只手,使尽 全力毫不留情地往她胸前狠狠一揍。任她再怎幺伶牙俐齿,终究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生,身体依然不堪一击地飞出去,如朽木般凄惨地摔在走廊上。 「~~呜!」 然而不愧是子荻,落地前似乎及时做出防护动作,马上就撑起上半身,犀利的目光瞪着我。 我若无其事地面对她的视线,张开没受伤的手臂,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 「对于你刚才的质疑,我仍旧只能回答『纯属巧合』只不过接下来你可能还会有另一个疑问,我就直接回答吧~~上个月我被卷入某起事件当中,当时双肩都曾经脱臼过一次,虽然已经忘记自己是怎幺受伤的了,不过呢事后演变成习惯性脱臼,现在正处于容易脱臼的状态。」 「~~呜」子荻吃痛地呻吟一下。「所以你是故意用激将法,好让自己脱臼~~」 「刚才你说过自己是『军师』没错吧?我的立场也跟你差不多,因此非常清楚,一旦发生任何超出计算之外的情形,就会引起很大的混乱。『这点力道怎幺可能会脱臼』——你的想法我了若指掌。」 其实肩膀真的很痛,但我仍面不改色,得意地讲解,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虽然用计挣脱了对方的箝制,却不代表自己已经处于优势,甚至可以说反而火上加油。必须趁子荻内心的混乱尚未平复,运用三寸不烂之舌设法脱身,否则~~ 否则我就追不上那四个人,就来不及救回小姬了。 「~~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吗」 我自虐地低声说着,对于自己居然会想出手救人——居然会有救人的念头,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还以为这种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难道一切只是随波逐流吗?就如同平常的我,并没有任何情感,就只是随波逐流而已吗? 子荻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随即又突然睁大双眸,视线越过我的头顶,望着更后面的方向。 「~~你很努力嘛,小哥。」 这句简单的台词,彷佛「在街上巧遇的寒喧」般轻松自然——说话者一掌拍上我的肩头,正是脱臼的那一边,痛到了极点。 「~~哀川小姐?」 「不准用姓氏称呼我~~已经讲过好几次了吧,嗯?」 肩上的手掌微微施力。 「是的~~润小姐。」 我的双眼没有离开子荻,就这幺跟背后的哀川小姐对话。但子荻并没有与我四目相接,这是当然的,身为军师,面对人类最强的红色,怎能愚蠢地掉以轻心。 「哈哈哈~~~让你一个人进来我还是不放心,所以就来帮忙啦。」 「拜托别闹了好不好~~~那你一开始就应该自己来嘛~~~」 「这个愉快的话题我们回去再聊,先解决正事吧。嗯,这位~~~子荻小妹妹是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嗯,我知道。」子荻的眼神和之前面对我的时候完全不能比较,非常犀利地盯着哀川小姐。看来刚才对付我还算是游刃有余的。「鼎鼎大名的赤色征裁,『一入学』就听说过了。」 「那真是我的荣幸。」哀川小姐笑着说,一脸的揶揄。「~~~所以呢?子荻军师小妹妹,接下来你还打算使出什幺计?」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子荻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然后俐落地站起来,态度大方,表情从容,丝毫不带一点畏缩和恐惧。与其说她勇敢——更应该说是自负。我从未见过有哪个「敌人」敢在哀川小姐面前摆出这种姿态,况且还是一名未成年的小女孩。 实在,非比寻常。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当然可以~~反正那位女装癖先生已经受伤了。」子荻微微一笑。「赤色征裁为人非常讲义气~~这一点我可知道得相当清楚。」 「然后,还有你~~~」她瞪着我。「你对我所做的事~~请牢记在心,千万别忘了。」 「啊?」 我对她做了什幺? 我还觉得自己才是被害者咧。 「后会有期,二位请保重。」 子荻说完便转过身飞奔而去,短裙和长发随风飘动。我以为哀川小姐一定会追上去的,结果——她仍然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连一动也没动。 「润小姐,让她逃走真的没关~~~」 我焦急地想回头问哀川小姐,没想到这时候~~~ 「师父~~~!」 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姬打断了我的说话和动作,一股脑地扑上来。即使她再怎幺身轻如燕,突如其来的冲击也足以将我直接扑到在地。 搞什幺鬼啊。这个死丫头你想谋杀我是不是~~~心里连声咒骂,一抬头却看见小姬正压在我身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个不停。面对这样一张脸,什幺话也骂不出口了。 「鸣哇哇哇」她边呜咽着边摸我脱臼的肩膀。「你、你的肩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小姬、都是小姬害的~~~」 「」 拜托,别再摸我脱臼的肩膀了,真的很痛~~~ 为什幺,究竟为什幺,连这幺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晓得呢? 小姬死命地抱着我不放,我发现她制服的袖子有裂痕,是刚才被那四个人押走的时候弄破的吗?想当然耳,哀川小姐已经早我一步将小姬救出,因此那四个名字古怪的家伙应该都已经被击退了,只不过~~~只不过小姬似乎并非毫发无伤。 「啊,这、这点小伤完全不要紧!」 她终于恢复冷静,却察觉到我的视线,连忙将破裂的袖子藏到身后。 「这只是一点小擦伤而已!」 「看起来明明很痛啊。」 小擦伤,说得很简单。 没错,她就是这样。 开朗、活泼、单纯。 天真浪漫、纯真无瑕,但是~~ 但是,绝对不是没有神经。 重视别人胜过自己,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即使明知道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受伤根本不干她的事,根本就是我自己造成的,然而她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什幺都不拒绝、什幺都不计较、拥抱一切、包容一切~~~ ~~~不,不对,慢着。 我想错人了吧。 小姬不是她。 小姬和那丫头,是两个,不相同的人~~~ 「呜、呜哇哇哇~~~」 情绪再度复活,小姬用力钻进我的肩窝里,埋头哭泣。 「~~!~~~就跟你说会痛了啊。」 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为什幺我还会~~~ 产生这种动摇的情感,简直是戏言。 「一姬,快放手,你是想拆了小哥的肩膀吗?」哀川小姐揪住小姬的水手服衣领,将她强行从我身上拉开,接着又用同样的方式将我硬拉起来。「喂,努力归努力,可不能太乱来啊。严重的话会变成慢性脱臼喔,你忍一忍,我帮你接回去吧。」 忍一忍~~~~ 用不着她说,我也不会有任何动作。正确地讲,在看到哀川小姐的当下,我就彷佛遭到超能力者恶意的诅咒,全身都瞬间僵硬了。 咒语。 没错。 哀川润的水手服造型,的确有着相当于咒语的效果。 第三章 悬梁高校 人物:哀川润承包人—— 艺术始于模仿,亦止于模仿。 若要说不自然~~此时此地,什幺是最不自然的呢? 是身为戏言跟班,却反过来被戏弄的我吗? 还是不按牌理出牌,却被称为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亦或是企图逃出诡异学园的小姬? 还是前来追捕的子荻一伙人呢? 然而在这个称为校园的区域里,在这「悬梁高校」的领域里,很难说什幺才叫做绝对的异常,一切都变得不足为奇。 「~~哈,小哥,你那是什幺反应啊?」 哀川小姐将制服的领巾解开来折成三角巾,一边为我包扎右手,一边不服气地说。只不过她看起来既不懊恼也不担心,反而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打扮成高中生造型的哀川小姐,其实也挺不赖的嘛。 原本以为她穿水手服绝对会很奇怪,结果事实证明,像哀川小姐这样美型的人物,不管穿什幺都相当出色。该怎幺说呢? 嗯,只能说这就是人生啊。 「刚才那位军师小妹妹溜走了,这下子我的行踪也会曝光吧。真糟糕,本来想说用小哥当诱饵,应该可以声东击西~~~」 「啊~~~真抱歉,都是被我搞砸的。」 我立刻道歉,不过这位大姊刚才,是不是说了什幺诱饵? 「伤脑筋耶~~~那现在要怎幺办呢?」 小姬也跟着附和,却同样感觉不出任何紧张的情绪。这两个人,似乎非常欠缺危机意识。哀川小姐也就算了,问题是小姬自己,几分钟前才被抓到过一次,而且她并没有像子荻那种战斗能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小姬,你该不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才不是呢,小姬我根本不需要战斗力啊。」 「因为现在是所谓的知识时代吗?」 「没错,古时候的伟人有说过~~」 小姬又做出之前那个宛如指挥家的动作,手指俐落地一升一降,最后指尖朝我比过来。 「时间就是金钱!」 她应该是要说「知识就是力量」吧? 实在不像是一个有知识的人的发言。 「嗯,总之,小姬因为跟不上进度,所以很不喜欢上课,想要直接退学,结果学校不肯答应。其实放我出去也没什幺大不了的嘛,偏偏校方又说什幺要防止机密外泄,讲了一堆理由就是不批准,所以我只好拜托润小姐帮忙啰。」 「真会依赖别人。」 「啊~~师父你也没立场说我喔。」小姬轻轻摇晃食指,真是个手势丰富的小女生。「对了,刚才那位荻原子荻啊,是这间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三年级的学姊呢。」 「哦~~」 「所以啰,师父,只不过肩膀脱臼而已,没什幺好沮丧的。虽然对手是个女孩子,但是毕竟能力不同嘛。唔,不对,应该说是等级不同。啊,不对不对,应该说是基因好坏不同吧~~」 「」 我快要发火了,这个死丫头。是因为衷川小姐的出现让她本性渐露吗?还是不小心脱掉羊皮露出马脚?那刚才的眼泪又算什幺? 「唉~~总而言之,还是放弃正面闯关吧。」哀川小姐无奈地拨着头发的层次。「荻原子荻——全校第一这种头衔不足为惧,但那类型的家伙相当难缠,最好尽量避兔交手。」 「啊,所以刚刚才会让她逃走是吗?不过话说回来,润小姐也会有觉得难缠不想交手的对象吗?」 「当然有啊,就是那种明明什幺都不会选自信满满地~~明明是个没内容的空壳还不可一世地~~充满了矛盾的家伙,那种人真的很难缠,因为我实在搞不懂对方在想什幺。」然后哀川小姐眯起一只眼睛瞧着我。「小哥,你该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咦~~不,我跟子荻一点也不像同类型的人吧。」 其实我觉得子荻跟哀川小姐才是同属性的。 「哎呀,那只不过是一种年幼无知的鲁莽罢了,我的气势凌人和那家伙的高傲自负,意义是截然不同的。就这点而言,你跟她算是同类吧,尤其是自作聪明爱玩手段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呵,还军师咧~~别笑死人了。好吧,本来想说由小哥将一姬带出来就可以,事到如今没办法,就逆向操作吧。」 「逆向操作?」重复这句话的是小姬。 「什幺意思?」而负责发问的人是我。 「其实应该说这才是正当的手段~~由我们主动出击,直接冲到办公室去找『理事长』谈判,要求一姬的退学权利。」 如何,很简单吧?~~哀川小姐勾起嘴角。 我连惊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地,再度甘拜下风。如果说我的人生始终都在思考要如何玩弄手段如何逃避一切,那幺哀川小姐的人生便是完全相反完全背道而驰的吧。正面迎向对手,正面宣战,在土表上抬头挺胸充满自信地出击,就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 「可是润小姐~~」 「没关系啦,一姬,我从以前就不喜欢那家伙了,就连你应该也对那家伙没什幺好感吧?现在能够有机会打倒那家伙,可说是我们的幸运啊,既然决定好了~~就出发吧。」 擅自提案,擅自做出决定,哀川小姐立刻迈步向前。我和小姬连忙跟上去,看来这场戏谁是主角谁是配角,早就已经默默决定好了。 姿态,思想,以及行动的方式。 强势霸气又坚定不移。 真实无伪的自信与骄傲。 在哀川润身上,不会有矛盾。 2 接下来的过程,可以说是哀川润的个人表演秀。 事实证明,即使在这间学校里,也没有任何存在阻挡得了哀川润,根本不可能会有。管它有机物无机物,全都一举消灭,沿途出现来意不善的学生,也都一个接一个地铲除、驱逐、玩弄、击退。校舍里布下的天罗地网,全部被夷为平地,丝毫不构成威胁,展现在眼前的,纯粹就只是,绝对的力量。过程有如暴风雨来袭——在台风过境之后,我们走出校舍,接着穿越长廊,来到「办公大楼」的后门。 根本无须描写,笔墨也难以形容,哀川小姐是如此压倒性的存在。在她现身以前,区区几个学生就把我和小姬整得七荤八素,简直像废物一样。 「什幺『简直像』,师父,我们根本就是废物嘛。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任何贡献啊。」 「在旁白的时候应该客观地发言,最好避免太过直接的表现手法,暧昧不明才是戏言的基本原则。」 「小姬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怪人啊。」 居然说什幺怪人。 「不过润小姐果然很了不起,又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厉害了耶。真是八面玲珑。」 「应该是三头六臂吧。」 「啊,没错,八面玲珑应该是师父才对嘛。」 「没礼貌。」 「咦,师父否认自己是吗?」 「唔~~对于自己具不具有八面玲珑的要素,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啊?」 「你们两个吵死了。」哀川小姐站定在办公大楼的入口前方,低声提醒我们。 「两位感情好是没关系啦~~但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 「什幺事不对劲?」 「你们没发现吗?那些来攻击我们的,全部都是学生。很奇怪吧?如果只有小哥跟一姬的话,或许派学生来已经绰绰有余,又可以顺便当做实战训练但是现在还加上本小姐啊,竟然派学生来对 付哀川润?基于礼貌至少也该派『老师』或『警卫』出来才象话吧?」 真不知她是心思细密还是太有自信。不过哀川小姐说得也没错,一路上前来阻挡我们攻击我们的,清一色都是年轻小女生,每个人都穿著同样的黑色制服跟小姬一样,跟哀川小姐一样,也跟我一样。 咦? 跟我一样? 「等一下,哀川小姐,既然我们的入侵行动已经曝光了,那我也没必要继续穿著这套衣服了吧?」 「啊~~你就继续穿著嘛,有什幺关系,很可爱耶。」 「这、可是我~~~」 「哎呀~~~小哥好萌喔!」 「」 被她这幺一提,我又很难坚持要脱下来,不,应该说根本就是被强迫不准脱下来。虽然觉得自己再度被玩弄了,但我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回问题点上。 哀川小姐的战术——放弃逃出校园,直闯内部核心——最大的长处就是出乎敌人的意料,简单讲就是发动突袭,攻其不备。因为对方一直在追踪我们,将自己当成是狩猎者,压根都没想到自己会反过来被袭击,想必此刻也以为我们正急于四处窜逃吧。换句话说,纯粹只是敌人缺乏危机意识而已以为就算对手是哀川润,自己也不可能会反过来成为猎物。 「啊啊,真讨厌~~干嘛这幺麻烦啊。」 「怎幺会呢?~~没有强劲的对手出来找碴,不是很好吗?」 「一姬,我说的麻烦是这个~~」 哀川小姐突然单脚向后,接着对准门板狠狠一踢~~ 铁门就这样直接被踹倒了。喀螂喀哪~~~仆~~~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整扇门当场毁坏是本来就生锈了吧,一定是的。 「要这样破坏铁门才能进去实在是很讨厌啊,干嘛要像蟑螂一样从后门偷偷摸摸地溜进去。」 「」 原来如此,哀川小姐本来是希望能从正门抬头挺胸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可惜并没有任何「教职员」出现,也没办法向任何人大声宣告,只好在无人知情的状况下从后门进入。看来这点令她感到相当懊恼,真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理事长办公室在最顶层~~~因为那家伙特别喜欢高的地方~~~来,从这里上去。」 不愧是哀川小姐,超强的记忆力完全不同于我,已经将整张平面图烙印在脑海中了,立刻推开安全门爬上楼梯。「哇~~人往高处好痛快yo——」小姬说出谜一般的句子,快步跟上去。 「还要避开职员办公室才行啊啊真是麻烦死了。谁管他什幺战术什幺陷阱的,有多少人都尽量放马过来好了。」 「不行啦,那怎幺得了。」 虽然不清楚哀川小姐和小姬之间有着什幺样的过去,但是看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模样,似乎交情匪浅。照理说久别重逢应该会有点生疏,却感觉不出一丝一毫的距离感,而且从刚才碰面到现在,彼此都没有提过任何类似叙旧的台词。相反地,两人之间的对话还表现出一股亲密感,哀川小姐向来都是豪爽的大姊姊,而小姬正好是会刺激保护欲的类型,两人可以说是最佳拍档吧。 「嗯?」 不对,慢着。这幺一来,我不就成为多余的角色了吗?不行,都已经牺牲色相到这种地步,未免太悲惨了。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主动开口向哀川小姐发问。 「呃,润小姐,刚才听你所说,好象原本就跟理事长认识了,他究竟是个什幺样的人物呢?」 此刻在我的想象中,只浮现一个非常恶趣味的人物,聚集了一群未成年少女实施特殊教育。 真是够了,自以为是阿拉伯皇室啊,还培训后宫佳丽咧。 「理事长的名字叫槛神能亚,今年三十九岁,是个女的喔。」 「槛神这个姓氏,莫非~~~」 嗯,没错~~哀川小姐没有回头,轻轻地颔首。 「赤神、谓神、氏神、绘镜,以及槛神——所谓的四神一镜——能亚正是排行最末那一族的血脉。其实她并非嫡系子孙,而是旁系的血亲,所以和本家之间的连系相当薄弱。因此这间学校本身与槛神家族并没有多深的关系,反而跟神理乐比较有渊源。」 「神理乐不就是日本的er3吗?」 两者之前最大的差别,只在于er3是一个研究组织,而神理乐是一个网络机构,实际上双方所从事的工作大同小异。如此说来,这所学校就相当于er计划了是吗? 「答对了,这里的毕业生据说有四成都会进入神理乐喔,其余则是分散在各大机构最优秀的学生应该就是去加入er3吧,毕竟在社会上的知名度跟地位都比较高,像那个叫荻原的家伙,大概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吧。」 不愧是哀川小姐,对于这所学校的内幕,甚至包含「毕业生」的状况,都了解得相当透彻,不像我一问三不知。嗯,按照一般世俗的说法,这里算是「培育人才」的地方吧。就这点而言,它的确是一间训练所,同时称之为「教育机构」也并没有错。 然而,可是~~不允许学生退学,有人想逃走就会被通缉,还有学生会自封为军师,甚至用悬梁高校这种称呼来自嘲——这样的学校,还能算是一所教育机构吗? 「其实一开始这间澄百合学园——也就是悬梁高校的前身,是由能亚的母亲所创立的。当时还比较像一所正常的学校至少跟现在比起来算是正常多了。结果就在一年半前,能亚的母亲上吊身亡,学校由能亚继承之后,就完全变调了。究竟哪里有问题,也很难真体去说明~~」 「是气氛,气氛变得很诡异啊。」 小姬的语气难得如此正经。虽然从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必又是带着一片阴霾吧。小姬目前是二年级的学生,所以在她入学的时候,理事长应该已经换人了。 「其实『入学』以后没多久,我就发现这里不是普通的学校了,不过我还是继续忍耐着。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夸张一个会有朋友死掉的地方,我根本没办法称之为学校。」 「你说得没错。」哀川小姐摸摸小姬的头,接着说下去。「可是呢,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什幺是正常什幺是不正常,必须要经由比较才区分得出来,而身在其中的人,当然会以为自己是正常的。更何况学校本来就是一种密室,从外界无法一窥究竟,于是疯狂的人便越陷越深~~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演变成现在的状态。」 「除了小姬以外,难道没有其它学生认为这样是『不正常的』没有人发现这里『很诡异』吗?有没有别的学生申请退学?」 「啊,有啊。很久以前。」 小姬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以令我沉默不语。 「刚才虽然讲过不喜欢其实我本身对槛神能亚并没有讨厌到那种地步,不过确实没啥好感就是了。举个例子来说吧,那家伙只会把人当成数字来看,只会把人的死亡当成统计的数据来判断。在她眼中,死一个人跟死两个人没什幺差别,只差在数字是一或是二而已。那家伙认为数据就代表一切,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理想,我并不是不了解。」 「你们应该算旧识吧?」 「嗯,算吧。虽然已经分别两年了。」 所以是分别两年的重逢呢~~哀川小姐玩笑似地说,却有种故作轻松的感觉。论及骗人技巧,连我这个戏言跟班都望尘莫及的哀川小姐,为何要刻意流露出演戏的感觉呢?我无法理解。 「润小姐,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别太乱来喔。」 「死家伙,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啊,少一副训诫的口气。今天的谈判目的是要校方接受紫木一姬的退学申请,至少这点我还没忘记。」 「那就好。 」 我觉得自己扮演的角色已经告一段落了,稍微舒展一下筋骨,然后对身旁很久没出声的小姬开口。 「如果能够顺利离开这里,接下来你有什幺打算?」 「唔,这个嘛~~」小姬回答:「我想做很多很多好玩的开心的事情。」 她的语气彷佛是在说,自己这辈子从未有过真正「开心」的事情。 「而且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就好象每天都是星期一那样。」 「那不就是最糟的日子吗?」 嘴里虽然不客气地吐槽,但我的思绪却已经飘向远方。在我心中,某个最脆弱的部份,受到了刺激——怀念的心情,正被深深地刺激着。其实她们两个人根本不是相像,小姬跟「那丫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所以我在想,这对我而言,不正是一个忏悔和赎罪的机会吗?当然我并不认为,伤害了一个人,可以用拯救另一个人来互相抵销~~况且我也不懂得要如何去拯救别人,只是~~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啦,戏言小哥。」 哀川小姐潇洒地对我说。 「看,我们已经到达最顶层啰~~」 安全门被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任何技术都能做到最完美的万能承包人,哀川润。 无论读心术或声音模仿,甚至包括开锁,都无人能出其右。 在走廊上前进没多久,眼前立刻出现一扇非常厚重的铁门。怎幺看也不像是一般学校里会出现的东西,岂只防弹,就连发生核爆大概都不会被摧毁,一扇完全与外界隔绝的门扉。 哀川小姐收敛平时的作风,谨慎地敲了下门(难道哀川小姐最近特别热爱敲门吗),想当然耳,没有任何响应。「那我就不客气啰」——她打算直接进去,却发现没有门把。岂只门把,甚至连个门锁都没有,上面只设置了一台指纹辨识器。 「哎呀,这下子连我也没辄了。」 「真的吗?」 「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指纹啊。一姬,这个系统是怎幺设定的?」 「整栋办公大楼的门,都是用同样的系统。」小姬详细地说明。「除了教职员本身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开锁或上锁。只要把手掌按在辨识器上面,门就会自动锁上,再按一次,锁就会解开。」 「唉~~也就是说绝对没办法复制钥匙啰早知道就带玖渚丫头一起来了。」 的确,这时候如果有玖渚在场的话,就可以破解计算机系统,轻轻松松地打开门锁吧。 话说回来,玖渚知道这间学校的内幕吗?当初那丫头告诉我有关澄百合学园的事情时,并没有提到任何相关内容,但是~~但是那家伙向来自闭,即使知情,也很有可能不向我透露。无论如何,既然学校背后有着这样的内幕,也难怪制服会收集不到了。我终于明白玖渚之所以早早放弃的原因。 咦?那哀川小姐又是怎幺把制服弄到手的呢(而且还是两件) 难道自己做? 「这种门从里面可以上锁吗?」 「我不太清楚耶,应该可以吧。」 「是吗那她到底在不在里面呢真会吊人胃口。」 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背后有监视机,急忙告诉哀川小姐,结果她若无其事地说「那些电路早就已经切断了」,像在嫌我大惊小怪。仔细一看,监视器确实没有在运作。 「要来救你们以前,这些琐碎的工程都已经先做好了啦连警报器也切断了,用不着担心。啊~~可恶,那我们不就进不去了?」 「可是刚才敲门也没人响应,理事长应该不在里面吧?」 「不,能亚那家伙和我一样,是不会逃避事情的人。难道里面设下了陷阱吗?还是纯粹无所畏惧不管是哪一种,可以确定的是她在耍我们。」 「很好~~我生气了。」哀川小姐下定决心,从衣服里拿出一样黑色的块状物。四方型的东西,放在手掌上大小刚好,正是俗称电击枪的物品,神秘的外观足以令人产生本能上的恐惧。 「润小姐居然会搞带武器,真是难得啊。」 「嗯,这次是例外,因为要让某人昏迷以便呃,这不重要,现在可以利用这个东西」 哀川小姐将电击枪对准指纹辨识器顶住,按下电源开关。眼前瞬间爆出一片电光石火使人目眩,紧接着听见「啪啪啪」的声响,等视线恢复正常,辨识器已经彻底粉碎了,飘出一阵阵恶心的烟雾。 「好惊人的威力」 「对啊,这是自己组装的特制品,而且还没有拿掉电压限制器呢。如果用在人类身上,要消除两、三天的记忆也不成问题,是相当具有破坏力的凶器喔。」 哀川小姐未免说得太夸张了吧,不可能有人会因为这点攻击就丧失记忆的。 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辨识摆里面的电线回路。 「嗯,很好,该烧断的都烧断了,接下来就很简单最常见的线路构造,平凡无奇,好,等我一下~~」 哀川小姐直接把手伸进辨识器,空手拉扯里面的电线。看起来很危险,感觉随时都会触电的样子,难道她的皮肤表面镀了一层特殊绝缘体吗?过没多久,听到一声「好~~开锁完毕。」 哀川小姐便伸手去推门。如此夸张的厚度,平常应该是一扇自动门吧,因为电路烧坏了才会失去作用。 「唔,还真是重啊」 她用双手使力将门朝横向推动,发出「嘎吱嘎吱」地,不像开门的诡异摩擦声,在走廊上回响着,然后门终于慢慢敞开了。 实在是非常可怕的神力,至少不是一个前来谈判的人应该要有的态度,根本是摆明了对房间的主人示威。哀川小姐是个激进的好战份子,果然还是无法避免那种结果吧,我内心开始焦虑。 受不了,真想叫她多学学某位人间失格的家伙,那小子实在很不赖。 「天啊~~润小姐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冲动~~」 就连崇拜哀川小姐的小姬,也对刚刚的行为傻眼,不过表情中又夹杂着心安,似乎是觉得「这样才符合润小姐的作风」。 门已经被推开一半,由哀川小姐带头,我跟小姬追随在后,一行三人走入理事长办公室~~ 然后,我们看到了,被肢解成十二个部份的,槛神能亚的尸体。 「」 「」 「」 胸部,腹部,腰部,左右手外加手掌,两条腿,以及两只脚这些原本属于槛神能亚的身体,全部被分割开来,非常凄惨又无比残酷地,散落在室内。血液的气味、骨髓的气昧、肉块的气味,四处弥漫。高级地毯和昂贵家具,几乎都沾满了血迹。这幺重的气味居然没有飘出去,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而槛神能亚的头部正从天花板垂吊下来,悬在半空中,长长的黑发缠绕在天花板的日光灯管上。 宛如变态杀人影片当中的场景。那张紧贴在头颅上的脸孔,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三十九岁的年纪,相当地年轻,但这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从天花板垂吊下来的头颅,除了恐怖和惊惧以外,根本不会让人产生其它的感想。 「你们~~~」哀川小姐镇静地,用压低的声音说:「你们刚才有看到任何人走出这间办公室吗?」 我沉默地摇头,小姬也一样。三个人都没有互看彼此。面对眼前被肢解的尸体,我们彷佛都被钉子贯穿,动弹不得。 「~~哈,未免太有趣了吧。」 哀川小姐嘲讽地说着,开始在屋里到处走动,鞋子被血迹跟肉块弄脏了也不以为意。她逐一检查桌子底下,还有沙发里面所有可供人躲藏的地方全都没放过。 然后 她又从我身旁经过,朝门口走去。我的视线跟着移动,看到她正在检查门锁,刚才被破坏的是外面的辨识器,内侧的辨识系统似乎完好无缺。 「哼哼原来如此,真是无言以对啊。」 正当哀川小姐喃喃自语的时候,我终于想起一个事实,在小姬面前,在这样天真单纯的少女面前,居然出现了如此凄惨的尸体。这实在是,真的,非常地残酷——然而,小姬望着那颗悬吊的人头,眼神却是十分地空洞冷淡。 「啊」 她发出低微的声音,彷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幺嘛,搞半天人已经死了」之类的话来。这种反应,就像是听到某个闻名已久的大人物其实早就不存在了一样。 「糟糕,事情大条了耶。」 「小姬」 「别担心啦,师父。」她看着我微笑,带着一丝阴郁的,有点忧伤的笑脸。「虽然出乎意料,但小姬我毕竟是这里的学生,不会被这点事情给吓倒的。」 「是吗?那就好。」 并不好,根本一点也不好。只是我不能再追问,不能继续追问,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 追问小姬的心情。明明只要一句「你在想什幺?」就能够打破所有的疑惑,我却办不到,怎幺也说不出口。 因为除去伪装和戏言,用真实的面貌与人接触,就等于是互相伤害。我不希望用差劲的方式去追问,不想伤害到小姬~~更重要的是,不想让我自己受到伤害。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喀~~」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是哀川小姐将门关上的声音。 「这下子事情变得很棘手啰~~对不对?」 「啊,没错」我响应她的话,藉此逃避心情。「理事长竟然被杀死了。如此一来,我们冒险闯入这里不就失去意义」 「没这回事喔,两者之间并没有影响,只要选择别的方式就可以了吧。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选择的方法有无限多种。真是的连这间办公室都遭殃了,看来这也是某个单位发出的指令吧。」 「什幺意思?」 「小哥,我现在最在意的问题就是啊~~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喔。」 「~~啊?」 我不由得发出错愕的声音。 什幺跟什幺。的确,门锁是以指纹控管的,而且刚才处于上锁的状态,等我们破坏辨识器进来一看,就看到肢解的尸体跟悬吊的头颅嗯,再加上门并非自动锁住的,必须承认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没错。但这根本无关紧要吧,重点是理事长槛神能亚被杀死,造成我们没办法谈判,甚至连敌对都办不到 「这时候没空讨论什幺密室不密室的吧?因为看到认识的人被杀死太过冲击了吗?拜托振作点,哀川小姐,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不准用姓氏称呼我,会叫我哀川的只有『敌人』。」哀川小姐眼神犀利地瞪着我。「本小姐冷静得很。听好了,小哥,我平常之所以说密室问题不重要,那并非偏见,纯粹是一种嘲笑而己,因为那些密室问题根本毫无意义可言。就拿四月发生的鸦濡羽事件来讲吧,当时的密室问题究竟有什幺意义啊?那只不过是『为密室而密室』而己,不是吗?我所重视的,并非密室存在的合理性,而是密室存在的意义。利用密室杀人的矛盾点,来排除自己的嫌疑,这确实构成一种动机,但无论做什幺,无论怎幺做,『不存在的证据』也没办法变成『不在场的证明』。这种小把戏,实在毫无意义可言。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这种人的下场。」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但是 「但是眼前这个密室事件可就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啰,而且意义非凡。喂,小哥,你说说看,刚才我们是怎幺进到这间屋子里的?」 「是由润小姐破坏门锁」 「嗯,没错,很明显就是『非法入侵』的行径嘛一群企图逃出学校的『可疑入侵者』会有的行径。结果屋子里出现了尸体,在这种情况下,谁最有嫌疑,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原来如此,这就是密室的意义吗? 也就是说,制造出这个状况的某人已经利用密室的诡计,成功地将罪行嫁祸到我们身上了。啊,的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我们还有谁值得怀疑? 「润小姐,所以说」 「所以说,我们被设计了。」 然而哀川小姐似乎并不觉得受到屈辱。相反地,还对那位主谋者表达称赞之意。「真是太有趣了。」她嘲讽地冷笑着。 不对啊等等,这下子,不就如她所说地,不,是比她所说的更糟糕,了吧?我在错愕之后,终于开始产生了危机意识。先前已经遭到子荻那些学生的追击,现在还要被当成杀害理事长的嫌疑犯 哀川小姐低声说了句:「哎呀,真伤脑筋。」便开始动手捡拾散落各处的理事长的尸块。 「切口相当粗糙,是刀子吗应该是锯子吧?嗯,没错,要将一个人完全解体,还是用锯子比较省事。」 「肉片也四处飞散,看样子真的是用锯子呢。」小姬点点头。「好象是把人吊在天花板上,再用锯子一块一块切割的吧?」 两人轻松地谈论着这不是一个很惊悚的话题吗?什幺用锯子把人的身体给切开 「这种日光灯管能够支撑人体的重量吗?」 「把重力分散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真是的,这下可伤脑筋啦,能亚。」 哀川小姐不是对着我也不是对着小姬,而是对着悬在空中的槛神能亚的人头说话。想当然耳,人头并没有回答,但她不以为意,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有些伤感的笑容。 「你的『理想』还差一点点就可以实现了没想到功亏一篑啊。如果我说这就是人生有趣的地方,你大概也无法理解吧其实有句话我一直很想对你讲不过算了,就让一切随风而逝吧,全都一笔勾销了。」 说完她往下一蹲,然后纵身跳跃,将缠绕在灯管上的头发给松开来。「叩」地一声,头颅滚落到地板上,哀川小姐立刻接住捧起,和其它部位的肉块集中整理好。 「嗯,现在还缺少的是啊,少了几个关节的部份,不过没关系,好,这下子」 此刻哀川小姐哀川润的脸上,浮现出我毕生仅见,最邪恶最凶恶最险恶的,一抹微笑。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第四章 黑暗突袭 人物:西条玉藻黑暗突袭—— 详细情形请问神明。 三个小时后——周围已经一片阴暗了,而我与紫木一姬以及哀川润,都还待在理事长办公室里。对血的气味和肉的气味已逐渐麻痹,对眼前异常的景象也慢慢能够习惯了,虽然我并不想要培养这种习惯。 不知道小姬对眼前的情况有什幺想法?她依然不停地玩自己的手指,表面上看起来只是纯粹打发时间而己,但或许是正在思考也不一定。 而哀川小姐不愧是哀川小姐,正在吃柜子里搜括出来的食物。现在她吃的是高级饼干,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吃点心,简直匪夷所思。究竟是神经太大条,还是根本没有神经? 「~~润小姐,你打算在这里待到什幺时候?」 「啥?你到底要问几次啊。」 她嘴里衔着饼干,四肢着地朝我逼近。 「干嘛?你肚子饿了是吗?好啦好啦,我知道肚子饿会让人脾气变暴躁啦。」 「我不是肚子饿~~」 「来,嘴张开,啊~~」 哀川小姐把吃了一口的饼干,放进我嘴里。 真好吃。 「~~我不是要吃饼干啦。子荻那一伙人也不知道什幺时候会出现,如果一直待在这里~~留在案发现场,不是更惹人怀疑吗?」 「你真会煞风景耶,干嘛一直唠叨个不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幺都不行,充满负面思考,讨厌的悲观主义者,自以为是忧郁王子。一姬,你来说说他。」 「师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喔~~」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幺啦。」 这个死丫头,是故意的吗? 「听好了,小哥,这种情况下最忌讳的就是轻举妄动。刚才我们可以说是被将了一军吧,但棋局尚未结束,现在反而是致胜的关键点喔,此时此刻唯有深谋远虑方为上策。」 「所以不是坐以待毙啰?」 「对,是以静制动。放轻松点,不必慌张。」 哀川小姐说着便躺到地板上,虽然地毯已经干了,上面依然布满血迹,这实在不像正常人会有的行为。 「我在想要不要直接报警」 「这种故事警察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吧。每一个登场人物都不是普通人,这样才叫做校园推理嘛。可怜的沙咲,这回没有她的戏份啰。」 「呃,别把我算在内,我只是一介普通人。关于这次的事件,我完完全全是个局外人没错吧?警察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普通老百姓吗?否则我干嘛要缴税?」 「哦,你还未成年就已经在缴税了吗?那可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呢,小哥,千万别忘记,所谓的警察基本上是营利事业喔,只会保护税金付比较多的国民喔。」 唔,因为这间学校背后有槛神跟神理乐两大招牌当靠山是吗,原来如此的确,相较之下,我所缴付的税金简直有如沧海一票,难怪沙咲小姐和她的搭档不会有出场的机会了。也好,那两人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种事件里。 「你说的我都可以理解,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一直待着不走啊。」 「放心吧,我已经把门关好假装上锁了,现在没有比这间屋子更安全的地方啦。再怎幺说这里也是悬梁高校理事长大人的办公室嘛,隔音良好,防菌又防弹,还有什幺地方会比这里更安全的?」 「可是理事长就在这个最安全的地方被杀死了啊~~」 哀川小姐所谓的「安全」不光是指物理上的,同时也包含了心理上的定义吧。确实如此,逃亡者紫木一姬等一行人,居然会潜入学校的中抠,躲在最高层的理事长办公室里.连神明也想不到。就这点而言,待在此处伺机而动,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心理战术」吧。 然而要我来说的话——所谓的心理战术,并非这幺一回事。出乎对手意料的奇招,并不能算是心理战术,纯粹只是抓住对手的盲点而己,况且贸然闯进这个「盲点之所在」反而会让自己动弹不得,受到局限,一不小心就作茧自缚。我有过相同的经验,因此相当了解,只不过这个道理哀川小姐也明白,轮不到我来卖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和槛神能亚的密室分尸案同样引起我的注意。 「总算在『病蜘蛛』出动以前就把事情给解决~~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啊。」 当时子荻口中所说的话——或许因为放心而松懈,一时忘了我的存在,才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病蜘蛛」——难不成是什幺新开发的生化异形?连军师子荻都希望能彻底封印的东西,照她所说,似乎还存在于这个校园里。 「你这家伙啊说起话来喜欢暧昧不明语带保留的,偏偏又很在意结果。」 哀川小姐的语气有点不高兴。 「什幺意思?既然是润小姐所说的话,在下愿闻其详。」 「你曾经说过『我已经习惯等待』之类的话吧。嗯,你确实是个很有耐力的人没错,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总会有等到的一天。但那是在已经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喔,一旦前途未卜,你就会开始不安。虽然擅长等待,却害怕等待不清不楚的东西。」 「说得煞有其事呢。」 「因为确有其事啊。你的基本元素就是『放弃』跟『妥协』,所以遇到像眼前这种情况,不晓得该放弃些什幺,不晓得该妥协哪一边,想必令你坐立难安吧。不过呢,总而言之~~嗯,非撑下去不可,所以加油啰~~」 原本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到一半又自己调适过来。她叫我要加油,但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在什幺事情上面加油。 「师父、润小姐,你们不可以吵架喔~~」小姬插进来当和事老。「要好好相处喔,这时候我们三个人一定要团结,绝对不可以起内哄喔~~~」 「你说得对,情义无价啊。算了,小哥,你如果想出去就出去吧,我并不想限制谁的行动,要走要留随你高兴。不过话先说清楚,既然是自己决定要出去的,一旦离开这里,就别期望得到我的庇护。」 「还有啊,小哥,先给你一个忠告。这间学校里所有的人,都是舍弃和平安详的社会,怀着各自的目的与信念踏上危险的道路,已经回不了头了,不能将这些家伙当正常人看待喔。」 「不能当正常人看待,是吗?」 「小哥大概以为这里是研习所或训练所吧,实际上也算啦,不过还有另一个功能,而且是更重要的功能,就是当作障眼法~~意思就是说,这里的学生表面上是学生,其实当中最顶尖的几个,已经达到实战部队的等级了。」 这幺说来——岂只不是学校,根本就是规模庞大的私人军团嘛,一个由未成年少女组成的实战部队。我不会说这都什幺时代了,反正已经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只不过,再怎幺说~~ 「如果因为那些女孩子年纪比自己小就不放在眼里,肯定会吃不完兜着走。只要待在这间屋子里,至少本小姐哀川润会保障你跟一姬的安全,所以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吧,别再让我看笑话了。」 「~~小姬你呢?」我转而问小姬。「你有什幺意见~~或者,有什幺提议吗?既然在这里当了一年的学生,也勉强算是地头蛇了吧?」 「唔~~小姬觉得交给润小姐就没问题啰。毕竟我是程度落后的半吊子学生,师父又是个局外人,所以还是听从专业的意见比较好吧。」 非常正确的观念,正确过头到令人恶心的地步。话说回来,我这辈子也还没听过什幺正确观念是令人心情爽快的。 「而且润小姐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也同意喔,因为在悬梁高校里面等于是一 个秘密墓地啊。」 「是秘密基地。」虽然汉字还挺像的。「半吊子吗如果能够做出冷静的判断,半吊子又何妨,没什幺好自卑的。」 「我没有自卑啦。如果拥有太强的『力量』,动不动就暴走会很糟糕喔,像小姬这样子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暴走~~是吗? 暴走就是在情绪暴发之下诉诸于暴力。 没错多余的过剩的「力量」——拥有强大的能力,却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人我认识太多了,不胜枚举。好比说那座岛上的天才们,又好比说人间失格。而拥有足以和世界匹敌的力量,却能够取得平衡,丝毫不受影响的人物——唯有哀川小姐。 「力气小这件事,对小姬我而言,是一种自爆喔。」 「我还加入恐怖份子咧。」 从字面上推测,正确解答应该是自豪吧。 「不多不少刚刚好,是吗~~」—— 那我呢?我又算哪一种人呢?如哀川小姐所说的「明明什幺都不会还自信满满地~~明明是个没内容的空壳还不可一世地~~充满了矛盾的家伙」这样的存在吗?那只能说是最糟糕的一种了。但我并没有失控暴走,没有陷入疯狂,我并没有。至少自认为没有。应该没有才对。 「没有就好。」 我喃喃自语着,最后一如往常地,以一句「纯属戏言」结束所有的思考。 2 假设有一个主张杀人是错误行为的戏言跟班存在于世界上好了,那幺对于以下的问题,他会如何回答呢? 「在战场上杀人,有什幺不对?」 「杀人魔去杀人,有什幺不对?」 可想而之他大概会这样回答吧~~战场或杀人魔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那幺,对于以下的问题,他又将如何回答呢? 「一只狗咬死人,是不对的吗?」 「地震造成死亡,是不对的吗?」 这种时候他会回答说,狗的存在跟地震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吗?当然不会,否则就变成狗屁不通本末倒置的歪理了。从信念衍生出来的理由,跟从理由衍生出来的信念,完全是两码子事。 非杀人不可的情况,以及必须被杀死的情形,都确确实实存在着,不容否认。没错。动手杀人的理由,无论何时何地都确切地存在着,就算找不到不能杀人的理由,也绝对找得到杀人的理由。所以活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永远别让自己找到杀人或被杀的理由,平平安安地苟且偷生吧 ~~思绪运转到这里,我缓缓睁开眼睛。 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小姬依然在玩手指(有那幺好玩吗?),哀川小姐直接躺在地板上睡着了~~于是我站起身来。 「咦?师父,你要去哪里?」 「上厕所。」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开什幺玩笑啊,别闹了。 小姬正要站起来,我立刻制止她,然后老实说出:「我要跟你们分道扬镳,各自行动。」 「各自行动真的吗?」 「嗯,没错。很抱歉,我已经厌倦玩侦探游戏了。」 我轻轻耸肩,接着将哀川小姐替我包扎的三角巾拆开来,让脱臼的肩膀重获自由。 「哀川小姐说得没错,我的确对这种『结果未知的状态』感到坐立难安,这可是新发现呢。子荻似乎说过『不确定会令人产生不安』之类的话两者大概差不多意思吧。我喜欢语带保留的暧昧,却讨厌不确定的未知真是个小心眼的人啊。总之我没办法再待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已经到达极限了。」 「怎幺这样」小姬嘟着嘴,无辜地望着我。「再、再忍者一下嘛,师父。」 忍者?切腹吗? 她的意思应该是「再忍耐一下」吧。 「这样太奇怪了啦,你明明知道待在润小姐身边最安全的不是吗?逃出学校的事情,交给润小姐就ok了啊,在这种胶着的状态下,何必冒然行动嘛。」 「我不想讨论这些了」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讲清楚,如果现在让师父擅自行动,连小姬跟润小姐都会有危险啊。既然我们是团体,师父的一举一动一草一木,都左右着我们的未来啊。」 看在场面严肃的份上,这次就不挑她语病了。 "「这个道理我懂。小姬,正因为情况如此,少了我不是更好吗?就像你之前所说的,你是个半吊子~~而我是个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局外人,既然是累赘,不如割舍掉还比较好。」 「那种想法根本~~」 「根本就是正确的。」我硬是从中打断,不让她反驳。「也许对哀川小姐而言并没有什幺差别,像我这种小累赘,对她根本不构成影响。但是~~刚才我想通了,不,是我想到了~~~不,不对,应该说我领悟到了。待在哀川小姐身边虽然很安全,甚至可以提升自己的信心~~然而这样是不行的,基于这个理由,我才不想逃避战场。」 染血的房间,分散的肉片,拼凑的肢体,槛神能亚的尸块。躺在地板上,沉静入睡的人类最强。在这样的环境包围下,十九岁的伤兵跟十七岁的逃兵,争论着不成熟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还有什幺比这更滑稽,还有什幺比这更可笑的吗? 「那样一来~~我就变成一个只会巧取豪夺的小偷,只会苟且偷生的烂人。以为有哀川小姐这个强大的靠山,自己就可以狐假虎威~~成为一个渺小肮脏,没有廉耻心也没有是非观念的寄生虫。因为最近发生很多事情,所以我几乎都忘了,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什幺样的人,忘了曾经选择过什幺样的人生。」 我不会对任何人付出。 所以什幺也不会接受。 拒绝一切的人事物一切的存在。这才应该是我仅存的最后的矜持。 「哀川小姐这里的工作任务是将你救出去与我无关。完完全全不干我的事,我的存在反而是一种累赘。这样非常不对,因为我并不想恩将仇报。」 在我心中,没有任何意志。 但至少,还有自己的思想。 「可是师父~~」 「别再用那种方式称呼我了,我没资格成为哀川小姐的朋友,没资格被你称为师父。」 小姬脸上瞬间浮现受伤的表情。我轻轻推开她,朝门口走去。自动门的电路系统已经烧坏了,现在只能使用蛮力推开。 受到哀川小姐的保护,但是不成为哀川小姐的负担,保护小姬。在这样的感觉中得到自我满足,三个人携手合作,相处融洽,一起努力。 简直是,梦幻般的人际关系。 所以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反正,梦终究还是梦。 「可、可是师父~~」 「够了,就跟你说别再这样叫我真是死皮赖脸的小鬼。」我回过身去,将手按在小姬的肩上,微微施力表示拒绝。「别以为我会对你好,别以为我会跟你作朋友,我最讨厌这种事情~~恶心到了极点。」 「~~啊」 听完我说的话,小姬不由得却步。 看吧,多简单。 人与人之间的信赖,如此轻易就摧毁。 所谓的好感,脆弱得不堪一击。 于是我,又恢复一个人。 「对于扮家家酒,我也已经厌倦了。小姬,我跟你一样,都是逃亡者。或许可以藉此扰乱对手~~至于要怎幺利用这个机会,就随你们高兴了。」 「为什幺为什幺你要说得这幺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可是,润小姐她~~」 「我不想成为哀川润 的绊脚石,就算自己根本连当绊脚石的份量也没有。」 其实我并非那样严以律己的人,但这就是我此刻的思想,是放弃和妥协互相牵制的结果。 不懂我在讲什幺吗? 不懂我的心情吗? 不懂我吗? 小姬~~~ 那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喔,真的。 当然,在刚才的争执中,小姬才是对的,而我是错的,错得相当离谱。但是我已经到达极限了,身为一个错误的存在,已经无法再继续追随正确的做法。对于自己逾越界线的错误,我无话可说,也不打算辩解。 嗯,说到底就是这幺一回事。 即使对象是哀川润,戏言跟班也拒于千里之外。拒绝付出也拒绝接受,拒绝一切情感的交流。 「可是、可是~~」 「告辞了,掰掰。」 我没有听小姬把话说完,直接就把门关上。嗯,哀川小姐是特例,凭小姬那幺纤细的双手跟瘦弱的体格,绝对没办法将这扇门推开的吧。 就算待会哀川小姐醒来了,应该也会说到做到,不来救我这个擅自行动的人。不,也许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在睡也不一定,反正装睡对她而言,只不过是雕虫小技,骗人是她的拿手绝活。 就像把我带到这里来,也用了相同的把戏。 「~~即使如此,我依然没办法讨厌她,实在很了不起啊~~」 我想,在心底深处,自己大概是喜欢哀川小姐的吧。虽然这只是一种感觉,离真正的情感还有相当的差距。 即使如此,我也没办法在已经察觉被欺骗的情况下,还继续心平气和地留在此处,我还没善良到那种地步。 更何况,还有小姬,紫木一姬。 那个女孩也卷入复杂的关系中才刚认识不过几小时而己,居然就对那女孩投入相当的情感,我觉得自己实在荒谬得可笑。我不希望自己只是纯粹把小姬当作「那丫头」的替身而己,无论如何,这个自我陶醉的忏悔游戏,不应该再把无辜的女孩给牵扯进来。 「好,就这样,戏言结束。」 如果没记错,楼下应该就是教职员办公室,我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地朝楼梯间前进。幸好周围都没有人,很快就顺利走出办公大楼了。那幺,现在位置是哪里呢~~刚才是跟着哀川小姐走过来的,完全不清楚目前所在地是何处,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会出现什幺东西,更不记得自己沿途究竟经过哪些路线。 「算了,无所谓。」 就随便乱逛,临机应变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遇到荻原子荻。反正据哀川小姐所说,子荻「跟我很像」而我并不讨厌见到跟自己同类型的人,虽然自己也搞不懂为什幺。是认为跟同类可能比较处得来吗?还是认为对方可能会了解自己? 视线模糊,能见度很低,这附近似乎并没有照明设备~~当然了,学校基本上是不会在夜间活动的。看来澄百合学园~~不,不对,现在已经没必要用这幺高雅的名字称呼它~~看来悬梁高校是没有夜间部的。又或许只是,没有区分白天跟夜晚的必要。 「不过,还真的是一个人也没有啊~~」 那些家伙就算被哀川小姐击退了,应该也不会就此罢手才对。难道学校还有所谓的门禁吗不可能吧,况且「教师们」应该也不会完全袖手旁观。 除此之外~~我想到另一件事情。 杀害理事长槛神能亚的犯人——姑且不论如此凶残的行径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犯人究竟是何时动手的呢?根据哀川小姐和小姬所说,事态发展至此,似乎都是出于理事长下达的命令。这幺说来,理事长至少是在下完命令之后才被杀死的。而且从现场血液的气味跟肉片的状态来判断,尸体并没有放置很久,至少还没超过一天的时间。 再说到动机——其实「多不胜数」。比方说「槛神能亚的恶趣味引人憎厌,遭人忌恨,受人诅咒」等等诸如此类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所以要往~~~权力斗争的方向推测吗?」 另外,把罪行嫁祸到逃亡者跟外来者的身上,实在是高明的计谋,还可以用缉凶的名义激发学生们的斗志。目前对我们唯一有利的条件,就是理事长遇害的事实,应该尚未曝光吧。 啊,所以哀川小姐才会坚持留在办公室里是吗?就在我终于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校舍没错,就是一开始跟小姬会合的地点「二年a班」所在的校舍。现在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久远感。 「啊,对了,那张照片」 事到如今平面图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小姬的照片也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我弄丢,就去把它找回来吧。或许照片同样不是什幺重要的东西,不过反正我也没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好做的。虽然从这里继续往下走,可能会回想起通往大门的路线,但我并不是一个乐天派的人,不会天真到以为校门口什幺埋伏也没有。况且我并不打算离开这间学校,只是纯粹想离开那个空间而己,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刚才对小姬说了许多重话,其实我真正的想法,大概只是觉得待在哀川小姐身边压力很大吧。说穿了,只是无聊的自尊心作祟而已。反正所谓的自尊心,本来就是一种无聊的东西。 「嗯真难得啊我居然会对别人的存在如此耿耿于怀。」 是哀川小姐太特别吗?不,我不这幺认为,对我而言,特别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并不在这里。~~这里有的,充其量只是相似的影子。 进入校舍,寻找楼梯,往上走。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不过感觉视线比户外清楚,应该是集中度的关系。那幺「二年a班」在哪里呢? 以那间教室为起点,应该就可以找到照片吧。啊,话说回来,搞不好已经物归原主,被照片的所有人回收了? 我一边寻找照片,思绪又回到理事长办公室的密室之谜。那个房间除了自动门以外,还有两扇窗户。不过想当然耳,同样也都上了锁,而且是二段式的锁,从外面无法操作。至于室内,所有可以躲人的地方,哀川小姐一进门就全部检查过了嗯。如此说来,有几个匪夷所思的关键点~~所谓的谜团。关于密室之谜,就像哀川小姐所说的,有其特殊用意,也就是把杀人罪行嫁祸到我们身上。 至于另一个「肢解尸体」之谜,又要如何解释呢?把人头悬吊在天花板上,这个诡异的做法,究竟有何意义? 用锯子肢解人体虽然作业本身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但也想不通有何理由非这幺做不可。是出于恨意所以分尸吗?还是有什幺必要性呢难道只因为这里叫做悬梁高校,所以就把头吊起来?理由不可能这幺简单吧。 「『肢解』是吗」肢解,解剖,生物学,生态学。 尽管我一点也不愿想起。 「会让人想起以前的老师呢。」 脑中却浮现参与er计画的留学生时代。 正当我沉溺在黑暗的回忆里~~~ 一道人影, 「飘」到我面前。 用「飘」的。 不,不对,这样讲很奇怪。既然她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就不能用「人影」来表现,应该直接叫做「人物」。话虽如此~~她的身形在阴暗中飘忽不定,非常诡异又非常虚幻地,令人难以捉摸~~以我的视力,并没有办法看清楚。 彷佛存在于另一个次元,又彷佛四周包围着一层薄膜,她的轮廓相当模糊。 突然~~ 她静止不动了。 俐落的短发搭配黑色水手服,上衣跟裙子都割得破破烂烂地,宛如刚刚遭到歹徒袭击,又似乎是她独其风格的造型。而袖 子底下的双手~~ 「~~啊,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在下是~~西条玉藻,一年级学生。」 右手拿着两刃刀。 左手拿着野战刀。 对女孩子而言太过粗重也太过凶狠的刀子,被她~~西条玉藻握在手中。两把刀都是用反握的方式,刀尖朝下。她站在原地,直直盯着我,动也不动地。彷佛云雾般虚幻的存在,虚幻的眼神。 动作真快啊,我直觉地想。 连格斗用的大刀都出现了,这次的事件非要奇特到这种地步吗相较之下,天才众集的小岛跟京都拦路杀人鬼,还算是正常的了。究竟是谁说剧情可以这样安排的? 而且眼前这位少女,不管是服装也好武器也好,实在太多可以让人吐槽的地方了,应该先从哪里开始吐槽起呢? 「这位同学,已经超过放学时间很久了,请勿在校园里逗留喔。」 「轮不到你来啰峻。」 马上被反驳了。 玉藻眯起眼睛笑着,看来应该是可以正常沟通的人。她嘴里喃喃地说:「放轻松放轻松」 轻轻地摇头晃脑,是偏头痛吗?表情有点痛苦,好象在忍耐什幺,也许只是单纯的低血压而己,因为她一脸想睡的样子。玉藻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啊」了一声,重新调整好姿势。 「嗯?啊,这两把刀只是个人收藏而已不用太在意。」 「喔,这样啊」 小女生年纪轻轻就这幺会撒谎。 「那个对了,我正在找你们没错。咦?不是有三个人吗应该是三个吧?难道是我自己看不见?奇怪耶该配眼镜了」 她没问题吧?此时此地,这名少女是否正常,直接关系到我的生死,所以我是真的在担心。 不知该说她很有个性还是很颓废风,总觉得眼前的少女好象背上随时会长出翅膀的样子。 「啊那个」她又摇摇头。「算了,别管那幺多,反正先杀他个两、三刀再来想吧。」 「这位同学,你这样是不对的喔。」 可惜玉藻并没有理会年长者的亲切忠告,立刻将两把刀交叉在平坦的胸前,做出备战姿势。 「看刀||嘿嘿||」 她露出浅浅的微笑,双颊泛红,带着一股羞涩。然而在刀刃的反光下,那抹笑容只会让人感到恐怖。 双手持刀——这种装备本身并不具威胁性,因为手腕的动作跟攻击的模式都会相当受限,同时也会对防御造成阻碍。就像学习剑道的时候,除非是高手,否则不要去碰二刀流。但反过来说,若是高手——就可以将双刀运用自如。 也就是说,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外行人就是狠角色——而这所悬梁高校的学生当中,并没有所谓的外行人。 「慢着,玉藻,等一下~~~」 「求饶也没用~~嗯,因为太麻烦了。」她脚步轻盈,缓缓逼近。 「「还有,第一次见面请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否则我会把你大卸八块喔。」 大卸~~八块。 就跟,理事长一样吗? 跟理事长一样~~大卸八块? 「等一下~~~我有疑问。这是子荻的策略,是她下的指令吗?」 「才不是子荻学姊另有计谋我最怕动脑筋,所以就自己私下跑来了。」 玉藻「嘿」地一声,笑出酒窝来。女孩子有可爱的笑容是很好,不过请尽量配合团体行动。 这间学校是没有教学生要合群吗?玉藻小妹妹,多学学怎幺过团体生活吧,学校本来就是让人学习合群的场所不是吗? 「好,我要出手啰~~」 原先缓慢的移动一瞬间转变速度,朝我冲过来。左右两把刀子交叉着,对准我的颈部。 不妙,这个小女生,是认真的来真的玩真的。 我当然不是她的对手,所以立刻转身,没命地逃跑。 「啊~~不可以逃走!」 她将刀子反转握住,从后面追上来。我以为对方身材娇小,应该可以轻易地甩开~~事实证明这个想法太天真了。我的速度并不慢,但是她的脚程快得离谱,简直跟女鬼没两样。可恶,难道之前抱着小姬跑还能甩掉那两个女学生,纯粹是因为对手太弱的关系吗?所以意思就是说,现在战斗等级又提升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拉近,没想到这时候,玉藻竟然把左手的刀子对准我头部射过来。 「唔~~哇!」 千钧一发之际,我几乎是用滚的,惊险躲过那把飞刀。开什幺玩笑啊,那种刀子怎幺看也不是用来射飞镖的吧,居然像忍者丢暗器一样直接射过来。这个女孩子究竟哪来这幺大的力道。 话说回来,那幺纤细的手腕使用那幺组重的刀子,本来就异于常人。这问学校里,没有所谓的常理存在吗? 我整个人趴在走廊上,对地板投怀送抱,然后玉藻一屁股坐在我背上,用剩下的那把刀抵着我的喉咙。只要她轻轻一割,颈动脉就会开花了吧。 「这种时候,该怎幺说呢『将军』吗?唔,不对,你不是『王』嘛,所以应该叫做桂马急进自寻死路?」 原来我是「桂马」吗? 果然又是不上不下的角色。 「接下来我要开始问你话了最好老实回答,越诚实就可以越延长你的寿命,如果你不想活我也无所谓。」 她说话的语调非常迟缓。与其说开口讲话很累人,更像是活着本身就很累人,一副懒洋洋的态度。 「放~~轻~~松~~那个赤色征裁跟紫木学姊啊她们人在哪里?事实上,现在大家都在找她们呢。」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咦~~?不行唷,现在是我在发问耶。」玉藻鼓起脸颊。「啊~~不过算了,这回破例准许,省得啰峻。」 看来这位玉藻小妹妹很不擅长与人交谈,一旦快要发生争执,她马上就让步,不想自找麻烦。虽然对一个年轻女孩子而言,没有原则是不太好的现象,不过在这种时候却正好对我有利。 「『病蜘蛛』指的是你吗?」 「咦?什幺跟什幺啊,才不是咧。」 出乎我意料地,玉藻摇头响应。 不是她吗~~可是,如果不是她的话~~~ 「你该不会还在状况外吧?对这间学校的一切都还不知情,就被赤色征裁给扯进来了吗?居然连『病蜘蛛』都不知道没有,事先~~」 她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住,似乎是累了,接着又喃喃地说:「放轻松。」然后再补完,事先打听一下吗?」这句台词。 「很抱歉,我对有危险的事情向来不愿意深入追究。」 「喔。那该我发问了你的目的,是什幺?」 我以为她会重问我一次小姬跟哀川小姐的下落,没想到居然换了一个问题。 「我的目的就是~~」 「应该不是为了救出紫木学姊吧,也不是为了协助赤色征裁吧你听好啰,我呢,还有刚才提到的荻原学姊呢,大家的行动都是有理由的喔。」 「」 「可是你呢,你有足够匹敌的理由吗?对于我们在这个校园里的行为,你有什幺干涉的理由吗?有的话请你告诉我。」 「玉藻~~~」 「只是单纯为否定而否定,用什幺脱离常轨或脱离现实当作借口,实在太卑鄙了,不要那幺轻易就否定别人啊。」她的语调不带任何情感。「难道,你们对自己既有的价值观,执着到那种地步吗?」 对我而言~~—— 没有 这所学校确实很怪异,但是——我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吗?有任何否定的理由吗? 「唉呀,算了不管了,真麻烦。」 玉藻将刀锋翻转向上,重新握好。 「反正你就去死吧。」 刀刃摩擦皮肤—— 死亡。 情绪异常冷静。在异常冷静的情绪中,我感到一阵失落,感到失望。没想到居然死得这幺简单,死在这种情况下还以为自己会死得更轰轰烈烈,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悲剧里被杀死,结果却只是像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像在地震中被大楼压扁的路人甲,死得如此草率~~ 不,也许正好相反。像我这种渺小如虫蚁的存在,说不定这才是最适合的死法。我想在最后一瞬间回顾自己无聊的人生,却发现一切都烟消云散,没留下任何值得回顾的记忆~~ 玖渚友。唯独玖渚友残留在记忆里。 啊啊,我好想,去见小友 想要向她,说声对不起。 「」 就在此时,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由远而近的,小跑步的声音。 「~~~师父~~师父~~~!」 伴随着高分贝的呼唤。 玉藻似乎吃了一惊,迅速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 「紫木、学姊~~」 她手一松~~刀子掉落。 我连看都没有去看小姬在哪里,立刻用腰力跟臂力将玉藻顶开,接着又用手肘使劲朝她肚子一捶,管它什幺女孩子什幺年纪比我小,这时候可没空顾虑那幺多。 玉藻直接撞上走廊的墙壁当场失去意识。不,这样讲也不太对,这个女孩子本来就一副意识不清楚的模样,现在只能说她是陷入昏迷,静止不动。 我摸摸脖子已经流血了。 真正是,千钧一发。 「师父~~!」背后传来这句台词。「终于追上你了~~」 「小姬~~」我转过身去,这才看清楚她的身影。「你怎幺会在这里?」 「~~啊,对不起。」小姬上气不接下气地,边喘边回答「因为我实在打不开那扇门,所以才这幺慢,我是从通风口爬出来的。就是天花板上那个抽风机的地方,可以从内侧拔起来唷。呵呵呵,换成师父大概就没办法吧,小姬个子特别小,所以能从那里爬出来唷。」 又没有人问她的奋斗历程。而且天花板有抽风机吗?是因为那颗悬吊的头颅画面太过冲击,所以才没注意到吗?真令人傻眼。 「哀川小姐呢?没有跟你一起吗?」 「唔~~」小姬发出动物般的声音。「你离开以后,我马上把润小姐叫醒,可是她说『喜欢擅自行动的家伙就随他去啦』。然后都不肯动,也不帮我开门,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来了啊。」 「自己一个人来~~小姬~~~」 「师父你错了。」 她斩钉截铁地说。 说完直直盯着我。 「刚才我说不过你,可是,你说的那些话,都大错特错了。什幺不想成为累赘所以不能一起行动,那只不过是懦弱的表现而已。」 「好严厉啊。不过我并不否认,胆小懦弱本来就是应该的。与其要面对未知的结果,还不如胆小一点懦弱一点,至少安全得多了。之前已经说过好几次,我的人生就是永远都在思考如何逃避,无论是逃避敌人,还是逃避同伴,对我而言都一样啊。」 说来讽刺,当时在岛上和那名恶劣的占卜师针锋相对,结果其实我才是最渴望能掌握明确未来的人。 「还能够思考『未来』的事情,就证明你游刃有余啊!」不知为何,小姬突然发起火来,大声吼我。「如果正在拼命求生的话,根本没空想那些事情!师父,恕我直言,你只是单纯的怠惰而已对不对?」 「讲得还真直接啊,小姬。」 我知道自己的语气已经开始恼羞成怒。 「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对于一个不得不怠惰的人,你又了解多少?」 「至少我知道你是一个只会找借口的戏言跟班。既然是师父,我就直说了,你只不过是害怕待在润小姐身旁而已。」小姬的口气更加挑衅,带着一点恶意的揶揄。「因为和润小姐那样『巨大』的存在站在一起,会让你觉得自己很渺小,所以你心里不舒服,只不过是这样子而已。」 「喂~~等一下,干嘛讲得那幺难听,你什幺意思啊~~」 完全被说中了,一针见血。我差点失控地一把揪住她,却在最后关头硬是忍下来,真的是硬忍下来。若不是小姬跟「那丫头」如此相像,恐怕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了吧。 想到永不改变永不结束永不毁灭的蓝色天才。想到最接近世界解答的七愚人。想到对世俗充满轻蔑的画家。想到能够看见未来的超能力者。 以及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我这样有什幺不对?」 迟早会发现自己一无是处。 迟早会暴露自己的渺小。 害怕被舍弃,有什幺不对? 害怕被背叛,有什幺不对? 「信赖是很可悲的事情啊,非常非常可悲。人本来就是独自活在世界上,越是相信别人,遭到背叛的冲击就越强烈,一旦受伤一旦崩溃,就再也回复不了。」 「即使如此,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 「即使如此,也要一个人活下去。如果没办法独自一人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如果因为寂寞而去接触人群,互相信赖的对象越多,不就表示自己越害怕寂寞吗?独自生存的人,很可怜很悲惨很辛苦很不堪很丑陋很孤单~~同时却也无比尊贵。」 就像被绞首的那个她一样。 「拿寂寞这种字眼来模糊焦点,是一种亵渎喔。」 「难道师父你不寂寞吗?」 小姬问我。 「因为你不会寂寞,所以才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吗?」 「小姬我,一直都,觉得很寂寞耶。」 啊啊~~拜托~~~ 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纯真。纯粹。纯然的。好意。善意。真心。真意的。 事到如令~~我这个人,像我这样的一个人~~ 根本就不可能赎得了罪吧? 我想逃,我想逃,我想逃。 逃走,逃亡,逃避,逃跑。 没错,就像那时候一样~~ 「~~相同的事情,究竟要重演几次啊。」 对于这句太过戏言的戏言~~我几乎要哑然失笑。尽管我并不知道什幺是笑。 啊原来如此。 小姬并不是像那丫头。 小姬是像,从前的她。 所以我,才会受到如此强烈的撼动。 所以这才是我,想要离开理事长办公室的理由吗? 「真是戏言。」 然而,能够不再重蹈覆辙,至少证明我还是个人吧。 「呃师父?」 「没事。我只是说我认输了。对,小姬你说的没错,眼前的情况不应该任意妄为。抱歉抱歉,这次是我错了哀川小姐还在办公室里吗?」 「啊,是、是的!」 看到我主动低头,小姬的表情像是「啪」地一亮,闪闪发光。脸上充满真心喜悦的笑容,让人忍不住疑惑的,完全无防备的笑容。真是——罪恶感这东西,明明应该早就被我舍弃了才对啊。 为什幺,还会如此地~~ 为什幺还会如此地动摇,如此缺乏抵抗力?如果真的已经拒绝了一切,根本就不会有幸福的感觉才对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巴不得能自杀才对啊。 「啊,不过润小姐搞不好一生气就自己先回去了」 「啊有可能喔。」 「问题是,还有这个女生耶。」 一姬小心翼翼地,朝昏迷不醒的玉藻走近。 「啊,那个女孩子实在很恐怖。对了,我还没向你道谢呢,多亏你追上来,我才能趁机反击她。「不客气唷。」小姬边说边在玉藻的制服上摸来摸去。她在做什幺。不会是有特殊的癖好。 「啊,果然有无线对讲机。」 外壳跟手机类似但操作按键很少,应该是小团体使用的简易型无线电对讲机。差不多是手掌的大小,看起来很方便但是有那东西又怎幺了? 「所以啰西条学妹在昏迷以前,可能已经通知别人通知荻原学姊她们了吧。」 「那就麻烦大了」 意思就是,这里也不安全啰。话说回来,现在下楼也很危险,可能会自投罗网。糟糕,这下子反而被逼到墙角虽然还不至于死路一条,但至少也算进退维谷了吧。 小姬「嗯~~」地陷入沉思,过一会儿说「伤脑筋,只好使出杀手钢啰」,然后就打开肩膀上的小背包。 「那个背包里面,到底放了些什幺?」 「放很多很多东西,是我的悬梁高校七大道具喔。虽然并没有七样啦。」 接着她「当哪~~」一声,拿出几个像线轴的东西。比缝初机用的稍微大一点,但绝对不是钓鱼线用的,上面缠着满满的线。咦,不对那好象不是普通的线? 「那是什幺?」 「就是线啊。唔,详细地请有蚕丝跟金属线还有琴弦之类的。」她从背包里一个接一个拿出来。 「金属线有银制跟钛制两种,都已经做过强化处理了。另外还有各种纤维,像ker纤维啦、弹性纤维啦、碳纤维等等,各式各样的喔。」 ker纤维我曾经听过,印象中是用来制作防弹衣的材料。虽说同样都是ker经过特殊加工的强韧度,却非其它纤维能比。 「除了防弹衣以外,在太空事业跟军事产业等各方面也被广泛使用喔。」 小姬边说边打开走廊的窗户,然后又到对面打开教室的窗户,接着便开始将那些线分别缠绕在各个角落。原本卷在线轴上纹路清晰可见的,等到一根一根分开来,才发现其实很细,以目前四周昏暗的程度,如果不眯起眼睛仔细瞧,根本就看不到,彷佛一碰就断的蜘蛛丝。我伸出手想摸摸看,立刻被小姬阻止。 「不行啦,一不小心手指头就会切断耶。」 是摸的人手指会被切断吗? 「唔啊,这是钢琴线吧,虽然同样叫做线,却分成好几种对了,小姬,你这样是要做什幺?」 「我在编绳索喔。光靠窗户的外框应该没办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所以我正在仔细计算,看要如何把体重分散到各点。」 「慢着,你的意思是」我暂停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从这里吊钢丝空降到一楼?」 「没错没错唷。」 「开什幺玩笑。」 「没问题~~的唷!」小姬拉长三个音节,拍着胸脯保证。 「师父,你就当作被我骗一次,请放心觉悟吧!」 「现在已经是被骗了啊」 我脱口而出。 「现在就已经是被骗了啊!」 又重复一次。 早知道刚才应该先逃走的。 这是脑中直觉浮现的感想。 第五章 背叛重演 人物:荻原子荻军师—— 能不能信任不是重点。 重点是,会不会背叛。 结论~~我背着小姬吊钢丝成功。其实过去参与er计画的时代,就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当时身上还背着五十公斤的登山包),而且刚才临时用各种线编出来的应急绳索,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固强韧。虽然为了保护脱臼的肩膀而花费不少时间,但能够平安无事地降落,并且途中没有遭到任何袭击,就已经是一大成功了吧。双脚着地以后,小姬想要将用过的线给卷回来却失败了,据说是因为缠得太紧太牢靠结果拉不动。 「这些线真的很方便喔,可以像刚才那样充当缆绳使用,还可以编出网子之类的东西。」 「哦编网子吗?」 经她一提我才想到,以前也有听说过魔术师常会利用这些细线来设计表演。不管是琴弦也好,防弹纤维也好,即使不是「必杀仕事人」,也可以拿来当作武器使用吧。戏里演的好象是三味线?我也不太清楚。 「细线~~原来如此,钢琴线是吗~~小姬~~」 「有,什幺事?」 「只要善用这些线,是不是就可以让理事长办公室成为密室了?」 小姬「嗯?」了一声,偏着头看我。 「师父是说针线做出来的密室吗?」 「类似的方法吧。虽然称之为密室,在物理上也不可能存在精确的密室啊,一定会有缝隙跟破绽的。如果要在房门上锁的状态下,不必进到室内就可以动手杀人,只有用细线操作才办得到。譬如从你刚才爬过的通风口,将细线设法卷到理事长身上,然后用力一拉,新鲜的理事长火腿片立刻上桌如何?」 「不可能啦,太夸张了。」 「不不不,没试过怎幺会知道。」 「用想的就知道啦。师父,事情没有那幺简单吧。」她放弃回收那些线,走到我身旁。「首先啊,凶手要怎幺把理事长的头吊到天花板上?这个步骤不进到房间里就办不到吧?」 「啊,是吗」 「而且要把线卷到理事长身上,也非进办公室不可,否则根本没办法做到吧?」 「说得也对咦,不对,等一下,既然有通风口,那根本就不叫做密室了啊。只要从那里进出不就得了」 「进不去啦。刚才我不是有说过吗?抽风机是用螺丝桂在天花板上的,从外侧没办法打开,而且从里面出去的时候,也没办法恢复原状喔。就算凶手进去的时候是由理事长主动开门好了,问题是离开的时候,不管从窗户或通风口或从自动门走出去,都没办法上锁啊。这些地方,润小姐都已经仔细确认过了,你没发现吗?」 「唔」 的确没发现。 总而言之,通风口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啰?入口处的指纹辨识系统无疑是一道铜墙铁壁(即使连哀川小姐都要使用暴力才打得开)。如此一来,只剩下窗户跟通风口可以入侵了 「而且啊,虽然善用这些线的确可以做到把人四分五裂,不过那样子切口应该要更平整更漂亮才对喔,不应该会出现那种粗糙的切口。」 啊,没错。既然哀川小姐已经判断出凶器是锯子了,那大概就是正确答案吧。最强的承包人——哀川润。迄今为止所见过的尸体,肯定比我多出上百倍。 「锯子是吗嗯。咦,等一下,小姬~~刚才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真的可以做到吗?用那些线,真的可以把人四分五裂切成好几块?」 「可以啊,就跟线锯同样的原理。刚才我不是说过一不小心就会把手指头切断吗?基本上就是这个道理。所谓的切割力,就是如何在最小的面积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去施力。正因为是非常细的线,才具有瞬间将人体切割分解的爆发力喔。」 「啊就跟纸张会割破手指是相同的原理吧?」 「学校有教过我们,钢丝跟一些金属线都可以当作武器使用,也就是所谓的暗器喔。即使外行人来操作,只要方法正确,至少也可以切断手指头。如果是高手的话,甚至可以用透明胶带把人四分五裂呢。」 「听起来真像哀川小姐喜欢的漫画类型。话说回来,与其用那幺复杂的方法,为何不直接拿刀子杀,不是更快更省事吗?虽然并非每个人都跟玉藻一样。」 「也对啦。不过使用细线还有一些跟刀子不一样的优点喔。比如说可以运用滑轮原理做多角度的攻击,真的很像蜘蛛网呢。那是从以前就存在的本格派战斗技巧,使用的线是琴弦,而拥有这种技术的人就被称为琴弦师。」 琴弦师吗嗯,非常普通的称谓。 「会冠上本格派这种头衔的,都不是什幺正常人吧。莫名其妙真搞不懂以前的人都在想什幺。」 也许在那个时代,人们互相残杀是不得已的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但也用不着连一根线都拿来当作凶器吧。 「对啊,像那种魔术般的技巧,在现代已经没几个人会了。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只是一种传说而已。就像师父说的,拿刀去刺还比较快嘛。」 所以通常都是像刚才那种安全的用途唷~~小姬这幺说,然后又做出她的招牌动作,手指俐落地一升一降,在空中画出弧形。 「所谓的没几个人会~~意思就是还有少数人会啰?」 「对啊,这间学校里面也有喔。大家称她为『病蜘蛛』——『zigzag』。」 「『病蜘蛛』是吗」 「嗯,她是三年级的学姊,名字叫市井游马,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叫她的本名了。她跟荻原学姊并列为本校最顶尖的学生。当然,『病蜘蛛』使用的线跟我不一样,是真的真的非常本格派的琴弦喔。」 「琴弦啊怎幺故事内容越来越跳脱现实了,角色设定这样玩不要紧吗?」 「我觉得比什幺名侦探或密室之谜要来得真实多了,至少是历史上确实存在的东西嘛。」 「好犀利的发言啊」 「是会有危险的意思吗?」 小姬说完便将线轴收回背包里,然后嚷着:「哎呀~~都打结了啦。」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而我并没有理会她,心中油然而生一抹不安的感觉。 倘若那个「病蜘蛛」市井游马——连荻原子荻和西条玉藻都不敢忽视的存在,以敌人的姿态现身的话,我有能力守护身旁这个少根筋的天真少女吗?并非我杞人忧天,既然小姬打算逃出学校,那幺「病蜘蛛」想必也会成为我们无法逃避的关卡之一吧。 究竟该如何是好?当机立断,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先回到哀川小姐身边——有人类最强在场,区区的「病蜘蛛」也算不了什幺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哀川小姐是否还待在那间办公室里。万一她已经走人了,难道我跟小姬要自己想办法离开吗?要想办法躲过「军师」荻原子荻的耳目? 「真是一大难题啊」 事后回想起来,这个难题根本不足以称为难题,只不过小事一桩。 然而当下的我却顾着为小事操心以致于忽视了小姬提到市井游马这个名字时,脸上出现的表情。 那彷佛是在谈论自己引以为荣的「恩师」,却又夹杂着某种无奈,混合了矛盾与冲突的表情。如果当时我有注意到的话,也许就能约略猜想到市井游马和小姬之间的关系,也许就能改变些什幺。 这是事后再也无法挽回的~~~一大失策。 「『病蜘蛛』总之又是个难缠的角色。」 「没错唷。老实说,没有润小姐在场,我们只能逃命要紧吧。『病蜘蛛』的双手一直都戴着手套,所以很容易辨认出来。身为琴弦师,如果不戴着手套,自己的手指也会有危险呢。」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有注册商标啰。」 手套。只要留意这个特征就行了吧。 「啊,说到顶尖的学生,刚才那个学妹——西条玉藻,也是悬梁高校一年级当中数一数二的武斗派高手,被称为『黑暗突袭』,是人人畏惧的激进派份子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能以貌取人啦,西条学妹跟我不一样,是学校寄予重望的明日之星呢。刚才会那样,只是师父运气特别好而已。」 「运气好而已唔。」 的确是千钧一发。如果小姬没有及时出现,而且,如果之后的反击没有成功的话 但是相对地,我说不定因此得罪了玉藻,让她怀恨在心,这种事情光用想象的就背脊发冷。 老实说,那种完全不知道在想什幺的女生,比军师还要更令我退避三舍。 「像这种程度的任务,平常根本不需要由玉藻来执行。没想到她居然会亲自出马,我想应该是因为润小姐的关系大概是荻原学姊的计策吧。」 战斗等级提升。 「即使『病蜘蛛』没有参与计画,光凭我跟师父两个人,也不可能对抗得了她们嘛。只要润小姐还没离开这间学校,我们就应该抱着视死乌龟的决心好好合作。」 视死乌龟?动物集体自杀吗? 「那句成语叫做视死如归。不过这时候兵分二路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既然敌人都认为你会跟在我身边,我们就逆向操作。」 「可是这样太危险太危险了啦。」 「嗯,说的也对,眼前的情况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去投靠专业吧」 走到跟校舍有段距离的地方,周围空旷许多,敌人可以埋伏的藏身处变少了,我稍微松口气,然后终于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小姬说得很理所当然 而我也觉得很理所当然 目前负责对付哀川小姐的人是子荻,那幺她已经知道理事长遇害的事情了吗?子荻是军师,是参谋,充其量只能算幕僚,而非领导者,所以她应该要定期向理事长报告才对。即使没有直接联系,也会透过「教职员办公室」转达 那幺她们学生群就不可能还没发现这个事实。 倘若真的还没发现的话就表示有某个人隐藏在中间搞鬼,而且这个人肯定就是「凶手」。 某个设计好圈套的人物正混在这个校园里。如果动机出自于权力们争,则凶手可能是「教职员」的其中一人又或者是 又或者是,学生之一。果真如此的话~~~ 谁才是,最符合条件的人? 「小姬,我问你,子荻是个什幺样的女孩子?」 「啊?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什幺,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孟子也说过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 「那是孙子说的啦。」 居然被小姬纠正了。 「没想到师父这幺没学问耶~~~」 而且还得理不饶人。 「太没礼貌了,你应该听过费马大定理吧?老实告诉你,那条公式是我解出来的。」 「咦~~真、真的吗?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哈哈哈~~~」 她居然相信了。 「总而言之,我想了解子荻的详细资料,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唔,我想想看~~嗯她是一个很严格的人,可以说是严厉了吧。或许正因为严厉才当得了军师,不过总觉得太过头了,已经超出正常范阁。这一点倒是跟理事长的作风满像的呢。」 「是说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意思吗?」 「不,荻原学姊甚至不能有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达成上面交代的任务,所以选择最有效率的手段而已。她是没有什幺个人意志可言的喔。」 「原来如此,军师不能有自己私人的目的是吧。就像棋盘上的『棋子』,如果拥有自己的意志,就会变得很难行棋。」 「就这点而言,与其说荻原学姊适合当军师。不如说她除了军师以外没有适合的职位吧。」 唔果然如哀川小姐所说的,跟我很像尤其是没有自己的意志这点,我跟荻原子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她所能选择的道路,似乎比我还要更受到局限,但那并非她本身的问题,而是因为被困在这样一所封闭的学校里。 服从组织的人,跟无法归属任何组织的人,两者之间的差异—— 突然令我产生了兴趣—— 再加上杀害理事长的嫌疑。 「啊,不过既然她是军师,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其实不只荻原学姊,这间学校里的学生,每个都会基本的防身术。」 「喔,我已经亲身领教过了。」 「而且荻原学姊特别擅长的是剑道喔,她有剑道二段的资格耶。」 「二段?在这所学校里算是普通的吧。」 「不不不,以剑道而言,二段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古人不是都说『百闻不如一剑』吗?」 并没有人这样说好不好。 荻原子荻~~西条玉藻~~再加上市井游马是吗,还真是文武兼备的一时之选啊。看来前途多灾多难,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黑暗突袭」跟「病蜘蛛」都属于直接攻击型。这种人通常有勇无谋,应该比较容易对付吧。 「话说回来,不管子荻也好或玉藻也好若非在这种奇怪的学校里相遇,其实她们都是很有趣的小女生呢。」 尤其是子荻,特别令我有好感。 「师父对敌人真是没有戒心啊。俗话说,给敌人饭吃,就是对自己挨饿耶。」 「你有完没完啊。」我摇摇头。「不过,无论是子荻或玉藻或游马,说到底大家同样都是人嘛。」 「可是人各有命啊。」 小姬难得说出这样消极悲观的台词。想当然耳,她脸上又浮现那种阴郁的表情。 我重新打量小姬。所有事情的起源,就是从她想申请退学,想逃离这间学校才开始的,然而有必要为了「保护机密」这种理由,就千方百计地阻止她离开吗? 小姬说她自己是跟不上进度的学生,我相信她的说法,而哀川小姐也没有否定但是仔细一想,身为人类最强的朋友,紫木一姬有可能是个「什幺都学不好的笨蛋」吗?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不过校方之所以强烈坚持要阻止她离开,或许还有其它更重大的理由。比如说,小姬拥有某种特殊技能,或是奇特的能力因此,理事长才会不想放人,等等之类的 也许是像西条玉藻被称为「黑暗突袭」,或者是像市井游马被称为「病蜘蛛」那样。不过以目前为止的战斗经历来看,小姬应该没有什幺直接攻击型的战斗技能否则就不会轻易被「军师」给制服,受困于「子荻铁栅」了。然而她又没有像荻原子荻那种优秀的参谋能力,说穿了,刚才她的行动完全就是有勇无谋。 总觉得不太对劲,好象魔术方块出现了七种颜色的怪异感,拼图块数过多,反而拼不出正确的图案来。过多的证据,只会让人劳心费力,眼花撩乱。 如果对这间超脱现实的学校而言,小姬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的话那或许不是技术上也不是知识上的才能,而是精神心灵方面的潜能。唯有如此,才足以和「军师」或「黑暗突袭」以及「病蜘蛛」互相匹敌吧。 「~~~呵。」 要是接下来没办法跟哀川小姐会合,并且遭到荻原子荻或市井游马或西条玉藻等人的阻挠而陷入危机。在生死关头,剧情安排让紫木一姬发挥她隐藏的神秘力量化解灾难,最后结局来个大团圆,怎幺样? 「其实小姬我,是 一个超能力者唷!」 「什、什幺?太惊人了!真是天助我也!」 「可是这个能力我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耶啊啊,师父!」 「怎幺回事~~我的右手居然发出绿色的光芒~~~」 看来我没有成为小说家的天份。 连想象力都如此贫乏,但至少还有生存的意义吧。 闲话休提。总而言之,哀川小姐很可能有什幺事情隐瞒着我,小姬也一样。这其实无可厚非,反正我自己也隐瞒着很多事,活得并不坦白。无论面对任何人,大概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吧。 秘密就是要封印起来,才叫做秘密。但愿秘密永远都是秘密,谎言永远都是谎言可以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始至终都当个局外人,唯有这个心愿,我不想放弃。 正要穿越中庭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东西。想起刚才小姬说的蜘蛛网攻击,我浑身一僵,结果什幺也没发生。看来只是不小心踢到一颗掉在半路上的球而己,大概有学生忘了拿回去吧。 「真是的~~」 当我弯下腰正准备把球捡起来的时候,大脑的思考终于追上动作。澄百合学园——悬梁高校——在这个非比寻常的校园里,像这种「忘了把球收回去」的平凡现象,真的存在吗~~ 视线落到那颗球上。 是西条玉藻的首级。 2 天色灰暗。薄暮中,是一颗被斩下的短发人头。 此刻就算我是什幺精神异常的变态,也绝不可能还有办法保持冷静。原本已经抓住那颗头的手立刻反射性地甩开,僵在原地无法思考,大脑完全陷入混乱,完完全全的错愕。对于眼前的事态,眼前的情况,完全无法理解。不明白怎幺回事,一定是我看错了。眼前这东西,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理事长办公室里那颗悬吊在天花板上的,槛神能亚的首级。彷佛熟睡般,完全面无表情,然而颈部以下却空无一物~~ 「危险!」 出声叫我的是小姬,她飞扑过来,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我的腰。虽然体型娇小,照理讲应该没什幺影响,但此时的我正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于是几个小时前的画面又再度重现,我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然后就在下一瞬间,十字弓的箭破空而来,「咻」地一声射中刚才我所站的位置。 体温降到冰点以下,突然醒悟怎幺回事,我抱着腰间的小姬,直接翻身往旁边打滚。背后连续传来「咻、咻、咻、咻」的声音,一排箭插入地面。这样一直滚下去也不是办法,很容易被掌握移动方向必须做出反击。 刚才第一支箭好象是从那边飞过来的?依照目前为止箭的方向来推断,大致可以捕捉到敌人的位置,即使对方边移动边发射,我也能预测动线。身体边翻滚,边顺手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块,然后转换方向。等到箭一落在稍远的地面上,我立刻爬起来,朝预测的发射地点扔石头,就在同一时间,十字弓的攻击停止了。 过没多久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名少女的身影。令人出神的美丽黑发,纤细的身躯以及黑色的水手服。 「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熟练的人才用得来~~」她喃喃说出这句台词,将十字弓丢开,看来刚才是因为箭射完了所以停手。「在下荻原子荻,再度见面,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我一边掩护小姬,一边响应对方。又中了埋伏是吗?看来玉藻的通知有确实传达成功,还以为她迟钝又迷糊,没想到这幺能配合团体行动,挺不错的嘛。 然而属于玉藻身体的一部份却掉落在半路上,那又是怎幺回事? 「原本计画要让你受到惊吓,再攻其不备,结果失败了~~我的计谋向来很少失算,实属难得。坦白招来吧,你究竟是什幺人?」 最后那句话是对我的质问,只不过那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这究竟什幺鬼学校?三个小时前才在理事长办公室看到肢解的尸体跟悬吊的人头,三个小时后的现在又半路踢到女孩子的人头,而且这中间还遭遇过许多次生命危险。 战场。 最初和子荻对峙时联想到的字眼,再度掠过脑海。玉藻是差点就杀死我的人,因此我与她之间没有友情没有爱情没有同情,什幺关系也没有但是看到她如此轻易就被杀死,彷佛「为了节省时间就草草结束」,看到她的首级~~ 「这样有什幺意义吗?」 「何必思考有什幺意义,这种思考本来就没有意义可言。我只是任何时刻都选择最好最佳的决策而己,反正~~」子荻伤脑筋地摇摇头,此时此刻,她的头安好地连接在脖子上。「~~因为赤色征裁的出现,大部份学生都感到畏惧,全都变成废物~~我这幺做虽然不算最佳决策,至少也达到次佳的效果了。」 她居然用过去式讲。 的确,我们已经被「将军」已经玩完了。对手使出连环奇招,尽管十字弓的箭一支也没射中,但子荻却因此而得知哀川小姐并不在我们附近。其实她原本就不打算射中吧~~要制服我跟小姬,光凭她一个人赤手空拳就绰绰有余了。 「捉迷藏时间结束~~接下来是只属于鬼的时间。」 已经陷入绝境了,是吗? 无计可施我们输得一败涂地,终究没办法逃出荻原子荻的铁栅栏。 彼此勾心斗角却输得心服口服。 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坏。 反正守护小姬这个任务,本来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园,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哀川小姐才对。节哀顺变吧,戏言跟班。 「来吧。」 那幺,是不是该好好地求饶。 至少我还知道求饶的方法。 我向前跨出一步,子荻也向前跨出一步,就在此时小姬切入我们两个人之间。 她双手张开,挡在我身前。真的是又小又脆弱但意图却十分明确。 「呜、呜呜呜~~~」 小姬抖得非常厉害,却不肯让开,只是护着我,不肯让开。 子荻看到她的模样,也停止动作,然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别做无谓的抵抗了,紫木,我可不记得学校有这样教过。此时此地~~即使是你的笨脑袋,应该也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打倒我的能力吧?」 「~~这种事情~~」 小姬颤抖着声音,却毫不退让地响应子荻。 「不试试看怎幺会知道。」 「不试试看就没办法知道的人~~简直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对,笨就笨,没关系啊。」 小姬这幺说: 「如果所谓聪明的人就是像你这样,那我情愿当笨蛋就好。」 ~~啊啊。 我居然 居然会有那幺愚蠢的想法。 身为哀川润的朋友——紫木一姬。 什幺特殊技能或奇特的能力 她根本不需要有。 为我担心哭泣。 为我拼命阻挡。 为我奋不顾身。 为我伸出援手。 为我展露真心的微笑。 才不是什幺跟不上进度的笨学生。 小姬 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喔。 足以和人类最强相提并论。 「真是这才叫杰作啊。」 所以,有什幺关系。 就继续陪她玩一下扮家家酒吧。 心情很好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 此刻的我心情真的,非常好。 好到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笑出来。 「小姬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我小声对 她说 「既然刚才可以一个人追上我.现在应该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那边对不对?」 「师父?你在说什幺?」 真的是一脸不明白的表情。 怎幺看都是,如此地相像。 「我的意思是『这里交给我,你先离开』」 如今才是,应该兵分两路的时机吧。这并非任意妄为,也并非胆小懦弱而是我的战术。 怎幺样,荻原子荻,既然身为军师的你,认为用那种方式对待玉藻也无所谓的话我就舍去戏言跟班的身分,奉陪到底吧。 从现在开始,不再是勾心斗角。 是以命相搏。 要将你杀死、肢解、排列、拼凑然后公开展示。 「可是,师父」 「还有,虽然稍嫌晚了一点,但我要更正~~也许我没有资格成为哀川小姐的朋友,但我希望自己可以,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所以你对我的称呼非常正确对于喜欢暧昧不明又半吊子的我,确实是的确是真正是,既讽刺又名符其实。所以~~」 我迅速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身为弟子,怎幺可以不听师父的话呢。」 于是小姬她~~ 紫木一姬点点头随即下心决心,转身就跑。 「!慢着!」 趁子荻脸上闪过错愕的那一瞬间,我朝她冲过去。先下手为强并不是什幺精心设想的战术,只不过纯粹想为小姬争取逃跑的时间而已。就算荻原子荻是个再高明的「军师」也不得不对眼前迫切的危机做出反应。这是人类作为生物便无法改变的反射行为,想要避免这种本能,除非拥有如「人间失格」般超越反射神经的敏捷运动力可惜子荻在体能上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 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我的攻击,接着连退三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剑道中所谓的九步间距,进可攻退可守。 小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子荻依依不舍地以目光追随,然后「唉」地叹了口气。 「实在搞不懂为什幺你要一直来打乱我的计画呢?完全无法理解的行动,你以为自己是量子力学吗?彷佛没有任何目的可言,只要跟我做对就觉得很高兴的样子。」 目的?啊玉藻似乎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不过现在我已经能够清楚地回答了。 「我的目的就是将小姬带出这间学校。说得耍帅一点,就是提早为她举行毕业典礼吧。」 「态度总算象样多了,至少比轻挑的戏言要好得多。」 子荻终究不愧是子荻,即使一时疏失让小姬这个「目的」给逃走,依旧高傲自负。即使作战计画被打乱了,依旧不慌不忙,似乎和五个小时之前遇到的那个子荻稍微有点不同了。 「或者应该说,真不愧是赤色征裁的伙伴。」 「伙伴?喂喂喂,我只是一个被扯进来当诱饵的小配角而已。赤色征裁哪会有什幺伙伴所谓的伙伴,一定要是旗鼓相当才行吧,能够跟人类最强旗鼓相当的家伙,根本就不存在吧。」 「与『最强』旗鼓相当的,不就是『最弱』吗?而且你说诱饵?难道还签了戏言返回条约不成?能够轻易地潜入这所悬梁高校,接触到紫木一姬,让那位赤色征裁必须借重你的协助来突破本校引以自豪的铜墙铁壁,这样稀有的奇才~~说你只是个诱饵,谁也不会相信。」 「」 哀川小姐她是因此才任用我的吗?一开始她就打算自己潜入校园里,所以让我来当前线的尖兵?这个解释的确很合理,但也仅止于合理而已。 「你太高估我了。之前不是有说过吗?一切纯属巧合,不过是偶然的幸运罢了。」 「要真是巧合的话,我就轻松多了看来你自己并没有察觉到,那幺我就当做送你下黄泉的礼物,好心告诉你吧。」 「下黄泉的礼物?好啊,这句话真不赖,我很喜欢黄泉呢。」 「你所拥有的才能非常危险。明明自己什幺也没做,周遭却会莫名其妙地发生怪事可以称之为『无秩序最恶磁场』吧。怎幺样,自己心里有底吗?在你周遭无时无刻都会发生一些异常事件,在你周围无时无刻都会聚集一些奇人异士,我说得对不对?」 「心里有底,才怪。」 应该说心里根本什幺也没有。不,追根究底,我连自己有没有心都不知道。 「如果用一般人的说法,大概就是所谓的『事故频发性体质』加上『优秀异常者引诱体质』吧。讲得更简单一点,就是纯粹的troublemaker因为你没有任何目的跟任何意志,让人感到非常困扰。」 尤其是对像我这样的军师而言她接着说。 「所以我们又将你这种灾难型的存在简称为『无为式』。」 漫无目的,无所为而为,为存在而存在的公式超越零崎超越人识,只要存在就能制造麻烦的绝对方程式。 「也难怪你会这幺说。虽然我们很相似,但你是有被赋予目的的,而我甚至连目的都拒绝有,所以我们终究还是截然不同。如果你是军师的话,那我硬要讲的话,算是诈欺师吧。」 「是吗」子荻闭起眼睛点点头。「那幺,格杀勿论。」 前言到此结束,她一步一步慢慢朝我逼近,而我就站在原地等待,没有任何动作。子荻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些微的疑惑,但脚步并未停止,同样以剑道的模式前进,直到距离缩短至一足一刀,然后 「暂停~~」 我喊出暂停。 子荻突然僵住,一脸错愕。 「你、你怎幺~~」 「别误会了,我根本没说过要与你为敌啊。」 「?这是,什幺意思?」 她面露怀疑,再度与我拉开距离。 「还可以背叛。」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仿照子荻对哀川小姐宣告要逃走时的姿态,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或退缩。 「背背叛?」 「没错。仔细想想,你有剑道三段的实力,我不可能打得过你吧。连逃都不见得有办法逃所以我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背叛』,对不对?」 三寸不烂之舌黑的也要说成白的。 「『背叛』具体来讲是什幺意思?」 「这种情况下,除了敌对以外还能怎幺样?」 「我要把小姬和哀川小姐的藏身之处告诉你」 「意思就是你要出卖她们吗?这个条件交换并不成立~~」子荻又用那种打量的眼光瞄着我。 「反正我只要折断你一、两根骨头,就可以逼问出来了。」 「那是行不通的喔。完完全全行不通的喔,子荻。如果你用那种手段逼供,我发誓自己绝对会说谎。先声明,我说谎的功力可是炉火纯青喔。」 「我有自信可以让你说实话。」 「但是心里多少会有不安的感觉吧。毕竟照你所说,我可是与哀川润旗鼓相当的存在喔。而且这个时候我选择『背叛』,其实其有相当大的意义,你这名军师应该也想得到。因为连你自己都说过『赤色征裁为人非常讲义气』而讲义气的意思,同时也代表着对自己人没有戒心我说得没错吧?」 「所以,假如我伤了你」子荻向我确认。「哀川润可能会来报仇,但若是你选择背叛她的话~~」 「~~军师不就可以趁机抓住她的弱点,一举攻陷了吗?」 信赖是很可悲的事情。正因如此,背叛才会令人痛不欲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交易,除了让你『不会在这里受伤』之外,对你还有什幺好处?」 「老实说我根本不在 乎。呃,刚才的确是认真要帮助小姬逃走,也很有气魄地要跟你对决~~但仔细一想,我并不那幺讨厌你,因为你是个不把人当人看的冷血动物~~这一点让我很欣赏。」 听了我的台词,子荻不知为何倒退一步。我知道自己说的话很牵强,但不能因此放弃说服对手的机会,于是趁胜追击。 「也许我是所谓的『无为式』然而你的行动也并非为了自己,你和我一样,都没有自己选择的目的,我们是同类。子荻,我对品格高洁无欲无求的人特别敬爱~~而且我并不想跟自己欣赏的人为敌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意思就是说」 子荻的模样有点不自然,她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 「你对荻原子荻怀抱着个人的特殊情感是吗?」 好象有点误会不,是完全误会了无所谓,误会就误会吧,搞不好那才是军师的心理战术。所以我只能贯彻自己的做法,不,不能只是贯彻而已,还要彻底收服对方。 「关于那部份,要怎幺解释是你的自由。啊,当然这个『背叛行动』呃,就是你所谓的『交易』,怎幺称呼都行,总之,这是一场军师与诈欺师的对决。不需要写下白纸黑字的契约,直到分出胜负为止。或许你现在已经被我诈欺了也不一定,如果没有自信能以『计策』赢我的话取消交易也没关系,看是要折断我的手还是打断我的脚,随你高兴,反正我是不会反抗的。」 「」 子荻一时间露出伤脑筋的表情还是很不自然,演技太差了然后又专注地凝视着我。 「那幺就请你发挥看家本领,尽量欺骗我吧,诈欺师。」 说完便朝我伸出左手。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幺做的。我在骗人与被骗两方面都相当擅长,尤其在面对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喔。」 我以右手响应。 「」 「啊哈。」 荻原子荻笑了,笑得真正像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 第六章 极限死亡 人物:紫木一姬委托人—— 谎言是人性的终点。 于是,我就这幺背叛了哀川小姐和小姬然而,事实究竟如何呢?呃,当然,对我而言,这是当下为了避免暴力冲突所使出的对策,只不过现在,「此时此刻」——声称要带子荻前往哀川小姐藏身之处,走在全然陌生的另一栋校舍里,此时此刻的我其实正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时间点,我可以选择转向任何一方。看是要继续将子荻带往错误的方向,或者是,带她到小姬和哀川小姐所在的理事长办公室。如果我想背叛,随时都可以背叛。同样地,若想贯彻刚才的骗局,也可以贯彻到底。选项非常地分明,二选一的究极状态。 其实应该说~~ 「不管选择哪一种,结果都一样,是吗?」 「你说什幺?」 「不,什幺也没说。」 「那两个人真的在这栋校舍里吗?我记得紫木刚才是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 「那是假动作,因为小姬也以为我一定马上会被解决掉吧。」 「哦是这样吗?」 之所以对未来无法断言,其原因就在于旁边这个荻原子荻。虽然总算成功地说服她达成协议,但从刚才到现在,她的态度都相当冷淡。也许对我这个外来者态度冷淡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总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太对劲。 更何况还加上玉藻的事情。遭到那幺残酷的杀害,之后还被当作道具使用。那个将她当成道具使用的人,此刻就走在我旁边,与我并肩而行。即使我并不喜欢玉藻,即使如此然后还有理事长的事件犯人真的就是子荻吗?至少目前我对此感到怀疑。和玉藻同样地不,是更残酷地被肢解,首级被吊起,槛神能亚的尸体。倘若那是军师的叛变行动,则荻原子荻与我并肩而行,是正在欺骗我吗?身为军师,其实对一切了若指掌,却守口如瓶吗? 关于她的部份,什幺都无法确定。 呵,思考也是会累的。真麻烦,要干脆选择真的背叛吗?如此一来,或许可以和子荻成为朋友,而且和哀川小姐战斗似乎也很有趣,反正哀川小姐不管是敌是友,感觉都差不多。还有,子荻的头发真美,如果伸手去摸,她应该会生气吧。 「你一直盯着我看作什幺?没礼貌。」 子荻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一脸怀疑地看着我,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杀气(?)。这时候让她印象打折扣可不太妙,俗话说得好,第一印象是人际关系的首要关键。 「不,没事,什幺事也没有。」 「真的吗?」 「真的。对了,子荻」 你的头发真漂亮呢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对她而昔日,诸如此类的赞美,想必早就听到腻了吧,所以很可能会被当成废话,而我也会被认定为平凡庸俗的无聊男子。为了避免这个危险,必须把注意力放在其它点上,提出与众不同的意见。 「我怎幺了吗?」 「子荻,你的胸部真大耶。」 子荻当场扑地 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一个人垂直扑地的画面。 她从地上爬起来。整张脸通红,红到耳根子去,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张动,结果却什幺也没说。美丽的长发一甩,快步朝走廊前方离去。唔,怎幺好象失败了(枉费我这幺用心)。 算了,俗话说得好,凡事看开一点是人际关系的首要关键。 「啊,对了。」子荻走到半路,似乎突然想起什幺。「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吧,没有称呼实在很不方便,可以的话请告诉我。」 「喔,我这辈子只告诉过别人一次自己的本名~~」 这时候~~~ 我一边回答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窗口看到楼下。目前所在地是二楼,并没有很高,正因如此正因如此,让我看到了在植物园里逗留的紫木一姬。 为什幺,她会在那种地方?就算走到办公大楼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也没必要在这个不相干的场所徘徊吧。她的身影迅速没入树丛间,被树荫遮住了看不到人,但是我绝对没有看错。 「你怎幺了?」 「不,没事。呃那个」 难道,又是因为担心我,才绕过来的吗?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跑回去中庭一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所以正在寻找我跟子荻的去向吗? 真是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简直多管闲事。即使我具有子荻所谓的,聚集奇人异士的才能,这世上也没有人会为别人担心到这种地步。明明就叫她先离开,就说这里交给我负责了,她究竟要跟「那丫头」像到什幺地步才甘心啊。可恶有完没完啊,搞什幺鬼,实在令人火大。 「请问,你究竟要不要告诉我贵姓大名。」 「啊啊,名字是吗我的名字」 子荻尚未察觉小姬的存在,如果察觉的话,搞不好会从这个窗口直接跳下去逮人,毕竟她也没有理由非要与哀川小姐正面交锋不可。而小姬也还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如果她有发现的话,就不会在那里徘徊了。 所以所以我,决定继续扮演诈欺师。 「这样吧,来玩个猜谜游戏。」为了不让子荻看见窗外,我整个人转身正对着她,顺势挡住窗口。「我给你几个提示,请你猜出我的名字。」 「哦,好啊,我很喜欢猜谜呢。」 我很讨厌不过当然没有说出口。 「总共会有几个提示?」 「三个。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除了不能直接问名字以外,其余的问什幺都ok。」 「呵呵,好,开始吧。」 然后她思考一阵子。 专心地思考,连小姬的事情也暂时忘记了。 「那幺问题1请说出你所有的昵称。」 「昵称?」 「比如说紫木口中的『师父』,还有赤色征裁口中的『小哥』,都是在叫你没错吧?诸如此类的,我想知道还有哪些。」 「喔。到目前为止曾经被叫过的称呼,除了你说的『师父』跟『小哥』以外,还有『伊君』、『伊字诀』、『伊兄』、『伊之助』、『戏言跟班』以及『诈欺师』啰。」 「好象都是很逊的昵称嘛关键词就是『伊』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 「不,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不过话说回来,为什幺紫木要叫你『师父』?」 「这个嘛我才想知道为什幺咧。可能她自认为是戏言跟班的弟子吧。」 「哦那进行下一个问题:如果把你的名字用罗马拼音写出来,总共会有几个元音跟几个子音?」 啊虽然只是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小游戏,却让我微感惊讶。不愧是「军师」实在非常高明,不直接问我字数,这招真的很狡独。 「元音有八个,子音有七个。」 「唔,原来如此。那幺,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把『あ』当成『1』『い』当成『2』,『う』当成『3』然后『ん』当成『46』以此类推,把你的名字换算成数字,总合会是多少?」 感觉被逼到墙角了,大脑快速运转着。 「134。」 「真是奇特的名字啊。」 子荻一脸古怪地笑着。 「对啊,搞不好是假名也不一定。毕竟我这辈子只告诉过别人一次自己的本名,并且对此引以为傲呢。」 「真的吗?」 「嗯。而且,或许你已经想到正确答案了,不过劝你别说出来比较好。因为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总共有三个人叫过我的本名,却没有一个还活着。」 「只有,三个人?」 一个叫井伊 遥奈,是我的妹妹,死于飞机对撞的意外事故。一个叫玖渚友,是我的朋友,活着也不像活着,跟死了没什幺两样。还有一个叫想影真心,是我的算了,不知道该怎幺形容。这家伙长期接受各种人体实验,最后被烈火活活烧死。」 「都是因为叫了你的名字吗?」 「我觉得是。」 「那幺,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都可以,随你高兴」 我边说边瞥了眼窗外。很好,小姬己经不见人影,看样子也没有躲起来,应该是已经平安离开了。 我在干什幺啊?接下来又要怎幺办?明明都还没有决定好要背叛还是要欺骗,却「不顾一切」地先掩护小姬逃走,到底想怎样?甚至连不必要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完全是个谜,不可思议。 这下可好,同时间想起三件不愉快的事情,亏我好不容易才忘记的 不~~ 其实从来也,不曾忘记。 根本无须想起,一直都,盘据在我的脑海。 「啊,对了,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子荻从胸前口袋拿出跟玉藻同型的无线电对讲机,接着与某处取得联系。 「是的目前正在执行下一个计画已经找到『帮手』了。是,请放心交给我目前所在位置是」 这是定时联络吗?情报传递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双向确认。假如在战场上让士兵任意妄为,就没办法作战了。不过既然理事长已经死亡,这种时候她到底在跟谁通话呢?是某位教职员吗? 还是传说中的「病蜘蛛」 「收到,报告完毕,理事长。」 子荻说完这句话,便将对讲机切断。 而我当然没有表露出任何动摇的反应,但内心已是一片混乱,狂风暴雨。为什幺又要再,增加我的困扰呢?刚才她说了什幺?她对谁,说出了什幺称谓? 难道还有其它人被称为理事长吗不,说不定刚才子荻只是在演戏但她有什幺理由必须要演戏? 所以说,子荻并不是凶手显然她还不知道理事长已死的事情。仔细想想,其实我的推论完全没有任何根据或证据,只因为玉藻和理事长同样被杀害被肢解,我就自己猜测。不过,若更深入思考的话 「子荻,现在换我发问了西条玉藻是你杀的吗?」 「啊?」她一脸发自内心的惊讶。「为什幺我荻原子荻,要杀死自己的同伴?」 「呃,我只是想到,那颗人头被放在中庭」 「请别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我并没有那样的技术,那种事情只有『病蜘蛛』才办得到不是吗?」 啊,经她一提我才想到,理事长的人头跟玉藻的人头,切面是不一样的。理事长的切面很粗糙而玉藻的切面非常地平滑。没错,小姬好象有说过琴弦师,「病蜘蛛」对我而言只有绳索功能的琴弦跟细线,可以当作杀人道具使用,魔术师般的奇人 「居然说我杀害自己的同伴。我只不过是赶到现场之后,趁机把地上的人头利用在下一步计画而已。」 那也够扯了好不好。是身为「军师」的无奈吗?看来子荻果然还是欠缺了某些人类应有的情感。虽然悬梁高校多少该为此负点责任,然而自身的人格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话说回来,正因为子荻是这样的一名军师所以她确实没必要无故牺牲同伴让「棋子」白白减少。就像没有一名棋士会因为「桂马」派不上用场,就真的将它舍弃。 也就是说,「病蜘蛛」与军师乃相对的两极,和子荻不同,反而比较接近玉藻的类型狂战士是吗? 那幺,究竟该如何解释呢?密室之谜,尸体肢解之谜。从切口来判断,理事长并非「病蜘蛛」杀的,凶手另有其人。而子荻既然她没有杀死玉藻,原本怀疑她的理由现在也显得薄弱了。 至于玉藻已经遇害的人就更没有必要怀疑了吧。 果然凶手还是在「教职员」之中吗?到现在还没有教职员出来处理事情,的确太奇怪太可疑了。假如有人伪装成理事长,继续操纵子荻等学生假如子荻这名军师才是被吊住脖子的傀儡校园里正上演着,恶灵的权力斗争。 如此没有梦想,没有一丝希望的东西,居然将我,子荻,小姬,玉藻,以及哀川润,都卷进事件当中而且、而且还以为能够称心如意,以为会得逞吗? 少打如意算盘了等着瞧吧。 「怎幺了吗?为何突然陷入沉默。」 「不,没事。我的专长就是突然陷入沉默。对了,子荻,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看不看推理小说?」 「为了什幺而看?」 她讶异地偏着头。 「呃为了打发时间啦,或是充实自我啦」 「用看书的方式充实自我吗由山花袋曾经说过『从书本上得到的感化远不及从人物身上得到的感化』。」 「至少这句话并没有叫人『把书本丢掉』,还算中肯。你看过田山花袋的作品吗?」 「当然,高中生都有读过吧?」 理所当然的口气。 「那再一个问题假设说」 我将理事长的密室肢解杀人事件简化,用戏剧性的方式说给子荻听,并没有告诉她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当然也没有说出我跟小姬就是当事者)。管理系统严密的铁门,室内出现被肢解的尸体,悬吊的人头,窗户是两段锁,房间位于顶楼,通风口只能由里往外单向通行。 「很简单啊。」子荻这幺说。「哪里有问题?」 「很简单吗?」 当然提出这个假设性的问题,除了询问她的意见以外,同时也在测试「如果子荻就是凶手」时,会出现什幺特别反应。不过看样子,她并没有任何动摇,只是一脸的失望,似乎「题目没有预期的困难」。 「那,答案是什幺?」 「一开始门就没有上锁吧。」子荻说得很理所当然。「刚才的叙述,会误导让人以为门一开始是锁起来的,但其实根本都没有确认过不是吗?所以纯粹是自己把非密室的状态当成密室来解决而已嘛。」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名言「当我们判断那是一间密室的时候,有两种可能那确实是一间密室。或者,那并不是一间密室」。原来如此看起来是密室,不代表肯定是一间密室,这是常见的诡计吧。 如果想用一个谎言去圆男一个谎言,反而容易露出马脚,所以干脆一开始就制造出最大的谎言,接下来也就没必要再圆谎了是吗?如果门一开始就「只有关起来而已」并没有锁上的话,那幺杀害理事长的事件就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到了。密室状态纯粹是我们自己的误解 「不,不对。」 假如第一发现者只有我和小姬两个人的话,子荻的答案或许就是正确解答。但当时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哀川润。有她在场,绝对不可能会发生这种错误研判的。 「是吗?那幺嗯,命案的第一现场也许不在那间屋子里,先杀人解体后,再从某处的缝隙比方说通风口之类的地方,依序将尸块丢进屋内。如此一来,不必进到屋子里,也能够将头颅吊在灯管上了吧。」 「可是通风口只能从室内打开。」 「所以只是比方说啊。就算不从通风口,反正尸体已经肢解了,一定找得到可以进去的空隙吧?像是垃圾信道,或排水沟之类的。」 「唔」 「要不然,就是有复制的钥匙啰。」 又是没有梦想没有希望,甚至连勇气都不需要有的解答。话说回来,对一则死亡事件过度地要求,本来就没什幺意义吧。 真是的,有种钻进死胡同的感觉,搞得焦头烂额这句话由小姬来讲不知道会被说成什幺样子? 「嗯?」 好象快要想到什幺了。 「算了,问题到此为止。真抱歉啊,净讲些无聊的事情。不过,这问学校实在很怪异呢」 「会吗?我可是非常喜欢这里喔。」 「你从未想过,自己也许可以有个平凡正常的人生吗?」 「你认为还有其它的人生,能让我发挥『军师』的专长吗?」子荻的笑容充满自信。「就像你的『无为式』根本没有发挥的场所一样啊,对了,你有上过普通的高中吗?」 「没有,我连义务教育都中途就放弃了,之后」她应该知道er3的事情,不过可能别说出来比较好。「呃,之后还是有报考大学,现在是鹿鸣馆大学的一年级生。」 「这些都是实话吗?」 「我没有说谎啊,只不过,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而已。」 「如果刻意隐瞒的话,跟说谎也没什幺两样吧?」 无关乎时间地点内容顺序,军师与诈欺师之间,迂回的对话。谎言,骗局,诈欺,隐瞒,伪装,敷衍真是,还有比这更虚假更违心之论的对话吗? 「子荻,你对将来有什幺梦想吗?」 「我的将来只会有现实。嗯,没错,如果能够顺利『毕业』的话,我应该会进入神理乐就职吧。」 「就职啊真意外呢。最后会成为诸葛孔明或是人魔汉尼拔吗?我以为女孩子的幸福,应该是其它不一样的东西。」 「哎呀,真是迂腐的想法,难道你想叫我去当家庭主妇?」 「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至少我还明白,那条路会让你通往不幸的结局。算了所谓的幸不幸福,其实说到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重点是」 为了拖延时间,我又爬楼梯往上面移动,然后继续转到走廊,边前进边问子荻。这是我真正出于好奇想问她的话。 「等我带你到哀川小姐所在的地点之后,你打算怎幺做?身为军师,你不可能毫无准备就去向人类最强挑战,但我实在不认为,有什幺招数会对那个一人军团有效。」 人海战术对哀川小姐没用,要使诈玩阴的,也绝对没办法在她身上奏效。即使是我这个诈欺师,也想不出有什幺方法可以伤到哀川小姐。也许知道我的「背叛」,会让她多少受到一点冲击,不过那也会立刻转化为前进的能量,哀川小姐就是如此强大的存在。 「招数计策的话,我当然有。」 然而子荻却说得自信满满。 「赤色征裁只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并非人类最强与承包人这就是我瞄准的弱点。」 「唔。」 「就算对手是人类最强也无所谓,我的名字叫荻原子荻。在我面前,即使所有妖魔鬼怪使出阴险狡诈的手段偷袭,也没什幺好怕的。」 意思就是,要针对哀川小姐的罩斗啰?那个人岂止罩门,连弱点跟矛盾都没有,实在是非常困难 然后我又想到了,那个密室之谜。思考回到原点。没错,无论凶手多细心多周详,对抗的却是哀川润。在哀川润身上没有弱点没有矛盾甚至没有不可能也没有不可思议,有的只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不合常理。什幺老套的密室之谜,哀川润在问题出现之前就会解决完毕。无论真相是「门其实没锁」这种无聊的解释也好,或者是其它任何答案也好,结果都不变,对哀川小姐而言根本算不上什幺挑战。 话虽如此,哀川小姐却尚未解决任何疑点。 「为什幺?」 为什幺这才是最不合理的一点,不是吗?身为人类最强,却被那种小问题给困住,简直违反自然规则。彷佛解不开谜团的名侦探,不杀人的杀人鬼,为别人而活的戏言跟班,充满了矛盾。 如此一来不,正因如此,那个肢解的尸体,不就产生了相当浅显易懂的意义吗?用锯子切割被大卸八块的,槛神能亚的尸体。 再构筑近似式应变最后加以编纂。 同时,又推想到更重要的一点,关于密室这个压倒性的老套骗局。从真相开始逆向演算,追本溯源,达到最原始的开端。 当我询问玉藻之死的真相时,子荻回答的台词。 「请别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我并没有那样的技术,那种事情只有『病蜘蛛』才办得到不是吗?」「请别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 彷佛是在说,我为何明知故问,把应该知道的事情判断错误。对了,玉藻也说过类似的话,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这种误解所衍生的意义假如所谓的市并游马,这名三年级学生,其实并不存在的话 答案。 假如我已经知道病蜘蛛的其实身分之前并非没察觉,而是无法察觉,原因就在于谎言我被欺骗了。 「不、会吧」 发出声音的不是我,而是子荻。她在我身后停下脚步,接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反应错愕露出绝望的表情。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浮现这样的表惰,思考也暂时中断。 「怎幺了,子荻?」 「刚才的、密室问题是理事长吗?」 我懊悔不已。真糟糕被她领悟到了。 对啊,连我的程度都能想到的「真相」,这问学校的军师——荻原子荻,没有理由想不到的。 我不小心给了提示,让她从自己说的话反推回去,加上我的态度和刚才的谜题让她领悟到有事情发生了,而且也猜到发生的是什幺事情。逆向推算,根本是军师的专长。即使早就知道这个女孩子是军师我却一直低估了她。居然光凭那点讯息,就能发现所有的真相。 多幺不得了的头脑。 多幺可悲的,不幸的头脑。 「这骗人,理事长明明还用无线电」 子荻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像鬼魂般,失去原本优雅流畅的步调,轻飘飘地晃到我面前。彷佛在求救,彷佛在寻求拥抱。 我迷惘了。该说谎吗?这时候说谎有办法掩饰过去吗?就算我能够左右她行动的方向,但能够左右她已经察觉的真相吗?不,问题不在于我能不能而在于我要不要。 还要继续对她说谎吗? 这可不是,纯属戏言。 「快回答啊我」子荻几乎要停止呼吸,气息不稳地向我追问。 「嗯,早就已经,被杀了。」 这一次,许欺师没有说谎。 「我母亲她,该不会~~~」 2 然而子荻真正受到的冲击,其实在下一刹那。 咻咻咻咻~~~ 声音划破空气传来——接着,原本正要揪住我胸口的,子荻的右手吱~~地一声,宛如「拆开零件」般,脱离了手腕失去支撑点的手掌,在空中滑稽地旋转着,最后「咚」地一声,坠落在没有灯光的阴暗的走廊地板上。 「~~啊」 子荻眼神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又看看自己少了一截的右手。她没有尖叫没有哀嚎,连呜咽声都彻底压抑,视线平直地转过身去。 一片昏暗,什幺都看不到。深沉的诡异的黑暗。在暗影中浮现出黑衣少女的身形 「露出马脚了呢」 随着这句台词 「『聪明反被聪明误』润小姐说的果然没错,真的,真的是,太失算太意外太多突发状况?不管是荻原学姊的事情也好,或者西条的事情也好,全部都一样,尤其师父你更是啊,太让人出乎意料了。我也想过润小姐可能会派助手来帮忙,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人啊。」 脸上浮现阴郁笑容的紫木一姬出场了。 「啊,你」 明明手掌才刚被切断,子荻却毫不犹豫地朝小姬冲过去。可惜两者之间的距离超过九步,而这种距离对小姬 而言 对病蜘蛛而言,根本不构成威胁。 小姬轻轻摇头,像在说「真是没办法啊」接着便伸出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展现在我和子荻的面前。 「『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 宛如乐队指挥般的动作。 手指俐落地一升一降。 「你的意志,就此结束。」 「咻~~」地一声,在我听到的同一瞬间,子荻的身体突然定格不动,随即又在下一个瞬间,真的仅仅一瞬间她全身四分五裂整个被切割肢解了。彷佛积木般,头部胸部腹部肩膀手腕手臂手指腰部臀部双腿双脚,全都按照顺序规规矩矩地,一块接一块飞散到地板上。然后才,喷出血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所以我的视力勉强能捕捉到,在空中宛如有生命般,伸展滑动着,极细的「线」。闪耀着鲜血的光泽,闪耀在黑暗中的光泽,以及,「咻~~咻~~」的声音。 是小姬收回细线的声音。 「军师终究还是不敌狂战士喔,『学姊』。如果你想活命,就应该像最初那样,发动奇袭封住我的手脚要不然就只能在户外行动,让我没办法编出蜘蛛网。你曾经两度掌握到机会,却又两度错失机会,当下就注定你输了,荻原学姊。」 「只不过」小姬接着说。 「我实在搞不懂呢像你这样的军师,居然会轻易踏入『敌人』的结界当中,简直像个谈恋爱的高中女生,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啊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对着子荻滚落的人头说完这句话,随即转过身来面向我,带着一抹微微的,阴郁的笑容。 「本来想向你道谢的,不过你好象不是来救我的吧。」 「没错没错唷。」小姬点点头。「因为荻原学姊,突然察觉了真相嘛。本来小姬我是希望尽量不要杀学生的」 「你已经杀了一个玉藻不是吗?」 「啊啊,没错,的确是。」 她只差没说自己不小心忘记了。 「对啊,因为目击者会碍事嘛。」 是的病蜘蛛。当时,我们从校舍用吊钢丝的方法逃脱,之后小姬假装要收回她的「线」,其实是趁机将预先缠在玉藻脖子上的琴弦用力扯动吧。 「不过那时荻原学姊已经收到通知啰,所以我还是慢了一步。」 「可是,以你的力量,就算用力拉扯,能够将人的头部给切断吗?」 「可以唷。我说过了啊,师父小姬根本不需要『战斗力』啊。摩擦力,压力引力重力磁力,张力应力抵抗力弹力离心力向心力,作用力反作用力,滑轮原理还有振动原理,弹力系数与摩擦系数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力量。所以小姬自己不需要拥有任何『力量』啊~~」 说完她手指轻动。阴暗中依稀可见,那对手套上缠绕着数十圈无数圈的「细线」宛如傀儡师,更有如魔术师般 我身后的玻璃,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用琴弦就可以杀人喔。」 没错,这才是名符其实的琴弦师。 「真意想不到啊,所谓的病蜘蛛,原来是指这样的技术吗误会一场,不是被误导了。从一开始我就被你彻底利用,完全被耍得团团转呢。」 「我没有耍你唷,我只是说了点谎而已。」 只不过说谎跟隐瞒,没什幺两样。 「当你告诉我有关『病蜘蛛』与琴弦师的事情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明明其它方面都一窍不通,全部说得不清不楚,为何对这件事情却特别了解,还能够侃侃而谈。」 「病蜘蛛」使用的线,是非常本格派的琴弦这句话也只不过是她骗局的一部份而已。其实光凭那些线就十分足够了,无论线本身的强度如何,到了琴弦师手中,都会发挥到最极限。 至于手套的事情,也是半真半假的叙述诡计。仔细想想,根本没有必要二十四小时都戴着手套,如果只是平常的用途,空手也可以去拿线除非是为了要杀人,没错,就像现在这个情况。 逃跑也来不及了。整条走廊上应该已经布满了如蜘蛛网般密集的「线」,虽然用肉眼看不清楚(是故意把看得到跟看不到的线交错在一起吧)。但可想而知,小姬用无线电确认过我们的所在位置之后,就先潜入这栋校舍,将蜘蛛网都编好了,等着猎物自动送上门。 这确实是名符其实的「蜘蛛网」复杂的程度并非三言两语可以带过。要控制每一条线的位置与张力,要调整滑轮运动的作用力,要确认会碰触到的线跟不会碰触的线,更要熟练地只用指尖操作。姑且不论户外,至少在不缺乏支撑点的室内病蜘蛛真正是无敌的,而且是变化多端的战斗技巧。难怪当时那四个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有玉藻一听见小姬的声音,立刻失去集中力,以致于在我面前露出破绽答案就在这里。看到比自己更强的狂战士出场,玉藻当然无法保持冷静,而子荻选择在中庭埋伏也是理所当然,因为空旷的场所正是小姬的罩门。 「哈,原来如此啊」 一踏上这层楼,我和子荻就已经陷入蜘蛛网的包围了。 「杀害理事长的凶手,也是你吧。」 「没错。」彷佛没什幺大不了地点点头,再用没什幺大不了的语气接着说:「既然全部都被发现了,只好连师父也,一起杀掉。」 「被发现了只好下手是吗?你以为可以永远神不知鬼不觉的吗?」 「我真的这样以为唷。一直这样希望,一直这样许愿,一直这样祈求唷」 「因为,润小姐对自己人很讲义气嘛,她不会怀疑小姬的。」 哀川润唯一的盲点。 不是「背叛」,而是「欺骗」。 那个人对同伴深信不疑。 「可惜那充其量只是盲点,不是弱点啊。」小姬悲哀地说:「师父你能了解吗?润小姐一直以来都过着什幺样的人生,你应该多少知道吧?润小姐一直都活在充满谎言的世界,活在来不及互相了解就要先杀掉对方的世界永远只看到人心肮脏的一面却仍然毫不在意地相信别人。她完全对小姬,没有任何怀疑。」 可以想见,这句台词是含着泪水说的。然而小姬绝对没有在哭,她睁大双眼,直直盯着我。 「实在很糟糕呢,那幺与众不同的哀川润,居然比谁都讲究平等,这才是她最强的地方吧。小姬实在学不来,一直到刚才为止,我都还在怀疑师父,怀疑你嘴上说交给你负责,其实心里在盘算着要出卖我们。」 原来她回头找我,不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非但如此,一开始从理事长办公室追出来,就只是纯粹为了以防万一,为了监视我。全部都是谎言,全部都是演戏。 为我哭泣。 为我拼命地劝阻。 为我奋不顾身地追上来。 为我挡住危险。 ~~甚至,为我展露纯真的微笑,这些全部都只是,在扮演我喜欢的女孩子,只是演戏而己 「因为,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能相信嘛!」 小姬用力地说,说完便扯起嘴角,牵强地微笑,想要重现那张纯粹的笑脸。然而太过勉强只显得扭曲不堪。 「轻易地背叛,说谎,找借口,若无其事地轻视别人,被伤害过痛过,知道痛的感觉,所以若无其事地伤害别人。说穿了,每个人每个人都一样虚伪。」 「一个人真的很寂寞吗?」 「真的很寂寞。」毫不迟疑的回答。「虽然很寂寞还是要一个人活下去。在背叛,欺骗,借口中,一个人活下去。」 「是吗嗯,确实如此。」 「再说下去会动摇我的决心,该做个了结了。」 小姬举起手指就在这一瞬 间,我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寒意」侵袭。啊啊,原来如此,这就是全身被「线」缠住的感觉吗?也就是说,最初在「二年a班」和小姬碰面的时候,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是别的,根本就同一回事。早在初相见的那一刻,我就差点死在她手中了是吗?铁柜会晃动并非错觉,而是因为我的脚踩进蜘蛛网里勾到线了。当时教室里想必已经布满肉眼看不见的,纵横交错的琴弦。 早就下手了。 那个时候,是出于第一次见面的警戒心。 而此刻,则是由于知道太多事情的真相。 「我已经跟润小姐说师父先回去了。那就到此为止啰,掰掰,永别了,师父。」 「说到动摇,对我而言已经太迟了啊。」 正要挥下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你在,说,什幺?」 「这是我头一次说出口吧,之前的你非常非常地像,像那个我年少时期曾经破坏过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很开朗热情,不知道什幺是怀疑什幺是生气,总是笑容满面,非常可爱的好女孩。无论我做了什幺,她都会原谅我,不计一切地喜欢我。」 「根本,一点也不像啊。」小姬喃喃地说着,低下头去,然后低着头,继续喃喃地说:「我并不是,那种可爱的好女孩。小姬的开朗,只有表面而己,我总是在怀疑别人,总是焦躁不安,而且从来也没喜欢过谁。全部都是在演戏,是演出来的,是骗人的。我只不过刻意讨好你,反正那种什幺都好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不是吗?」 不是相像,只是刻意模仿。 因为那种人,不可能存在。 「是啊,我也曾经这幺以为。那种人不应该会存在的,所以我对于那样的存在毫不留情地彻底破坏。什幺好意、什幺信赖,这些虚伪的面具,全都狠狠地践踏狠狠地踩碎。」 「」 「感觉非常爽快喔,心情好到最高点,只要回想起来就无比舒畅。所谓的幸福,应该就是那种感觉吧然后然后就开始陷入后悔的深渊。我破坏了无可取代的真心真意,而那个女孩子并不像哀川小姐一样顽强,被喜欢的人欺负了,也只会接受一切。我早该知道会这样的」 为何我要说出这些话。 为何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罪孽? 忏悔吗?才怪。赎罪吗?并不。 对只是单纯地想重新来过而已。 即使小姬从办公室追出来的行动是个骗局,但两人当时的对话,应该没有虚假。那并非对着我说,而是小姬对自己所说的话。 即使小姬说,全部都是谎言。 我依然认为,那其实是真话。 只不过如果,如果真的 如果这世界真的就像小姬所说的,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就像我所想的,充满了虚假的话 我们就,不会有这幺多痛苦了吧。 明白吗? 当她在子荻面前拼命保护我的时候,身体不停地颤抖,倘若连那也是演出来的倘若连那也是作假的话,这世上恐怕就只剩下谎言了吧。假如全部都是谎言,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假如已经没有可以比较的对象,那就,跟全部都是真实的没有两样了。 「为什幺要杀死理事长?」 「不能因为她是这间学校的理事长所以就该死吗?如果我曾经因她而遭受到任何不幸,就有正当的理由能下手了吗?比如说朋友被杀害?或者是被强奸?又或者重要的东西被剥夺是吗?这样就有正当的理由去解决,就该感到庆幸吗?少装傻了,所谓的杀人,根本就不是这幺回事吧,师父。」 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女孩子,对我讲解杀人的道理。什幺是罪、什幺是罚,十七岁的少女流畅地述说着,侃侃而谈。完全异常的状态,即使身在这所悬梁高校的结界里,仍然令人难以接受的异常状态。 「那换个方式问吧。你是因为想离开学校,才杀死理事长的吗?还是因为想杀死理事长,才决定要离开学校,当作杀人计画的其中一环?」 「两者皆是,两者皆非。」小姬用冰冷的声音说:「因为我想破坏这所悬梁高校,想要将一切都破坏到底,消灭殆尽,寸草不留片甲不留,想要将整个校园斩草除根。」 「一开始,你就故意什幺也不告诉我,包括让那两个女孩子发现行踪,也是故意的对吧?」 「没错,万一顺利逃出学校,就没办法去理事长办公室了啊。我知道润小姐一定会做出那种决断的。」 「而且在逃跑的时候,你被我抱在身旁,就趁机偷走口袋里的平面图。」 「如果有地图就没办法迷路了啊。」 「在肢解理事长的时候,故意不使用琴弦,就是因为怕在哀川小姐面前露出马脚。」 「嗯,即使瞒得过直觉,也瞒不过知觉嘛。」 「所以干脆利用别的手段来切割尸体,藉此避开哀川小姐研判的方向。」 「说得好象你也在场一样呢。」 「然后伪装理事长的声音语调,以无线电对讲机操纵子荻等人,让她们按照你的计画去行动。」 「完全正确。只可惜,计画进行得并不顺利呢。」 「最后应该说谜团都解决了,前言结束,开始进入主题小姬,想想未来的事情吧。」 「咦?」 她一脸怀疑地看着我,那双眼眸蕴含了压倒性的负面情绪,拒绝一切的情感其实被杀死也没什幺大不了的,对于一无是处的无为式而言,也没什幺大不了的。 但至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死吧。 这就是我的任务。 举凡有我存在的场合,周遭的一切就会偏离常轨。所有的计策所有的计画,无论做什幺都不会顺利,都不会如愿以偿。 小姬 我要破坏你的目的,毁灭你的企图,你的念头你的愿望你的祈求,就由我来全部摧毁吧。 「未来?」 「对啊。不确定的未来会让人感到不安,不确定的因素会使人情绪不稳嗯,没错,有个光明的未来总是比较好嘛。」 「你~~你在~~」 「反正小姬,离开这间学校以后,你也没有地方可去对不对?那可以到我住的地方来,是一栋破旧的古董公寓,一楼刚好空着,房租便宜得吓人,只要一万元日币,没有浴室,不过离公共澡堂很近。虽称不上是豪华公寓,却能让人住得很愉快,房客们都相当有趣。所谓的住家啊,最重要还是成员的品质,这点我可以保证喔。首先应该介绍的是浅野美衣子小姐,一位剑术家,酷酷的大姐姐,很会照顾人,她一定会对你这个小妹妹疼爱有加的。」 「~~~你在,说什~~~」 「楼上住着一位基督徒老爷爷,本名我不清楚,不过是个很洋派的老爷爷喔,非常健谈。光看到他的人就觉得很好玩,但有点危险,可别太靠近然后是石风萌太和闇口崩子两兄妹,这两人形影不离喔,哥哥看起来不太好惹,但妹妹是清纯派,等大家混熟了就会发现非常好相处。」 「你在说什幺~~」 「一楼现在住了一个刚搬过来没多久的女大学生,就是小姬你未来的邻居,浪士社大学三年级,名字叫七七见奈波。这个女的最难搞,你一定要用小姬式的无里头设法化解她的冥顽不灵。」 「你、你到底在说什幺~~」 「然后我的房间在二楼,随时欢迎来玩。至于学校嘛,反正你也闲闲没事做,就还是去上学吧。年轻人总不能把每天都当作星期日吃喝玩乐的吧,否则将来会找不到工作喔,所以还是去申请一间学校好了。虽然从这种莫名其妙的鬼学园出去,能不能跟上进度实在很可疑,这部份就由我来帮忙吧。也 就是所谓的家庭教师啰,这幺一来,那个称呼也不算是有名无实了。」 「~~什幺啊」 「以后大家一起做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情,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吧。」 「你到底在说什幺啊!」小姬终于爆发了。「你马上就要被肢解了耶!还在讲什幺东西~~什幺未来的生活,我才不想听!小姬~~小姬我,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 「还能够思考『未来』的事情,就证明你游刃有余。如果正在拼命求生的话,根本没空想那些事情。」 此刻我正在拼命。 反正不管做什幺,不管再怎幺拼,都会没命。 「所以你要跟这种鬼学校同归于尽,要陪葬是吗?那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无端端被卷进这种女人家自暴自弃的堕落情绪,我还真是倒霉透顶啊。」 「女人家,自暴自弃的~~堕落?」 「我说错了吗?你的做法既卑劣又堕落最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明明比我这个臭男人胜过千百倍,却宁愿舍弃未来其实同为女人,你最不想被哀川小姐讨厌,没错吧?唯独不想被哀川小姐看作『杀人鬼』除了哀川小姐,谁都不在乎如果一切即将画下句点,在最后的最后,你其实很希望哀川小姐能在身边,是不是?这叫做什幺,感性主义还是浪漫主义?或者只是纯粹的英雄主义。不管哪一种,都跟我崇尚的禁欲主义相去甚远。老实说,我有点失望呢,对你感到失望。」 「你你懂什幺!」小姬这回真的哭出来了。并非演戏,是真正的泪水。她毫不掩饰脸上的泪痕,对着我大声咆哮,彷佛声带损坏般的嘶吼,彷佛一种控诉。「少一副很了解别人心情的语气!对于一个杀人凶手,这种麻木的心情,你懂什幺!」 「我只知道凶手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幼稚的爱哭鬼。其实你自己也很害怕对不对?害怕哀川小姐不肯接受你,害怕哀川小姐不再相信你,所以才会,做出这种试探的行为。」 彷佛是自己的心情,清楚地明白。 因为是自己的心情,所以很明白。 虽然是自己的心情,却非常明白。 「『万一被哀川润讨厌的话怎幺办』然后『即使没有被讨厌』,『如果做了这种事情也不会被讨厌,表示自己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啊哈哈」 小姬突然,瞬间转变情绪,刚才的表情消失了无正无负,无生无死,一切情感都不存在有如整张脸完全逆转般没有任何表情。 「谢谢你,师父。」 简洁有力,却言不由衷地,说出感谢之词。 「在最后,让我做了一场美梦。」 语毕,宛如乐队指挥般,手指轻扬 「是吗,原来如此。」 失败了吗? 这也难怪,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又怎幺可能照顾得了别人的心灵?真是一败涂地,这才叫名符其实的无为式吧。 就算编织出再美好的梦想 面对扭曲的现实世界,依然毫无意义可言。 无意义的无为式。 「啊,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最后这一刻,我又迷惘了。明明直到方才为止,都还试图要挂救这名少女如今却考虑要毁了她。我开始犹豫,是否要将这名站在悬崖边的少女推落谷底,可以的话,干脆就毁了她也无妨。 那种感觉想必会很痛快吧。 彻底毁灭一个可怜的少女。 「既然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办法再称呼你为师父了就叫你的名字吧,请告诉我。」 好,告诉你名字,把我的名字一字不漏地告诉你,将这圈纠结的蜘蛛丝,一根不留地斩断,如何? 「~~算了。」 我不会这幺做的。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这幺做了。 「居然还有时间去换衣服啊。」 「~~?什幺?那是,你的名字吗?」 小姬语调平静,不疾不徐地说。 啊啊,真是人真是好啊。 每一个人,怎幺都这幺好啊。 这幺一来,变成我是坏人了。 「我在自言自语啦不是在跟你说话。对了,你曾经说过嘛。」 「啊?」小姬眯起一只眼睛,作出不明白的表情。「你没听清楚吗?我在问你名字~~」 「这句话我跟子荻都有说过不过第一个说的人是你喔。『哀川润为人非常讲义气』这句话啊。」 「?」 「虽然我的确是自作主张离开了理事长办公室不过追根究底,一开始把我带来这间悬梁高校的人可是她喔。假如她不来救我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 小姬立刻回头。 在视线前方—— 红如火焰赤如华莲。 地狱般染血的绯红。 承包人露出嘲讽的冷笑。 只是单纯地,存在着。 第七章 红色制裁 人物:哀川润承包人—— 被欺负的一方提供理由, 欺负人的一方提供结果。 所谓的「强」究竟是指什幺呢?如果强与弱,就跟幸与不幸同样地,其实都只是经由比较而产生的定义,那幺否定自己以外的一切,就叫做强。而肯定自己面前的一切,就叫做弱了。 即使并非如此,在判断任何事物的时候,仍必须要先有基准和单位。 是单纯地拥有强盛的力量,或是存在感特别强大,还是物理上的坚固强硬,又或者是精神上的刚毅顽强?只会气定神闲地摆出高姿态,并不能称得上是最强。做任何事都得心应手,一切技术都出类拔萃,光凭这样,仍无法成为万众景仰的最上等人。即使能将单方面的能力发挥到极限,也只不过是一个特定领域的天才而已。并非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好,也不是摧毁一切就好,无论是不败或是无敌,都尚不能成为最强的定义,光荣或名誉甚至是反义词。那幺,究竟要拥有什幺,究竟要做到什幺,才足以定义为最强呢绞尽脑汁思考的结果,就是陷入自我矛盾当中。 然而,假如将这些理论说给她听,想必她会带着一贯的嘲讽笑容,如此回答吧 「我就是最强,最强是不需要理由的。」 「哎呀呀」 哀川小姐缓缓张开双臂,像在展示自己深红色的服装。她注视着我和小姬,脸上依然挂着嘲讽的笑容。 「真正的压轴好戏,才正要上场呢。好不容易轮到我表现了,这时候还穿著黑衣服不就逊掉了吗?唉呀,只不过离开学校回我的爱车一趟,没想到就花了不少时间,抱歉啦小哥,我迟到啰。」 小姬不停地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彷佛无法理解,为什幺哀川小姐会在那里,不,是为什幺自己会和哀川小姐站在相对的位置上。 「没关系啦反正运用三寸不烂之舌争取时间,本来就是戏言跟班的拿手绝活嘛,哀川小姐。」 「就跟你说不要叫我的姓氏会用姓氏称呼我的只有[敌人]所以」哀川小姐维持笑容,将视线固定在小姬身上。「所以你要用哪一种方式称呼我呢?」 「啊呜」 「你在干嘛?」 「啊」 「我问你在干嘛啊嗯」 「就这样」 小姬她 「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是吗?」 小姬不停地颤抖。 「为什幺」 连声音也颤抖着,却用尽全力。 「为什幺行不通呢?」 用几乎要消失的细小声音,悲痛地嘶喊。 「有什幺不对呢?你说啊!小姬不是对着哀川小姐,而是对着我的方向问:「我仔细想过了啊想了好多好多,明明应该会很顺利才对啊。我、我究竟做错了什幺?」 「小姬~~」 「为什幺会,变成这样呢?」 「那并不是重点吧。」哀川小姐从中打岔。「『聪明反被聪明误』根本就是你想得太多了,小哥也一样,还有那边那个头在地上滚的小女生也是一样啊,你们全都想太多了。啊整条走廊都是血耶,真是的你们这些家伙,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了吗?难道你们以为,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用理论来说明的吗?」 哀川小姐不耐烦地拨了拨头发,似乎打从心底感到无法理解。接着又叹了口气,彷佛永恒那幺长,又彷佛刹那一样短 「理论这玩意儿,只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零加零还是等于零,那幺简单的意义而已。想看什幺漂亮的理论,去读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本就好啦。居然依赖那幺幼稚的东西你们真是笨蛋中的笨蛋!」 大声怒吼。 已经,没了笑容只有愤怒。 而且是,惊天动地,非常激烈的愤怒。 「什幺行不通什幺要结束了丧家之犬少在那边鬼叫鬼叫的!我听了都替你觉得丢脸!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你这混蛋!啥?你以为只有自己一个活下来诡计就得逞了吗?不被别人发现就表示成功了吗?擅自开始又擅自结束,开什幺玩笑啊!这幺愚蠢荒谬的闹剧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你这白痴!乳臭未干的死小鬼还敢嚣张!我把你的猪脑打爆喔!」 「啊、呜」 小姬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成串滴落,被强大的气势逼退一步。我身上那股被线缠住的诡异感觉消失了,在哀川小姐面前,已经没空对付我这种小角色况且拿人质去威胁哀川小姐,只会造成反效果而已。小姬自己也非常心知肚明吧,所以才一直作哀川小姐的朋友,不敢与她为敌。 不或许并非基于这个理由。 虽然这也算原因之一,但小姬只是单纯地 「真没意思~~简直无聊透顶!什幺敌人,别笑死我了!这些愚昧东西,真正该做的事情都视而不见,只会白白浪费时间,找借口说谎敷衍了事~~苟且偷生的废物!不要再怠惰了!这幺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根本就是逃避现实嘛!为什幺不振作一点啊,你们这些混蛋!完全是人格扭曲,错得离谱!」 因为 唯有这件事,实在做不到啊。 小姬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然而哀川小姐,仍未停止愤怒的攻击。 「给我抬头挺胸、拿出自信来,对敌人大声怒吼、不要低头!不准放弃不准死心,不准你们高兴结束就结束!没有人会同情死小鬼的!少跟我摇尾乞怜恶心巴拉的,你们是狗啊!为了自我陶醉就把别人牵扯进来,莫名其妙。要烦恼自己去烦恼啊,别来打扰我,像你们那种不正常的心理,鬼才会了解!不要只会互相舔舔伤口,不要只会妥协!不要轻易就否定一切,不要拐弯抹角的肯定!其它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唯独自己的事情要靠自己做决定啊!」 「吵死了!」 小姬紧揪着胸口,朝哀川小姐用力瞪回去。眼泪已经,不见了。泪水消失了。那不是一双十几岁小女生的眼眸彷佛支离破碎的,丧失一切正常秩序的,病蜘蛛的眼眸。 全部都是在演戏。 所有的纯真、所有的无辜、所有的行动跟友善。 全部都是在演戏果真如此,倒也值得庆幸。 「什幺都完蛋了啊!全部被揭穿了连人都杀了承诺也毁了,已经背叛了」 背叛背叛再背叛。 欺骗敌人以前,先欺骗自己人。 这些事情,不断地,重演再重演。 这样的小姬,实在太过悲惨,简直惨不忍赌。实在让人,不忍心舍弃她。 「够了停止吧,小姬~~~」 「吵死了给我闭嘴啰唆什幺!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干嘛一副自己人的口气,你少装了!」 小姬大声怒吼,死瞪着我。她两眼圆睁,丝毫不见任何纯真或可怜的模样。然而,却更加引人同情,令人产生无比的悲悯。 「不要对我好!不要假装跟我做朋友,少自以为在施舍!我最讨厌这种事情恶心到了极点!」 「小姬~~」 「你什幺意思,那是什幺表情?是在同情我吗?觉得我很可怜吗?我还以为你只会对杀人凶手感到厌恶呢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啊。不过可不是只有理事长跟西条玉藻还有荻原子荻三个而已喔。」 说完她眯起眼睛,用极不搭调的,打从心底散发出恶意的眼神,同情地看着我。 「为什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教职员』或『警卫』出场,你到现在还想不通吗?」 因为不可能出场的。那些人早在我潜入校园以前,就已经全部被解决掉了 我试着想象。 办公大楼,教职员室。 就在理事长办公室隔着一层地板底下完全封闭的场所。 里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人凶手,已不足以形容。 杀人鬼,甚至都望尘莫及。 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 四面都被墙壁阻隔,完全看不到当中的景象。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亡的人,直到空间崩坏的那一刻为止,都不可能被看见。 等到崩坏的那一刻降临,已经来不及了。 「反正,这所学校终于结束了。」 「是吗?也许吧。」哀川小姐回答:「可是你还不能结束。」 她指着小姬。 「本小姐,是不会让你结束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哀川小姐!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小姬如此决绝地用姓氏称呼哀川小姐接着突然举起双手。 咻咻咻咻~~有如孩童哭泣般,声音划破空气,在整条走廊上回响。所有的攻势都对准了哀川小姐,速度之快,根本无法以双眼辨识。没错。从踏入这条走廊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陷入小姬的蜘蛛网,被层层包围了。以目前的能见度,即使是人类最强,也不可能完全躲过由四面八方逼近的「蜘蛛丝」。 可是红色承包人却 站在原地,连闪都不闪。 看不见的线,转瞬间紧紧缠绕在哀川小姐身上。就连小姬似乎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当场停止动作,一脸错愕地看着哀川小姐。而哀川小姐故意用很邪恶的语气响应她。 「怎幺?难道你希望我躲开吗?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犹豫什幺啊。还是说,哈哈,你希望最后能死在我的手中,由我来结束你的生命吗?」 「呜」 「被猜中啦?只可惜啊我实在太~~~喜欢你了。等着瞧吧,我要彻底霸占你的人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别以为能够轻易死在我手中。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逃离,要狠狠地无穷无尽地爱你爱到没完没了。哈,虽然你这个笨蛋的确是去死一次重新来过比较好。」 「你在、胡说些什、幺」 小姬拼命咬住下唇,浑身颤抖不已。那已经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对哀川小姐的愤怒。或者应该说是——狂战士病蜘蛛的杀气? 「不过技巧倒是进步许多,值得嘉奖呢。琴弦尾端没有绑石头,居然也能够操纵得这幺精准啊你可以去杂耍团表演了,永远不用担心被裁员耶。真有你的,连这幺麻烦的技艺都有办法完全融会贯通。咦,不会吧?难道你还忘不了那家伙吗?」 明显的嘲弄语气,哀川小姐嚣张地取笑着小姬。而小姬正处于压倒性的优势,面对如此不知死活的对手,她整张脸因受到屈辱而表情扭曲,忍不位愤怒地咆哮。 「你已经死到临头,已经『将军』了,还搞不清楚状况吗?哀川小姐!」 「一只小小的『步兵』,没什幺好装腔作势的啦。算你倒霉,偏偏我就是与生俱来的『女王』身为王者,就算其它的棋子逼近,也完全不放在眼里啊。」 小姬彷佛下定决心虽然仍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一瞬间终究只是一瞬间,她立刻将双手高高举起 「结束吧!你的意志」 然后俐落地 「该觉悟的是你,我已经愤怒到神经断裂了,死小鬼。」 然后然后,恐怕是我看错了吧,哀川小姐脸上,居然漾出温柔的笑意然后她说 「不过你放心吧,我和你之间的牵绊,是怎幺切也切不断的。」 2 手指在空中~~~还来不及挥落,小姬就自己摔倒在走廊地板上。 应该说,感觉像是手腕被人用力一扯,整个身体失去平衡,所以直接扑地。她一脸的茫然,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什幺事情,以非常狼狈的姿势趴在走廊地板上。 「啊?咦?」 「怎幺啦?不小心滑了一跤吗?嗯?」 哀川小姐她~~当然,并没有四分五裂。完全是气定神闲的态度,脸上挂着邪恶的微笑。小姬立刻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始终不成功,彷佛严重宿醉的模样,整个人面朝下俯卧在地。 我又看看哀川小姐看不出她有做过什幺的迹象。这是当然的了,以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哀川小姐根本不可能动什幺手脚。除非发射暗器或是使用超能力,否则要将小姬拉倒根本就~~~ 不,不对。 她站的位置,好象跟刚才不一样了? 「看来你为了增加重力和速度的变化,还刻意使用多种不同的『线』是吗可惜琴弦师攻击的原理永远只有一个,也就是利用『速度』与『细度』去切割,这跟切土司是同样的道理吧。 所以破解的方法,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缓慢的移动』,而另一种则是『快速的移动』。」 这句明显充满矛盾的话,从哀川小姐口中说出来。小姬完全听不进去,只是拼命想从地上爬起,然而每次一挣扎,就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牵制住,马上又趴回地板。简直就像简直就像被看不见的线操纵着 「啊。」 「小哥发现了吗?没错,就是这幺回事。因为我没踏入你们的『结界』所以现在卷住我的这些线,全部都是和那双手套直接相连的。很简单吧?只要我的移动速度比小姬的手指更快,力道比她更强就行了。」 等我发现时哀川小姐的位置又移动了。同一时间,小姬的手似乎也被牵动,又再度倒地。 原来如此,这个原理,就跟溜狗的绳子一样吧。只不过小姬的手指暗藏玄机,稍微一点小动作便足以致命。就这点而言,她娇小的体型配上细短的手臂,正是琴弦师的最佳人选,上下挥舞的速度比一般人更快更敏捷,对攻击非常有利。因此相对地,哀川小姐必须运用全身的移动去牵制她,这可不像表面上讲得那幺简单。 「琴弦作为杀人密技,最大的缺点就是从接触到攻击中间会有时差,而这个时差到了我手中,便成为致胜关键。不管你的速度有多快要成为我的对手,还早个一百年咧。假使速度相同,就纯粹比谁的力道强,力气大的人就是赢家跟拔河没什幺两样喔,一姬~~力气小实在是一种悲哀啊,没有力量终究还是不行的,对不对?我不管身上这些线到底有多危险,反正只要我动得比你快,这些东西就变成普通的装饰品啰。哈,你果然只适合去杂耍圈表演,没办法跟『那家伙』一样成为杀人鬼啦。」 「闭、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小姬趴在地上死瞪着哀川小姐。「我、我不相信~~」 的确,实在让人很难相信。无论如何,什幺比手指更快速的移动方法,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吧。彷佛我和小姬都变成了旁观者,不是哀川小姐太快,而是我们自己太慢的感觉。没有任何预备动作或结束动作,简直跟超能力没什幺两样,根本就是瞬间移动嘛。 从移动开始到移动结束,一切时差都不存在,发生的同时便已经结束。 「唉~~果然是乳臭未干的丫头啊。」哀川小姐仰起下巴,非常不屑地嘲笑着在地上蠕动的小姬。「跟你决斗实在很无聊,停手吧,我不想玩了。」 「停手?别开玩笑了!我还没使出全部招数,还没认输呢!」小姬咬牙切齿地说:「既然直接攻击无效,反正你也不能踏进这里的结界,哀川小姐」 「真是执迷不悟耶,就跟你说我们之间的牵绊已经切也切不断了,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 哀川小姐张开手,亮出掌心里的电击枪。小姬错愕地睁大双眼,但为时已晚,以她目前狼狈的姿势根本没办法收线,况且所有的线都在哀川小姐的交叉移动中纠结成一圈,要解也解不开了吧。小姬终于察觉情况不妙,正准备把手套给脱下来 可惜,已经太迟了。 想与哀川润为敌,还早个一百年。 哀川小姐毫不犹豫地将电击枪对准自己的手腕,按下电源开关。 胜负决定在一瞬间不,这个说法并不正确。 在这一瞬间来临以前,早在一开始,在小姬企图对抗哀川小姐的当下,所有的结果就已经注定好了。 小姬维持俯卧的姿势,先是全身僵直,接着突然像虾子一样整个翻到正面来,然后又定住不动过没多久,身体开始冒出阵阵黑烟,最后终于像断了线的傀儡般,昏死在地板上。 看样子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只不过生理上的反应尚未退去,全身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搐着。 「哎呀呀亏我还特地去换了造型呢。」 哀川小姐一脸惋惜地看着自己烧焦的衣服,不得已只好将裂开的部份撕掉。肩膀跟腰部都露出来,实在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好风光,但我也不能一直盯着看,便将视线又移回小姬身上。 小姬还继续在抽搐,尤其直接遭受电击的指尖,更是抖得厉害,彷佛拥有独立意志的生物,不停地微微颤动着。 「呜哇原来人造纤维是绝缘体啊,剩下好几根没被烧掉,这是防弹纤维吗?可恶,还叫我自己想办法解开,麻烦死了。」 哀川小姐一边抱怨一边动手将身上没被电流烧完的线给解阅。那些失去操纵者的线,似乎已经乱成一团,变得很难收拾。我看着哀川小姐不耐烦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趁机问她「电击枪也是为了这个用途才准备的吧」提出这些问题,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喔,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次是例外,因为要让某人昏迷』啊。」 「那个人应该就是我吧。」 「咦?为什幺?我才不会对最喜欢的小哥作出那幺过分的事情呢。」 哀川小姐装傻地说,简直欲盖弥彰。 「呃,这次工作内容也包括要照顾这混蛋丫头的生命安全嘛,如果我真要跟病蜘蛛对抗,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啊。」 这个人,有武器的时候反而会变弱吗? 也许解说是多余的,不过还是象征性地说明一下吧哀川小姐利用掌中型电击枪,发出足以使人丧失三天记忆的电压,直接冲击小姬操纵的「线」,而且是在已经拿掉限制器的状态下。电压得到解放,提升至极限,再加上超越正常数值的电流,效果已经跟触摸高压电缆没什幺两样,完全不比单纯的电击枪攻势甚至媲美火药爆炸的威力。整条走廊到处都是火花飞溅,就连站在一旁的我,都无可避免地受到波及,实在是惊天动地的威力。 再多的琴弦,也承受不住那幺强的高压电以及超高温,几乎都在一瞬间爆炸烧毁了但这一瞬间便已绰绰有余,足够让琴弦师受到最大限度的创伤。所有的「线」除却一部份绝缘体,其余全都成了哀川小姐的武器。 如果对手的绝招是速度,就用更快的速度去压制。如果对手使用线当武器,就将那些线充分利用。小姬企图用蜘蛛网包围哀川小姐结果适得其反。 即使蜘蛛编出来的网再怎幺大 老鹰也能从容自在地将它冲破。 「」 同理可证,哀川小姐就算被「线」缠住,依然游刃有余。非但如此,她甚至还拿电击枪抵住自己的手腕(脑子里到底在想什幺啊),也就是说,她承受着跟小姬相同的高压电,不,是承受了更强的高压电。这简直就是恐怖份子的自杀式炸弹攻击,哀川小姐却完全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丧失记忆,除了衣服以外,并没受到任何创伤。 或许那套衣服的里层有特别订制的绝缘布料所以哀川润才会特地先去换衣服再来大概吧,这样解释确实很合理,不过我想这些细节对最强的承包人而言,并没有一一探究的必要。这个人即使开飞机冲入火海,大概也能平安生还吧。 对于超越理论的存在,硬要用理论去解释,也只会破绽百出。就像零的阶乘被定义为一而不是零,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喔!线都打结了啦!卡在皮肤里面痛死了!喂,你这混蛋,看什幺看还不快来帮忙!你是恶魔啊!」 我无言地走到哀川小姐身旁,将线一根一根小心解开。虽然指尖已经有几处裂伤,还是尽量帮忙,让哀川小姐能自由活动。 「唔咿~~~阿伊,谢谢~~~!哇~~~人家最喜欢阿伊了!」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真的很讨厌。 「唔,我只是希望平衡每个角色出场的频率」 「那学学彩小姐的声音啊。」 「干嘛突然指定人物」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会生气呢,真意外啊。」我看着昏倒的小姬说:「那并不是责备也不是原谅,只是单纯的生气吗?」 「你这种人最讨厌了!我连看都不想看到你,最好赶快去死一死吧,王八蛋、畜生!」 「?」 「千贺彩。」 「呃,够了,不要再模仿了。」 虽然听得满高兴的。 「哈,我这个人心胸非常宽大,就是性子很急,跟你相反呢。不瞒你说,其实我每星期都会变身一次超级赛亚人。」 「喔」 搞不好是真的。 「我跟零崎那种说翻脸就翻脸的单纯笨蛋还比较合得来,像你们这种优柔寡断爱讲理论的混蛋家伙,讲没几句话就可以把我给惹火。」 「好象校园偶像剧的场景呢,虽然这里完全不是普通的高中」 「你是说『老师,我好希望你能多注意我』之类的剧情吗?那是什幺年代的偶像剧啊。不过,小哥,其实没什幺好意外的啦。」哀川小姐嘲讽地笑着。 「反正就算我对这丫头说教,她也听不进去吧。说教的部份已经由你解决了,至于我不管说什幺,都只是安全领域的意见而已。 如果对一个饥饿的人说『活着不能只靠食物,要靠上帝的每一句话』,那个人想必会回答『闭嘴,神经病!』吧?站在相似立场的你,已经试图说服过她了,我只要负责收拾善后就好。」 是这样子的吗? 我并不这幺认为。然而果真如此也许本来我是有机会可以拯救小姬的。身为最恶存在的我,或许能够拯救已经无可救药的小姬虽然这才真正是破绽百出又极端矛盾的想法。 「只不过,哈哈,穿著裙子实在很没说服力啊,虽然很适合小哥。」 「请别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不过,事情总算是画下句点了。」 「喂」哀川小姐用力敲了我的头一下。「我说过不准擅自结束了,你没听懂吗?人生这回事,就算死了也不会结束啊。」 「死了也不会结束?」真是前所未闻的崭新见解。 「没错,就算你死了,也会留下属于你的影响力。所谓的终点,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包括这丫头也是一样等她再长大一点应该就会明白了吧?小哥即使不懂至少也要装懂嘛。」 「我根本完全不想懂。」然后我又低头看着小姬。「接下来她要何去何从呢?既然这间学校已经毁了事情演变至此,什幺逃学或退学的,早就不重要了吧?问题是她杀了理事长啊。」 「谁还管那幺多啊,我的任务只是要把一姬带出去,剩下的事情不在工作范围之内话虽如此,也不可能真的丢着不管啦。毕竟凭这丫头和我的交情,嗯,总要设法帮她安排后路嘛。」 「唔」 这个人,果然还是很讲义气。 正因如此,才能成为最强中的最强吧。 「反正先送去警察局再说啰。」 「你这烂人!」 「呜哇~~!伊君生气了耶!我只不过是 照常理讲嘛!就好象『要玩脱衣扑克牌,可是正在参加耐热比赛』耶!」 「就跟你说不要再学了啊!」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哀川润。 「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杰作啊。」 这次又换成人间失格。哀川小姐边模仿边走到小姬身旁坐下,随即敛起恶作剧的表情,一脸无可奈何又怜惜地,轻轻抚摸终于停止痉挛的小姬。 「睡着的时候,怎幺看也不过是个可爱的丫头嘛真是的,臭小鬼。」 那种模样,彷佛是个疼爱任性小妹的姊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来。哀川小姐绝对不是什幺温柔的人,一点也谈不上和蔼可亲。然而,即使如此,对于小姬这样的女孩子,终究还是无法弃之不顾吧。 「嗯?」 「怎幺了吗?」 「不妙,心跳停止了耶。」 「那不就是断气了吗!」 请小心使用电击枪。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唉呀居然死掉了,出了什幺问题咧?」 「出人命了啦!」 「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除了你还有谁!根本就没有必要把电压限制器拿掉嘛!想把人电昏用普通电压就很够了啊!」 「可是那样子没办法把线烧光嘛。」 居然只是因为自己懒得把线解开! 「不要紧啦,马上就会醒过来了不用那幺慌张啦。小哥的招牌表情应该是态度冷淡吧,已经没什幺个人特色了,要好好维护啊。」 说着说着,哀川小姐正准备动手做心脏按摩,却似乎临时又改变主意,重新抬起头看着我。 「小哥,想不想试试看?难得的好机会,不会被指控为恋童癖喔。」 「请不要拿别人的生死开玩笑!拜托严肃一点好不好!」 「什幺嘛,你居然不要。好啦,我承认这时候做人工呼吸会有种奸尸的感觉啦。」 「就是说嘛,即使是我也不会把尸体列入考虑范围啊喂,这不是重点啦!」 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配合搞笑,完全颠覆了戏言跟班的作风。 「拜托别再闹了!你是得了没办法保持正经超过五秒钟的怪病是不是!」 「真没幽默感耶好无聊喔。笨~~蛋,伊君真讨厌~~」 这句话讲完,她才终于开始急救行动。在做心脏按摩的时候,我听到肋骨「啪啪啪」断裂的声音,只好安慰自己那是自然现象。经过大约五分钟,十分钟左右,哀川小姐说声:「好~~大功告成~~」便站起身来。 「复活了复活了。」 「还真简单耶」 无论是生是死,是杀人还是被杀,连这种事情,到了人类最强手中,也变成可以挽回可以重来的吗?我已经超越傻眼的境界,觉得自己是在作梦了。 其实对这个红色承包人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幺吧。演戏也好谎言也好,伪装也好欺骗也好,管它是什幺,哀川润都没放在眼里,即使有也毫无意义可言。 哀川小姐蹲下去将小姬扛到背上,再背着她站起来。 「由我来背吧?润小姐已经很累了不是吗?」 「不!」 哀川小姐摇头。 「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就背着小姬在走廊上前进。我走在她身旁,再度向她确认。 「总之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对不对?学校里已经没有理事长也没有军师所以我们只要走出这个校园就好了,没错吧?」 「」 「为什幺用点点点来回答?」 难道是在模仿明子小姐吗? 那幺简单,连我也会学啊。 「呃,一姬这丫头呢」哀川小姐没有面向我,朝着正前方说:「虽然巧妙地操纵情报,瞒过了校内的学生。可是『对外』却没有做任何保密措施,所以好象已经有人知道学校里面发生重大事件了。」 「什幺意思?」 「就是在神理乐任职的悬梁高校毕业校友们,啊,还有槛神家族的菁英们。唔,对了,还有澄百合学园全国各分部。」 「那是什幺?一堆不吉利的集合名词。」 「这些人全部都聚集在大门外了耶。」 所以回车上换个衣服才会花那幺多时间是吗?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的处境,又变得更危险了 「走吧,该让祭典落幕了。趁那些家伙还没进来以前,由我们抢先一步,用统领天下的气势,光明正大威风凛凛地走出去吧。」 哀川小姐兴致高昂地说着,在视线模糊,完全看不清楚前方的走廊大步迈进。姿态悠闲,潇洒豪放,彷佛丝毫也没有不安的感觉。 「真是太有趣了。」 我走在这名人类最强的身后,宛如戏言般叹了口气,只是默默地默默地,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离去。 幕后 铃兰之誉 人物:我(旁白)男主角—— 把人当成东西看待,和把东西当成人看待,姑且不论何者比较疯狂,至少何者比较难缠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之后的过程全部省略,事隔数日 我住进位于京都市区内的某家医院,完全康复需要整整一星期,这是医生对我的身体做出的诊断,至于究竟是什幺样的过程才造成这样的结果,就不再赘述了。一言以蔽之,就是最弱的存在与最强的存在并肩而行,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才弄断区区几根骨头,已经很划算了吧。 上回曾经答应过玖渚,下个月的月初要陪她去旅行,只要在那之前能出院就谢天谢地了。 若说住院生活很无聊,我倒觉得还好,反正向美衣子小姐借来的书才看没几页,况且只要有一个可以舒舒服服躺着睡觉的地方,对我而言在哪里其实都没两样。呃,当然,异常的空间除外。 哀川小姐前来探望我,是在预定出院日期的前一天。这次她没有敲门,看来哀川小姐热衷敲门的症状已经退烧了。熟悉的深红色套装再度登场,不知道是新订做的,还是相同的衣服本来就准备了好几件。 「嗨!~~好久不见啦~~不错哪!喂喂喂,居然住个人病房耶,你真是有钱人啊。」 「我只是没办法跟别人共睡一间病房而已。要让陌生人看见自己的睡相,光用想象的就觉得很恐怖,不得已只好多花点钱啰。」 「呵呵,那我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哀川小姐随手将东西往床上一丢。是信封,相当可观的厚度,里面装了什幺东西,不必拆开看也知道,根本无须多问。 「就当作这次协助我完成任务的报酬吧。」 「不用了啦,我又不缺钱。小姬都差点没命了,润小姐自己也没得赚吧,这次我就算义务帮忙啰。」 「少说得那幺清高,这种事情一定要算清楚的,俗话说得好,没有钱就等于没有头嘛。」 「反正一下子斩首事件一下子绞首事件,还可以随便吊在天花板上,人头根本就不值钱。所以这句俗语的意思,应该是说钱一点也不重要吧。」 「哼,鬼扯。」 哀川小姐轻笑,坐到访客专用的椅子上。虽然我怎幺想也不觉得她是纯粹来探病的,不过算了,总不能叫她不准坐下吧。 「话说回来,无缘无故把你扯进事件当中,实在有点违反道义。嗯,这样好了~~我就模仿千贺光的声音,表演呻吟声让你过过干瘾吧。」 「别闹了。」 「啊,嗯,不要!呃啊~~住手!请不要这样!啊~~不可以!求求你住手~~~」 「你给我住口!!!」 「真的生气啦?」哀川小姐似乎有点讶异,举双手投降。「哇~~太惊人了对不起啦。没想到千贺光在你心目中如此神圣不可侵犯抱歉抱歉,请原谅,我错了。」 马上用真姬小姐的声音道歉。 已经学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说正事吧,今天究竟有何贵干?」 「没什幺事啊。你不希望我来吗?难道你宁愿事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我可是来接受发问的喔。」 「唔对于太危险的事情,我向来抱持不深入追究的原则。不过既然如此,那我就问吧~~」摸不透哀川小姐的心思,我只好自动接下去。「小姬后来怎幺样了?」 「你这家伙,居然从最难回答的问题先开始。唉~~小姬她啊~~」哀川小姐很顺手地从别人送来的水果篮里拿出苹果,没有削皮就直接啃起来。「因为那把电击枪太有效了,结果发生记忆障碍,目前她住在一间秘密的医院里。」 「啊」 「身体也伤得很重呢。原本就因为接受严格的特殊教育而留下许多后遗症,再加上那幺强烈的电流冲击,造成全身烧伤,尤其是『琴弦』直接缠绕的手指部位,真的非常惨啊。虽然那双手套有七成都是绝缘材质,让电压稍微缓和一些,不过还是伤到连铅笔跟筷子都拿不起来。你应该也知道欧姆定律跟焦耳定律吧?」 「真的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耶。」 明明是为了不伤到人才准备电击枪,结果却话说回来,再怎幺样也比直接和哀川小姐格斗要好得多了吧。 「正因如此,情况变得很棘手呢。」哀川小姐接着说:「既然产生记忆障碍,当然包括槛神能亚跟其它教职员,还有什幺荻原子荻西采玉藻之类的,杀死这些人的事情甚至连悬梁高校的事情,大概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既然手指留下后遗症,除非完全康复,否则再也无法使出琴弦师的绝技。这代表什幺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一瞬间,我突然想,哀川小姐说不定就是为此才故意拔掉电压限制器的。为了将病蜘蛛的能力,连同所有黑暗的记忆,全部都封印起来。虽然这个充满戏剧性的想法,也可能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感慨。 「真是棘手啊。毕竟那丫头做过的事,并不会因此就消失,人被杀了,对方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无论是槛神家族还是神理乐,都正在积极寻找这名引起轩然大波的凶手呢。」 即使当事者本身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罪行也不会就此消失,惩罚更是不可避免。无论有什幺天大的理由,都必须自己负起责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假如我藉此顺水推舟,当作『什幺也没发生过』,就这幺原谅一姬的话,可能也会被你轻视吧。」 「这句话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润小姐,你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哦?这个嘛,如果是『别人』的眼光,就没啥好在意的啰。」 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哀川小姐表情充满了揶揄。虽然不明就里,但有种被捉弄的感觉,于是我只好耸耸肩,换下一个问题。 「结局最后演变成怎样了呢?」 「悬梁高校名存实亡,彻底废校了,完全符合一姬的期望。至于学生们还是未知数,目前似乎正一团乱呢。对了,我们三个犯人的身分还没有曝光。」 我是被迫成为共犯的,好吗。 「虽然用不着担心,不过我还是先预留了几条后路槛神家族那边已经设法让他们欠我人情,所以没问题。神理乐这边比较麻烦不过对你没有影响,不会造成困扰的。至于一姬啊我想编个故事敷衍她,可是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好不好。」 「就连润小姐,也会感到迷惘吧。」 「我也不想这样犹豫不决的啊。可是她说不定会恢复记忆,甚至手指也有可能会彻底痊愈,照顾得太过无微不至,我想也不好吧。那丫头当初如果直接来委托我帮忙掩护杀人计画也就算了。」 之所以没有这幺做大概是因为小姬无法彻底相信哀川小姐吧。那并非哀川小姐的问题,也并非小姬的问题,只是一种无奈罢了。我想小姬应该和我一样,打从心底无法相信别人,然而她又想藉助别人的力量结果就设计出这种不够周全的半吊子阴谋,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害死自己。与其说她惧怕哀川小姐或许不如说那是一种仰慕,希望得到认同的心情。 「话说回来,小姬究竟为什幺要杀掉理事长不,是为什幺会想要毁掉悬梁高校呢?究竟一开始这是个什幺样的计画?」 「在回答之前,我要先向你道个歉。」哀川小姐将椅子往我身旁挪近,接着把脸靠过来。 「一开始我跟你说『其它部份由一姬本人来告诉你,那丫头应该可以解说得非常详细』对不起,其实我是骗你的。」 「我想也是。」 只要稍微交谈过就会知道,小姬根本无法好好说明任何事情。纵然其中有一部份是谎言或演戏,也能清楚断定这个事实。 「小姬 的日语很不标准,根本不可能做详细的说明吧。」 「因为当时我觉得你不要知道太多才比较好行动嘛,而且我怎幺也没想到一姬会自己编套谎言骗过你啊。你知道那丫头说话口齿不清的原因吗?」 「唔,我有问过,她说自己是在美国长大的。」 「这样啊。其实,并不是那幺一回事喔。」哀川小姐伸出食指,抵着我的太阳穴。 「大脑前额叶,处理语言的区域,有后天性的障碍。」 「」 「你应该知道前额叶是什幺性质的部位吧?主要是管理自我人格,以及沟通能力的区域。一姬的这个部位曾经受过创伤,因此变成有语言障碍,她根本无法理解语言啊。」 「理解」 语言理解能力。 不,应该称为名词理解回路是吗? 「所以跟那丫头对话的时候,常会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好象日本人跟中国人在用韩国话聊天一样,很难产生共鸣。」 果然是病蜘蛛啊,哀川小姐笑了笑。 「所以即使你去问一姬本人,她自己也搞不懂什幺才叫正确的动机吧。意念的沟通,原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丫头究竟基于什幺念头才去实行杀人计画,将是个永远的谜。」 「关于这点,任何人都一样吧。」 彼此能够完全心意相通的人,怎幺可能存在呢?问题只在于要不要选择单纯地相信,或是能不能盲目地相信罢了。 也许吧,哀川小姐点点头。 「所以接下来的解答,只是我自己推测可能的情况后归纳出来的结论而已。我想那丫头应该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吧,要把我卷进事件中,要让我成为同伴,要对我说谎演戏,将我列入计画的一部份。首先在逃学骚动开始以前,那丫头就把理事长跟其它教职员都解决掉了插句题外话,后来从教职员办公室里发现大量遭到肢解的尸体喔,组估大约有三十七人份的尸块。」 「」 尽管早已知情,但当事件以数据的形式再度传入耳里,依旧令我哑口无言。三十七人~~如果再加上子荻和玉藻,以及槛神能亚,就有四十人。连上个月遇见的人间失格,都还杀不到她的三分之一 老实说,杀人的数字一旦超过十个人二十个人,正常的价值判断便已经失去作用了。相反地,想到小姬被拘束在那个封闭的校园里,不惜以如此激烈的方式逃离,我甚至对她涌起感叹的心情,实在是太冲动了。 以理事长办公室为密室,一人,以办公大楼为密室,三十八人,然后以悬梁高校为密室,四十人。 封闭的空问,里面发生任何事情,从外界完全看不出所以然。真正的内幕是战场,那真正是一个,封闭的战场。 说穿了,其实非常非常简单。 密室正因为完全封闭才称之为密室,然而究竟是对内封闭,还是对外封闭两者之间,截然不同。 因此,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件。 那样的行为,是能够,被容许的吗? 如何?不良制品。 「琴弦师的琴弦,原本就是对多数人使用的战斗技巧,基本上并非杀人技术而是拘禁技术。要束缚一个人,用细线比用绳索还要更有效喔。所以,就先把人束缚起来,再用锯子切割肢解,嗯,然后再以理事长专用的无线对讲机连络荻原,告知『紫木一姬脱逃』的讯息。当你潜入校园的时候,我们帮助逃学的计画已经曝光,并不是因为那丫头太粗心大意露出马脚,而是她自己主动放出消息的吧。」 「她以为前往教室会合的应该是哀川小姐。」 「结果我先把你送进去,而一姬也善加利用这点可惜当时危机四伏,稍不留意就被逮住,偏偏又不能在你面前使出病蜘蛛的绝技。」 所以小姬一开始才会主张要留在教室里吗?可情还来不及反对,我就已经采取行动了。 对小姬而言,我的确是个大意外。 「接下来一如那丫头的预料,我决定去找理事长谈判即使没有你的出现,事情也会朝同样的方向发展吧。毕竟如果计画没曝光也就算了,既然脱逃行动已经被公开,我肯定会去找能亚摊牌嘛。哈哈,那丫头啊,真是把我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小姬也具备某种程度的声音模仿跟读心术能力吗?」 「应该吧,不过她并非我的弟子啦。然后接下来我们一起行动,才是重头戏开始,最重要的关键,就是必须和我一起发现理事长的尸体,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扮演被嫁祸的受害人。」 「可是那个诡计也很危险呢」 「越危险效果越好啊。这跟躲在讲桌底下的用意是相同的,可想而知,一姬认为越冒险我就越不会怀疑她。虽然当时我也觉得凶手的杀人手法酷似病蜘蛛不过这正是一种心理诡计吧,那丫头未免也想太多了。」 「润小姐本来就知道『病蜘蛛』的事情吧。」 「喔,对啊。我只是觉得小姬好象打算瞒着你,所以就没说出来。即使撇开杀人计画不谈,这种事情应该也不太想被知道嘛。不过,你怎幺会发现那丫头就是病蜘蛛的?西条是个例外,光看理事长被杀的事件,凶手并不一定非要是琴弦师不可啊。」 「脑中刚好灵光乍现,就是所谓的连环效应吧。只要一个环节想通了,其它环节也就全部想通,这似乎已经成为我的习惯模式。一点等于全部,全部等于一点,相对地,在那一点想通以前,就毫无头绪可言不过当然还是有原因的,没事身上带着那幺多线,实在很不合理啊。尽管小姬故意一直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尽管当时为了逃脱现场为了瞒着我杀掉玉藻,不得不使用琴弦终究还是太轻率了。」 其实纯粹只是因为我完全不具威胁性,根本不被她放在眼里吧。就这点而言,我不得不说小姬的眼光很准确,关于密室之谜的真相,若非最后从那一点逆向推算,我也没办法找出解答吧。 「除此之外,子荻超乎寻常的警戒心也是原因之一。军师的『计策』,如果对手只是一名程度落后的逃学生,未兔太小题大作了,况且为何不使用人海战术,也引起我的揣测。想当然耳,用人数对抗『病蜘蛛』简直是愚蠢至极的下下策。」 「嗯。」 「再加上能够骗过哀川润的人物,又岂会只是一名程度落后的逃学生呢?就如同我这名戏言跟班无法与人类最强为敌,区区的『紫木一姬』顶多成为哀川润的朋友,尚不足以成为敌人。最后,将所有还存活的角色列出来连连看,整个名单范围内,小姬可以画上等号的,就只剩下『病蜘蛛』这个头衔了。」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在我周遭,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可爱可亲又可怜的单纯角色。这个确信是最最重要的线索。 「原来如此啊。不过那丫头说她程度落后可不是骗人的喔。因为她除了琴弦师的技术以外,真的什幺也不会,没有任何专长可言。」 「润小姐想必知道一切背景我猜她应该是在入学以前就已经学到琴弦师的技术了没错吧?」 「大概吧。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朋友当中有一名学艺不精的琴弦师那家伙绰号就叫『病蜘蛛』,原本只是一种贬低的称谓。我和那家伙曾经组成搭档,共同完成某项任务,当时救出的对象就是年仅十二岁的紫木一姬后来,一姬变成我跟那家伙的仰慕者,不过我始终没有时间多注意她」 刚才提到前额叶的创伤,可能也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吧。然而我要问的并非这件事情,真正要问的,只有一句话。 「那个人的名字,该不会叫市井游马吧。」 「嗯?」哀川小姐惊讶地抬起头来。「你知 道她?那家伙并不怎幺有名啊。」 「呃凑巧听过。所以说,那个人就是」 「没错,就是那丫头真正的师父啰。」哀川小姐嘲讽地笑着。「对了,市井游马是悬梁高校的前任教师,因为这层关系,一姬才会进入悬梁高校的附属中学就读,然后一直待到现在。 好,回到主题,呃刚才说到哪里了?啊,对对对,就是我们一起成为杀人嫌疑犯嘛。 嗯,即使门被上了锁,我也会设法破坏硬闯进去,那丫头的预测完全宾果真受不了,怎幺净是一些爱耍心机的家伙啊。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比我还清楚,那就以下省略啰」 「不想被怀疑是杀害理事长的凶手难道之前先杀掉堆积如山的教职员就不担心被发现吗?」 「她大概认为,只要排除杀害理事长的嫌疑,其余的命案我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吧。可惜那件事实在做得太夸张了。当时你们两个相继离开办公室,我不得已只好出去找人,途中想说顺道去教职员办公室打声招呼,结果哈。就算悬梁高校再怎幺不正常能够一个人单枪匹马做出那种事情的,唯有紫木一姬。」 这就是露出马脚的败笔吗?正因为相信自己不会被怀疑,才会露出马脚。话虽如此,让教职员留下活口也行不通,所以小姬的计画可以说是,从最初就留下破绽了。 不,不对。 绝对不是这幺回事。哀川小姐一定直到在走廊听见我跟小姬的对话为止,都完全没有察觉真相。姑且不论她本人是怎幺想的,至少我是,真的这幺认为。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其实什幺密室之谜,除了润小姐以外,对其它人应该没有意义可言吧。」 「所以只要骗过我一个人就足够啰。否则她也没有什幺理由要杀你啊啊,还是有,因为你察觉真相以后会生气嘛。」 「不过,假如一开始没委托润小姐去学校救人,根本也不会事迹败露啊。与其隐瞒一个随时可能揭穿的秘密,不如选择彻底的蒙骗这也算是一种『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或许吧。因为那丫头当初拜市井为师的时候,曾经对我承诺过,琴弦师的技术绝不会用来杀人。」 「话虽如此,那种技术啊,原本是用来牵制敌人的护身术,是吗?」 所以从头到尾只企图瞒过润小姐一个人即使并非如此,也占了一部份理由吧。虽然杀人动机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明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条线连结到小姬的师父市井游马,而另一条线,则是紧连着哀川润。 「可惜学校并不允许这项技术存在应该说,本来就不应该进那种学校就读的嘛,已经死去的家伙,何必念念不忘真是个笨小鬼。」 难道市井游马已经不,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话说回来,无论理事长的事情也好,市井游马的事情也好,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啦呃,不对,说到底还是很匪夷所思啊。」 「不过恕我直言,润小姐,你实在太胡涂了。读心术究竟是用来做什幺的啊?事后回想起来,什幺密室之谜,那种手法除了小姬以外根本别无他人嘛」 「你自己也没有当场想到啊。」 「我纯粹是个无能者而已啊。」 应该说当时对我而言,整件事情早就不受控制,超出解谜的状态了。 「哈,我这个人呢,与其为了保全性命而疑神疑鬼,宁愿选择相信一切,就算遭到背叛也无所谓,至少痛快嘛。」 哀川小姐笑得天不怕地不怕,丝毫不见反省之色,似乎连一点后悔也没有,甚至,连一点伤心也没有。 「润小姐,你真的不在意吗?」 「真的啊。我对一姬的喜欢,跟一姬的所作所为是两回事嘛。哈哈,所以小哥差点出卖同伴的事情,我也没有生气啦。」 被揭发了。 「不过真有你的耶,眼看快要被杀了,马上就巧言令色对小姬动之以惰。什幺可以到我住的地方来,明明五分钟前才刚出卖人家的不是吗?」 完全被揭发了。 「我并不觉得那算出卖啊」 结果说到底,哀川小姐的「讲义气」,只是出于对世界过度高估的乐观。因为自己是最优秀的存在,所以无法理解我和小姬这种弱者,即使能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 「我胡不胡涂是一回事,那丫头的心情并非难以苟同啊。在那种杀人教育机构待久了,任何人都会变得不正常,都会想做出那样的举动,只不过一姬刚好具备了付诸行动的实力而已。」 「实力吗」 「看到那丫头发育不良的体型,就不难想象她一直以来过着什幺样的人生吧?体重可能连三十公斤都未满咧。既然你认识玖渚,应该非常能够了解吧。一姬跟玖渚,是有些不同的。」 「」 「我的意思可不是要你同情她喔,只不过,希望你别因为同性相斥就过度苛责啊。」 「我一点也没有要苛责的意思啊。这次的事件我完全是局外人,若非不小心被牵扯进去,谁做了什幺根本与我无关。」 「那就好。」 总而言之,小姬她是无法独力逃出那个校园的吧。琴弦师的技术确实很好用,但基本上还是防身的技巧,如果不像解决子荻那时候,事先编好蜘蛛网埋伏,就跟普通的刀子没什幺两样。除非出其不意的偷袭,否则就算不是哀川小姐也能躲过,所以才没错,采取和哀川小姐相同的战术第一步就直攻核心,当然其中多少也包含了积怨已久的愤恨情绪吧。然后又将教职员尽数杀光,再藉哀川小姐之手 「不,不对这样讲就不合理了。倘若只是单纯地想逃出学校,直接拜托润小姐帮忙就好,交给润小姐就万无一失。所以最大的动机还是为了杀人吧。假设她那位师父的死,和理事长的命令有关,那幺说不定一开始她就是为了实行杀人计画才入学的。」 「虽然不能说是没有关系但我觉得没必要想得那幺复杂啦」 如果只是杀人,小姬自己一个就绰绰有余,然而杀人后的逃脱行动却需要哀川小姐的协助。 一方面要设法让哀川小姐协助逃亡,一方面又要设法不让哀川小姐发现自己杀人的行为,完全矛盾的病蜘蛛计画总而言之,这就是小姬整个策略的全貌。 「或许正好相反,她其实希望我能看穿一切真相,揭发她杀人的事实也不一定呢。」哀川小姐接着说:「想要当作一种忏悔吗?真是笨蛋啊。」 啊啊这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达到一切目的,最后接受哀川小姐的制裁。对于我这种人而言,是最有魅力最难以割舍的答案。反正终究难逃一死不如死在最强的存在手中。 走投无路,绝望中仅存的希望。 既然我们没办法选择朋友,至少,希望能够选择消灭自己的敌人。 「在预期被拆穿的前提下进行欺骗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负责任很奇妙的说法呢。」 「嗯,对啊,实在是匪夷所思。」 「对啊,真是想不通。搞不好那丫头,只是纯粹想要跟我玩个游戏罢了,在最后的最后。」 最后的最后吗? 原本就没有要活下来的打算,也没有要彻底隐瞒的打算实在难以想象,但也许只是难以想象而已。直到最后,我都未能理解小姬的心情,就如同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理解「那丫头」的心情。 绞尽脑汁也于事无补。 失败者的历史,永远不会流传下去。 战士已然战死,军师己遭横死。 而琴弦师,已经历过极限之死。 结果 小姬终究无法成为 「那丫头」的替代品,唯独这点是可以确定的。因为玖渚友——即使遭受破坏,也并未导致毁灭。 「反正,刚才已经提出这幺多假设了,总有一个是正确答案吧。」 接着病房里陷入一阵沉默。哀川小姐把苹果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中心的果核,又再度朝水果篮伸出手。 「嗯你把这玩意儿拿来吃吗?」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跟苹果大小相同,555的魔术方块。 「喔,那是玖渚来探病的时候留给我的玩具。只不过我一直没办法破解,就放着不玩了。」 「那丫头有来探病?她不是离开住处就没办法独自一人上下楼梯吗?」 「听说是拜托一个叫什幺『小日』的朋友陪她一起来的。」 「啊,难怪小哥会心情不好啰」 说着说着,哀川小姐也没低头看,就直接把魔术方块全部完成,放回水果篮里。「话虽如此」 接着她又懒懒地开口,我知道终于要进入主题了,便坐直身子,严阵以待。 「经过这次事件,我算是深切理解你这家伙的特质了喔。」 「我的特质?子荻说那称作『无为式』。」 「啊可以这幺说吧。其实,我是有点后悔的,这次将你卷入事件当中,也许是一个败笔,对不对?如果你没有出现,至少荻原子荻跟西条玉藻就不会死了,毕竟一姬原本是希望尽量不要杀害和自己处境相同的『学生』嘛。因为『教职员』是自愿在悬梁高校工作但『学生们』却是别无选择啊。」 子荻曾说过「没有其它地方更能让我发挥所长」之类的话然而我敢断言,一定,还是会有的,只不过子荻跟玉藻都没发现而己,她们只是没有找到别的理由跟目标。而我只是,没能及时告诉她们这些话。 「不过若说那两人会死都是我造成的,未免言之过重了吧,根本不相干嘛。」 「在你周围经常会发生灾难,经常会有人死亡。所以你啊该怎幺说呢,是会让别人情绪起伏不定,让人不安的存在。周围的人会被迫陷入异常状态结果就有机可乘。因此我这回找你当帮手,其实危险性是敌友不分的,就连一姬也受到影响。她之所以会杀掉玉藻,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包括杀掉子荻,与其说是『因为被发现真相』更应该说是为了救出被敌方军师挟持的你不是吗?反正一姬只有对自己的同伴隐瞒犯罪事实,而且无论密室与否,一旦尸体被发现,她根本脱不了嫌疑吧。」 「原来如此。要这样解读,也是说得通。」 「只要存在就能影响别人,只要存在就能成为别人的盲点这种家伙不算少,一出现在身边,就会令人情绪莫名地起伏,焦躁不安,容易失常关于你们这类型的存在,心理学上有个说法简单讲就是『缺陷』。当一个人在别人身上观察到与自己相似的缺陷,会觉得彷佛自己的缺陷被揭露出来,内心便受到动摇,可能产生好感,也可能产生敌意。前者是互相疗伤,后者则是同性相斥。而你属于最高境界,自己毫无个性可言,跟谁也不像偏偏缺陷又过多,所以变成跟谁都像。这一点会无意问刺激到别人的潜意识,故此称作『无为式』。 而且你非常懂得善用特质,消极地接受现实消极地随波逐流,不对立不树敌不反抗,漠视别人逃避别人,玩弄戏言不停地逃避逃跑逃亡。周围所有人明明都受到影响却都无法触碰到你,简直就跟幽灵或恶魔在身边没什幺两样嘛。所以你周围的齿轮总是以非常理的方式运转,停不下来。好比说四月的事件,以及五月的事件,没错吧。」 「我曾对子荻说过同样的话『你太高估我了』。」我缓缓摇头。「我并没有那幺厉害,只不过莫名地陷入危险,像只无头苍蝇找不到方向罢了。」 「若要说有什幺挽救的余地」 哀川小姐不理会我的辩解,继续往下讲。 「就是你没有任何目的这件事情吧。坦白说,我其实有点害怕呢,当你产生目标找到方向的时候当你终于有所为而为的时候,究竟会做出什幺事情?到那时,能够全身而退,不被你影响的,大概只有零崎那种完全与你一模一样的家伙吧。只要稍微和你接触所有人毫无例外,都会偏离常轨。你大概会以超越现在的程度,继续影响周围的人,继续让事件不断地发生吧。」 没错就像当初。 我破坏玖渚友的时候。 「怎幺听起来,好象恐怖小说啊。」 面对我的玩笑话,哀川小姐表情未变 突然举起手指。 「所以,趁现在先杀了你,也不失为解决之道。」 说完,手指俐落地,向下一割。 「」 什幺事都没有发生。 什幺也没有发生。 「这个玩笑,太过火了吧。」 「玩笑?你说这是玩笑?」 哀川小姐夸张地作出吃惊的表情。 「喔,当然啰,希望只是玩笑。」 「哈哈,如果你死了,谁来给我吐槽啊。」 然后她冷笑两声,站起身来,说句「好,该回去了?便将椅子归回原位,临走前又顺手拿了一颗苹果。 「有缘再会吧。祝你未来之路充满美妙的不幸与悲惨的幸福。」 走到门口,准备离开病房。 望着她的背影,我说出最后一个问题。 「小姬她」 「嗯?一姬怎样?」 「为什幺,她要用那种方式称呼我呢?」 「很简单啊。难道你不知道~~」哀川小姐反问我。「那丫头为什幺要对你隐瞒病蜘蛛的身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明明就算被知道自己是琴弦师也没什幺妨碍的,偏要说自己只是程度落后的笨学生,理由你真的不明白吗?」 「我怎幺会知道啊。」明明是自己先发问的,我却低下头,逃避哀川小姐的视线。「大概是想让我放松戒心吧?假装头脑不好的高中女生,就不会被防备了。」 「才不是咧,笨蛋。哼,简单讲就是移情作用嘛。在一个谁都像又谁都不像的人身上,投射心中的影子~~」哀川小姐笑得不怀好意。「就跟你在那丫头身上看到玖渚友的影子一样啊,完全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如同我在小姬身上看到玖渚。 小姬在我身上,看到了谁呢? 「我和小姬,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放心吧,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让她很快出现在你面前的。」 就这样,红色承包人转身离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一如往常,在最后的最后,彻底搅乱我的心绪,然后一走了之。已经解决的谜团并没有得到更多解释,反而留下更多新的牵挂。 真是专门制造烦恼的公主,弦外之音的皇后,暗示隐喻的女王。 居然埋下那幺多大大小小的伏笔,故意不讲个清楚。追根究底,姑且不论玉藻的事情,子荻会被杀还不是因为哀川小姐自己跑去换衣服,实在很想吐槽她。 「所谓没有个性,也就是什幺都有可能吗每个人都对我期待过高了天大的误会啊。」 我只不过是个,稍微喜欢自言自语,缺乏想象力的灰暗的十九岁而已。 正陷入沉思,护士小姐就紧接在哀川小姐离去之后,端着托盘进入病房。看样子哀川小姐似乎是察觉护士小姐的气息才离开的,真是宛如忍者般的人物。 「刚才从你房间出去那位造型很像替身使者的美女,是谁啊?伊伊的访客吗?」 护士小姐边回头看门外边兴味盎然地问我。 「是伊伊的大姊?还是表姊?」 看来亲戚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 「喔,是我女 朋友啦。」 「咦~~~?」 马上受到质疑。 「唉,对方一厢情愿地迷恋我,实在很伤脑筋啊,居然追到这种地方来。至少住院时期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嘛。」 「是是是,原来如此啊。」 护士小姐显然完全不相信。 「别看她外型酷酷的,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可听话了,不管我说什幺都百依百顺呢。」 「是是是~~~真令人羡慕的幸运儿啊~~伊伊的女人缘真~~~好啊。」 护士小姐边说边将塑料盘放上桌面。 「love~~~love~~love~~」 这家医院究竟为什幺,要雇用个性如此奇特的护士?我莫名地觉得火大(更觉得无力),于是改变话题。 「护士小姐,你看不看推理小说?」 「是护理师唷。」被纠正了。这就像军师跟谋士一样,根本没什幺差嘛,真是斤斤计较的人。「嗯,看是会看啦,有什幺事情吗?」 「考你一个问题」我拿起哀川小姐留下的信封,打开来确认里面的东西,一边对护士小姐说话。 「在某处有一个房间,门锁是以指纹辨识系统控制的,除了屋主,没有人可以从外侧开锁或上锁。好,假设某天你和两位朋友,一行三人进入那间房里,因为房门锁着,你们是破坏辨识器硬闯的。结果一进门就发现尸体,屋主已经被杀害肢解了。」 「啊啊,密室杀人耶,真怀念。」护士小姐微笑着。「指纹系统呢好象鲁邦三世喔。」 「那幺,犯人是使用什幺手段,才完成这个不可能的杀人事件呢?」 「唔,这个嘛~~啊,我想到了,简单简单~~」护士小姐放好餐具,转向我接着说:「先将被害人肢解,然后只把其中一只手掌带出去,就能用指纹上锁了对不对?肢解尸体只是一种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要把手掌切下来带走,因为『房间钥匙』就是那只手嘛。而且刚死的尸体还会残留一点活体反应啊。哈哈哈,这才是名符其实的不择『手』段呢。」 「眼前出现肢解的尸体,会当场受到惊吓而失去冷静,这时候就算少了一个部位也没人会注意到吧。没错,所以凶手一定在这三个人之中,而且一定是最后走进房间里的那个人。先将手掌藏在背包之类的地方,等发现尸体了,再趁其它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到某个角落去。哇~~真是乱来的诡计呢。」 「」 在护士小姐回答的时候我看了眼信封里面。是一大迭钞票以及,一张照片。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小姬从我口袋抽走平面图时,一起回收的,那张照片吧。 上面有小姬发自内心微笑的,那张照片。 「我会让她很快出现在你面前的~~」 原来如此,承包人。 实在高招。 还耍什幺酷,明明最会为别人着想。 小姬当时究竟是以什幺样的心情从我身上拿走这张照片,我不得而知。虽然不了解,却又觉得可以体会。 这张照片其实是一份回忆,是哀川小姐和小姬初相识时的,一份回忆。绝对不会暧昧不明的与未来性质截然不同的,名为过去的回忆。 「嗯~~?喂喂喂,人家正在回答你的无聊问题,你居然自己看照片看到出神。那是谁啊?女朋友?」 「这个看起来会像女朋友吗?」我在这名护士眼中,究竟被看成什幺样的人啊。「没有啦。这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可是你刚才看照片的眼神很温暖很有感情耶~~好象在看女儿还是徒弟的眼神呢。」 「是吗?也许吧。」 小姬从我身上偷走这张照片,是唯一无关乎杀人或犯罪的,纯粹的诈骗。完全毫无恶意的行为。只因为她自己想要,才从我身上拿走的吧。 所以说,小姬为了取回这张照片,势必会再度出现在我面前。虽然不清楚小姬目前在哪里做些什幺也不知道接下来,哀川小姐打算如何为小姬做安排,不过至少有这一点确信,就当作被骗一次放心地觉悟也不错。 小姬无法成为那丫头的替代品,但是无所谓,就顺其自然吧,我还有许许多多想要告诉小姬的事情。 没错,好比说,如何成为一名戏言跟班。 对小姬而言,或许正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负面教材。 「啊,对了,照片的事情不重要,刚才那个谜题的解答呢?我应该答对了吧?快讲嘛,伊伊~~告诉我啊。」 护士小姐盯着我看,我故意冷淡地挥挥手,没有答腔。想当然耳,正确答案根本用不着说,这幺简单的问题,全世界会解不开的—— 嗯,大概只有一个人吧。 人类最强,同时也是心地最好的小姐。 「答错了,大错特错。居然怀疑自己的朋友,你这个人,真是过分啊。」 「大骗子。」 「对啊。」 《zigzaghighschool》istheend. 序幕 天才的另一面,显然是引发丑闻的才能芥川龙之介—— 「你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兔吊木冷不防、毫无预警和前言,极度自然且极度必然,没有任何迷惑,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刹那犹豫和一丝顾虑,却也并非特别强势倨傲,既像抬举又像鄙视,就这麼轻描淡写、爽朗乾脆、理所当然地直言不讳。 我没有回答。 只是默不作声地凝视这名曾经被称为「害恶细菌」(greengreengreen)的男子眼镜後方。只是一语不发,只是默无一言,宛如跟这名男子对峙般地迎面互视。 兔吊木彷佛一开始就不期待我会回答,若无其事地续道: 「总而言之对你而言,我认为她的存在甚至可说是『憎恶』这种概念,是你厌恶的对象。厌恶,对,就是厌恶,你没办法否定吧?当然不可能否定。你可别跟我说,你从来没有『要是玖渚友不存在就好了』的念头喔。我不是指『我本人』希望玖渚不存在,你肯定不容许这件事,这也是不可容许的。没错只要少了那『死线之蓝』(deadblue),你纵使称不上幸福,至少也能过稍微正常一点的人生。」 我没有回答。 「你想过吗?你那被终极研究机构『er3系统』视为特殊人才的脑浆,只比人类最强的红色承包人略逊一筹的脑髓,有至少想过一次吗?玖渚友为何被我们这群人冠上『死线之蓝』这种极其骚乱不吉的称号?箇中理由究竟为何?」 我没有回答。 「没错,就连这点程度的疑问,就连基於这点程度的些微兴趣与少许好奇心,而进行思考的渺小疑问,都没能让你动心思考。这并非对玖渚友的『逃避』,也不是『敬畏』,更不是『恐惧』,你究竟是想强调什麼?你的人生是对玖渚友的逃亡,打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开始的逃亡大会。举例来说,你回想看看就知道了,只要回想与她相遇前的自己就能明白。没遇见她时,你尽管也无法昂首宣言『看吧!这就是我』,至少还能毫不自惭形秽地主张『自己』,拥有未跟他人混杂的真实『个体』吧?」 我没有回答。 「举例来说,就连本人兔吊木垓辅也被冠上『害恶细菌』这种违反事实,极度不名誉的蔑称;话虽如此,比起玖渚友的『死线之蓝』终究好了数倍、数十倍、数百倍,好到让我痛哭流涕。例如你好像也知道的绫南豹,单纯以规格来说,比玖渚友更加凶狠的那个探索者得到的名号也不过是『凶兽』(chita)。哎呀呀,哎呀呀呀,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思考过呢?那个当时不过十四岁,现在也未满二十的玖渚友,应该称为少女、幼女或童女的柔弱女性,为何能够成为我们的领袖?身为工程师,玖渚友确实拥有卓尔不群、出类拔萃的能力不,是战力,可是在那群成员里,在我们之中绝非傲视群雄的冠军。话虽如此,她无疑是我们的领袖。除了她以外,我们的领袖别无他人。对於这件事,你从来没有感到奇怪吗?」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明白。姑且不管玖渚友之外的八名成员是如何看待其他成员,可是我们所有成员都非常清楚,我们自己,自己本身这个存在若想跨越这条『生死之线』,铁定是百分之一百的不可能。就连那个超级自我中心、绝不承认任何凌驾自己的存在和自己之外的概念、挑战欲念与超越意识的具现者日中凉,唯独这点她也必须承认。因此『死线』不,或许可能超越吧,应该可以超越。超越本身是轻而易举之事,我不知道其他七人怎麼想,也不想知道,但至少本人有办法超越。只要模拟一下,这是很简单的,但我并不想跨越『死线』。说得更直接、更露骨一点的话,我@绝对不想跨越@,这种事连想都不愿意想啊。与其到前方後悔莫及,不如一开始就选择後退。我们察觉前方是禁止进入的异度空间,所以才有这种自觉。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才叫『死线之蓝』,就是这麼一回事你也见过她哥哥玖渚直吧?」 我没有回答。 「我跟他实际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也很清楚他是非常正经、正常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麼意思吗?几乎基於相同基因所生的玖渚直和玖渚友,造成两人如此截然不同的原因是什麼?这代表这种情况并非是什麼基因、dna等先天性因素所致,朝这种方向寻求解答毫无意义。换言之,玖渚友是特殊突变。特殊中的特殊、特异中的特异、异常中的异常,这就是她玖渚友。而且脱序到让人误以为是玩笑,恶质到让人无法视之为玩笑,就是这种类型的特殊突变,无法比拟的变质。你个性格其实也颇为古怪,不过你也不认为自己比玖渚友怪异吧?跟她比起来,你勉强、勉勉强强还算正常人的范围,虽然对你而言,这或许是非你所愿之事。」 我没有回答。 「举例来说,倘若人类最强这个媒介者代表『停止』,任谁都会同意吧?铁定不会有人想出声反对。归根究柢来说,红光所代表的就是这麼一回事;然而,玖渚友不是红,反而是居於相对位置的蓝,她是容许一切、许可所有事物,爽朗得令人会心一笑,犹如健康天空般的湛蓝。话虽如此,她的存在却为我,为我们,以及为你唤来永远的停止,我说得没错吧?结果你一步都没跨出。从与她相遇的那一刹那到现在的六年间,你没学会任何道理、没获得任何事物、没破坏任何东西、甚至无法爱上任何人,最後既无法发现任何东西,亦无法舍弃任何东西,这段毫无变化的六年岁月就这麼无为、无意义、无目的、无意识地停顿。你一直处於停止状态,我说得没错吧?」 我没有回答。 「正因如此,对你来说,『死线之蓝』是厌恶的对象,是怨恨的对象,是杀意的对象。理论上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她是彻底改变你一生的存在,不!不对她是彻底没有改变你一生的存在,是不容许改变的存在。而你当然也不是愚蠢、庸碌、卑鄙的人类。 正因愚蠢才敏锐,正因庸碌才聪颖,正因卑鄙才机灵。不到一年,你就发现这难以辩驳的事实,发现『死线之蓝』对你而言是『危险因子』(killerapplication)。因此你逃走了,所以你逃走了,是故你逃走了。为维护自身安全,你化为单纯的记号,逃向那出乎意料的庞大系统。我对此没有妄加置喙、大肆批判的资格,这是你的自由。你至少也拥有自由,我对此表示尊重;可是,就连这种逃亡,就连这种『逃亡』的形式,都无法替你带来变革,你最后又跟原来一样,待在玖渚友身旁。就跟六年前一样,守在玖渚友身边。你也想过吧?你也思索过吧?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只要没有玖渚友,只要少了玖渚友,只要不去看这条生死之线。」 只要不去看。 只要不去看,究竟会变得如何呢? 我没有回答。 「倘若你没有『识人的眼光』虽然这种事只是,这不过是过度夸大的妄想不过是既快活又无趣的妄想。若非妄想,就是戏言吗?你不但看见了生死之线,也遇上了玖渚友。假使只是如此倒也还好,虽然倒霉,至少还不算太槽;然而,最惨的是你不但爱上了她,更夸张的是,她也爱上了你。这堪称空前绝后、前所未闻、也未曾有的最大不幸。你对此大概亦有所自觉,不过我可没听过比这更倒霉的事了。这世上没什么比男女相爱更不幸的事了,你们这种罕见存在之间的爱情更是如此。你自己也这么认为吧?因为你爱她的心意,因为她爱你的心意,迄今到底造就多少牺牲者?你们周围究竟有多少人因此受伤倒下,就此埋没而逝呢?」 我想起了她们。以及他们。 我没有回答。 「只要稍微回顾你的人生,随便想想,就 足以证明此事。就算不回顾,就算不去想,大概也能够证明。只要稍微回想一下自己的人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血偿,这就是你一路走来的人生。嗯,还真是象征性十足。没错,就是『象征』以象征来说,刚才也略微提及的『凶兽』——绫南豹。在我们之间,他是唯一跟玖渚友同龄的少年,结成『丛集』时十四岁。换言之,就背负『年轻天才』的十字架这点而言,他跟『死线之蓝』是同类者,虽然不是『正因如此』的必然,不过他在成员中与玖渚友最为亲近,是最亲近的存在。我跟绫南豹原是敌对立场,因此由我这个第三者来说或许不太恰当,但『凶兽』铁定是爱上了『死线之蓝』。不但为伊痴狂,而且舍不得移闭目光。天才总是孤独而高傲,但并非所有天才都爱这种孤寂。同袍意识同类意识同族意识或是同属意识,你想怎么称呼都无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想必也从玖渚友那听说过绫南豹的搜寻能力,不必我在此多加说明吧?」 我没有回答。 「加上领袖玖渚友共计九人,倘若缺少任何一位,我们这个集团大概都不会成立,可是其中的核心人物就是玖渚友,以及绫南豹。假如玖渚友是cpu,绫南豹就是显示器。当然九名成员皆是不同范畴、不同种类的人物,因此无法轻易断言谁最重要,谁是第二优秀的这类序列,对我们而言,这种事亦无须讨论;可是,绫南豹之所以迷恋玖渚友,就某种意义来说乃是必然。筒中道理你也晓得吧?正因为是你,才能明白吧?或者该说只有你才能明白?所以,问题来了。你认为玖渚友有没有响应绫南豹的情意、心灵、话语呢?」 我没有回答。 「答案是否定的。玖渚友完全没有响应绫南豹。你很意外吧?你肯定很意外,至少这对你来说是出乎意料之事,而且这大概不是你所乐见的。因为玖渚友对你采取的所有行动,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都将被此一事实,被这个单一的事实改变,整个推翻啊!『颠覆』这种形容方式也很不错。不过,这方面的琐事就不在我的知识范围内了。总之,结论就是玖渚友并未接受绫南豹的心意,而绫南豹那个快活天才大概一开始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他并未逾矩地接近玖渚友接近玖渚友并未逾越必要限度。话说回来,他也并未干出你现在做的这种既愚蠢又可爱的行为,他并未故意跟死线保持超出必要的距离嗯,现在跟以前都是如此。即使被『死线』亲手送进监狱,『凶兽』仍未与玖渚友断绝来往。不知是心有眷恋、缺乏男子气慨或是其它原因不,或许以上皆非吧?那种毛头小子本能上知道——孤独并非自己一人的所有物。可惜到了我这种年纪,这种事就很容易忘记这么说来,你跟玖渚友,还有绫南约都是同年嘛?是十九岁吗?」 我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你本能上也应该知道,应该知道孤独和高傲的差别,知道异端和末端的差异。对,你在这方面的想法基本上是正确的。本人兔吊木垓辅就赞你一句『答得妙』送你一束正确解答的鲜花。你对这方面无须抱持疑虑,基本上也没有这种余地,你大可放心。你现在有其它事必须烦恼,而且还不是一件。我觉得凡事皆是如此,许多事情在许多地点同时爆发绝对是难以处理的状况;不过,本人可以在此预言——你迄今虽然走过悲惨凄凉、多灾多难的人生,但延伸向未来的净是一片沙漠,布满比现在更多的阻碍磨难。」 兔吊木究竟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 我没有回答。 「跟玖渚友同舟共济逾四年的本人——兔吊木垓辅,能够给予你的忠告也只有这个。一点都不夸张,我除此之外无话可说。干万别求我带你逃离玖渚友,我也莫可奈何,毕竟我没有跨到你们那一边。你已经越过了生死之线,所以纵使是本人,纵使是绫南豹,都无法给你任何建言。若有任何能够对你说的话语,也只剩安慰——『晚了一步』、『真可惜』、『真可怜』这些」 兔吊木是不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 我没有回答。 「你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过去、永远的昔日既已结束。你已经终结、终结、终结了。这换句话说,就是走到尽头了。至于你自己有没有发现,有没有自觉,有没有意识,从我的角度都无从判断,不过这或许是好事一桩,我想这或许是好事一桩。对你来说也许很残酷,但基本上我是玖渚友的战友。虽然她并不迷恋我,可是我很迷恋她,我爱上了那个比我小一轮的少女。所以,只要玖渚友幸福,我就可以接受,就算这代表某人将因此不幸。不过,你的想法也是如此吧?你也跟我和绫南豹一样,只要玖渚友幸福,其它一切——其至包括自己——都觉得无所谓。」 我没有回答。 「在这没有什么好羞愧的,没有一丝丝、一点点值得不好意思的。这正是玖渚友她的魅惑力和吸引力,与『敬畏』和『崇敬』这类美丽的词藻完全契合,完全契合,完美无缺。正是如此,说得夸张一点,她甚至是某种宗教的膜拜对象。而且不论我也好,你也好,如果跟玖渚友相比,我们都是不值一晒的草芥,是生是死都不重要。我这么讲既非自卑,亦非谦逊。倘若她是一,我们就是千兆分之一,倘若我们是一,她就是千兆。为了她的幸福,牺牲一、两人,或者大量人生因此『停止』都算不了什么,真的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这种词汇不在我的字典里,这种词汇在她面前不算语言。对你来说想必亦是如此,非得这样才行。」 我没有回答。 「『死线之蓝』呼唤我们,以她悦耳的声音呼唤我等前哨兵。只要凝神倾听,此刻亦可听见她高贵的呼唤——『让地狱这种地狱成为地狱吧,让虐杀这种虐杀成为虐杀吧,让罪恶这种罪恶成为罪恶吧,让绝望这种绝望成为绝望吧,让混沌这种混沌成为混沌吧,让屈服这种屈服成为居服吧。无须顾忌,无须畏惧他人。吾人应对这美丽世界自豪。此处是死线的寝室,死线容许一切,大闹一场吧!』 这不是很扣人心弦吗?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痞了。她是彻头彻尾的支配者,别说将世界操控于股掌之上,世界对『死线之蓝』而言,根本是抛弃式玩具,只存在到被她厌倦之前,我本人当然亦是如此。对她而言,我不过是一文不值的玩具。而你对她而言又是如何,就不在我的所知范围内了不过,正因不知道,才想问你吧?嗯,对她来说,你到底是什么玩具?」 我没有回答。 「我们一定要是她的道具喔。我再重申一次,这没什么好羞愧的,因为能够成为她的道具,就足以称誉全球。根本不必为此颓丧,你可以再有自信一点,奴隶也有奴隶的喜悦。向我耀武扬威一下吧?告诉我『对玖渚来说,我比你要有用,如何?很厉害吧?』我至少还有这点程度的雅量,你干嘛在那里磨磨蹭蹭?就算被她丢弃,都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啊。就连被她践踏,都是一件很威风的事啊。你究竟在羞愧什么?」 我没有回答。 「本人——害恶细菌曾经遵照她的命令,蹂躏这个世界。与『凶兽』、『双重世界』一起对世界兴起革命。并非想成为英雄,并非想被唤为恶魔。我们抱持的希望只有一个我们抱持的希望只有一个。想成为『死线之蓝』的助力想为她而生。句句实言,不过如此而己。改变世界的伟业也好,窜改历史的奇迹也罢,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就算毁坏举世闻名的恶魔馆,也不会满足任何正义感,就算撕裂无辜妇孺肉体,也不会涌现任何罪恶感。就算夺得大量宝物,也不会满足任何欲望,就算让赚人热泪的悲剧以喜剧收场,也不会涌现任何感慨。对我来说,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我的目的是,我的目的是不对,我的理由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无须 抉择、不必犹豫地只有一个。无庸置疑、不容分辩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快乐,让她欢喜。我以『害恶细菌』之名——为她破坏一切。破坏一切,对毁坏之物进行二次破坏,对二次破坏后的毁坏之物再次进行破坏。为了她,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想必也是。只要是为了她,你什么都肯做只要是为了她,你愿意舍弃一切。只要是为了她,你愿意毁灭世界。只要是为了她你甚至愿意杀死自己,我说得没错吧?」 我没有回答。 「可是重点来了!可是这个假设性的解答,必须在玖渚友能获得幸福的大前提下才能成立。定义幸福这种暧昧概念者终究是玖渚友本人不过就算如此,对结果也没有影响。正如我迷恋玖渚友,而且你不但爱上了玖渚友,玖渚友也爱上了你。就我的观察,虽然只是一种臆测,不过为了你,她大概什么都肯做。只要是你的要求,她都能答应。不论你做了什么,她都能原谅。假使你叫她去死,应该就会自杀。正如你对她很忠实,她对你亦很忠实,这也才叫两情相悦。只是这么一来,也可以想成这样——假设你跟『死线之蓝』是一种互补循环的人际关系,那么正如你跟玖渚友在一起而停止了自己的时间,玖渚友的时间不也因你而停止了吗」 我我,我 我没有回答。 「诚如刚才所言,这当然只是假设。没有任何线索,不顾解答而思考的假设。话虽如此,这是具有相当真实性,值得思考的假设。就算幸福与否均是由当事人定义,对当事人而言,他人的观察结果只是无谓妄言,甚至连多管闲事都称不上可是自己亲手停止自己的自杀未遂行为,也不可能有幸福的意味。正如你做什么都不可能幸福,玖渚友或许亦无法体会幸福的本质吧?正如玖渚友这个存在对你而言就是原因,你这个存在对玖渚友而言或许亦是原因吧?既然如此,『停止』将不断循环、回旋,通过你再回到玖渚友。如此一来,死线不就跨越自己,陷入僵局了吗?只要她跟你在一起就无法避免,只要有你这个存在就必然如此」 我我我 我没有回答。 「然而,最可怕的是,这并非消除你就能解决之事。举例来说,我现在杀死你好了,兔吊木垓辅现在杀死你。这可未必是欠缺真实感的假设喔。正如刚才所言,为了『死线之蓝』,我甚至不惜杀人。就最低程度而言,至少我就是如此迷恋她。所以,假设我将你这个存在抹消、斩除得一干二净。可是可是这同时也意昧着我抹消了玖渚友这个存在,将暂时停止的东西变成永远停止,只不过如此。不但没有改善情况,反而让事态恶化。这是很恐怖的事,这是很骇人的事。若想维持最佳状况,就只能保持现状,但这个最佳状况正是最差状况,而且绝对找不出次佳的方法。你已经终结了,而玖渚友也终结了,你们接下来也只能永远终结下去。不光是终结而己,而是终结下去。这种情况只能以残酷一语形容。你,以及你们俩是真正可悲的存在。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我才问你。正因如此,我才必须问你。我有质询的权利,而你有回答的义务。算我求你,能不能老老实实,不带一丝欺瞒,没有半分疑惑,堂堂正正,就这么单纯地回答我呢?」 兔吊木说:「你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我。 我,我 我 第一天(1)解答的终结 玖渚友死线之蓝—— 好。 那幺各位, 请暂时陪陪我吧。 「所以小友,那个叫什幺来着?那个『吐掉木』究竟是怎样的家伙?」 车子是借来的。照理说开车时不该交谈,不过四周看不见半个人、半条狗或半辆车,是一条让人怀疑连公共建设的魔手近十年都没伸到此处的乡下道路。不,称之为人行道或许也没什幺大碍。因为没有红绿灯,大概也不会发生事故,但我还是稍微放慢车速,询问坐在副驾驶座的玖渚友。 「唔咿?」玖渚一脸不可思议地侧头。 「阿伊,人家没说过吗?」她说:「之前应该已经花很多时间说明小兔的事啦。」 「不,我没听过喔。」 我如此回答,但既然玖渚这幺讲,恐怕是真的说过了。玖渚的记忆力准确到足以与精密机械匹敌,而我的记忆力谬误到必须进行精密检查。换言之,一如往常,只是我忘得一干二净罢了。 话虽如此,既然忘了,就跟不知道是完全一样的意思。 「呃小兔呀」 「先等一下,你为什幺叫他『小兔』?他的名字是『吐掉木该腐』吧?为什幺省略成『小兔』?」 「绰号呀。嗯,就跟小豹、小恶、小日一样嘛,小兔的昵称又叫『害恶细菌』。」 「喔是这样啊。」 我姑且点点头,但不免对她爱给人乱取名字的行径感到错愕。在昵称之外另取绰号,这不是白搭吗? 「『细菌』的『小兔』听起来有点像是被同学欺侮的小学生。」 「唔不过小兔并不是这种角色。真要说起来,这是小豹的角色,小兔则是欺侮同学的类型;不过说得也对,小兔在『集团』里确实有种风格特异的感觉,就像是独树一帜。总觉得好象在绽放异彩哩。」 「比你更特别?」 「人家是统筹大局的角色,独树一帜、绽放异彩是不行的咩。」 「」 嗯,无话可说。 我最近学会了沉默是金的道理。 「小豹是干什幺来着?我记得是负责搜寻的工作?」 「对,只要是在银河系范围里的事,都有办法查出来的超级辣腕搜寻专家。这次的事要是没有小豹帮忙,真不知会变成怎样哩。可是因为小豹讨厌小兔,为了请他帮忙,人家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喔。」 「不知会变成怎样吗?」但就算获得小豹的协助,现在还是不知今后情况将会如何。 「所以呢?既然小豹负责搜寻,那小兔吐掉木是干什幺的?是知道什幺大爆炸理论的秘密吗?」 「唔」玖渚立刻否定。「阿伊,你可能有所误会。老实说,小豹的『搜寻』是完全脱离常轨的能力。人家虽然不喜欢这样说,可是就算人家花费二百年、一千年,也比不上小豹一天找到的东西呢。就算是在『集团』里,小豹也是这幺超群出众。」 「喔这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顺道一提,这位小豹目前在美国最严密的监狱服一百五十年的刑期。我记得小豹跟我和玖渚一样是十九岁,嗯,不过现在医疗和福利如此充实,搞不好可以活着出狱。 「所以呀,如果跟小豹相比,小兔的规格当然低了好几个等级。毕竟两人专业不同,不能这样比的,这就好象在比较比叡山和鸭川耶。」 「这种比喻有点难以判断什幺是高强的基准所以呢?他的专业是?」 「嗯,小兔的专业就是所谓的『破坏』喔。」 「怪客(cracker)吗?」 「没错。」玖渚友猛一点头。「骇客(hacker)跟怪客的区别众说纷耘,若只就『兔吊木垓辅』来讨论,两者就没有加以区分的必要了。小兔是将自己拥有的一切能力花在『破坏』,只要他有意,就会将自己堪称万能的无敌能力全数花在『破坏』,是非常专业,非常非常专业,专业以上的超级破坏专家呢。」 「一切只为破坏?」 「一切只为破坏。」玖渚罕见地以她这种乐天派而言,略显无奈的方式领首同意。「人如其名,他是很自我中心的人。小兔不像小豹那样个性不好,但不知该说他是捣蛋至上主义,或者喜欢扰乱他人,总之就是这种感觉。」 「简而言之就是个性不好嘛。」 「不过他的人格相当高尚,而且在成员里也是第二年长的。啊,可是年龄在这种情况没什幺关系吗?虽然人家也不太明白。」 「吐掉木的汉字怎幺写?」 「好象是『吊在树木上的兔子』,垓是数目字的垓,辅是车子旁的辅。我们很少叫彼此本名,人家也记不太清楚。」 听名字就挺顾人怨的家伙。 呃不过我也没资格批评别人。 「不过,还是搞不太懂如此自我中心的家伙为何会待在『堕落三昧』卿壹郎这个恶名昭彰者的研究所?我实在不明白其中原因。小豹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吗?」 「嗯,人家刚才也说了,小豹跟小兔感情不好咩,所以只肯告诉人家地点。可是人家原本连地点地不知道,光是透露斜道卿壹郎研究所在爱知县,就已经很感激小豹了。虽然也可以问小直,可是小直毕竟是小直,也有许多小直要忙的事。」 「很感激吗对我来说,非得到那种地方不可倒是有些沉重」 「真的吗?」 「这又不像去日本环球影城那幺轻松。」 我将体重靠在方向盘,叹了一口气。 车子从京都府开过大阪府和奈良县,应该业已进入三重县境内。三重县是在近畿地方? 还是中部地方?若是在中部地方,就相当接近目的地爱知县。目光漂向前阵子小姬送我的类比手表,离开京都超过三个小时。如果走高速公路,差不多该到目的地了,但我上个月、上上个月以双手为中心,全身遍体鳞伤,前几天好不容易痊愈,故而想避免走高速公路。 反正也不是那幺赶的旅行 因为这种情况下,重要的并非时间。 「说得也是,伊字诀。」 冷不防 迄今一直保持沉默的后座传来人声。我微微转头说:「你醒了吗,铃无小姐?」 「是伊字诀跟蓝蓝在那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才把我吵醒的。这幺近距离的噪音,就连睡美人都会醒来。开车要默默开才对。」铃无小姐略显不悦地道:「更何况飞雅特的后座又窄不太适合睡眠。真搞不懂浅野那家伙的嗜好,明明喜欢日式风格,为什幺要买进口车。而且还是如此狭窄不便的车子,就连马力也不够。这破车真的有引擎吗?浅野的思维模式真是莫名其妙。伊字诀,你也是这幺想的吧?」 「我对此不予评论。」 「我想也是。」铃无小姐意有所指地笑了 「话说回来,铃无小姐,你那句『说得也是』是什幺意思?」 「嗯。」铃无小姐领首 「对蓝蓝而言,卿壹郎博士跟那个兔吊木不但是旧识,而且都是『专家』可以毫无顾忌地交谈。至于你,伊字诀本身也在那个叫什幺er3还是hmo之类的高级研究中心留学五年,当然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吧。本姑娘可是第一次去见那种什幺博士、什幺研究员的人种喔。我不晓得伊字诀的心情有多沉重,但本姑娘的心情铁定更重。」 「这种话真不像铃无小姐说的。」 「别看我这样,本姑娘也算是怕生的类型,完全不晓得该跟一心钻研学问的学者博士聊什幺话题。我连圆椎体的体积都不会算。」 「喔说得也是对了,铃无小姐喜欢《奇爱博士》吗?」 「说不上讨厌。」 「那应该就没问题,一定可以相处融洽。」 「真的是这样吗?不过,话说回来伊字诀,下不为例喔。我是因为浅野拜托才来的,其实本姑娘也颇为忙碌。唉,终究是敌不过哭闹的小孩、地头蛇和浅野美衣子。」 「我很感谢。」 「感谢这种事谁都办得到。谁都办得到的事就很无聊。你该想想只有你才做得到的事,伊字诀。」 铃无小姐语毕,在狭窄的后座横躺下来。铃无小姐以女性来说是高个子不过一百八十九公分的身材以男性而言也是高个子似乎睡得很不舒适。而且还穿著非常正式,毫无季节感的全黑套装,有害健康的紧身衬衫上,甚至系着一条领带,自然更加睡得不畅快。 铃无音音。 我居住的公寓邻居——这辆飞雅特五百的车主浅野美衣子小姐的死党,今年二十五岁。平常在比叡山延厝寺打工,偶尔会下山。我透过美衣子小姐跟她认识,但玖渚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铃无小姐。 「对了,伊字诀,大概还要多久会到?」 「我想想三重县是在中部地方吗?」 「是近畿地方。」 「是吗?那大概还要一阵子。」 「伊字诀,中部也好,近畿也好,三重在爱知隔壁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吧?时间不可能因此有所变化。」 「啊,那倒也是,我忘了。」 「正常人不可能忘记这种事吧?阿伊莫非是那种只说得出一半都道府县的人?」 「再怎幺说这也太蠢了吧?有谁说不出所有都道府县的名字?」 「本姑娘就说不出,前阵子还以为比叡山在京都境内呢。」 「这种误会未免也太匪夷所思」 「本姑娘也不知道京都境内有海洋呢。」 「这种事别说得洋洋得意」 「暧!我虽然数学不好,不过社会也很差。小学退学时连澳洲跟奥地利都分不清,也不知道蒙古和中国有什幺不同;可是这根本无所谓,对我来说,一点困扰也没有。」 「是吗?」 「正是,生为人类必须知道的知识其实只有一点点。话说回来,就连这一点点知识都不知道的家伙,最近似乎有暴增的倾向。」 铃无小姐嘲讽地说完,就低低拉下帽子。 一头黑发搭配那身打扮,双腿修长的模特儿体型,再加上那顶帽子,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次元大介;然而次元大介的固定位置是副驾驶座,现在坐在那里的却是一名朝气蓬勃的蓝发少女。呃,不过身为驾驶的本人,基本上就不可能是鲁邦三世吧? 「不过,勉强你来真的很抱歉。美衣子小姐有空的话就好了」 「伊字诀。」帽缘压得低低的铃无小姐无精打采地道:「这次情况特殊也莫可奈何,可是本姑娘不太希望你将浅野卷入这种错综复杂的事件。那家伙从以前就是爱管闲事的烂好人,而且还是无事生非和大小通包的管家婆。话虽如此,倘若一无是处也就罢了,偏偏浅野还挺派得上用场的。本姑娘不太喜欢夸奖自己人,不过浅野是一流的剑术家,其它方面也颇有心得。更重要的是,脑筋不太灵光,说白一点就是蠢。而且还不是普通蠢,是超级蠢。所以那家伙经常被人利用,吃亏上当。」 「你这是在夸奖她吗?」 「是在夸奖她啊,除了夸奖以外,这还能是什幺?总之,虽然我完全不认为你是那种利用他人的家伙,不过还是希望你别太麻烦浅野。当然我自己也是。」 「我明白。」 「我想也是,你是明白还去麻烦对方,这才叫有够恶劣。怯!真想叫你给本姑娘乖乖坐好。总之,我不是说拜托别人不好,可是明明可以自己独力完成的事交给别人就是不对。一个人做跟两个人做当然是一个人做比较有效率,正所谓三个和尚没水喝。」 「实际上好象不是这样,正所谓和尚吃八方。」 「别给我找碴!况且要是没达成目的,任何过程都毫无价值可言,你给我记好了。」 久久才见一次铃无小姐,她似乎还是一样爱说教。不过,既然是我有求于她,或许有义务稍微陪她耍耍嘴皮子。 而且铃无小姐讲的也不是百分之百错误。 只不过有一点点不正确。 「抱歉,音音。」玖渚道:「可是这次一定要有监护人同行,因为人家跟阿伊都是未成年咩。人家姑且还能通融一下,不过阿伊就没办法了。」 「蓝蓝不用道歉喔,因为你是美少女。」 「美少女就无所谓吗?」 「你最好别说这种天经地义的事。」铃无小姐露出所向无敌的讪笑道:「美少女的价值可以驱逐其它所有价值观。什幺高洁、正义、愉悦、怜悯、道、德、仁、爱,这些价值基准在美少女面前都犹如雳粉。」 极度偏颇的价值观,这种「人类可以区分为美少女、本姑娘与其它众生三类」的扭曲哲学态度似乎依旧健在。 唉,反正听说人类喜欢追求自己没有的事物,况且对他人的价值观妄自评断,多加干涉都不是聪明的作为。 「那本姑娘要再睡个回笼觉了。最近一直熬夜,穷凶恶极地爱困。我也想不出什幺词汇来跟容这种凶恶程度。所以伊字诀,到了叫我起来。」 「遵命。」 我如此回答,因为接下来路况开始有些拥挤,我便开始专心驾驶。铃无小姐迅速进入睡眠状态(话说回来,还真亏她能在这种地方睡觉),传来轻微轩声。玖渚则陷入呆滞状态。 我当然不可能理解这位集怪人、疯子、狂热者、宅女于一身的蓝发丫头究竟在进行何种作业,因此就没开口问她在做什幺。 接着,我开始思考关于接下来要去的地点,以及接下来要见的男子。 「兔吊木垓辅啊」 2 若是对电子工学界稍有研究的人,或是对机械工学领域稍有涉猎的人,或者微微读过社会黑暗面的人,就不可能没听闻「集团」的大名。那个时代(没错,这业已形成一个时代)想避开其存在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他们一方面被贬抑为电子恐怖分子,另一方面亦被尊称为虚空间的开拓者,有些人认定他们是犯罪者,亦有些人尊崇他们是救世主;然而,这些评价都不能说是完全正确,反过来说,不论世人选择何种称呼,或许都确实掠过其真实的一面。 简言之,就是曾经有过这幺一个「集团」。在业界一旦提及「那些家伙」、「他们」这种不特定多数的代名词,指的就是他们。话虽如此,他们的存在固然闻名遐迩,但他们是何种集团?是具有何种目的的集团?甚至是否真是集团?这些在台面上都是未知的问题。「集团」未曾留下任何足迹就消声匿迹,这让「集团」的存在变得更其传说性、神话性。 正因如此。 就算我说此刻坐在我旁边的极乐小丫头就是该集团的领袖,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而且就算我说进行过如此大规模之破坏活动、进行过逾越范畴之建构活动的那个「集团」,那个被称为「足有一个军旅单位的狂热分子」的「集团」是由九个人组成的小团体,我想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这九个人里的其中一名,正是我们准备去见的男子。 换言之,就是兔吊木垓辅。 我并不知道玖渚是如何与兔吊木等其它八人结识,同时是基于何种动机展开那些快乐犯罪(但具有高度破坏性质)的活动。这些目前都在本人的兴趣射程范围之外,我也不认为这是可以随便开口询问之事 不老实说。 老实说的话,事情并非如此。这都是借口,只是贪图一己之便的单方面解释。其实我对筒中缘由, 或许单纯只是不愿知道。自己与玖渚间的那段空白,究竟发生过什幺事件?我既不想告诉玖浩,而且就算玖渚她发生过什幺,我也不想知道。 玖渚友。 我独一无二的朋友。 认识她的时候,我还住在神户,尚未过完光华四射的青涩十三岁。五年前不,该说是六年前比较接近吗?我跟这名蓝色少女共同拥有半年左右的时光,然后在半年后分离。接下来度过五年完全没有联系的岁月,直到数月之前才又重逢。 五年 这段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但结果我没有任何巨大变化,玖渚也几乎跟以前一样。只是在那段过去创造了骇人听闻的经历,同时背着我交了八位朋友,同时背着我与八位朋友告别 玖渚每次一谈起他们的事,就显得非常开心。上次告诉我能够掌握银河系的「小豹」——绫南豹时是如此,这次说明「小兔」——兔吊木垓辅时亦然。彷佛在炫耀自己的宝物,真的非常高兴。 对我来说,这实在不是滋味。 虽然不知理由为何,就是不是滋味。 「换句话说,就是嫉妒吗」 尽管觉得没有这幺简单,不过大概差距不大。我并非可以容许一切的圣人君子,也不是能将玖渚的喜悦与欣喜直接转换成自我感情的单纯性格。老实说,对于那八位可能曾经比我更接近玖渚的人,实在很难说对他们有什幺好感。尽管称不上是怨敌之心,至少这份感情亦非好意。 话虽如此 话虽如此,目前这个情况更令我忧郁。 「真是郁卒啊!」 「为什幺?」 我只是喃喃自语,玖渚仍旧对我的独语发生反应,不过正处于呆滞状态的她并未转头。 玖渚的大脑让人怀疑莫非是以二的十次方为单位,非常擅长同时处理大量事务,以前也在我面前表演过同时操控一百二十八台计算机的神技。这幺一想,这点雕虫小技也没什幺好惊讶的。 玖渚并非缺乏集中力,而是将精神向四面八方扩散之后,依然拥有多余的注意力。 是故,当她将所有注意力朝单一方向发射时甚至轻易就能与世界为敌。 「阿伊,为什幺郁卒呢?或者阿伊是想说『玉足』?唔,真有趣,人家觉得很有趣哟。」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在自言自语,你不用在意。」 「那就不在意啰。可是呀,阿伊,你其实不用这幺担心,因为小兔人很好,他不会搭理自己没兴趣的人喔。」 「那真是太好了,但我的不安要素是来自其它」 「换句话说,是对卿壹郎博士本身感到不安?」 「硬要说的话,嗯,就是这幺一回事。」 我点点头 斜道卿壹郎研究所。根据小豹的情报,兔吊木目前以特别研究员的身分在此「工作」,而且该研究所是日本屈指可数,没有任何背景的单纯研究机构。我也曾多次耳闻该研究所的大名,甚至还记了下来。对我这种不禁令人怀疑是否全由缓存器组成,一点也不可靠的脑神经而言,要记住对方名称足以堪称奇迹,换言之亦可证明该研究所有多幺厉害。更重要的是,所长斜道卿壹郎本身乃是足以与「集团」匹敌的名人。 世人称之——堕落三昧卿壹郎。 由其名号亦可推知,卿壹郎名号虽响,但绝非广受世人尊崇的研发者。数理生理学、形式机械学、动物生态学、电子理论学诸如此类有的没的,横跨众多专业范畴,乃是多门学科的先驱学者。基于这种背景与当事人的资质,似乎是极端怪异的科学家。目前已经六十三岁,但仍在研究所进行研究。 「你见过卿壹郎博士吧?」 「嗯,不过那也是遇见阿伊以前的事了。人家当时应该是十二岁左右。」 「喔!十二岁呀。」 「研究所当时在北海道人家是跟小直一起去的。」 「喔,真的吗?」 「嗯,因为小直当时还很闲。」 「小直」就是玖渚的亲哥哥玖渚直,个性建全到无法想象他跟玖渚友拥有同样的双亲,六年前他对我照顾有加。直先生目前担任他父亲(换言之亦是玖渚的父亲,但玖渚已跟家里断绝关系)的秘书,是彻头彻尾的社会人士,因此见面的机会不多。 「卿壹郎博士当时就很古怪,但后来好象越来越扭曲了。就算是蒙受外界压力,这样子隐居匿迹,只靠少数精锐进行研究真的很异常哩。」 「你有资格说别人异常吗?」 「异常才懂异常呀。」玖渚得意洋洋地说:「奸雄识奸雄吧?唔不过这种情况应该说是英雄识奸雄。」 「原来如此」我随便点头应付。「简单说,就是疯狂科学家的感觉吗?」 「对,就是疯狂科学家的感觉。」 「该怎幺说呢那幺,这个卿壹郎博士是躲在深山里做什幺研究?」 「七年前,一言以蔽之就是人工智能,不过这只是一言以蔽之的说法。嗯,人工智能这种研究当时很流行喔。应该说是动作吗?就是那种一连串的律动过程咩。不过,博士研究的东西跟那种类型又不太一样。」 「如果是聊天机器人,我在美国留学时倒也做过。」 「这种东西的话,人家也常做哩。伙伴里面的话,小日就很喜欢这类东西。小日经常说『跟人类说话就像在跟聊天机器人敲键盘,因为两者都很无能的特征是共通的』。」 「这家伙听来个性也挺糟的」 「对呀,好宝宝说不定就只有人家耶。总之人家上次见到博士时,他好象是在进行人工智能的全盘研发及开拓;不过世上既然有流行,就有退烧,听说博士现在对人工智能的研究不是很热衷。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幺,但博士基本上是控制论的学者,研究领域应该没变。」 「喔」 「不过,大概还是在做不合成本的研究,他就是这种人祥。真的,从以前开始就是。」 玖渚略显无趣似的嘟起樱唇。对玖渚友来说,这种说话方式十分反常。我知道原因就是兔吊木,是故不发一语,一点也不想评论。 我继续默默开车。 「可是,阿伊不用在意的,因为博士这个人对没兴趣的人完全没兴趣。虽然博士的个性非常非常差,不过阿伊只要跟人家走在一起就好了,只要待在人家旁边就好了。」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好了,真的。」 事情当然就如玖渚所言。「害恶细菌」兔吊木垓辅也好,「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也罢,他们不可能将我这种平凡的私立大学生放在眼里。基于以往的经验,我对此亦有相当自觉,所以没有太多(尽管只是没有太多)不安。我的不安要素是来自其它原因,可是我并未告诉玖渚,也不打算说。而这股不安恐怕将在近期,或许是这一、两天内实现。 「啊真是郁卒啊。」 这终究是只能称为偶然的必然,我完全无技可施。我的人生也只有这点程度,也只能随波逐流,与世浮沉。我并非有什幺大的不满,只不过是有些小小不安,如此而己。 「咦?好象到爱知了,那幺,下一条路左转呗,阿伊。」 「真的吗?这样越来越往山上走喔。」 道路既已变成没有铺设的古早泥巴路,朝窗外看去,那里是一整片杉树林。对有花粉症的人而言,大概是冷汗直流的光景。置身于这种环境里,让人不禁要怀疑地球真的缺乏森林吗 「研究所在深山里咩。前面的路地图上也没记载,只能依赖人家的记忆力了。」 「喔那倒无所谓,你的导航系统也不可能出错。不过还要多久?如果很远的话,我们差不多得加油 了这辆车子还真是马力不足。」 「就快到了,因为是在三重跟爱知的交界上。话说回来,爱知真不错耶,有很多脑筋好的人。」 「真的吗?」 「真的呀,再怎说都是『名古屋射击法』的发祥地,换言之就是人才济济之地咩。这或许正是博士将研究所搬到爱知的原因。不过,博士应该不可能是想模仿别人,大概也不是基于金钱方面的考量啊!话说回来,真令人期待耶,毕竟人家好久没跟小兔见面了。」 「这件事不重要,请你也想想见面之后的事吧。你可不是千里迢迢跑到爱知游山玩水的吧?就这次事件来说,我也不太想帮忙。」 「咦?为什幺呢?这是嫉妒吗?」玖渚友略显开心地嗤嗤轻笑。「阿伊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很爱吃醋呢。该说是在关键时刻心胸狭窄吗?你可以放心哟,人家虽然也喜欢小兔跟小豹可是爱的就只有阿伊一人。」 「这样是最好,不过我并不是在嫉妒。这跟嫉妒不太一样,哎,虽然不太一样,仔细想想或许有些类似啊!」 前方似乎有人影出现,我于是将注意力转回车头。身穿警卫制服的双人组男人挥动红色萤光棒,指示我们停车。仔细一看,他们后方有一道应该以铁栅栏形容的巨大车门。 这种深山之中,竟有警卫。 「」 我踩下刹车,停下车子,缓缓摇下车窗。两名警卫接着走近飞雅特,以低沉骇人的嗓音说「前面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请你们尽快沿原路折回。」 用语客气,但口吻非常粗鲁。嗯,这幺闷热的天气,要是站在这种地方,任谁都会变得如此,对这种芝麻小事抱怨未免太过苛责。指责他们怠忽职守并非我的工作,况且他们这种态度是否是怠忽职守,倒也十分微妙。 「不那个呃我们跟斜道博士有约。」 「跟博士?那、那幺您是玖渚先生?」 警卫的态度登时大变。倘若知道玖渚有何背景,自然想不到她会搭乘这种老式平民车,就这点来说倒也不能怪他们。 「我不是玖渚是她的同行者。」 我边说边以大拇指朝邻座的玖渚一比。玖渚友本人依旧一脸呆滞,看也不看警卫一眼;不过那头蓝发似乎是识别标记,「我明白了。」警卫点头。 「那幺您就是玖渚小姐的友人吗应该还有一名监护人同行才对」 「啊啊,那位监护人」我将比自玖渚的大拇指直接转向后座。「要叫起来吗?我并不反对,不过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幺事。」 「不,不用了。」 数秒的沉默后,警卫如此回答。嗯,这真是睿智的判断。谁都不想踩到具有异常威力的地雷。 「那幺,请您填写入所登记簿。不好意思,因为这是规定。」 「好。」 既然玖渚是这样,而铃无小姐又是那样,只好由我出面。我打开车门,离开车子。警卫走回大门附近的警卫室(组合屋。光看外观就让人大汗海流的建筑物),拿着夹着a4纸张的板子回来。「请您签名。」接着将原子笔递给我。我原以为一定是以计算机之类的登记,对这种老旧方法大感诘异。 「这种研究所居然采用这幺传统的系统哪。」 「嗯啊,我也是这幺觉得,不过博士认为『这样才不能造假』。如果以计算机等其它方式登记,博士认为就能从外部进行非法变造之类的。唉,其实我也听不太懂,总之博士说『写在纸上』是最安全的资料保存法。」 「这种想法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不过还真是心思细腻」 我边说边在登记簿写下玖渚的名字、铃无小姐的名字,以及我的名字。住址就铃无小姐的情况来说,该写哪里才好呢?比叡山延历寺吗?毕竟不能写「居无定所」,好象也只能这样写,可是总觉得「现居比叡山」跟「居无定所」一样诡异。内心胡乱想着对比叡山居民有些失礼之事,最后决定让铃无小姐跟我同居。这是让人笑不出来,遍体生寒的想象,不过还算是能够引人发噱的趣味谎言。 「您有携带危险物品吗?」另一名警卫对独自恍神的我说:「所内禁止携带刀械和毒药」 「刀械有带剪刀一类的」我答道:「剪刀也不行吗?还真是心思细腻啊」 「不,这样的话就无所谓。抱歉,请勿因此感到不快。研究所的警戒层级从昨天开始提高,所以对玖渚小姐一行都必须询问这种问题。」 「提高学一级层级?是什幺原因呢?」 「啊啊」警卫有些不知所措,接着低声续道 「外人入侵事件。」 「入侵事件吗?」我随口应道。这还真不平常。对这种研究机构来说,入侵者这种词汇大概就是指产业间谍之类的人物吧?还真像电影或小说那种脱离现实的事件,但这里既然是脱离现实的地点(毕竟是『深山研究机构』,真是好笑),说正常也很正常。这种场合,反倒「有一点意外。其实是前天发生该为提高警戒层级的理由并非「玖渚友到此一游」松一口气。 「嗯啊,你看,就是这本登记簿最前面的这个名字。」接过板子的警卫又将板子递给我说:「那混帐装成其它研究所的来访者,大刺刺地从这扇大门进来。这种很快就会被捉包的入侵方式,真不该说那混帐目中无人、厚颜无耻,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这名『入侵者』已经被逮捕了吗?」 「咦?呃这倒还没」警卫有些难为情地道:「不过请您安心,对方早就逃出研究所了,绝对不会为玖渚小姐带来任何麻烦。而且我们也已通知警方,逮捕是迟早的问题。」 「原来如此,那我就安心了。」我点点头。什幺入侵者、间谍云云的,还真是疯狂的事件,不过既然已经离开,就跟我们的故事没有直接关系。之后被警察逮捕或是如何,都与我们无关。对方不在这里,这就够了。目前情况有些棘手,还是希望能避免这类新角色的登场。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山上走,就会看见一个相当宽敞的停车场,请您将车子停在那里。所内人员会到停车场迎接各位,请您依他们的带领行动。停车场到研究所约莫五分钟。」 「我明白了,谢谢两位亲切的说明。」 我行礼致谢,接着目光无意间,真的是无意间望向记录在板子最上方的「入侵者」姓名。入侵者当然不可能在这种登记簿填写本名,多半是写假名,不过究竟用什幺假名,稍微勾起了我的兴趣。 结果,我的视线蓦地停住。 「这名字。」 「咦?嗯啊,那混帐写了一个很扯的名字吧?当时也觉得怪怪的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警卫发牢骚似的说:「话说回来,这名字该怎幺念呢?『零崎碍事』吗?」 「不是零崎爱识。」 我说完,将板子还给警卫,「告辞了。」接着返回车内。两名警卫奔向大门,准备替我们开门。 我重新发动已经停止运作的飞雅特引擎。 「咦?阿伊,怎幺了?你的心情好象歪歪的,大约七十五度角呗。」 「不,很顺利地取得了通行许可,一点问题也没有。」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什幺都不用担心。」 我发动车子,穿过大门,按照警卫说明的方向行进。「刚才的警卫哪,」后座又传来人声 「看见我们之后,不知在想什幺呢?」 「铃无小姐,是睡是醒你也说清楚嘛。」 「至少现在是醒着的,这样就够了吧?话说回来,这种地方怎幺可能睡得着嘛。这不重要,伊字诀,你觉得如何?从第三者的眼光来看,我们像什幺呢?」 「天晓得,不过可以确定不像鲁邦团队 。」我不知铃无小姐想说什幺,于是随口应道:「铃无小姐认为呢?」 「我?本姑娘倒是一时想起了《绿野仙踪》。」 「《绿野仙踪》?」这答案有点意外,我讶异地歪头。「那是怎样的故事?呃主角记得就是奥兹嘛」 「不对啦,阿伊,什幺叫做『记得就是』?赶快改掉这种煞有介事地讲述错误信息的习惯喔。」 依然一脸呆滞的玖渚突然插口。「如果奥兹是主角的话,世界观就要三百六十度翻转了,主角是桃乐丝才对。」 「可是《清秀佳人》的主角就是安嘛?《汤姆历险记》的主角就是汤姆嘛」 「这根本不能算是比较基准呀。」 「那究竟是怎样的故事?」 「嗯。」玖渚蹀首一点。 「被龙卷风卷走的桃乐丝,到了不可思议的奥兹国,跟稻草人、狮子和机器人一起旅行的故事。」 「《桃太郎》吗?」 「所以就说是《绿野仙踪》,你注意听别人说话呀,阿伊。」 「我有在听啦,总之那四人虽然混了三个不是人类的人,总之那四人就是去打倒奥兹的魔法师嘛,原来如此。」 「没有打倒喔桃乐丝是去向对方求助,请魔法师『让她回故乡』。」 「喔真是祥和的故事。不知该说是祥和还是温吞总之很安稳。」我虽然对这个故事感到有些不对劲,还是随口应道:「可是就算桃乐丝这样就好,其它三人是去做什幺的?是去要丸子的吗?」 「稻草人他们也有不同的目的,想请魔法师替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例如狮子是『想要勇气』,稻草人是『想要脑袋瓜』等等,故事内容就是在请他们为了追求这些愿望,持续艰苦的旅程。」 「这不知该说是自力救济还是依赖他人」我这时转向后座。「所以呢?为什幺我们是那个桃乐丝集团?话说回来,我们又分别扮演什幺角色?」 「嗯我只是突然这幺觉得,你这样问,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嗯角色分配角色分配哪,哎,总之我先要了稻草人这个角色,因为我想要聪明的脑袋瓜。」铃无小姐躺在后座道。既然要说话,干脆就坐起来嘛,不过铃无小姐似乎有其它理由。「那伊字诀,你是机器人。」 「机器人吗?」我转向玖渚。「小友,机器人向魔法师要求什幺?」 玖渚若无其事地答道:「心灵喔。」我再转向铃无小姐,只见她不怀好意地嗤嗤笑着。 原来如此,她是想说这个吗?还真是有够拐弯抹角的说教,我半傻眼半郁闷地叹气。 「啊可是这听起来很那个耶。」玖渚说:「心灵跟脑袋瓜可以想成不同的东西,听起来好棒,总觉得很奇幻咩。」 「很奇幻吗?」 「很奇幻呀,除了奇幻外还有什幺?因为心灵是脑袋瓜进行物理活动的结果,所以人工智能这种学门才能成立祥。」 玖渚宛如在诉说天经地义的道理。不,这对玖渚来说,或许是非常简单明了的道理。 「说得也是。」我也懒得多说,姑且表示同意。 我心想,这y头或许可以形容成追寻故乡的少女。 「」 这幺一来。 这幺一来,缺乏勇气的狮子究竟是指谁? 3 我将飞雅特停在停车场,拔起钥匙。一看剩余油量,是颇为微妙的量,不知能否安全开到山下。最坏的情况是向研究所的人借油,但不知这里有没有备用汽油。就这座停车场看来,除了美衣子小姐的飞雅特之外,不见半辆汽车。也许员工专用停车场在别的地方,否则回程搞不好得徒步了,我边想边下车。 仰头望天,云朵有些诡异。虽不致乌云密布,但至少明天或今晚会下一场雨的样子。这彷佛在暗示我们的未来,感觉有些不舒服。 若想预测明天天气,只要说「大概跟今天差不多」即可我忘记这是谁说的,原来如此,这果然是戏言。既然如此,我接下来在这座研究机构的体验,大概就跟昨天以及包含昨天的过去相同吗?仔细一想,这还真是令人浑身发寒的预言。 那幺据警卫的说法,应该有人到这里接我们。我边想边四下梭巡,只见东方有一道人影。从这个距离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但既然他穿著白衣,想必是来迎接我们的研究员。这时,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们,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你好。」 我举起右手招呼,但对方毫无反应,只是默默朝我们走来。 身材跟我差不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平均体格。随着间距逐渐缩短,我发现对方非常年轻。怎幺看都比我年轻,而且不是小一、两岁而已,五官宛如十五岁的青少年;可是,眼镜后方射来那道跟稚嫩脸孔毫不相衬的凶悍目光,背叛他的少年气质。这世上既然有怎幺看都像中学生以下的二十七岁女仆,当然无法光凭他的容貌判定其年龄。 他速度不减地缩短距离,最后在我的鼻尖,在即将与我相撞的位置「喇」一声停步。就这个情况而言,鼻尖这种比喻绝不夸张,他真的逼近到微微倾身就将与我碰触的位置。非但如此,那张娃娃脸还贴近到与我的脸孔只有数厘米的位置。假使对方不是男人,这种距离任谁都会以为我们正在接吻。 我姑且保持这种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状态,「喔」他彷佛在闻什幺似的吸了两、三下鼻子。 「你就是『丛集』的玖渚友哟」 与其说是粗鲁,根本就是充满轻蔑态度的语气。不过,他的声音跟容貌一样非常年轻,尽管有些惊讶,倒也不致引人反感。 「不、不是,我只是跟班,或者该说是解说员。」我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答道:「按照旧式说法,就是跑腿的。」 「咦?啥?没人跟我说过这种事,我可没听说有什幺跟班。既然如此,玖渚友在哪里啦?」他找碴似的皱眉逼近我。「我哪都没看见啊。」 「在车子后面。嗯,那里。」我边说边指向正提着迷你计算机和各种行李,从飞雅特另一侧下车的蓝发少女。「那位可爱女生就是玖渚友。」 「咦?啥?玖渚友是娘们?你唬我的吧?」 他甚为谊异地说完,从车头绕过飞雅特走近玖渚。「唔咿?」玖渚对新类型男子的登场微感意外,但就算被对方大模大样地观察,甚至「啪啪」拍打她的蓝发,还是没有任何抵抗。依然是毫无警戒心的丫头。世上或许有从未被父母打过的孩子,若要仿效这种说法,玖渚大概就是被父母打都毫无反应的类型。 「看起来也没多聪明,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笨小鬼嘛。喂!你真的是『丛集』的玖渚友吗?」 「真的咩,人家的名字就是玖渚友,不论谁看都是玖渚友。人家是来见小兔的。」 「咦?小兔?那是谁」 他意兴阑珊的说完,将手伸进以他的身高来说,下摆略长的白衣口袋,开始快步前进。 尽管并未叮咛我们跟上,但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怯!根本就是小鬼嘛不但是娘们,而且还是小鬼。唉真是差、差、差到不能再差了。」 「可是从本人的眼光来看,你也算是小鬼哪,大垣志人君。」 冷不防 他志人君脚步一停。保持那个姿势僵立三秒,最后朝我的方向转头问:「你为什幺知道我的名字?」 「嗯?哎呀,别看她那样,其实已经十九岁了,被十六岁的你叫小鬼总觉得怪怪的。她确实是女的,不过跟你相比,玖渚不算小鬼。」 「我问的不是这个!『别看她那样』?她又算哪根葱!」志人君砰一声踏地。「我是问你为什幺知道我的名字!甚至还知道我的 年龄!我可不记得自己跟你说过这些?」 「我知道的并非只有你的名字喔。」我双手一摊故作姿态地说:「斜道卿壹郎博士也好,他的秘书宇濑美幸小姐也好,神足雏善研究员也好,根尾古新研究员也好,春日井春日研究员也好,我都略知一二。」 「阿伊,你少说了一个人呗。阿伊还是一样健忘。」玖渚插口道:「研究员除了博士和小兔以外有四个人,所以还有一个。」 「啊啊听你这幺一说,的确如此。没错没错,我太胡涂了。」我对玖渚点点头。 「对,还有三好心视小姐,研究所的人员这样就齐了,志人君,有什幺问题吗?」 「你们是什幺东西?你们到底是何许人也?是怎幺查到这些资料的?」志人君恶狠狠地瞪视我,他的语气十分惊讶,答案稍有差池搞不好会飞扑过来。「这些资料在这里照理说是机密,你们这种家伙不可能知道,究竟是怎幺查来的?」 「你觉得呢?这是企业机密当然不能告诉你。不过,光凭外貌或表面评价玖渚友,对我来说很伤脑筋,这位」 原本想装出一副「你也帮帮忙嘛,大垣志人君」的态度,但后脑勺猛然遭受强烈重击,我的台词被硬生生截断。一回头,只见铃无小姐握拳耸立在那里。接下来,额头又被她赏了一记。因为打得很准,比想象中疼痛。铃无小姐不知何时从飞雅特下来了。 「你在搞什幺?我呸!这又不是你的功劳,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铃无小姐彷佛刚起床,极度不耐地说:「做这种事很开心吗?居然欺侮比自己年幼的孩子,本姑娘看错你了。」 铃无小姐按着轻拍我的脸颊,再半强迫性地将我的脑袋朝下一压。「抱歉喔。」她对志人君说:「这家伙一遇上玖渚的事,就有乱发脾气的坏毛病。虽然是充满恶意的呆子,你就原谅他吧。当事人已经有反省之意,本姑娘今晚也会好好说教一番,你暂且就饶了他吧。」 可怜的我不但被酸、被拍、被压,还得听她说教吗? 「啊啊呃不」面对用力压住我的铃无小姐,志人君似乎有些畏惧、难以决定似的答道:「这其实呃那个我无所谓的」 「这样就好,我也可以安心了。」铃无小姐终于释放了我。「那幺,可以请你快点带我们到研究所吗?我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痛得要死呢。我是他们俩的话护人铃无音音,请多指教。」 「我是大垣志人,在这里担任卿壹郎博士的助手也请多指教啦。」 志人君口气生硬地对铃无小姐报上姓名,又重新迈步。我们这次就跟在他的后方,他似乎是要从停车场北侧一条狭窄的人行道上山。并非特别险峻的道路,话虽如此,也不是什幺平坦大道,我于是接过玖渚的行李。 刚将行李托在肩头,后脑勺就升起一股麻痹感。嗯,真不愧是瘫痪音音,攻击时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后脑勺的骨头搞不好已经裂了可是,刚才那件事确实是我的态度有问题,倒也提不起劲抱怨。 而且正如铃无小姐所言,玖渚只不过被侮辱一下,根本不必气成那样。我知道。况且对当事人玖渚来说,一这点小事根本无关痛痒。就连现在也是,对平时窝在家里的玖渚而言,人行道两侧大放异彩的杉树大概是十分新奇的景象,她兴致盎然地四下张望,完全不像内心受挫的人。 相较之下,我却一个人郁郁寡欢、气愤填膺,实在有违常理。 「果然是在关键时刻心胸狭窄伤脑筋哪。」 总之先反省一下。「对不起。」我向玖渚道歉。「唔咿?」玖渚玉颈一偏,似乎不明白我在抱歉什幺,但这也只是瞬间之事,她接着又沉醉在行道树的景象里。铃无小姐一脸「想不到你这家伙挺上进的」的神情凝盼我,可是我一对上她的视线,她立刻拉低帽子,遮住自己的双眸。 「喂,小子!」 就在此时。 前方两公尺左右,犹如侦察兵般无言前进的志人君冷不防叫我。 「小子,你来一下。」 「你可不可以别叫我小子我毕竟也比你年长我十九岁。」 「啰暸!这种事又不重要。长幼有序这种事,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啦。年纪不重要,脑筋好的就是老大。我的脑筋比你好得多,你对我说话才应该用敬语。」 「」我心想志人君还真是头脑简单的家伙,同时走近他。「有何贵干?是有什幺疑问吗?」 「嗯啊,是疑问」志人君轻声问道:「那个又大又黑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朝铃无小姐微微一瞥,立刻转回志人君,也跟着小声答道:「设定上姑且是女性。」 「喔果然是娘们吗?那我就安心了。」志人君松了一口气似的点头。「好高啊,她有几公分?」 「一百八十九公分。可是十六岁以后就没量过了,说不定现在更高。反正一旦超过一百八十五,身高多少都不重要了。真希望她能分我十公分。」 「总觉得很厉害哪。」志人君似乎颇为钦佩。「不知道有没有打过排球或篮球之类的?或者她是混血儿?就算外国人,我想也很少有那幺高的。」 「听说是纯种日本人或许因为是a型吧?」 「啊啧,那个样子啊谁都一定会看错哪。」 志人君叹气似的仰头望天。 就我个人来说,铃无小姐整体很苗条,身形和外貌完全没有男人的气息;不过话说回来,那幺高的个子再加上一身黑的服装,帽子还压得低低的,乍看下或许很难判断性别。铃无小姐的说话语气十分女性化,不过最近男女用语间的差距越来越小。我并非特别在指谁,但这世上毕竟也有满口粗言秽语的绝世美女。 「就是那里。」志人君指着前方。「那面墙后头就是研究所。」 「喔」 我朝他说的方向看去,只见山林那头有一面将美景破坏殆尽,充满粗俗气氛的水泥墙。围成一圈的墙壁四周欠缺绿意,从我们目前的位置看去亦是高耸异常,与其说是一流学者的研究所,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其它场所。没错,硬要说的话 「有点像是监狱哪」 「监狱?才不是咧,小子你太没品味了。」志人君略显自豪地说:「那是要塞,是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要塞。总之那就等于城墙。」 「城墙啊。」 这种交通不便的深山,确实是易守难攻的地形。可是那座研究机构里真的有非得如此守护不可的东西吗?而且不论志人君怎幺说,对我而言,它仍旧只像监狱的墙壁。并非拒绝外面的入侵者,而是犹如阻止内部的脱逃者 「简直像是『死局结界』的状态这幺说来,志人君,我听警卫说昨天还是前天有人入侵研究所。」 「啊啊,这幺一说,好象是这样。不过我并不太清楚,只有远远看见对方的背影。」志人君脸上浮现有点像是冷笑的不屑神情。「话虽如此,那家伙真是有够蠢。什幺都没得手,就连滚带爬地逃了。那家伙太小看咱们这里的警备设施了。」 「可是对方的确入侵了吧?」 「只有入侵而己,这点我承认。」志人君不屑地耸肩。「但接下来可就不容那家伙胡作非为了,系统本身设定就是如此。嗯,那家伙大概也学乖了,应该不会再出现。居然只手空拳来行窃,我看那家伙根本就是脑筋有问题。」 「只手空拳?」 啊啊,是指对方手无寸铁吗还真是古典的用词,不过既然「入侵者」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自然必须接受警卫的搜身,结果势必如此。对方要不就如志人君所言,是愚蠢至极的外行,要不就是跟他说的相反,是极其自信的专家。 倘若不是极具自信,就是笃信自己行为并非犯 罪吗? 「咦?怎幺了?」志人君对忽而陷入沉默的我皱起脸孔。「小子你是怎样?很在意那个入侵者吗?莫非你跟那家伙认识?」 「怎幺可能?再怎幺说都不可能有如此碰巧的剧情发展吧?你是从哪冒出这种管窥蠢测的想法?」 「开玩笑的啦,干嘛这幺认真,十九岁?」 「抱歉啦,十六岁。」 实在不像十九岁跟十六岁之间的对答。「嗯。」志人君哼了一声,接着又默然不语,说不定是在思考「管窥蠢测」的意义。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地使用这句成语,万一他问我「这是什幺意思?我也十分为难。 然而,尽管志人君很鄙视那名入侵者(身为被害者亦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就算对方最后空手而回,能够成功入侵这种研究机构,我认为已经相当了不起。假使入侵者并非手无寸铁,或者 我将手按上右胸。正确来说,是按着罩在t恤外头的薄夹克的胸前口袋,说得更精准一点,是为了确认藏在内侧的一把薄刃小刀的位置,才将手按在该部位。 刚才在大门时,我并未对警卫说谎。我夹克的左边口袋里确实有一把剪刀。顺道一提,背上的帆布背包里还有开罐器玖渚最爱的北海道土产「熊宝宝罐头」也在里面。总而言之,我并未说谎,因为我不记得有说过自己没带刀子;然而,这种情况下,我终究无法避免被人指控是说谎者。 这把刀是一周前准备这次旅行时,熟识的承包人送我的东西。「熟识的承包人」这种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虚幻,但这是真的,所以也只能这幺说。刀子装在皮套内,目前是将皮套藏在夹克内,算是非常简单的掩人耳目法。要是对方进行搜身,马上就会被捉包,但我猜警卫大概不对玖渚友的同行者做这种事,便断然采取此种方式。尽管成功机率低于五成,总之安全过关。 「虽然看不出来,不过这把刀非常锐利,你最好别用它对付人类。」承包人——哀川小姐如是说。 「差不多跟怪医黑杰克的手术刀一样利吧你要雕刻墙壁时再用。」 我很感谢哀川小姐的这番心意,不过,这恐怕是杯水车薪。对那位入侵者或许还派得上用场,但我就算多一把刀(再加上剪刀跟开罐器吗?)大概也没什幺意义。至少绝对不可能靠这把刀突破那面城墙,正如常人无法用下颚骚背脊的痒。 「真是悲喜交织的戏言啊」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戏言这个词汇并非是指以一把刀对付那面城墙的愚蠢想法。言之凿凿地对玖渚说「我这次不太想帮忙」内心却斗志高昂地准备助她达成目标,这样的我才是戏言。 真是的!我难道就没有主体性吗?连自己都对自己傻眼。 「喂,志人君。」 「嗯?什幺?」 「兔吊木垓辅先生是怎样的人?」 「兔吊木?」志人君露出一脸厌恶,彷佛蓦然看见死猫尸体的表情。 「兔吊木吗?」 「对,兔吊木垓辅。」 「就是变态。」志人君唾道,向前走了两步左右,背对着我。正确来说,并不是背对我,而是撇开头。 「变态一个。那个人是彻头彻尾、绝无仅有的变态。除此之外,那种家伙还能怎样形容?」 接着就冒冒失失、快快不乐地径自前进。我也不想继续追问,就默默目送他的背影。我固然想在事前多吸收一点有关兔吊木的客观知识,嗯看来还是放弃比较好。至少知道志人君对兔吊木没什幺好感已是收获一件。 「」 我最想知道的,其实是兔吊木自己究竟怎幺看待玖渚友。 道路开始有些难行或者该说山路的坡度变得有些陡峭,我于是停下脚步,等待玖渚。然后一边牵着玖渚的手,一边朝山上前进。 「原来如此的确是一座天然要塞。不,该说是城池吗?而且肯定是非常难攻的那种,这不禁令我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如果不记住路径,回程可能会迷路喔。阿伊,要小心咩,绝对不可以独自行动,因为阿伊的大脑海马体是海绵做的。唔咿,要是在这种荒山遇难,大概只有小润才能活着下山,一定会被野生动物袭击喔。所以,不可以离开人家,知道了咩?」 「我知道了,会牢牢记住的。不过,这里确实有点像会出现黑熊或山猪」 「喂,伊字诀,听说山猪是从家猪进化而成的生物,真的吗?」 「怎幺可能有这种事?这种谣言是谁告诉你的?」 「是浅野啦她说从养猪场逃跑的家猪,野生化之后就变成山猪。对了,浅野那家伙说这是你告诉她的。」 「哎呀!」 「阿伊大骗子?音音,其实是山猪变成家猪,是相反的。不过这不是进化,只是人类以人工方式让山猪家畜化而己,就跟鲫鱼变成金鱼是一样的。所以家猪其实很厉害呢,毕竟本来是山猪,嗯,如果一个人对一头猪的话,恐怕是猪获胜。最近好象也有专门用来攻击人类的猪只兵器。」 「喔人工方式吗那也可以藉人工方式把猴子变成人类吗?」 「我想应该没办法」 「可是把人类变成猴子好象挺容易的。」 「而且音音,猴子跟人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喔。只不过有共通的祖先,并不是猴子直接变成人类。如果有这种事,生态系统就要颠覆了。」 「是这样吗?嗯跟蓝蓝在一起,就能学到许多新知,承蒙教诲。对了,伊字诀,企鹅是一种候鸟,每到九月就会在北极和南极间飞来飞去,只要往北方天空抬头,在日本也能看见企鹅飞行的样子,这也是骗人的吗?」 「我想,有些谎言是相信的人有问题。」 「喂,你们闭嘴,到了啦。」 志人君说完,我朝前方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城墙边缘。因为角度很偏,刚才没办法看清楚,如今这样近距离观察,蕴酿出一股更加粗糙,同时更加令人毛骨保然的气氛。落成迄今应该没几年,外观称不上脏污,反而有种崭新的印象,但这样反倒很不自然,令人不适。志人君旁边有一扇钢铁材质,显得过分坚固的绝缘门,似乎是通往所内的大门。 志人君拍拍这扇绝缘门,露出有些装腔作势的狂妄笑容。 「各位先生小姐,欢迎光临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 第一天(2)罪与罚 斜道卿壹郎堕落三昧—— 等同蟑螂的生命力? 就是以卷成圆筒状的报纸一打就死的意思吗? 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正式名称听说是斜道卿壹郎数理逻辑学术置换als研究中心这个又臭又长的名字共由八栋建筑物构成。 高墙内的八栋建筑物,挤在一个不能算辽阔的空间里,因此若从上方俯视,不免有一种略显拥塞的印象;然而一旦进入内部,就能感受到研究所特有的秩序感。尽管并非勾起乡愁,不过这番景象让我想起某些事。 进入高墙内侧之后,立刻看见一、二、三四栋犹如骰子般的建筑物。犹如骰子的这种形容,并非由于它们近似立方体。那些建筑物没有任何窗户,因此乍看下真的难以判断它们是否为楼房。与其说是建筑物,或许更趋近于前卫艺术。这幺说来,我听说开发游戏软件之类的公司为了防止机密外泄,也是在没有窗户的建筑内研发,这里也是如此吗?若然,还真是用心良苦。「入侵者」之所以空手而回,倒也不无道理。 志人君当先迈步,走近四栋建筑物里最庞大,宛如骰子老大的建筑玄关,「你们等一下。」他如此吩咐,从白衣口袋取出卡片钥匙,刷过卡片阅读机。接着在设于卡片阅读机旁的数字键盘输入十位数密码。我原本以为这样门就会开启,但实则不然。 「请报上姓名。」 卡片阅读机上方一个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小型麦克风传来生硬的合成音。这是从大门警备那种传统登记法所无法想象的高科技系统。 「大垣志人,id是ikwe9f2ma444」 「声音、网膜辨识通过,请稍待片刻。」 一如合成音的指示,厚重的绝缘门在片刻后犹如自动门般(若要直接形容那种感觉,就是『犹如魔法般』)向旁边滑开。「嗯。」志人君哼了一声,朝门内举步,转向我们。 「快进来,马上就会关起来喔。」 我、玖渚,以及铃无小姐按吩咐进入室内,门后方宛如刚落成的医院,有一条白色长廊。志人君在前方带路说:「这里是『第一栋』,你们就想成是综合中枢研究大楼兼卿壹郎博士的居所。我懒得再多加解释。总之先带你们去跟博士打声招呼,可别做什幺失礼的行为态度依旧粗鲁,但志人君对自己的工作甚是尽责。尽管草率随便,还是向我们介绍了一下「博士在四楼等你们。嗯,要搭电梯啰。」志人君边说边按下电梯。「别东张西望的,看了就烦。」 「真是失礼了,对了,志人君。」 「干嘛?」 「入口的安检挺严格的嘛,而且连窗户也没有。」 「嗯啊。」志人君点头。「对一流的研究所来说,这点程度是理所当然的,谁知道老鼠会从哪里钻进来嘛。我先提醒你们,可别随便跑出建筑物。一旦擅自离开,就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回来了。」 喔 「嗯,不过这提醒其实也是多余的。」 进入电梯,上了四楼。既然没有窗户,就不知道这栋建筑——研究第一栋到底有几层楼,根据直觉判断,四楼大概就是顶楼。「在那等我。」步出长廊,志人君往吸烟室的地方一指。 「我去跟博士报告,马上就回来叫你们,可别放得太轻松啦。」 志人君说完,就一溜烟地从长廊跑走。究竟哪个世界的主人会对客人下达「万万不可轻松休息」这种指示?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吸烟室的沙发坐下。玖渚在我旁边坐下,铃无小姐坐在我的对面。铃无小姐从上衣内袋取出香烟,叼在口里,以打火机点燃。 「啊啊,终于可以抽烟了。」铃无小姐一脸恍惚地吞云吐雾。 「嗯,浅野那家伙老爱刁念不许在车内吸烟。」 「因为会沾上焦油的味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对我还想要是这里也禁烟的话该怎幺办,太好了太好了。话说回来,我以为是更古怪的地方,虽然地点跟外侧那围高墙的确很古怪,不过内部还算正常,就像是大学校园。」 「基本上来说是很像不过这里可豪华了,一个人使用这幺大的建筑物。」对租用两坪公寓的我而言,这是打从内心的羡慕。「啊,不使用这里的有三人吗?」 「对呀。」玖渚点头。「志人、美幸还有博士三人。不过其它研究栋就是一人一栋。」 「嗯。」我点头。一如往常不可信赖的记忆力。「哎,就算这样,还是一样非常豪华。」 「不光是建筑物而已。」铃无小姐以右手指尖旋转香烟,接着又道:「接待者也很正常,就像是普通人吧?害我穷紧张半天。」 「普通?」我头一歪。「普通是指志人君吗?我倒不这幺觉得基本上,十六岁就担任研究助手这点,从普通的研究所来说,就很不普通了。」 「因为我本来想的更怪。」铃无小姐古怪地笑道:「例如以程序语言交谈忽然发疯泼洒毒药白衣下面一丝不挂我原本是想成这样。」 「你还真是想象力丰富」 铃无小姐对学者、研究者或科学家似乎成见颇深。若以这种观点来看,志人君确实算得上是正常人。以刻板印象判断他人绝非好事,但假使那是极度偏颇的观点,反而会导向好的结果吗? 呃这根本算不上是有意义的戏言。 「对了,小友,我们乘机讨论一下正经事吧。你接下要怎幺办?到现在情况还挺顺利的,但话说回来,现在这样只能算是刚启动软件。虽然没有当机,不过接下来你打算如何敲键盘?」 「唔咿唔咿咿嗯,人家也想了很多咩」玖渚微微抬头。「所以呀,要先去见见博士,聊聊天。其它问题暂且不提,请博士先让人家跟小兔见面。」 「那家伙是在第七栋吗?」 「对,这虽然不是一厢情愿之事,不过跟小兔见个面应该不成问题。别看人家这样,其实也准备了许多王牌哩。」 王牌啊 我一边复述她的话,同时从那个单字想到了某位承包人。人类最强的红色承包人。自信的具现,而且确实拥有超乎自信的实力。堪称是卓越者、超凡者,名副其实的万能王牌。喜欢变装、喜欢漫画,同时最爱恶作剧的麻烦大姊头,但若是站在同一阵线,或许是相当值得信赖的人物。 「小友,这次事件请哀川小姐帮忙的话,不是更轻松吗?」 「嗯可是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自己朋友的事去麻烦别人不太好喔。」 「可是这就是那个人的工作」 在我们交谈之际,志人君一如宣言,很快就回来了。 「博士可以见你们了。」他催促我们。铃无小姐不得不将还没吸完一半的香烟朝烟灰缸拾熄,她似乎有些不舍。由于美衣子小姐嘱咐我「尽量别让铃无摄取尼古丁」所以就没要求志人君让铃无小姐抽完这根烟。 而且就算我说了,志人君大概也会置之不理。 「往这里走,快!」 志人君边说边在宽敞的走廊行进,接着在最后面的一扇门前停步。 「可别做什幺失礼的行为啊。」他握住门把时微微侧头道。 「尤其是你。」志人君指着我。 「就我个人的观察,你这小子相当怪异,所以你一句话都不许说。」 「你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知道啦我不会惹事生非,会是非分明的。」 我耸肩答道,朝玖渚一瞥。玖渚没有特别紧张或在意的模样,表情跟平常一样天真活泼。虽然不至于兴奋过度,可是好象完全不把与「堕落三昧」卿壹郎见面当成一回事。这说起来也很正常,毕竟玖渚想见的是研究所第七栋的兔吊木垓辅。 我 叹了一口气。 「你们站好喔,那幺」志人君说:「失礼了,博士。」 房门于是开启。 志人君走在前头,我们跟着进入房间。基于长廊的印象,原本猜想室内犹如一间病房,但完全不是这样,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是一间极为普通的会客室。而他——斜道卿壹郎搏士就坐在那张圆桌后方。 听说他今年六十三岁,原以为是更老一点的人物,没想到他跟我的猜想完全不同。尽管满头白发,但发量相当浓密,毫无毛发稀疏的倾向。肌肤纵使称不上水当当,看起来仍十分有弹性。从他的外貌来看,就算他自称五十岁,不,就算自称四十岁都极其说服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凝视我们的眼神、表情完全不像是个老年人。相较于研究者的神情,更容易令人联想到手腕高超的政治家。狡狯、老练,不禁让人想到这些形容词。 斜道卿壹郎。 室内充斥着足以震摄人心、摄服世人的凝重气息。 「呵呵。」老人笑了。「好久不见七年没见了吗?玖渚大小姐,相隔七年了吗?」 声音十分沙哑。话虽如此,绝非软弱无力。犹如长辈静静呼唤晚辈的沉着语声,若以一般的说法形容,就像是居于高位者所发出的声音。 「你换发型了吗?这样很好,比较像个小孩,玖渚大小姐。比七年前更像小孩了。」 「多谢夸奖。」玖渚回答卿壹郎博士。「多谢赞美,受到博士如此热烈的款待,还真是不胜欣喜。」 「咦?你这好象是话里带刺哪。」 「会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玖渚耸肩。「不,既然听起来是这样,或许就是如此。」 博士背后站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性。一名身穿套装的女性,学生头留到衣领左右,眼镜后方射来事务性的视线说得更白一点,就是冷酷的视线。看她没穿白衣,应该不是研究员既然如此,她就是卿壹郎博士的秘书——宇濑美幸小姐吗? 志人君离开我们,走到那位美幸小姐身旁,接着对她一阵低语,再朝博士低语一番。博士边听边点头两、三下,最后又转向我们。 「那幺呵呵呵,毕竟是七年后的重逢。」博士再度转向玖渚。「七年的岁月在我这个老头看来,根本算不了什幺,可是对未满二十岁的玖渚大小姐而言,就是相当长的时光了。你想必有许多话想说可惜我没什幺时间,诸事缠身哪。」 「有许多话想说?这恐怕是博士您想太多了,而且诸事缠身是彼此彼此。正如博士有事要忙,别人也有许多非做不可的工作。」 「是吗是吗?那真是皆大欢喜了,玖渚大小姐。不过,在我的世界,没有产能的事可不算工作喔。哎,可是对小孩子而言,游戏就是工作。」 「要说游戏就是工作,那也是彼此彼此吧?没有产能也是彼此彼此。博士还在研究机械论说吗?要是这样,那可真是辛苦您了。实在是无谓的耗费,博士或许虚耗太多光阴在细节上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玖渚大小姐。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啊。」 「没错,正是如此,博士所言甚是,的确一点都不暸解。」 玖渚猛力点了两次头。那模样一点也不怪异,但也正因如此,总觉得不太对劲。我所认识的玖渚,不可能有这种对答。玖渚不可能出现这种一点也不怪异的对答。 「博士已经放弃人工智能或者该说是人工生命的可能性了吗?听传闻说是如此。」 「当然不可能,我怎幺可能放弃?只不过比我想的简单,才故意舍近求远,让研究更臻完美。因为我只想创造高价值的完美作品。」卿壹郎博士隐瞒内心想法似的撇嘴道,十足坏心眼的表情。「我可不是以玩玩的心态在做研究,我不是那种游戏人生的艺术家。玖渚大小姐,你不该对一名科学家赌上人生和灵魂的工作妄下断言。」 「这恐怕又是博士您想太多了。对博士做的事多嘴多舌呀,才是绝望性地没意义。」玖渚说完再度耸肩。 这种态度跟我所认识的玖渚友不太一样。倘若有人问我哪里不同,我也答不上来,可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不安逐渐在内心扩散。我知道现在不是理会这种事的场合,因此轻轻甩头,挥去这种想法。这种时刻,就来想想光小姐的事吧。光小姐真可爱啊,她此时此刻在做什幺呢? 「话说回来,玖渚大小姐。」卿壹郎博士话锋一转。「你祖父还健在吧?」 「你说呢?」玖渚显得有些犹豫。「你很坏耶,博士。这问题很恶劣喔。你应该知道吧?那次之后就被逐出家门这件事,应该有人通知博士才对。」 「哎哟,这幺说来好象有。抱歉,老头子年纪大了,记忆力难免不好。」博士不知为何神采飞扬地大笑。「人果然不能不服老哪。」 「喔原来如此,那研究方面不会退步吗?」 「不劳你费心,我可不想被你这种黄毛丫头担心。退化的只有记忆力,如今能够替我记忆的媒体满坑满谷。只要思考力正常,绝对可以达成你祖父的期待,玖渚大小姐。」 非常讽刺的语气,非常恶劣的口吻。从他言谈间的态度判断,博士铁定很不欢迎玖渚的造访。 相较之下,玖渚的回答也很类似,听见两人的对答,大概没有人会感到友好的气氛。 没错,对卿壹郎博士而言,「玖渚友」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连现在也是,表面上视她为客人,但终究只是一种形式。正如同对玖渚来说,重要的不是斜道卿壹郎,而是兔吊木垓辅,对卿壹郎博士来说,重要的是玖渚的祖父或者该说是玖渚的家族,而不是玖渚本人。 关于玖渚的家族——玖渚机关,无须多加说明,就是日本屈指可数的财阀之一不,即使说是财阀的最高阶级都不为过。相关企业、子公司加起来超过两万一千两百家,不事实上远远超过这个数目,乃是庞大的企业集团。只要过着一般人的普通生活,甚至难以发现自己就身在其巨影之下,玖渚机关就是如此巨大的存在,影响力遍及全球,几近妖怪的血统而这个家族,亦是这间研究所的赞助者。 倘若想象成梅第奇家族,大概很符合这种关系,总之玖渚家族对这种以个人为主体的研究中心,以及其它艺术、专门技术方面都不吝投资甚至可说是对这类活动的金援行为超级积极。就连被世人评为「堕落三昧」的斜道卿壹郎,纵使是在荒山野地,之所以能够大肆兴建这种高级研究所,持续进行研究活动至今,都要归功于玖渚家族的资助。对玖渚机关而言,这类资助当然不是摆摆样子或一时疯狂,更不是单纯出于善心,对该研究所的成果与业绩,玖渚机关指定的企业拥有优先采购权,或者透过专利使用费以及其它各种方式回本牟利。因此,与其说是赞助者,投资者这种说法或许更为正确。从玖渚家族选择投资「堕落三昧」还有其它五花八门的大量投资来看,他们可说是高风险投资者,但也正因如此,「玖渚友及其同行者」才能踏入这间研究机构。即使已经被逐出家门,玖渚友终究是玖渚家族的嫡系孙女,自然不能怠慢。对卿壹郎博士而言,根本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是故目前的情况,说得白一点就是玖渚以权力为后盾强逼对方。这幺一想,博士的恶劣态度,以及志人君的不悦态度亦是情有可原。毕竟乱来的是我们。 不过,这毕竟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 「对了,这位青年到底是谁?」 博士突如其来地将矛头转向我。向我投来露骨至极的猜疑目光,甚至连手指都朝我比了过来。 「我还以为玖渚大小姐定是与令兄一向前来,我满以为玖渚大小姐的经纪人除了令兄以外别无他人。这种风流雅士居然还有第二位,真教人万分惊讶。喔?是陌生脸孔嘛。是 哪位名人之后?或者跟大小姐一样是工程师?虽然看起来不像,莫非是『丛集』的成员之一?」 「不是,阿伊是朋友。」玖渚若无其事地答道:「小直是全球第三的大忙人,不可能有时间到这种地方的。可是,他有跟博士打招呼喔,他说『舍妹可能会给博士添麻烦,一切由我负责,还请博士多加容忍』。」 「这真是、这真是哈哈哈。」博士这时头一次发白内心地笑了。「看来他也跟以前一样。玖渚直,完全没变,还是那个调调吗呵呵呵,好久没这幺开心了。真的好久了,玖渚大小姐。」 老人像个孩子般喜悦,「言归正传。」接着忽地态度一变道:「差不多该谈正事了吧?你我大概都到极限了,既然如此接下来就」 博士再度将视线转向我。面对这道魄力十足的目光,我内心有些退缩,但并未表现在脸上。我的伪装必然很成功,可是我的这种小成功对博士似乎没什幺意义,他又续道:「可以请你的朋友离开吗?毕竟是要谈正事。」 「是在说我吗?」 「你还听不出来吗?年轻人。」老人嗤嗤窃笑。「你的眼力不错嘛,年轻人,真是好眼力。该说是跟咱们家志人不分轩轾吗?果然是好眼力。」 跟美幸小姐一起站在博士背后的志人君,表情突然一阵扭曲。他瞪了我一眼,但也只是瞬间之事,志人君立刻恢复正常,移开目光。 「不过我们是要谈专业范畴的事,我不认为这个要求有何不妥。好,可以离席了吗?」 「可是,这」 「正如博士所言,伊字诀。」 铃无小姐的手从后方砰一声落在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只见她并未看我,锐利的视线对着博士。铃无小姐嘻皮笑脸,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但我知道这是她的一号做作表情,多半是当成扑克脸使用。真正开心时,铃无小姐是不会笑的。 「伊字诀是未成年,而且伊字诀是局外人,再加上伊字诀是门外汉所以不能听大人谈正事,我说得没错吧?博士。」 「的确没错。」博士警惕地看着铃无小姐。「你是谁?」 「我叫铃无音音,铃铛无声加上两个音。我是他们俩的监护人。」 铃无小姐说完,推了玖渚一把,半强迫地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在她隔壁坐下。不,「坐下」这种形容或许太过优雅。「将屁股猛力朝座垫压下」,或者「蹂躏征服了座椅」这种表现才勉强形容那股气魄的五成,乃是极为豪迈的坐法。 她接着向博士露出大无畏的神情。 「因为我是监护人,当然有责任旁听两位的谈话。没问题吧?博士。」铃无小姐扬起嘴角,挤出更加不怀好意的表情。「一点问题也没有。痛哭流涕地没问题,不不不,该说是感激涕零地没问题。毕竟玖渚跟伊宇诀一样是未成年,岂能在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况下,让未成年少女跟博士这种大人物交涉,所以本姑娘陪同是天经地义。学识渊博如博士,德高望重如博士,同时身为玖渚友之友的博士,这点小事自然早就考虑过了,绝对会让我旁听。」 「」 真不愧是暴力音音。如果让她扮演顾人怨的反派角色,铁定无人能出其右。再加上身材优势,真是天下一品。所向披靡的反派角色。外表欠缺魄力的我实在无法跟她相比。 博士闻言放声大笑。 「哈哈哈诚如你所言,铃无小姐。」博士频频领首,接着说:「诚如你所言,你所言甚是甚是。嗯,无所谓,就让你在场。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另一位年轻人就麻烦到外面独自消磨一个小时左右吧。」 「好,这是你说的喔?」铃无小姐回头向我眨眨眼。 「这样可以吧?伊字诀。」 「那就这样了,反正也只能如此。」我两手一摊表示同意,接着对玖渚说:「小友,那我就在刚才那间吸烟室。」 「嗯。」玖渚回头向我天真无邪地笑了。 「知道了,阿伊,人家马上就去,你待在那里别迷路喔。」 听见那句话,看见那张笑脸,我感到一阵心安。 嗯,这是我所认识的玖渚友 「好,那志人君,咱们一块到外头等吧。」 「喔,好呀,那我带你到附近参观参观听你在放屁!」志人君咆啸「别像朋友样若无其事地约我!」 「开玩笑的啦。」我说完,将事情全权委托铃无小姐,离开了那间会客室 2 现在是哲学时间 那幺,人类的心灵到底是什幺东西呢?举例来说,不知是佛洛依德还是谁将心灵分为意识与潜意识,可是真的有如此分类的必要吗?就算没有潜意识的心灵,或者意识的心灵根本不存在,一切均是潜意识领域的思考,对我又有何不便之处? 玖渚说心灵是脑袋瓜进行物理活动的结果,这大概是正确的。我还不至于藐视现代生理学到全盘否定的程度。话虽如此,倘若心灵此一概念是由脑部掌控,仅仅是基于神经细胞和突触的电气反应,人类与机械又有何差异的反对意见倒也不是无法理解,而我的感觉较为倾向后者;然而,这其实亦很类似先前提到的潜意识问题,我们不得不去想「认为机械与人类是相同的东西,整体又有何不便之处?」 能够以完美的逻辑与井然的程序解释所有人类活动和人类行为,或者能够制造出与其如出一辙的复制品,这又有何罪恶。「罪恶」这种词汇能够适用此种行为的理由又在哪里?西洋棋玩家没道理非得要人类才行。就算完成汉诺塔的是机械的计算结果,谁也不会因此困扰。以无机物群集来表现有机物集合的行为,反倒是值得赞许之事,没道理加以指责。尽管有人认为这是对神明的冒溃,是违反自然法则,但又是谁规定创造生命是神明才有的特权?话说回来,将山猪改造成家猪,跟以人工方式制造生命复制品或模仿品,两者间又有多少差距? 从伦理的立场来看,就连发明汽车都是多此一举的行为,不是吗? 总而言之,就理论来说,人类的心灵能够利用程序或应用软件重现,这既已成为现今社会的一般常识。不,甚至几乎已经达成。外观与人类相去无几的人工生命体即将进入实用阶段,换成传统一点的说法就是人造人这类东西。只要不计较成本,如今没有科技办不到的事。 我想大概就是这幺一回事。 就算像现在这样不断思考无谓之事,我的脑髓内部其实也只有零跟一在那里转来转去。 只要肯花时间,这些都能透过程序语言或机械语言重现。这是好是坏,是空虚还是无聊,都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 我想说的是,正如这些事情最终都能用文章表现,为何我得这样继续迷惑。文章不是很简单明暸的东西吗?假使从某个遥远的位置,例如从神明居住的天空之城向下眺望,我的思考是再明白不过的戏言。其中绝对没有任何浪漫想象,绝对没有任何奇异幻想,只有昭然若揭的事实;然而,我之所以继续做那些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缺欠成效的事,我的行为之所以反复无常,换言之并非神明对人类下达某种错误指令,单纯只是程序当机所致吧?从最初的最初就已经失败,我的脑里莫非刻凿着错误百出的文法结构? 若然 拷贝这种程序又有何意义?这种每天大量生产粗糙心灵(文件)的脑髓(软件),到底具有何种程度的意义?不停误会,不断出错,制造这种人类(应用程序),花费两千年、四千年、六千年,最后复制出毫无进化、全无演变的生物体(硬件),究竟有何意义? 就算真的做出这种东西,也只是注视镜面彼方的自己,不是吗?犹如窥视镜面彼方、水面彼方,不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 行为吗?这种事想都不用想,无异是这是 「呃这是什幺呢?」 我暗思片刻,但想不出接续的话语。我又继续思索一分钟,仍旧想不出来。看来这已是戏言玩家的本日极限。「哎呀呀。」我放弃思考,将背脊靠向沙发,抬头盯着天花板。 「嗯勉强自己去想正经事果然很辛苦。」 难得到这种研究机构,才决定思索一下这类题目(人工智能、人工生命之类的),还是不该打肿脸充胖子,这样下去也不可能归结出什幺伟大结论。思考这种行为,应该先想好结论再开始今天倒也学到了这一手。归纳法这玩意没那幺简单。 吸烟室。 我被赶出会客室迄今已逾三十分钟。铃无小姐跟玖渚,甚至连卿壹郎博士、志人君和美幸小姐都未曾离开房间,看来还要好一阵子才会结束。 「被排挤了吗」 我喃喃自语。 唉,大概就是这幺一回事吧。我也没什幺感触,尤其本人也不是很想挤进那个小圈子。 我早就习惯被当成局外人,况且以客观角度来说,把玖渚交给铃无小姐比较安全。至少比起跟我这种危险分子相处,跟她在一起才是上上之策。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凝望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面搁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只有铃无小姐拉熄的那根烟。是焦油成分颇重的牌子。除了铃无小姐以外,我没见过其它女性吸这种牌子。呃反正铃无小姐的肺叶好象很强韧.应该不用我替她担心。至少那个人不可能死于肺癌。 「这幺说来,铃无小姐好象不会喝酒哪」 不会喝酒的老烟枪倒是挺罕见的,不过仔细一想,这两件事或许根本没有关联。一边是呼吸器官,一边是肝脏,完全是不同系统的内脏器官,并非可以合并思考的问题;话说回来,铃无小姐的死党美衣子小姐虽是酒国女杰,却对烟味束手无策,总觉得这种极端里有某种关连性或因果关系。呃这种逻辑本身也大有问题吗? 「好闲啊一边模仿宫本武藏,一边跳跳机械舞吗」 口里咕嚷着自己也不甚了了的想法,蓦地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马达声。那东西似乎逐渐逼近,声音越来越大。宛如以前流行过的迷你四驱轨道车或摇控车的运转声,虽然马达车听起来很假,不过,这声音到底是 我正想寻找声音来源,刚要从沙发站起时,右脚就撞上了那个声音源头。那是约莫等于我身高四分之一的铁块,更正确来说是铁制的圆柱体,底部装有车轮和抹布似的东西。我就这幺保持半蹲姿势,眼睁睁地看着圆柱体顽固、顽固、顽固地冲撞我的小腿肚。 「?」 这是什幺东西? 我脑髓里的压缩档并未收藏描述如此奇特物体的专有名词。看着一边运转,同时「呜咿呜咿」地发出卡通音效的物体,尽管晓得那是某种机械,但仍旧无法判断它有何目的我试图从上方压住它,结果这个神秘物体骤然停止。我不自觉地将它朝反方向一转,松手之后,这个神秘物体就一边发出声音,一边朝前方驶去 「?那是什幺?」 「是扫除机器人。」 满腹狐疑地目送神秘物体离开时,反方向传来人声。我一回,只见两名跟志人君和博士穿著同款白衣的人物站在走廊前方五公尺处 其中一人长发及腰。而且不是一头秀发,而是宛如古书里描写的妖怪,出生迄今未曾保养,也从未使用过美发剂的肮脏长发。那头骇人长发下的表情难以辨识,但发丝间依稀可见唇边蓄着浓密的胡须,想必是名男性 对照之下,另一人则留着相当清爽的发型。不过清爽的也只有发型,身材十分臃肿。白衣显得很紧绷,很难说是结实健康的肉体。话虽如此,长相倒不至令人反感,该怎幺形容? 甚至可说是相当俊俏,就像欧美黑白电影里登场的贵族。 虽然不是美衣子小姐和铃无小姐,这两人也是颇为极端的双人组,「什幺?」我边想边走向对方问:「呃你刚才说什幺?」 「不不不,没什幺。」胖哥夸张地摇手。「因为你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东西,就忍不住亲切地解释一下。那是扫除机器人,换言之就是业务用女仆机器人,哈哈。不不不,不可以笑吗?不过那只是大垣君好玩开发的。」 志人君做的吗?那还真是了不起,我边想边转向走廊另一侧,但物体业已杏然无踪,大概是在走廊转角拐弯了。 「简单说就是利用雷达和探测器查出垃圾和污垢的位置,朝目标自动前进啥,因为某位仁兄用钱不知节制,咱们研究所也很捉襟见肘嘛。」胖哥这时讥讽地瞧了一眼长发男。 「因为没钱请帮佣,杞人忧天的大垣君才做了那个,嗯,确实也挺有用的嗯,就现今社会来看,真是令人敬佩的少年,不是吗?不过,可惜那个机器人没办法区分人类和垃圾。」 「这不是根本没用吗?」 这就是刚才冲撞我的理由?我跟垃圾同级? 「人类和垃圾又没有区别的必要。」长发男以极度低沉、细若蚊纳的阴森声音嘀咕。 「这种东西根本不必区分,因为两者是类似之物。」 假如长发男的口吻跟胖哥一样尖酸,我还可以应付则个,但他以极度平淡的语调讲述这种事,我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嗯,你说得很对。」一旦同意对方,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垃圾或汗垢。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说话还是这幺毒。」胖哥打圆场大笑,揶揄长发男似的说:「你看你,把小情人吓成这样。要是惹他不开心,事情可就糟糕啰。」 胖哥又将目光转向我。 「再怎幺说,这位可是那鼎鼎大名的玖渚家族的孙女的男朋友,是男朋友喔,你侬我侬的咧。咱们这种微不足道的研究员,小情人一根手指就足以弹飞哪。」 「呃」 「哎呀呀,在下失礼了,忘了自我介绍。」胖哥满脸笑意,半开玩笑似的将双手摆在胸前,深深一鞠躬。「敝人在下我是这里的小小研究员,有幸受任掌理第五栋的根尾古新。」 啊我未置可否地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暗想既然这位胖哥是根尾先生,将目光转向长发男。「我是神足雏善。」长发男似乎发现了我的视线(我看不见他被头发遮住的眼睛,但他似乎可以看见我),简单扼要地说:「请多指教,小情人。」 「啊」我又未置可否地点点头。 神足在京都是很普通的姓氏,但在日本则是「罕见到出名」的程度。这位神足先生搞不好是京都出身。 「你好,呃请多多指教。」 他们俩不但落差极大,而且都是超古怪、超奇异的角色,我不知该采取何种态度。若要配合根尾先生,就必须热情如火,但这幺一来,就难以配合神足先生。令人左右为难的热情与冷漠,不过我觉得自己也不必为此烦恼,无须勉强自己配合这种人。「那我先告辞了。」 我丢下这句话,准备回吸烟室。 「喂喂喂喂喂,别这幺无情嘛,别这幺冷淡嘛,好寂寞耶。」胖哥不对(仔细一想,这种称呼有点失礼),根尾先生说完追上来,大刺刺地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你很闲吧?既然如此,我们聊一下嘛,大人物。」 「我并没有很闲。」 「在那里嘀咕什幺脑髓啦、人工智能啦、心灵这些怪东西的家伙,不闲才怪。」神足先生静静说完,也在根尾先生旁边坐下。「而且想学宫本武藏跳机械舞的人,绝对不可能很忙。」 「」 嗯,刚才的独自被听光光了。看来对方观察我好一阵子,太专心思考而忽略四周是我的坏毛病。至少在敌阵(这种形容应 该没错吧?)中央,粗心不吝是愚蠢。能够在这种地方粗心的角色,大概也只有红色承包人。我决定稍稍反省一下。 话虽如此,居然叫我「大人物」吗?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正如我们借助小豹的力量调查对方,他们大概也查过我们的背景。卿壹郎博士刚才假装对我和铃无小姐一无所知,故意说什幺以为来的一定是直先生,果然是演技。 这幺说来,志人君之所以不知道我和铃无小姐,就是为了强化这种演技的伏笔?骗敌须先朦骗伙伴,嗯,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堕落三昧」,的确相当老练。我朝会客室献了一眼,开始有些佩服那位老先生。蒙骗伙伴这种事其实比想象中更难。 「所以呢?两位有何指教?」 「哟,你这样说,咱们也很困扰哪。唔,神足先生?」 「」 神足先生对根尾先生的询问毫无反应。 「哎呀呀,你这家伙也真冷淡。我真是又寂寞又孤独哟。」根尾先生毫不介意,脸上扬起绰有余裕的笑意,再度转向我说:「既然如此,好,就听我说说话如何?」 「你想说什幺?」 「你想听什幺?」根尾先生晃动肥嘟嘟的双颊笑道:「我就说你想听的,就说你想听的吧。」 「」 「嗯?什幺?怎幺?你怕了?莫非你怕了?」 「我没什幺好怕的。」我静静地回答:「我没有害怕的理由。我只是不信任多嘴饶舌的男人。皮笑肉不笑的人,肯定有所企图。我不喜欢别人有所企图。」 「你说话也挺毒的嘛。」根尾先生咚一声拍打自己的额头,这位仁兄的每个动作都很夸张,简直是演过了头 「先不管信任与否,你应该有些话想听吧?例如兔吊木先生的事?」 「」 「咦?怎幺了?你想听吧?想听兔吊木垓辅的事吧?」 兔吊木垓辅。 我并不打算反应,可是一听见这个名字,肩膀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在根尾先生眼里,这大概就是肯定的暗号,「好!我知道了。」他夸张地击掌。 「说得也是,你们是来见兔吊木先生的嘛。想听兔吊木先生的事也是理所当然吗?天经地义、理当如此。哎呀呀,兔吊木先生可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呢,不,何止是人才,根本就是旷世奇才,那个人」 「是变态。」 神足先生非常肯定地打断根尾先生的台词。我朝神足先生一看,不毕竟表情被头发遮住,想看也看不见,可是他的语气跟刚才一模一样,总之完全没有责备或犀落他人的模样,一副这是不移至理的态度。 「那家伙是变态,绝对没错。」 「原来如此。」 我也只能点头。 这幺说来,志人君也对兔吊木做过同样的评论,可是,批评在相同机构共同生活的同事是「变态」末免有失体统。这里确实是非比寻常的化外之境,所长甚至被称为「堕落三昧」,但正因如此,就连这种地方都如此看待的兔吊木「害恶细菌」垓辅,究竟又是何等人物? 我的想象终于到了穷途末路。 「用变态太过分了啦,神足先生。再怎幺说,变态这字眼都太过分了,说话也该有个分寸。」根尾先生砰砰拍打毫无反应的神足先生肩膀。「的确有点奇怪,毕竟到这里之后,从未走出那个第七栋一步,真是败给他了。暧,不过我想他应该也不是博士那种研究狂」 「是从未走出吗?」 难道不是被囚禁吗?原想如此反问,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此时此刻辩赢根尾先生毫无意义,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辩赢他。老实说,我对这种多嘴饶舌,而且超爱演戏的耍宝男一点办法也没有,应付某位黑暗突袭小姐还比较容易。 「对了对了,说到兔吊木先生,有一个相当有趣的小故事。」根尾先生一副突然想到似的击掌说:「那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有两只猪啊」 「你想说什幺,根尾先生?」 根尾先生再度被人打断。这次的犯人不是神足先生,我朝声音来源一看,只见志人君一脸不悦地杵在那里俯视我们三人,铃无小姐则站在志人君后面。既然如此,虽然看不见身材娇小的玖渚,不过她铁定就站在铃无小姐背后。 「哟,大垣君。」根尾先生满脸笑意,装模作样地举起单手向他敬礼「工作辛苦啦。」 「你倒是工作得很轻松嘛,根尾先生。」志人君略显生气地加强语气道:「你在说什幺?你刚才是想跟这小子说什幺?」 居然叫我「这小子」。 「没什幺,不是什幺要紧事,一点都不重要。我根本啥都没说,因为我是沉默寡言的人嘛。只不过打个招呼,说声嗨而已。对不对,神足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我不知道。」 神足先生泠冷地丢下一句,接着从沙发站起。他掠过志人君旁边,朝长廊后方走去,大概是要去博士的会客室 「喂喂喂,真是伤脑筋耶。唉,你怎幺丢下我不管?等等我嘛。」根尾先生也随神足先生抬起庞大的身躯。 「去神足先生真是个急性子。喂,少年郎,这次就到这里。我经常在所内遛达,搞不好很快就能碰面。届时再聊吧,下次要好好聊聊喔。」 他不理会志人君,接着朝铃无小姐和玖渚两人行礼。 「哎呀哎呀,两位美丽的小姐,请在咱们『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好好玩玩哪。」 脑袋瓜低到令人怀疑他要扑向地板,接着抬起身体,狂放恣肆地咧嘴一笑 「那再见了。」根尾先生向我说完,径自朝神足先生追去 「伊字诀,那个人是谁?」铃无小姐错愕地问:「本姑娘好久没被称做美丽的小姐了。」 「人家也是。」玖渚也愣头愣脑地盯着根尾先生的背影。「他到底是谁呢?阿伊。」 「根尾古新先生他前面那位头发像皮肤一样的是神足先生,神足雏善先生。」 话说回来,他刚才是说「那再见了」吗?这是预期将再碰面的道别语。确实是偶遇率相当高的对象,既然如此,我倒是树立了无谓的敌人。 「唉」志人君佒佒不乐地叹气。「那两人真是鲁莽身为本所的研究人员,居然跟这种家伙交谈、跟这种家伙说话,只能用愚昧一词形容。」 咦?我好象被人羞辱了? 我不理会仍旧喃咕不停的志人君,对他后面的铃无小姐问道:「情况如何?」嗯?我也感染了根尾先生那种夸张的说话方式。「超顺利喔。」铃无小姐似乎也身受毒害,一副想要搂住我似的摊开双臂,装模作样地说:「应该可以拭目以待吧?总之对方答应让我们见兔吊木垓辅。」 「对呀,阿伊。」玖渚摇晃蓝发说:「现在正要请小志带我们去见小兔。」 「不许叫我小志!」志人君停止独白,冷不防转向我们。「你们别跟我装熟!我不管你们跟博士有何关系,别跟我攀亲带故!」 「可是仔细一想,的确是小志哪。」我煞有介事地点头。「十九岁的人叫十六岁的人时,有加上一个『小』字的义务。」 「胡说八道!你们在搞笑吗?你们俩在搞笑吗?嗯!?」志人君对我怒吼。「给我放尊重点!莫非你是在拐弯取笑我叫」 「我应该没有拐弯才对,不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也明白小志的心情,可惜这并非我一人所能决定之事。」 「如果真的不喜欢『小志』的话,那人家就叫你『灵芝草人』好了。」 「不准!你们要是再跟我装熟,我真的要生气啦!」 「知道了,小志。」 「了解,小志。」 我和玖渚刚 说完,就同时惨遭铃无小姐的暴力攻击。 3 想不到离开研究栋时——换言之为了离开建筑而通过玄关时,也必须刷卡、输入密码,以及进行声音和网膜辨识。不光是进入,就连离开也必须经过如此繁复的手续,真是严密严密再严密,固若金汤,无懈可击。进入第一栋时,志人君吩咐我们:「别随便跑出建筑物。」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第七栋往这里走。」志人君一边前进,一边粗声粗气地说:「去为什幺我要带这一群家伙怎幺想这都不是我的工作。」 玖渚友和我走在他后方数步。 「我在这里参观一下,侦查侦查。」铃无小姐如此表示,仍在第一栋徘徊。铃无小姐本身的好奇心很强,或许是想乘机看看什幺东西吧。目前正由美幸小姐带她游览。美幸小姐美则美矣,好在不是少女,嗯,应该不会出乱子。 「话说回来,小友。」我向身旁的玖渚说:「你究竟跟卿壹郎博士说了什幺?想不到这幺快就让你们见面,这幺说可能有点悲观或消极,我原本以为博士会向你大发牢骚。」 「对呀,嗯,正是如此。就人家的角度来看,事情是一如预料,可是这种一如预料反而怪怪的。」玖渚摸着刚才被铃无小姐攻击的后脑勺说:「博士大概很有自信。」 「自信?」 「没错,对小兔有自信咩。博士果然是这种人真的越来越钻牛角尖了。毕竟发生了很多事,倒也不能怪他。研究者不对,那就是学者的性格喔。与其说是性格,或许该说孽障比较正确。」 玖渚显得有些怅然,犹如即将失去某种珍贵事物的惋惜神色。「话说回来」我不知该对这样的玖渚说什幺,困窘地转开目光,改变话题。 「这种荒山野岭怎幺拉电线?这里有电线吗?自来水跟瓦斯呢?电话线或许有。」 「天晓得。嗯,是怎样呢,小志?」 玖渚问志人君。「哈!」志人君索然无味地嗤笑,他大概已经适应这个称呼,尽管一脸不悦,终究没有反驳。 「那是这个啦。」他朝旁边的建筑物一指。「八成都是自行发电。研究跟实验的耗电量很大,虽然也有公共电线,但不足的部分还是得自行设法。」 「喔!!那这栋建筑物是」 「第六栋。」 「第六栋内部是发电厂吗?因为不是研究设施,原本还在想是干什幺的,喔」我抬头一看。乍看下跟刚才的第一栋和其它建筑物差不多(也没有窗户)。「里面该不会塞了核子反应炉吧?」 「怎幺可能做那幺危险的东西?白痴!」志人君轻松推翻我的疑虑。「是氢发电啦,氢发电。」 「什幺是氢发电?」 「就是用氢来发电嘛,这种事听名字不就知道了。」 非常简略的说明,但志人君似乎不愿多加解释,再度转向前方,默默走在好象是进行「氢发电」的建筑物与杉树林之间的悠闲空间。兔吊木居住的第七栋大概是在第六栋的对面。既然数字是最新的,第七栋就是最后才建的吗? 「不过,建筑物与建筑物靠得其近」我一边回想研究所的配置图,一边喃喃自语。 「万一发生地震或火灾,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唔咿。」玖渚看着第一栋和第六栋,赞同似的领首。「对呀,这大概是土地结构上的问题。山坡地有建筑法等等的问题时,这是人家听小直说的。不过,应该比东京好吧?」 「嗯,这倒也是。可是你不是既没去过,也没看过东京吗?」 「阿伊也没有呀。」 「可是我去过休斯敦喔。」 「也没什幺了不起咩。」 的确如此。 我不觉抬头,云层比刚才更厚了。明明还是黄昏,天空既已不见一丝日光,跟夜晚一样黑压压的。足以称为阴森的漆黑云朵布满天空。 就在此时。 玖渚「砰咚」一声撞上我的背脊。 「啊呜,对不起,阿伊。」 「不,没关系。」我退向一旁,让玖渚先走。「我也在发呆,看了一下天空。」 「咦?啊,对呀,天气不太好耶。好象快下雨了。嗯,小志。」 「什幺事?」志人君反问,可是语尾并未扬起。「莫非你在叫我?」 「嗯,这里标高是几公尺?看起来比云朵矮一点。」 「谁知道?」志人君苦不堪言地叹气。我也不便指责他人,可是志人君年纪轻轻,叹气声听来却像历尽沧桑。「我怎幺可能知道这种事。」 「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标高多少吗?」 「唔咿。」玖渚双手抱胸。志人君再度感叹,慢吞吞地前进。嗯,志人君也终于明白玖渚是难以应付的角色。对玖渚生气,只是让自己更加疲惫罢了。 「阿伊,怎幺了?快走呗。」 「啊啊,说得也是。」 我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向后一瞥,再追上玖渚。我们后面是杉树林,看不见任何人影。 「」 我当然不是因为抬头看天才跟玖渚撞在一起。我没有风雅到如此热衷欣赏乌云的地步。 就算看见灰蒙蒙的天空,我也顶多想到「啊啊,天空灰了,真的灰了。」我突然停步不是为了看云,而是感到身后有某种诡异的气息。倘若「诡异的气息」这种表现太过含混不清,那我再说得具体一点吧。 我感到有一道视线从背后射来。 我不确定那是真的视线,总之有种「被人注视」、「被人观察」的感觉。话虽如此,正如适才在第一栋未能及时察觉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的登场,我对这种事没有特别敏感;虽然没有,但反过来说,也没有特别迟钝。既然有所感觉,我想十之八九不会错。 然而,究竟是谁?我最先想到的是卿壹郎博士及其下的研究员(例如刚才的神足先生或根尾先生),不然就是博士的秘书美幸小姐,但应该不可能。志人君这位了不起的监视人员就在眼前,根本没有双重跟监的必要。 「小友,你最近做了什幺坏事吗?」 「没有耶,人家最近很乖。」玖渚满脸疑窦地回答。 「怎幺了?为什幺这样问?做坏事的话,阿伊要处罚人家吗?好兴奋耶。」 「不,没做就好。」 玖渚这阵子确实都窝在城咲的大楼进行某种诡异的作业,并没有这类活动。就算那个「某种诡异的作业」本身大有问题,我想也不会有人为此追到这种深山穷谷。 莫非是某种动物?我将想法朝现实方向修正。这种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终究是唯一的合理解答。研究所周围有一堵高墙,若是动物的话,大概也只有鸟类,既然如此,我连鸟类的视线都能察觉吗?这又是一次能力大跃进,不过已是非人类范畴的能力。 「真是不二价的戏言」 拥有此种能力者,一位红色承包人就够了。 在志人君的带领下,我们穿过第六栋旁边,拐弯之后,第七栋就跃入眼前。果然跟其它建筑物一样,没有窗户,宛如骰子般的建筑物。尺寸比第六栋的发电厂略小,高度看起来差不多。 「嗯」 就在这栋建筑物内啊集团中负责破坏活动的「害恶细菌」兔吊木咳辅。 玖渚不知为何牵起我的手。我朝她望去,只见玖渚跟我一样若有所思,抬头注视第七栋。我虽然不知她为何握住我,姑且还是反握回去。 「你们俩干嘛杵在那里?」志人君莫名其妙地问:「喂!不是想见兔吊木先生吗?快点跟上啦。」 志人君既已抵达玄关,在卡片阅读机前 面不耐烦地双手插腰,用力瞪地。我握着玖渚的小手,朝他走去。 「我先警告你们不论发生什幺都与我无关。我绝对不会插手喔。真是的,不论发生什幺事,我都不会帮你们的。」 「帮我们?什幺意思?」我闻言脖子一歪。「小志,你说话还真是教人摸不着头绪。」 「你们烦不烦呀小心我跟那个黑姊姊告状。」志人君郁郁寡欢地啾了我一眼。 「去老叫我做这种工作真是差别待遇。唉,罢了罢了。总之,不论兔吊木先生想做什幺,我都不会帮你们的。这点你们给我记好了。」 「你为什幺要帮我们?志人君。」我又问了一次。「我们又不是去见汉尼拔博士。难道兔吊木垓辅会吃掉我们的舌头吗?」 「」 我只是开开玩笑,但志人君却嘟嚷:「大人英明咧,神探可伦坡。」接着将卡片插入读卡机。输入密码,说:「大垣志人,id是ikwe9f2ma444。」 厚重的门扉缓缓开启,志人君当先进入,我和玖渚也跟着进入。「去居然遇上这种事烦死了啦。」志人君喃喃自语,快步朝长廊后方前进。 「在四楼。」 志人君扔下这句话,用钥匙打开走廊底端的铁门,登上门后的楼梯。 「不搭电梯吗?旁边不就有了。」 「兔吊木先生不喜欢电梯啦。」志人君头也不回地说:「从传动轴到包厢都被他分解了,几乎没使用任何工其就拆毁了。」 「」 我瞥了玖渚一眼,她缅怀似的瞄咕:「小兔一点儿都没变哩。」看来那并非打趣或随口说说。原来如此,「变态」的「破坏专家」吗?我感觉终于窥见兔吊木垓辅的一小部分。 我们爬完楼梯,抵达四楼,志人君又用另一把钥匙开门,进入一条白色长廊。卿壹郎博士的第一栋研究所中枢带有大医院的气氛,第七栋则有大学校舍的感觉。这亦是由于这个空间缺乏人类气息,没有现实感,宛如置身主题乐园的诡谲感。 志人君立刻从长廊上并列的房门中选出一扇,站在前面。待我们抵达,志人君有所觉悟似的敲门。 「」 没有响应。志人君皱眉,再度敲门。可是仍然没有响应,室内安静无声。 「怪了,博士应该有通知才对。」 「也许正在睡觉吧?」 「白痴都接到通知了,怎幺可能在睡觉。」志人君有气无力地看着我,接着又敲了一次门。「真是怪了」 志人君继续敲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放弃,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门把。「我是大垣,我要进去啰,兔吊木先生。」他先表明身分,再将门向外一拉。 室内空无一人。 待志人君进入,我和玖渚亦鱼贯而入。我一时对室内陈设微感吃惊。非但空无一人,而且除了正中央的一把折迭式钢椅外,室内空无一物,我并没有夸大,真的看不见任何物品。 宛如刚刚完工,尚无人涉足的大楼,空空荡荡对,就是非人类的空间。 「志人君,」我问他:「这里是什幺房间?」 「咦?是兔吊木先生的私人房间。没有工作时多半待在这」 私人房间?这个房间哪里有所谓的私人生活?这里根本就找不到半点私人生活的影子吧?我无意识地漫步在这间六坪左右,空无一物的宽敞房间。 「喔这就是小兔的房间呀」玖渚也学我在室内漫步。「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吗嘻嘻嘻。」 她兀自点头不已。这亦是兔吊木的风格吗?「变态」这个形容词似乎越来越传神了。 不,如果这叫风格,我想或许已经可以称为「病态」。 志人君极度焦虑。先是不知所措地环顾室内,接着用力拍打墙壁。墙壁大概装了吸音板,发出「喀」一声毫无魄力的声音。 「混帐该不会是逃走」 志人君咕哝到一半。 「本人并没有逃。」 声音从房门方向传来。听起来十分尖细,犹如雌鸟般的高昂语声。 「志人君,拜托你别说这种失礼,而且错误的事,好吗?只要正确,失礼也无妨。只要有礼,错误我亦能原谅。然而两边都做不到的话,那可就无法容忍了。完全无法容忍哪,志人君。莫非你认为我有什幺非逃不可的理由吗?」 志人君回头,我回头,玖渚也回头。 那里有一个人,一名白衣男倚着门缘内侧站立。 第一眼的印象是跟年轻外貌不甚搭调的白发。体型中等,手脚细长。身材十分英挺,但白衣因此显得过短。双手分别戴着丝质白手套。五官乍看有些阴柔,不过下鄂的少许胡渣消除了娘娘腔的气息。橘色太阳眼镜,以及眼镜后方的双眸。那双眼笑容可掬,但瞳孔深处毫无笑意。 这就是,这家伙就是 「吐吐吐吐。」志人君一阵结巴,好不容易说出他的名字。「吐、兔吊木先生」 「对,就是兔吊木先生喔。」兔吊木豪迈地咧嘴一笑。「本人就是兔吊木垓辅。」 「那、那个」 志人君向后退了一步,转向兔吊木。那副模样俨然像是「面对肉食兽的怯懦小动物」,就算如此形容亦不夸张的回然大变。实在很难相信他就是刚才那个拍打墙壁,出言咒骂的人,志人君在兔吊木面前彻底萎缩。 萎缩。 没错,这绝非敬意或敬畏的表现。尽管非我所愿,但我非常明白志人君的心情。如同自我心情般地理解,理解到令我生厌的程度。因为我对这位兔吊木的感觉,本人初次面对兔吊木垓辅的感想,恐怕跟志人君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话虽如此,志人君也好,我也好,当事人兔吊木垓辅完全不屑一顾,甚至连我们的影子都不放在眼里,目光只俯视一个方向。那方向无庸赘言,就是那个方向。那里别无他人,怯生生地站着一名蓝发少女,正扬起下头仰视兔吊木的双眸。 兔吊木重新扶正太阳眼镜,右唇一撇,「哟!死线之蓝。」说完故意深深一鞠躬。 犹如成年男子向年幼少女俯首称臣的异样光景。 「两年没见了,我没记错吧?咦?你换发型了吗?真是越来越可爱了。那件大衣怎幺了?那个意义非凡,弥足珍贵的回忆。呵呵,不论如何,能够这样与你久别重逢,我真是感激涕零,感动万分。」 「正确来说是相隔一年八个月十三天十四小时三十二分十五点零七秒喔,不过重逢到现在又过了十七点八二秒。嗯,对呀我也很高兴能够这样重逢。」 他的昔日领袖如是说。 「真的好久不见了,害恶细菌。」 第一天(3)蓝之笼 「那个叫玖渚的小鬼啊」志人君自言自语似的向我说:「究竟是何许人也?那娘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嗯?」花了好些时间才察觉他是对我说话,我慢了一拍回答:「就说她不是小鬼嘛。别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已经十九岁了。」 「喔。」 正常情况下,志人君此时该出言顶撞,他却只是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地点是第七栋四楼吸烟室,我和志人君迎面而坐。我们都不吸烟,只是在此消磨时间;话虽如此,时间这玩意就算置之不理也会自行消磨,是故这种表现也不太正确。真要说起来,我们或许是为了避免被时间消磨而坚守于此。这是百分之百错误的假说,可是十分适合用来解释目前的情况,是相当不错的比喻。 我朝走廊后方瞟了一眼,焦点锁定在一长排门扉里的其中一扇,试图凝视房门的另一侧。不过毕竟相隔了一段距离,我也不像某昨小岛上的占卜师拥有千里眼,因此不可能透视房内的情况。我知道的也只有「死线之蓝」和「害恶细菌」在那里面谈论某事。 我无从揣度两人对话的内容,我对那种事一无所知。 「兔吊木垓辅吗」 我语声轻微、心情沉重地呢喃。 年纪应该是三十上下,我不知道那头白发是后天染的或是少年白,总之差不多是这个年纪。有一种轻佻浮滑的气质,光凭这种气质就能断定他这个人绝不简单。比如某处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线,那么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属于彼岸的人。 一如红色承包人,一如蓝色学者。 「喂,你说呀,你倒是说说呀。」志人君这次略微加重语气道:「那个叫玖渚的娘们,到底是何许人也?我在问你,你告诉我嘛。」 「你认为我知道答案吗?」 「你一定知道吧?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志人君凑过来说:「可以跟那个兔吊木先生对等交谈的人,可以跟那个兔吊木垓辅站在同等立场说话的人,我可是头一回见到哪。咱们这里的所有人就连博士都做不到。就算他们曾经是『业集』的同事,这也未免」 「这种说法有点不对。」我出言纠正。「玖渚友和兔吊木垓辅并非对等的伙伴。以阶级来说,玖渚的地位高于他,因为那丫头是『集团』的领袖。」 「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就连我都还是半信半疑,不,差不多三信七疑吧?」我自嘲般地耸耸肩。「唉,真是非同小可的戏言。」 「太扯了。」志人君往沙发一靠,接着又重复第三次相同的问题。「所以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因为我知道吗?」我也还以相同的答案。「你以为我知道这种事情吗?志人君。」 「你也不知道吗?」 我默不作声,沉默于是变成一种肯定。 是的,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那种玖渚。与兔吊木垓辅对峙、交谈时的玖渚友。被冠上「死线之蓝」这种不稳妥、极端危险的名号的玖渚友。与那种东西相较,初次见面的人还比较容易理解。因为在这种情况,至少还能断定对方乃是人类。 至于「死线之蓝」甚至连这件事都无法断定。 「」 截至目前为止,我究竟在看什么? 不,不对,不是这样。应该说截至目前为止,我究竟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倘若要说戏言,这无疑就是此类。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截至目前为止,待在那丫头身旁的我,到底看漏了多少东西?不对,我究竟有没有一次,或者有没有一瞬间真真正正地待在玖渚身旁过?正如那个兔吊木昔日相伴玖渚身旁一般,我究竟有没有做到? 我明白了。 我终于知道自己对兔吊木,甚至是对集团那些人所抱持的情感为何。那并非嫉妒、羡慕或憧憬一类的高级情感,而是让自己陷入自我厌恶的自卑感,是令自己烦躁不堪的绝望感,是对自己感到可悲的失望感。 愚蠢至极的无力感。 「喂,你没事吧?」 志人君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猛一抬头,只见他惶惶不安地看着我。「嗯,我没事。」 我摇摇头说「完全没事。」 「真的吗?你的表情看起来超悲怆耶。」 就连这位志人君都替我担心,那想必是无与伦比的悲怆度。铁定是可用掺不忍睹来形容的表情。尽管我自己无法想象,绝对就是如此。仿佛遭人背叛的这种心境,肯定有这种水准。 「背叛啊我真是太差劲了。」 低语完,我再度摇摇头。接着以两手用力拉扯双颊,转换心情。疼痛化为清水,唤醒沉潜的意识。好,烦恼与思考暂且抛诸脑后。现在,目前就先随波逐流吧。自觉也好,不自觉也罢,我能为玖渚做的也只有这件事而已。 「志人君——你为何待在这种地方?」 「咦?什么跟什么?」志人君讶异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为何待在这种地方?」 「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我只是随便找个话题聊聊,加上觉得你这么年轻就待在这种地方很奇怪。」 「这么年轻?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志人君沉默半晌。我亦不期待他有所响应,并未继续追问,但志人君又开口道:「我喜欢那个博士。」 「那个博士是指斜道卿壹郎博士?」 「废话!虽然被世人称为什么『堕落三昧』,可是那个人很厉害喔。我不晓得那个玖渚是何方神圣,不过你也和我一样吧?」志人君转向我。「你也是因为喜欢那娘们,才待在他的身旁的吧?」 「什么喜欢讨厌的这种才叫小鬼吧?志人君。」我缓缓地摇头。「事情没这么简单。虽然并非绝对,但是没这么简单。要是真的这么简单明了,那就帮了我一个大忙啦。」 「」 「不,或许其实更为简单吧?搞不好其实更简单。简单到无法理解。简单到明了故而复杂难明——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那丫头偶然在我面前出现,我偶然在她面前出现——说不定只是时机刚好。喏,就像数位时钟。乍看下数字一个不少,可是呀,本质也仅止于此,或许其中没有任何理由。」 「我不太明白。」 「我想也是。说到不明白,志人君,我想纠正一下你的一个观点。我不是那丫头的男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常常被人误会。我们不是这种关系,只是朋友喔,是朋友。」 「咦?朋友也未免感情太好了,男女有别耶。」 「朋友这种关系没有什么感情太好的问题吧?况且友情与性别无关总而言之,虽然不晓得她的感受如何,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称呼。志人君,你也不喜欢被称为卿壹郎博士的男朋友吧?」 志人君双手抱胸。 「确实不太愉快。」 「这当然不愉快了。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凡事都要扯到男女情爱的想法不是我的风格。」我双手一摊。「老实说,我女朋友另有其人。」 「真的假的?怎样的娘们?」 「超一流千金大小姐学校的女高中生。今年高一,所以应该是十五岁吧?名叫西条玉藻,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长得挺可爱的泼辣少女。我爱她爱得无法自拔,经常结伴去吃霜淇淋,不过老是让她请客。霜淇淋给她,我只吃酥皮卷筒。唉,谁叫我爱得比较深。」 「听起来有够假。」 「因为有一半是假的。」 「哼,你果然是个大骗子。」 「而你是个大包子。」 「对对对,肚子饿的时候就像这样杆起面皮,再一个个包上馅料听你在放屁!」志人君咆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陪你唱双簧啦!」 「不,其实我也没期待你会吐槽」 捉弄志人君是一件有趣的事。 「开什么玩笑!呸!」但志人君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佛然不悦。「反正你这种人啊,这么说来,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没问过吧?之前就只有你没报上姓名。」 「咦?」我脖子一歪。就根尾先生他们的言论听来,卿壹郎博士理应对我们做过事前的调查,当然也可能因此得知我的姓名,莫非是没能查出?也许是认为玖渚友的跟班无须称谓。 啊,不,不对。无论对方是否查出我的姓名,志人君被视为「玖渚友一行的导游」,故而完全被蒙在鼓里吗?志人君刚才对博士表示了非比寻常的敬意,假若他得知自己的地位,还说得出相同的见解吗?身为骗敌前先遭蒙骗的伙伴。 「」 嗯,大概说得出。况且只要博士稍加解释,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喂,干嘛?你没名没姓吗?」 「呃名字是幽灵e(*1)。」 「喔。」 原本有些期待他的回嘴,可惜志人君这次不肯吐槽。不但不肯吐槽,反应还十分不识趣。 「呃换句话说正因为有『e』,所以才叫『啊伊』?」 「正是如此,完全正确。」 「」 「伊馆郁夜(*2)亦可。」 「」 志人君大概对我万念俱灰,垂首一声叹息,「反正你这种人啊,」就自顾自地转回话题。「你这种人啊,就算知道我待在此处的理由,也是不可能理解的。这种事让你理解还得了?」 「也对,谁都不希望别人轻易解读自己的心情这么说来,我今年四月就遇见一个能够透视他人内心的占卜师,」 「咦?你又在玩吹牛皮的游戏吗?」 「要细分的话,这不是吹牛皮,而是戏言。简单说,不管是志人君还是我,内心思维在那个人面前就无所遁形。」 「是心理学高手吗?」 不愧是理科出生者的解释。「原来也有这种见解。」我点点头。「志人君觉得这种人如何?」 「什么如不如何,当然很讨厌了。」志人君脖子一歪,似乎不大明白我的问题。「至少谁都不喜欢被他人洞悉内心的想法,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问你的心情,而是问你觉得对方的心情如何?完全洞悉他人的感觉。」 「很方便很好啊,就各种方面而言。」 「方便吗或许吧。」 听见志人君出乎意料的迅速回答,我点点头。要是那位占卜师听见,大概会对我们出言反驳。 啊啊,这么说来。 那位占卜师虽然有读心术却无法解读玖渚友的心灵吗?无法解读的原因,我想是由于玖渚友的心灵太过深奥。相较于常人,玖渚的脑髓随时都在处理极其庞大的情报,无法轻易解读亦很正常。 就在此时,先前的神秘物体不,如今业已不再神秘的那台业务用女仆机器人从吸烟室旁边穿过。铁制圆柱这次没有将人类当成垃圾,朝长廊后方笔直离去。原来如此,每间研究栋内都有那种机器人吗? 「志人君,听说那个业务用女仆机器人是你做的?」 「咦?」志人君双眉一皱。「那呃是没错,谁告诉你的?」 「根尾先生。」 「——那个家伙。」志人君忿然咂嘴。「真是饶舌。」 「叫前辈那个家伙成何体统?不过真了不起,能够做出女仆机器人实在很厉害。嗯,虽然我比较喜欢传统型女仆,可是那种新颖型的也不错。」 「不许叫它女仆机器人!只有根尾先生才这样叫。」 ======================================================== *1:spookye,上远野浩平的小说[boogiepop]系列里的人造人,双手可以发射电磁波,对他人进行洗脑以及篡改记忆活动 *2:清凉院流水的小说[ic世纪末侦探神话]里的一名受害者。 ======================================================== 志人君并未特别得意或自满,反倒是一副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夸耀的摸样说:「那玩意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有零件和道具,那种东西连小学生都做得出来。」 「说的也是,这就是它与传统型女仆的差异。」 我频频点头,我还是喜欢传统型的。 「喏,志人君,我还有一个关于女仆的问题。」 「是什么?」 「我听说兔吊木从未离开过这里,是真的吗?」 「姑且不管这是哪门子关于女仆的问题」志人君愕然反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嘛也是根尾先生。」 「」志人君僵在当场片刻。「妈的,那个家伙。」 「所以说,叫前辈那个家伙成何体统?」 「那个家伙就是那个家伙,男人当然就是家伙,我没有错。而且要谈前辈后辈的话,我才是根尾先生的前辈,因为我的资历比他久。根尾先生是这里最资浅的你是说真的,这又怎么了?兔吊木先生一步都不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有何不妥吗?」 「不,倒不是这样」我随口岔开话题。「不对,这里还真是怪人集中营哪。兔吊木先生不用说,就连你也称不上正常,卿壹郎博士、神足先生、根尾先生、心视老师也是。真是人才济济,英雄辈出,恒河沙数。『堕落三昧』并非只有卿壹郎博士而已吗?」 「我很正常,你别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咦?喂,除了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之外,你连三好小姐都见过了吗?」 「咦?不,不是这样,只是听说过三好心视小姐的传闻罢了。因为她是人体解剖学和生物解体学的权威嘛,这我也知道。」 「你没骗我吧?唔,那个人的确很有名到本所来之前的地方也是,你听说过或许也不奇怪。总归一句话,我很正常。不仅是我,大家都很正常。从你这种凡人的观点看来或许很怪,不过这是你的理解能力问题。」 「喔也许是这样。很可能是这样。」 我点点头,但不确定他所说的「大家」是否包括兔吊木。关于此点,我姑且不再追问。 若是追问下去,势必得提及玖渚。届时,我就再无冷静对话的自信。 「是我的里能力问题吗」 是这样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一定是这样,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到头来,问题又兜回到我身上。还真是结构复杂,解答单纯的逻辑。宛如莫非定律(*3)。 古有云,艰深算式的答案非零即一。 「『零』啊」 此时蓦然响起门锁的喀嚓声。我转向声音来源,只见玖渚正从房间出来。她反手阖上门,接着东张西望地四下逡巡,目光与我对上之后,倏地动作一顿。 「啊!发现阿伊了!」 玖渚说完,朝我奔来。全速跑到吸烟室之后,仍不减速,反而继续加速,朝我扑来。我早已习惯玖渚的这种行为,便熟练地化解冲击力,让两人不至于受伤地迅速接住玖渚。 「嘿嘿嘿。」玖渚轻笑着将玉手饶过我的背脊,环抱住我。「人家回来了,阿伊。」 「」瞬间的踌躇后,我立刻应道:「欢迎回来,小友。」 一如往常,天经地义的气氛。 暂时保持如此,这样就好。 我如此告诫自己。 「感 谢两位的激情演出,可是哪,」志人君不耐烦地哼道:「既然说完话了,快点回去吧。要亲热到别的地方去亲热。博士交代我,等你们见完面再把你们带到他那里。」 「与其说是助手,你根本就是杂役嘛。」 「啰嗦!小心我杀了你!」 志人君怒叱(生气也很正常吗?),鲁莽地站起,接着贸然地迈步离去。我欲要追上前,但玖渚不肯松手,我根本站不起来。 「喂,小友,等一下要抱多久都让你抱,你先松手。」 「嗯~可以是可以。」玖渚说完,意外听话地离开我。接着对志人说:「小志,等一下。」 「咦?为什么我必须等一下?你也要抱我吗?」 「人家才不要。那个啊,小兔说」玖渚倏然睇了我一眼,目光又立刻转回志人君。 「小兔说想跟阿伊讲话。」 注释:=================================================== *3:murphy"w,是指「有可能出错的事,就会出错」(whateverg,willg),揭露「人生总难事事顺遂」的真理。 ========================================================= 「咦?你说什么?」「咦?什么跟什么?」 志人君的错愕声,以及我的惊呼声同时唱起双重奏。志人君是男低音,我是男高音。但男子双人短合唱并不悦耳。志人君和我之间荡漾着一股尴尬的空气,我亟欲将之挥开似的重新寻问玖渚:「你说什么?」 「所以啊,小兔想要跟阿伊讲话。」 「真的吗?」 「为什么?」志人君怒骂似的,不怒吼似的说:「为什么兔吊木先生想跟这种家伙说话?」 「这次变成了『这种家伙』吗你才应该听听铃无小姐的说教。」我傻眼叹息。「不过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小友,为什么兔吊木想跟我说话?」 「唔,不知道。」玖渚的回答非常冷淡。「反正人家准备离开房间时,小兔就说『可以带刚才那个眼睛像死鱼一样的青年过来吗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他只有说『眼睛像死鱼一样的青年』吧?既然如此,也可能是志人君。」 「不可能。」「不可能咩。」 这次是女高音和男低音的双重奏。 「一定是你。」「一定是啊伊呦。」「绝对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的。」 连轮唱都开始了。我的脑袋乱成一团。 「不,总之,」我勉强打断两人的轮唱。「就先不管我的眼睛长得如何,为什么兔吊木要叫我过去?」 「就说不知道了咩,不要问人家啦。你去不就知道了?」玖渚说完,朝刚才离开的门一指。「机会难得,阿伊就去聊聊吧。一定会很开心的,人家在这里等。」 玖渚「唰」一声在沙发坐下。 「搞什么飞机?呿!」志人君从走廊折回,一边抱怨,也跟着坐下。 「你们这群人一来,真是麻烦事不断。你快去啦,我也在这里等。」 「你想先走也没关系。」 「我先走你们不就出不去了?你以为我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志人君砰一声拍打茶几。「喂,快去快回啦。」 「好啦我知道了嘛。」 看样子是非去不可。我不晓得兔吊木为何叫我,但我亦别无选择。尽管不愿,但也只能赴约。「你自己小心,有事就大声叫我。」我背着志人君对玖渚耳语,然后沿着长廊走到那扇门前。 「喂。」我忽然转向玖渚说:「小友,你跟兔吊木谈得如何?」 「很开心呀。」 简洁的答案,确实很有玖渚风格的回答。然而,我如今已搞不清这种「风格」。玖渚友的风格到底是什么风格?如此单纯的东西逐渐浑浊,变得暧昧难明。犹如左右翻转的劣化拷贝,变得模糊不清。 我对玖渚的心情是如此,而玖渚对我的心情亦如是。 抑或者,这正是我的固执之处。至少与志人君并坐在吸烟室的玖渚友,是我熟悉的玖渚友,我边想边敲门,然后握住门把一拉。 「哎——你好。」 冷不防。 我尚未假如房间,室内就传来这种高音。就算告诉我那是女性所有,我都能信以为真,仿佛逼尖喉咙的嗓音;但绝不柔弱,犹如尖锐刀械的声音。 我步入室内,反手关上门,也同样对他说道:「你好。」 兔吊木闻言,和蔼可亲地笑了。 他坐在室内唯一的家具——折迭式钢椅。翘着二郎腿,毫无防备地对着我。下颚微扬,由下朝上窥探我的神情。 我开不了口。当着兔吊木,我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你别这么僵硬好吗?」最后兔吊木主动开口。「刚才短暂见面时也是,你为何像是将我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呢?我好久没这样跟人类说话了。我还没对你做过任何事吧?喏,志人君是那副模样,见了我既不肯开口,也不肯看我,甚至不愿靠近我,其它人则是完全不来这里。我这个人其实很爱热闹,向来很怕寂寞。真是寂寞、寂寞得要死。求求你,跟我说说话吧?」 「好久?」 我对这个字微感诧异。同时,紧张的心情亦略微缓和。至少是可以沟通的对象。我挪了挪位置,与兔吊木保持一定距离,将身体靠向右侧墙壁。接着,再将身体转向兔吊木。 「什么意思?你不是才刚跟玖渚讲过话?」 「跟『死线之蓝』?喂喂喂。」兔吊木嗤嗤偷笑。非常人性化的自然举动,可是正因为自然,反而有一种不协调之感。「饶了我吧。你这样说,我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难不成你将死线之蓝——玖渚友定义成人类?」 「」 「没有人能够跟那个东西沟通,不论是我、你,或者任何人都不可能。我说得没错吧?」 兔吊木先生征求我的同意,眼神笑意不减,但双眸深处毫无一丝轻佻。表情宛如在搜索对方的弱点。「我想没这回事。」我随口应道:「话说回来,兔吊木先生。」 「兔吊木就好。还有,你别杵在那里,坐下来如何?」 「地板吗?」 「打扫过了,很干净的。不过打扫的不是我,而是由志人君做的机械代劳。」 「我站着就好。」 「是吗?」兔吊木点点头。 志人君并未特别得意或自满,反倒是一副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夸耀的摸样说:「那玩意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有零件和道具,那种东西连小学生都做得出来。」 「说的也是,这就是它与传统型女仆的差异。」 我频频点头,我还是喜欢传统型的。 「喏,志人君,我还有一个关于女仆的问题。」 「是什么?」 「我听说兔吊木从未离开过这里,是真的吗?」 「姑且不管这是哪门子关于女仆的问题」志人君愕然反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嘛也是根尾先生。」 「」志人君僵在当场片刻。「妈的,那个家伙。」 「所以说,叫前辈那个家伙成何体统?」 「那个家伙就是那个家伙,男人当然就是家伙,我没有错。而且要谈前辈后辈的话,我才是根尾先生的前辈,因为我的资历比他久。 根尾先生是这里最资浅的你是说真的,这又怎么了?兔吊木先生一步都不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有何 不妥吗?」 「不,倒不是这样」我随口岔开话题。「不对,这里还真是怪人集中营哪。兔吊木先生不用说,就连你也称不上正常,卿壹郎博士、神足先生、根尾先生、心视老师也是。真是人才济济,英雄辈出,恒河沙数。『堕落三昧』并非只有卿壹郎博士而已吗?」 「我很正常,你别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失礼的话咦?喂,除了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之外,你连三好小姐都见过了吗?」 「咦?不,不是这样,只是听说过三好心视小姐的传闻罢了。因为她是人体解剖学和生物解体学的权威嘛,这我也知道。」 「你没骗我吧?唔,那个人的确很有名到本所来之前的地方也是,你听说过或许也不奇怪。总归一句话,我很正常。不仅是我,大家都很正常。从你这种凡人的观点看来或许很怪,不过这是你的理解能力问题。」 「喔也许是这样。很可能是这样。」 我点点头,但不确定他所说的「大家」是否包括兔吊木。关于此点,我姑且不再追问。 若是追问下去,势必得提及玖渚。届时,我就再无冷静对话的自信。 「是我的里能力问题吗」 是这样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一定是这样,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到头来,问题又兜回到我身上。还真是结构复杂,解答单纯 的逻辑。宛如莫非定律(*3)。 古有云,艰深算式的答案非零即一。 「『零』啊」 此时蓦然响起门锁的喀嚓声。我转向声音来源,只见玖渚正从房间出来。她反手阖上门,接着东张西望地四下逡巡,目光与我对上之后,倏地动作一顿。 「啊!发现阿伊了!」 玖渚说完,朝我奔来。全速跑到吸烟室之后,仍不减速,反而继续加速,朝我扑来。我早已习惯玖渚的这种行为,便熟练地化解冲击力,让两人不至于受伤地迅速接住玖渚。 「嘿嘿嘿。」玖渚轻笑着将玉手饶过我的背脊,环抱住我。「人家回来了,阿伊。」 「」瞬间的踌躇后,我立刻应道:「欢迎回来,小友。」 一如往常,天经地义的气氛。 暂时保持如此,这样就好。 我如此告诫自己。 「感谢两位的激情演出,可是哪,」志人君不耐烦地哼道:「既然说完话了,快点回去吧。要亲热到别的地方去亲热。博士交代我,等你们见完面再把你们带到他那里。」 「与其说是助手,你根本就是杂役嘛。」 「啰嗦!小心我杀了你!」 志人君怒叱(生气也很正常吗?),鲁莽地站起,接着贸然地迈步离去。我欲要追上前,但玖渚不肯松手,我根本站不起来。 「喂,小友,等一下要抱多久都让你抱,你先松手。」 「嗯~可以是可以。」玖渚说完,意外听话地离开我。接着对志人说:「小志,等一下。」 「咦?为什么我必须等一下?你也要抱我吗?」 「人家才不要。那个啊,小兔说」玖渚倏然睇了我一眼,目光又立刻转回志人君。 「小兔说想跟阿伊讲话。」 注释:=================================================== *3:murphyw,是指「有可能出错的事,就会出错」(whateverg,willg),揭露「人生总难事事顺遂」的真理。 ========================================================= 「咦?你说什么?」「咦?什么跟什么?」 志人君的错愕声,以及我的惊呼声同时唱起双重奏。志人君是男低音,我是男高音。但男子双人短合唱并不悦耳。志人君和我之间荡漾着一股尴尬的空气,我亟欲将之挥开似的重新寻问玖渚:「你说什么?」 「所以啊,小兔想要跟阿伊讲话。」 「真的吗?」 「为什么?」志人君怒骂似的,不怒吼似的说:「为什么兔吊木先生想跟这种家伙说话?」 「这次变成了『这种家伙』吗你才应该听听铃无小姐的说教。」我傻眼叹息。「不过我完全赞成你的意见。小友,为什么兔吊木想跟我说话?」 「唔,不知道。」玖渚的回答非常冷淡。「反正人家准备离开房间时,小兔就说『可以带刚才那个眼睛像死鱼一样的青年过来吗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他只有说『眼睛像死鱼一样的青年』吧?既然如此,也可能是志人君。」 「不可能。」「不可能咩。」 这次是女高音和男低音的双重奏。 「一定是你。」「一定是啊伊呦。」「绝对不会错。」「绝对不会错的。」 连轮唱都开始了。我的脑袋乱成一团。 「不,总之,」我勉强打断两人的轮唱。「就先不管我的眼睛长得如何,为什么兔吊木要叫我过去?」 「就说不知道了咩,不要问人家啦。你去不就知道了?」玖渚说完,朝刚才离开的门一指。「机会难得,阿伊就去聊聊吧。一定会很开心的,人家在这里等。」 玖渚「唰」一声在沙发坐下。 「搞什么飞机?呿!」志人君从走廊折回,一边抱怨,也跟着坐下。 「你们这群人一来,真是麻烦事不断。你快去啦,我也在这里等。」 「你想先走也没关系。」 「我先走你们不就出不去了?你以为我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志人君砰一声拍打茶几。「喂,快去快回啦。」 「好啦我知道了嘛。」 看样子是非去不可。我不晓得兔吊木为何叫我,但我亦别无选择。尽管不愿,但也只能赴约。「你自己小心,有事就大声叫我。」我背着志人君对玖渚耳语,然后沿着长廊走到那扇门前。 「喂。」我忽然转向玖渚说:「小友,你跟兔吊木谈得如何?」 「很开心呀。」 简洁的答案,确实很有玖渚风格的回答。然而,我如今已搞不清这种「风格」。玖渚友的风格到底是什么风格?如此单纯的东西逐渐浑浊,变得暧昧难明。犹如左右翻转的劣化拷贝,变得模糊不清。 我对玖渚的心情是如此,而玖渚对我的心情亦如是。 抑或者,这正是我的固执之处。至少与志人君并坐在吸烟室的玖渚友,是我熟悉的玖渚友,我边想边敲门,然后握住门把一拉。 「哎你好。」 冷不防。 我尚未假如房间,室内就传来这种高音。就算告诉我那是女性所有,我都能信以为真,仿佛逼尖喉咙的嗓音;但绝不柔弱,犹如尖锐刀械的声音。 我步入室内,反手关上门,也同样对他说道:「你好。」 兔吊木闻言,和蔼可亲地笑了。 他坐在室内唯一的家具折迭式钢椅。翘着二郎腿,毫无防备地对着我。下颚微扬,由下朝上窥探我的神情。 我开不了口。当着兔吊木,我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你别这么僵硬好吗?」最后兔吊木主动开口。「刚才短暂见面时也是,你为何像是将我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呢?我好久没这样跟人类说话了。我还没对你做过任何事吧?喏,志人君是那副模样,见了我既不肯开口,也不肯看我,甚至不愿靠近我,其它人则是完全不来这里。我这个人其实很爱热闹,向来很怕寂寞。真是寂寞、寂寞得要死。求求你,跟我说说话吧?」 「好久?」 我对这个字微感诧异。同时,紧张的心情亦略微缓和。至少是可以沟通的对象。我挪了挪位置,与兔吊木保持一定距离,将身体靠向右侧墙壁。接着,再将身体转向兔吊木。 「什么意思?你不是才刚跟玖渚讲过话?」 「跟『死线之蓝』?喂喂喂。」兔吊木嗤嗤偷笑。非常人性化的自然举动,可是正因为自然,反而有一种不协调之感。「饶了我吧。你这样说,我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难不成你将死线之蓝玖渚友定义成人类?」 「」 「没有人能够跟那个东西沟通,不论是我、你,或者任何人都不可能。我说得没错吧?」 兔吊木先生征求我的同意,眼神笑意不减,但双眸深处毫无一丝轻佻。表情宛如在搜索对方的弱点。「我想没这回事。」我随口应道:「话说回来,兔吊木先生。」 「兔吊木就好。还有,你别杵在那里,坐下来如何?」 「地板吗?」 「打扫过了,很干净的。不过打扫的不是我,而是由志人君做的机械代劳。」 「我站着就好。」 「是吗?」 兔吊木点点头。 我增加倚靠墙壁的身体重量,略微减少左脚的负担。这是为了随时都能奔跑。尽管觉得没有这种必要,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兔吊木先生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不是说兔吊木就好?」兔吊木摇晃肩膀。「我向来不喜欢被别人叫『先生』。你亦没有理由如此尊称我,我甚至想叫志人君别这样叫了。唉,真是伤脑筋。『业集』的成员都是直呼其名,听起来顺耳多了。」 「『业集』是什么?」我提出一直很在意的问题。「到这儿之后听过这个名称好几次是『集团』的别称吗?」 「别称这种说法并不全然正确。」兔吊木竖起一根手指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名称,所以每个人都是随意称呼。我基本上是叫它『业集』,而该名称就在此普及,哎,是我让它普及的。『凶兽』那小子是叫它『团体』(mate),『罪恶夜行』(reversecruise)则是称之为『矛盾集合』(russell)(*4),『双重世界』取了『领域内部』(inside)这种风雅的名称。不仅是因为排他性,因为那个东西最喜欢语言游戏。还有还有呵呵,嗯,反正就是五花八门,随心所欲。有些人甚至每次用的名称都不尽相同,所以我们没有别称、学名、本名。我以『业集』称呼我们,如此而已至于『死线之蓝』,则是称为『集团』。」 集团。 我闻言心头一阵揪痛。 「呦!好不容易放松的表情又僵硬啦?我说了什么令你不快的话吗?如果是这样就抱歉了。毕竟跟人类说话的机会不多,所以我不太擅长圆滑的沟通方式。你别介意。」 「不,无所谓,我不在意。话说回来,兔吊木先生。」 「不是叫你别称我『先生』唉,也罢,反正我也不认为凡事都能如愿以偿。继续说,什么事?」 「你跟玖渚说了什么?」 「你」兔吊木先是一阵沉默,接着说:「叫她『玖渚』?」 「你回答我的问题呀。」 「你回答完,我就回答,轮流发问吧?由我先提问,你平常是怎么称呼『死线』的?例如我称我们是『业集』,你又是怎么称呼她的呢?」 「」 「顺道一提,本人兔吊木垓辅当面叫她时是用『死线之蓝』,与第三者交谈时,有时亦会使用该名称,若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则是『玖渚友』。若是讲述概念性的问题,有时亦会略称为『死线』。代名词则使用『她』,偶尔也会使用『那个东西』,大概就是这几种。」 我不知这个问题意图为何,不觉有些犹豫。但再怎么想,都不像是心怀不轨的提问。既然如此,是单纯出于兴趣吗?我最后决定老实回答。 「跟那个丫头直接交谈时叫她『小友』,代名词则使用『你』。现在这样跟第三者谈论她时,名字是使用『玖渚』,代名词则是『那丫头』或『她』。唯一的例外就是跟直先生跟玖渚的哥哥谈论玖渚时,我都是说『令妹』,因为那个人不喜欢别人直呼他妹妹的名字。」 「简直就像在谈论陌生人的事哪。不,这也不是坏事,反正过去的自己亦与陌生人无异。」 兔吊木说到此处,「嗯,小友、玖渚、你、她、令妹啊」忽地开始喃喃重复我的台词。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种人。了解了解,我明白了。」 「这是某种心理测验吗?」由于心情比刚才轻松,我自然而然地出口揶揄。「所以呢?我对玖渚抱持何种扭曲的情感?」 「这种事不说为妙,不,应该说眼不见为净吗?」兔吊木不为所动。「不过,你还真是阴郁,眼睛就像死鱼一样。」 「死鱼眼也太那个了,博士还夸我『好眼力』呢。」 「确实是好眼力,好个堕落的眼力。这样面对面,不禁让我想起『凶兽』。」 兔吊木眉开眼笑,似乎颇为开心。我无法判断他是单纯跟我聊得很开心,还是觉得观察我很有趣,或者只是强颜欢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 「我已经回答过了,请你回答我,兔吊木先生。你跟玖渚说了什么?」 「这种事你也猜得到吧?你觉得我们说了什么?」 「」 「啊啊,抱歉抱歉。没关系的,我不是苏格拉底,虽然常常有人说我的鼻子跟他很像。反问对方问题,让对方思考的手段并不坏,不过并非我的风格。真要说起来,本人是喋喋不休的饶舌型。」 「真的吗?」 「嗯,『死线之蓝』当然是对我说我让你离开这里。」 兔吊木自豪地说。仿佛能够让玖渚说出这种话,就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结果你怎么回答?」 「我拒绝了,这还用说?」兔吊木一副何必多此一举地说:「另外也说了许多事,不过都是私人话题,希望你别多问。你也不想听我是如何处理性欲的吧?」 是吗?不,的确不想知道。 「拒绝了?」 「我就这样挥挥手说『哎呀,免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是没有幽默感吗?何必老是这样瞪人?鲸鱼不是鱼喔。」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笑话很有趣,兔吊木窃笑不止。那是跟发色一样,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幼稚动作。 「一人问一次,现在该我问吧?顺序要分清楚才行。」 「那么,请。」我半敷衍了事地应道:「可是,你还有问题想问我吗?」 「有,问题可多了。」 似乎很多。 「那么先来个直拳你跟玖渚友接吻了吗?」 「」 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顺带一提,本人没有。」 废话!这种年龄差距,要是对未成年者做这种事,乃是无可酌量的犯罪行为。何止是社会犯罪,根本就是人性犯罪。 「所以,你又如何?」 「有。」我这次是完全敷衍了事地回答。「这又怎么了?」 「不,觉得很羡慕而已,继续说下去。」 「什么继续说下去?接下来是换我发问吧?」我抬头盯着心神恍惚的兔吊木。「为什么拒绝?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你们说话还真奇怪,『死线之蓝』也是,你也是。」兔吊木倏然一脸无趣地道:「你们真会说这种非常、极端奇怪之事。本人是以特别研究员的身份受聘于此,不但有薪水,福利也相当不错。既未遭到软禁,亦未被监禁。」 「可是我听说斜道卿壹郎博士近一年的业绩以个人名义向玖渚家族呈报的研究成果、学术绩效,其中九成均出自兔吊木垓辅 ,其实都是出自你之手。」 「哎,这我就不知道了。完全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也没听过这种事。应该是捏造的吧?」 兔吊木嘻嘻哈哈。「毕竟这世上有许多嫉妒他人成功的流言蜚语。」 「如果不是被幽禁,那兔吊木先生,你有办法自行离开这里,离开这间研究机构不,你有办法自行离开第七栋吗?」我连珠炮似的说:「举例来说,你有刷卡片阅读机的研究员识别证吗?有进行声纹登记、网膜登记吗?」 兔吊木默然,接着眯起一只眼睛紧盯我。我故意、半强迫地不予理会,继续侃侃而谈。 「你有离开过这里吗?我听说是没有喔将自己的技术全数提供给卿壹郎博士,被彻底限制自由,你这样还坚称自己没有离开这里的必要吗?」 「真敢说哪,小毛头。」兔吊木闭上眼睛,接着睁开右眼,说,「年纪轻轻就想跟本人谈自由?十九来岁的自由,凭什么大放阙词?你倒是无礼得很嘛。」 「根据玖渚的说法不,更正确来说,根据小豹的说法,卿壹郎博士握有你的某项弱点,你才被拘禁于此」 「呵呵!『弱点』吗?」兔吊木双掌在胸前用力一拍,室内响起干涩的声响。「『弱点』倒是不错!那个『凶兽』真会搞这种语言游戏!笑死人了,太有趣了。世上竟有如此有趣事。」 「请回答问题,兔吊木先生。」 「呵呵呵,呵呵呵,要我回答问题?好,我就回答你,小毛头。」兔吊木停止狂笑,缓缓抬头。「举例来说你知道猪这种生物吗?牛或鸡亦可。」 「我当然知道猪。」 「那就好。既然如此,你当然也知道家猪是山猪畜化而成的生物吧?牛和鸡尽管并非经过品种改良,嗯,不过亦很类似,被人类视为家畜。你对家畜的看法如何?他们姑且就称之为『他们』你认为他们这种生物败给了人类吗?」 「不是吗?」 「不是,何止不是,根本就是相反。到头来,被家畜化之后,被改良之后,他们更加兴盛。接受人类的保护,由人类进行饲育,由人类进行生产,生命体势力有了飞跃的进步。透过与人类的共生不,是透过对人类的寄生,他们获得不动如山的生命体势力,不是 吗?」 「听起来只像是狡辩。」 「狡辩也好,辩赢者赢。不管白猫黑猫,会抓老鼠便是好猫。言归正传,我目前所处的状况真的这么糟糕吗?坐拥整栋研究建筑,亦可这样与你对话。尽管行动受限,但其它人又何尝不是?这世上有不受束缚的人生吗?比起那些每天在家看电视,只跟固定对象来往,只在有限空间移动的人,我觉得自己更加自由。至少我的精神是无限自由的。」 「我不认为这是你的真心话。」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不打算束缚你。」 兔吊木这时换了一个语气,「那换我问你,」他说:「你跟玖渚睡过吗?」 「我接下来要一直接受这种性骚扰的提问吗?」 「有什么关系?机会难得,咱们两个男人来谈谈心吧。」兔吊木露出欧吉桑的猥琐表情。「顺道一提,我没跟『死线之蓝』睡过。」 「废话!有的话就是犯罪了。」我用左手盖住双眼。「我也没有。」 「没有吗?」他甚为不解。「咦?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吧?」 「是真的,这种事谁会开玩笑?这类行为完全呃,虽然不是没有,多半都是未遂。」 暗咒事情为何演变至斯,我尽量语气平淡地应道。「这样满足了吗?」 「唔!不,不太满意,不可能是这样。」兔吊木双手抱胸沉吟:「你是正常男性吧?没有特殊性癖好吧?莫非现在对我春心荡漾?」 鬼才对你春心荡漾! 我不理会兔吊木,开始提问。 「总之兔吊木先生,你不打算离开这里?」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不打算离开,而是没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举例来说,『死线之蓝』平常不是在京都大楼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你会勉强拖她出门吗?不可能吧?她没有必须外出的理由,因为她对这种居家生活感到满意,谁都不会因此困扰。我也是如此。没有必要为了知道宇宙很广大而上太空吧?」 「换句话说,对兔吊木先生来说,玖渚这次的行动是多此一举?」 「喂喂喂,这种挑拨性的言论有点卑鄙喔。」兔吊木打趣似的扬起右眉。「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对玖渚友的好意感到很开心,甚至非常感动。而且,撇开此事不谈,能够与『死线』再会,我都很高兴。就这层意义来说,我也很感谢陪同玖渚前来的你,谢谢。」 「不客气。」 我喟然而叹。他果然是饶舌型的男子。不论从哪个方向进攻,电波均被对方击溃,最后吞噬殆尽。看起来只像是怪叔叔,但这家伙毕竟是玖渚友的伙伴,绝对不可等闲视之。 「好,换我了。总而言之,你无法将玖渚友,无法将那少女视为一名女性,对你来说她是友爱的对象,而非恋爱的对象吗?」 喔!这次的问题比较正经了。 「简言之,你对玖渚友的萝莉身材没兴趣?」 「」 竟对他有所期待,是我太愚蠢了。 「顺道一提,本人倒是兴致勃勃开玩笑的,你别逃啊,别夺门而出。我怎么可能有兴趣?我比她大十五岁喔!哪可能做这种事? 在本人故乡,萝莉控就像是寒暄的玩笑话,真的!这点程度就退缩的话,你在本人故乡铁定无法生存。拜托拜托,别用那种疑神疑鬼的目光看我。」 「啊啊。」 我下定决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此生绝对不去这家伙的故乡,同时暗忖志人君和神足先生所说的『变态』,难不成就是这个意思?若然,亦不难理解志人君何以那般畏怯。我悄悄换成可以随时抽出右胸刀子的姿势。 「你不但跟玖渚接吻,也跟她拥抱,但其实这些都是对妹妹的亲情吗?你的意思是说,玖渚友对你而言是妹妹吗?这也不坏,只能将对方视为妹妹,就某种意味来说,是对女性的最高赞美。」 「」 「顺道一提,我有两位妹妹」 「我不想听。」我间不容发地打断他。 「而且日本人一般是不会跟妹妹接吻的,也不会拥抱。」 「什么?真的吗?」兔吊木颇为惊讶地瞪大双眼。「是这样吗?哎呀,真是上了一课,谢谢。认识你真好。」 「啊」非常令人不快的感谢。「总之,玖渚不是妹妹,至少我从未如此想过。或许有如家人般亲近,但这是距离问题。」 「喔~你的表情就像家人这东西可有可无。呵呵,我终于知道问题点在哪了。」 问题点?他究竟是看见什么事的问题点?从我的角度来看,这名叫兔吊木的男子才是目前的唯一问题。我突然想赶快结束这场对话,离开房间。 我之所以没离开,就是因为兔吊木曾经是玖渚的「伙伴」吧。不,这绝非过去式,就连现在,两人都视对方为伙伴,而基于这层关系,我才在此继续与他对话。我如此自我分析。 「那么」我接口道,再环顾这个空无一物的房间。「你为何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当成私人房间?」 「呦!转变话题吗?原来如此,改采攻其不备的战术吗?嗯,不坏不坏,好个明智之举。还真不能小觑你这个娃娃脸,你似乎比外表更聪明。」兔吊木眉飞色舞。「答案很简单,我不喜欢 杂乱无章。其实就连这个就连这张椅子都不想要,可是这样未免有点病态。」 「现在已经十分病态了。」 「哎,你放心。其他房间就很零乱。不乱的房间也有,但也绝非井然有序。我不太会整理,毕竟我是破坏专家。四楼整层都是我的私人空间,有机会的话,你不妨到二、三楼看看。工作场所就跟梦幻岛一样杂乱。」 「不用了。」我拒绝兔吊木的邀约。「那里也有很多机密吧?志人君一定会骂我的。况且我们之所以在此会面,我想正是因为这个理由。」 「卿壹郎先生确实是如此说的呵呵,他还真是麻烦先生哪。」 兔吊木以「他」来称呼卿壹郎博士的表情,至少我看不出有怒气、怨恨等等,被囚禁于这种空间者应该有的情绪;话虽如此,亦看不出有对自己的所长应有的敬畏或好意。 唉完全猜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 「那换我了。」 「请手下留情。」 「包在本人身上。」兔吊木老气横秋地答应。「问题来了!你对异性有多少兴趣?」 「跟正常人差不多。」一边忍受依然如故的性骚扰,我一边答道:「这还用说?」 「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是否明白我的心情,兔吊木更为老气横秋地说:「此刻有机会引用昔日『业集』成员『双重世界』的言论,本人不胜欣喜。没什么比讲述引以为傲的友人事迹更令人高兴了。」 「」 双重世界。 就是玖渚所说的「小日」吗? 「引用什么言论?」 「那家伙谈论女人时的言论。『假设这里有一只狗。我既不会踹那只狗,亦不会拿砖头打它的头。如果它肚子饿了,而我手里有面包,应该就会给它吃。如果它摇尾走到我的脚畔,我就会摸摸它的头,如果它翻过身子,我也会搔搔它的肚皮。必要的话,让它在室内乱走亦无妨。就算它咬我的手臂,我大概也会原谅它;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透过颈圈跟那只狗串在一起。』」 「这位引以为傲的友人还真是无趣哪,兔吊木先生。」我老实陈述感想。「将女生与狗一视同仁是不行的喔。」 「呵呵,『凶兽』也说过这种话。结果『双重世界』如此回答:『喔!这么说的话,你只将狗当成低于人类的垃圾生命体。嗯,你是彻头彻尾的歧视主义者。哈哈哈,原来你是伪君子?哎呀呀,真是卑鄙无耻的男人,干脆死了算了。不过呢,你这种人活着本来就没啥意义。活着只会造成他人困扰,死了才初次令旁人感到安心吗?唯有一死才能有所贡献,简直是比狗还不如。原来如此,以为你是印度豹,结果竟是小狗狗?你这小子真搞笑,喂,小狗狗,可不可以帮我搜寻搜寻?例如骨头之类的。』顺道一提,两人接下来就扭打成一团了。」 「挺快乐的嘛。」 实在难以评论,我于是随口应道。 「我们之间没有快乐这种感情。言归正传,既然玖渚友对你来说不是妹妹,那么宠物呢?」 「」 「实际上,她就跟狗一样忠实吧?对于你啊。」 话中有话的语气。自信满满的态度宛若在宣告「本人还有王牌没秀出来呢」,实在不像是装模作样或故弄玄虚。 「对你来说,『死线之蓝』确实是很方便的存在。毕竟她是玖渚家的直系血亲,是爽快资助那种『堕落三昧』在深山大举兴建研究所的一族之孙。即便已被赶出家门,其影响力亦不容小觑。再加上亲哥哥玖渚直,家族里亦不乏支持她的人。只要待在她身边,你的人生不啻是有了保障。」 「」 「加上她又是那样,不但一头蓝发,而且那种年纪,身体却与少女无异,尽管古怪之处甚多,但客观来说是很可爱的女孩。非常非常可爱,确实是引人遐思的女孩。能够让这种女孩对自己百依百顺,对自己惟命是从,对男人来说是难以抗拒之事。」 「这听起来不太舒服。」我打断兔吊木的台词。「我看起来像这种人吗?」 「呵呵,你这种男人也会生气啊。」兔吊木脸上浮起「你上钩啦」的神情。「是因为自己被侮辱?还是因为对玖渚友的感情被侮辱?或是因为想法被识破?」 「我没有生气,只是说这听起来不太舒服。」 「会吗?我很舒服喔,舒服极了。因为是对朋友的朋友讲述朋友的事。这种喜悦并不常见你对计算机有多熟悉?」 「称不上厉害。」一边提防对方突然改变话题,我答道:「不过修过电子工学方面的课程。」 「啊啊,这么说来,『死线』也说过哪。你曾经跟er3系统那个巨大的知识银行有瓜葛吗?」兔吊木兀自点头不已。 「玖渚说过我的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难怪你比外表更聪明。」 「嗯啊,你想知道她说了什么?你想知道玖渚友使用什么名词来代表你?」 「不,免了。」 我立刻谢绝,兔吊木仿佛看出了什么,微微一笑。令人讨厌的微笑。 「计算机是人类开发的装置里最、最、最优秀的装置。这不仅是硬件,软件方面亦然。遵循严密的程序,按照一般人无法领悟的原理,进行超高速运转。将一切化为可能,基于与人类大相径庭的语言运作,不消五分钟就抵达人类花费百年才终于靠近的境地;但另一方面,即便是这般难解、复杂的装置,普通凡人亦能操控。只要关掉开关,计算机立刻停止。有人认为正因如此,计算机才能在人类之间兴盛,因为操控计算机的行为满足人类内心渴望『将优于自己的存在踩在脚下』的欲望。」 「我」 「不论对象为何,人类都想掌握主导权。好,稍微偷窥过人类的龌龊欲望,再回到玖渚友的话题吧。她绝对是天才,而最值得一提的乃是犹如装了超大容量硬盘的脑内记忆,人类极限ram。只要看过一次她写的程序,任何人都将沉迷其中。所谓的美丽,就是毫无虚度糜掷,在任何意义上均无多余或不必要。『死线之蓝』创造的程序,,没有丝毫多余。不仅是程序,以技术者身份制作的硬件,诸如主机板或cpu亦无任何浪费。就『毫无浪费』这点来说,『死线之蓝』遥遥领先『业集』的其他成员。」 「」 「你知道『死线之蓝』幼时被人如何称呼吗?你自然知道,不可能不晓得。就是『savant』这个名词而已,不用说这是源自法语,英语叫做『genius』,日语则称为『天才』,至于德语也好,中文也好、斯瓦希里语(*5)也好,意义都一样,因为才能没有国境。 当我仍是孤身之影的黑客,当我仍在幻想自己是孑然一身的那个时代,听闻玖渚家族的直系孙女拥有如此天赋,老实说真令我战栗不已。」 「战栗吗?」 「战栗、战栗,正是战栗。我们这群人虽然话不投机,唯独这点大家感受都一样吧?其中也有人基于嫉妒、或者处于仰慕而找过她吧?本人亦用尽各种手段只为与玖渚友接触尽管当时的心情比较像是『与敌方接触』,但不愧是玖渚机关,确实不好对付,我只能放弃。所以当她为了筹组『业集』而主动找上我我忍不住喜极而泣。这可不是夸大其辞,我真的哭了。你想笑就笑吧,因为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居然被十四岁的小丫头拯救。」 「」 我当然不可能笑。 根本就笑不出来。 「唉,我也觉得是闹剧一场,真是超级滑稽的闹剧。你想想看,集结世界最顶尖的头脑呵呵,自己说也不是很好意思,集结九个世界最顶尖的头脑,搞出来的竟是小孩子的游戏。这真是糟蹋才 能、挥霍天才的极致之举。事实上我们若将自己的力量运用在更为正经的地方假使我们站在正义的阵营,地球也许就能变成更加美好的行星。喏,你觉得我在吹牛吗?」 「我不觉得。如果你们保持善良,拯救世界确实易如反掌;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假设。到头来,天才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你们『业集』的九个人包括玖渚友在内的九个人并非例外。这间研究所的成员是如此,我迄今见过的天才们也都不正经。所谓的不正经,并非单指『从社会角度来看』的意思。所有天才都在某方面脱轨了,品格高尚的天才反而是例外中的例外。我呀,才不会像做梦的少女般期待天赋禀异的人格。」 「这是在歧视做梦的少女吗?」 「为什么这样说?至少我喜欢做梦的少女胜于做梦的欧吉桑。」 「你在说我吗?可是,嗯,正如你所言。许多天才都有不适应社会的问题。或者该说,社会本身就对天赋禀异者不友善,毕竟谁都不会对可能掠夺其利益的天才有好感。」 「请适可而止,兔吊木先生。」我终于忍不住说:「有话想说的话,不如就清楚将明白吧?拐弯抹角也该有个限度。不,这不是拐弯抹角,根本就是冗词赘句。套歌德的话,假如你是小说,我此刻就将停止阅读。」 「那真是太可惜了,精彩剧情才要开始哪。」 「我倒是看不出来。」 「不要将自己没兴趣的书本投向墙壁,全部读完才叫勇气听说是这样喔,太宰治说的。怕寂寞的天才真是句句良言,你不觉得吗?」 「那我就鼓起勇气,好好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嗯啊,好好期待。一切交给我,本人以『害恶细菌』之名发誓话说回来,天才这个词汇固然不错,却无法否定过于泛滥。 你仔细想想,被人称为天才其实不难。这座研究的成员,有谁未曾被尊称为天才?志人君、美幸小姐亦是如此。不过,陪同『死线』前来的你和监护人铃无小姐就很难说了。被人称为天才其实并不难,困难的是自己确信自己是天才。我当然不是指认定。」 「确信和认定有何不同?」 「你说呢?说不定一样。至少若由我或你判断,或许没啥不同;可是,预测和确信的差异,连你亦能区分吧?预测将出现六,然后掷骰子,结果是六。喂,这就表示预测者很厉害吗?不是吧?但如果是确信将出现六,情况就不同了。这种特征百分之百铁定百分之百可以称为才能。本人昔日亦曾预测自己是天才,但这是误解,如今每一思及便羞愧万分。至于玖渚友,她你不觉得她对这方面拥有高度自觉吗?你不觉得她是深刻知道自己是天才,深刻理解自己是天才吗?」 「这种开门见山的解说真不像你,兔吊木先生。就连比喻都很陈腔滥调。那丫头是天才这件事我也认同」 「你也认同,而我也认同,但最认同的乃是玖渚友本人。不论自觉和自认这种行为意义为何,应该不用我解释它们与自信有关吧?假使寻求相对性的评价,必须拥有他人水准的能力;然而,若要获得绝对性的评价,势必得了解自己。并非透过与他人的比较来了解自 我,而是经由自己认识自己。毋庸试探自我,无须任何试验,不用任何试炼。不必世界即可生存,这才是绝对的天才,这就是确信。」 「」 「那么,关于这种天才,但另一方面,除此之外都显得很夸张。玖渚友在玩弄机械或建构应用程序方面堪称完美无缺,但除此之外的范畴都等同无能。才能极端不均衡乃是著名的学者征候群(savantsyndrome),以及最近很热门的亚斯伯格征候群(aspergersyndrome)的特征,不过她的情况比这些普通征候群更特殊。幼稚的举止,拙劣的思考能力,尤其是人际关系方面,更发挥了完美无缺的愚劣。这也很正常,因为她缺少『感情』。就算称不上缺少,亦是完全不够。也许足够,但完全不知如何操控。是故,她无法读取对方的感情。人际关系这种东西就等同于镜子,必须将对方视为相同的存在才能成立,毕竟人类无法与没有映照于镜面的对象沟通。唉,这由我来说也很奇怪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总而言之,正因如此,『天才』玖渚友无法独自存活。正因过于突出,所以无法独自生存;然而又因为突出,非得独自生存不可。呵呵,还真是有趣的矛盾回路。」兔吊木这时朝我一指。「要是少了你这种存在,玖渚友甚至活不下去。先不管是否非你不可,玖渚友为了继续生存,为了进行生命活动,都必须仰赖你。若以计算机比喻玖渚友,她就是os问市以前的原始结构。问题来了!对于天才玖渚友受到自己的庇护,你有何感受?」 「你的问题太多了,兔吊木先生。」我垂首道:「问题一次一个,至多两个才合乎礼仪吧?」 「也许是这样哪。你说的或许没错,但这点程度的服务也无妨吧?无偿奉献是人际关系的润滑剂喔。透露一下嘛?拥有玖渚友的心情如何?」 「你想让我说『那丫头是我的,绝不交给任何人』吗?」我猛然抬头,瞪视兔吊木。「开什么玩笑?你想要的话,就随便拿去吧。」 「」 「我是不可能对你说的,我甚至不能对自己说。」 「呵呵,不是不可能说,而是不愿意说吧?基于坚强的自我意志。」兔吊木毫不让步。「你对自己到底会透露什么感到万分恐惧,深怕钻牛角尖之后所造成的结果。你非常非常害怕,对自己怕得不知所措,是吧?」 「或许如此。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我没有理由任你大肆批判。即使有,我也不想听。对我来说,玖渚是朋友。对玖渚而言,我也是朋友。这样就好了,不是吗?」 「或许现在是,目前这样就好。」兔吊木。「或许目前这样就好,可是你你们总有一天会碰壁的。因为这种含混不清、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不可能永远持续。碰壁之后若能醒悟到还无妨,但碰壁之后若是身亡,一切就此结束。这种道理你也明白吧?就我来看,你这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提问结束。好,接下来换你发问吗?」 兔吊木将身躯靠向椅背,准备接受我的质讯。我一时犹豫该问什么。不,问题早已决定,只是犹豫该不该问。但我终究还是问了。 「兔吊木先生,关于『集团』『业集』」 「你爱怎么叫都行,反正本来就是匿名集团。」 「话说回来,筹组这种东西的理由是什么?」我说:「你们到底是抱持什么想法才组织『集团』『业集』,展开活动的?」 「这才是核心吗?」兔吊木眼神锐变。尽管只是表面,但迄今妙妙猫(*6)般的眯眯笑眼骤然一变,换上两道仿若要将我剜出的凶狠目光。「非常简单,对我而言,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比扭断婴儿手臂容易数倍、数十倍、数百倍。简单至极,一句话就能解决但老实说,还真提不起劲哪。」 「什么意思?」 「简言之,假如你认为我很老实,势必背叛你的期待。很可惜,我没有准备你想听的答案。『双重世界』或许有办法跟你打哈哈,可是我不行。」 「」 「这样你还想问吗?」兔吊木拨了拨白发。接着摘下太阳眼镜,放进白衣口袋,再以肉眼注视我。「如果你想问,我就回答你。但这并非基于亲切心,反倒是回报你从我们身边夺走玖渚的恶意,这点你最好记清楚。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你还想问吗?」 「我想问。」我点点头,没有一瞬间、一刹那的迟疑。优柔寡断、举棋不定的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请你告诉我,兔吊木先生。」 「因为『死线之蓝』希望如此。」 兔 吊木真的只有回答一句话。 简单明了地如此回答道。 「我们不过遵循而已。因为这是她的要求,我们只是遵循罢了。她不仅是我们的统帅者,她更是我们的支配者。而我们既是『死线』的兵队,更是奴隶。」 「呃」 「飕」的一声。 我的膝盖一软。双脚支撑全身体重,身体倒向墙壁;然而,体重仍旧无法支撑,于是双手按住墙壁。墙壁仿佛即将坍塌,不,只是我快晕倒而已吗?可是,若不赶紧想想办法,我这个存在就要终结。 「吊木」 我、我、我、我、我 我正想开口时 「喂!你这小子到底要跟兔吊木先生讲到何时啦?」 房门外侧传来志人君的怒吼已经激烈的敲门声。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到底在干什么?」 「呵呵」兔吊木闻言耸耸肩,换了一个坐姿。从白衣口袋取出太阳眼镜,戴上。又恢复成原先笑眯眯的眼神。「好好好,志人君!我们已经说完啦呵呵,看样子今天该结束了。虽然还有许多问题,就此散会吗?玖渚的朋友。」 「看来是这样。」我竭力以双腿支撑体重,离开墙壁。「看来是这样,害恶细菌先生。」 「呵呵,明天再来吧。届时再谈论些较有建设性的话题吗?反正你也打算待上一、两天吧?」 「啊啊,嗯,我想是这样,嗯」 「明天记得带那位叫铃无的监护人来。从『死线』的话听来,她似乎是颇为有趣的女性,甚至不输你哪。」 「对她性骚扰的话,小心被扁喔。」 「多谢关心。」兔吊木对我的挖苦不为所动,嘻嘻一笑。「不过你安心,我其实身体很硬朗,被扁也不会有事的。呵呵,那你替我跟大家打声招呼。」 「大家?」我愣了一下。「是谁?」 「就大家啊。志人君、博士、美幸小姐和其他研究人员。你不也见过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 「嗯,长发男跟胖哥嘛。」 「对对对。」兔吊木颔首。「根尾先生的肥胖是没药救了因为天生就是肥胖体质,不过神足先生的长发对眼睛不好,你帮我提醒他一下。」 「没问题。」我开门道:「那我就此告辞。」兔吊木这时忽然对我说:「等一下。」我的右手既已握住门把,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这扇房门后方有志人君,而他附近有玖渚。有玖渚友。我所认识的玖渚友就在这扇房门后方。 「最后一个问题,玖渚的朋友。」 「这就怪了。」我并未回头。「开始提问的是兔吊木先生,结束又是兔吊木,这不是很狡猾?」 「下一次从你开始,这不就得了?而且跟你刚才问我的一样,一句话就能解决,很简单的问题。一点都不花时间的。」 「啊无所谓,什么事?」 兔吊木没有马上开口,停顿片刻说道: 「你」 他对我问道: 「你」 缓缓刨开我的脑部。 「你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2 数十分钟后我和玖渚再度返回斜道卿壹郎博士主掌的第一栋,两人并肩坐在刚才与卿壹郎博士谈话的四楼会客室。室内没有其他人。卿壹郎博士此刻正在三楼实验室进行研究,志人君则到那里报告「玖渚和兔吊木的会面结束了」。 是故,我和玖渚目前是两人独处。 两人独处。 两人。 可是,果真如此吗?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和一个人,而非两个人,不是吗? 「阿伊?」 玖渚蓦地从旁边偷觑,大大的双眸从下方仰视我。 「喏,阿伊,你从刚才就一言不发,怎么了呢?」 「嗯?」我抬头。「咦?我没说话吗?那就怪了。我应该正在畅谈中世纪欧洲的宗教问题与贵族阶级的支配制度才对。」 「阿伊没有畅谈。」 「不,我有畅谈。」 「人家就说没有咩。」 「我就说有嘛!」我也倔了起来。「本人身为拿破仑的子孙,必须认真思考这些。身为终将收复欧洲全境的领导者,当然得掌握该地过去的历史。」 「阿伊,莫非小兔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居然不理我。 玖渚略显不安,忧心忡忡地续道: 「小兔不会对没兴趣的人说这种话才对呀,真不知小兔为何对阿伊如此执着。」 「不,他没对我说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问问你的近况和健康等等。」我强作镇静地回答:「大概是想听听其他人如何描述你的现状吧?总之,他没对我说什么。」 「喔」 玖渚似乎并不采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靠着椅背,仰望天花板。只见电风扇转来转去,循环室内空气。无意识地盯着那种东西,看着隐形的空气流动,我缓缓吐了一口,试图稍微改变空气流向。 这个行为当然毫无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 五年前有人问过我。 「你爱我妹妹吗?」 不久前有人问过我。 「你喜欢玖渚吗?」 对于这两个问题,我都是立刻回答:「没那回事。」两次皆如此答复,每次都是。即使有第三次我也是如此答复,第四次亦然。第五次也一样,第六次仍不会改变。 我都会立刻回答,摇摇头。 就是如此简单。 然而 「你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对于兔吊木的那个问题,别说是立刻回答,我根本无法回答,完全无法回答。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连这点程度,连这点程度的简单问题,连一句话就能结束的问题都应付不了? 没有老实的必要,没有诚实的必要。面对那种男人,既不必老实,亦无须诚实。说谎也好,虚与委蛇也罢,只要按照迄今的方式应付即可。 一如五月,对她那时一样。 只消插科打诨,一切即可解决。 为什么 「废物真丢脸。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不,何止厚颜无耻,这根本是自不量力你这废物到底干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 为什么还活着? 「真是太丢脸了」 「嗯?你又说了什么?阿伊。」玖渚玉首一偏。「人家没听清楚。」 「不,自言自语。我有一半是自言自语构成。可是,哎呀呀,话说回来,」我勉强换上轻快的口吻说:「套句铃无小姐的话,想不到兔吊木如此普通。根据你和小豹的资讯,我还以为他是完全无法沟通的古怪家伙。」 能够沟通。 一般来说,这对我而言是一项优势才对。哼不愧是「集团」里专门负责破坏工作的「害恶细菌」,真是彻底败给他了。 竟然连戏言都破坏殆尽。 「小兔并不普通喔。」玖渚难得吞吞吐吐。「嗯,人家也说不明白。话说回来,还真伤脑筋哩。」 「伤脑筋?什么事?」 「阿伊也听说了吧?小兔不打算离开这里。」 「啊啊这件事啊?嗯,他是这么说的。」何止不打算离开,根本对这件事毫无兴趣,反倒对我和玖渚的关系兴致勃勃。「你没说服他吗?」 「是有试过。有是有,有是有。说服啊在小兔面前如此空虚的话语也很少见。小兔不会因为人家的话而停止喔。兔吊木垓辅的字典里红灯咩他是不灭、 第一天(4) 微笑与夜袭 第一天(4)微笑与夜袭 0 悲剧并非发生事件。 太平无事才是悲剧。 1 斜道卿壹郎博士说的那句「对玖渚大小姐而言或许有点脏乱」,大垣志人助手讲的那句「鬼屋」,完全没有含糊其辞、夸大不实。反而是过度谨慎。 与其说是宿舍,不如称为废弃公寓比较适合的建筑物,令人怀疑落成后就未曾保养,莫非是专为撰写水泥建筑的风化报告所建。如此这般的建筑物坐落在森林深处,故而只能归类为畏惧的对象,这种宿舍没出现鬼魂才令人惊讶。 话说回来,铃无音音和玖渚友两人都不为所动,何只如此,她们反倒是一脸欣喜。「哎呀,挺有情趣的嘛,真不错。拍照留念的话,浅野一定很开心。」铃无小姐从容不迫地抒发己见,一副刻不容缓、迫不及待的模样拉着踌躇不决的我,志人君见状惊恐不已。 这栋废弃公寓……更正!这栋宿舍共有三层。我们的房间在二楼,位于最靠近楼梯的三扇房门后面。玖渚是第一扇,铃无小姐是第二扇,而我是第三扇。光看外观,实在很难期待室内情况,没想到建筑物内部相当正常;然而这里所说的正常终究只是跟外观比较的相对评价。若将那位超级洁癖症的女仆小姐带到此处,肯定会蹈厉奋发,大肆释放平时积累的压力——我净想着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结束迟来的晚餐,依序沐浴舒解身心(顺序是铃无小姐→玖渚→我。因为玖渚玩水玩过头,轮到我时,浴缸里的热水所剩无几),凌晨左右,我们三人在玖渚房间内集合。 玖渚在床上滚来滚去,铃无小姐倚墙打盹,而我背靠着房门,细细思量为何铃无小姐的睡衣是旗袍? 「唔~唔~唔~唔~」玖渚频频低吟。「话说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怎么一回事呢……你是在说兔吊木吗?」 这是在晚餐以及铃无小姐沐浴时,提过不下数次的话题。虽然频频提起,不用说当然没有解答,这种事不可能有答案。 「这是没办法的吧?」我一如先前谈论时说:「如果障碍只有卿壹郎博士一人也就罢了……既然兔吊木本人都不想离开,总不可能硬将他拖出去吧?」 「说得也是——所以才伤脑筋呀。啊~讨厌,人家最怕伤脑筋了。」 听说兔吊木对玖渚如此表示。 「我的确是在此协助卿壹郎博士。相较于你当领袖的时代,一想到被『凶兽』和『双重世界』那些成员围绕的日子,这个工作场所有如垃圾集散地。」 兔吊木如是说。 「但这只是因为你和他们拥有绝尘拔俗的才能,这里其实也没那么糟糕。我想到的点子再由卿壹郎博士继续发挥,这不是挺好吗?一人思考不如两人思考,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好一个标准答案。 仅只是标准答案。 标准的鬼话连篇。 「况且小兔也不是说那种话的人……绝对有事瞒着人家。」玖渚咕咚一声在床铺上滚动。「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可是小兔绝对有所隐瞒。」 「有所隐瞒啊……不过卿壹郎博士这方面也颇有自信,那种不动如山的自信。」我说:「不管是否真的有所隐瞒,总之兔吊木就是不愿意离开那栋建筑吧?就算让一亿步,假设我们有办法将兔吊木拖出来,还是得先说服那位卿壹郎博士吧?从刚才的对话听来,这件事也不太可能。一个不可能或许还能挽救,现在是两个喔!这下子真是束手无策了。」 「不可能跟不可能啊……唔,卿壹郎博士这方面……嗯,对啊,小兔的部分固然不确定,不过博士这方面事先就想好对策了;话虽如此,没想到现在还对人家怀恨在心,真是固执呢。」 玖渚在床铺上爬来爬去,虽说是爬,但玖渚现在是仰躺的姿势,所以显得非常恶心。话说回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仰躺式移动法。 【插花:电影《驱魔人》不知大家看过否,里面就有主角用这样的姿势从楼梯上快速爬下的经典恐怖镜头。】 玖渚「唰」一声捞起自己的行李,取出一个光盘盒,朝我扔来。我用右手接住,接是接住了,但我毕竟不是光驱,不可能读取光盘内容。 「这是什么?」我问玖渚。「基于本人曾在er计划钻研电子工学的知识,这似乎是圆盘型的光盘。」 「嗯……可是如果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就很糟糕哩。」 「吗?喔……换言之这就是刚才对博士说的『明天见』跟『礼物』吗?」 换句话说,这就是玖渚的王牌。 「正确来说,这不是,不过呢,算你厉害,答得妙!」 玖渚挥动小手,似乎是要我还她。我以掷飞盘的手法将盒子丢向她,可是玖渚并未伸手,而是以俏脸相迎。 「……」 「……」 「……」 「……」 「好痛!」 我想也是。 「这里面就是赎回兔吊木垓辅的代价吗?可是仅仅七百mb的资料,岂能换取前集团、前业集的兔吊木垓辅的智能?那位博士看起来没这么好骗哪。」 「情报是重质不重量的,阿伊。凡事都被数字蒙骗的话,肯定要吃大亏呦。七百mb又算什么?这世上还有某个骇人机械师能以16字节的程序让全球陷入无限黑暗。」 「是谁?害恶细菌吗?」 「——再怎么说,小兔都没这么低级咩。小兔知道何谓限度……虽然只是知道,总之他知道;但那个机械师对限度完全不屑一顾。做出那件事的不是『集团』成员,它是与『集团』极端对立的存在。」 玖渚的神情刹时间变得极不平静,变成与兔吊木垓辅相对,与斜道卿壹郎博士对峙时的那种表情。 「它并非黑客或怪客这种无足轻重的问题……喏,阿伊,这世上真的存在喔!真的毫无理由,单纯是心血来潮,纯粹是突发奇想,不花一丝劳力就蹂躏整个行星的非人者。就各种意义来说,人类所使用的逻辑、理论、战略、战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非人类。大幅凌驾『业集』的『一个』真的存在喔……嗯嗯,是曾经存在,名唤『沙漠之狐』——」 蓦然有一股冷空气在室内流窜的错觉。然而在我察觉那是错觉以前,「嗯,先不管那种例外,」玖渚又恢复原本怡然自得的神情和语气,捡起光盘盒。 「阿伊终究要白担心一场了,因为这片光盘的质和量都奇大无比喔。这个呀,叫做c3d,是拥有140gb容量的存储媒体。目前尚未商品化……但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总之,这里头装了好多好多数据,包括小豹和小恶协助的东西,多到连一字节的空间都不剩喔。」 「这就是你最近躲在房里做的『诡异作业』吗?」我点点头。「原来如此……王牌吗?这确实非比寻常。既然如此,说不定有换取一颗天才脑袋的价值。」 再怎么说,这都是集结三位昔日「集团」成员之力,全新研发的终极艺术品。尽管欠缺鉴赏力的本人看得一头雾水,但如果让有眼光的人来看,如果让专攻情报学、数理学的这间研究所成员来看,铁定是无论如何都想占为己有的「情报」吧?更何况还是140gb的超额内容。既然如此,即便是卿壹郎博士的那道铜墙铁壁—— 「——那你还烦恼什么?既然有这种好东西,第一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唔,阿伊跟博士谈过之后大概也猜到了……去见小兔的时候,人家不是也稍微提了一下?关于博士越来越钻牛角尖这件事。」 「这么说来,好像讲过。」关于科学家的性格还是孽障这一类的。我边回想边应道 :「所以呢?」 「所以就是这样呀,就是这样。」玖渚叹了一口气。「人家也真是太大意了……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没用,不过原本就感到有点奇怪。斜道卿壹郎这种人物——这可不是讽刺喔,阿伊。先不管十二岁当时,人家现在真的觉得博士的研究很厉害——斜道卿壹郎这种人物为什么要剽窃小兔的智能呢?人家一直想不通。就算不这么做,博士也已经够天才了,况且他对名誉和地位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呀。」 「可是,兔吊木的天才程度比博士更高吧?」 「这不是高低的问题。对天才而言,程度这种形容词毫无意义。而且从刚才的『协商』也很清楚……那个人的自尊心很高,阿伊也知道吧?」 「我知道……」那种矜持程度称之为异常亦不为过。「……那又怎么了?」 「自尊心高的人或许问题多多,不过不至于剽窃他人。」 「嗯,你这么一讲,我也不得不同意……」 诚然如此,假如对名誉和地位有兴趣,就不可能跑到这种荒凉、荒凉、荒凉的深山。这个理由不仅适用博士,其它研究员亦然。 「但是,这样的话,卿壹郎博士为何将兔吊木——」 如果这种剽窃行为只是为了掩盖真相,不惜做出此种不名誉之事,那位博士究竟是想做什么? 「研究人工智能、人工生命的可能性时,还有些可爱之处……唔,现在这样就完完全全是『堕落三昧』了。再怎么说这都已经逾越人类范畴,彻头彻尾地堕落了。」玖渚霍地抬起上半身,对我说。「话说回来,阿伊,你觉得『demon』是什么意思?」 「咦?『demon』的话,就是恶魔吧?」 「嗯,这也没错,确实也有阿伊讲的这个意思;可是呀,在博士身处的情报密码学的世界里,还有别的意思喔。『demon』是指静静守候某项条件发生,等待、等待、等待,然后再条件发生的那一刻,顺畅执行该机能的程序……搞不好博士在遇见人家之后……不,是在遇见人家之前,就一直在等待喔……等待这种绝佳机会。maddemon——疯狂程序吗?形容得真妙。相较之下,小兔喜欢的绝妙逻辑比这种东西善良多了。」 「……」 玖渚极度认真地说,但我完全不解其意,这大概又是一种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感觉吧? 玖渚的危机感完全没有传达给我,根本不明白她不安些什么;话虽如此,唯独事情将更加恶化一事,看来是不会错的。 「阿伊听不懂吗?总而言之,」玖渚说:「这个……好不容易造访的机会,六十三岁时终于出现的绝佳机会,要博士以这、两片光盘交换,何止十分有问题,应该是非常不可能的喔。」 「你是说博士做的研究比『集团』、比『业集』原创的这张光盘更有价值?」 「不是这个意思。人家可以保证,如果要比价值,这张光盘肯定比较高。一百人里头会有一百人这样回答,就算换成一千人也一样;可是,绝对基准和相对基准的价值判断差异是无法衡量的,套句博士的话,这可是一名科学家度上人生——花费一生所进行的研究耶。这应该是无可替换、无可取代的东西吧?先别管什么善恶、什么伦理的。」 「是吗?实在很难苟同。」我对玖渚的台词抱持疑虑。「我倒不认为学者会说出如此浪漫的言论。到头来,学问就是如何计算利害得失的问题吧?」 「咦?伊字诀,你这话就怪了。学者这种种族,不正是浪漫主义的代表吗?」半梦半醒的铃无小姐突然打破沉默,插嘴道:「若非浪漫主义者,又岂会想出朝月球发射火箭这种荒谬的行为?考一百分这档事,到头来就是男人的浪漫吧?」 「浪漫吗……」 或许正如铃无小姐所说。我想起今年四月认识的某位学者,姑且对铃无小姐点点头,但我觉得那位名叫斜道卿壹郎的老头不可能这么简单。他是与简单相距甚远,性质颇为恶劣的人类。这番话既然出自本人之口,肯定不会错。 「而且啊,本姑娘是觉得身为局外人的自己不便多嘴,才努力沉默至今,但你们俩的言论实在太奇怪了,伊字诀,蓝蓝。」铃无小姐续道:「伊字诀,首先是你!你刚才说什么『让一亿步』,但这也不是你说让就让的问题吧?兔吊木的意志,为什么伊字诀可以随意出让?」 「不,这纯粹只是闲聊——」 「啥?闲聊?真是方便的托辞。」铃无小姐讥笑道:「还有蓝蓝!」 「唔咿?」玖渚将玉颈转向铃无小姐。「人家说了什么奇怪的言论呢?」 「奇怪的言论就是……唉,由本小姐指责蓝蓝这种聪颖少女或许才叫奇怪,总之我就直言不讳了。」铃无小姐顿了一下。「喏,蓝蓝,既然兔吊木本人表示无意离开,本姑娘觉得应该尊重他的想法。如果兔吊木表明愿意待在此处,为何非得逼他离开呢?倘若真有心『帮助』对方,这岂非倒行逆施?既然兔吊木自己希望留下,任何行动都只是多管闲事吧?」 「可是铃无小姐,」我忍不住探身反驳铃无小姐。「据小豹所言,卿壹郎博士握有兔吊木的……某项弱点。从刚才博士言谈间的态度来看,我想铁定没错,兔吊木便是因此受困在这里。换言之,在第七栋遭受物理性囚禁以前,他已经被某种隐形锁链束缚。既然如此……我虽然无意全盘否定,但这终究无法称为个人意志。」 「就算这样,兔吊木有对蓝蓝或伊字诀说出『救救我』,或者表达类似的态度吗?如果有的话,我就能接受。听好了!如果有的话,就连本姑娘都会出手相救。套句浅野的话,见义不为,无勇也,这是身为人类的当然作为。」铃无小姐说到此处,目光射穿我们两人。「可是你们现在不是如此。完全不是如此,根本不是如此,高速反向喷流地不是如此,反而、反而、反而是彻底相反。呃……那个谁?小豹吗?从小豹的情报得知兔吊木的『困境』,在小恶的协助下想出『对策』,然后来到这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喏,伊字诀,这其中哪有兔吊木垓辅的意志?难不成是蓝蓝基于老交情,预先洞悉兔吊木的想法?」 「……」 「铃无小姐,你说得太过分了。」 沉默不语的玖渚,以及因此指责铃无小姐的我。「我还没说够呢。」但铃无小姐仿佛毫不在意。 「我还有许多话没说。」铃无小姐接着转向我。「那么,就换本姑娘让一亿步……不,让一千万步吧。」 因为是很正经八百的场面,我决定暂不吐槽。 「就假设兔吊木其实很想离开这里,就假设他真的想离开,但因故无法离开。就独断专行、固执己见地擅自如此假设吧。可是,兔吊木仍旧压抑自我期望,毅然滞留于此……或者该称为『监禁』吗?他并非被动者。本姑娘认为理当尊重她的决定。」 「尊重?」 「正是。一个大男人彻底舍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一生,选择滞留于此吧?他是心甘情愿帮助比自己才能低劣的人吧?既然如此,这不就得了?何来你我置喙的余地?两位好像有所误会,本姑娘提醒一下,兔吊木不是小孩子喔。你们俩才是只比他一半年纪多一点的——」 铃无小姐依序指着我和玖渚。 「你们俩才是小孩子。」 小孩子。 的确如此。 若非她这么一提,我几乎要忘了,别说是我自己,就连玖渚友都一如其少女外貌,其实只是个小孩子。只是十九岁又三、四个月大的小孩子。 「——嗯。」 过了半晌,玖渚螓首轻点,我初次目睹她这般老实乖巧的表情。 「这件事确实就像音音说的那样 。关于这件事,我想真的就像音音说的那样。而且要是小兔说这样就好,人家也不打算插手的。」 「咦?」铃无小姐杏眼圆睁。「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小兔企图隐瞒,那也没有关系。人家既不打算过度干预小兔,也认同这种程度的自由意志。可是呀,音音,目前的问题在于卿壹郎博士,是『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博士的目的喔。」 「……什么意思?」这次换我提问。「那位博士确实像是大有问题……不过既然说『目的』,是指他有所企图吗?」 「所以……阿伊你想想呀,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的机构,居然只有六名研究员耶。就算加上助手小志,也只有七人。人家跟小直一起去北海道时,那里的成员至少也有三十名左右。」 「这当然有点奇怪……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少数精锐吧?」 这类学术研究与运动等等不同,并非人数越多越好。人数一多反而容易混淆整体思考方向,无法理清真理。虽然运动能力的个人差别也很大,但还是无法与思考能力的顶点与底层差距比拟。 「嗯,对,正是如此。阿伊,采取少数精锐制的最大理由,你不觉得是为了保密吗?」 「也有这种可能……但是这间研究所已经够严密了吧?还有必要再减少人数吗?」 「反过来说,意思就是博士正在进行非得如此严密防守的研究,不对吗?」 「……你的表情好像已经推测出什么了。」 「嗯,不过真的只是推测。」玖渚停顿一下。「可是,这种事只有推测才想得到。总之,基于这间研究所的结构、地理位置,以及神足雏善、根尾古新、三好心视、春日井春日等成员的来头,这些条件再加上小豹取得的情报,经过人家的演算,这应该、铁定就是正确解答喔。」 「……」 「将小兔——将兔吊木垓辅关在这里的理由,并非为了跟他一起进行研究……更不是为了剽窃。卿壹郎博士根本没把小兔视为研究员。」 「——不是……研究员?」 「自己力有未逮,才想使用小兔的力量——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哩!博士不可能做这种事的。阿伊,斜道卿壹郎博士密谋的是……」 玖渚, 仿佛透视我似的凝睇我。 「将『害恶细菌』兔吊木垓辅本人当作实验体,进行——特异人类结构研究(ultrahumanoiddogma)。」 2 哲学时间,第二讲。 据心视老师说,「细菌乃是地球最强的生物」好像是生物学家之间的常识。细菌足迹遍及整个地球,而且繁殖能力无可匹敌。倘若细菌是一,人类的生殖能力就算以门外汉的眼光来看,亦低于百兆分之一,这在数学上是足以视为零的数字。简言之,面对细菌这种生物,人类无异是可有可无。 然而,单细胞微生物,换言之,细菌,没有智能。因为我没有当细菌的经验,无从判断它们是否真的没有智能,但恐怕如此断言亦无妨。是故这么一想,不免就会认为「人类好歹都有智能,因此从生命体的角度来看,人类理当比细菌优秀。哪又有能够使用计算机遨游网络世界的细菌呢?」这种观点亦不无道理。人类的睿智所创造的文化、文明,姑且不论好坏,不,不论结果好坏,至少可以暂时承认这些都具有价值。 然而,这恐怕与能量守恒定律(*1)的吊诡议论殊途同归。举例来说,本人打算使用c语言撰写某个应用程序。于是乎,我首先到书店购买c语言的专业书籍,不,首先购买入门书籍,苦读之后,开启计算机电源,慢吞吞地输入c语言,最后完成应用程序。而另一方面,以玖渚或兔吊木垓辅等等前「集团」成员为首的黑`客们又会怎么做呢?非常简单。他们直接撰写应用程序。该怎么做才好?应该怎么做?这些他们均无须考虑。就像骑脚踏车,这种行为甚至没有技巧。此乃他们这群熟练者的惯用花招,他们甚至不必思考。记忆力好之所以不等于天才,正是因为存在着这种不成文规定。他们甚至无须记忆。 但不管他们如何优秀,能够做的都与我无异, 为了生存,努力建构文明、文化、科学、技术、学问的人类生物,以及只求存活的细菌之间,究竟能否判定优劣?我既没有抬举微小生命体的意图,亦不是想轻视万物之灵。我这里想问的并非智能本身,而是智能的存在方式。努力钻研也好,不努力钻研也罢,假使终归是在相同地点执行相同行为,我们到底对未来有何期盼? 「这些理论应该整理清楚之后再说,我这种急惊风没事班门弄斧,简直是打肿脸充胖子。哲学结束!」 我咕哝完,睁开眼。 时间刚过凌晨一点。地点是斜道卿壹郎研究所的中庭——四周环绕着研究栋,地面则铺有砖头——我独自伫立。我离开玖渚的房间之后,返回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不知为何脑袋异常清晰——失眠的我于是偷偷溜出宿舍,一路不行至此。 目前仍未下雨。大有山雨欲来之势,却无法拿定主意的积雨云。白天气温颇高,但不愧是山区,再加上乌云着顶,入夜后颇为寒冷。「天气这么冷,我为什么要出来呢?」我一边回想,一边信步而行。 脖子猛然一扭,正面转向第三研究栋。第三研究栋。换言之,就是三好心视大恩师的地盘。那位人`体解`剖狂业已就寝了吗?究竟是如何呢?这里的建筑物通通没有窗户(虽然宿舍有),无法确认室内的灯是否亮着。 「……」 在er计划授课的学者来自世界各地,因此课程是以全球各种不同的语言进行;话虽如此,以日本方言授课者就只有心视老师一人。是故,身位日本人,同时又是关西出身的我,就必须担任口译者,与心视接触的机会自然增加。 与我立场相似的日本留学生(以及通晓西日本方言的外国人)数目虽多,但几乎都是中途退学。将参加计划的年轻才俊频频逼退的心视老师,被学生们取了一个「青苗刽`子手」的绰号。顺道一提,这位心视老师底下唯一没有退学的我,被取了一个「切`腹被`虐狂」的绰号。 「……咦?」 而今回想起来,我好像被取了一个非常悲惨的绰号。 「……可是,唉,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重逢哪……」 对玖渚来说,这次旅行是与兔吊木垓辅的重逢之旅,想不到对我而言,亦是一场重逢的旅程。 我想起铃无小姐的那席话,与老师重逢之后,铃无小姐对我说的那席话。铃无小姐猜得没错,我不想让玖渚知道我在休斯敦做过什么。这根我不想知道玖渚和兔吊木他们是何种「集团」,恐怕是相同的理由。 「总觉得我最近变得非常讨人厌……我是这种角色吗?」 换句话说,就是假面具被揭开了。 就在此时,某处传来动物的低吟。虽说某处,然而这等乌天黑地,研究栋一类的巨大建筑物或可辨识,但其它东西的轮廓实在难以捕捉。我一边提高警觉,一边环顾周围,可是四下不见人影。我暗想也许是自己多心,忽然某处又传来呻吟似的低语……不,是声响。 「闻其声而不见其影……然其味无所遁形吗?」 实在不该说这种不合身份的帅气台词,我的集中力瞬间涣散。而在那一瞬间结束前,它……不,它们朝我扑来。 背后一个,还有前面一个。 「咦?」 我避无可避地被推倒,右半身扑向砖头地板,右臂强烈撞击。倒地时虽然屈身防护,仍旧无法立即起身。不,就算不是这个原因,它们也不允许我站起。它们猛力压住我,接着……伸舌舔舐我 的脸孔。 「……」 我此时终于发现。 「……狗?」 原来是狗。两只黑色,约摸国中男生大小的巨型犬。呜呜呜呜地低鸣,突然伸舌舔舐我的脸孔。唾液从脸颊淌下,老实说非常不愉快,但「她们」用前脚牢牢踩住我(而且还是两只),我一动也不能动。完全无力抵抗,只能任由它们为所欲为。 原来如此,刚才看不见是因为它们的毛色乃是与黑融为一体的漆黑,不知声音从何而来是因为它们分别在不同地点低鸣吗……我一边惨遭黑犬蹂`躏,一边冷静分析。 「——嘘!」 声音。 这次传来人类的声音。因为听不清楚对方说了什么,我微微抬头,朝声音来源望去。对方身影在暗夜中模糊难辨,不过,可以确定有人站在那里。 「——住手。」 原来是女人。她以极度冷酷的声音,可是格外清晰的发音喝令。两只黑犬闻声之后,旋即甩开我,快步奔回她的站立处。终于重获自由的我,一边伸手撑起身体,甩甩头,以袖子擦试脸上的唾液。低头望胸口一看,四个漫画般的狗脚印清晰可见。与其说是愚蠢,不如说是滑稽。 「不好意思啊小弟弟。」她跟刚才一样冷酷地对我说:「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外走动所以没有拴住它们。你瞧它们也趴在地上道歉了。」 极度缺乏抑扬顿挫的说话方式,完全没有短句;话虽如此,该怎么形容呢?由于发音就像舞台演员一样清晰,是故并不难理解。 「……」我缓缓站起,走近她一步。「……不,我不在意。」 「满脸口水还说不在意真是有趣的小弟弟哩。」 她微微一笑。接着主动走近我,从白衣口袋掏出手帕,替我擦试脸孔。尽管有些难为情(脸自己擦也就好了),我还是任由她擦拭。 我继续让她擦拭脸孔,同时默默观察。白衣。换言之,它是这里的研究员。这又不是国中生制服,即便是研究机构,也不可能有二十四小时穿戴的义务,但这间卿壹郎研究所,似乎人人都有穿着白衣的习惯。 换句话说,她就是—— 「……嗯,这样挺拔多了。」她说着欧巴桑似的台词,将手帕收进口袋。「我是春日井春日……你多半已经知道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玖渚友吗?」 「不是,我是那个古怪小孩。」 「啊啊那你就是小留学生跟班了。这么说来头发好像不太蓝。而且又是男孩子。你是男孩子吧?抱歉,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呢。」 她点点头,向我伸出右手,似乎是想跟我握手。我一时有些踌躇,最后还是握住她的手。 两只巨型犬仿佛在伺候春日井小姐,在她的脚边转来转去。这样隔了一段距离重新观察,长得倒是十分可爱。不知是什么品种?有点像是杜宾犬,不过体型似乎大了些,甚至比圣伯纳和大白熊犬还大上一、两圈。巨型犬多半有些迟钝,这两只黑犬却显得凛然难犯。 「这么晚在外走动不太好喔。」春日井小姐刚一松手,就淡淡地说道:「这里毕竟是有许多机密大事的研究所。你也不想被人无故怀疑吧?还是你找谁有事?」 「嗯嗯,啊……」与春日井小姐相反,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我目前正在努力回想。」 「努力回想?」 「我的记忆力不好,所以忘了自己为何离开宿舍。」 「看不出你这么爱开玩笑。不愧是那个三好的弟子。」 春日井小姐撇嘴轻笑几声。尽管我并非看玩笑,「不,是真的。我的记忆力等于零,总之就是零。我是废物!偶尔甚至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也就算了,有时甚至会记错。换句话说,我的记忆力何止是零,根本就是负数。小学考试时,不小心写成隔壁女同学的名字,而且让她吃鸭蛋,真是彻头彻尾的蠢材。」可是这时如此坚称亦毫无益处。与其被视为无可救药的白痴,倒不如被当成讲笑话高手,「对呀。」我只有如此应道。「这么晚遛狗吗?」 「我喜欢夜晚。这三胞胎也喜欢夜晚。至少比白天喜欢。」 「三胞胎?」我又瞟了一眼她脚边的黑犬们。一只、两只,只要不是以十进制计算,怎么看都只有两只。「是三胞胎吗?」 「嗯。你讨厌三胞胎?」 「不是,我最喜欢三胞胎了,可是少一只喔。」 「其中一只生病正在疗养……不过老实说是正在进行动物实验。」春日井小姐双肩不动,语气认真地说:「这两只也在等号码牌。所以为了维持健康状态目前正在运动。」 春日井春日。 动物生理学、动物心理学、兽物分子学——同样是理科,但异于卿壹郎博士、兔吊木、神足先生和根尾先生,研究对象并非机械、物力法则、理论和方程式,没错!真要说的话,她的研究范畴比较接近心视老师的人类解剖学,换言之就是专攻「生物」的学者。对她而言,动物并非宠物或者赏玩对象,充其量只是实验对象。 我重新端详两只黑犬。也许是因为有了先入之见,春日井小姐脚畔的它们除了凛然之外,仿佛又增添了一股悲哀的氛围。 「话说回来你们究竟是到这种深山来干什么?」春日井小姐依然毫无抑扬顿挫地说:「既不像是来探访故人又不像是来拜访博士。」 「我也不知道。」我双手一摊,故作不知。「毕竟我只是跟班,这种事要问玖渚本人才晓得。」 「你们若想将兔吊木先生带离此处我想是不可能的。」 「……」 我保持双手摊开的姿势僵立。 「因为博士对兔吊木先生的执著非同小可。真不知那位老先生在想些什么,又要我做些什么?」 春日井小姐说着背转过身,眺望远方。那道视线前方,没错,正是第七栋,就是兔吊垓辅所在的研究栋…… 「……春日井小姐不知道博士在做什么研究吗?」 我想起玖渚适才的话,问春日井小姐。 「研究啊。研究吗?」春日井闻言,露出意有所指的轻笑。「那位博士真的有在做研究吗?搞不好根本没在做研究。因为卿壹郎博士做的与其说是研究不如说是战争。可是倘若你问我那是什么种类的战争我确实也答不上来。」 「……咦?」 完全听不懂。 「总而言之。」春日井小姐将目光移回到我身上。「正确来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暗想我为何要做这种事然后像马儿一样每天马不停蹄地干活依照指示做那些乱七八糟的难题。」 「真的有在做吗?」 「有。」春日井小姐一幅煞有介事的模样深深颔首。「真的有在做,唉真不知那位先生有何信念。」 话题越来越诡异了。这么说来,志人君虽然有事没事就吐槽根尾先生,不过春日井小姐对卿壹郎博士的语气又与那种恶态不太相同。既不像在埋怨,又不像在发牢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狗。」春日井小姐冷不防改变话题。「你喜欢狗吗?」 「……还好,说不上讨厌或喜欢。狗是动物吧?」 「没错。动物喜欢亲近动物爱好者这种说法追究是民间传言吗?看它们亲近我的模样或许是真的。」 「谁知道?因为我没有学过动物心理学。」 「喔~毕竟这在理科中是二流学问。」春日井小姐不知为何对我投以妖`艳的笑容。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才被拘禁在这种荒山。」 「被拘禁?」 「唉唷说错话了。我真是太不谨慎了。你似乎有让他人粗心大意的能力。总之小弟弟你就当没听见吧。」 她的表情瞬即恢复正常。 「说得也是。既然你有时间就来聊聊天吧?」 我正想自己何时说过有时间,只见春日井小姐向两只黑犬下了某种指令。黑犬立刻有所反应,一只绕到春日井小姐后方,另一只绕到我后面,接着摆出「趴下」的姿势。 「站着也不好聊小弟弟你也坐下吧。」 春日井言毕,真的往黑犬背上一坐。那庞大的身躯当沙发确实很合适,可是若被动物保护团体知悉,事情铁定无法善了。 回头一看,我后方的黑犬朝我瞥了一眼。唉,居然这样看我,教我该如何是好呢? 「怎么了?不用客气坐下吧。狗基本上是野生动物所以很柔软很舒服。不用担心它身体很强壮的。你不是没有特别喜欢狗吗?」 「不,多谢好意,可惜我罹患坐在狗背上两秒就会死亡的病。」 「喔?那就算了。」春日井小姐挥动手指。我后面的黑犬一见手指立刻站起,绕到春日井小姐的右侧。春日井小姐理所当然地将手肘搁在狗背上。 「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这种调调。我个人是认为跟羽毛坐垫没什么不同。或者不行死了就可以吗?」 「其实我只是怕被狗咬而以。」 「不用担心。这两只还没试验很乖的。正在进行试验的另一只就没办法保证了。嗯——老实说三好经常跟我讲述你的事迹。」 「喔?这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那个变态!只能希望她没随便说三道四。很抱歉,我不像铃无小姐那般信任心视老师那个长舌妇。「我敬重的大恩师说了什么呢?」 「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可是你现在的行动跟三好描述的不太一致。你应该不是会为了救兔吊木先生……救他这种说法无妨吧……而专程到这种地方的勤奋小孩吧?」 「没想到你竟能面不改色地羞辱人……别看我这样,其实也相当勤奋喔。每天都写诗词日记。」我耸耸肩。「不过呢,『专程』这点倒没讲错。我压根没想过要救兔吊木。有这种想法的只有玖渚,铃无小姐似乎是决定不干涉不妥协,就我个人想法,坦白讲怎样都无所谓。」 「喔——」 「基本上,我上个月才演过这种救人剧目。对象是漂亮妹妹也就算了,我可不想为中年欧吉桑舍命。我这次只是单纯的旁观者。」 「旁观者啊。这是一个好字眼。」春日井小姐微笑。与心视老师截然不同,是极具成熟女性魅力的微笑。「旁观者是一个好字眼。也许是最好的字眼。而好字眼是不会凋零的。」 春日井小姐宛如唱歌般诉说的这番话语十分震撼人心,但总觉得像是从国外电影偷来的台词。(*2) 「喏小弟弟。根尾先生神足先生还有三好都认为你是玖渚友的男朋友其实不是吧?」 「总算遇见肯这么说的人了。」我耸耸肩。「每次遇见这里的人,开口闭口就是男朋友男朋友的……真是败给他们了。不过,即使是其他地方的人,多半也都是这样。」 「这是没办法的吧?花样年华的男女如此相亲相爱任谁都不免要用有色眼镜检视。」 「花样年华啊……玖渚的精神年龄比之过小,而我则过于老成。」 「老成吗?但是三好说你『那小子的精神年龄停顿在国二』。」 国二——十二岁。 与玖渚友相遇的年纪。 六年前。 「……」 「话说回来男女朋友吗?真是一个坏词汇。男女朋友是一个坏词汇。也许是最坏的词汇。而坏词汇是不会凋零的。」 这次改编成摸不清是从哪里剽窃的说词。 「总觉得很老套。我不是说老套不好。你对此有何看法?你肯定恋爱吗?」 「谁知道?因为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 「真是老掉牙的台词。可是脑筋好的人就各种意义来说都不适合谈恋爱。既已迈入进化的死胡同。就这层意义来说我认为卿壹郎博士很厉害。」 「——什么意思?」 「才能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不具产能的。反而是破灭性之物。既然你待过er3系统就应该明白——留名千史的天才几乎在十几二十几就将才能发挥殆尽了。」 「嗯嗯——啊啊,确实如此。」 伟人们的照片多半是白发苍苍的姿态,但他们被人直呼「天才」的年代多半只到三十岁,之后便是靠「天才」的经验——才能的残渣度过人生。并非没有终其一生都维持「天才」身分的罕见例子,但这只是由于当事人英年早逝。 玖渚友和斜道卿壹郎之所以不合,或许就是基于这种理由。我回想在第一栋二楼与铃无小姐那席有关「世代不同」的对话,同时暗自思索。昔日的「天才」和现今的「天才」——其间差距在各种意义上对彼此都是决定性的。 博士被迫目睹自己业已失去的才能。 玖渚友拥有终将失去的才能。 同样是天才,只因为出生时代不同,就会出现这般差距吗? 若然……位居两者之间的男人。兔吊木垓辅又是如何? 他是现在进行式的「天才」吗? 抑或者是「过去式天才」? 「可是博士那把年纪还不放弃生产。尽管那是从破灭中创造的生产依旧很了不起。」 「但就算这样——」 我想起玖渚刚才那番言论,差一点就要出言反驳,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刻压抑下来。春日井小姐看见我的模样轻轻一笑,脖子一歪道:「呦!这次是你我都说溜嘴了。」当作照样很有气质。 「不触及这方面的事情好像比较愉快再转回原先的话题吗?就算你和玖渚都认定彼此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春日井小姐咄咄逼人地说:「你和玖渚恐怕连朋友都称不上。我的这种推测有错吗?」 「真是自作主张的意见……这得看你对朋友的定义。」 「我想也是。没先定义就发问是我不智。」春日井小姐轻轻颔首。「但话说回来人生这种东西本来选项就不多。能够选择的道路至多也只有六个吧?喜欢讨厌普通……另外三个是什么?」 「愉快、不愉快和无所谓吗?」 「呦!小弟弟你还真会说话。可是这毕竟就像掷骰子。所以天缘注定这种想法应该是错觉。虽然我不是指一切都是不期然的结果。」 「这方面我大概同意。」 「哎呀哎呀我们挺投缘的嘛。我有点吃惊呢。不过这也是偶然吗?」 「嗯……就算是,这种偶然也不坏。」 「也不坏吗?如果你这句话是发自内心我也许很开心喔。」春日井小姐轻声一笑。「六个选项吗?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如此意味深长真有趣。」 「……可是,我连六个选项都没有。仔细一想,我出生至今好像从未做过选择。」 「我搞不好也一样。」 春日井小姐不假思索地应道。我偷偷观察,但她的表情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嗯,即使假设选项只有六个但第七个选项终究存在。因为不论如何『不选择』这种选项都是被容许的。」 「选择不选择……吗?真是矛盾吊诡。」 「对,我不喜欢选择或决定这类东西。从三好的形容或刚才的言论听来你也是这种人吧?搞不好你也是如此。」 「我确实也有这种倾向。」我同意春日井小姐的意见。「真要说来,这毕竟是最轻松的。」 「嗯。」春日井小姐也点点头。 不选。 不选择。 卿壹郎博士的秘书美幸小姐对我说的那句「我没有个人主张」,或许更适 合我和这位春日井小姐。 「说得也是。我也是如此认为——哎呀呀!」春日井小姐住口,从黑犬身上站起。 「——下雨了。」 我闻言抬头。积雨云终于达到饱和量的极限。毛毛雨般的细密水滴保持一定间隔从天空滴落。春日井小姐依序抚摸一下两只黑犬的背脊。 「这两个孩子不能感冒趁雨势还没变大我先回研究栋啰。况且那些不可能解决的工作也还堆积如山。」 「真辛苦。」 「工作当然应该辛苦。不论是想做或不想做。你也是一样吧?」 春日井小姐说完,朝我走近一步。我以为她又想跟我握手,但并非如此,春日井小姐继续朝我走近两步,接着伸出双手固定我的头部,然后直勾勾地注视我。 「咦?春日井小姐?怎么——」 我还没说完,春日井小姐就已从娇小檀口中伸出长得吓人的舌头,接着用那个舌头舔舐我的脸孔。温温热热的、赤`裸裸的生物触感直达我的大脑。 「……!」 我忍不住用足以称为狂暴的动作挥开春日井小姐,同时快步向后掠开约莫三公尺。 「你……想……做什么?怎么……突然……」 「……你刚才说不在意狗这样做所以想知道换成人的话会怎样。」 「浑身上下都非常在意。」 「是吗?那抱歉了。我道歉。」春日井小姐若无其事地道歉。「因为好久没遇见小男生情不自禁。」 什么叫「情不自禁」? 「小弟弟。藉此机会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是……」 「要不要一起走到研究栋的寝室跟大姐姐亲`热亲热?」 「……请别直截了当问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惊世骇俗吗?」 「正是惊世骇俗。」 「不行吗?」 「不行。」 「什么玩法大姐姐都奉陪喔。」 「……」 不,本人可没有动摇。 不过呢,原来如此,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发音还能如此清晰,原因就是那条长长的舌头吗?如果这也是某种伏笔那还真讨厌,我边想边说:「男人的话,不是还有其他人?例如神足先生、根尾先生。」 「不整理头发和胖子不能算男人。」 春日井公主轻描淡写地讲述残酷无比之事。 「那志人君如何?那位少年也算是青涩果实,现在吃正好吧?」 我试着推荐。 「嗯。他早就被宇濑吃掉了。」 原来已经检查过了。 「既然如此,兔吊木先生呢?他其实是不错的男人吧?」 「真的吗?」春日井小姐兴致盎然地转动脖子。「兔吊木先生从未离开研究栋所以我没见过他。当然有透过电子邮件等等看过他的研究成果确实令人激赏不过我也没变`态到会对这种情报产生性`欲。」 对初次见面的未成年出手的那一刻起,就非常接近变`态了。呃……虽然我这么认为,可是没有说出来。 嗯,春日井春日小姐看来并非如外表所见的那么正常。读太多书的人果然都怪怪的,虽然我这么觉得,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嗯反正你考虑考虑。那你也快点回去吧。在这种荒郊野外生病就惨了。我的专业是动物三好的专业虽然是人类但仅限死人。拜拜。」 春日井小姐鞠躬后,开始朝第四研究栋走去,两只黑犬宛如精灵般跟在后面。我暗想那与其说是遛狗,根本就是保镖。我擦着被舔舐的脸颊,目送春日井小姐融入黑夜。 「快点回去……吗?」 这是叫我会宿舍?抑或是叫我回家呢?目前的我还无法判断。我甚至连这座漫无边际、隐约模糊的斜道卿壹郎研究所的一成都无法理解,当然还是无法判断。 衣服的水分逐渐增加。我决定现在先回宿舍,转身走向杉树林。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会遇到春日井小姐哪。」漫步在阴森森的树林里——话说回来,再不到一小时就凌晨两点吗!!我喃喃自语。「这也是一种偶然吗……」 不论形式为何,拘`禁玖渚友的昔日伙伴——兔吊木垓辅的正是接受玖渚家族金援的「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博士,而这位玖渚友的友人兼旅行同行者的我,昔日恩师三好心视老师居然就在这间研究所任职。这么说来,我们抵达时已是傍晚,不到六小时的时间,包括刚才与春日井小姐的邂逅,我既已见过研究所内的全体成员了。 呿!世上竟有如此倒霉之事。 「……啊啊,我想起来了。」 我在蒙蒙细雨里猝然停步。 「说得也是……还不能算是见过研究所内的全体成员……」 还差一人。 这间研究所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吗?我不知道这个几率有多高,但既然有可能性,我就不能不有所行动。只要是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即使数字几乎等于零,我亦不能不有所行动。 话说回来,我又为什么要在三更半夜离开宿舍呢?并非单纯因为失眠。是为了与春日井小姐见面?太扯了。我又不是异能者,不可能预测到这种偶然。 对了! 我是为了确认才离开宿舍的。我想起这间研究所里还有一个不安定因素,为了确认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因此到了室外。 「——既然如此,」我缓缓闭上眼,接着睁开。「人间失格再度登场吗……」 前往第七栋造访兔吊木时感到的东西,甚至现在亦有所感应,一股芒刺在背的感觉。犹如从远方注视,仿佛从远方窥探,宛如从远方观察,如同从远方监视,这般令人不适,不知其人为何,黏腻湿漉的气息。不,甚至称不上气息,就像是浑浊的氛围。 这是视线。 「出来吧……入侵`者。或者应该称为零崎爱识吗?」我低语般地说:「一直在那里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太丢脸啦。」 「我既没有鬼鬼祟祟,也没有躲躲藏藏。」 就在正后方。 她真的在我的正后方。相隔数厘米,不,是数微米的距离,她就站在我的身后。两人间的距离近到别说是呼吸,搞不好连心跳都能听见,她就如此存在于我的正后方。 「……」 居然……居然在这么近的位置。 逼近到确实掌握生杀大权的位置,而我却一无所觉?原本打算突然吓对方「喂!从哪里看我的某某人」,反倒害自己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别说是跃开,就连回头都做不到。何止如此,整个人因为过度惊讶而僵立原地。一直到她主动绕到我的面前,才有办法确认她的身影。 丹宁布长裤,对女性而言太过帅气的穿带皮靴。上半身是粗糙的衬衫,外面再罩着一件下襬长如大衣,跟长裤材质相同的丹宁布夹克。一头长发,左右各编了一条麻花辫。应该没有度数的平光圆眼睛,以及同样是丹宁布的鸭舌帽。因为帽子压得很低,所以无法看见双眼。 我全身发颤。不,身体甚至没有颤抖,甚至没有战栗,甚至没有恐惧。完全没有动摇、错乱、惧怕,我极度冷静,不知为何极度冷静。这种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宛如面对人类最强是的这种感觉是—— 雨滴越来越重,甚至难以辨识前方景象,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然而,我置之不理。相较于目前的状况,这种事根本不重要。若与这种感觉比较,这场雨就算永不停歇,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她以突兀轻佻语气率先开口。「——话说回来,这里真像 亡者聚集的墓园哪。」 「你不觉得老人的梦想是世上最丑陋的事?你不觉得嫉妒小孩的老人是世上最可悲的景象?仿佛死后还拽着人世不放的亡灵……丑陋、可悲、可怜、凄惨、卑`劣、难看、可哀、令人同情,教人无法目睹。」 「……」 我无法反应,彻底被对方震撼。 「可是,嗯,真是一场好雨。」她对这样的我嫣然一笑,重新深深压下鸭舌帽子,宛如森林精灵般……诡异一笑。 「就像在暗示你的未来,好一场美妙的雨。呵呵,这还真是十全十美。」 「你是——」 「我的本名是石丸小呗……今后请多指教。」 注释: *1:物理学里最基本的定律之一,系指宇宙间各物体的能,虽可由此物移到他物,或由此种能变为他种能,但其总能量恒久不变。 *2:取自电影「肖申克救赎」(theshawshankredemption,也称为“刺激1995”……otl)之中,男主角安迪(提姆罗宾斯饰)对狱`友雷(摩根弗里曼)说的话:「心存希望是一件好事,也许是最好的事,而好事是不会凋零的。」(hopeisagoodthing,maybethebestofthings,andnogoodthingeverdies.) 第二天(1)延宕的开始 第二天(1)延宕的开始 0 人不可貌相。 只许以貌取人。 1 雨似乎在沉睡之际停了。 清晨六点。 天空的云还很多,太阳迟迟不肯冒出头,但此刻照度已足以让肉眼辨识风景。我独自在宿舍顶楼吹风。吹风这种话听起来颇为帅气,其实只是在屋顶发呆,驱散睡意。 铺设瓷砖的屋顶有几处水洼。我一时兴起踩水,积水自然溅向四面,浸湿我的鞋子和裤子下摆。我盯了一会儿,终于感到厌倦,将腿抬离水洼。 「——累死了。」 我自言自语,接着用左手慢慢抽出藏在上衣内的小刀。非常薄,简直薄如蝉翼,似乎亦能用于精密医学手术的小刀。轻轻挥动就有撕裂空气的错觉。 我继续试挥两、三下,这时师法美衣子小姐,俗称反手刀的招式。虽然没有砍杀的对象,这样挥动刀械也有一种发泄内心郁闷的爽快感。 「……真不愧是哀川小姐,」我停下动作低语:「这把刀真了不起。」 那个人间失格也未必有这么棒的刀子吧?因为刀身狭窄,或许不易造成致命伤,但这种轻巧度和顺手度确实值得记上一笔。若要加以形容,这就像是新世代匕首吗?仔细一想,这是哀川小姐送我之后第一次实际挥舞,但总觉得在紧急情况可以派上用场,我暗自点头,将刀子收入背带。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其实也不必非得用左手挥刀。我既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硬要说的话,顶多只是左手腕力比较强;可是,既然这把刀如此轻巧,换言之就是以速度见长,实在没有一定要用左手操控的理由。或许应该换成右手,当成一种辅助武器才对吧?而且人类大多是右撇子,这个收纳小刀的背带却是位于右侧胸口的左手专用品,不就证明这把刀正是一种辅助武器吗? 不仅限于小刀,只要持有凶器,人类意识就很容易集中于该凶器。遭受攻击者自是如此,就连攻击的一方亦然;反过来说,只要小心凶器,其实就很安全。 总之就是一种变动(variation)。 这把刀虽然锐利,但也不能太过依赖它。我这么一想,,于是褪下夹克,翻过背带,将刀鞘位置改为左胸。接着收好小刀,穿上夹克。 「——不论摆哪边,都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哪……」 或者是一种休闲活动? 不可否认这句独白掺杂些许自嘲。这间研究所的异样氛围已令我万分郁闷,现在居然还有三好心视老师,以及、以及石丸小呗…… 石丸小呗吗? 从哀川小姐手里接过小刀时,老实说我觉得应该没机会用这种东西,就算真有机会,在我手里也派不上用场;可是,这种自我安慰或许是聊胜于无。情况比玖渚友预测的更加严重,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仰赖安慰。 「——你的嗜好还真危险哪,伊字诀。不是堕落三昧,而是刀械三昧?」 背后突然传来人声,我诧异回头。不过我已猜出说话者的身分,站在前方的正是铃无小姐。她尚未更衣,依旧穿着旗袍。大概是刚起床,她没戴隐形眼镜,换了一副黑框眼镜。 「……早安,铃无小姐,你起床了啊。」 「本姑娘天生就跟太阳公公是好朋友,早上都起得很早呢。嗯,早,伊字诀。」铃无小姐略显嘲讽地笑笑。「一大早就耍刀?你想参加俑兵部队?我说伊字诀啊,既然如此,我替你介绍个好地方吧?」 「不用客气了。」我逃命似的远离铃无小姐,靠近屋顶边缘。「我只是稍微活动活动筋骨,早上的运动很重要嘛。喏,我也快二十岁了吧?在十几岁累计的疲劳浮现以前,当然要锻炼一下。」 「既然要锻炼,本姑娘也可以帮忙。要扭打的话,胸部借你也成。」铃无小姐一脸认真地说:「所以呢?蓝蓝呢?在哪?」 「……我们又不是成天双双对对的。你可能有所误解,喏,玖渚基本上是家里蹲废柴吧?而且又住在城咲,偶遇率其实很低的。」 「就偶遇率来说,浅野确实高出许多,你们毕竟是邻居。」 铃无小姐说完,伸了一个懒腰。从她的模样判断,并非猜测我在屋顶才上来,纯粹是来做简单的运动和柔软操。 「喏,伊字诀。」做完一轮柔软操,铃无小姐叼着香烟道:「我当小学生的时候,看过一本挺有趣的书。本姑娘迄今看过的书不计其数,但觉得有趣的书前前后后就这么一本。」 「喔?是怎样的书?」 「对,要说这本书哪里有趣,其实是推理小说,全部约有五百页,可是后半部都是白纸。如此意外的结局真是吓了本姑娘一大跳呢。」 「这是缺页吧?」 「可是很有趣喔,真的非常讶异。」铃无小姐取出打火机,喀啦一声点燃香烟。动作潇洒极了,但因为穿着旗袍,不免少了些味道。「……不仅限于小说,电影业一样。如果知道电影的长度是两小时,就能够掌握自己目前处于哪个位置。一小时的话,就是在一小时的位置,最后五分钟的话,就在最高潮,总之就有一种安心感。若非极度不合逻辑的情节,电影很少会在半途骤然结束。」 「相较之下,人生就截然不同……这是你想说的吗,铃无小姐?」 「有些类似,但不尽相同。」铃无小姐将一根香烟伸向我,问道:「抽吗?」我摇头婉拒。 「总之啊……好比欣赏好莱坞拍的电影,过了一个小时女主角还没出现、既没有劫机也没有劫大楼,甚至没出现异型,你觉得可能吗?」 「确实不太可能。」 「好比阅读推理小说,看了总页数的一半还没人被杀,甚至没出现名侦探,你觉得可能吗?」 「确实不太可能。」 「相较之下,人生就截然不同了。」铃无小姐重复我的台词。「差不多该发生什么事件了,差不多该结束了,这种预测……或者该说,这种计划是不可能成立的。好,讲了这么多,差不多该提一下了,喏,伊字诀,你打算对蓝蓝怎么样?」 「……什么叫打算对蓝蓝怎么样?还真是唐突的问题。」我侧头,假装听不懂话题的连续性。「我并没有打算对她怎么样的打算。」 「明明要上课,还一路跟到这种地方,甚至顶撞兔吊木和卿壹郎,你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是很基本的疑问,但这种事我也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想思考自己在做什么。难道铃无小姐就能解释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吗?」 「就算无法解释,至少本姑娘没有矛盾。你可别搞混充足理由律(*1)和矛盾律(*2)喔,伊字诀。哈哈,我说的有点太艰深吗……伊字诀,本姑娘呀,就是不相信有男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女生仍毫无欲念。」 「……」 我并未响应铃无小姐的这句话。 「这当然是伊字诀的自由,但你的人生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你应该学习稍微依赖别人,否则一定会处处吃亏的。」 「……你这么说,好像我是不相信人类的小鬼。」 「你本来就是呀。确实是不相信人类,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吧?可是,就算这样,本姑娘还是喜欢你喔,浅野也是疼你疼得不得了。正因如此,那家伙才向本姑娘低头,要我当你们的监护人。蓝蓝更不用提了,她深爱你。这些事伊字诀也明白吧?」 「志人君和兔吊木也是这样……什么喜欢讨厌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自己不该反驳,我知道铃无小姐是对的,但我忍不住要反驳。不,这甚至不是反驳,这只是……这才叫小孩子闹别扭。 「谁能保证只要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就绝对不会背叛自己?跟讨厌的对象和平相处,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吧?你能不能别再这样?没事老扯这些喜欢讨厌的,只会让彼此感到不愉快。」 「又不是食物,谈谈自己的喜好也无妨啊。」 「人际关系这玩意跟食物一样啦,有品鉴力的家伙就能尝到甜头。」 「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铃无小姐毫不理会我的挑衅。宛如应付麻烦小孩,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突然想到,你该不会出生迄今从没说过真心话?呃……这……就叫戏言吗?」 「……」 「我是觉得……你多撒娇一下又何妨呢?」 「……我什么都没说,我天生沉默寡言。」 「喔?是吗是吗?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防御壁啊,或者该说是最后的自尊?若是这样,还真是廉价的自尊。你或许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从外面看,其实没什么不同。」 「这件事能不能就到此为止?」我将目光从铃无小姐身上转开。「我现在没心情听铃无小姐说教。我的烦恼已经非常、非常多了,多到微微一倾就会漏出来。因为我有很多事必须思考。」 「很多事啊……比如说蓝蓝的事啦、自己的事啦、蓝蓝的事啦、自己的事这些吗?」 「不行吗?」 「我没说不行。虽然没说,不过确实是这么想。话说回来,你是不是该多注意一下外界?你现在这样,跟这间研究所又有什么不同?」 「什么意思?」 「竖起这~么坚固的墙壁,也不知里面在搞什么鬼。喏,伊字诀,我老实说了,我们……总之就是跟你啦、蓝蓝啦、卿壹郎博士啦,还有兔吊木这种特殊异常系种族不同的普通系人类,我们啊,就怕莫名其妙的事物,因为很莫名其妙嘛。」 害怕莫名其妙的事物。 卿壹郎博士对玖渚的恐惧……亦是属于这类吗? 「……害怕不知原形的东西是生物共通本能,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是你比较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物吧?从实招来,你最喜欢暧昧不清、摸棱两可的状况吧?」 喜欢无法理解的事物。 兔吊木垓辅对玖渚的崇敬……亦是属于此类吗? 「我并没有……不是这样的。」 「你还真是扯谎高手。就算骗得过别人,也骗不了本姑娘的。」 「修行僧说话果然不同。」 「本姑娘是破戒僧,没在修行,因为没必要。总之,你喜欢暧昧不清,正因如此,你自己才会站上这种暧昧的立场……可是,偶尔也没关系,一下子就好,配合我们也无妨吧?」 「别看我这样,我也有努力配合的。」我说:「可是,我也是有极限的。你们大家似乎都对我抱持过多期待,既然受人期待,我当然也很想响应,但期待若是超越我的能力范围,我终究无力回应。如果这样就认定是『背叛期待』,我也很困扰。」 「你这种不上不下的亲切性格,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铃无小姐突如其来地说:「明明讨厌人类,却又想留在人类身旁,根本就是逾越社会允许极限的任性。」 「——这是什么意思?」 「要是真的觉得一切很烦,就像本姑娘这样归隐山林不就得了?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吧?你一个人也能悠然生存吧?既然是厌世家,就像厌世家那样彻底厌世,躲到荒山野地去呀。你可别因为我说这些就认为我很冷酷喔。可是,能够独自生存的人,就该一个人活着。坚强的人不都是如此?」 「所以才不容易遇见坚强的人吗?还真是有趣的逻辑。虽然突兀,倒也不矛盾,原来如此,真有趣。」我装腔作势地点头。「不过,我是软弱的人,是讨厌人类的胆小鬼。」 「伊字诀,你能不能别再这样?」铃无小姐模仿我刚才的台词。 「这样是哪样?」 「这种『我是不良制品,其它人不是』的口吻啦。假装无能,对你又有何好处?自`虐真的这么舒服?本姑娘也不太中意这种『我是白痴,玖渚是救世主』的想法哪。伊字诀,你给我过来。」 「你要做什么?」 「赏你一拳。」 对方都这么说了,不可能有人蠢到送上门去。我停在原地,轻轻举起双手回答铃无小姐。「好啦好啦。」铃无小姐见状道:「我不打你,你过来。」 听见她这么说,我安心走过去。一拳挥来。 「……好痛耶。」 「坏掉的东西,打一打才会好。」 「烦恼已经多得令我头痛……你饶了我吧。」 「喔——你头痛吗?」铃无小姐猛然揪起我的头发。「没关系啦,这只是一点小擦伤。」 「……」 「喝!」铃无小姐说完,松开我,又朝我额头赏了一记。力量并不大,我退后两、三步,停了下来。「至少本姑娘看不出你有这么软弱。」 「……怎么看是铃无小姐的自由。」 「既然如此,本姑娘就畅所欲言了。你可以独自过完一生,你就是如此坚强,能够不依赖他人……可是,反过来说,事实上你也有能力改变自己的人际关系吧?虽然你说自己『有努力配合』……其实你也很清楚吧?你这样子啊……」 「在本姑娘看来,不啻是故意失败。」 四月,被天才们围绕。 五月,跟同学打交道。 六月,与高中女生对峙。 屡战屡败的我。 但这些失败,真是无可避免的失败吗?我难道不是洞悉一切,却又毅然选择错误之路吗? 害怕成功,畏惧胜利。 而今七月。 就连在「堕落三昧」卿壹郎研究所—— 我也意图失败吗? 「……我去叫玖渚起床。」 我说完,逃亡似的背向铃无小姐,她也没阻止我,大概是觉得已经够了,而这也是正确的。 我已被彻底掏空。 「真是的……」 那个人有够爱说教。可是,我这个被`虐`狂也不是那么讨厌挨骂,这或许才是问题所在。 我抵达玖渚的房间,敲敲门,但无人响应,大概还在睡觉。昨晚很早就寝(以玖渚而言),但长途旅行追究会疲倦,玖渚也不是体力好的人。 我静静开门,进入房间。玖渚果然在床上沉睡。玖渚的睡姿很差,被子有一半滑落。她一脸慵懒,毫无戒心的表情,嘟嘟囔囔地酣睡。我暗想她真是看似幸福的丫头。 真是看似幸福的丫头。 真是看似幸福的丫头。 可是真的幸福吗? 我在床边蹲下。悄悄伸手,触摸玖渚的蓝发。没什么特殊含义的动作,但姑妄试之。玩了一会儿秀发,接着将手指移向玖渚的脸颊。 「……这么说来,兔吊木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吗?」 可是。 可是铃无小姐。 你不知道我的全部。你不知道我究竟拥有多少「不能为人道的过去」。你不知道我是何等扭曲的人,是何等罪孽深重的人。连这些都一无所知的你,我既不想听你的指责,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的全部。 没什么了不起,我不相信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我……还真是忧郁啊。呿!没问题吗……」 我事不关己地嘀咕,手指转向玖渚的樱唇。手指描绘似的转动一周,接着若有所思地伸向咽喉。手指触摸颈动脉,接着,感受玖渚友生命的鼓动,接着…… 接着,我啪一声拍打玖渚的脸颊。 「唔咿……咿咿?」玖渚 醒了。「……咦?阿伊,唔咕?早咩。」 「早咩。」我再次轻拍玖渚的额头说:「早上啰。」 「咦……已经早上了?人家好像才睡五分钟耶。」玖渚搓揉眼皮。「好奇怪呦,最近都睡不饱。」 「大概是过劳,个头小小还这么操劳。干脆来一趟无目的的旅行吧?度假之类的,嗯——到蒙古附近,远离这种危险的地方。」 「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是人家不要,太辛苦了。」玖渚跃下床铺说:「帮人家绑头发。」我点点头,抽出缠在手腕的黑色橡皮圈,将玖渚有一点变长的秀发绑成一束。话说回来,玖渚的头发好像变长很多,不知她跟我重逢迄今有没有在剪头发? 「小友,你不剪头发的吗?」 「唔——剪了阿伊就不能帮人家绑头发了,这样有点寂寞咩。」玖渚嘟起小嘴说:「可是,接下来的季节好像有点热。」 「你房间一年到头都开着冷气嘛……」我这时猛然想起。「这么说来,卿壹郎博士和兔吊木那家伙也说过,你换过发型吗?」 「咦?啊啊,嗯,对呀。」 「喔……」 玖渚上次见到卿壹郎博士是七年前,而最后见到兔吊木是二年前;可是,跟我重逢时,玖渚跟以前一样毫无变化。这么一来,玖渚发型变迁又是如何呢? 「好,马尾完成。」 「谢啦,人家可爱吗?」 「好可爱好可爱。」 「重新迷上人家了吗?」 「重新迷上重新迷上。」 「爱不爱人家?」 「好爱好爱。」 我各回答两次,接着又说:「那么,要不要吃早餐?先吃点东西,再来脑力激荡吧?」 「也对。」玖渚点点头,站起身来。「嗯,目前就是要决定该说服哪个——」 「哪个?」我反问。「你是指兔吊木或卿壹郎博士的其中一个吗?」 「嗯,因为问题必须一个一个解决呀。阿伊觉得哪个比较说服?」 难以抉择的问题。我一方面觉得两人部分轩轾,又觉得两人各有千秋。「单纯考虑的话,大概是卿壹郎博士吧?」我回答。 「兔吊木那家伙看起来很优哉,其实相当顽固。与其说他顽固,或许该说是任性。就任性的程度来看,搞不好跟我有得拼。只做顺自己心意的事,而且只说顺自己心意的话。跟自己无关的事就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我不知那家伙为何如此坚持自我,但既然如此,卿壹郎博士搞不好还有说服的余地。」 「对于小兔的考察,除了任性那一点,人家都认为没错呦。阿伊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好了耶。可是阿伊,这充其量只是『两选一』的情况,卿壹郎博士其实也不遑多让。人家昨天说过了呗?基于一名伟大科学家的信念,赌上一生的伟业……先不管能不能算是伟业,总之这种东西没那么容易让步——」 「这并非单纯基于比较论或相对论。方法是有,就算兔吊木行不通,对卿壹郎博士也一定有效。举例来说,对了,拜托直先生就好了。」 「啊啊……原来如此。」玖渚顿了一下,点点头。「原来如此……截断主要资金来源吗?这么一来,博士势必只能释放小兔……是这个意思?」 「也不用说得这么露骨嘛。轻轻威胁一下即可。这效果够强了吧?」 话说回来,招待三名局外人到这种进行机密研究的场所,原是万万不可之事;然而,博士之所以容许玖渚的入侵,我认为这就代表博士对玖渚家族的畏惧。 当然,拜托直先生——玖渚直截断对这间研究所的资金来源,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吧?这是我无法干涉的庞大事业之一环,纵使是玖渚家族直系,贵为机关秘书长的直先生,这也不是他能妄下断语之事,况且直先生也不是凭个人感情行事的好好先生。绝非薄情,但直先生也不是特别博爱的人。 但这种方式的胁迫,正因为实际上不会执行,才有效力。 「就算不借用直先生的力量,也有其他手段。小豹……跟兔吊木不合,没有办法吗?就算小日也没有办法好了。可是,『破坏行为』也不是兔吊木的专利吧?你以前不也有些名号,想做的话也办得到吧?既然如此,『不解雇兔吊木的话,就破坏这间研究所的一切成果』这种胁迫也是可行的。既然有研究内容,就算是这种深山,照理说也有网络吧?博士自己应该也很明白,一点点……不,任何铜墙铁壁对『集团』都有如废纸。」 「喔,原来如此……不过这种方法好像很卑鄙耶。」 「提不起劲吗?」 「唔——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阿伊会说这种话。」 「我基本上就是小人。」我轻轻点头。「这种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指阿伊很少会在人家面前暴露自己小人的一面。」 「咦……真的吗?」 「难不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玖渚并非窥探,而是茫然若失地问我。这丫头对重要的事情总是特别敏锐。因为莫名其妙,所以更加刺人。「什么都没发生。」我摇摇头说。 「只是我还得上学,又要打工,所以想赶快结束这些事。只是这样,真的只是这样。」 「喔,听起来好假咩。」玖渚给我一个极度不信任的眼神。「阿伊就像呼吸一样爱说谎,想相信时却无法相信的朋友也很伤脑筋哩。」 「真的啦,我没骗你。」 「没关系,无所谓。既然是阿伊说的,即使是谎言,人家也相信呀。」 「……嗯,不过刚才那是终极手段……或者说比较接近最后手段。在不得不借用玖渚家族和前『集团』的力量以前,还是必须跟博士正面交锋。就战略而言,这未必行得通。」 而最大的问题点,就是不知道能否跟那个卿壹郎博士相互欺骗、相互诈唬,最后取得胜利。玖渚又是这副模样,在讨价还价和谈判上完全派不上用场,就各种意义来说,都是派不上用场的极品。既然如此,现在只能靠本人使出戏言玩家的招数,可是目前我手上的王牌少得可怜。这就向对方有三条二(fullhouse),而我选择不换牌,想凭虚张声势赢牌。 就算是站在偏心的立场,胜率至多三成五吧?换言之,是跟大联盟选手不相上下的打击率。 这么一想,倒也不算太坏,但现实问题是——没有梭哈高手会在这种胜率出战。 「也对,这方面就跟音音一起好好商量呗?」 「是吗?」 我将手放在玖渚的头顶,接着离开玖渚的房间,直接前往铃无小姐的房间。敲门后打开房门,眼前景象令我大吃一惊。 房间里有三个人。 其中一人当然是铃无小姐。她已将旗袍换成全黑套装,黑框眼镜也不见了,似乎已经换成隐形眼镜。铃无小姐一脸苦恼地倚着墙。 其余两人的其中一人我也认识,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脸孔——根尾先生坐在床铺上;然而,那个人的嘲讽气息完全消失,跟铃无小姐同样一脸苦恼。 「咦?」 而这最后一人,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脸孔。秃头……不,根本就是剃光头,犹如电影里登场的可疑中`国人,戴着一幅黑色太阳眼镜。五官英挺,但那个发型(不知该不该这么形容),加上木木然的神色,外貌足以让观者涌起戒心。身材高挑,犹如时代剧里登场的舞台演员。 既然对方身穿白衣,想必是这里的研究员,可是…… 「……咦……?」 我明明已经见过这间研究所的所有成员。既然如此,这个秃头男又是谁?到底是谁呢? 小豹的情报不可能有误,所以说,这个大模大样地坐在根尾先生旁边的男人是…… 「早。」根尾先生向杵在门口的我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嗯啊……虽然称不上一夜到天明。」我困惑的点点头。「——恩,但也不劳费心。」 「那就好,对了,你来得正好呢。」根尾先生嗤嗤笑道。但就是少了原本的轻佻,多了一分沉重。「我正想去叫你,是吧,神足先生?」 「我不知道。」美男子简短回应。 咦?根尾先生……刚才……好象…… 「神足先生?」 我忍不住指着他。「没错。」谜样美男子不悦地盯着我说:「怎样?我怎么呢?」 我向后退一步,结果撞上站在我后面的玖渚。因为玖渚看不见房内情形,只发出动物般的怪哼声:「唔噜?」 神足雏善先生。之前明明罩着犹如小说里登场的妖怪般的头发和长须。我实在无法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个状况。 「……为什么?咦?咦咦咦?呃……对不起,我有点混乱。」 「是你叫我剪头发的。」 神足先生以独特的低沉声音说。态度依旧冷淡,尽管外表仿佛换了一个人,但一听就知道他确实是神足先生。将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全部剪掉……不,是剃光,连胡子都剃了吗? 莫非是因为我的那句话? 「其他还有什么理由?」神足先生简短响应。「对自己的发言负起责任。」 呜哇哇……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虽然困惑,我还是告诉他:「现在这样比较适合你,很帅气。」这是当然的,就算不适合他,我也不至于没神经到说出:「不,还是原来那样比较好,剪了真是失策。」神足先生对我的夸赞毫无反应,默默移开目光。 我转向铃无小姐,她一副「真是败给你了」的神情看着我。嗯——看来她也是无言以对。 「哈哈哈,哎呀,真是吓死我了。」根尾先生啪一声在胸前击掌,接着说:「没想到神足先生长得如此俊美。据说女人剪头发就变了个人,想不到咱们男人也是。今天早上真是吓了我一跳,真的吓死人。我要是剃光头,搞不好也会变成俊俏美型男咧。」 「不可能。」 两人的交互方式跟昨天如出一辙,除了根尾先生在后面嘀咕的那句「……真是的,要不是这种状况,真要笑出来了。」 「……这种状况?」我重复根尾先生的台词。「这种状况是指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六感很灵嘛,er计划的小留学生。」根尾先生说:「咱们刚才正在跟美丽的小姐讲这档事哪,就是这档事。」 我闻言再次转向铃无小姐,「没错。」她点点头。「伊字决,非常……该怎么说才好?总之情况变得十分麻烦。」 「十分麻烦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根尾先生和神足先生一大早特地跑到宿舍来的「麻烦事」。既然如此,铁定跟卿壹郎博士或兔吊木有关……不,还是昨晚的事?那件事被谁看见了吗?我边想边摸着脸颊。 呃……可不是被春日井小姐伸舌舔拭的那一边喔。 「对,」铃无小姐颔首。「你记得你二月左右刚搬来公寓时,跟浅野感情变好的那个契机吧?差不多就是那个感觉……不,比那个更厉害。」 「……比那个更厉害吗?」 我实在无法想象这种状况。 我将目光转回根尾先生。 「唉。」根尾先生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来。 「那么,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咱们先去第七栋吗?」根尾先生抓抓头,越过我身旁。「我今天可是第一次去那里……第一次竟是如此?这也算是宿命吗?」 「第七栋……这么说是兔吊木先生有什么——」 我还没说出「意外吗?」这三个字以前,「总而言之啊,」根尾先生稍稍恢复原本的调调,装腔作势地说:「在下必须向诸位报告一件非常不幸之事——就是这样吧?」 2 这是魂牵梦萦的景象。 经历无数次的景象。 我看过这种景象太多次,多到足以神经麻痹,思考停止。上个月,上上个月,以及上上上个月都曾经亲眼目睹;然而,这个房间里所呈现的景象,也教我不禁为之战栗,甚至为之感动,为之兴奋。 ——不,应该说是「被呈现」吗? 这种作风显然是为了供某人观赏。 这种作风分明是为了卖弄。 「——兔吊木、垓辅……」 兔吊木的身体被钉死在白色的墙壁上。 宛如殉教者——我无法如此形容那副模样。不论从那个角度看,兔吊木的身体都没有那么苟且随便。言语润饰毫无意义,这不过是……充其量只是一具惨`遭`屠`杀的尸`体。除了惨遭`屠`杀`的尸`体外,什么都不是。这种东西……如此绝对的东西,除此之外又该如何形容? 那双眼,那双笑眯眯,但深处张牙舞爪般的那双眼睛不见了。原本收纳眼球的两个眼窝,此刻插着一把不锈钢剪刀。刀刃半开,左右分别贯穿双眼。几乎一刀到底,刀尖恐怕既已抵达脑髓。 当事人死亡一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首先是嘴巴。 放荡不羁地张开,甚至感受不到丝毫生命气息,放肆大张的嘴巴里,插着一把只能以粗犷一词形容的刀子;相较于它的粗犷,此刻藏在我胸口的小刀犹似玩具。这把刀亦如眼窝的剪刀般深深没入,贯穿咽喉,直抵后方墙壁。而这把小刀,正是将兔吊木钉在墙上的铁楔。 接下来是胸口。 就像接受心脏手术,肌肉和胸`骨都被割开,人类的内容物从那里露出。都人不忍目睹的景象在裂口处隐约可见。仿若在提醒世人,人类乃是血肉之躯,好像昭告众生,人类不过是塞满秽`物的臭皮囊。 腹部。 心脏部位的伤口一路延伸到肚脐附近。因此,窄小皮囊里的内`脏`器`官、消化器官都从中解放垂落。黏呼呼、滑溜溜。褐色肉管争先恐后似的冒出头,强烈的味道甚至飘至我们的站立处。即便是讨厌蔬菜的小朋友,看见这番景象大概都不得有好一阵子不敢吃肉,更别说是肝脏一类。厌恶感更胜于恐惧心。 双腿。 早已看不出原本形状,折得颠八倒,到处都是戳出来的骨头,实在不忍正视。被害不止于此,正如嘴里的铁楔,大腿两侧也各插了一把宽刀,就在大腿正中央。换言之,不但刺穿肌肉,甚至戳碎骨头。嘴里一把,左右大腿各一把铁楔。是故,兔吊木的身体宛若浮在半空。 钉死在墙上浑身浴血的兔吊木垓辅。 唯独白发、掉落脚畔的橘色太阳眼镜,以及染成大红色的白衣在宣告这就是他,兔吊木的肉体既已脱离原始形态。 而让这东西更加诡异的是―― 这个肉体没有双臂。仿佛被某种东西拧下,肩膀以下的部分完全消失。这让兔吊木的肉体看起来更不均衡,而且极不自然,笔直垂落的白袖子,越看越是恶心。 乱七八糟,真是乱七八糟。 先别管什么残`酷、非`人道,根本无法理解这个行动、这个景象有何意义。肢`解`尸`体尚能理解,然而将一个人类的肉体破坏至斯,破坏、再破坏的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钉死在墙上。 室内地板鲜红一片,不用说正是兔吊木的血。其中一部分既已开始干枯,氧化变黑。犹如将兔吊木体内的血液尽数挤出的惨状。 可是相较与地板,更 引人注目的还是兔吊木的半毁身体……以及背后的墙壁。背景的白色墙壁上,早已无法称为白色的那面墙壁上。 书写着血字。 宛如装点兔吊木垓辅的最终修饰,宛如衬托这番景象的最后点缀,巨大的血字书写出一段句子。 想当然不是死者的留书,这显然是创造这番景象的犯人……对,这是犯人的留言。 龙飞凤舞,甚难辨识,勉强可以解读其内容。这是英文草书。 youjustwatch,「deadblue」!! 「……」 静观其变吧,玖渚友。 我。 我转向玖渚,看着站在我身旁的玖渚。 然而,我顿时又全身僵硬。 玖渚友。 注视眼前的这番景象。 注视自己的昔日伙伴,自己前来拯救的友人,昨日刚重逢的人类被钉在墙上。瞳孔里映照着双眼贯`穿、嘴部剜`开、胸口刨`开、腹`部裂开、双腿刺`穿、双臂遗失、钉在墙上的兔吊木垓辅「害恶细菌」。阅读犯人写给自己的留言。 她笑了。 玖渚友轻轻笑了。 露出欣喜不已,仿佛寻获渴望已久的事物,仿佛得到了急切渴求的物品,天直无邪,活泼可爱,难以言喻的笑容。 犹如对这番景象感到倾心。 犹如对这番景象感到安心 犹如对这个场景感到陶醉。 这确实是我不认识的玖渚友。 我所不认识的「死线之蓝」。 我不认识这种东西。 跟卿壹郎博士对话时。 跟兔吊木重逢时。 都比不上此刻。 我这时终于慢慢开始理解,昨日嘴里还没插着刀子的兔吊木那番言论的真意,熟知我所不认识的玖渚友的那个男人那席话的的真意。 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全部理解,但开关这时确实已然启动。宣告本人和玖渚之间延宕的开始,开关在六年后再度启动。开始的终结并非终结的开始,到头来仍是开始的终结。至于之后终结是否会开始,在结局沿未终结以前,都是未知数。所以―― 死线和细菌,宛如相互凝视地伫立在那里。 注释: *1:principleofsuffitreason,任何事物都有它之所以如此的理由,或者说没有任何事物是无法解释的。 *2woftradi,理则学上指人们不能同时肯定又否定一事物。 第二天(2)感染犯罪 没有不会枯萎的花,但有不会绽放的花。 世间就是如此彻底地不公平。 你这废物!卿壹郎博士暴跳如雷地大肆咆哮,同时用木制手杖敲打志人君。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杖的志人君应声倒地,但卿壹郎博士仍不罢休,一而再、再而三地敲打志人君倒地不起的身躯,同时一再怒叱:你这个废物!你这个废物!你这个废物! 我们看着那幅景象。 哑口无言地看着那幅景象。 斜道卿壹郎、神足雏善、根尾古新、三好心视、春日井春日、宇濑美幸、大垣志人,加上铃无音音、玖渚友和我,十人集聚在第一栋的那间会客室。换言之,除了她以外,目前研究所内的成员都在这里。 事发至今一个多小时,可是警方尚未抵达。美幸小姐发现尸体后就立刻报案,但这里毕竟是深山,加上凌晨又下了一场大雨。尽管并未造成山崩,但多少也延误了警方的预定抵达时间。 杀人事件。 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毫无现实感,但想必就是这么一回事;难以想象昨天那个侃侃而谈的兔吊木垓辅惨遭杀害,但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恶今天不是该我先提问了吗 我看着挨打受骂的志人君,嘴里喃喃说着。若能提问,我会问那个男人什么呢?一方面觉得有什么该问的,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到头来,兔吊木还是顺利逃过我的逼问,姑且不管这是不是他所冀望的结果。 请不要再打了。美幸小姐拉住博士的手臂。博士,请冷静下来 闭嘴!卿壹郎博士甩开美幸小姐,甚至像对待志人君一样用手杖殴打她。美幸小姐捂住脸似的伸臂抵挡手杖,同时轻声哀号,倒向地板。 你们所有人都想阻挠我!博士边说边朝美幸小姐的背脊一踹。 这么容易崩溃吗? 人类这种生物。 此刻在我眼前大发雷霆的矮小老人,身上早已看不见任何威严和原先那种老练的气氛,完全找不到一丝昨日那种氛围。此刻的他就宛如心爱玩具遭人弄坏,幼稚无知、爱闹脾气的儿童。人类就是如此容易堕落,不论是什么来头也好,就连以非凡气魄震慑我的那个斜道卿壹郎亦然。 是故,要是换成我的话。 难看死了,斜道博士。 卿壹郎博士又举起手杖,打算敲打美幸小姐时,室内响起一道利箭般的声音。博士闻言,手臂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声音主人是铃无小姐。 她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先是鄙夷似的朝博士扬起下颚,接着真正投以蔑视的目光。 切,打这堕落三昧这种吓死人的名字,还以为有多厉害,本姑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是如此无聊的生物,简直是无聊透顶。活了六十年的大男人,居然因为一个人被杀就惊慌失措,对妇孺动手动脚,还没了解情况,就在那大吵大闹。真是难看死了、难看死了、难看死了。 闭嘴!不到三十岁的小丫头竟赶对我大放厥词?明明就一无所知! 博士怒叱,将手杖扔向铃无小姐。铃无小姐非但没有闪躲,就连眼睛都没有眨。杖尖不偏不倚地击中她的额头,但铃无小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依然继续对博士投以蔑视的目光。 那双眼仿佛看着无聊透顶的生物,曾被铃无小姐用那种眼神注视过一次的我,不难察觉此刻博士的心情,那是让当事人品尝自身卑微与低劣的目光。 你竟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博士!请住手!倒在地上的志人君叫道:请冷静请冷静下来! 冷静?这种情况教我如何冷静?那个东西一死博士再度转向志人君。那个东西一死,少了那个东西,现在该怎么办?不久等于一切都结束了?迄今累积的东西全都泡汤啦! 那个东西兔吊木垓辅。 是谁?博士朝众人所在的圆桌射来充满无限敌意的眼神。是谁杀了那个东西?是谁干的好事?究竟是谁?为什么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犯人就在你们之中吧?寡廉鲜耻的悖德者! 博士狂嗥,双手拍打桌面,但无人回应。并非心生畏惧,单纯只是众人都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罢了。 铃无小姐仿佛认定博士甚至没有映照在眼里的价值,转开目光。大概是刚才的手杖所伤,额头微微渗血,但她毫不在意,看起来既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至于她旁边的玖渚,只是默默地观察这一切。 真是戏言哪。 事情的开端不晓得能否这样形容,总之最早察觉事情有异的是志人君,他今天早上没接到吐吊木的联络电话。因为以前也发生过好几次睡过头、一时忘记、恶作剧等等非常有兔吊木风格的理由志人君并未放在心上,主动拨电话联络,但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志人君感觉情况跟平时不太一样,便向博士和美幸小姐报告。博士得知后要他去看看情况,志人君便依命前往。据说这时大约是六点半左右。 然后,志人君发现了那个东西浑身是血,全身上下惨遭刀械蹂躏的兔吊木,目睹了那个悖德者用一整面墙展现的杀人艺术。 大垣志人是第一个发现兔吊木垓辅尸体的人。 悖德者吗 虽然不晓得博士为何使用这个字眼,但想必就是如此。这座深山是与世隔绝的密闭空间,既然有一个人类在此遇害,犯人必然就在幸存者之内,换言之 换言之,就是丑陋恶劣的发展。 哎呀呀,大伙冷静一下吧?正当无可奈何的空气开始流动不,是正当无可奈何的空气开始沉积的时候,根尾先生冷不防出声。打趣似的对众人双手一摊,落落大方地说:再激动也无济于事,博士,对吧?现在必须先想想今后的应对之道。 今后?博士向根尾先生投以怫然不悦的眼神。今后又能怎样?今后这东西早就没了,根本已经不存在了。 不不不,这么马虎可不太好呦。依我看,就让干那种荒唐事的家伙负起责任吧?既然手法那么夸张,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证据。只要警察一来,一定可以马上揪出犯人的,接下来 犯人?是你们其中的哪个? 这种想法太狭隘啦,博士,一点都不像卿壹郎博士。喏,前几天不是有入侵者吗?也可能是外人所为。不,铁定是这样。这里虽是易守难攻的城堡,终究不是百分之百无法入侵。 入侵者。 一听见这个字眼,我整个人不禁僵硬,但还不至于被谁发现。 怀疑内部人员也不能怪你,但这种想法不太好,基本上咱们研究员根本没理由做这种事吧?因为那个东西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研究材料。 根尾!博士以不同于刚才的语调叱道。 这有什么关系?但根尾先生满不在乎地应到:反正玖渚大小姐、这位看起来冰雪聪明的小姐,还有少年郎大概也发现了。正因如此,他们才不远千里地到咱们这里,我说得没错吧?我说大家就别再这样明欺暗骗、装模作样、相互愚弄了,现在可不是无故猜忌彼此的时候吧? 根尾先生说完,分别偷觑博士和玖渚一眼,但博士神色不悦地闷不吭声,玖渚则像是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置若罔闻。哎呀呀,根尾先生耸耸肩,唉,也罢,我就继续说吧?总之,因为这样,咱们这些研究员不可能杀死兔吊 木,这是天经地义的。既然如此,接下来呢?难道要怀疑博士的秘书宇濑美幸女士?或者助手大垣志人君? 倒在博士两侧的美幸小姐和志人君同时一颤。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晓得他们俩对博士忠心耿耿。这话或许不太好听,但大垣君的忠心程度堪称非 比寻常。既然知道这种事只会另博士不快,就不可能贸然为之。所以,接下来呢?恩啊,就不得不怀疑玖渚大小姐他们这些贵宾了 根尾先生转向我们。 可是这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三人明明是来拯救兔吊木的。拯救这种说法咱们听起来或许不太舒服,但总之他们不可能想杀兔吊木,没错吧?根尾先生接着又转回博士。这么一来,博士,犯人就不在咱们之中了,这当然也包括你在内。 尽管难以称为有条不紊,但根尾先生的论点也算是合乎逻辑,博士亦不禁默然。即使再激动,精神状态再不稳,不论何等穷途落魄、衰败失意、山穷水尽,斜道卿壹郎终究无法对逻辑视而不见。 所以,这只能判断是外人所为。既然搞得那么轰轰烈烈,我看应该是那个吧?准时跟博士敌对的研究机构干的好事。本人倒是认为张空机关跟百夏机构十分可疑。 那些人行事不可能如此夸张。 或许吧?但终究是有可能性,所以目前还不能断定咱们之间有悖德者,对吧?没错吧?各位先生小姐。根尾先生征询众人感想似的回头。 我想他说的没错,虽然语气有些油腔滑调,但大概也是为了打破这股沉重气氛的手法,至少根尾先生确实让众人尤其是博士冷静到能够思考的程度。这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心视老师。 我呼唤坐在离我们最远的心视老师。咦?老师杏眼圆睁,接着不知为何浮起浅浅一笑,转向我问道:怎么了?小徒弟难不成是有问题想要问咱家吗?小徒弟。 老师,凭你的话,光看那个应该就能推测出什么吧?我有些紧张地说:毕竟老师是人体解剖学的权威,应该已经知道兔吊木垓辅是如何被杀,死因为何之类的 嘿嘿嘿,想不到你竟也有有求于咱家的一日啊。人生虽然无趣,但也算有苟活的价值吗?老师露出那个在休士顿经常看到的讨厌笑容。哎,咱家也只有稍微瞟了几眼,没办法评论些什么。 应该是大量出血造成失血死亡,不然就是外伤性休克致死吧?不过这种事谁都看得出来才对。老师并非对我,而是对众人讲述似的娓娓道来。死亡时间是恩大概是凌晨一点到三点这之间吧? 范围挺大的嘛。 恩啊,这种随便看看的情况,一般都是靠尸体僵硬程度和眼球状况来推测死亡时间,不过咱家并没有触摸兔吊木先生的身体,再加上眼球又是那种状态。 兔吊木先生那双被剪刀贯穿的眼珠。 抱歉辜负各位的期待,不过目前咱家能说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我点点头,转开目光。 昨夜凌晨起的三小时我在那段期间做了什么?记得凌晨一点左右见到春日井小姐,接着,在那之后 什么?什么?你是想调查不在场证明吗?少年郎。根尾先生说:既然如此,还有更好的方法喔,喏,宇濑小姐? 什么?突然被点名的美幸小姐抬头。什么事? 你去查查看嘛,研究栋的进出纪录。 美幸小姐瞟了博士一眼,博士心烦气躁地丢了一句:快去快回。 是。 美幸小姐点点头,接着快步离开房间。 纪录?我对根尾先生的那句话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啊啊,莫非进入各个研究栋时的那些严密手续(卡片钥匙、数字密码、id、声音及网膜辩识),每次都会在某处的中央电脑里留下纪录吗?原来如此,有纪录的话,确实就能限定犯案时间,毕竟若要进入第七栋 若要进入第七栋? 我的思考猝然停止。 对了,这不是纪录云云的问题,若要进入第七栋,势必要破解那些严密手续。没有事先登录资料的人员,别说是杀死兔吊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室内。 既然如此我转向根尾先生,根尾先生难道没发现吗?既然如此,外人根本不可能踏入第七栋。 例如红色承包人哀川润,她在模拟声音、开锁与读心术方面是无出其右者,而且若非到很远的地方,大概也找不到出其左者(当事人如此强调);不过,那个人根本就是自称人类最强的自恋狂、自命不凡者,这些事或许听信一半就好了。话说回来,即便是那位哀川小姐,我想也没办法开启那扇绝缘门的。毕竟那并非机械锁,而是有严密的逻辑所建构的思考机械。 根尾先生泰然自若地将宽阔的身躯靠在椅子里,他当然不可能没发现,根尾先生不可能没发现自己的主张自相矛盾。若然,那番言论只是为了让博士冷静下来吗?真是狡猾的人物。 我不由得这么想,而这么一想之后,我又更加冷静了。 换句话说,这个事实就代表我们三人我、玖渚和铃无小姐不可能犯下那件案子。没有事先接受研究员的资料登记,就不可能通过那些检查,这种结论是必然的。 基于相同理由,亦能否定她的犯案可能性。是故,犯人就在其余七人原本就在研究所内工作的研究员之中。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进入第七栋,这是必然的结果。到此为止的推论没有重大错误,没有那种无法事后修正的错误。 我若无其事地偷觑众人,七人卿壹郎博士、根尾先生、神足先生、春日井小姐、老师,以及志人君还有离开会客室的美幸小姐,一共七人。不过,根尾先生刚才的 发言倒也不只是为了让博士冷静,至少我就猜不出 这七人之中谁有非得杀死兔吊木先生不可的动机而且是以那么残酷的手法。尽管我猜不出来 不介意的话,我就自己先说了。根尾先生道:我昨晚一直待在自己的研究栋第五栋。神足先生呢? 我也是。神足先生简短应道:没理由半夜在外闲逛。 咱家也是。老师说。 我有出去遛狗。途中遇到了这位小弟弟。 春日井小姐对我说,我一语不发,点头同意。 博士呢?昨晚做了什么? 一样。博士不悦地回答根尾先生的询问。我一直在第一栋里,志人和宇濑也在,这种事看纪录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呢?根尾先生将矛头转向我们。你们昨晚做了什么呢? 我们一直在宿舍里,只有我在下雨前出来散步片刻。 喔,散步啊。根尾先生耐人寻味地颔首。原来如此,人类也会在半夜散步啊。恩既然如此,我们之中终究没有犯人吗?因为谁也没有接近第七栋。 就连说话的根尾先生自己,大概都不这么认为。半夜散步、说话骗人、制造秘密,换言之这才是人类。人类不可能对他人百分之百坦诚。 喏,伊字诀,铃无小姐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悄悄耳语道:按照这个发展,情况好象不太妙耶。 是吗,应该早就非常不妙了我斜眼偷看玖渚〔仍旧一脸呆滞〕,一边低声回答铃无小姐。套句博士的话,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兔吊木一死,我们来这里的意 义也烟消云散,只剩下麻烦事。 不,铃无小姐指的并非这件事,而是接下来跟警方的应对吗?不但要接受冗长的询问,而且恐怕将被视为这起事件的嫌犯,被拘禁在爱知县内好一阵子,返回京都的日子搞 不好必须延期。我这种闲闲无事的大学生和玖渚那种赋闲在家的自闭症到还无妨,铃无小姐〔虽然是打工〕到底是有工作之人,或许她是指这种不妙,但铃无小姐说: 本姑娘不是指这个,意思就是局势看起来不太妙去!每次浅野有事相求,就准没好事这种事早就知道了明明知道,为什么本姑娘每次、每次都 呃铃无小姐? 我猜不透陷入自我厌恶循环的铃无小姐究竟想表达什么, 正当我一头雾水时,美幸小姐回来了。美幸小姐先是略显困惑地望着众人,接着迟疑地走向博士,朝他一阵耳语。 什么?博士惊呼,接着对美幸小姐问道:这是真的吗? 是的不会错。 她肯定表示,尽管不知她在肯定什么,但总之美幸小姐点点头。恩博士闻言露出沉思的表情,一路走向圆桌,扶着椅子坐下。坐下之后,用手肘撑着桌面,再度陷入沉思。 美幸小姐到底跟博士说了什么? 不,这时的问题并非内容。博士听了那句话后就恢复冷静或者该说瘦小的身躯恢复初次见面时,那种高深莫测的氛围,对我而言才是问题。虽然还不确定有何问题, 但总之是一个大问题。 归根究底,就是不祥预感。确信会与老师重逢的那种不祥预感在腹中翻搅,而我的不祥预感从未落空。正如那位最恶劣的占卜师,未曾猜错任何事。 恩博士抬起低垂的脸孔,众人视线自然集中在他身上。事情越来越不妙了,诸位。 一听见不妙这个字眼,我转向铃无小姐。铃无小姐闭着眼,宛如正在沉睡,额头的血丝业已干涸。我将目光转向博士,他的脸上再度浮现那种老练的笑容。 喂!宇濑!博士看着美幸小姐。你去联络门口警卫,叫他们看见警察的话,直接把他们撵走。 咦美幸小姐闻言一惊。咦?可是,要怎么 随便编个理由就好了,对了,就告诉他们是误报,说是小孩子博士望了志人君一眼。恶作剧之类的。 啊美幸小姐茫然点头,那表情仿佛不太理解情况不,是完全搞不懂情况。误报吗? 怎么了?快去! 可是,为什么 那么根尾先生沉思片刻。就可能性来说,最后进入的大垣君和玖渚大小姐都有犯罪嫌疑但这么一来,又跟三好小姐推测的死亡时间差太多啦。博士,这样就变成不可能的犯罪啦。 还有另一件麻烦事,根尾。博士从容不迫的笑了。哪,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别这么激动,好好的大男人慌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宇濑调阅第七栋的进出纪录时,顺便查了一件事就是包括我在内,所有研究员的进出纪录。 咦?所有研究员是指我们吗? 不然是谁?卿壹郎博士神采飞扬地说道。 或许是言谈间开始兴奋,他越说越发得意。相较之下,我感到自己的心情或者该说是第六感,正逐渐坠入幽暗深渊。 我明白了。虽然还不确定博士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明白那将会抵达何处。正因如此,他的态度才如此悠闲。正如罗伯布洛奇〔注1〕所言:时运不济犹能欢笑者, 必已觅得推委塞责之对象。 换句俗话 调查结果是因为宇濑不在,只好由我发表没有任何人在半夜,至少是在三好说的那段时间内离开自己的研究栋。 众人闻言,同时倒抽一口气。 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春日井。 博士说完,春日井小姐只有略微一动,对那句话几乎毫无反应。 春日井在凌晨一点左右,离开第四栋五分钟左右,就是刚才说的遛狗吧?可是这根本不必多想,因为短短五分钟不可能造就那般凄惨的结果。 那真多谢了。春日井小姐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暧昧地回应博士。在此先向博士致谢。 嘎?那么,意思不就是根尾先生结结巴巴地说:咦?这么一来,博士,不是越来越没理由怀疑我们了?我们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研究栋,再加上案发现场的第七栋也没有进出纪录,换言之 这是不可能的犯罪啊。心视老师打断根尾先生。你不觉得吗?小徒弟。 我虽然这么觉得 我谨慎挑选词汇,同意老师的发言。若对卿壹郎博士刚才的论调照单全收确实就变成没有任何人进入第七栋,甚至没有任何人离开自己的研究栋。这么一来,假设用单纯的字眼来表现这种情况 密室。 而且在物理上非常完美。 但是,就算这是不可能的犯罪 姑且不管卿壹郎博士的论调是对是错,为何必须把警察撵走?这种时候不是正该轮他们上场?我想起京都府警的双人组刑警,内心暗忖,接着不知不觉地看向博士。 博士目中无人地笑着。 不可能?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如此无聊的东西,这世界只有可能,或是可能以前的东西。 呃不过博士,情况既然变得这么诡异,为什么要让警方吃闭门羹呢?根尾先生讲出我的内心疑问。这样完全不合逻辑,一点都不象博士。 哎呀哎呀,喂,根尾,你要不要稍微动动脑?我都讲得这么白了,还没发现的话,你可免不了大傻瓜的污名啊。 大傻瓜吗?根尾先生双手抱胸。可是,博士 在这里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们。 说到此处 博士用下颚朝我们比了比,随着那个动作,根尾先生惊讶万分地,神足先生毫不意外地,心视老师理所当然地,春日井小姐事不关己地,志人君双眼大睁地转向我们。 我吞了一口口水,铃无小姐依旧双眼紧闭,她说不定真的在睡觉。我朝铃无小姐旁边的玖渚友瞧了一眼,她仍然眼神空洞地呆坐在那里。或许是在思考rajamaharaja 〔注2〕和parappatherapper〔注3〕的关系,或许没有思考,总之可以确定不是正常状态。确认我方战力后〔尽管看上去非常惨淡〕,我与众人对峙。 你这话教人实在没办法假装没听见,斜道卿壹郎博士。我竭力压抑激动的语气,对博士说:这简直就像认定我们是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犯人,就算是博士,也有能说 和不能说的话。 咦?喂喂喂,我什么都没说哦。博士扬起嘲弄的冷笑。你在慌什么?或者是有什么线索? 先是怀疑内部人员,现在换成怀疑我们吗?事情要是这么单纯就好了。那栋宿舍的确没有任何保全系统,出入很自由。可是博士,从不可能进入兔吊木先生所在的第七 栋这点来看,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比你们更好,没错吧?在谈什么纪录云云之前,没有进行id登录的我们,根本不可能进入第七栋内部,更不可能离开。 不一一解释理由,你就不肯听我的命令吗? 不,不是这样对不起,我立刻就去。 美幸小姐慌慌张张地对博士鞠躬,接着又飞奔离开房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博士。根尾先生盯着美幸小姐消失的房门道:把警察撵走?这未免太疯狂了,刚才宇濑小姐偷偷告诉你什么? 就是这件事啊,根尾,就是这件事。卿壹郎博士咧嘴一笑。事情不妙了。 这样子当然不妙啦,可是问题不是这个吧?把警察撵走的话,就能够解决事件吗? 喂!你先听我说。 博士委婉伸掌阻止根尾先生插嘴,接着沉默数秒,话说回来,根尾,博士开口道:你的论点很奇怪哦,兔吊木的第七栋玄关设有严密的保全系统,不论是何方神圣 ,都不可能突破那道关口,至少张空和百夏是不可能的。 博士在至少的部分特别加重语气,这种行为又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重压。这位老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 恩啊,听你这么一讲,或许没错,是我大意了。根尾先生闻言,装腔作势地应道:话虽如此,这样就立刻认定是内部人员的犯行,会不会太短视了?博士,咱们不是一直一起共事的伙伴吗?博士或许是因为兔吊木先生变成那样而惊慌失措,可是就这样立刻怀疑内部人员,咱们的立场也未免 惊慌失措?你这人还真没礼貌,我才没这样,我非常冷静。仿佛刚才的激昂全是我们的错觉,博士堂而皇之的说。 不,可是博士 安心吧,根尾,我不可能毫无证据就怀疑内部人员吧?你想知道宇濑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众人对前半段的台词似乎难以苟同,但又被后半段勾起兴趣,便等着博士继续说下去。卿壹郎稍微摆摆架子,接着道:昨晚第七栋的玄关没留下任何开启纪录。 没留下?根尾先生重复博士的话。没留下的意思就是昨晚没有任何人进入第七栋吗? 正是,第七栋大门的最后开启纪录是志人玖渚大小姐和这位青年的三人组见过兔吊木之后的离开时间。按照正常想法,这个纪录不可能有错吧?根尾。 博士这是又强调正常想法,就像在暗示有正常想法想不到的方法。莫非博士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犯人悖德者是谁?事件发生至今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堂堂进入解 决篇了吗?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套句铃无小姐今天早上的话这又不是电影,我没办法预测时间还有多久。我一方面觉得事件即将结束,又觉得刚到一半,我不可能知道 还剩几页。 我无法掌握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 那总之,是怎么一回事?根尾先生一改原先诙谐的态度,这次真的一头雾水,满脸疑窦地对博士说:这样的话,事情就怪了,变成没有人进入第七栋,也许是机 械故障吧? 不可能的,这种事你也很清楚吧? 我当然有理由.博士说:为何只有玖渚大小姐能解锁,而且还能清楚那些纪录的理由.基本上,撰写这个系统的主程式、七年前建构那种严密过头的保全系统、以十二岁之龄创造本所素材的人,正是玖渚大小姐. 博士滔滔不绝地说完,再度朝玖渚一指. 玖渚依然毫无反应,自从目睹兔吊木惨遭屠杀的尸体,她就没说过半句话中;话虽如此,倘若博士刚才所言属实 她可是难以置信的天才啊,彻底逾越你这种凡夫俗子的想象,就连本人亦无法完全理解.可是,正因如此,这就成为告发玖渚大小姐你们三人的理由. 告发?你说告发?我站起来.开什么玩笑?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根本就狗屁不通! 别这么激动,小徒弟.心视老师介入我与博士的对话,猛然一瞧,心视老师嘴里不知何时叼着香烟,右手拿着可乐罐,这个人到底是何时去拿这些东西的?慌成这样实在太难看了,铃无小姐刚才不是这样说? 老师 话说回来,博士,你说的那些确实有点不清不楚. 心视老师用香烟指着博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相当细,应该是女性抽的香烟.因为在休士顿时就有烟瘾,或许是把肺搞坏了吧? 不清不楚?三好,哪个部分? 刚才根尾先生不也说了?他们三人是来拯救兔吊木先生的,当然没理由杀死兔吊木先生。诚如博士所言,玖渚大小姐是兔吊木先生的前领袖,这么一来,不就更找不到杀他的理由了?就像研究员没有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理由,他们三人也没有非杀兔吊木先生不可的理由。 你还真是缺乏想象力啊,三好。博士说:脑筋不能转一下吗?我们再怎么说都是学者吧?唉,你专攻生物学,或许是没办法的 啊!这种论调听起来就像桥瞧不起某些部门的研究者,一副鄙视他人的语气,自认数学和工学比生物学优秀似的,哪?春日井。 没错。这正是理工学者以为世界是由数学公式组成的论调。寡廉鲜耻该有个程度。一定是阿拉伯数字看太多导致感受性退化了吧? 春日井小姐与老师异口同声地抗议。 喔!理工科之间也有不同派阀吗?我还以为理工科之间的情谊坚如磐石,看来也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我想着这种与事件毫无关联的无聊事。 话说回来,春日井小姐昨天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吐槽他人,搞不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又继续胡思乱想,借此逃避现实。 我不是这个意思遭受两名女性学者同声指责的博士微微苦笑。我撤回刚才的发言,不过三好,你不觉得根尾说他们是来拯救的这件事根本毫无根据吗? 根据吗?老师瞥了我们一眼。根据嘛这个恩,可是 就不能假设玖渚大小姐其实是来暗杀兔吊木垓辅的吗? 暗杀老师闻言亦不禁蹙眉。什么跟什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们来本所的理由就是为了杀死兔吊木,如果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才叫胡说八道!我愤然大吼,声音大到掩盖博士的声音。要说毫无根据,这才叫毫无根据,不是吗?玖渚为何非得杀死自己的朋友和昔日伙伴的兔吊木?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喂喂喂,注意你的说话态度,小伙子。博士深藏不露地晃动双肩。你们今后的命运就掌握在本博士手里,反倒应该感谢我把警察撵走才对,你们就没办法体会我的善意吗? 恶意倒是可以体会,堕落三昧博士〔maddemon〕。 博士听见我的驳斥,却只是愉快地大笑。 可是博士,这位青年讲的也不无道理。根尾先生问博士。再怎么说,这种假设是不是太牵强附会了?博士的主张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但 理由吗?博士停止大笑。根尾,你是想说玖渚大小姐没有杀死兔吊木的理由吗? 啊根尾先生一时哑然。恩,就假设玖渚大小姐成功破解保全系统,还清除了电脑纪录吧,可是玖渚机关的相关人员而且是非常接近中枢的相关人员,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杀死兔吊木先生。 那可不一定喔,根尾。博士瞟了玖渚一眼。说来确实教人摸不着头绪,就连本博士都一头露水,搞不懂玖渚大小姐为何非杀兔吊木垓辅不可,但理由云云其实也无关紧要吧?一点都不重要,这位玖渚大小姐可是 博士重复刚才说过的某句台词,但后半段 博士还没说完后半段的部分,我的身体就动了。并非无意识的行动,而是肉体基于确信、基于自我意识、基于完全正常的意识所产生的动作,惟独思考停止了。我双拳紧握,向前方一跃,在桌面降落。正准备继续冲向博士时,右侧头部遭受重击。那是可乐罐,眼角映照出奔向我的心视老师。原来如此,刚才就觉得突然喝起可乐很不自然,心视老师早就预料到这种发展了吗?不过,我事后才想通其间道理,映照在眼里的心视老师这时只是毫无意义的影象。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看不见,听不见。红,一片赤红。血之色,血之眼,光线和声音净是血红;话虽如此,心视老师的这个行为成功让我顿了一下。当我准备再冲上前时,阻力从后方出现。从后方追来的铃无小姐扫了我一腿,我的身体在宽大的桌面微微浮起。就在这极短的刹那,铃无小姐护住我的脑袋,用浑身力量、全身体重,将我按向桌面。结实的木制桌面嘎吱作响,这或许是我的骨头的嘎吱声。来不及进行防护措施,全身承受重击的我仍拼命朝博士伸手,但那只手也被心视老师按住。被可乐罐重击的脸颊又被甩了一巴掌,老师的斥责声响起,按住我左臂的铃无小姐也念念有词。她好象在跟我说话,但我听不见,冷静!我在干什么?到底在干什么?不对,我没做错事。 我想。 我想那时的我大概疯了。 铃无小姐朝我的头部一拳挥来,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之前,一片赤红的左眼角落,好象捕捉到玖褚的蓝发,或许只是我眼花了。 2 当我恢复意识意识恢复到堪称为正常 的水准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座牢笼中。未经粉刷的水泥地板、墙壁、天花板,以及铁栏杆。昏暗、些许凝滞的空气,些许沉闷的氛 围,忧郁的气氛。精神萎靡,想要再睡一会儿的感觉,仿佛刚做了一场噩梦;可是,跟恶劣的现实相比,噩梦或许还比较好吧?甚至让人思考这种莫名其妙之事。 啊啊,管他的!怎样都无所谓了。隐隐生疼的后脑勺还有全身上下,铃无小姐和心视老师真是出手不知轻重,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话说回来,在休士顿的时候也经常被老师 揍。其中五成,不,九成以上都是排解郁闷,但剩余的一成,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是我活该讨打。虽然我完全无意回想这些陈年旧事,但回想起来,不挨打就想不通,不吃亏 就停不下来,我从那时起就一直毫无长进。 啊,阿伊,你醒了?玖渚声音让我的意识完全苏醒。哈罗 哈罗。我轻轻招手回应玖渚,挺起横躺在地的上半身。呃 我重新环顾四周。 一如半梦半醒时的判断,这里好象是某种牢笼。我、玖渚和铃无小姐就直接坐在牢笼的地板。 哟!伊字决,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本姑娘出手重了些,还担心你醒不过来呢。 多谢关心我有些尴尬地对铃无小姐鞠躬。呃这里是哪里呢? 第四研究栋,春日井小姐专用的研究栋地下室。 是吗?可是,简直就像牢笼 这里好象是用来收容实验动物的笼子啊。玖渚不知为何喜滋滋地笑道:嘻嘻嘻,人家也是第一次被关在笼子里耶!第一次真开心。 我是第五次了我边说边触摸栏杆,想当然耳,栏杆不动如山。呃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为什么被关在笼子里?又不是人猿,这种待遇实在难以接受。 还不是博士的指示?对了,伊字诀,你对刚才的事记得多少? 老实说,没多少,虽然知道被铃无小姐和心视老师痛打一顿我老实回答铃无小姐。我想想我记得早上起床之后到屋顶,然后铃无小姐叫我 骗人!记忆退化那么多?这样的话,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啊啊,等一下让我再想想。我靠着水泥墙,重新坐正。接下来帮玖渚绑头发咦?啊啊,对了对了好,我想起来了。 是吗?铃无小姐点点头。这样替本姑娘省了不少工夫。 嘻嘻嘻,阿伊的记忆力还是一样的差哩,不过被打成那样,吓得忘光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咦?玖渚好象恢复正常了?我边想边向铃无小姐问道:那么,我昏睡时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玖渚恢复正常,我判断问她也没用。 简言之,博士认定我们是嫌犯。铃无小姐道:所以将我们关在这里。 非常简单明了的说明,谢了。 第四栋,春日井小姐专用的研究栋,而且是地下室总觉得被对方当成实验动物,不过跟囚犯相比,哪个比较好,或许是相当微妙的问题。偏偏将我们关在这种地方,那 个博士比想象中更没人性。 恩话说回来,某起杀人事件的嫌犯正是在我的提议下被隔离监禁,原来如此,一旦自己遭到这种待遇,就是这种心情吗?虽然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但下次还是别再提 那种馊主意了。 所以,状况怎样? 无可奈何到凄惨的程度,对了,博士好象有讲什么在考量今后的应对之道这段期间,就先稍微委屈几位吧?我不会对你们不利的。 是吗如果不会对我们不利的结果是监禁在地下室,要是决定对我们不利,又会是何种待遇呢?光想就叫人发寒。啊啊,我全部想起来了呜哇啊! 这时才惊叫出声的我大概非常二百五。 恩,就是这么一回事。铃无小姐眯起一只眼看着我道:本姑娘一个人抵抗也没用,所以决定静观其变唉,真是的,虽然早就知道跟伊字诀一起旅行准没好事,没 想到夸张到这种地步。你还真是事故频发体质的最佳代言人啊,与其说是频发,这种情况或许该说是诱发。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况且这次的事件,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没有任何责任,杀死兔吊木的既然不是我,铃无小姐的怨叹当然与我无关。真的万万想 不到还以为这次一定平安无事的 嘻嘻嘻,就是因为这样,跟阿伊在一起才不会无聊啊玖渚眉开眼笑。一点都不无聊,人生好快乐喔。 不过这次被杀的可是你的伙伴啊。 唔?玖渚脖子一歪。恩,可是啊,事件已经结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人类要乐观生活才行喔。 你这丫头就是这样。 的确,我记得的玖渚就是这样,刚才的她只不过是一时不对劲罢了。一定是这样,目前就当成这样吧。 总之,目前的问题是要如何突破这个状况。 突破啊这又是一个了不起的目标呢。铃无小姐当啷一声握住铁栏杆。这玩意连本姑娘都无计可施,浅野在这里的话,或许还有办法 美衣子小姐有办法劈开铁条吗? 至少听说可以劈开魔芋而且居合道〔注4〕或拔刀术练到一定程度后,听说就能劈开铁条,不过,唉,她也不在这里,说了也是白说。 也对。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若是拍电影的话,这时就该刚好有个换气孔,让我们可以从那里逃脱;然而,现实上不可能有那种东西,世事发展不可能总是如此幸运。哎呀呀,难怪 空气如此凝滞,去!就不能再人道一点吗? 总而言之,就冷静的眼光判断,要逃出这间牢笼是决无可能之事。栏杆上附有坚固的铁栅,我们三人之中也没有开锁高手。 话说回来那臭老头说话真是乱七八糟、狗屁倒灶! 喔!阿伊在别人面前这样口没遮拦,真稀奇耶。 当然稀奇了,当然没遮拦了,哼!他们接下来该不会是想拷问我们吧? 一想到心视老师,可能性非常高。先不管今后是否会进行拷问,举凡找茬行为,那个老师都是首屈一指的天才,青苗刽子手这个盖世绰号绝非浪得虚名。 这倒不至于吧?因为那个人还出手阻止阿伊耶。万一打中博士就糟了,会大大不妙喔。这么一想,心视搞不好是个大好人喔。 大好人吗恩,也许吧? 无知是一种幸福。恩,在我失神期间,铃无小姐似乎已经跟玖渚解说过心视老师的背景资料。既然是铃无小姐,应该没有透露什么不该说的事。 而且呀,阿伊,博士的论点不能算乱七八糟,其实也颇有道理的。 什么?哪有道理?我看是荒诞无稽吧?那何止牵强附会,根本就强词夺理。就连还不会背九九乘法表的小学生,都能想到更好的推理。 本姑娘倒是不会背九九乘法表呢铃无小姐冷不防插嘴。还没学之前就退学了。 咦?你们继续说啊? 啊呃刚才说倒哪了?因为太震惊而忘了刚才的话题。对了,博士的推理乱七八糟,就是这样。没有人离开研究栋,没有人进出第七栋,所以玖渚一伙是犯人。什么跟什么呀?哥德巴赫猜测〔注5〕都比这说得通呢。 一伙?玖渚嗤嗤笑个不停,似乎对一伙这个字眼颇为中意。恩,一伙很棒耶,一伙。加上一伙,别有一番风味,嘻嘻嘻,开玩笑的啦。 恩,至少比一贼好吧别转移话题!现在已经够头大了你告诉我博士的推理是哪里颇有道理?玖渚大小姐是丛集的领袖,所以那种锁根本难不倒她? 我说这根本就狗屁 人家打得开呀。玖渚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 那个打得开呀。玖渚又说了一次。而且很简单。 很简单? 超简单。 玖渚的回应快得甚至不必换行,我顿时抱头苦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玖渚大小姐。 博士不是说了?撰写那个系统的,基本上就是人家咩。唔,正确来说,小直和小霞也有帮忙。所以根本不必解析结构,人家原本就晓得它的构造。 小霞霞丘到儿先生。他是直先生的死党,套句根尾先生的话,曾经是非常接近玖渚机关中枢的人,至于现在哎,不管现在如何,总之以前,玖渚与我相遇以前 ,他们三人总是一起行动。话虽如此,直先生和霞丘先生应该都是机械工学的外行,换句话说,这可是玖渚独立设计的。 可是,就算这样,没工具也没用吧?要是理解结构就能开锁,大家都能成为闯空门的小偷啦。我也晓得自己房间门锁的结构,可是没钥匙的话,还是打不开。 恩,说得也是。玖渚颔首。如果不是小润,的确没办法打开。可是呀对了,喏,阿伊,例如进入这座研究栋时,不是填写入所登记簿吗? 啊啊,搞半天,原来你看见了呀?我还以为你打电动打得出神了。 人家才不是在打电动咩那时警卫不是说了?跟数位化的方式相比,那种传统的方式比较安全之类的。 有吗?那是很久以前的对话,我早就不记得了。喔,所以呢? 总而言之,意思就是高科技有高科技的缺点罗。具体来说的话,比如人家去小兔的第七栋那时就是一个好机会。乘机像小兔借一台电脑,再连到卿壹郎博士第一栋的中央 电脑。接着将人家登记成新研究员,当然是用密件方式。杀死小兔之后,再把资料删除,最后用清除纪录的软体,将包括大门开关的纪录彻底清除。 光听她讲述这些步骤,好象真的很简单;可是,这只是玖渚故意大幅简化内容,实际上必须破解的障碍物、防火墙、保护程式、警报装置等等肯定多如繁星。 但若是玖渚 这的确有可能。玖渚友本身就已具有傲人的卓越技术,要是再加上知悉保全系统的内部结构的路。 想不到正如博士所言。 因为电脑安全防护上有所谓的管理员权限,至少人家的立场的确比别人有利。话说回来,破解这类安全防护其实是小日的拿手绝活但人家也不是不会。 小日就是双重世界〔doubleflick〕吗? 喔?妈妈眯呀,阿伊的记忆力正常运转耶!不对,因为异常才是正常,所以正常运转时应该说是异常运转吗? 你别若无其事地说这种没礼貌的话,因为兔吊木昨天提到这个名字几次,大概只少于你跟小豹。 喔小兔也真是难以捉摸的人哩。 被玖渚这样说的人,我想是无药可救了,不过说死人的坏话也不太好,就算对象是那种超级怪人。兔吊木垓辅以被钉在墙上杀死说反了?应该是被杀死钉在墙上才对。 要是听见这件事,小日、小豹、小恶那些集团的昔日成员会感到伤心吗?没有跟其中任何人直接接触过的我也无从得知。 不过那个声明似的东西又是什么?youjustwatch,deadblue!翻成日文的话应该是你等着瞧吧,死线之蓝 或许吧!总之就是警告人家不许多管闲事吧?这算是一种钉嘱吗?嘻嘻,唔,嘻嘻嘻。 玖渚似乎觉得自己说的钉嘱这个比喻很有趣,在那里咯咯笑个不停。能够对这种双关语发笑的神经,就连我也不禁退避三舍。 多管闲事是指你想拯救兔吊木吗?可是,如果你这叫多管闲事,那杀死他的犯人不就等于拔刀相助了? 这个疑问目前只能暂时搁下要讨论的话,问题就变成犯人为什么要把小兔剁成肉酱?为什么要拿走手臂? 巴不得将尸体剁成肉酱的理由,首先想要的就是怨恨吧 话虽是如此,一年多未曾离开那栋建筑的兔吊木,实在想不出让人如此深恶痛绝的理由;不过,这当然只是指这座研究机构内若是集团时代的恶行,那种下场 或许是无可奈何之事,我想这种情况也不能忽略。 可是,就算你真的有办法破解那个锁,就算这样,你还是缺乏杀死兔吊木的理由或者该说是必然性吗?更何况你到兔吊木的第七栋时,不是一直跟我和志人君在一起?先不管你跟兔吊木单独交谈的时候,况且那个房间里又没电脑,根本就不可能跟中央电脑连接吧? 哈哈哈,伊字诀,你还真是扯三拉四。铃无小姐对我笑。对博士来说,这种芝麻小事根本就不重要吧? 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说,逻辑只要一丁点说得通即可,我想博士不是真的认为蓝蓝是犯人。正如伊字诀所言,问题就在于能否牵强附会,而现在正是为了拼凑逻辑的时间落差。 时间落差? 对,博士现在不仅是博士,想必所有研究员现在都在拼凑玖渚友一伙的犯案证据。春日井小姐吗?那个人刚才说五小时之后就能决定你们之后的命运,恩, 就是在伊字诀醒来之前,我们刚好在谈那件事。 所以呢? 总之,阿伊。玖渚事不关己地说:博士可能是想把人家当成小兔的替代品。 我顿时哑口无言,把玖渚当成兔吊木的代替品?这,这换言之 不将人家交给警方的代价就是协助研究不,是参与实验。 这种事这才就乱七八糟。 对,目前的情况就是乱七八糟。铃无小姐的态度宛如看破红尘。虽然不晓得本姑娘和伊字诀会受到什么待遇恩,大概是用来控制蓝蓝的人质吧?要是本姑娘就会 这样做。 这种事 可是,玖渚友确实足以当兔吊木垓辅的代替品,不,应该是比兔吊木更加适合。假设博士的实验内容正如玖渚昨晚的猜测,玖渚友确实是最佳材料。兔吊木也相当不错,但 玖渚可说是最适合的。 特异人类结构研究〔ultra-humanoiddogma〕。 这种这种事这种事岂能容忍 嗳!别急着发飙,伊字诀,若要本姑娘独力压制你的怒火,可没让你全身而退的自信了。刚才幸亏有三好小姐出手相助,现在你可要有全身半数骨头骨折的觉悟罗。 不用担心,我很冷静。我边说边用拳头敲打水泥墙,很痛。冷静得很,恩。 嘻嘻嘻。玖渚〔明明是切身问题〕不以为意地傻笑。这种情况好怀念耶,该说是穷途末路耶?还是危机一百呢? 危机一百是什么东西? 你挺开心的嘛,玖渚友。 还好咩,可是呀,跟第一次见到阿伊的时候相比,这种还是小巫见大巫,又不是会被杀死或者更凄惨。 反正,我们到这里是白忙一场了。我说:那接下来要怎么办?怎么办呢?铃无小姐。 现在这样又能怎么办?铃无小姐说:唉,本姑娘要是一直没回去,浅野应该会有所行动才对不过大概也要等到后天之后。 无论如何,既然被关在这种地底三十公尺的地方,人家也束手无策咩。电话又被拿走了,也没有pda,无力无力无重力。 这跟无重力没关系。我深深叹了一口气。的确看来是没有突破这种窘境的方法 方法我有。 我心灰意冷地说完,那个声音极度自然、理直气壮地响起。分秒不差,仿佛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出场机会。 那个声音既不是铃无小姐的,亦不是玖渚的,当 然更不是我的,而是从铁栏杆外传来的。 只见石丸小呗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没有任何脚步声,亦没有任何气息,更没有任何预兆,她就站在那里。 压得低低的丹宁布鸭舌帽、丹宁布大衣、穿带皮靴。镜片后方隐约可见的双眸锐利地俯视我。仿若在享受这个状况正如玖渚打从心底享受这个情况,小呗小姐露出一抹 轻笑。 初次见面的两位好,不是初次见面的吾友好,我是石丸小呗。地下室虽然昏暗,但依稀可见小呗小姐朝我们嘴角一撇,轻抬下颚。今后请多指教。 铃无小姐小心翼翼地皱眉,严阵以待;玖渚杏眼圆睁,一脸狐疑地侧头;我则是贴着墙壁站起。 哟!小呗小姐,昨天多谢了。我慎重地、慎重地、非常慎重地。在这种地方碰面,真是天缘奇遇。 这该说是有缘千里才是十全啊,吾友。小呗小姐态度狂妄、用词亲昵、语气调侃地道:恩啊,实在是老套的无以复加。 怎么了?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莫非是迷路了? 不不不,非也非也,吾友。完全非也。小呗小姐拼命忍笑道:我听说这里的笼子关了珍禽异兽,才想来参观参观。看看那个斜道卿壹郎博士捉到什么珍禽异兽。 你怎么都不笑呢?小呗小姐傻眼地叹了一口气。笑容是谈话的基础喔,亏你还能维持如此十全的人际关系,还是其实并不十全? 谢谢您的忠告,石丸小呗小姐,但是要我没事乱笑,我宁可去死。我含糊应道:所以是有何贵干? 基本上,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问得好,不过这个有趣的问题还是待会再谈小呗小姐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向玖渚和铃无小姐两人。呵呵,牢笼加上两位女性,还真是美妙的构图。 那语气仿佛在说其中一位很碍事。 听见小呗小姐毫无预兆、蓦然出现那句的台词,铃无小姐哈!一声轻笑。 想不到伊字诀的人面挺广的嘛,在这种荒郊野外竟然接连遇上两个熟人。铃无小姐没搭理小呗小姐,直接对我说:而且两位都是女性,简直就像在原业平〔注6 〕。 嘎?莫名其妙的比喻。 所以是什么关系?你跟这位美丽的淑女? 昨天我向这位男士提出交往请求,但被他彻底甩了。在我回答铃无小姐的询问之前,小呗小姐抢先回答,居然擅自回答。是吧?吾友。 是的,呃大约有十分之一的真实性。 真实这玩意儿只要有一成就够了,话说回来。小呗小姐话锋一转。因为情况有变,我想你的想法说不定也变了 纠缠不清的女人只会惹人厌的。铃无小姐终于对小呗小姐道:不是吗?吾友先生。 或许是这样。小呗小姐毫不畏怯地应道,对铃无小姐迸射的敌意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这看起来或许没什么,但我知道是何等厉害的行为。 不过我这个人非常死心眼还是希望你能稍微控制一下敌意,我并不是你们的敌人,反而应该能跟你们相处融洽尤其是跟你。小呗小姐用下颚指指我。你不这 么觉得吗?吾友。 你刚才说了听说吧?铃无小姐没有回答小呗小姐的问题,却反问她。我听说是什么意思? 可以解释成有人告诉你我们被囚禁在这里吗? 哎哟!我说溜嘴了吗?恩,这也不算致命失误,呵呵,还真不能小看你铃无音音小姐?小呗小姐笑得越发愉快。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将这种专长发挥在其 他地方。我一开始就讲了,方法的话我有。对现在的你们而言,这比较重要吧? 方法,突破这种窘境的方法。 铃无小姐也不禁默然。我偷看玖渚,她保持小呗小姐出现时的姿势僵硬,换言之,就是睁大眼睛侧头,偶尔这样中止思考正是玖渚友的特色。 小呗小姐啪一声在胸前击掌。 总之,意思就是要我出手相助吗? 我的神情为之一僵。 我想起昨晚的事。 你不相信?不相信吗?我可以体谅你的心情,猝然听见这种美事,当然难以置信。这是非常正常想法,只不过 小呗小姐将手伸入大衣口袋,取出一把小刀。外形尖锐,与其说是小刀,更像是锥刀或刮刀。刀刃很短,形状似乎也不太容易操控。对,那不是用于刺杀他人,破坏物品的 器械,相较于刀械,反而更像开锁专用道具 喔!你们知道这种刀子吗?这样我也不必多费口舌,还真是十全。小呗小姐飕的一声朝空气一挥。这是朋友送的礼物,也不能用得太粗暴,总之 她接着将小刀插入铁栏杆上的钥匙孔,喀啦喀啦摇动两、三下,响起某种物体松脱的声音之后,牢笼的门就从铁锁解放。一边发出铁锁的嘎吱声,一边朝外侧开启。 这样就不必谈什么相不相信,而是客观的事实。 你的目的是? 小呗小姐对我的问题露出不悦之色。 你这人真没礼貌,受人帮助时应该先像对方致谢,你妈没教你吗? 没有,我从小娇生惯养也因此变得有点不相信他人。 这还真是十全十美,吾友。小呗小姐这次换上高雅的笑容。小事一桩,只是小事一桩,我的要求就跟昨晚提出的完全一样,吾友。 是吗? 我姑且点点头。 跟昨晚一样的要求,换句话说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 无妨,这样也很十全,请随意拒绝。要是这样,不过就是分道扬镳罢了。小呗小姐双掌对着我,做出投降的姿势。因为我自幼管教严苛,不过并非来自父母 总之,希望别人对自己亲切,须先无偿奉献自己的亲切,刚才都是免费服务。 是吗? 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我的字典里没有相信初次谋面者的这种单字,更何况是信赖对方。而且,这个人石丸小呗别说是相信,无疑是值得恐惧的危险人物。不论是昨晚的事也好,或是现在的 事也好。 而最不妙的就是选择零崎当假名的这个事实。 红色曾经告诉我不可能有人选择零崎当假名,可是我眼前的这个人物就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使用这个姓氏入侵,这到底代表什么? 然而,话虽如此情况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岸丸小姐,没错吧?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时,铃无小姐抢先道:岸丸小姐,对了,你的 我姓石丸。小呗小姐略显不悦地应道:是石丸小呗,请别搞错。 失礼了。铃无小姐轻轻耸肩。感谢你的提议,但我们不能与你交易我不晓得你向伊字诀要求什么,但我们不能答应。 哎呀,这是为什么呢?小呗小姐故作夸张地侧头。搞不好我要求的是非常无聊的东西也不一定,例如两千圆日币、礼券之类的。 因为交易不可能成功。铃无小姐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或许该说,离开也没有意义。就算离开这个牢笼,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伊字诀。 也对。 没错,确实就像铃无小姐而言,即使从这个笼子成功脱身,我们亦无力逃离春日井小姐的第四栋。这栋建筑物一扇窗户都没有,而且唯一的出入口玄关对,有那个保 全系统的严密监控。 假设虽然是非常虚里幻的假设,假设刚才玖渚说的情况能够实现,利用第四栋内某处的电脑跟中央电脑连接,经由管理员权限之类的方式开锁。这么一来,或许就 能离开第四栋,而接下来,说不定也有机会离开研究所;话虽如此,飞 雅特被对方扣住,大门口又有警卫驻守,而我们三人之中,大概只有铃无小姐具有徒步离开这座荒山 的耐力。 即使无视这些障碍,极度乐观地假设我们能够潜逃成功,只要卿壹郎博士通报警方,我们终究只能束手就擒。对博士来说,这种发展也不算太差。 所以,能否离开这座牢笼,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小呗小姐。铃无小姐略显自嘲地笑了。这根本就是八方受敌、四面楚歌。 不不不,充其量只是三方受敌、两面楚歌,完全不必灰心丧气。小呗小姐说完,抛了一个媚眼。正因如此,才要交易,我对利己不利人的交易毫无兴趣。交易这种事 的前提在于双方必须同时获利,否则就无法获致真正的诚意和协助。 真是了不起的想法,不,就这点来说,我也举双手赞成,小呗小姐所言甚是;然而,话虽如此,凡事并非正确就好。 总之,是怎么一回事?接下来要回头讨论方法了吗? 正是,吾友,真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果然聪明果然机敏。 我默默等待小呗小姐的说明,铃无小姐也是。玖渚原本就不确定是否在听,不过,她也不发一语。 方法就是举发真凶,证明你们无罪。小呗小姐终于说道:这么一来,卿壹郎博士就再无理由拘禁你们,不是吗? 真凶? 杀死兔吊木垓辅,将他盯在墙上的真凶,害我们被关进这种地方的人物。 这 我手捂嘴唇,陷入沉思,脑中反复思量小呗小姐的话语。对,我太大意了,追根究底,那件事肯定是某个人做的。既然认为卿壹郎博士又臭有长的推理是狗屁倒灶,就该想 到另有最佳解答。对,这么一来,只要找出真凶,就能推翻卿壹郎博士的论点。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空间,是密闭空间,条件非常受限。既然如此,真凶既然真凶在我们之中,这提议 这提议 的确不错。铃无小姐替我接口。这提议的确不错,但就现实来看,终究是不可能的。理想高超固然帅气,但时间太紧迫了。春日井小姐说五小时之后就会出现结论 ,届时我们就结束了。因为已经过了一小时,现在只剩下四小时,要在短短四小时找出真凶未免 四小时!小呗小姐歌唱般地打断铃无小姐。四小时?这是永远的意思吗?我看是时间太充裕才对。 她又挑衅地转向我。恩?没错吧?吾友。 假如你肯出手相助,或许是这样,小呗小姐。 我勉为其难地点头。 正如铃无小姐所言,局势十分严苛;正如老师所言,这是一起残酷的杀人事件,亦是完美无缺的密室没有例外的密室,不可能的犯罪。严密过头的保全系统,再加上兔 吊木惨遭钉死的理由,以及墙上血字的意义。原本就属高难度的问题,现在还有时间限制。 然而 确实如铃无小姐所言,这个方法或许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尽管同时亦是最坏的选项。 所以呢?怎么办?我不会强迫各位的。 小呗小姐的右手从铁栏杆间伸来。铃无小姐沉默不语,玖渚也未置一词。 我下定决心,握住她的手。 感觉就像握住人类的手。 3 铃无小姐和玖渚留在牢笼,我则与小呗小姐展开行动。故意分成待机组和行动组或许有些夸张,但也不能全体一起行动,众人均同意必须有人留在牢笼里。既然如此,也不能只留一人〔无法保证春日井小姐一定是在四小时之后出现,潜逃之事一旦败露,落单不但不安,而且很危险〕,更不可能留下小呗小姐这个局外人〔我虽然这么希望,但被拒绝了,想当然耳〕,所以我们三人我、玖渚、铃无小姐之中只有一人能够成为行动组。铃无小姐率先谢绝本姑娘脑筋不好,结果就剩我和玖渚。就客观条件来看,玖渚的确比较聪明,但是既不能把玖渚交给小呗小姐这种可疑分子,我也不认为玖渚有能力执行秘密任务,肯定离开牢笼两秒就会露馅。既然卿壹郎博士的目标是玖渚,只要她留在这里,万一东窗事发,对方大概也不会乱来对,应该不会乱来。是故,我就只能选择行动组。 如此这般传教士与食人族〔注7〕式的思考结果。 我选择离开牢笼。 真是戏言啊。 我咕哝着一如平时的台词,与小呗小姐迎面对峙。请多指教小呗小姐重新压低帽檐道:那么,立刻展开行动吧?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蘑菇。 说得也是,正是如此。我点点头,接着回头望着铁栏杆。铃无小姐,这里总之玖渚就拜托了。 这种状况下,本姑娘也没办法自信满满地答应,恩,就轻~轻接受委托吧。铃无小姐道:伊字诀,我们的命运就交给你罗。 我收下了异常珍贵的事物。 拜托对方,全权委托,收下回礼。 喂喂喂,我们这不就像是 彼此信赖? 阿伊。玖渚在堪称唐突的时间点说:最坏的情况阿伊真的束手无策时,联络小直也没关系的。 联络直先生,我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当玖渚友面临迫切的危机,借用那个人的力量所代表的意思。 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如果真的发生最坏的情况。 还有,阿伊,你记得吗?玖渚坐在地上,抬起小脸望着我道:人家以前说过关于集团的那个规矩我们约好不能对别人泄漏成员的情报。 啊啊,你说过吗?这么说来,好象有说过。 人家要毁约罗。玖渚说道:昨天,小兔跟我说差不多是可以挽回污名的时机了。 挽回污名。 兔吊木的污名害恶细菌〔greengreengreen〕吗?昔日集团的终极破坏者,极尽暴虐之能事的那个时代被冠上的称号,蔑称。兔吊木说要挽回那种污名吗?想取回那种称号吗?被人钉在墙上,而今命丧黄泉的兔吊木,为何有此发言?不,可是,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现在忽然告诉我这种事? 因为人家觉得不太公平嘛。现在时间不够,只能说这些,可是,人家希望阿伊能懂。玖渚语气异常平淡地说:喏,阿伊,阿伊不会抛弃、不会讨厌我吧? 不会。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终于能不假思索地回答。 因此感到安心的,恐怕不是玖渚,而是我自己。 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不要一一问我,我连问答都嫌麻烦。对我们来说,这种事跟那种事根本不算什么,小友。 是吗?那就好。 玖渚再度展露平时那种天真无邪的笑靥,这样就够了。我下定决心,说:那我们出发吧?小呗小姐。 恩,先来开开作战会议吧?小呗小姐也点点头,开始迈步。为了了解并掌握目前情势,首先必须离开这栋建筑。 就是这件事,刚才我应该已经问过了,小呗小姐又是怎么进来的? 待会就跟你解释,你先跟我来。 我跟着大步前进的小呗小姐,没多久绕过一个转角,就此看不见牢笼,更看不见玖渚和铃无小姐的身影。 这时,小呗小姐忽地噗嗤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 不不不,就觉得挺好的。该说是友情?爱情?还是别的呢?两位淑女都很迷人,吾友,哪个才是你的真命天女? 我们不是这种关系,铃无小姐不是,玖渚也不是。我的真命天女是住在我隔壁房间,像武士一样的人。我随口答道:基本上这种事跟你又没关系。 呵呵,当然跟我没关系,你的事跟我完全无关 ,毫无关系,这的确十全;不过,想深入了解即将同生共死、生死与共的伙伴,这也是正常的吧?吾友。 我可不打算跟你一起自杀,小呗小姐。我故作轻松。话说回来,你对我们似乎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们对你却是一无所知,这样不免令人有些紧张。 紧张?无妨,请继续紧张,这样事情也会比较顺利。小呗小姐速度不减地当先前行,同时应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毫无怨言。我要的不是信赖,而是诚意。 真是即物主义。 这叫做务实。 毫无意义的胡扯。我既觉得这样不行,又觉得应该无所谓。不论如何,我目前只能依赖这个人。 往这里走。 小呗小姐指着一扇绿色铁门,她用刚才的那把锥状小刀开锁,将门向外一推。门后面是一路朝上的楼梯,就结构来看,似乎是逃生梯。 你是从这里进来的吗? 恩啊,因为电梯的声音满大的,一搭就会曝光。好了,快走,不是有时间限制?快点行动比较十全。 相较于我的踌躇,小呗小姐则是迅速上楼,行动毫无半点犹豫。换言之,对她而言,这种发展是预料中之事,包括我接受她的提议,遵循她的吩咐,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我轻轻甩头,踏上楼梯。后方铁门自动关上,门锁声响起,看来这扇门是采用单纯的机械锁。 我纠正其中一个误解。小呗小姐忽然道:你说得没错,大部分的事都一如我的计划,但对我来说,还是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我一句话都没讲。 我以为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说服你。小呗小姐不理会我的疑问,径自续道:从昨晚的态度判断。对我来说,这样当然比较十全;可是,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明辩事理的人,即便是走投无路,你为何如此爽快地答应我的要求吗? 我有一个朋友我先叹了一口气,答道:跟你很像。不,一点都不像,而且我也不了解你,其实也不了解她,不过,该说是类型吗就像在分类学上,可以摆在相同类别的人。 喔?好象挺有趣的。 话说回来,那个人的工作无所不包,呃就是承包人。我说:并不是你这种小偷。 呵呵,原来如此,这也很十全套句那个黑衣人的话,想不到你的人面挺广的嘛。无论如何,这么快就说服你,实在太好了。 黑衣人?谁?啊啊,铃无小姐吗? 经过一楼铁门时,小呗小姐却转身朝二楼走去。 咦?还要上楼吗?只有一楼有出口喔。 因为那个出口出不去,你们才伤脑筋的吧?既然正常的方法行不通,尝试正常以外的方法才是十全;不过不过,话说回来,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不不,我是想先问问看,对于这起事件恩,是事件吧?你有没有顺利解决的自信? 都被对方关在那种地方,已经称不上顺利了不过,恩自信吗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我模仿小呗小姐,摆了摆架子才说:这类事件过去经历过无数次,而其中没有一件是我解决不了的。 没想到你这么有自信,我有点惊讶。 这只是经验法则或者该说这种程度还不够。我不带一丝感情地道:想要毁灭我和玖渚,这种程度的事件是办不到的。玖渚的昔日伙伴在密闭空间里被人关穿双眼、剜开嘴部、刨开胸口、扯裂腹部、刺穿双腿、夺走双臂、钉在墙上、书写血字的这种程度,恩给它六十分吧。 这样也可以取得学分了。 或许没错不过,有时间限制倒是头一遭。四小时或者更短,在那之前必须返回地下室。 要是四小时之内解决不了,你有何打算?小呗小姐问道:刚才在黑衣人面前虽然那样说,但是对我期待太高的话,我也很伤脑筋。我另有目的,跟你只能算是同盟关系,与其说是生死与共,或许比较算是吴越同舟。 我晓得,确实是吴越同舟,对要是解决不了吗? 跟那个什么小直联络?小呗小姐略微压低音量。 那是最后的手段,不,跟你的共同战线若是最坏的选项,那应该算是最低级的手段。 如果选择那个手段如果玖渚直知道玖渚友,知道自己的妹妹遭受那种待遇,这起事件不用四小时,大概四秒内便能解决。直先生将动用一切力量解决这起事件不,铁定是驱逐;然而,惟独惟独那个 可能的话,我不想使用那个手段。 喔?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你看来确实不太想选择那个选项,既然如此,还能怎么办?请你刚才说的那位承包人帮忙善后吗? 这个手段其实也不太想用。我老实回答:这不是最好或最坏的问题,恩因为我想跟那个人保持朋友关系,我只想跟那个人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所以不想欠太多人情、恩德这类的东西,更不想变成商业关系。 我嘴上这么说,其实早已受过对方无数恩惠。 假如只是拯救兔吊木,请她帮忙倒也还好,但情况变得如此棘手,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不想麻烦对方?我的想法跟你正好相反。这种时候不出手相救,还算什么朋友? 我也有很多难言之隐的。 这方面的定义不易解释,就是如此含混不清、模糊难辨。若想解释清楚,势必得追溯穷究,但我也不想多费心力追究,尤其是在目前这种状况。 对我而言,生存就是矛盾的同义词。我姑且对小呗小姐讲述现阶段的结论。我很高兴能够跟那个人成为朋友,很高兴能够跟那么棒的人相处融洽、聊天打屁、一起用餐、同房共寝、让对方疼爱、被对方取笑、被对方殴打、被对方欺凌,总之,我很高兴能够跟那个人成为朋友。所以,希望那个人哪天也能觉得跟我成为朋友很好,或许很无聊,但只是这样。 是吗?恩,这的确也很十全。小呗小姐不知是中意我那番台词的哪一句,微微转头,对我露出欣喜的神情,没想到那是相当迷人的笑容。所以呢?要是四小时之内解决不了。你到底有何打算?我先警告你,要说服那个博士是不可能的,那个此时此刻应该正在努力拼凑证据的堕落三昧博士。 你听了我们的谈话吗? 从中途开始,差不多是把玖渚当成兔吊木先生的代替品开始。 是吗?真是不能小看你恩要是四小时之内解决不了,没办法,我会放弃。 骗人。小呗小姐立刻否定。你不像是这么容易死心的人。 是吗?或许。但我并没有骗她,完全发自内心,完全真心诚意。对,解决不了的话就放弃吧。事情若走到那步田地,我就放弃漂亮的破案方式,放弃不玷污自己双手的解决方式。事情若走到那步田地,我亦无意坚守十九年来勉强维系的普通人生活,我悄悄确认藏在上衣内的小刀并未被对方没收。 什么?装模作样的。 不不不,我是想先问问看,对于这起事件恩,是事件吧?你有没有顺利解决的自信? 都被对方关在那种地方,已经称不上顺利了不过,恩自信吗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我模仿小呗小姐,摆了摆架子才说:这类事件过去经历过无数次,而其中没有一件是我解决不了的。 没想到你这么有自信,我有点惊讶。 这只是经验法则或者该说这种程度还不够。我不带一丝感情地道:想要毁灭我和玖渚,这种程度的事件是办不到的。玖渚的昔日伙伴在密闭空间里被人关穿双眼、剜开嘴部、刨开胸口、扯裂腹部、刺穿双腿、夺走双臂、钉在墙上、书写血字的这种程度,恩给它六十分吧。 这样也可以取得学分了。 或许没错不过,有时间限制倒是头一遭。四小时或者更短, 第二天(3)伪善者日记 我相信神明。 因为我见过。 这是预料之中的发展。 基本上,小呗小姐何以如此顺利的入侵这座固若金汤的研究机构?而且根据警卫的证词,早就逃出研究所的小呗小姐,威吓还留在所内?要解答其他诸多关于小呗小姐的疑点,我也预料到大概是有警卫或某人在所内充当内线。 然而,我实在没想到这名内线竟是研究员之一。 喝着根尾先生替我调制的掺杂大量砂糖的咖啡,我一边偷偷观察对方。原以为自己的动作很小心,但根尾先生机警的捕捉到我的视线,噗嗤一笑。 怎么了?根尾先生再度露出那种取笑对方的轻笑,挪揄似的问我。你不敢喝咖啡吗?这样的话,我也有红茶。虽然想请你喝酒,唉,想想接下来的处境,还是别喝那种麻痹思考的饮料比较好。 我不喝酒的。 啊啊,这么说来,三好小姐好象说过?你曾经一口气喝光一瓶伏特加,结果因为急性酒精中毒住院?之后就发誓不再摄取酒精之类的。 那个恩师果然替我到处宣传了吗? 不,我很喜欢咖啡的。我最喜欢黑咖啡,不过也很喜欢罐装咖啡那种甜腻的口味,只是咖啡好象不太喜欢我。 哈哈哈,说的也是,喜欢对方,对方却不喜欢自己,还真是痛苦。根尾先生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就不敢喝黑咖啡了,完全没辙,甚至想要将所有枯涩的东西、辛辣的东西从世界驱逐。我要是创立宗教,就要将咖啡豆乃是不可食用的不洁物列为十戒之一。 这里是第五栋的四楼,是根尾古新先生的私人房间。完全看不出是学者的房间,对,正如当事人的外貌,充满了中世纪的贵族风格,葡萄酒的冷藏库、豪华的沙发、满是木纹的桌子、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以及占满四面墙壁的绘画。就连那些绘画亦非平凡之物,倘若取得美术馆的资料,肯定皆是刊载其中的名作。虽然很可能是赝品,但亦能从中窥知他的品位。 咦?你喜欢画吗?根尾先生说:这些没什么统一性,说来还真惭愧。 挂在这里的画作确实没有统一性,从风景画、人物画到抽象画,从印象派、立体派到超现实主义,包罗万象、甚至还有自动素描(注8)。有意的话,搞不好可以在这个小房间举行小型规模的赝品展览会。 你喜欢画吗? 只是化好象不太喜欢我。根尾先生略显开心的微笑。不知该说是才能平庸,还是耳濡目染,学生时期就是中学时期,恩,我也曾经沉迷此道。 啊啊。我暗想才能平庸和耳濡目染的意思根本不同,但在这种芝麻小事上吐槽也毫无意义,于是应道:那么,然后呢? 完全不行,看和做是两码子事。我明明是画自画像,美术老师看了却说呵呵呵,这个那个是什么呢?是那个吗?恩,该说是抽象风景吗?还真是有个性啊!。 有类似经验的我也不便取笑对方。所以才改行当学者? 哈哈,别这样看我嘛。刚才你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博士吧?好可怕、好可怕。你应该知道吧?我可是你的盟友、是盟友啊,我不是还请你喝咖啡了? 盟友吗? 在这种情况下,重点在于根尾先生到底是谁的盟友?至少不是博士的盟友,这是确实的。话虽如此,就认定他是我的盟友,这种思考方式未免太短浅、太乐观。而要是说他是小呗小姐的盟友,也十分可疑。从双方的互动来看,找不到任何信赖关系。我含了一口咖啡在嘴里,略微品尝它的味道,再一口气咽下,体内升起一股无明火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 真是直接的问题啊呵呵呵,让我这么回答你吧。根尾先生老气横秋的摊开双手。内部告发达人!背叛大师!秘密工作专家!悖德效仿者!这正是在下根尾古斯是也! 别退后啊。 当然要退后了。我退了五公里左右。简而言之,你是敌阵组织派来打听这座研究机构,跟小呗小姐共谋的间谍? 不太一样,我跟石丸小姐并非共犯关系,不过呢,也可算是事后从犯吧这方面不太容易解释。根尾先生难以启齿的说道:关于我,你还是别问的太详细比较好,知道太多,保证折寿。哎,知道我不是斜道卿壹郎阵营的人,是有意协助你的人不就够了? 这样应该够了。 根尾先生的目的,恐怕亦跟小呗小姐有些相似,但小呗小姐的行动是基于个人意志根尾先生则是基于某个组织换言之肯定是跟这座研究所及其高层玖渚家族对立的某个组织的意志。正因为如此,根尾先生的准备十分周延毕竟是以一名研究员的身份入侵计划时程必然相当长;相较之下,小呗小姐的准备尽管较为松散,但很容易随机应变。两人的共犯形态就是基于这种理由吧? 然而,诚如根尾先生所言,这种事还是不晓得比较好。时间本来就很紧迫。我当然不可能有空理会什么组织、什么研究成果、什么研究计划。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被麻烦人物盯上了啊。 麻烦人物?你是指小呗小姐? 其他还有谁?你的体质好象很容易被麻烦人物看上。根尾先生故弄玄虚的说:唉,这次情况特殊,也是无可奈何的,但以后别招惹石丸小姐比较好喔。我不知道石丸小姐为何想帮你,但这是本人身为长辈的忠告。呵呵,你认为我在吓唬你吗?没错,跟以前相比跟我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相比,石丸小姐确实变圆滑了,可是我知道她被称为七把枪的时代 从他的说法听来,根尾先生和石丸小姐似乎不仅是这次的共犯而已。既然如此,正如根尾先生不是普通的内线,石丸小姐亦非普通的企业小偷。这方面我也不想了解太多;可是,我也不确定能否避免深入了解,因为这搞不好与兔吊木的事件有关。 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根尾先生突然恢复正常口吻,对我问道:老实说,这是不可能解决的困难问题喔。博士说的那些固然颠三倒四,但确实是目前唯一找得到的正确解答。尽管很难说是最佳答案。可是从面子上来看,到也不算太坏,况且那个保全系统也决非无法攻破。卡片、密码、网膜、声纹、id号码,还有应该仍留在中央电脑里的记录。你或许怀疑犯人是我们其中之一,但这也是不可能的,我认为犯人异一定是外人。既然如此,对方大概早就下山了,想要在四小时以内解决,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威胁年轻小朋友不太好喔。 这种情况下,无须解释蓦然响起的声音出自何人之口。只见抱着纸束的石丸小姐不知何时站在根尾先生的后方,真是神出鬼没的人。根尾先生或许是习惯了,若无其事,头也不回的问道:呦,石丸小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从身为长辈的忠告那附近,恩关于着方面的歧见,我们事后再来好好讨论,根尾先生。话说回来,吾友,这个。 石丸小姐先面对我,在根尾先生旁边坐下,接着将手里的纸束递给我。上面写着一长串叫人头昏眼花、莫名其妙的英文和数字,不,应该不是英文,这是程序语言,广义来说,可以称为机械语言。 这是? 我一并列印出来了,这是留在中央电脑里的记录。石丸小姐朝根尾先生瞥了一眼。根尾先生的电脑太烂,花了我不少时间啊啊,那附近就是昨晚的记录,四位数字代表时间,旁边的记号分别代表各个研究栋。 我一边聆听小呗小姐的说明,一边仔细端详,确认记录,可是得到的结果只有博士并未说谎。昨晚确实只有春日井小姐离开自己的研究栋,而就连那位春日井小姐,在室外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五分十分程度。从这个记录判断,包括卿壹郎博士在内的所有研究员均有不在场证明。若是已这个时 间点进行消去法,玖渚一伙确实很可疑。 情势不利。 恩。 消去法吗 有没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动手脚是不可能的。回答的不是小呗小姐,而是根尾先生。我们可没那种技能,当然也包括博士在内,兔吊木先生或许还有办法,但那个人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那个人的专门与其说是硬体,应该比较偏向软体而且,被杀的正是兔吊木先生。三好小姐和春日井小姐完全占不上边,至于神足先生,他比较善于研究,并不适合实战。大垣君和宇濑小姐的问题不是能力的种类,而是能力的程度。 就算其他人是这样,博士本人应该办的倒吧?他再怎么说都是堕落三昧假如不是虚有其表,这种事应该轻而易举吧? 我老实告诉你一件事。玖渚友是天才,而斜道卿壹郎不是天才。两者间的差距比你想象中更大哦,小情人。 对,博士不是天才。对你还有对我这种程度的人而言,当然分不出玖渚大小姐和博士的差距。在我们眼里,他们就像不分伯仲的天才。能够区分那两人的差距的人非常少,而博士正那非常少的人之一。正因如此,得知自己不是天才的博士,才放弃迄今的人工智能,转而进行这荒诞无稽的研究。 荒诞无稽的研究,或许正如他所言。但倘若正如他所言博士别说是不在场证明,甚至没有杀死兔吊木的理由,因为不可能有人自行毁坏自己的研究。 因为人类就是那样嘛,就是最喜欢轻视他人的生物。正如你我所知,世界是不公平的,对吧?不论问谁,大概都会如此回答。这或许是很常见的比喻,但不管问谁你认为世上找不到一个比你差的人吗?都不可能有人点头同意的。 根尾先生似乎很开心。 根尾先生说的没错,顶点只有一个,但底部无以数计,这正是我们的世界结构;然而,这种事听了终究令人不快。 话题好象扯远了吗?不过呢,咱们这里的系统有太多黑盒子了,不光是保全问题,也包括中央电脑,到处都是黑盒子。而知道内部的,当然就只有造物主玖渚大小姐。 这不单单是情势不利。我将纸束扔向桌子。而且一旦扯上电脑之类的东西,我基本上就没辙了,那不是我的专门。 嘿?根尾先生似乎有些兴趣。那么,你的专门是什么?既然是三好小姐的弟子啊!是解剖学吗? 我不太喜欢解剖学对了,根尾先生,说道解剖学,兔吊木先生被钉在墙上的尸体,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咦?啊啊,正如你的预测,由大垣君和宇濑小姐搬到第三栋三好小姐的研究栋,目前正由春日井小姐和三好小姐两人验尸,总之就是调查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那些 是吗? 我沉吟不语。关于兔吊木尸体的情报,那是我急欲知悉的。早上进入那个房间时太过震惊,没有彻底吸收正确情报。而且也不是在近处观察,因此有必要再检视一次兔吊木惨遭杀害支解的肉体。 另外还有一件绝对不可能省略的就是现场勘验。必须再次前往兔吊木惨遭杀害的那个房间,重新检视情况,前往那个血字点缀的残酷房间。 这两件事不能省略,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有件事必须先决定吗?吾友。小呗小姐对沉吟不语的我说:我和你既然是合作关系,有件事得先决定才行。 什么事? 换言之,就是以你优先,还是以我优先的问题。小呗小姐竖起指头,讲课般的说:换言之,就是你先提供你所知道的情报,还是我先助你查明真相,事后再接受你的诚意,总之就是该如何决定这个顺序的实际问题。 啊啊原来如此,有这种问题啊。这的确是个问题 对我来说,当然希望事后再提供情报。不是因为时间紧迫,而是因为那是我对小呗小姐的王牌,但这对小呗小姐而言亦然。即使倾全力相助,也无法保证我一定会知恩图报,毕竟我昨晚曾一度回绝她的请求,要她完全相信我是不可能的。 小呗小姐大概也在思考相同的事,我们暂时陷入沉默。 扔铜板决定如何?根尾先生对小呗小姐提议。在这里磨蹭下去,时间可是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哦,石丸小姐。对他而言,对你而言,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吧?既然找不到完美无缺的答案,干脆用铜板解决不是更公平? 原来如此,这到也十全。小呗小姐说完,在大衣口袋里一阵摸索,取出代币似的东西。至少看的出那不是日本铜板,但也不知道是哪国的硬币,说不定是游乐场的代币。那么,吾友,你要猜正面或反面? 这样还是不太公平。我慎重的说:铜板正反面不是可以用扔法控制吗? 小呗小姐,我不是在怀疑你不,虽然是在怀疑你,可是这种靠普通动态视力就能控制正反面的方式 的确如此小呗小姐爽快退让。那就由你来扔,我来指定正反面,这样对你也很公平吧? 可以吗?刚才说的那些,我也做得到喔。 我还有一枚铜板。小呗小姐说完,从口袋取出另一枚铜板。这枚同胞握在右手就算正面,握在左手就算反面,可以吗? 说完,小呗小姐弹起同伴,接着迅速交叉双臂,将铜板握在其中一只手里,我看不出究竟是哪一只。 好吧。 我轻轻弹起铜板。对方既然让步至斯,这就是没有任何手段、单凭运气的输赢。我并未用手背接住铜板,直接让它落在桌面。铜板弹跳数次,接着旋转,最后反面朝上静止。 命中率二分之一。 若要说的更精确,因为铜板也可能竖起,命中率其实不到二分之一,但一来这种可能性低到几乎不可能发生,二来既已成功回避。我转向小呗小姐,她略显嘲讽的轻笑,接着缓缓的打开左手,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好,这样也算十全,就以你优先吧。小呗小姐从沙发站起,接着从上方俯视我。那么,按照这种案例的标准步骤,先去调查解剖结果和现场勘察吗?兔吊木先生的尸体先?还是现场先?由你决定。 我看着小呗小姐答到:我想想,那么,首先还是先看尸体吧?时间拖的越久,能够从对象取得的情报就越少。我转向根尾先生。根尾先生,你知道兔吊木先生的尸体安置在第三栋的哪个房间吗? 我记得是第三栋的第七解剖室,因为她这么说,不过,你打算怎么办?根尾先生微微侧头。你或者该说你和小呗小姐,不可能进入第三栋的,正如你们不可能进入第七栋。我可以像现在这样让你窝藏在此、提供思考的场所、提供情报、甚至提供咖啡,可是要我帮忙更多就难咯。在下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也应该明白吧? 该怎么办呢?我首先想到的是请老师帮忙,但这不但风险高,成功率又低。以赌博来说,是最差劲的投注。老师那个三好天上天下惟我独尊心视老师,实在不象是会信奉卿壹郎博士的人,话虽如此,也不象是会随便背叛那个博士的人。老师本来就是机灵的人物,想必不是单纯受雇于这座研究机构,铁定有某种个人目的。同时,对于认为达成目的才算人生的老师而言,甚至没有任何小宇宙优于她自己的目标。认为夕日弟子这种老套关系说不定在老师面前有几分价值,实在是太天真了。 所以,方法只剩一个。小呗小姐对沉默不语的我如此说道。接着没等我回答,又对根尾先生说:总之你先替我们阻挡博士。随便制造事端,或者放一些莫须有的情报。搞的天下大乱、乌烟瘴气、一塌糊涂,这是你的专门吧? 哈哈哈哈。根尾先生对她假笑应到:安拉安拉安拉,石丸小呗小姐。虽然不知有何内情,但石丸小姐似乎是有非对这名少年亲切不可的理由。作 到这种程度也想弄到手的情报究竟是什么呢?好,我就不问你了。虽然耐人寻味,但暂且不问了。恩,教给我吧,石丸小姐。不肖小生根尾古新,将尽微不足道的全力帮助两位。 十全,那我们走吧,吾友。小呗小姐对根尾先生的那番话露出突兀的灿烂微笑,接着牵起我的手,将我从沙发上拉起。冒险之旅开始了。 你说的真轻松啊。 因为与我无关嘛,虽然只是目前。 少年,根尾先生以略微正经的口吻,对被小呗小姐拖着走的我说:小心被任何人看见哦,被发现就完了。诸如三好小姐是旧识无所谓,大垣君不是对手的这种天真想法是行不通的。 这我明白。 并非只有博士而已,这里的所有人都彻底崩溃堕落了,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对了,要特别小心春日井小姐。 春日井小姐吗?这句话令我有些诧异。为什么?要小心的话,应该是志人君或美幸小姐 被博士施以那种莫名其妙的暴力,仍将对方奉若神明,我觉得那两人更加危险。 这种情况的问题在于有没有信念。基本上,你想想看,博士为何将你们或许该说将玖渚大小姐关在春日井小姐那里,而不是自己的研究栋?这固然是为了在发生意外时替自己脱罪,不过更重要的理由是春日井小姐绝对不会背叛博士的客观事实。我能理解,正因我是背叛大师,正因我的前提是绝对背叛,才能如此断言。春日井小姐不会背叛,因为她甚至没有合谋。大垣君和宇濑小姐有阿谀奉承博士的理由,诸如对博士的敬畏、对博士的恩义等等,但正因如此,只要给他们更有价值的东西即可。就好比现在,惨遭博士的拳脚相向、心灵受创的他们正是最容易倒戈的时期,说服他们倒戈的方法很多。然而,春日井小姐不同,她待在这里的理由仅仅是不知不觉。 不知不觉吗? 根尾听见我的重复声,咧嘴一笑。 恩啊,喂,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有比这更骇人的事吗?毫无理由、毫无信念的行动的人。她没有追随卿壹郎博士的理由,一个都没有,只是不知不觉的待在这里。所以,甚至无法颠覆。因为根本没有协助博士的理由,当然也就无从推翻。零乘上任何数字都是零,零除以任何数字还是零。这不叫盲从,又叫什么? 春井日春井。 我想起昨夜和她的对话。 不是喜欢,不是讨厌,不是普通,不是愉快,不是不愉快,不是无所谓,什么都不是的她。 什么都不是,不知不觉的她。 可是,老实说我这时还不太理解根尾先生的意思。我晓得春日井小姐的人格有些偏差,但实在没想到是如此危险的人物。要说盲从的话,我认为志人君和美幸小姐还比较适合。根尾先生说的不知不觉这种不痛不痒的字眼,我无法感到任何可怕之处。 不知不觉的她春井日春井。 这种事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然而,我在数小时之后终于深深领略,完全没有信念的人类,有时其存在本身就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对象;我终于亲身体会,没有问题的人类,当然也没有任何解答。 2 我和小呗小姐再度返回第四栋屋顶。 你打算怎么办? 还用说?你不是想去第三栋?既然如此,那里不是有路径?独一无二的路径。 小呗小姐说完,手指朝空气一比。第四栋和第三栋的间隔。目测距离约莫四公尺估计的短一点的话,大概三公尺半。比第五栋和第四栋之间的距离更近,不,是远了一公尺。 要从这里跳?还要吗? 不想跳的话也十全。就如你所愿,在此宣告游戏结束。 我将脑袋瓜伸出屋顶,朝下一看。恩,不管确认几次,高度都超过十公尺。我的双眼视力都是二点零,因次可以断言,也惟独这种时刻对自己的健康肉体感到怨恨。 这有三公尺半耶。 这点距离,就连现在的女国中生都跳的过去。小呗小姐轻声道:发育好的小学生应该可以跳个四公尺吧?顺道一提,目前跳远的世界记录,男子是八公尺九十五公分,女子是七公尺五十公分,这连女子记录的一半都不到,怎么可能跳不过去? 再怎么说,也不能和世界纪录比吧?况且那些人就算是赌上人生跳远,也绝非赌上性命跳楼。失败就必死无疑,失手将身受重伤这种风险光想就叫人却步。 一直呆在这里也不太好,而且兔吊木先生的尸体也未必会一直安置在第三栋。只要取得足够的证据对博士而言,就是指足够归罪于你们的证据立即烧毁尸体也不足为奇。这么一来,你就完了。啊啊,不是你,完蛋的是玖渚小姐吗?真的是陷入绝境哪。 既然她搬出那个名字,我也没的选择了。哎呀呀。我装摸做样的咕哝,朝边缘取好距离。这次更加谨慎,助跑距离比上次长了一倍;话虽如此,距离太长的话,搞不好还没起跳就先气竭,崮中分寸甚难拿捏。 先不管我,小呗小姐跳的过去吗? 轻松的很。 小呗小姐自信满满的笑了,将眼镜朝上一推。从那种态度来看,大概正如她所言。既然如此,我还是担心自己就好。没问题的,只要助跑够快,不可能连三公尺半都跳不过,只要别被边缘突起处和雨水排放沟绊倒 我调整呼吸,踏出一步。七步左右抵达边缘,第八步起跳,向后躬身弹起视野里净是广大天空不到一秒的时间,在天际飞翔,接着落地,成功落地了。 呼 我回头一看,注视自己刚才存在的第四栋屋顶。刚回头,小呗小姐已在空中。我还来不及改变焦距,她已在第三栋屋顶降落,皮靴脚跟轻轻向前方一滑,化解多余的冲力。 呵呵小呗小姐保持略微后仰的姿势,对我嫣然一笑。我们两搞不好很合呢,能够一同享受这种杂技的男女,这大千世界也仅此一对。 我并没有享受 我说着突然发现自己的着地点比小呗小姐更靠近屋顶边缘。虽然不及铃无小姐,但小呗小姐亦是身材高挑的女性,既然腿比我长,跳远或许更加有利,但这预期说是体格,或许单纯只是体能的问题。 怎么了?快点行动呀,时间紧迫吧? 啊,是是是这时我又发现另外一件事,猛然停步。小呗小姐,我只是问问看这个手法我是指这种在屋顶间跳跃的方法,不是就可以一路入侵第七栋吗? 小呗听见我的假设,一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说:我想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明白她没有立即驳斥,为何又如此坚决的否定这项提案,忍不住质疑的问:为什么? 你没事别这么激动,难看死了,跟卿壹郎博士争执时也是这副模样吗? 这不,对不起,我对这种卤莽的语气致歉。 我乖乖低头致歉。 没错,激动又能怎样?就连我们交谈之际,玖渚和铃无小姐都无时无刻身陷危机,我再激动也无济于事,反到会败事。正因是这种时刻,我才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一如平时,压抑感情,当自己是一具思考机械,是一具没有心得机器人。 可是,为什么没有办法这么简单的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你以为我活到今日,连这种活象是鲁邦三世在屋顶间跳跃地计谋都想不到?小呗小姐背对我走向门扉说:总之,你是不可能使用这个方法的。理由呆会再说明,目前最重要的是调查兔吊木先生的尸体吧? 我明白了。我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跟在小呗小姐后面。可是,既然说这个方法不可能 还以为终于找到解决这起困难事件的线索,是我多心了吗?还以为完美无缺的密室第七栋终于出现 一条路径。 问题并非只有密室吧?小呗小姐一边开锁,一边说道:兔吊木被那般残忍杀害的理由,还有墙上的血字也叫人在意。想法太集中于一件事,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是吗?也对。 我看了一下时间,剩余时间大约是三小时三十分,实在很难说是绰绰有余。话虽如此,必须思考的问题却堆积如山。老实说,希望很渺茫,但既然不是零,就只能继续追查下去,这还真是毫无意义的想法。 我跟着小呗小姐下楼,忽然又发现另一件事。这跟事件无关,而是刚才与小呗小姐的那场打赌铜板正反面。虽然最后是我赢了,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小呗小姐的左手确实空无一物,但我亦为确认她的右手里握有铜板。换句话说,那只手里也可能没有东西。体谅我时间紧迫,小呗小姐才特地让步这种过于多愁善感的想法毕竟难以启齿,根尾先生是做什么的?我于是跟小呗小姐的背影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你没问过他吗? 问是问了,可是他好象只是在随便敷衍,不,是岔开话题吗什么内部告发达人、背叛大师、秘密工作专家、悖德效仿者之类的,净说这些一听就很假的名称。 所以,你是怎么定义他的? 恩我想他可能是其他机构派来的间谍。 这解答并不十全,就像在说在海里游泳的就是鱼类,恩,顶多只能算是三全或四全吧。 嘎?无法理解她的给分基准。那你说根尾先生是做什么的? 这可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哦。小呗小姐停下脚步,将食指放在樱唇前方,轻轻抛了一个媚眼。他不是间谍这种不冷不热的存在,而且那些名号也不是谎言,通通都是真的。恩他就像是大型集团不,是大型联盟派遣的全权大使,要说的话,是比间谍高了好几级的人物。 大型联盟这个字眼挺令人在意的哪。 这就代表这座研究机构有多么引人注目。卿壹郎博士目前进行的研究不过兔吊木先生已死或许该说是以前进行的研究。可是,既然有意用玖渚小姐当标本继续,说不定也无须订正,这方面就看你的努力了。恩,那种地方的话,我想应该没错。 还有你也是。 正是。小呗小姐温柔一笑,接着又举步前进。我忍住不再追问,随她下楼。我们通过四楼门扉,抵达三楼。小呗小姐在门前等我,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小刀轻声开锁。 他刚才说是几号房? 第七解剖室。 小呗小姐说着转动铁门把手,轻轻一推,从门缝偷窥室内,但刹那间又关上铁门。那几乎是瞬间的反射性动作,但小偷不愧是小偷,除了自动锁的喀嚓声职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了? 情况很不十全,有两位女性恐怕是从第七解剖室出来了。 两位吗?穿什么衣服? 两位都是白衣,一位戴着圆眼镜。另一位是冷酷型的。 那绝对是老师和春日井小姐。女性的话,还有一位美幸小姐,不过对照刚才根尾先生的情报,再加上白衣打扮,我想应该可以排除她。 所以 差劲透了 是真辛苦啊。 早就习惯麻烦 听不太清楚,两人想必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可是,两人的声音逐渐清晰,大概正朝我们走来。 不,话虽如此,博士到底想对那三人怎样? 这是心视老师的声音。 还能怎样?我想结果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这是春日井小姐的声音。 既然如此,小呗小姐看见的果然是心视老师和春日井小姐。我轻轻用眼神向迎面对坐的小呗小姐示意,她微微颔首,继续倾听两人的对话。 虽然平常也是如此手段还真强硬。我是这么觉得。实在不像成熟学者的风范。将那种小孩子关在地下室就已经够邪门了更何况要诬陷他们是杀人事件的犯人实在不像正常人的行经。 真是正常的意见啊。恩,这才叫堕落三昧吧?可是,咱家倒也不是无法理解博士的想法,这毕竟是在那三人出现后的突发事件,就算不管逻辑云云,说可疑也就够可疑的了。 这种搬弄是非的言论真不像三好。关在我那地下牢笼的三人里头也混了一个你的弟子吧?春日井小姐的预期仿佛将人类视为搀杂物。三好难道不想庇护他?这么说老他发飙时也是你率先阻止的。 啊~~那个啊~~诶,该说书基于过去经验的预测吗?在休士顿的时候,那小子就经常发飙。平常明明乖的很,可是一被人踩到尾巴,就马上大发雷霆。将人生奉贤给学问,或者脑筋好的人大多如此,但那小子好象又不是这一类。总之,就是很容易动怒的家伙,尤其是头一年。当时每次都要咱家出手制止,真是教人费心的学生啊。 虽然内心有诸多不满,姑且先按兵不动。 恩,要说可爱的话,这也挺可爱的。 是吗?我到是有点失望。 咦?什么?原来春日井并不喜欢热情澎湃的男人? 我最讨厌热情澎湃的男人。 春日井的价值观还真严苛。不过,要说那小子很差劲,咱家也是举双手赞成的。老师泰然自若的说着即使背着当事人亦很残酷的台词,接着又道:可是呀,那小子并非只是差劲而已,是空前绝后、前所未闻、举一也无法反二、说有偏往左走,那小子是绝无仅有、天下无双的差劲男。哎,我到也没有夸赞那小子的意思。 不劳您费心,那种台词听不出半句夸赞之意。 对三好来说好象完全没有任何不安要素。 恩,咱家一点都不担心。何止如此,反到越来越期待了。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即可,在博士、志人君和宇濑小姐思考善后策略的数小时之内诶,虽然是善后策略,反正这种事件。那小子也有办法解决的。 解决?他吗? 正是,因为对这种情况或者该说是这种处境而言,那小子是最适合的人才。不,应该说对那小子而言,这是最适合的处境吗?说的再白一点,这种处境是那小子的天敌,他应该会发愤图墙、努力解决才对。 更何况还是你的弟子。 弟子啊,这个字眼虽然好听,不过扯不上关系。 老师笑着模糊焦点。 话说回来,声音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继续接近或远离,好象停在原地,她们两是在做什么呢?实在想不出在逃生门前谈话的理由,既然如此,难不成是早接发现我们躲在门后?不,若是这样,根本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应该早就开门抓人了。之所以没有开门,换言之就是没有发现我们。 我这时突然想起,昨天进入兔掉木的第七栋时,(志人君表示是兔吊木先生拆毁的)电梯旁边有楼梯。假如第三栋的结构跟第七栋一样,这扇门的旁边就有一座电梯。换句话说,老师和春日井小姐并非杵在门前,单纯是在旁边等电梯。 既然如此,如今是大好机会。两人即将离开这层楼,换句话说,潜入安置兔吊木尸体的第七解剖室的困难度大幅降低。 恩,情势大好。我今年的运势搞不好很顺,虽然已经七月初了,而且前六个月有好几次差点惨遭毒手。 话虽如此他目前仍被关在我那地下牢笼。最适合也好天敌也好他根本就无计可施。莫非他是安乐椅型? 应该说是扭转乾坤型吧?到中途还是不知道,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超级不知道,超级不知道,再一次不知道就会死翘翘,可是还是不知道,所以只有死翘翘这种白痴角色,可是因为某种小小的契机就变成对拉!就是这个!为什么之前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呀我真是愚蠢至极!愚蠢,愚蠢,愚蠢 到还是死翘翘吧。 不论哪个都只有死路一条嘛。 不论哪个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才不是安乐椅型哪。当然也不是远距离遥控型,话虽如此,又不是近距离攻击型,对了,恩,仔细一想,既然身陷牢狱,那小子或许也束手无策。 到头来就是电椅型?那么期待他也是枉然。春日井小姐说的非常冷淡、漠然、事不关己。恩这种事无须我俩费神。全部教给博士去吧。 又是春日井的招牌台词?教给博士吧不过咱家倒不讨厌春日井这点。 这点指哪点?三好。 懒的自己思考,所以全部教给他人,什么都不选择这点。 门外传来老师的笑声,春日井小姐未置一词。 我想起根尾先生刚才的那席话,又继续听两人的对话,但两人接下来没有谈什么要事,净是说些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题。具体来说,例如:kokkurisan的ko是指狐,ri是指狸,但ku是指什么?我记得是狗。ku为什么是狗?同义学,就像十二地支把蛇写成巳一样。原来如此可是把狐、狸、狗并列不是很怪吗?它们三者有在荒山出没的共通点。那其实野猪也无妨啊或者欺人太甚是很常见的成语,但仔细一想,应该是被欺太甚吧?欺人太甚的话,确实自己就成了加害者。不过,或许就像虎落平阳那样省略了后半段吧?说不定其实是欺人太甚者是你。或者恩,换句话说,就像日文版的《麦田捕手》吗?你这么一讲实习医生时代一位留学过的友人就说这个盘仪有问题!根本狗屁不通!这才不是塞林格想表达的意思!我非常了解塞林格的心情!所以我要为塞林格进行完全正确的翻译!开始撰写名为《麦田捕获者!》的小说。有趣吗?差劲透顶。等等话题。话说回来,或许是我多心,总觉得她们俩在胡扯反而时比较热烈。 电梯抵达,我听见轻微的开门声。 那我先走了。三好。 好,不过根尾先生找春日井有什么事呢? 说是关于目前样本的骸骨的紧急问题可是一听就觉得很假。话虽如此也不能对长辈的要求置之不理。我只希望能早点回自己的研究栋。 是吗?根尾先生啊恩,也好,拜拜。 接着响起电梯的关门声,以及马达运转的震动声。 我乘机站起,但小呗小姐并未起身。耳朵紧贴铁门,一脸严肃的保持原先的姿势,犹如老师和春日井小姐还在继续交谈。 小呗小姐?你在做什么?我压低声音问到:难得根尾先生如此认真办事你听见什么了吗? 什么都听不见。 既然如此,你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听不见,吾友。小呗小姐耳语似的又说了一遍。为什么呢?从刚才的对话推测,搭电梯下楼的只有春日井小姐一人,三好小姐应该还留在这层楼,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很奇怪吧? 如此详尽的说明,我也终于懂了。什么都听不见,这不是指听不见交谈声,而是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脚步声。换言之,春日井小姐离开后之后,老师一步都没有移动。明明没事,老师为何要待在原地? 为什么? 差不多可以出来了吗? 老师突然大声吆喝,就连耳朵没有贴着铁门的我都听的一清二楚。小呗小姐似乎被那个声音吓到,飕的一声离开门前。 一直在那里躲躲藏藏的太丢脸拉,小徒弟。 我好象在哪听过这句台词啊。 小呗小姐向我送来一个卫生眼,抄袭一事暴光的我转开目光。 老师早就发现了是吗?老师早就识破我们藏匿在此,晓得我和小呗小姐就在隔着一扇铁门的后方,还是和春日井小姐说那些话不,不可能,再怎么说,老师应该还没超凡入圣到能够隔着铁制绝缘门进行如此神技,至少三年前不可能。 不肯出来吗?这也无妨。咱家就径自向博士报告,拨一通电话应该就会飞奔前来吧?大概接像快递那种风掣雷行的速度吧?这么一来,即使是咱家的小徒弟,恐怕也难以脱身吧》 小呗小姐用眼神问我要怎么办?因为不可能一直回避,我勉为其难的说:没办法了。混帐!虽然只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人生里有幸运这个字眼的我真是大白痴。 小呗小姐请先回根尾先生那里。 你打算独自应付?小呗小姐微微蹙眉。事情恐怕无法如此顺利解决。 反正早接已经称不上顺利了。 这是我第二次对小呗小姐说这句台词。我正以加速度、几何级数的速度朝麻烦驰骋。 十!九!八!七! 老师开始大声倒数,犹如在迎接另一个千禧年到来宿的激昂。在休士顿的时候也经常有这种疑问,这位老师的声带到底是什么结构简直让人想要割开一探究竟。 六!五!四!三! 小呗小姐,万一我三十分钟之内没回来 我知道了,小呗小姐没等我说完就点点头,可是届时我与你的契约就告吹了,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因为对我来说,订立契约的对象即使是玖渚也无妨,不过,还是姑且答应你吧。 恩,约定的美妙之处就是即使背约也无所谓。 确实如此。小呗小姐接着将那把开锁小刀递给我,问道:你知道怎么用吗? 恩,我有用过一次。 那就十全了,告辞。 我刚接过小刀,小呗小姐便迅速窜上楼梯。我确认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接着用小刀按住锁孔内的板金,转动两、三下,轻松解开门锁。 我拉开门把,走到室内。 二!一!零!负 为什么到了零还要继续呢? 哦呀。 心视老师看到我的身影,停止了继续大声报数。 什么呀。你真的来了啊,心视老师大惊讶。 这家伙果然是在吓唬我。你好,老师。 你好哎呀,说起来,这是从那病房以来第一次单独两人见面呢,小徒弟。 老师用手按了按眼睛框,然后露出一副恶作剧似的笑容。与其说是恶作剧,不如说是坏心眼,或者说比较像玩弄老鼠的猫一样的表情。就是这种类型的笑容。 那大概是只有思春期以前的少女才可以露出的表情。 比如说玖渚友那样。 哈哈似乎是忍不住了,老师开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你。真的、很好。真是让人非常感兴趣的体质呢。不过要是脑筋再稍微好一点就好了或者脑筋再稍微差一点的话,呢。 老师,我有事相求。 唔?老师演戏似的歪起脑袋。好坦率啊。心视老师大惊讶,第二次。 和我见面的事能不能和大家保密呢? 恩,可以啊,。老师爽快的点头同意了。不要那么见外嘛,你跟咱家之间是什么关系啊。 我不得不慎重对待老师的话。普通来讲这应该是安心的时候吧。应该是按着胸口说非常感谢的时候。就算是我也懂得这个程度的礼貌。也许应该对那深情厚意表示感动才对。但对方不是别人,是三好心视一大老师。可没有简单到适用这种玫瑰色时间。 一人 老师没有察觉我的心思,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一副抱着胳膊思考问题的姿势,还时不时看看我。 不,两人吧。恩,基本两人。? 有三人就完美了不过果然是不可能的吧。要是有那么多的话就不会在这附近晃悠了,太多了也是问题 你在说什么啊?老师。 啊啊,那个嘛,爱识的帮手在这设施里到底有多少人,就是这类的事情啦。老师转动手,做出 手影戏中的狐狸造型。至少有一个打开电梯锁的帮手。春日井小姐是不可能的会是谁呢。但是这样还是不够果然应该有两个人。 虽然我很想说你猜的没错,不过你完全搞错了,老师。我堂堂正正的虚张声势道。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我其实是超能力者。 那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件事要对其他人保密哟。 行啊。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刨根问底的。现在的话。 老师说完翻动白衣,背向我开始移动。看来没有骗过她。老师走了大约五步停下来说道,跟咱家来。 想不想拜见兔吊木先生的身体啊?小徒弟。 不用那么戒备啦。你又不是不认识咱家。 不认识的话还会稍微解除一点警戒心呢 你的嘴巴还是一样会说呢。哈哈。 老师好象完全不在意我的讽刺,悠然的向前走着。说起来老师个子很矮,也就是说步幅也小。就是我走的小心翼翼,两人的距离也没什么变化。心视老师与玖渚的身高不相上下。如果和铃无小姐站在一起的话,不要说是大人和小孩,都可以说是巨人和矮人了。不,现在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第七解剖实验室》不知为何挂着平假名的门牌(而且字烂到无法解读的程度。如果这不是小学低年级图画课时制作的门牌,就绝对是老师的作品。)老师在门前停下,然后转身对我说:说起来 说起来天才到底是什么?小徒弟。 真是困难的问题呢。是啊,为了回答这问题,必须从天才这个词的定义开始思考。 你是笛卡儿(法国哲学家、数学家)吗?老师从哲学方面吐槽道。再说这是很困难的问题吗?只是回答起来很困难吧? 经常听人这么说呢。 没错。本来那是关于绝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的问题。才能不是培养,而是与生俱来的那原本是拉维小姐(七愚人之一)说的话,不过说的很对不是吗?身为玖渚友恋人的你应该非常清楚吧。接着老师眯起眼睛说道。哈哈。你在那边的学校时常提到的人就是那孩子吧。嘛,你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问题的答案呢? 那种事情我不知道。我似懂非懂的给了老师一个不算是答案的答案。天才就是头脑好的人,或者身手好的人对吧?一般来讲那就足够了。 一般来讲? 不满意的话要我换成常识吗?再说我又不是天才,那种东西怎么定义和我又没关系。 就天才的人们玖渚妹妹、博士、兔吊木先生或者其他什么人都好来看,那就很普通了。天才的定义也不是毫无用处呢。 老师,你在说什么? 戏言而已。你喜欢的。老师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那么,欢迎来到咱家的城堡。 昏暗完全漆黑一片的室内。因为没有窗户,所以也没有任何光源。老师没有开灯就走了进去。因为不知道开关的位置,我也只好一边注意脚下一边跟着她进去。虽然从走廊还漏进些微的光亮,不过不知道是什么机关(或者只是门轴出了问题),门关上了。室内顿时变的一片漆黑,所有一切,包括我都融入了黑暗中。 喂老师?老师?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但是感觉的到她。老师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隐藏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如果老师是我认识的老师的话,那目的绝对是恶作剧看来来势没有回应我的打算。 我试着只依靠感觉前进。很可惜我的感觉除了不详的预感以外都迟钝的可以,没走三步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从高度推测似乎是桌子。但并不是靠桌脚支撑,好象是台子。那么这就是手术台之类的东西,或者 我不自觉的在桌子上搜寻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又软又硬的东西。虽然完全没有弹性,不过却有果冻似的触感。到底是什么啊。这微妙的温度啊,我想到了。 出乎我预料之外的是,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荧光灯亮了。看来老师打开了开关。另外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在我面前的是巨大的解剖台,坐镇台上的只兔吊木全裸的尸体。不,仰面躺着的姿势用坐镇来形容有些奇怪,不过这时选择什么词汇都无关紧要了。 兔吊木的尸体大概经由老师之手做了一定程度的修缮。被切开的胸部和腹部已经缝合,半张的嘴也被闭上,看不到口腔内的伤口。不过眼球和眼睑看来实在是没法修缮,被挖去的两眼部分下陷,看起来很是诡异。和那无表情的面孔比起来,双臂诡异的切断面都样人觉得要强不少。 哎呀哎呀。真无法想象这是那达观的兔吊木。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居然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的老师,一边接近我一边说。该怎么说呢,他明明长的可爱却一点不讨人喜欢呢。 你也和以前一样恶趣味呢,老师。我把手从兔吊木的尸体上拿开,转身对老师说。 这个行为有什么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啦。只是行为罢了。无论做什么都是。 请不蒙混过去。我不明白你再在说什么。 也就是发条橙。 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了。 这在社会上一般来说就是隐喻,小徒弟。老师绕了解剖台半圈,移动到兔吊木事体对面正对我的位置。应该说是metaphor(隐喻、暗喻)吧。 意思不是一样吗? 哼哼。其中的信念可是完全不同哟。老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重要的是深信不疑的问题。比起那个,是课外补习的时间了。心视老师的解剖授课开始了。那么小徒弟,你讲述一下对这兔吊木垓辅尸体的感想。 唔,是啊,这样看的话,恩,他死了呢。 不及格。不愧是解剖学博士老师大人,评价真是严格。为了没用的学生,咱家改变一下提问方式。这个,你认为死因是什么? 大量出血造成的失血死亡吧?老师自己不是也这么说过吗? 不过那是错的。老师用指头戳着兔吊木的脸颊说。死因是脑破裂。 脑破裂?什么意思?是指脑挫伤吗? 不对,脑挫伤是指头部受到外伤时脑本身也受到损伤的状态。你看,剪刀插进了眼睛是吧? 说着老师作出v字手势,将那两只手指插进了兔吊木两眼的窟窿中。这个人对死者完全没有敬意或者吊唁之类的感情吗?应该是没有的吧。 那可是很深的哟。咱家记得一直插到底了。尖嘴贯穿大脑一直到了视丘。 那个一看就知道尖端应该到脑袋了。但是老师,那么兔吊木有不是在死后,而是在生前被剪刀插入的可能性吗? 才不是可能性拉。最先受的伤就是这剪刀对眼球以及脑髓的破坏。噗嗤噗嗤的把剪刀插进去,然后搅拌脑的内部。十秒、五秒吧。 真是听着就觉得很痛的话。 刨腹、折脚、切腕都是死后才做的。因为有身体反应的问题,你知道的吧? 人体解剖学是我不擅长的科目,老师应该知道的吧?我不去看老师和兔吊木,说道。再说了,看这种被破坏的连原形都没有的肉体老实说根本就没有意义啦。 那你来这干什么? 寻找思考的闪光。因为我是逆向思考型。不,应该是电动椅子型? 那到也是。那么由温柔的老师来说明好了。咱家就先不问了,你来提问吧。 我还是无法对老师的那些话掉以轻心。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到底在谋划什么?虽然她很明显在策划盘算什么,不过我也不能一直总是这样绷紧神经。尽管在这只有人工照明的房间里有种时间好象停止的错觉,不过现在时间正在一刻不停的流逝着。 还剩三 小时十分。 兔吊木先生被杀的时间是? 本日凌晨1时许。老师马上答到。 不会有问题吧? 咱家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直觉啊。 说直觉是开玩笑的,不过时间是在一时前后。就是春日井小姐与你见面的时候。 也就是说春日井小姐不可能犯案吗?偏偏是我成了证人。唯一昨晚从自己的研究栋(短时间)外出的春日井小姐不在场证明成立的话,对我来说可不是太好的展开。 真的吗?不是对我的恶作剧吧? 咱家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吗? 我非的回答这个问题吗?还有老师,就算不是恶作剧你也有可能只是在按照博士的命令进行叙述。 博士啊你真是个疑心重的人呢。不过这样也好。老师对我的疑问只是这样回答,不置可否。总之关于死亡时间就是这样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吗? 切开胸部和腹部是紧接在破坏眼睛和脑之后,所以才会有那么夸张的出血这手臂。 老师敲了敲手臂的切断面。真是个残忍的人。 切断这手臂是在死后几小时。他被施以磔刑也就是贯穿喉咙和双腿,好象市更后面的事情。?那是什么意思? 很奇怪对吧?又没必要等几个小时之后再切腕、磔刑的。杀死之后马上做不就好了。但是死亡时间和磔刑时间有时间的间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犯人不就是毫无意义的长时间呆在现场了吗? 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事。再说,这种事算不算问题都还不知道呢。虽然被杀的时间和被切腕的时间不同,不过需要重视那种细节吗? 不是单纯因为破坏其他东西多花了时间吗?这样说的话,我更加在意撕裂腹部、切断手臂、磔刑的理由。比起时间的间隔,这边的问题不是更重要吗? 没什么理由。那里只有行为罢了。 老师又重复了和刚才相似的话。就算有理由,正当性也是问题。又不是有理由去做就不是犯罪了。只不过无理由犯罪的情况惩罚会更重要罢了。再说,要是这样的话问题应该是为什么被杀吧? 人会杀人的理由吗的确想不出兔吊木会被杀的理由 你上课应该学过了吧?人杀人的理由是出于单纯的利害关系或者根源上的欲求,说起来也是正当的感情呢。 啊啊,tatonas嘛。 thanatos,拉,笨蛋。tatonas是什么玩意啊 全是片假名很难记住的 老师说的thanatos这个词的意思,在这里说的过分点就是虽然想去死一次,但是不愿自己死,所以就让别人去死。指的大概是(真的很过分)人类这种生物共同的本能之类的东西。但是这次事件和那好象没什么关系。 比如说以损坏诗意为特点的分尸杀人,理由主要是对杀害对象的支配欲。上个月的事件就是那样。随心所欲的伤害、解体、彻底破坏无法动弹的对象。能够如此支配别人的情况是很难得的。拿对兔吊木施以磔刑来说,如果犯人是自我显示欲极强的类型,损坏兔吊木的理由也许就在那里。 不过这样有地方很奇怪呢,老师。 恩?什么? 切割本身就算了。切下手臂、还有时间间隔也先不去管。那些理由还不清楚。但是还有更加不清楚的事情。犯人到底把切下的手臂带到那里去了? 那个嘛。 老师一副想说终于发现了的样子,大胆的笑着说。 没错。现场也就是宽敞的第七栋,哪里也没有兔吊木先生的手臂。左手右手都是。和眼睛、腹部不同,那不是单纯的伤害。是带走了哟。只有这个实在不能说没有理由,只有行为呢。 我一边听着老师说话一边看着兔吊木手臂的切断面。露出的肉已经变成了赤黑色。大概是老师处理的,血被洗掉变的很干净。可就算这样,对视觉刺激还是太强了。 为什么要带走像手臂那样重的东西呢 要不要试着做下浪漫的空想?老师竖起食指说。兔吊木是一流的电脑系统构筑师。犯人嫉妒那才能杀了兔吊木。因为嫉妒是最常见的犯罪原因。那是一旦膨胀就可能伤害人的感情,对别人可能会胜过自己感到不安或者确信中滋生的劣等意识。不过嫉妒反过来说就是羡慕。犯人憧憬兔吊木,也真心尊敬那能力。所以 所以作为纪念拿走了那双手?又不是米洛的维纳斯。我打断老师的胡说八道。请再认真想一想,老师。 要想的是你自己吧?这和咱家完全没有关系的说。 完全像小孩子的口气,不过她说的没错。 我只好照她说的开始思考。理由不得不切断手臂,不得不带走那手臂的理由吗 首先能想到的候补是fetishism(盲目崇拜)。 那不是和咱家没两样吗? 那也说的没错。 我也需要再认真思考一下。 从带走手臂的事实可以产生无限的解释,就算不是无限也能派生出接近无限的解释。玖渚也许可以,不过要我全部考虑到那些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也没有反反复复的时间。那么,这里就只能作一定程度肆意的思考。也就是说,好象英雄主义和伦理主义的推理小说一样,试着推定那事实直接和犯人的线索相连。带走手臂、或者不能将其丢在现场的事实,如果那有必然的理由的话,那么 从这死状来看是紧张性尸体硬直呢。 紧张性尸体硬直是死后硬直的一种。主要出现在暴力致死上。比方说有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的谚语,那就是其在陆地上放生的尸体现象。在死前,因为残酷的暴力造成破坏性的、伴随强烈痛苦的死亡时,死者会用无法想象的力量握紧手里的东西。因为是在解除体能限制状况下作出的事情,所以可以发挥出使金属硬币变形的能力。 被害者死去之后,要松开那手是非常困难的。就算是使用钳子或者撬棍,没有力气的人要将握住的拳头、捏紧的手指松开也是难度相当高的事情。 比方说绞杀。 掐住脖子(也就是用暴力杀人)时,被害者无意识的拽住了加害者上衣的纽扣。纽扣被拉掉,被攥在了手掌中。那就是谁也无法撼动的证据。因为和单纯的死后硬直不同,紧张性尸体硬直是无法伪装的。被害者攥在手中的东西一定是犯罪发生时在现场的东西。不要说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两百都可以断言。 在搜查一方看来那就是非常有力的证据。但是反过来说,在犯人看来那会成为非常不利的物证障碍。必须切实的排除掉。 比如切断那手臂。 过去的确也有案例呢叫什么事件来着?咱家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固有名词在这种情况下,比起费劲去打开握住的手,整个处理掉那拳头比较快吧? 但是那样只需要切掉手部。不需要从肩部开始切断。 是不是为了伪装呢?只切除手的话绝对会被被人发觉的。毕竟死因是从眼睛插入利器,造成结果上的闹破坏。是无出其右的暴力性、破坏性死亡方式。满足发生紧张性尸体硬直的条件。假如,攥住了白大褂的纽扣的话 那就足够成为切下手臂的动机了。或者不谈什么紧张性尸体硬直,只要兔吊木的手臂上留下了什么重要线索,犯人就会产生从现场带走手臂的必要性。 那拟以磔刑,拟以开膛手杰克式刨腹的自我显示欲,搞不好也是为了掩饰带走手臂异常性的计策。要隐藏树木就藏在到森林里。要隐藏森林就藏到树海了。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 是吗?这样思考的话, 那仪式似的文字也说的通了呢。没有意义,只是单纯的虚张声势啊。的确是弄不明白的宣言,youjustwatch[deadblue]!!吗? 唔。老师难道不知道死线之蓝指的是玖渚吗?这样啊,这么说兔吊木用那单词称呼玖渚时,在和她直接说话时都没有说主体,不知道也不奇怪。就像集团这种指代特别事物的特有名词。 不过,你心视老师改变了话题。刚才说了白大褂吧?会举出那种例子,你好似那个意思吗?以为杀死兔吊木的犯人在研究所之中吗? 是这个意思。 连这点都没有变呢。呐,难道说你真的认为玖渚妹妹、铃无小姐和那两人也许是犯人吗?眼神不要那么恐怖拉。好可怕的。小心心好害怕。 小心心是谁呀。我可比认识那种人。 你想说我对亲近的人太好了吗? 你想说不好吗?自己在那里明明吃尽了苦头,还没有学到教训吗?你啊,都学不乖吗? 不如说那只是我自己的擅自决定。我现在行动的理由只是为了救出玖渚,要是怀疑玖渚的话就无从下手了。 不是无从下手,只是结束吧。任何事只是结束的话都很简单的。老师讽刺的说道。你看,要是玖渚是犯人那个博士说对了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真是想都不愿意想呢。 总会有不得不考虑的时候啦。老师继续打击我说。如果你以为先在这种暧昧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我从心地里感谢你的关心,心视老师。不过,你的这方面还是没变呢。 恩?你在说什么? 这样摆出一副对别人一清二楚的口气。 比起装做不了解自己保持沉默的某人。我觉得要强几百几千倍了。 自然而然的,我和老师开始互相瞪视。中间夹着兔吊木垓辅的解体尸体进发出看不见的火花。在这互相瞪视中首先屈服的,理所当然是我了。我移开目光小声道歉对不起,说的太过分了。 我虚心接受那忠告。恩恩,我也不觉得能和玖渚一直是这样子。 是吗。就是啊。你就是这样的人。明明看到了破绽却不打算从那条路上离开,是因为温柔吗? 才不是那种帅气的理由呢。主要是我头脑不,我很坏心眼。 心啊嘻嘻,是说真的吗? 这样啊。是这么回事呀。我的确是感觉到了多余的东西,是那个啊。无所谓拉好拉,我也该走了。博士在叫我。你在这里随意吧。放心,我没有撒谎的。拜拜了。 老师离开我的正面,迂回过解剖台,然后平静的走过我的身边。我拉住那大号的白大褂,阻止老师离开。 怎么,有什么室吗? 没有的话希望你能松手,好让咱家潇洒的离开。 老师有什么目的?我背对着老师低声说。为什么要帮助我?不说起来,为什么老师要离开er3系统加入这个研究所? 不相信咱家吗? 老实说的话没错。我完全不相信老师。我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老师会自己甘冒危险帮助我的理由;冒着可能会离开这研究所的危险而帮助我的理由,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丝毫不存在。你不是为了假如这里才离开er3的吗? 多谢你这么说。老师好象微微笑了笑。把咱家说成那种冷血动物。 至少我认为老师是合理主义者。 是吗。老师再次微微笑起来。不过很可惜。真抱歉没法回应你的期待,那是很单纯的话拉。咱家已经没有留在这研究所的理由了。因为兔吊木垓辅被杀死的缘故。?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博士不是说过了吗兔吊木一死一切都完了。实际上就是那样。而且,三好心视也不是会一直拘泥于完结之事的闲人。 但是,博士看来不打算就此结束呢。再次开始应该说打算继续下去。 没错。依靠使用玖渚友。老师说道。不过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你也觉得那实在是太乱来了吧?只能想出那种万般无奈的代替方案。那只是应付情况的代替方案罢了。不过呢,玖渚作为样本的确要比兔吊木垓辅更适合就是了。 不过那是一不小心就会把作为自己后盾的玖渚机关变成敌人的愚策。咱家完全搞不清楚。博士本该是最清楚的。可是,斜道卿壹郎已经堕落到连那都忘记了咱家可没有好到会和慌不择路的人同舟共济。那就和你说的一样。 你还打算卖我个人情,下次好和玖渚扯上间接关系吗? 老师没有回答。我接受了那无言的回答,松开了白衣。不过老师还是什么都没说。我也是一样。谁也没有说话。 门轴打开的声音,还有几秒之后关上的声音。 然后是静寂。 解剖室中只有我和兔吊木的尸体。 真是戏言啊,兔吊木先生。 我这样对兔吊木说道。 意外的是,没有回答。 第二天(4)寻死症 没有弱点的人比强者更危险。 小呗小姐坐在楼梯上。 我用小刀解开三好心视管理的第三栋三楼逃生门锁,转动门把推开门,接着整个人僵住,十秒钟之后,终于成功发出声音:你在做什么? 我正想吾友何以迟迟不归哪。小呗小姐若无其事地说:一点都不十全。 我不是这就来了?可你应该已经回到根尾先生的研究栋才对吧? 我想了一下,春日井小姐目前正在根尾先生那里,回到那里也不太十全。 小呗小姐站起,拍拍垫在地面的大衣下摆的灰尘,接着伸伸懒腰,又故意转动脖子,发出喀啦声。 我暗忖她搞不好是担心我,才在这里等候,但事实如何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这样,但亦有可能不是如此,我无法确定。不论事实为何,大概都跟投掷的铜板竖起的命中率差不多。我默默将借来的小刀还给小呗小姐。 有什么成果吗?吾友。 一点点。我反手关上门,接着答道:略有进展,可是,也不过如此。情报虽然增加,但仍无法归结出答案。 情报太多只会碍事恩,无妨,吾友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吧? 我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边将我所知道有关兔吊木尸体的事实、老师告诉我的情报,以及老师与我的对话全数转告小呗小姐。因为我的记忆力不太好,解释得有些七零八落,但小呗小姐听一次就懂了。 砍下手臂的理由吗? 肢解尸体的理由,多半是为了方便搬运或藏匿、怨恨、性欲这些,可是既然只砍下手臂,我想推测其中有隐情也不见得一定错误。 你反驳三好小姐的意见时说了一句又不是米洛的维纳斯,那是什么意思? 小呗小姐问了一个乍听之下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的我答道:就是维纳斯手臂的诸多传闻之一,心视老师的假设让我想起那个传闻,所以随口说了,如此而已。 关于维纳斯的手臂,我最喜欢的解释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手臂。 喔,这又怎么了? 不,只是闲聊。意思就是不论任何东西,结果才是一切,重点就是结果不论是什么形式,那么小呗小姐瞟了我一眼。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我想了一下。先回屋顶好了,反正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 就听你的。 小呗小姐说完,翻起丹宁布大衣的下摆,开始往楼上走。我也跟在她后面,走了十阶左右,说到闲聊,话说回来,小呗小姐起了个头道;你们俩的师徒关系实在很模糊。 很模糊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办法判断两人之间有没有信赖关系。这只是从我的角度来看,换言之就是我的个人意见。不过,你刚才虽然嘀咕了老半天,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极具自信,仿佛深信老师绝对不会向博士告发你反而会出手相助。 这是你的误解,小呗小姐。毕竟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相信她。我虽有平安无事的把握,但不可否认那是相当危险的赌注。 实际结果或许是如此,可是幻想也不能舍弃。 幻想啊信赖关系可不等于了解彼此的性质。我粗声粗气地说:国外也找不到比老师更难捉摸的人。 国外吗?这种说法听起来大有含意。 因为国内有更讨人厌的占卜师要是跟她相比,老师还算可爱的哪。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和老师之间的联系甚至不及月球重力。 或许是这样。小呗小姐似乎真的只是闲聊,极为爽快地停止追究。那么,距最后期限正好还剩三小时,你有多少胜算呢? 不太妙,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敬请期待下次新作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戏言而已。 这么说来,我以前好象读过序言写着敬请期待下次新作的小说啊我一边逃避现实地胡思乱想,一边随小呗小姐抵达第三栋屋顶。小呗小姐走到屋顶正中央,忽然高举双手做出万岁的姿势。若不是在呼唤幽浮,应该就是在伸懒腰了。 话说回来,这里的风景真是美极了。我不经意地对她说:我是指这一整片的杉树林,让人稍稍忘却自己非做不可的任务。夺人心魄指的就是这种景象吧。 抱歉要对你诗人般的台词泼冷水。小呗小姐淡淡地说:从这里看见的景色不是杉树,主要是橡树。 咦?是吗? 其他还有栗树、松树,另外也混了一些别的树,但就是没有杉树。 真的吗、咦我还以为山上长的都是杉树。 这是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误解,你的脑筋没问题吗?唉,树木的事怎样都无所谓。小呗小姐转向我。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吾友。 呃不知道。她在想我对山林的无知吗?不,应该不是。是什么? 对于三好小姐的当机立断,我感到有些钦佩。 啊啊我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这也是正确的吧?因为老师是聪明人,不会毫无理由地一直拘泥在这种地方的。 你的意思是她跟卿壹郎博士不同吗?小呗小姐说:你似乎将卿壹郎博士视为十恶不赦的大反派,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们受到那种待遇;但事实并非如此,品行这玩意儿终究只是受恩宠的人才能获得的赠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类在行有余力时才能成为善人,我想大家都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小呗小姐露出讥嘲的表情。假如是玖渚大小姐或是兔吊木先生这种真正的天才,当然有办法对别人温柔。有一句格言是倘若我是爱迪生,大概也有机会被称为发明大王,就跟这个很类似。拥有一百亿的人,将其中一亿送人也不会感到心痛,因为他还是比别人多了九十八亿。 你倒是挺维护那家伙的嘛,明明昨晚还说这里是什么墓园之类的。 嗳!盗墓者可是最赚钱的职业喔。小呗小姐装傻道:总之,不管做什么,最重要的就是游刃有余。 玖渚也就算了可是兔吊木虽然游刃有余,但绝对不可能对别人温柔,所以这种从容反而更另人厌恶。 既可以对人温柔,亦可以不对人温柔,有选择权的人很幸福。毕竟没有选择余地就决定是一场悲剧,你不这么觉得吗? 这才不是悲剧,只能算是悲伤。我随口应道,接着改变话题。老师听起来已经决定离开这座研究机构了,那根尾先生呢?假如事情正如心视老师所言,继续进行间谍活动也没有意义吧?还有石丸小呗小姐,你要怎么办? 这才叫多余的担心。三好小姐、根尾先生,以及我三人各有不同目的,没必要采取相同的行动。而且三好小姐都已经决定离开了,果然该称赞她远见高明;不过,就我的看法,博士的提议倒也没那么差劲。成功率虽然不高,但也绝对不低。而且一旦成功,它的好处玖渚友本身大的惊人,冒险的价值堪称十全。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沦落至斯。我的声音自然有些不悦。这些家伙简直就像秃鹰。把别人当成标本、实验材料、试验品这样也算得上是人类吗? 曾经是人类,在成为学者以前。 听见小呗小姐那句调侃,我全身涌起一股恶寒。就逾越人类的观点来看,目前在这间研究所里,恐怕就属小呗小姐最为超群。 恩,你所说的这些家伙里,大概也包括我在内,不过这也是一个十全。好,我们就先回根尾先生那里,重新想想对策吗?根尾先生说不定又有什么新消息,也可以顺便探探博士他们的动静。 我一边听小呗小姐说话,同时看着与根尾先生的第五栋完全相反的方向,换言之就是第二栋的方向。更正确地说,我正在目测这里第三 研究栋和第二研究栋的方向。小呗小姐发现我心不在焉,便绕到我的前面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能不能就这样一路跳到第七栋吗? 我应该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我还没听你说明理由,而且就目测来看,喏,这里和第二栋的距离是两公尺,就跟第五栋和第四栋之间差不多不,总觉得这里好象比较近。既然如此,后面的第二栋和第一栋总之就是博士的研究栋,距离想来也不会太远。 你还真是执着我看最拘泥的大概就是你吧?小呗小姐有些傻眼地说:一点都不十全。 既然如此,就请你告诉我,不可能的理由是什么? 从目前的位置没办法看见第一栋和第六栋的距离,以及最关键的距离第六栋和第七栋。小呗小姐的意思是那里的距离才是问题吗?我不晓得,可是她比我更熟悉这间研究所。此外,我也知道在潜入及入侵方面,小呗小姐的意见比我更值得重视,可是 可是,除此之外,我就想不出其他能够回避保全、入侵第七栋的方法了。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别想出来好了。小呗小姐不肯让步。这样解释也解释不清,不如来亲身体验一下吗?对扭转乾坤型的你而言,任何行动应该都不算浪费时间,这样争论不休或许才是一种浪费。 小呗小姐说完,朝第二栋的方向走去,接着宛如闪避水洼,以轻灵的步伐从第三栋跃至第二栋屋顶。就算距离只有两公尺,然而面对这种一失足就可能丧命的危险,她的胆识着实另人佩服。 我也跟着跃至第二栋,小呗小姐脚步不停,早已抵达屋顶的另一端,站在那里等我。我追上去一看,第二栋和第一栋的距离有三公尺不,不到三公尺。一想到第四栋和第三栋的距离,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呗小姐略微助跑,朝第一栋跃起。那是非常轻松的跳跃,一看就晓得她并未发挥全力,最后顺利降落在第一栋屋顶。她落地之后回头,默默等我。毕竟是第五次的跳跃,连我也习惯了,不过听说这种杂技就是在习惯的时候最危险。我打起精神,从第二栋跳到第一栋。 这里是直升机起降地啊。我站在第一栋屋顶上一个油漆涂成的圆圈中〔正中央画了一个h字母〕低语。还有一个颇大的天线这里虽然与世隔绝,但也并非无法与外界联络吗 你想象玖渚的哥哥或者那位承包人朋友求救了吗?小呗小姐取笑道:改变心意的话。请自便,我想对方一定立刻就会来救你的。 小呗小姐似乎并未特别意识到,那句话的口吻就像她真的认识直先生或哀川小姐。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并未拘泥此事。事后回想起来,或许真该拘泥一下,然而我没有聪明到能够事先反悔,更没有这种超能力。时机未到。我轻松应道。第五栋到第一栋的结构是一直线,但第六栋和第七栋在设计上大概是附属建筑,因此朝旁边偏了一些。第六栋和第七栋在我的视线上呈一直线。 卿壹郎博士他们小呗小姐仿佛有透视能力似的盯着屋顶的地板,说:此时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收集能够证明你们不。证明玖渚小姐是真凶的证据?嘻嘻嘻,如果成功入侵第七栋,碰上某个正在进行秘密搜证的人,那可就有得瞧了。 太过消极也是没用的。 说得也是,这方面就交给根尾先生吧?虽然你好象不喜欢拜托别人。小呗小姐嫣然一笑,接着朝第六栋的方向走去。 恩咦?怎么会? 第六栋的屋顶没有任何出入口。根据志人君的说法,我记得第六栋是发电场是什么发电呢?碳发电?矽发电?氢发电?记得是这三种里的一种,但我没仔细听,所以也没什么把握应该不会有人进出,更不可能有人在屋顶晾衣服,没有门或许也很正常;不过从这里看,对面的第七栋屋顶好象也没有出入口,东侧有一个巨型水塔,附近连着一些粗水管,其余都是干净的平面。 就是这个原因吗?小呗小姐。我愕然问她。总之,因为第七栋屋顶根本就没有入口 入口是有。小呗小姐随即答道:看不见吗?你的视力如何? 最近没量过,可也不觉得有退化,所以大概是二点零左右。 那应该看得见。水塔前面三公尺左右,有一个水沟盖一样的圆铁盖吧?与其说是入口,或许比较像是逃生口,不过从那里就能进入建筑内。 确实如小呗小姐所言听她这么说,我才发现那扇门。可是从距离来说,从第七栋和第六栋的间距来说,简直无法辨识。能够看见那种东西,小呗小姐的视力到底有多好呢?那副眼睛果然是平光的吗? 不可能是因为其他理由,总之我们先到第六栋吧?因为近看比较容易明白。 小呗小姐说完,就从第一栋跳到第六栋。距离约莫一公尺半。如果玖渚平躺伸手,应该可以成为两栋建筑间的桥梁〔本人残酷的想象〕,就是这么短的距离。 我甚至没有助跑,直接抬腿朝第六栋一跨。尽管游刃有余,可是朝下方一看,终究有一点点战粟。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看,但这正是人类心理的玄妙之处。 好,这样应该就明白了吧?小呗小姐径自走到第六栋边缘说:这条路径没办法走到第七栋的理由。 我越是走近小呗小姐,就越能体会她的意思。当我走到第六栋屋顶中央附近时,已经不得不承认那个事实。即使有千万个不愿意,亦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怎么会这样? 这样子确实不可能。 第六栋和第七栋之间的距离,相较于刚才跃过的那些建筑第五栋到第四栋的两公尺、第四栋到第三栋的三公尺半、第三栋到第二栋的不到两公尺、第二栋到第一栋的不到三公尺、第一栋到第六栋的一公尺半是完全不同的层次。不,尽管都是一位数,但就算用绝望的距离一词来形容,亦不会有人出省反驳。 五公尺。 五公尺 不可能吧?小呗小姐又说了一遍。你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说不可能从这条路径入侵第七栋了吧?吾友。 原来如此 五公尺要赌名跳过这种距离,再怎么说都太荒唐了。何止是不怕死,这不啻是放弃生命的行为。我对体育方面的纪录不甚熟悉,不过根据刚才小呗小姐的说明,世界纪录是八公尺九十五公分,就当它是九公尺吧。第六栋和第七侗的距离比它还短了四公尺,但正如我当时的想法,这种事岂能跟世界纪录比较?我是日本人,平常也没有特别锻炼身体。就算不像玖渚那么极端,但完全是室内派。 五公尺。 这果然是不可能的任务。 一直杵在这里也没有意义,现在可以回根尾先生那里了吧?搞不好还有其他路径 听着小呗小姐的根本算不上安慰的话语不,我甚至没在听,一个劲儿在那里左思右想,拼命思考。对,这是不可能的任务,这个任务是无法撼动、牢不可破、完美无缺地不可能。 然而,正因如此。 就是正因如此。 被钉在墙上的害恶细菌兔吊木垓辅。双臂被砍下、双眼与后方脑髓惨遭破坏、喉咙深处被挖开、犹如解剖的青蛙或鲫鱼般地被开肠剖肚、骨折的双腿被贯穿。将那个没有半点真实,不但是无机物,甚至是无物质的房间,变成赤黑刺鼻的房间,还有墙上血淋淋的真的是血淋淋留言。 在密不透风的保全封锁下,研究所本身就是一个过度宽敞的密室。没有留下任何人入侵的纪录,而且除了春日井小姐之外,没有任何人离开过自己的研究栋。照物理与逻辑判断,能够犯案的就只有一个人昔日的保全管理者死线之蓝玖渚友,将日本网际网路法条文扩增至五十五倍的集团、丛集的领袖暨支配者。 堕落三 昧斜道卿壹郎研究所。 乱七八糟、非比寻常的事件。没有置喙余地的不可能犯罪、教人无力辩解的异常杀人、让人不知该如何反驳的超常现象。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解决这起事件必须靠疯狂推理,这是不可避免的。不仅是这起事件的犯人,就连推理的本人都必须疯狂,势必得发狂,因为它就是这种逻辑。 我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等一下,你在想什么?吾友。小呗小姐狐疑地说:我不知为何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你猜对罗。 我说完,从原本站立的位置距离第七栋边缘大约十公尺奔出。没有任何多余心力,就连一公分的距离都不能浪费。我什么都不想,毫无感觉,甚至忘却自己活着的事实,释放全身肌肉。大脑既已停止运作,宛若没有心脏的机器人依名行事。 还没到,还不能起跳,还差一步。 你这白痴! 小呗小姐迄今气质高雅的声音骤变,初次朝我发出充满感情的吼声怒叱,就在那一瞬间,我左脚蹬地飞起。仿佛某种微量分子通过体内,仿佛全身血液被抽光,仿佛液态氮当头淋下的感觉;虽然我既没有分子通过体内的经验,亦没有全身血液被抽光的经验,更没有液态氮当头淋下的经验,可是,那种情况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总之。 解除束缚的感觉。 获得自由的感觉。 没有牵绊。 这就是死亡。 这就是灭亡。 逝去。 消失。 结束。 死。 如此这般,我终能一死,我得以一死,与我而死,朝我而死,赐我一死,成全我死,我亦能死,终成我死,我之能死,从我而死,由我而死。 所以你 犹如走马灯,我冷不防想起某人不知何时对我说过的台词。 最好去死。 恩。 说得也是。 2 九序?酒叙?什么? 是玖渚啦,玖渚。大写的玖,水字旁的渚,玖渚。还有朋友的友,玖渚友喔。 喔,原来如此,玖渚啊?恩~~那个头发挺酷的嘛。 你可以叫我小友。 是吗?哪你也可以叫我小友。 这样会搞混啦,我叫你阿伊好了。 那我也叫你阿伊好了。 这样会搞混啦。 那就像雏鸟一样。 雏鸟?什么意思? 你知道铭印(imprintingp)吗?刚出生的小鸟看见的第一个会动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当成自己的父母恩,就是盲从。 对你妹妹来说,我就是这种东西? 恩啊,对现在的友来说,你就是唯一的指标,是无可取代的唯一。虽然对我而言,这是极度不愉快之事。 对我而言,也不是很愉快。 总之你取得权利了,让友将你视为父母,言听计从的权利,控制玖渚友的所有权。 这世上也有被小孩杀死的父母喔,直先生。 你想死吧?想以死谢罪吧?想恳求宽恕吧? 既然如此,你就祈祷呀,祈祷就好了。哭着乞求谅解,祈求宽恕哪。 正如本人昔日对玖渚直那样,拜托上帝或恶魔就好了。 你最好祈祷下次投胎能够变成狗或猫。 猪、牛、野猪也好,蝼蚁也无所谓,总之就是别再遇上玖渚友 失去意识的期间大概只有一眨眼正是一眨眼,只有眨眼的那一瞬间。我在第七栋的屋顶,横躺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正确来说,应该是跌倒。着地失败了吗?双腿有些疼痛,但这肯定是着地冲击所致。既然如此,我大概是在着地的那一瞬间,因为安心感或者虚脱感而短暂失去意识。或许是在无意识间采取防护姿势,没有受什么大伤。比起今天早上被铃无小姐和心视老师殴打的情况,这种小痛根本不算什么。 哎呀呀真是命硬 我存活了。 跳跃成功了。 我喃喃自语,缓缓抬起身体,努力想抬起身体。 本人此刻打从心底哑口无言。 一听见旁边传来的声音,我停止尝试抬起身体。只见石丸小呗小姐俏立在旁俯视我,丹宁步大衣随风飘扬。 咦?呃这 我转动脖子,望向自己起跳的方向,总之就是第六栋屋顶。那里看不见小呗小姐,换言之,倘若目前的状况并非跳跃失败的我在死前目睹的梦境,就代表小呗小姐也成功跳了过来。尽管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也相当高(至少比铜板出现正面的可能性高),但体内窜流的痛楚非常真实;话虽如此,这世上亦有感觉倒错的现象,因此我无法分辨,试着问小呗小姐。 我还活着吗? 只能算是没死而已。她冷冷应道:又没人催促,居然自己急着寻死,这种物体不能说是活着。 是吗我终于抬起身体,成功站立。肌肉、骨头、神经都没问题,我模仿柔软体操转动身体,对小呗小姐说:你也跳到这边来了吗?她未置可否,只是用力叹了一口气。 选你当合作对象搞不好是错误的决定。小呗小姐说:完全没想到会被逼做这种有勇无谋的行为,一点都不十全,根本一点都不十全。 不过,这样子不就证明第六栋可以跳到第七栋换言之,路径可以成立吗?结果是好的呀,小呗小姐。这么一来,就确立到第七栋为止的路径,也就是削除了这起事件的密室性 总之,就没有理由将研究员排除嫌疑名单之外。我刚才亲身证明,即使不使用原本认定的唯一出口玄关,只要在屋顶间移动,照样可以入侵第七栋。这样既不会在自己的研究栋留下保全纪录,亦不会在第七栋留下进出纪录。 虽然这只能证明任何人皆能犯案,仍旧无法确定谁是犯人,但至少只将玖渚友一人视为嫌犯的理由或者该说是证据就此消失,就此消失了。 你的想法还真是本末倒置!可是,小呗小姐的声音依旧冷淡,她似乎对我的独断专行颇为生气。这样还说是好结果真可笑,简直笑死人。我看你让心视老师解剖一下大脑比较好吧?一定跟正常人的结构完全不同。 你说话还真狠冲得太快这件事我向你致歉,可是多亏如此,才能证明乍看之下不可能的距离其实可以跳过,这不就得了? 你的常识是教你千万不要听完别人的话吗?我何时、何地、如何说过第六栋和第七栋之间的跳跃是不可能的任务? 我见她气成这样,也开始察觉事情不太对劲或者该说是升起某种焦躁感的情绪。对了,就疯狂这点来说,这位石丸小呗小姐比我还疯狂。不论是擅用零崎这个姓氏光明正大入侵这间研究所也好,或是与悖德者根尾先生勾结一事也罢,还有虽然是因为有内情,可是毅然帮助我、玖渚及铃无小姐三人一事,她冒的风险都相当高。如此这般的小呗小姐,对于我这一丁点程度的尽管死亡率很高,但终究没死成的这种危险,又岂会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 换句话说是有其他原因吗? 我想到这里想到这里才初次发现,终于发现了。没错,对于平时没在锻炼身体的我,根本不可能跳过五公尺的距离;然而,我为何会抱持些许胜算,做出这种行为?理由是什么?我在无意识之间察觉到的理由是什么?我再度转向第六栋。 接着。 糟了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小呗小姐。 我终于明白了,打从心底明白了;接着愣住了 ,打从心底愣住了,对于自己的粗心,对于她所说的这个路径不可能的理由。 对结束的事情说三道四并非本人的兴趣、主义、风格。小呗小姐的声音从我背后冷冷响起。不过,你应该晓得如今我与你又陷入更加艰困的处境,吾友。下次再这样独断专行,我就要解除与你的同盟关系。 的确 我点点头,再度确认这个事实。确认这是否是自己的误解,然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误解。 第六栋比第七栋高了一点,反过来说,第七栋比其他研究栋都矮了一点。从第六栋看不太出来,可是从第七栋从较矮的地方来看,就非常明显。第六栋屋顶的高度比第七栋屋顶虽然只有数十公分更接近天空。所以,这代表什么意思? 换言之,第六栋跳到第七栋很容易。直线距离虽然有五公尺,但是因为重力和跳跃角度的关系,比实际还要短数十公分。我之所以跳跃成功,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被逼到绝境的精神提升了肉体能力这种解释固然十分热血、美妙,不过上述的逻辑思考更令人信服。 那么,第六栋跳到第七栋很容易的意思是什么呢?不同于其他研究栋,只有第七栋的高度较矮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没办法折回。 我喃喃自语。 尽管不想喃喃自语,但还是喃喃自语。 正是如此,吾友。小呗小姐打落水狗似的接着说:这条路径无效的理由正是如此。换句话说,在这座研究机构里,唯有新落成的第七栋跟其他研究栋高度不同,意思就是第六栋比较高。恩想返回第七栋的话,没有跳跃七公尺的能力,应该是不成的吧? 如果你坚持要试试看,请自便。 我还是算了我退后一步,但仍无法承受,一屁股跌坐在地。唉我真是笨蛋,小呗小姐。 你能想通,那就十全了。因为世间绝大多数之事,道歉就能解决。她耸耸肩,终于一改刚才的冷漠,语气开朗地说:毕竟导致这种结果的一个原因,也是由于我的说法有些装模作样。 确实如此,如果不用你看就知道这种暧昧不清的说法,直接告诉我第七栋的高度不同,所以虽然跳得过去,可是跳不回来,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然而,这种你看就知道的事情,看了还不知道的我终究难辞其咎,只能说是一时急昏了头。 到头来,密室还是密室吗我绝望地呻吟道:可是,说不定研究员里有体能超强的人。 就算有,也并非十全,吾友。我说这条路径无法成立的理由还有一个,你记得吗?小呗小姐说:昨晚我们相遇的时候正好开始下雨吧? 雨? 我低头望着屋顶地板。地面几乎干了,但确实残留下雨后的水洼痕迹。 对了,下雨。昨天半夜有下雨。 啊我为何此刻才发现这件事?啊啊 根据三好小姐所言,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恩,就假设犯人从第六栋跳到第七栋好了,可是,三好小姐也说了,砍断手臂的时间不知为何晚了数小时。换言之,回程犯人杀死兔吊木,结束附带的装饰活动,正想返回自己的研究栋时,屋顶正在下雨吧? 这么一来,又是如何?事情很单纯。雨天不可能跳出跟晴天相同的纪录,更不可能跳出更远的纪录。 太粗心了,是我太粗心了。只要想起昨晚下雨的事实,就该晓得犯人并未使用这条路径,我真是无可救药的大白痴。焦急、焦急、焦急半天,结果一展开行动,竟让事情越弄越糟?真是死也治不好的超级粗心鬼。 该怎么办呢 别说要解决密室问题,如今反而更牢不可破,将我们禁锢其中。既没有卡片钥匙,又没有登记id,也不晓得数字密码,更没有接受声音及网膜检查,而且又不像玖渚拥有管理员权限的我和小呗小姐,不可能从大门离开;话虽如此,尽管高度比其他研究栋低,我也不可能像飞鼠般从屋顶飞下去。小呗小姐就不得而知了,但从外表来看,她也没有翅膀,而这栋建筑又没有窗户,这的确是走投无路。 时间还剩两小时四十五分,也没什么思考的时间。小呗小姐终于说道:要不要先采取行动?其他事情以后再想,难得不如该说可惜或幸运难得成功入侵第七栋,要不要去勘验现场呢?吾友。 你还真是乐观。 反正与我无关。 小呗小姐说完,掀开水塔旁边那个水沟盖似的东西。不知是生锈,或者原本就很坚固,一时难以开启。我也伸手帮忙,两人合力掀起铁盖。 别这么沮丧,吾友。搞不好第七栋里有坚固的绳索,能够撑得住一个人的结实绳索。要是有的话,犯人就可以从这里脱身了。 你觉得有吗? 一点都不觉得。小呗小姐的安慰方式非常半吊子。那我们走吧,吾友。 总之,目前只能这样了。我们沿着内部的铁梯,入侵第七栋内部。 3 三十分钟之后。 我和小呗小姐一语不发,默默地、默默无语地伫立在残留凄惨味道的兔吊木垓辅遇害现场,仿佛那时附有某种重大义务的工作。 身材高挑的小呗小姐斜倚着门侧墙壁,双手抱胸,思考似的闭着双眼。若是看见小呗小姐目前的姿态,即使说她是哲学家性格,大概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态度便是如此沉着,如此超然。相较之下,我从刚才开始就宛如被人剪掉胡子的猫,不停地在室内在这个没有任何摆设、被涂的乱七八糟的红黑色室内绕来绕去,心情极度郁闷,受困于某种犹如遗忘该如何走路的焦躁感。 该死!我从没想过有时间限制的问题竟是如此痛苦。剩余时间两小时十五分钟,而且这是保守估计,相当偏袒的估计。 兔吊木的尸体已被搬走的第七栋四楼兔吊木垓辅的私人房间,仿佛空间本身发生变质,只剩一股空虚的氛围。昨天造访时,今晨造访时,我一共来过这个房间三次,但每次的印象截然不同。我并不喜欢兔吊木那个男人,也不可能喜欢,但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跟兔吊木激烈辩论的时候,至少还算好的。而此刻则是最差的。 还没相通吗?过了二十五分钟,小呗小姐终于睁眼说道:所剩时间已经称不上十全了,吾友。 我什么都想不通。我隔了二十八分钟开口道:别说是犯人的手法,就连情节发展都一头雾水彻头彻尾地想不通。 你这是在示弱吗? 这是真心话。如此这般认真思考,即使不是我,任何人都该想出什么才对;但我却毫无头绪,完全不晓得犯人是经过何种思路,才导致这种结果的。 经过何种思路啊说不定犯人根本没有思考。 恩,也许。 要是这样,就真的束手无策了。身为旁观的第三者,即使能够重现他人的思路,也无法重现他人的思维,绝对不可能。 这就像某种仪式或者该说是某种宗教。这种想法或许对宗教家不太好意思,但兔吊木遇害方式充满宗教风格。总而言之,这起事件与其说是不可思议,不如说是毛骨悚然。不可思议的话,解释清楚即可,但毛骨悚然就没辙了,那个可说是露骨得无以复加。 是吗?小呗小姐有些意外地说:我看过更多更露骨的尸体,更露骨的活体也看了一堆。虽然不太想替它们排名,不过硬要说的话,两年前见到的人头是最露骨的。 断头尸体吗?因为思路没什么进展,我便陪着小呗小姐闲聊。那种我也看过啊。 不,是断头活体,只有脑袋活着的人类。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人类如果只剩脑袋,肯定必死无疑。 进行适当医疗处理就没问题,心脏不过是帮浦,肺脏也只是氧气供给器,其余内脏充其量 只能说是营养制造机。只要持续对脑部供应血液、氧气、养分,脑袋独自存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因为没有内脏、喉咙这些器官,当然没办法讲话,但还是有办法沟通。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没有为什么,单纯只是兴趣。就连你也涌起一点兴趣了吧?想知道只剩脑袋的人能否存活吧?我可以理解那种思维,跟那种事相比小呗小姐的目光转向对面墙壁,那里残留着兔吊木被贯穿的痕迹。兔吊木垓辅先生的遇害方式里,我甚至感受不到任何非逻辑的思维,有的仅是逻辑性的思路。 小呗小姐站直身子,打开房门。 你要去哪? 这是温柔如我才有的善解人意,你一个人比较容易思考吧? 呃这不过,小呗小姐要去哪呢? 你忘了我的本行吗?小呗小姐嫣然一笑。难得成功入侵这个固若金汤的第七栋,我去各处搜一搜。或许已经收拾过了恩,我马上回来。 小呗小姐说完,离开房间。 本行吗我的本行就只是平凡的大学生我嘀咕完,走到小呗小姐刚才站立的地点,学她靠着墙壁。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呢为什么老是、老是、老是、老是变成这样啊 我开始自顾自地发起牢骚。 我已经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已经够啦。 畜生,畜生畜生畜生,比人类更差劲的畜生,干脆现在死了算了吧?将我的血液颜色混入兔吊木的血液颜色里吧?取出左胸的刀子,先刺入自己的腹部,再朝上一划,接着拉出肚子里的内脏,撒向四周。用嘴嘶碎自己的肝脏提振精神,接着用刀子刺入这双失去功能、无法帮助任何人的眼睛。当刀子抵达脑部,或许我的神志就能恢复正常。接下来,将整张脸连同头盖骨一起割下,从喉咙一路斩断锁骨,甚至割断胸骨,朝大动脉前进,只要我还有力量与意识,就笔直刺向心脏,喷血画面保证惊心动魄。问题是这把刀的强韧度能否完成上述步骤,但即使无法完成,亦是必死无疑。下辈子投胎,我一定要努力念书、念书、念书,成为一名研究者。成为研究者之后,到某座深山兴建研究所,但也决不疯癫、决不狂乱,尽管无人感念,仍旧为了社会、为了世人焚膏继晷地戮力研究。为了有困难的人,为了资质驽钝的人,暗中驱使自己的力量。完全不接受既为学者,疯狂又何妨这种随便、老套的设定,成为一个凡事替人着想,以他人为优先的人类吧。 真受不了我到底在想什么? 一旦说出投胎这种字眼,人生大概就结束了。我想必是非常疲惫,沿着墙壁向下滑,一屁股坐到地面。我感到一股极度沉重的陷落感,即使完全颓坐在地,依然摆脱不了深渊的错觉。我抱住脑袋,叹了一口气。 没救了吗 脑中掠过玖渚对我说的话真的束手无策时,联络直先生也没有关系。要不也可以找人类最强的红色承包人帮忙,只要拜托她,就不必再受这种苦。向根尾先生借电话或是透过网络联络,就算得花上些许劳力,但并没有那么困难。明明拥有这种密技,却迟迟不肯使用的矛盾。我是能够容许这种矛盾的宽容正直之人吗? 这已经够了吧? 还不够! 无法坚持到最后的努力,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虽然这东西称不上努力。 真是丢脸死了 贵重与稀少不同。差点将自己的无力归咎于世界不,既已将之归咎于世界的我轻轻低语,同时站起,毫不隐瞒内心对意欲藉此逃避自己的厌恶。 我暗忖自己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视线投向前方墙壁。 youjustwatch,deadblue!! 静观其变吗这难不成是某种密码? 犯人自己留下的可能性未必是零。我不理会诸多反对理论,开始试着调换墙上二十五个字母的顺序、拆开每个单字重组,或是置换成其他语言等等,可是都没有明确的答案。原本硬想拼凑出堕落三昧的汉字拼音,最后发现过于牵强,这句话的意思看来一如字面所言。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剩余时间已不到两小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玖渚君。 我出声呼唤玖渚,一如我还每当她是女孩的时候。这里当然没有六年前的玖渚友,就连现在的玖渚友也在第四栋地下室,因此不可能回应。 可是,有其他回应。骤然间,不知从哪里应该是走廊传来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不,这不是声音一类的寻常之物,这是冲击波,是撕裂耳膜的空气压力。即使拥有绝对音感,亦无法以符号表现的刺耳警报穿门而入。 怎么了?我做了什么? 我大声咆哮,穿门而出。虽然没必要大呼小叫,但警报声太大,不这么大声嚷嚷的话,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到走廊,警报声更加惊人,仿佛被铜锣或某种东西直击脑门。! 我连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怒吼都听不见。面对巨大的压力波,人声这种微波根本毫无招架之力,霎时灰飞烟灭。这附近应该有扩音器,我一边寻思,一边伸手按住双耳,目光在天花板拼命逡巡。如果不赶快找到扩音器破坏,我那原本就问题多多的脑筋肯定要崩溃。 我还没找到扩音器,声音就在下一瞬间攸地消失。我刚想将手掌移开双耳,不行,又觉得还不能轻忽。正如台风眼,只因一时平静就安心的想法太过天真,搞不好还有第二波。不,等等,这里是室内,不可能出现台风。不妙,我好象有点神经错乱。莫名其妙!我是白痴吗? 心情十全吗?小呗小姐打开逃生门,从楼下折回。你好,好久不见了。 呃什么好久不见?才五分钟而已 是吗?那真是十全。 小呗小姐满脸笑意,重新压低帽子,仿佛在逃避我的目光。恩,虽然不用说,但我还是要说这种态度非常可疑。 小呗小姐你做了什么? 我找到这种东西。她从大衣内袋取出四张mo片应该没错像扇子一样展开。这是兔吊木垓辅的研究纪录,虽然跟我的目的没有直接关系,不过真没想到会挖掘出这种好东西。 然后顺便连警报器一并挖掘了吗我没好气的口吻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来。由我来说也很怪小呗小姐就不会斟酌一下轻重缓急吗? 你真没礼貌,我当然会斟酌了,就连跟你聊天的此刻都还在斟酌。 这就跟没斟酌一样。 我们还真是最佳拍档我喃喃说着冷笑话。怎么办?刚才的声音大概也传到第一栋的博士那里了。这栋建筑本身如此封闭,声音或许传不过去,但保全系统应该会传送相关讯息。 希望对方以为是系统短路,可惜人生恐怕无法如此十全。明明是罪魁祸首,她仍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真是伤脑筋。 的确很伤脑筋。 就算小呗小姐拉过我的手,我也压根没想到她会扯我后腿,这才叫诚心诚意的戏言。 逃回屋顶吧?那里的话,或许不会被发现。 也对,确实比待在室内好。小呗小姐说完,就走向通往楼梯的门。用小刀开锁之后,我们沿楼梯上楼,再爬上铁梯,掀起铁盖,抵达屋顶。小呗小姐伸了一个懒腰,朝西侧走去,在边缘附近匍匐。我猜不透她的意图,但也不知不觉模仿她的动作,只见地面上有两个影子从衫树人行道还是橡树?我也不确定小跑步走过来(又跑又走的矛盾描写,可以窥知我当时极为混乱)。原来如此,匍匐是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吗?我还以为小呗小姐是想在地面上诠释黑色喜剧不,我当然不可能这样想。 呃我眯眼注视那两道黑影。志人君和美幸小姐吗? 应该是。小呗小姐匍匐倒退,抵达楼下看不见的位置后,双手拍打地板跃起。大概是博士叫他们前来察看情况。 两人一转身,身影就此消失。那个方向是第七栋的玄关,也就是那扇牢不可破的绝缘门。两人身影消失后,我模仿小呗小姐的动作匍匐倒退,但仔细一想,既然两人已不在视野里,这个行动也没什么意义。 尽管不甚十全,至少还算幸运。小呗小姐说:我还怕对方会派一整个师团的壮硕警卫前来两个那种程度的小毛头,总有办法对付的。博士大概认为是系统短路。 这样是最好不过被发现的话还是很麻烦。 那么,往这里走。小呗小姐拉住我的手,强迫我移动,还以为她要带我去哪里,结果竟是水塔阴影处。她将我带到一个数跳水管横亘其间,从铁盖位置无法看见的狭窄空间。这里应该可以避开他们的耳目。 乍看下确实可以掩人耳目,但 这个空间称不上宽敞,怎么看都只能容纳一个人躲藏。这里应该没办法同时容纳高挑的小呗小姐,以及虽然不算壮硕,但几乎已是成年男子的我。 没这回事。小呗小姐恶作剧似的笑了笑这时我已差不多猜到她的计划咻地一声将我拽过去,向后一推,接着,采取以第三者的观点来看,很难不认为那是拥抱的姿势,不,或许只能认定是拥抱的姿势;换言之,她的身体紧贴着我的正面,修长的双臂绕到我的背脊,下颚倚在我的右肩。小呗小姐的呼吸、心跳与体温自然传了过来,而我的呼吸、心跳与体温当然也传了过去。 这样就只占一个人的空间了。 这样子会出问题的。小呗小姐扣住我的双臂,我无力抵抗。不,这不是重点。十分严重的问题。 你不喜欢问题吗? 就连解答都不太喜欢 还真是纯情哩。小呗小姐嗤嗤笑了,那是非常煽情的笑法。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在找那些mo片时,也顺便找过绳索了。 有吗?我压抑强烈的心跳问。因为心脏是不随意肌,当然不可能抑制。绳索 没找到,只有一些电脑线,虽然也可以当成线来使用,但就算将那种东西连接起来,也不可能接到第六栋况且要是电脑线不见的话,马上就会发现。 是吗 期待这种研究所里有那种可以承受人类体重的绳索,或许才是可笑至极的想法,既然没有绳索,那就是类似绳索的东西吗我正想整理思绪,但小呗小姐的长发香味打断我的思路。不,或许是我自己的思路走岔了。冷静、冷静,想想别的事。 头发吗小呗小姐,头发的话怎样? 什么?头发怎么了? 小呗小姐说着,又搂得更紧了些。因为小呗小姐比我高,这样一来好象被对方当成小孩。铃无小姐也把我当成小孩,但是该怎么说呢?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儿童式对待。 我的头发吗? 不是头发这东西,不能代替绳索吗? 我听说头发这东西其实相当结实,一根根分开来,强度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数千数万根合在一起,就足以代替绳索。用头发绞杀他人的事件在历史上不胜枚举,要说可能还是不可能的话 啊啊,你是指神足先生嘛,吾友。小呗小姐在我耳畔呢喃细语,我不禁为之颤抖。确实没必要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将留得那么长的头发全部剃光 没错,再怎么说,我的言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既然如此,剪掉剃光那头长发,是有其他目的吧?我的思绪飘向了那个沉默寡言、态度冷漠的研究员。 假设神足先生利用我们刚才使用的路径,成功入侵第七栋,然后杀死了兔吊木。将他钉在墙上,正准备离开时,才发现没办法从这里跳回第六栋,况且还在下雨,更加不可能。话虽如此,也绝对不能待在这里,所以必须要有绳索 然后就用了自己的头发。小呗小姐说:还算十全,不过有问题。 什么问题?那个问题比你现在抚摸我大腿的右手更加严重吗?是什么呢?小呗小姐。 首先,这间研究所的屋顶既没有栏杆,也没有篱笆,换句话说,就算扔绳索,也没办法固定。想要固定在建筑边缘的话,也得有钩子这类东西。另外,距离也是一大问题。 距离是五公尺吧?使用绳索的话,就不必再考虑角度的问题了。 就假设神足先生的头发有一公尺好了。发量从远处看上去颇多,可是就算全部使用,分成五等分之后,也没办法承受人类的体重。接得再如何巧妙,四公尺已是极限。 五等分四公尺吗?对了,既然是当绳索用,势必得相互连接提升强度,结眼亦是一个问题,的确不可能达到五公尺。正如小呗小姐所言,四公尺左右已是极限。既然如此,就不可能抵达第六栋,就算退让一百步,甚至两百步,假设头发突然暴长能够抵达,问题是没有钩子,还有无法钩住第六栋的障碍存在。难得推出一些头绪而且还得面临这种贞操危机看来神足先生的剪发终究是一时兴起。又何必做这种惹人疑窦的事?若是推理小说,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真的没办法跳过去吗这种距离。 世界顶尖选手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普通人类应该办不到才对。 人类我被这个字眼吸引住。那么,假如不是人类,就有可能吗? 嘎?小呗小姐愕然回应。你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想说犯人其实是妖怪一族吧?啊啊我是无所谓啦,不过就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相信。 我没有突然提出妖怪论的意思,这世界又不是只有人类和妖怪,还有其他的动物例如狗。我不让思路停止,喋喋不休地续道。不这样子的话,注意力就会不断涣散。大型犬的话,应该就能跃过七公尺的距离了吧? 你是指春日井小姐饲养的不,拥有的那三条狗吗? 恩,对,总之就是动物犯案论。我点头回答小呗小姐的问题,下颚也因此更加贴近小呗小姐的身体,妈妈咪呀!就算不是狗,好象听谁说过这座山里有野猪野猪或许跳不过去,恩是鸟吗 你是认真的吗?竟敢接二连三提出这种超凡妙计,我很钦佩。小呗小姐的语气听来毫无钦佩之意。所以呢?狗是如何杀死兔吊木先生的呀?狗用刀子蹂躏兔吊木先生吗?你的推理非常异想天开,但也未免太扯了吧? 只要经过训练不,果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争论怎么看都没有胜算,我便决定退让。该死!犯人还是未定吗 未定?我看是不定吧? 一定有人犯案,所以是未定话说回来,差不多够了吧?志人君和美幸小姐想必已经离开了。 还不能安心。我正想扭身逃离小呗小姐,可是她不肯松手。什么不能安心?志人君他们进入第七栋至今已逾十分或十五分钟意思就是我已被小呗小姐拥抱了十分或十五分钟我想对方也差不多该认定刚才的警报是系统短路。 小呗小 嘘! 小呗小姐硬生生地打断我的抗议。正确来说,小呗小姐撅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脸孔压向她的肩膀,教我不得不闭嘴。我抬头一看,只见水塔对面,进出这个屋顶的圆铁盖开始缓缓移动。既是无机物质,又不具机械结构的铁盖,当然不可能自行移动 去!这是什么鸟盖子?重得真不象话!妈的!当我是奥运举重选手啊? 那是志人君的声音。志人君的声音从铁盖下方传来,他似乎一时推不开那个铁盖。 居然到屋顶检查,还真是慎重我发出绝望的叹息。该说他小心谨慎吗唉,毕竟发生凶杀案,这或许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遗失了大量mo片,这是理所当然的。 小呗小姐如是 说。对了!这么说来,警报器启动的理由正是因为她偷了mo片。既然如此,志人君和美幸小姐最先巡视的大概就是那个房间。一旦发现磁片遗失,就不可能认为是系统短路,肯定会彻底搜索整栋建筑。 你为什么不放回去 把得手的东西放回去,这可称不上是一流小偷。喏,再贴近一点,小心被发现喔。 小呗小姐增加双手力道,将我逼向更后面的空间。因为我的后面已经没有空间,当然就只能跟小呗小姐更加贴近。现在要是被志人君发现,恐怕是有理也讲不清,所以我也主动将手绕到小呗小姐身后。倘若吃了这么多闷亏还得被发现,干脆把盘子一起吃掉算了,桌子也好、椅子也好,老子统统吃光。 哎呀哎呀,你这个小色鬼,吾友。小呗小姐喜孜孜地微笑。我其实也不讨厌这种。 我讨厌算我求你,请安静 志人君终于掌握诀窍,成功推开铁盖,矮小的身体缓缓爬上屋顶。 啊~~去!烦死了这种忙得要死的时刻,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真是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有入侵者基本上,对方要怎么进来嘛谨慎也该有个限度啊,美幸小姐 志人君嘀咕个不停。他这个人似乎很爱碎碎念,我不由得涌起一股亲切感,甚至爱上那些牢骚。 志人君合上铁盖,开始四下环顾。 没有半个人嘛志人君低语。右边没人,左边没人呸!真像白痴 他似乎无意详查。就这点而言,我们的位置确实是绝佳藏身处,惟独隐藏方式有一点问题。不行,我快到极限了,啊~~好象开始神智不清了。 而且又一直联络不上玖渚机关真是的志人君继续碎碎念,朝铁盖伸手。事情会变成怎样呢而且把那么可爱的娘们当成标本,博士简直是疯了是打算再创造一个跟我一样的东西吗为什么对象偏偏是玖渚机关的人。 玖渚机关一听见那个字眼,我即将丧失的理性顿时复活。虽然这样形容很怪但看来卿壹郎博士正顺利地朝铃无小姐、根尾先生和心视老师的预测前进;然而,我在意的并非那件事,而是志人君的口吻听起来对博士的行为颇不苟同。志人君明明是卿壹郎博士的绝对支持者,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此时,我想起根尾先生的那席话大垣君和宇濑小姐有阿谀奉承博士的理由,诸如对博士的敬畏、对博士的恩义等等,但正因如此,只要给予他们更有价值的东西即可。这或许只是四则运算的问题,加、减、乘、除。志人君现在动摇了吗?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就在此时,志人君停止掀盖动作,非但停止,还一直紧盯着我的方向。狐疑地,仿佛怀疑什么似的瞪着我和小呗小姐藏匿的水塔。被发现了吗?不,不可能,志人君刚才不是还打算离开吗?不可能看见,虽然不可能看见 喂!有人在那里吗?志人君终于开口。有谁在水塔那里吗? 我差点就要出声回应,但马上被小呗小姐阻挡。 有人的话就快点出来。志人君将手移开铁盖,蓦地站起。我已经发现啦,那里有人吧?嘎?不肯出来的话,我要过去罗? 没办法了。小呗小姐说完,万分不舍地送开我。你留在这里。 咦?可是小 我现在就出去!小呗小姐对着志人君的方向大声说完,又对我喁喁细语:事情结束之前,你绝对不可以离开这里。说完将我压向墙壁,接着绕过水塔,走到志人君看得见的位置。 我完全没有出手制止的机会。 更何况我根本不知该用什么理由阻止她。看见她摆出那种明明身陷困境,仍旧这种事一点也不值得惊慌的轻松神情,我根本不知该说什么阻止她。 啊?你?志人君的声音显得诧异万分。嘎?什么?你我可不认识你啊。 那我就自我介绍吧。小呗小姐对志人君微微一笑。我叫石丸小呗,不过贵所成员或许比较熟悉零崎爱识这个名字。 三天前的入侵者?志人君说:什么?你这个声音你是女的?还真高大啊虽然没有另外一个大姐高。 你对女人有兴趣吗?小弟弟。小呗小姐满不在乎地走向志人君。这还真是十全。 不许动!否则我要出手了! 什么?小呗小姐装糊涂问道:不靠近一点,又怎么聊天?你不是有话想说才叫我出来的? 混帐!都叫你不许动了! 志人君边说边后退,其实并没有后退的理由,大概慑服于小呗小姐身上那股不明所以的氛围。我想起昨夜与小呗小姐的初次邂逅。若是跟那种压倒性的、绝对压倒性的东西迎面对峙,任谁都会心惊胆战,是故志人君才想逃离她。与其说是无意识的行为,恐怕是出于某种本能。 呵呵呵小呗小姐停下脚步,在通往室内的铁盖附近说:没事的话,我就此告辞 岂能让你逃走! 志人君扑向她,大概是使命感战胜了恐惧心。这或许是正确的行动,但称不上是明智的决定。入侵者石丸小呗既然在志人君面前曝光,当然不可能就此潜逃。小呗小姐刚才的言行,分明是引诱对方出手的伎俩。 上钩的志人君自然不可能发现。 小呗小姐向后回转,躲过志人君的拳头。接着继续转一圈,修长的腿踢向志人君的腹部。那个回转技巧并非空手道,而是更接近跆拳道。格斗技巧多如繁星,也只有跆拳道会将背部完全朝向敌人。 志人君像虾子般躬身,但小呗小姐毫不留情,又伸出另一条腿这也是跆拳道的动作以脚踝踢向志人君的心窝。志人君的上半身被硬生生踹起,整个人向后仰倒。小呗小姐继续转一圈,接着利用旋转劲道这次是柔道技巧以掌底扣击他的右肺叶。 哇啊! 志人君发出既非悲鸣、亦非呜咽的闷哼,当喉咙发出这种声音时,胜负可说就已决定;但即使如此,小呗小姐仍不罢手。手肘攻击腹部,反手刀攻击心脏,接着膝盖从近距离攻击胸口,最后再加一记扫腿,让志人君趴倒在地。 一眨眼不,甚至来不及眨眼,胜负已分。志人君昏迷不醒,或者该说小呗小姐连续攻击到志人君昏厥为止。对内脏器官的扎实攻击,感受不到任何目的。这固然是为了逃离此地的明智之举,但仍不可否认做得太过火了。 小呗小姐 我正想从水塔阴影走出,但 不许动 因为这声轰然狂嗥,我再度僵立原地。回神一看,宇濑美幸小姐拿着一把手枪对准小呗小姐。小呗小姐蹲在昏厥的志人君身旁,哎呀?对骤然出现的美幸小姐发出略显讶异的叫声。这么说来,好象还有一个人哩我完全忘了。 请不要动否则我会开枪的。 美幸小姐双手紧紧握住的手枪我记得是杰立寇941,以色列制造的cz-75黑色手枪,可以使用九公厘鲁格弹(注13)或点41ae两种子弹的多口径手枪。制造商后来又援用相同设计制造著名的沙漠之鹰我记得是这样。因为我的记忆力不好,没办法确定,不过这种情况的问题并不是手枪种类。 以这间研究所的机密性而言,保全设备里有一两把手枪,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再怎么说,这未免太脱离现实、太过头了。即使是轻松压制志人君的小呗小姐,一旦面对手枪 呵呵,哇哈哈哈哈哈!然而,小呗小姐却对美幸小姐哄堂大笑,接着若无其事的站起,仿佛根本不将枪口放在眼里,犹如在嘲弄、奚落对方。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奇怪的?你笑什么笑?我叫你别动! 我就是在笑你叫我别动,大小姐。小呗小姐扬起下巴,俯视比她矮了三个头的美幸小姐。这个状况下,自己的伙伴被压在地上的这个状况下,居然说 只要对方不动就不开枪?而且我都动了,你还不射击?实在是太温吞了。要不就冷酷一点,要不就激动一点,你这样还真是有够温吞。就算只是在败北时登场的小配角,凭你这样就想蹂躏本人,真教我笑掉大牙 不许说话!闭嘴! 美幸小姐将枪口对准天空,接着开了一枪。那行为既是威吓,亦是为了证明枪里装有子弹。一听那刺耳的枪声,我确定里面装的并非九公厘鲁格弹,而是点41ae;换言之,弹匣里至多只剩九发子弹,比九公厘少了五发,不过这只是比较,九发子弹要杀死一个人甚至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你再出言讽刺,我真的要开枪了!入侵者!快离开志人君! 你刚要我别动,言犹在耳又要我离开?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大小姐。小呗小姐嬉皮笑脸一副调侃对方的表情轻松答道:一点都不十全啊。就是用你这种大小姐当秘书,用这种傻头傻脑的小毛头当助手,斜道卿壹郎博士才名过其实。早知如此,我或许该直接进击,根本无须大费周章。 你叫我大小姐?你了解现在的情况吗?莫非以为我不会射 以为只要有枪,众人都会屈服;以为只要展现力量,大家都会追随,这正是你像大小姐的证据。小呗小姐与美幸小姐不,是与手枪近距离对峙,泰然自若地说:你要是认为那种玩具能够杀人,可就大错特错了。你以为一把手枪可以胜过一艘军舰吗?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种距离我会射不中?美幸小姐加重握枪的力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 然后充当博士的人体实验品吗就像躺在这里的傻小子。 闭嘴!美幸小姐闻言大为激动。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的?你是哪间研究所的间谍? 假设小呗小姐略微压低音量。子弹初速以时速而言,假设是九百公里好了。所以说,你和我之间约莫两公尺的距离,大概要花多久? 咦?什么意思? 就是假设嘛,答案呢?大小姐。 零点零八秒。美幸小姐不解地回答:这又怎么了?意思就是人类避不开子弹吧? 光听这个数字,要避开确实不易,不过小呗小姐指着她,不,不对,是指着她手里的那把枪。杰立寇941,到扳机为止有七点七公分,所以这是双动模式,没错吧? 恩?咦?所以呢?这又怎么样? 容易动怒的个性也非常像大小姐,你就跟闹区的不良少女没两样。既然是双动模式,换句话说,扳机压力有五公斤的力量,单动模式则只要一半的力量。以你女性的指力,扣扳机的时间约零点五秒,这还是估计得比较短的情况。 不止如此,击锤打中撞针还要零点零二秒,到此为止已经花了零点六秒。好,刚才是单纯计算子弹发射到抵达为止的时间,前面还得加上为了确实击中目标的准备时间;换言之,就是瞄准的动作。瞄准我的脑袋也好,心脏也好,哎,哪里都无所谓,如果想让点41ae确实命中目标,专家也得花上零点一秒的准备时间,至于外行人的你,我想最少也得零点四秒前后相加共计一秒,是一秒钟喔!这简直就像永远,至少对跨过两公尺的距离来说,是非常十全的时间。 开什么玩笑!就算一发没中,我还可以射第二发、第三发 每次都得花费超过一秒钟的攻击根本没有意义喔,大小姐。这样的话,直接殴打对方还比较快。大小姐,机会难得,我替你上一堂课吧?手枪这玩意儿是长程专用的武器,最少相隔五公尺,最好是十公尺以上。如此一来,不论我怎么移动,你只要稍微移动枪口即可,五发就能击中吧?以较为十全的说法来讲,手枪这种武器除非攻人于不备,否则只能用于长距离,惟独外行人才会被它的表面威力蒙骗。这种一击必杀的武器,要是一击不中也毫无意义或价值 罗罗嗦! 美幸小姐扣下扳机,这次真的对准小呗小姐。 震天价响的爆炸声响起可是,就只有声音而已。小呗小姐一如对付志人君的时候,旋转避开子弹的飞行轨道之后,顺势扑向美幸小姐怀里,掌心朝她的下颚用力一顶。美幸小姐的身体浮向半空,高挑的小呗小姐将全身重量置于手肘,猛力将美幸小姐一时挣脱重力的娇躯压回地面。 这一连串的动作,我该如何评论呢?小呗小姐的动作类型跟对付志人君时迥然不同。是了,那是毫无半分浪费的美丽流动。 美幸小姐的身体滑行般地滚倒在屋顶地面那令我想到冰壶(注14)的石壶最后停在非常接近边缘的位置,既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呻吟。小呗小姐走过去,确认她既已昏厥,拾起手枪。 可以出来罗,吾友。 我从水塔阴影处走出。辛苦了。 嘻嘻小呗小姐淘气地将枪管指向我。砰!哈哈哈! 咦?你好象不太开心。 不,没事只是觉得你出手重了些我不觉望向倒在地板上的两人。而且未免太冒险了,居然挑衅持枪的对手 我不挑衅的话,就会被射中的。 或许吧这么说来,刚才你说的那些果然是骗人的吗? 应该称为一时之便。 小呗小姐笑盈盈地说完,将手枪扔给我。连保险都没锁是想要本人小命吗?我心底抱怨,还是伸手接住那把枪。一股沉重的感觉自手臂传来,这也很正常,杰立寇的重量超过一公斤。持续伸直手臂支撑这东西,就连身为男性的我都倍感吃力,更何况更何况是身为女性的美幸小姐。 换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小呗小姐的那席长篇大论,纯粹是在拖延时间,只是在等待美幸小姐的手臂感到疲惫及酸软。直到她再也无法正确瞄准目标,直到旁人皆能看穿她对肌肉下令时的微小动作。 越是外行,越容易被具体的数字及逻辑哄骗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凡事都被数字蒙骗的话,肯定要吃大亏玖渚好象这么说过?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哪晓得杰立寇的子弹速度?小呗小姐颔首。那把枪就交给你保管,你知道怎么用吧?我也会用,但就是不太喜欢,总觉得不太公平。 嘎不公平吗我乖乖锁好保险,把杰立寇插在裤子和皮带之间。尽管坐下来时不太舒服,但这种东西只能如此携带。不过,怎么办?这样他们就知道你入侵的事了。 这倒也算得上十全,如此一来事情一旦演变成有外人存在,玖渚小姐的嫌疑不就多少冲淡了些吗? 这对我们是好事一桩,可是对小呗小姐 这点程度还难不倒我,一点都难不倒我,而且小呗小姐走道志人君昏迷的位置。我们也找到脱身计了。 注13:9mmluger,葛雷格鲁格(geer)所设计的弹药,目前是全世界最常见的手枪弹种。 注14:curling,在冰上进行的运动,又称为冰上溜石,比赛所用的壶称为石壶,运动员必须将敌对的石壶击走,并将己队的石壶留在比赛场地的圆心内,如此反复十次,得分较多者胜利。 第二天(5)颈圈物语 欺骗天才很容易。 欺骗白痴很费事。 欺骗猪是不可能。 剩余时间不到一小时的时候,我再度返回根尾先生的私人房间。根尾先生正在与小呗小姐在其他房间商讨今后的对策——那恐怕是跟我和玖渚完全武官的今后——目前这个房间里就只有我一人。在各种画作的包围下,我甚至懒得自言自语,只是呆坐在沙发上。 秒针的声音非常刺耳,早知如此,就该带电子表来才对吗?可是,那只表被玖渚改造得乱七八糟,而且这只指针表是小姬送的礼物,我有佩带的义务,终究是没有选项。 选项啊只要有一个搞不好也比现在强。 选择 选择这种行为。 我从皮带抽出美幸小姐的手枪,开始仔细端详。外框结构十分粗犷,但操作本身不算困难——只要不像美幸小姐刚才那么紧张,只要稍加练习,即使没受过正式训练,应该也能射出一定水准。 这个国家还真~~是和平哪 小呗小姐提出的脱身计非常简单,她先将美幸小姐和志人君拖进室内,用电脑线绑住昏迷不醒的美幸小姐。就算不那样做,我想她半天以内也不可能清醒,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我正猜她要如何处置志人君时,她竟将他扔给我(真的是扔给我),要我负责背下楼。 不的道德观念认为应该由女性拿重物吗? 我可是赞成女权运动的喔,因为男女理应平等对待。 那让你背果然是正确的,吾友。小呗小姐嫣然一笑。男女既然是平等的,就决定了你我的主从关系。 正如她所言。 小呗小姐当然不是出于对志人君的好感才要我背他,总之他——大垣志人君是钥匙。让网膜检查机器扫描志人君的眼球,卡片就用他身上那一张,至于id,因为我听过好几次,也记了下来。原本有些犹豫是ikwe9f2ma444还是ikwe9mada423,不过在小呗小姐的声声催促下,我终于想起是哪一个。数字密码也是。虽然不太有自信(这种时候就非常希望玖渚在身旁),不过也猜对了。话说回来,对这套保全系统而言,数字密码和id也不过是附属品,最重要的是卡片,网膜辨识以及——声音。换言之,就是确认当事人身分的直接证据。而其中的卡片与网膜辨识都顺利通过,惟独声音是个大问题,毕竟不可能逼不省人事的志人君说话—— 大垣志人,id是ikwe9f2ma444。 小呗小姐骤然改变声音说道。 声音,网膜辨识通过。 合成声音回答,大门开启。 有什么好惊讶的?声带模拟又不是哀川润的专利!小呗小姐娇叱:这种机械程度的话,我也有办法应付,这些家伙的结构非常简单呀。 你认识哀川小姐? 小呗小姐闻言略显不快,听过传闻而已。但旋即恢复正常,说道:你提及承包人时,我就猜到是那个恶名昭彰的哀川润了不过换成她的话,别说是机械,大概连神明都能骗过。喏,动作不快点的话,门要关上喽。啊,志人君放在那里就好,反正手脚都已经绑住,他也变不出什么花样。 这次轮到志人君和美幸小姐惨遭囚禁。若不这么做,他们会向博士报告小呗小姐的入侵,就算说事情早晚要曝光,还是希望能暂时拖延。最还是博士对两人迟迟不归心生疑虑,被迫展开因应对策,如此一来,原本的期限又能稍微延长。这种想法或许太过乐观,总而言之,我和小呗小姐就这样成功离开第七栋—— 接着是问题。 不但顺利入侵保全系统如此严密的机构,还假装已经离开,成功滞留内部的石丸小呗。深谋远虑、才高知深、老奸巨滑、足智多谋、身经百战、石丸小呗。这位石丸小呗居然被眼前的mo片(不论那是多么重要的情报——)迷惑,误触警报器这种事可能发生吗?再者,姑且不管持枪的美幸小姐,为何对双手空空(最后确实轻松击败)的志人君也喋喋不休?假设那是为了引诱志人君开口,换言之是为了模仿对方声音的计谋—— 真的很可怕。最可怕的并非行为本身(——换成哀川小姐,大概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换成玖渚的话,想必亦能筹措脱身计——),而是她泰然完成这些事的豪情。我并非说客套话或崇拜她,这件事的成功率一点也不高。如果美幸小姐选择溜之大吉,一切就结束了,而已亦无法保证博士只派两人前来。其他尚有诸多忽隐忽现的难处,最致命一点就是我的(本人的!)记忆力是否正确。倘若着是我拟订的计划,肯定是愚蠢至极的决定。这类英雄式的有勇无谋,多半会让人感觉事后回想起来,那是别无他法的明智抉择,惟独这次没办法这么认为。所有人都会同意那就跟我拼命——不,舍命从第六栋跃至第七栋是不分轩轾的最差决定。 然而,小呗小姐的西画大成功,我入境平安在此。 成功脱身之后,小呗小姐透过无线电对讲机与根尾先生联络,根尾先生借故送造访第五栋(正确来说是根尾先生主动邀约)的春日井小姐到外面,回程再将我们俩带入室内。 结果就是小呗小姐有成功的确信,而我没有。在决定是否要冒这种风险之前,我甚至不可能想到如此激烈的手法——这就是成品与精品之间的差异吗 同时亦是看得见与看不见之间的差异。这次的兔吊木垓辅遇害事件,简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吗?犯人看见我这种凡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不论是分尸、毁尸、取走手臂,甚至是墙上的血字,这一切都具有某种意义吗? 剩下一小时二十五分钟 倘若模仿死线之蓝的口吻,就剩下一小时二十四分四十六秒七七。可是,两小时半也没想到任何线索,剩下一小时半又有何用处?消极的态度对解决问题毫无助益,我的思绪却一味朝负面前进。 子荻小妹妹——要是你站在我的立场,面对这种这种最恶劣的状况、最差劲的局势,你有没有把法想出最优异,最卓越的妙计呢? 唉,你大概有办法。 我可就没辙了。 我的脑筋不像军师子荻那般聪颖。 既然如此,就来瞎想一番吧,就试试是以对抗卿壹郎博士的牵强思考吧。对——假设目前协助我进行思考活动的石丸小呗小姐,她是犯人的可能性究竟有多高呢? 不能说完全没有。对,因为卿壹郎博士并不知道她的存在,研究所里也只有悖德者根尾先生一人晓得(不过志人君和美幸小姐现在也晓得了),再加上小呗小姐跟其他研究员不同,并非窝在特定的研究栋内;换言之,她的障碍就只有第七栋,比其他的嫌犯少。而从刚才那种机智、那种智慧、那种判断力推测,杀死兔吊木,再伪装成不可能的犯行,说不定只是早餐前的茶点—— 真是低级的戏言。 我强迫自己终止这种牵强的假说,强词夺理也该有个限度。尽管无意对卿壹郎博士屈服,但比起这种假说,卿壹郎博士的玖渚友犯人说搞不好还较为可信。切!这世上没有比这个更加莫名其妙的屈服了。 既然根尾先生跟她的条件一样所以最后就剩一个意外的假说啊 换言之,就是本人才识犯人的可能性。跟玖渚友一起来此的同行友人,其实才识杀死兔吊木的真凶,听起来也是颇有味道的解决篇吧?不过,光有味道也是没用,我晓得自己不是犯人,就算对兔吊木抱有敌意,也还不到想杀死他的地步。 然而,有没有行为在这种情况并不重要,问题是有没有认知。只要符合有程度的逻辑,那么—— 我还真会胡思乱想。 我喃喃自语时,猛然瞥见室内的电话。我虽然有手机,不过放在木造公寓忘了 带来。除非玖渚那只卫星手机(听说被卿壹郎博士没收了),这种深山里也收不到讯号。可是,电话公司基于法律规定,只要是在日本国内,不论任何地点(沧海孤岛也好,原始荒山也好),一旦有人提出申请,他们就得装设线路。是故,斜道卿壹郎研究所才得以与外界联络,根尾先生的私人房间里也才有电话。 我忽又想到,这种组织建筑内的电话一般都有总机或内线,没办法直接打到外面,不过这座研究机构是数一数二的少数精锐组织,没有多余成员:换句话水,这只电话或许可以直接与外界联络。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到话机前面,拿起了话筒。 首先想到的那个号码,大到一般又反悔,放下话筒。我非常仔细地一想,跟那个人应该不可能透过电话沟通。那个人不想说话时就闷不吭声,想说话时也一语不发。要是愿意聆听别人说话还好,问题是那个人除了主人的命令之外,什么都不听,甚至连主人的命令都没在听的彻底天才。再深入一想,接电话的也未必就是那个人,最惨的情况也有可能是那个电波占卜师。对于我目前的情况,那个千里眼究竟会说些什么?光是想象就教我血液逆流。 话虽如此,美衣子小姐又不在家她也没有手机。而且美衣子小姐拥有鬼丸国纲(注15)般敏锐的第六感,难保不会察觉铃无小姐和玖渚被关在地牢。照美衣子小姐直接释放情感的性格判断,这绝非本人乐见的发展。我苦思良久,最后决定打小姬的手机。 喂~~铃声响不到两下,话筒就传来小姬缓慢但略显紧张的声音。哪位? 企图征服世界的男人。 啊——师父,安安。小姬松了一口气,声音恢复正常。因为没显示来电号码,我吓了一跳,师父。怎么了?我记得你正在名古屋县旅行吧? 恩,没错。我一边回答,同时暗想名古屋是县吗?话说回来,我是在名古屋?吗好象不是,又好象听谁说过是名古屋县。我现在,呃是从旅馆打的。 喔——所以才没显示来电号码呀!啊!对了,刚好刚好,我有件事忘了跟师父说。 什么事? 土产,可不可以买五条外郎饼。 咦?小姬你喜欢吃甜食吗? 我边说边努力回想外郎饼是不是甜食,啊啊,对了,这里是爱知县,名古屋是其中一个都市,名古屋县是不存在的。 外郎饼是像羊羹那样软软的甜点吗?小姬喜欢吃那种东西? 不,是小姬的朋友啦。你不记得吗?我不是介绍过了?就是鹈鹭呀。我跟她说师父在名古屋县旅行,结果她一直嚷着外郎饼、外郎饼,之前忘记说了。小姬我就不用了,可是朋友要五条,最好是不同颜色,色彩缤纷一点喔。师父从小姬身上刮了不少油水,应该不缺钱吧? 你别说这种难听的话恩,好,如果可以平安回去的话,别说五条,五百条都买回去送你。 不要啦,又不是太宰的《山药粥》。 《山药粥》是芥川写的。 我说了一句颇具师父威严的话。 是吗?不过师父,那是什么意思?如果可以平安回去的话,听起来就像有可能没办法平安回来似的。 天晓得,有道是人间处处有青山,反过来说,在哪死掉都不怪。对,一点都不奇怪,尤其是我这种人。唉,要是回不去,我房间里的东西就随你处理了。 真的吗?小姬欣喜若狂地问道:那件怪里怪气的t恤、怪里怪气的牛仔裤、怪里怪气的夹克、怪里怪气的袜子都可以给我吗? 请不要用怪里怪气来形容别人的东西而且拿袜子是想干什么?恩,相对之下,公寓的搬迁作业,大型垃圾那些有的没的都是小姬的工作。 吓~~小姬立刻大表不满,有够现实。话说回来,师父不像在开玩笑耶。情况很不妙吗?既然在大楼里,莫非是有恐怖分子袭击、飞机冲撞、潜水艇撞击? 不,这次不是这种事可是,唉,有点类似。 喔——小姬对我的解释似乎不太满意。 师父脑筋不错,偏偏是个傻瓜。小姬少年老成似的说:小姬我虽然脑筋不好,但不是傻瓜喔,听得出师父现在非常烦恼。 喔?那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你愿意帮我吗? 不行啦,马上就要上课了。 无情的托词。 啊,是吗你在学校吗?我看着她送我的手表说:上学不能带手机,了吗? 了,我知道啦,师父。小姬的声音和远方钟声交叠传来。哎呀,拜拜,上课钟响了,小姬就此告辞,师父。 恩,拜拜。 基于来电者的礼仪,我率先挂上话筒。接着像是放下肩头重担似的双肩一垂,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肺部空气全数吐出般的长气,再走回沙发。 这样就好了。 应该可以吧? 从未真正信赖过自己这个存在的我,换言之彻底缺乏自信。数小时前对小呗小姐说的那席话并非谎言,但我的人生是失败的历史,净是后悔与反省。正因如此。正因如此,当我失败的时候,或者后悔、反省的时候,就不能有未竟之事。 我想到善后的头绪了。 接下来只要大干一场。 或许可以先回牢笼,问问玖渚的意见 说到远距离操控型,玖渚友是最适合的代言人。窝在自己的高级大楼,甚至没办法独自下楼;话虽如此,世界情势也好,学术上的知识也好,(尽管不如小豹那么厉害)网罗各种情报的玖渚友。只要将这两小时半收集到的情报输入玖渚体内,说不定就能取得某种答案。 然而,春日井小姐既已返回第四栋,回去的风险也不低。她应该不会走楼梯,我想不至于迎面碰上,不过这毕竟是无可挽回的风险,还是谨慎行事。 烦恼也没用吗 反正小姬要上课——我咕哝着旁人听了也不知所云的台词,准备离开房间跟小呗小姐商量。可是,我还没握住门把,门就从外侧打开。咦?这房间是自动门吗?在下不幸未曾亲眼目睹,没想到世上竟有不是朝左右开启的自动门不,但我不记得这扇门有自动功能。这么说,是刚好有人从走廊进来。正如我所料,走廊上的小呗小姐杏眼圆睁地看着杵在门口的我—— 呦,怎么了?吾友,为什么站在这种地方? 不,我想先回牢笼看看听听玖渚和铃无小姐的意见,可是这种行为说危险也挺危险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不,我觉得不错。小呗小姐说:而且正好。 正好什么?对了,小呗小姐,你跟根尾先生讨论结束了吗? 该说是结束还是停止呢?小呗小姐的说法摸棱两可。稍微中断一下,因为突然有客人来。神足先生刚才打电话给根尾先生,好象有事要来找他。我也不能让神足先生发现,而且他们要用这个房间,所以才来带你离开。 喔。 神足先生吗 我再度想起刚才由于百思不解(我没有不这更百思不解的经验)而编造出来的神足雏善犯人说。用头发代替绳索的点子被小呗小姐嗤之以鼻,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洗刷嫌疑,神足先生还是有可能以其他方式杀死兔吊木,至少可能性与其他研究员相同。而且他好象跟兔吊木感情不太好话虽如此,好象没有半个人跟兔吊木感情融洽。 没有半个人为什么呢?我的疑问转向其他方向。他应该跟心视老师很合才对嘛 也许是兔吊木先生自己主动远离他人。小呗小姐说:这方面我想问玖渚小姐就晓得吧?不过,她好象不太愿意谈他的事。 没办法,因为那丫头很没用。嘴巴虽然不牢靠,但要不就知无不言,要不就全部不说,只能取其一。无法理 解透露到这里就好这种暧昧的基准。 真是布尔型(注16)的人,不或者该说是单纯型呢? 当然是两者。 我走出房间,移动至小呗小姐身处的走廊。就在此时,我想到一个不错的点子。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与神足先生碰面,但反过来说,意思就是不碰面即可。从搜集情报的角度来说,我非常想听听神足先生的发言,假如我没办法听,那么—— 小呗小姐。 我明白了。 我什么都还没讲,她就从大衣取出无线电对讲机,外形比手机更小,简直就像一片板子。小呗小姐伸手调整上面四个充当按钮的小凸起。这是刚才用来与根尾先生联络的工具,小呗小姐真不愧是小偷,带了各种秘密道具。 恩啊——就是这样,根尾先生,就这样拜托了。 三言两语之后,她便征得根尾先生的同意或许该说是达成协议。 那我们到屋顶待机吧?其他房间也可以,但万一神足先生心血来潮开门,一切就结束了。 啊又是屋顶吗?可是,待在屋顶怎么听他们的对话? 用这台对讲机。只要设定在收讯专用频道,他们就听不见我们的声音。唔,唯一的风险是,如果有人在某处接受电波,有可能被发现不过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小呗小姐说着开始朝逃生门的方向走。该担心的反而是那两人。 志人君和美幸小姐吗?我一边随她上楼,一边问道:被你揍得那么惨,一时半刻也醒不来吧? 哎呀呀,把别人讲成虐待狂,一点都不十全,而且我也没打得多夸张。 美幸小姐或许是,不过志人君未免下手太重,还专门打内脏器官。打头的话,不是一下就能解决吗?被你打成那样,时候一定很痛。 爱怎么说随你,反正你马上就会明白我的温柔了。 小呗小姐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爬完楼梯,开门来到屋顶之后,小呗小姐一抖大衣,席地而坐,我也跟着并腿坐的对面。小呗小姐开始调整无线电频道。 话说回来,这里虽然有警报器,却没有监视摄影机哪。我闲来无事开口。这对我和小呗小姐固然方便,可是从保全方面来看,不是一大问题吗? 从管理面来说,这反而比较十全。小呗小姐盯着对讲机,豁达我的疑问。这间研究所不想留下影象记录的东西吧?刚才的mo片也是,虽然颇有价值,不过并非重要物品,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意思就是所有的记录都在个人头脑里吗 话虽如此,那般严密的保全系统,大概也绰绰有余了。 小呗小姐调好频道,将对讲机放在我和她中间的位置。我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根尾先生是将对讲机放在口袋吗? 恩——收讯不太还。 就是这呢足先生。 我不知道。 不过,今天好象来得比较慢,对准时的神足先生来说还真罕见。 电梯因为不明原因坏了。 那是根尾先生和神足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边走边聊,大概已经进入那个满是画作的私人房间。 所以呢?有何贵干?神足先生。 当然是研究的事。 两人接着开始展开掺杂大量专门用语(什么圈圈叉叉性能,什么圈圈叉叉电路之类的用语和略语)的对话,我一开始还努力聆听,可是持续听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对话果真是世上最无聊之事。这样说或许对根尾先生和神足先生很失礼,但我逐渐对他们的对话失去兴趣。 我们似乎走冤枉路了。小呗小姐的感想跟我一样,索然无味地低语。不,虽然没有走路。这么无聊的事亏他们可以讲这么久,很有趣吗? 小呗小姐听得懂一些吧?对我来说,简直就像外语。 就是因为听得懂一些,所以才无聊。小呗小姐说:听不懂也无聊,听得懂也无聊,真是差劲透了。 不能否认我们现在是浪费时间根尾先生就不能主动谈一下事件吗? 现在突然转变话题更不自然。他毕竟也有他的任务,至少现在不能为这种事露出马脚。 这我也明白那么,小呗小姐,这里可以拜托你吗?我站起来。我先回牢笼一下,看看玖渚她们的情况。 各司其职吗?把这么无聊的作业推给我一点都不十全,但事到如今也莫可奈何,毕竟时间所剩无几。 我抬起手表,还剩一小时十五分钟。 啊不过,假如小呗小姐迎击志人君他们这件事成为烟雾弹让博士他们手忙脚乱的话,时间或许又多了一些。 也可能出现反效果。小呗小姐一边调整有点歪的帽子,一边注视我。前往第七栋察看情况的两人老半天没回来,实在非常可疑。不过,如果博士信赖他们,也很可能认为不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应付,大概是因为情况特殊,两人才特地仔细调查整栋建筑。 信赖吗我想是信用。我这时想起一件事,就是她对付美幸小姐时说的台词。对了,小呗小姐,那句话什么意思? 那句话是什么?小呗小姐装傻问道:我可不记得跟你亲密到可以用代名词交谈,或者吾友希望有进一步发展? 请别转移话题嘛,你不是指着志人君对她说了?然后充当博士的人体实验品吗——就像躺在这里的傻小子。 我模仿小呗小姐的嘲讽口吻,虽然觉得自己的声带模拟相当不错,但她不知为何非常不悦。我假装咳嗽,又继续追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特殊意思,那句话本身就十全十美了。小呗小姐似乎颇为光火,粗声粗气地应道:总之大垣志人君跟兔吊木垓辅一样是标本啦!只不过志人君的代替品不难找,一样这种表现或许不太正确,但不可否认他是超凡的人物。 超凡的人物吗 或许没错。我迄今尚未见识过志人君聪明的部分,反这只能说是没有机缘,在这间研究所内生活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然而,倘若小呗小姐所讲的人体实验一如我的想象,那它所代表的意思又有些不同。成为博士的实验材料,成为研究对象,换言之—— 就是天才制造计划——吧?小呗小姐将耳朵贴着对讲机,换上较为诙谐的语气道:这件事可不可以等事情结束再聊?大垣志人为何在这间研究所?担任何种角色?你也不认为这跟玖渚友或兔吊木垓辅有关系吧? 是吗?不知道。我连这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就在此时。 神足先生透过对讲机传来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 根尾,关于这次事件 2 根尾,关于这次事件你有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哪,神足先生。就觉得事情非常糟糕,兔吊木先生一死,咱们就束手无策了。不过,博士好象还有其他计划。 计划啊,那个蓝发少女吗? 对对对,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呀。再怎么说,她都是前业集的领导人。就素材而言,比兔吊木先生更棒。而且才二十岁,就这么容易对付这点来看,也比兔吊木先生更高用。 可是她看起来不太容易对付。 就她个人而言,或许是这样,但你别忘了还有两个人质可以来控制玖渚大小姐哪,神足先生。 人质啊,人质吗? 对!先不管那个黑大姐——反正她似乎跟大小姐没什么渊源——不过另一个青年就是王牌。玖渚机关直系亲属的情人,这可是非常不容易得手的超级王牌。先不关有没有价值,但肯定是稀有物。 的确,虽然无法理解,但蓝发少女似乎很迷恋那个小鬼。 恩,博士明 明说她是没有感情的少女,可以跟机械直接沟通的天才。唉,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至少我的角度看,倒看不出有那么厉害,外表也不像是聪明人。要说聪明,那个黑大姐感觉上聪明多了。 以貌取人是智慧衰败的表现别用外表判断他人。 神足先生所言甚是,我当然也晓得,玖渚大小姐的实力如雷贯耳嘛。博士不惜捏造事实也要将她当成犯人的心情,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未必是捏造的。 你又要谈这种事了吗?恩,也对,博士讲的那个方法并非百分之百不可能,只是不容易证明。 没必要证明。 或许是这样,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举证,硬推到她身上就好。问题是日后跟玖渚机关的交易,或许该说是讨价还价,哪种大概都没差。一旦得知玖渚机关的成员被当成活标本,他们也不可能闷不吭声。 直接推说是当事人的意愿就好了。 就像跟兔吊木先生那样吗?这或许是不错的方法,可是要怎么才让她点头? 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 啊啊,人质吗?原来如此,恩~~这方法不错,的确不错。 因为方法跟那个变态的时候一样,说没创意也很没创意。 那个变态?啊啊,你是指兔吊木先生?恩,说得也是,但这种事又何必讲创意呢?咱们是学者,又不是卖艺的。不过,这次的情况跟兔吊木先生不同,必须将一个具体的人,换言之将那位青年当成人质。总之拘禁玖渚大小姐的同时,还得拘禁那位青年,没错吧? 应该是,但亦属不幸之幸。 呦~~这是某种谜语吗? 那个蓝发少女缺乏辨识现实的能力,总之待在哪里都一样。换个说法,她既在每个地方,亦不在任何地方。 想不到神足先生也能说出这么诗情画意的言论,哎呀,抱歉,我打断你了?请继续啊。 因此对她而言,在家里或是在本所都一样,只要那个小鬼陪在身旁。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好所得确实没错。既然如此,第七栋不就变成他们俩的爱巢了?可惜二十四小时受人监视,听起来不太浪漫,不过也挺不错的。 不过,这只是对蓝发少女而言。 恩,说得也是,er计划的中辍青年并非只要玖渚大小姐陪在身边就能满足。恩,那位青年实在教人摸不着头绪,我也不好评论。 并非摸不着头绪,只不过千头万绪,因此难以捉摸。 这又让你说中了,确实如此。真不愧是神足雏善,见地敏锐精准!恩~~既然玖渚大小姐迷恋他,问题果然还是在他身上。这方面不知博士有何打算?他是跟玖渚机关毫无瓜葛的个体,一旦失踪,家人和朋友也会惊慌吧? 他看起来不像是交友广阔的类型。 这倒也是。表面上是十分饶舌、温和的青年,但或许是害怕与人接触之故——心理学家大概会这么讲,不过他的原因好象更加复杂、无法揣度。就这方面而言,倒是有点类似玖渚大小姐及兔吊木先生。毕竟最可怕的不是什么都做的人,而是不知道会做什么的人,年轻人更是如此。总之,咱们的社会应该没悠哉到连一个人突然失踪都毫无反应。 是吗?我看未必。 恩,也许哪。就连玖渚大小姐住的京都那起拦路杀人鬼也还没解决,咱们的社会搞不好就这么悠哉,可是即使这样—— 根尾,我认为问题不是那个小鬼,反而是你说的那位黑大姐。 咦?她又有什么问题?呃我记得她是铃无小姐嘛,铃无音音小姐。 对,你猜卿壹郎博士会如何处置她? 啊——人质一个就够了,话虽如此,为了守密,也不能放她回人间;可是,留在这里的话,又会发生跟那位青年相同的问题,反正就是亲友团的骚动。 博士没调查过那位大姐吗?应该做过事前调查吧? 啊!你这么一讲,博士好象有调查过,但是因为时间不够,没能取得详尽资料。就连那位青年是er计划的留学生这种事也是三好小姐告诉咱们的,毕竟本所没有丛集那种拥有超凡能力的探索者嘛。话说胡来,考虑er3系统的神秘性,也不可能查得到。呃是什么背景呢?我也记不太清楚—— 我刚才查过了,非常惊人。 非常惊人?那位青年的经历吗? 不,铃无音音。 喔!是什么经历?好象挺有趣的。 我到你这里,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详情事后再说,总之继续监禁那个女人非常糟糕。 你的意思是比监禁玖渚大小姐和那位青年更加糟糕吗?要是这样,真的很不妙。 我正犹豫该不该劝阻博士。那位堕落三昧殿下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扣留蓝发少女,一个不慎,很可能受到牵连。 牵连啊,对了,神足先生,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妙计。这样你觉得如何?总之呢,咱们俩来揪出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真凶,就如少年漫画那样伸指大喊犯人就是你!神足先生加上本人,是相当有看头的拍档喔。 不可能。 是吗?真可惜哪,可是就现实面来看,神足先生觉得如何?你认为玖渚大小姐是犯人吗? 谁知道?就目前情况而言,犯人是谁都没差。 是吗——或许是这样,或许都没差。可是,杀人是很严重的事,本所里竟有那么残酷的人类,我的妈呀,真教人毛骨悚然。 杀一个人,你杀人者;杀数百万人,你是征服者;歼灭众生,你就是神——法国生物学家尚罗斯坦(jeanrostand)说的。 呦?被你先说走了,恩,或许正是如此。因为诛杀一个兔吊木先生,想想就等于杀死数百万人,就等于杀死原本要步上他后尘的大量人类。另外还有句谚语是一个人之死是悲剧,一百万人之死是统计。 这是事实。 没错。 不过我还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喔?另一件事是什么?别吊我胃口,快讲嘛,神足先生。咱们俩都这么熟了,别老这样让我着急,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消瘦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兔吊木垓辅的这起事件是自杀。 3 兔吊木垓辅的这起事件是自杀,这不是比喻 听见对讲机传来的那句话,我全身猝然僵硬,忍不住凑近对讲机,结果额头撞上小呗小姐的鼻尖。唉哟!小呗小姐惨叫不迭,向后退开。不必靠那么近也能听见吧?吾友,我有一点疼痛。 对不起 我随口道歉,稍微挪开身体。话虽如此,我也晓得自己相当(无意识地)靠近对讲机:虽然晓得,可是,实在不想离开。 ...... 自杀?自杀是什么意思?神足先生。根尾先生那个招牌的夸张声音响起。那怎么看都是他杀吧?虽然说,密室杀人事件的前提正是自杀,不过这起事件不能等同视之,因为密室是玄关保全系统造成的结果。 我说的自杀并不是这个意思。神足先生低沉、呢喃似的道:根尾,我们认识的兔吊木垓辅基本上就不是那种默默任人宰杀的角色吧? 啊这呃我没有直接见过当事人,没办法妄下断语。不过根据电话间的交谈、阅读他的信件,以及聆听他过去的传闻,或许没错,的确不是那种乖乖牌。 正如两人所言,我和兔吊木交谈的时间连一小时都不到,但也知道那家伙相当自我中心套句玖渚的话,绝对不会改变自我意志总之就是彻底轻视他人的天才型,外加学者风格、孤高自许的独善派。这样的兔吊木会任凭他人宰杀吗?当然不可能,除非对方是死线之蓝,否则绝不可能。 可是,事实上不就闷声不响地被宰了?根尾先生反驳。而且被蹂躪得无以复加,该怎么说呢?就像光被杀还不过癮的感觉。换句话说,正因为那种性格,正因为不是默默任人宰杀的性格,才会遇上那种事吧?从咱们研究者的观点来看。 这便是你我意见的分歧,现在不妨返回原点吧?神足先生轻描淡写地说:话说回来,兔吊木垓辅为何被囚禁于此? 被囚禁的理由吗?表面上是担任本所的研究员,背地里是担任博士的智囊团.而最深处则是担任博士的研究对象,没错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兔吊木垓辅他答应的理由。 啊啊原来如此。 根尾先生好像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 对了.就是这个兔吊木待在研究所的理由,这也是我在意的问题。昨天会谈时,我与玖渚都被兔吊木巧妙地岔开话题,总之对方握有他的某种弱点(话虽如此,免吊木昨天对此嗤之以鼻),因此只好待在这里。 呃是什么呢?因为博士没讲,我也不晓得正不正确,好像是关于以前的犯行博士恐吓他要将丛集时代的恶行昭告天下之类的? 不对,这才是所谓的表面上。 啊一原来如此,为了掩饰真相,故意放出这种假消息吗?想不到博士的手段还是这么卑劣,行事果然非常谨慎啊。所以呢?神足先生知道理由吗? 我以前听当事人说过。神足先生出乎意料地说道:那家伙大概是一时说溜嘴他表示是关于玖渚友的出生。 根尾先生闻言,顿时缄默不语,我也陷入沉默,只能沉默。玖渚的出生什么?刚才神足先生是这么说的吗? 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吗?铁定是谎言,不可能这样。假设,就假设真是如此,兔吊木也没有理由告诉神足先生。那个傲然不羁的男人,不可能因为一时嘴快,就向他人透露这种事。 这种事。 这是什么意思咧?根尾先生勉强换上戏谑的口吻问: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也不懂。神足先生回答。反正博士握住兔吊木垓辅的这项弱点。对兔吊木垓辅而言,蓝发少女仍占有相当重要的分量,毕竟她是丛集时代的领袖。 要是拒绝博士的要求,甚至私自潜逃的话,这个秘密有可能被对方公诸于世。即使是堕落三昧也未必敢做这种与玖渚机关对立、毫无利益之事,然而 然而,这种恐吓手段。 这种恐吓手段正因不会执行,才具有效力。因为无法消除万一这种恐惧,所以兔吊木垓辅待在这里就是这样。 啊啊,原来如此可是这又怎么了?神足先生。不论兔吊木先生是基于什么理由待在这里,不论博士是利用什么理由囚禁他,结果不是一样吗?总之,兔吊木先生必须待在这里,管它什么表面背面的。 可是,那个玖渚友居然出现了。神足先生道:这时就出现一个矛盾,自己是为了蓝发少女待在这里,可是这件事却无法帮助她的矛盾。 所以他才自杀吗? 逻辑上而言。他一旦死亡,博士也无技可施,恐吓死人毫无意义。 神足先生的这个意见假说,颇具说服力。至少就感情面而言,我可以同意。兔吊木斩钉截铁地宣示玖渚是他的支配者,倘若恐吓内容真的跟玖渚有关他选择死亡或许也不足为奇。既然如此,昨天的会谈是某种遗言吗?对昔日领袖的遗言,对今后负责继续守护那位领袖的我的遗言。要是这样,他对玖渚说的那句挽回汙名也不是无法理解。 既非挽回名誉。亦非奉还汙名。 挽回汙名。 奉还名誉。 可是,倘若容我插嘴,其中有一个矛盾。 可是,神足先生连根尾先生也察觉到那个矛盾,说道:很怪喔,情况变得很怪耶。兔吊木被杀嗯,自杀也无所谓,可是玖渚大小姐反而因此身陷 危机。现在不但被关进地牢,今后也将半永久地被囚禁在本所。 你说得没错。神足先生似乎早已发现那个矛盾,爽快认同他的观点。总之 神足先生正要解释时,对讲机出现杂音,非常刺耳的声音。我忍不住转动小凸起调整音量,结果就连两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坏了吗? 不是,大概是有人在打电话。小呗小姐冷静说道:那个房间里有电话吧?我想是有人打进来。虽然是有线电话,也不是完全没有电波,就像手机在电脑旁边很容易收讯不良。电波相撞之后,势力较弱的我们败阵下来的感觉。 感觉吗?还真是敏感的构造。我失望地离开对讲机,在屋顶地板一屁股坐下。难得根尾先生那么努力向神足先生探听消息不过也没什么进展。 是吗?听起来挺重要的。 唉.重要是重要。我点头表示同意。兔吊木的死就概念而言是自杀,这种意见我也赞成;虽然赞成,但现在不是研究概念论的时候。时间充裕的话,聊聊这种话题也无妨但兔吊木实际上是被人杀死的,这点绝对没错,那个样于不可能是自杀。默默任人宰杀也好,拼命抵抗下被杀也好,总之是他杀。 嗯或许是这样。小呗小姐双手抱胸。对了,玖渚的出生是什么意嗯?你知道吗? 不,不知道。 我立刻回道。只不过再怎么说都答得太快了,小呗小姐以极度怀疑的眼神盯着我。无所谓,听起来再怎么像谎言,一旦出口,就要贯彻到底,只能如此。 嗯,也罢。探听玖渚小姐的隐私。对我也毫无益处互瞪数秒后.小呗小姐主动退让。不过这通电话还真长,也该结束了,难不成真的坏了吗? 小呗小姐开始调整对讲机,我斜眼偷觑她,又叹了一口气。到了这间研究所以来,即使扣掉睡着的时候,我好像每小时都要叹一口气。我既不喜欢、亦不擅长心情混乱,但最近情绪波动非常剧烈。倘若继续在此待上三天,恐怕会罹患精神疾病。话说回来,说不定早就疯了,我一边回想自己先前的行动,一边暗忖。 我朝手表一看,刚好剩下一小时。 啊!连上了。 小呗小姐说完,把对讲机放回地板。我将倒向后方的重心移回前方.脸孔再度凑近对讲机。 什么? 不,这个呀根尾先生不知为何语气格外爽朗地说:你听我说嘛,神足先生,事情大大不妙哕。 咦?怎么了? 刚才是博士打的,好像发生了大事故。而且还不是普通大事故.是终极大事故,足以匹敌一百件大事故的大事故。 根尾先生那副陈腔滥调的口吻,不知为何听来格外清晰。对丫.简直就 像简直就像是要传达给在屋顶聆听对讲机的我和小呗小姐,简直就像非得通知我和小呗小姐不可。 我不由吞咽口水。 小呗小姐伸长玉颈倾听。 跟玖渚大小姐一起来的那位青年好像不见了。 我一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接着下一瞬间。 我翻身弹起,窜出。想都没想就跃过第五栋和第四栋之间的两公尺.在第四栋屋顶着地,接着继续奔向铁门。背后传来声音,是小呗小姐的声音。她在说话。但我听不见,也没空去听。我拉住门把想开门,可是门上了锁,无法拉开。谁管得了这些!我用尽全力朝门把附近一踹。就算门本身很坚固,只要持续撞击力量集中的支点与力点,破坏这类门锁易如反掌这句话是谁说的?我不记得,好像在休士顿听谁说过。留下证据固然麻烦,但反正现在既已事迹败露,证据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原本一小时的缓冲时间,亦如纸屑灰飞烟灭。为什么对方会发现我不在?为什么呢?是春日 井小姐心血来潮到地下室巡视?还是志人君或美幸小姐醒得比预估时间早?不,这么说来,美幸小姐之前射了一枪,莫非是有人听见那声枪响难不成是心视老师向博士告密?抑或是我刚才打电话给小姬时留下纪录,有人察觉事有蹊跷吗?总觉得每个都有可能,每个又都是不自然的假说;然而,这世上原本就没有自然的现实,事实就是如此。畜生!语言、逻辑到底有何屁用?这些东西不过是幻想与误会的累积罢了。 反正已经事迹败露,搭电梯也无所谓了,可是屋顶没有电梯,我只好走楼梯。先到四楼,再搭电梯吧。我决定好路线,正准备朝楼梯踏出。 就在此时,有人从后方揪住我的肩膀。 那是小呗小姐。 你要去哪里? 小呗小姐的声音有一点紊乱。追着先起步的我跑了这么长的距离,即使是对小呗小姐。似乎也颇为不易。啊啊,原来如此,破坏铁门浪费不少时间吗?混帐,现在可没时间应付你。 你现在返回牢笼也没用。 没用?是吗?或许吧。没错,小呗小姐所言甚是。我回去大概也没用,肯定是这样。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回去。我用力甩开她的手,然而,无法挣脱紧紧嵌住我的那只手。 我很感谢你,石丸小呗小姐。我歌唱般地说道:这是真的。正因有你,我这几个小时才没有失去希望、才能够幻想自己依然有路可走,所以我很感谢你。 为什么说这种好像大限将至的话?小呗小姐用力将我转向她。现在也尚未失去希望。不,行踪曝光的现在,你才是唯一的希望,不是吗?对玖渚小姐而言、对铃无小姐而言.以及对你自己而言都是如此,你反而要自行舍弃吗? 不是舍弃,是回去。我反射性地应道:接下来的事与你无关.就此告 清脆的声音响起。约莫三秒钟之后,我才醒悟自己被她甩了一个巴掌。完全不痛,由于太过激动,我的感觉神经早就麻痹,只有一股温热感。 无关?一起并肩作战数小时,你还敢说与我无关?你小呗小姐略显激动,但仍竭力压抑感情似的低声道:你太脱离常轨了。 经常有人这样说。我唯唯诺诺地点头。真的经常有人这样说。 你记得吗?我在第七栋屋顶对你说的那番话下次再这样独断专行,我就要解除与你的同盟关系。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我向她鞠躬,这一路多谢 我没能说完那句话,因为小呗小姐一脚将我踹飞。我仰面跌落楼梯,也没办法采取防护措施,一连跌落十三阶。撞上墙壁停止时,我低声哼道:痛死了。但其实一点都不痛,反而非常畅快。抵达这间研究所迄今,第一次感到如此畅快。 就在此时,某种东西自楼顶落下,滚至我的脚畔。那是小呗小姐的锥状小刀开锁专用道具。我看着那把刀,接着抬想头,只见她保持掷刀的姿势俏立。 我送你的饯别礼,吾友。小呗小姐轻描淡写地、非常轻描淡写地道别。踹门这种行为这种行为还是戒掉比较好,身体会痛。另外那把刀也可以充当武器,光靠右胸那把刀也难以心安吧?我劝你别用手枪,虽然这些都是多管闲事、惹人生厌的好意。 我张开嘴巴,但又不知该对转身潇洒离去的小呗小姐说什么。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之后,我拾起小刀,站起来。身子既没有骨折,亦没有挫伤,还真是手法高妙的踹法啊,石丸小呗小姐我盯着小刀寻思。一边想着直到最后都叫我朋友的她,一边寻思到头来,都是我单方面地压榨她,没有任何回馈,真是一桩憾事。话虽如此,这或许并非针对她。互相帮助乃是人际关系的常理.但我老是依赖对方,麻烦他人。回顾来时人生,若不欠任何人情,我恐怕连存活都有问题。 正因如此。 戏言也差不多该做个了断 对,回去吧,然后返回吧。 一点,全部,一半。 返回初次遇见那个蓝色少年的时候。 返回相遇以前。 当时的我讨厌抉择,讨厌选择这种事。对他人没有兴趣,对自己没有兴趣。不喜欢与人竞争,不喜欢与人争吵。讨厌遭人取笑,也无法欢笑,甚至无法哭泣。既不懂得享受,亦不懂得生气。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无法感受,什么都得不到。因为得不到,所以破坏。尽管想得到,还是破坏。因为渴望,所以舍弃。想要相信,所以悖德。因为喜欢,所以否定。想要保护,所以伤害。因为舒畅,所以逃亡。因为和睦,所以孤独。因为羡慕,所以摧毁。将必要的东西变成不必要为止,将喜欢的东西变成不喜欢为止。佯装冷酷,佯装达观,佯装悟道,佯装聪明,佯装有趣,佯装人类。模仿自己以外的某人,无法模仿自己以外的某人,憧憬自己以外的某人。厌恶自己,努力喜欢自己,努力喜欢自己以外的某人。努力钟爱自己以外的某人,无法钟爱自己以外的某人,无法钟爱自己。同等地不懂得爱与被爱,所以我选择逃亡。但终究无法逃脱,我无法逃至任何地方,无法逃离任何人。 当时的我活得很痛苦。 既然如此,就来一场杰作吧? 宰杀、肢解、排列、对齐示众。 现在的我内心极度平静。 我确认藏在上衣内的小刀,接着将小呗小姐送的小刀握在左手,开始下楼。 开始沿着楼梯往下堕落。 注15:简称鬼丸,日本皇室珍藏的日本刀,天下五剑之一。 注16:boolcol,只有两种值的型态,分别为ture或false 第二天(6)唯一的不智之举 自己的评价由他人决定。 他人的评价亦由他人决定。 我最后沿着楼梯一路奔至地下室。抵达四楼时到走廊一看,只见电梯停在地下室.情绪再激动也晓得走楼梯比较快。更何况我那时一点都不激动,体温降至零下般冷静。 我在楼梯间跌倒两、三次。一路摔至平台,仍旧立刻站起。摔成这样当然不可能毫发无伤,可是一点也不痛,到了这个地步,我似乎已经抵达某种极限。人类这种生物或许无法控制痛觉神经,但至少此刻的我正进行某种类似行为。这么说来,生物一旦受到决定性的致命伤——例如脑袋被砍掉一半、上半身与下半身被砍成两截等等——据说痛觉神经便会失去作用。反正再如何挣扎也仅能存活数分钟,这种传达生命危机的讯号非但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这么一想,还真是愉快。说起来很不矜重,但我的心情极度愉快。对不怕死的人而言,疼痛也就毫无价值。一旦有所觉悟,生物就能坚强如斯吗?还是一旦抛弃觉悟,生物亦将脆弱如斯?不论何者,都美妙至极。我一边沿着墙壁撑起第四度跌倒的身躯.一边暗想。 就算跌倒也不痛不痒——其实有一点点刺痒——真是感谢老天,然而没办法好好走路则是个大问题。双脚仿佛飘在半空,非常不稳定,犹如在无重力状态下泅水。对了,我好像曾经跟玖渚——在我尚未参与er3系统的er计划之前,曾经跟当时十三岁的玖渚友聊过这种事。我们成年时,是不是大家都能宇宙旅行呢?也许可以。你想去吗?不想,没什么兴趣。玖渚君呢7想去呀。喔——家里蹲废材居然想上宇宙?真是庸碌的家伙。什么是“拥鹿”?就是无聊的生物啦。我才不无聊呢!或许吧,可是宇宙很无聊哪。总之这世上的东西都没有价值。哪都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哪都找不到?都找不到,就算到了宇宙,看见地球也只会觉得“蓝”千里迢迢到了宇宙,感想也不过尔尔。想知道那种事的话,翻翻色票表 就够啦。别说是蓝色,就连红色、黑色、绿色都有咧。前进宇宙这种事不过是在重新确认自己的渺小,是极致过头的浪漫主义,还不如看看玖渚君的头发。嘻嘻嘻一别这样突然发笑,恶心死啦,我最讨厌玖渚君的这种个性了。我最喜欢你这种个性哟。还说!白痴。 “——有够自以为是……” 我觉得自己当时真是无聊的小鬼头。狂妄、狂妄、狂妄,飞扬、飞扬、飞扬.误以为那就是自我主张。只看见世界的表象,或者只看见世界的背面,总之视线仅集中于其中一侧。在局限的视野中,满以为自己有所领悟,以悟道者的口吻滔滔不绝。深怕虚构粉饰的自己崩塌,因为自己坍塌后便空空如也,虚构的外表就是全部。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悲喜剧、闹剧,而这出闹剧尚未结束;永远持续.亦永远停顿。简言之,遭“死线之蓝”虏获的我,从那时起就完全没有成长,甚至没有成长的意愿,因为我有其他任务。 第五次的跌倒,同时也抵达了地下室。这次脑袋不慎受到剧烈撞击,痛楚依然迷茫暧昧,但意识仿佛即将中断,这时再度想起旧日回忆。首先是家人.妹妹、姐姐、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外公、外婆,儿时记忆。朋友的脸孔一个都想不起来,我不认识任何人,谁也不认得我。事故、毁灭、飞机,妹妹约莫在这时期消失。 再见。霞丘先生、直先生,还有玖渚友,其余一切都消失了。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吗?我忽然无法明白语言的意义。er3系统、与心视老师的相遇、不熟络的同学、少数熟络的同学、想影真心、与老师的别离。接着又发生了许多事,大多都想不起来,一想就要爆炸似的。中辍、日本、京都、与玖渚友重逢。毫无变化的玖渚。一无长进的我。浅野美衣子小姐、铃无音音小姐、传教士老爷爷与逃家兄妹.到东京的她不知过得如何?鸦濡羽岛、没有限定风格的画家、惨遭斩首的七愚人、不安的厨师、讨人厌的占卜师、跟我同类的他、被逐出家门的千金大小姐以及三胞胎女仆,好想见见他们啊。哀川润小姐,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五月,与她们相遇。接着与人间失格接触。无关痛痒的闲聊,鲁莽冒失的瞎扯。最邪恶的魔女。七七见奈波。称我为师父的少女登场……记忆回溯至小姬时,我终于恢复正常。“搞什么东西?”我喃喃自语,故意对自己低语,不是记得挺多的?哎呀呀.我的记忆 力亦不容小觑,果真相当卓越哪。我站起来,拾起掉落地面的开锁小刀,插入锁孔。接着转动数次,轻松打开。我握住门把,还是没有感觉。既然身体能够行动应该没有骨折。我决定相信这种草率的推测,推开逃生门。进入第四栋昏暗不明的地下室走廊,光源只有装设于天花板,仿佛此刻即将熄灭的日光灯。刚踏出走廊,就听见说话声自某处传来。我内心一松,听觉似乎尚未麻痹。从楼梯一路跌落,即使鼓膜破裂也很正常,但这种担心看来是多余的。我侧耳倾听。 “——我——。——所以——” 这个声音——是谁?极度欠缺抑扬顿挫,宛如合成语音般流畅,单字和单字之间毫无间隔。我想到这里就已猜出,对了!那是春日井小姐。春日井春日在地下室,就在前方某处,肯定是在前方的牢笼处。“——假如那个小弟弟逃脱的话就是我的责任。这么一来我将非常困扰。所以我必须质问你们。了解吧?” 春日井小姐的声音即使称不上稳重,却也没有激昂。我小心翼翼、屏息敛足,在走廊一步步缓缓前进。冷不防一阵头疼,也许是刚才某次跌倒时伤及脑部。无妨,既已损坏的脑袋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无所谓,希望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子就好。多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未竟之事。 我蓦地涌起一股笑意,好久没有这种想笑的感觉了。未竟之事?我竟会遇上这等事。为何偏偏是我?渴望抛弃一切义务、所有权利的小鬼头,还能有什么未竟之事?若然,或许我只是一时停止而已,抑或者一直都在佯装不知?恐怕是后者。换言之,我的愚蠢程度远超过自己的想像,亦远超过他人的估计。 然而,我终究没有笑。 “唉一不知道。”令人怀念的声音传来。才分开不过数小时,铃无小姐那令人格外想念的声音传人我的耳里。“可能是回家了吧?大概是对这种恶劣待遇感到生气。伊字诀那小于其实非常养尊处优的。这种恶劣的环境啊,说不定一分一秒都待不住。” “——请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春日井小姐的声音单调如故,不带一丝愤怒、责难或疑惑。“他怎么可能离开这个笼子?就算有办法离开你们应该也公发现。那个小弟弟是如何脱身的?难道是本所里有人帮他吗?” 怪了?春日井小姐的声音后面掺杂着某种低吟,就像是野兽的声音。春日开小姐不可能没事低吟.铃无小姐也不可能。既然如此,那是谁?难不成是玖渚?我朋双腿陡然间升起一股麻痹感,不,不是腿,是全身,封锁的痛觉似乎再度复苏。 “对了一”声音猝然响起。“人家有看见哟。阿伊松开全身关节。从那个缝隙钻出去了。真不愧是阿伊,猜不透会做出什么行为哩。” 我挣脱那股麻痹感,暂时感到安心。玖渚的声音听来没事;可是,持续不断的低吟声频频盖过她的台词,那到底是什么声音?现场还有别人吗?不,没有其牠人的气息。由于体内感觉钝化,对体外的感觉神经反而比平时敏锐一、两百倍。既然如此,必须趁牢笼前只有春日井小姐的此刻解决事情。 我开始思索对策。有什么好方法呢?我思索约莫两秒.立刻觉得这种行为非常愚蠢,甩了甩头。整整花了三小时思考,也没有得到任何结论的我,即便现在开始思索对策,终究是白费心机。是故,没有思考的必要,反正我的脑浆是不良制品。干脆就 像个老手般,什么都不想,让身体自动行事,祈祷身体可以自动达成任务。 我绕过一个转角,走向声音来源,对,只要拐过这个墙角,前面就是监禁玖渚和铃无小姐的牢笼—— “......” 只见一身白衣的春日井小姐站在那里,朝我投来一如往常的冷峻目光。她的脚畔有一只狗,正是昨晚对我撒娇的那只狗。啊——低吟声就是它发出的吗?又黑又大、看似凶猛的狗。一如昨夜没有栓链子,甚至没有套颈圈。她为何连狗都要带到地下室?我猜不透春日井小姐的行事目的,视线自然转回她身上。她显得有些意外,但表情如常、泰然自若地说:“哎呀你怎么——” “哇,阿伊耶!”玖渚发出非常突兀的欣喜叫声,紧紧攀住铁栏杆。“哈哕一阿伊!你回来啦一” 我无法回应那个声音,只能与春日井小姐对峙;话虽如此,亦无法对她视若无睹,眼神微微瞟向牢笼里的玖渚。她看起来很健康,至少外表上毫发无伤。我大概赶上了,应该是赶上了。铃无小姐也在,一派悠闲、绰有余裕地倚着墙壁。打趣似的瞅着我,“……所以,”静静地、毫不期待地说:“伊字诀。瞧你那副模样。情况好像不太万全嘛。” “啊!真的耶,阿伊伤得好严重,到处都擦破皮,而且还流血,不要紧吗?” 铃无小姐的那句话当然是在询问事件的调查结果,但玖渚仿佛一点不都在意那些事,只顾着担心我的身体。她总是这样,玖渚从不顾虑自己,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掏出开锁小刀,脚步摇摇晃晃地(……虽然……我很想……好好走……)走近牢笼。咦?牢笼是开的,为什么?是春日井小姐打开的吗?我转向她。 “喂——你别乱来。不许动。” 她在说话,我听不见。鼓膜果然破裂了吗?我听见她的声音,可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听不懂那个意思。感觉就像悦耳的法语。唉。管它的,听见春日井小姐的声音也毫无用处,我拉开栏杆。 “喏。回去吧,小友。” “咦?啊,唔——” 玖渚犹豫不决,这可奇了。咦?我讲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不过是一起回家.平常不都是这样吗?一起前往某处,再一起回家,如此而已。啊啊,对了,回程必须顺道去买外郎饼,替小姬的朋友买。美衣子小姐应该也会喜欢,所以要买个六、七条。 有人按住我的肩膀,是春日井小姐。 “——你给我直接进去。我尽量不对你不利。” “闭嘴,小心我杀了你。”我转头,挥开她的手。“你别阻拦,我们要走了。” “不行。”. 春日井小姐一无所惧.单手朝我一推。我被她推离牢笼两、三步,离开玖渚。啊啊,我必须回去,可是被阻挡了,被春el井小姐以及——一只狗。 我这时终于发现。她脚畔的黑犬并非昨天那只。尽管长相一样,但感觉迥然不同。并非看似凶猛,根本就是凶猛。双眼睥睨天敌似的瞪视我,前脚仿佛随时都要朝我扑来,后脚略微下沉,就像在防备对手的攻击。跟这个相比,昨天那两只不啻是陪儿童嬉戏的宠物犬。外皮虽然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三胞眙的——另一只吗?” “没错。”春el井小姐略微低头俯视黑犬。“不过这个跟你昨天见到的那两只不同既不乖巧也不柔顺。这就是我的实验结果。” 实验结果?是进行什么实验,才能让拥有相同dna的三胞胎之一.发生如此巨变?她昨天好像说过,又好像没讲,我想不起来,也没必要回想。重点是春日井小姐打算用这只狗进行某种行为,打算用这只狗对玖渚不利。 “你——打算做什么?”我问春日井小姐。“带那种恶犬到这里——这可不是打诨插科或一时兴起就说得过去哪。” “这一切都要怪你随便跑出去。乖乖待在这里的话就没事了。”春日井小姐从容应道,没有半点迷惑或踌躇。“好了快点回到笼里去吧?我其实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一定要做的话还是会做。如此而已。” 非常普通。 春日井小姐的语气实在非常普通。 在这种极不普通的场所。 在这种极不普通的时刻。 居然能够这般普通。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你真的是这样啊.,’ 我明白了。 ……我这时终于理解根尾先生说的“小心春日井小姐”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谓的没有信念,就是这么一回事吗?那归根究底,就等于什么都做得出来而已,不受任何制约、没有定下任何誓约。是故.没有缔结任何契约,这就是春日井春日的风格。逻辑、议论也好,伦理、默认也罢.对她都毫无意义。 什么都不选择、什么都不决定的人,结果就是如此吗?泰然自若地拘留他人、监禁他人、伤害他人。而且这亦非基于自身信念,她根本没有信念。 卿壹郎博士为了自己的研究而这样做;心视老师为了自己的目的帮助那位博士,又为了相同的目的选择背叛;志人君和美幸小姐为了自己的忠诚帮助那位博士,同样亦由于忠诚而容易倒戈。 春el井小姐不同。 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动机。打从一开始就毫无道理而言,直到最后都无从理解。硬要说的话,那里只有无思想的逻辑。执迷不悟,水远无法开导。就算我晚一点抵达,她已将那只黑犬放进玖渚所在的牢笼,恐怕仍是那副旁若无人的表情。纵使对玖渚造成致命伤,亦不会感到愧疚。既无目的,亦无手段:既无后悔,亦无反省。甚至全无商议的余地,怀柔、笼络或胁迫都行不通。 没有信念。 这确实诚如根尾先生说得那般骇人。 然而。 “真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一样啊——” 我将手伸进左胸上衣,抽出小刀。左手拿着开锁小刀,右手拿着哀川小姐送的薄刃小刀,双手持刀与春日井小姐对峙。她毫无反应地注视我,不带任何感情 地注视我。 “这种无谓的抵抗只是白费力气。” “无谓的抵抗?” “根本没有意义。博士和其它研究员马上就会赶来。现在击退我又怎样?只是白费力气。” “才不是白费力气。”我逼近她一步,两人相距不到两公尺。这种距离不可能使用手枪。这是小呗小姐的忠告,而我也没有愚昧到未经练习就使用那种东西, 尽管我现在的行动更加愚昧。“先将你击退,再击退赶来的博士和其它研究员,这正是我的计划。” “你疯了。” 你可没资格讲我。 我正想反驳,只见春日井小姐手指一弹,黑犬应声迅速移动。弹指声好像是暗号,春日井小姐真不愧是动物学家,但也并非全然出乎意料、完全始料未及,因此我并未慌张,右脚一蹬,向后退了三步远。黑犬仿若在展显守护春日井小姐的意志,停在她跟前。 “我苦口婆心劝你一句要是被咬住就完了。现在还来得及煞车——或者该说是煞牙?总之还有办法控制。” 我没理她,盯着黑犬。玖渚和铃无小姐也默默无语,她们俩不在我的视野范围,看不见两人此刻的表情。也许有说话,但至少我没听见。 啊啊——我果然不太对劲。 居然听不见玖渚的声音? “真的非常愉快哪……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啊。” 我扔下开锁小刀……当啷——地面响 起干涩的撞击声。黑犬闻声动了一下,但并未扑来。对付这种狗,双手都有东西的话,没办法一较高下,刀子一把就够了。 “喔——是吗?看来你是认真的。我感到有一点点遗憾。”春日井小姐果真只有一点点遗憾,但发自内心地道:“我还以为说不定可以跟你相处融洽。” “我现在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春日井春日小姐。” “——去!” 这就是暗号。黑犬使劲弯曲的身体猛然爆发,张大嘴巴朝我扑来。原来如此,在春日井小姐跟前展现的并非守护她的意志,而是歼灭我的意志吗?我真是有够眼拙。我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大剌剌地跟她聊天,根本没有办法存活:虽然没有,但我的身体动了,比思考速度更迅捷、更快速地动了。 连我自己也觉得那是异常的行动。我将左手对准黑犬的嘴巴伸出。讲得更精确一点,我将全身体重置于手肘,挥向那一大丛想要撕裂本人咽喉的獠牙.宛如要粉碎它整张嘴。狗的脚终究只有移动功能,若要进行狩猎动物的活动,武器只有牙齿——正如春日井小姐刚才的暗示,就只有牙齿。是故,十分容易解读对 方的攻击路径,既能解读路径,封锁亦很简单。不过,真是悲哀啊,狗畜生的习性——一旦咬住,绝不轻易松口。倘若牙齿陷入其中,更是如此。 如此这般,若用逻辑方式说明,大概就是这样。话虽如此,我当时并没有考虑这些,只是因为对方张开嘴巴,所以挥出手肘。 然而,先发制人的我依旧被压倒在地。负载全身体重的手肘都无法扳倒这只超大型犬,动物与人类的体力终究相去悬殊。我的背脊惨遭猛烈撞击。沦为黑犬的踏脚垫。这番景象跟昨晚很相似,不过那时的对手有两只,而且比现在更轻松。成功扑倒我的黑犬,用前脚踩住我的胸口,陷入我左臂的獠牙也更加用力。 黑犬的牙齿越陷越深,毫无松口之意。它不但戳穿夹克,还不停扭转布块。 牙齿一时难以拔出,而这当然不是好事,因为既然拔不出来,就只能咬断。不过。人类的手臂也是肌肉构成,即便是大型犬的力量,也不可能一口咬断;但这家伙搞不好真有办法咬断我的手臂,它应该有这种力量,单凭它踩住我的前脚也能推知。痛楚令神经混乱,毫无招架之力,甚至无法思考,只能发出悲鸣。任对方为 所欲为——普通情况下,大概就是如此。 可是,此刻的我没有痛觉。 即便被咬碎、被践踏,也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感觉,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对前阵子刚痊愈的左手又有一阵子无法使用略感遗憾。我举起右手.举起握刀的右手。这时不能心软。黑犬察觉了,但它无法应变。要咬得那么深的是你。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去! 咱们彼此都挺辛苦的嘛。 我将小刀猛力刺向黑犬左眼,那颗又黑又大的眼球。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小),破坏头盖骨,直抵黑犬大脑。黑犬并未哀号,反而更加用力,以逾越极限的力量紧咬我的手臂。肌肉也已毁损,獠牙仿佛抵达骨头。这样下去的话。我的手臂搞不好真会被它咬断。就算破坏脑髓,生物亦不会立刻死亡。妈的!还要多久?这家伙还要多久才会毙命?我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我的意识还能撑多久?妈的!破坏得不够,破坏得还不够。破坏。破坏破坏。要破坏。用破坏去破坏。必须破坏。一定要破坏。破坏破坏破坏。要加倍、加倍破坏。破坏极度无常、过分短暂的生命。破坏过度虚幻的梦境。破坏现实。我将全身力量集中于背肌,抬起上半身。“——哇啊啊啊啊啊!”右手重新握刀,接着从头盖骨朝身体笔直划出。左手则拉向背后,上半身呈螺旋状扭转。换言之,右手将小刀往前面一划,左手则将黑犬的身体——牙齿嵌入左手臂的黑犬身体——往后面一挥,对移动小刀的右手贯注大于平时的两倍蛮力。砍断骨头的声音、划开血管的声音、割裂皮肤的声音响起。我的鼓膜恢复正常了吗?那些声音非常不愉快地、非常愉快地、舒畅无比地响起。 小刀划过那漆黑身躯的一半时,我猛然向外一拉。鲜血冷不防飞溅,朝我的头顶、朝我的全身。黑犬的内脏四溅,漆黑的内脏,犹如黑夜般喷出的内脏。 闪闪发光。 “……呼……呼……” 砰咚! 我的身体倒下。明明不想倒下,可是我倒下了。电池没电的感觉。我必须充电。然而,身体一动也不动。内脏四溅的黑犬倒在我身上。好重,非常沉重,眼睑好重。想睡,好想睡觉;非常想睡。不行,还不行,事情还没结束。 啪!啪啪啪! 鼓掌声传宋。 “——你真厉害。我有一点点佩服。”是春日井小姐。“或许也可以说是感动。能够打败那么巨大的猛犬也很厉害——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能够若无其事地杀死动物。这种事啊——平常人是做不到的。啊啊不知生命价值的傻瓜可不算喔?理解夺取生命的意义仍毅然掠夺对方生命是非常厉害的行为。看来你并非不怕死的傻瓜而是理解生命价值的傻瓜。” “承蒙春日井小姐的谬赞,真是不胜光荣。”我气喘吁吁地应道。不晓得发音够不够清楚?我不晓得。“——好,你快点退下,让我们离开。你也不想死吧?” “是啊。难得遇见你这种奇人或许不太想死。可是我的狗既然被你杀死了我也不可能视若无睹……而且……” 春日井小姐侧耳倾听。下一瞬间,我也明白了那个动作的含意。叮——电梯抵达地下室的铃声响起。我在四楼确认时,记得电梯是停在地下室。明明停在地下室的电梯,如今又抵达地下室,换言之就是已经来回一次。既然到过楼上.就是有人在电梯里。 就是有人前来地下室。 “时间到——了啊。” 春日井小姐的那句话带着些微的慈悲,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猛然抬头,注视牢笼里的玖渚,我看不见铃无小姐。她到哪里去了?她去了哪里呢?我只看见玖渚。 我的眼里只剩下玖渚友。 咦?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不是没办法摆出那种表情吗?你总是笑口常开,总是天真欢笑。不论何时都对我展颜.不论何地都对我微笑。非得喜孜孜地、乐陶陶地欢笑。为什么?我不懂啊,玖渚君。这种表情。你的 这种表情—— 我只见过一次。 明明只有一次。 ……就只有一次。 某人奔跑过来的脚步声。我微微侧头朝那个方向一看。不是一个人,有好几个人。走在众人前面的是斜道卿壹郎博士,跟在后面的是根尾古新先生、神足雏善先生。咦?后面那个不是大垣志人君吗?宇濑美幸小姐也在旁边。搞什么?原来已经醒转了吗?所以说,春i!t井小姐之所以到地下室察看。或许正是接获报告。尽管不知道正确原因,或许不该将志人君扔在玄关旁边。他们俩的后面是三好心视老师。啊啊,既然春日井小姐也在,那研究所的成员都到齐了 没救了吗? 我如此寻思。 大概没救了。 我心底明白。 “你到头来——” 春日井小姐说道。 “——究竟想要什么?” 她问我。 那是极度确信、极度核心的问题,在这个既广大又狭小的世界里,恐怕就只有春日井小姐能够问我如此简单明了的问题。 “——爱。” 我低语。 并非回答.而是低语。 “我想要爱啊——” 我的心情很愉快,很想笑,真的很 想笑。 恢复自由的右手按着地板,撑起身子,接着努力站起。好,就来个垂死挣扎吧。绝不束手就擒就是本人的卖点。浑身鲜血的身躯,沾满鲜血的灵魂。这身衣服很恶心,自己的想法亦很反胃,但我也觉得自己只能如此。我望着那把刀,不愧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亲赠的宝刀,经过那场破坏作业,刀刃竟无丝毫损伤。既然如此.说不定易如反掌。 轻易就能割下我的头颅。 我望着玖渚。 玖渚仍是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抓着铁栏杆,泪眼汪汪,但仍强忍泪水。又哭又笑的悲痛表情。对了,正如我不懂得笑,那丫头不懂得哭。那丫头跟我恰好相反.不懂得哭泣、不晓得悲伤的方法,是故才会露出那般笨拙的表情。这实在非常可惜,我希望死前看见的是玖渚那天真无邪、天然纯度百分百的笑容。 啊啊,不过。 这或许。 还过强求了。 我感到左手很沉重。 黑犬既已失去生命的獠牙,此刻仍紧紧咬住我的手臂不放。我想起了兔吊木.想起了兔吊木的尸体。惨遭剪刀戳人眼球、破坏脑髓,割开嘴巴、胸口及腹部,贯穿双腿,再砍断双臂的兔吊木垓辅。我居然在无意识之间,做出跟这起事件的犯人类似的行为,真是有够滑稽。照这样看,搞不好我才是真凶。 唉.事到如今,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问题不是有没有行为,而是其中有没有认知.不过如此。脚步声逐渐接近。我的眼皮逐渐沉重,分不清对方究竟相距多远.但时间真的到了。我将握刀的右手伸向黑犬嘴巴。现在这样行动不便,而且也不太忍心让这家伙继续挂着。因为很可怜,还是将它剥离吧。不过,或许是吊挂角度的问题,一直无法顺利取下。不,这并非吊挂或咬住,而是僵硬。对了,就是紧张性尸体僵硬——暴力致死所伴随的肉体僵硬现象。老师数小时前才告诉 我.没想到竟能亲眼目睹这种场景。”——呃——” 我正想用小刀破坏黑犬嘴巴,将刀刃插入缝隙间时,这次换我僵硬了。整个人僵硬了。 紧张性尸体僵硬——吗?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喂!你在搞什么?” 志人君的声音响彻地下室,可是那对我毫无意义,对于全身僵硬的我毫无意义,就连鼓膜都没有振动。等一下,好好思考、仔细思考,冷静下来。不,别冷静下来,继续紧张,就快想通了。快点伸手、把手伸出去,就差一点。快到了,差一点就到了。 换言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不知不觉间松开的小刀掉落地面。 兔吊木垓辅。假设、假设那个人正如我的想象,正如昨天的对话。兔吊木垓辅。害恶细菌。不灭、不净、不死。丛集。破坏专家。不可能随便任人宰杀的兔吊木惨遭杀害的事实。为了玖渚友。只因为这个理由,就对卿壹郎博士唯命是从的那个男人。玖渚友昔日的伙伴。 被人钉死在墙上。 倘若那是起因。 倘若并非结果,而是起因。 “喂!小子!你有没有在听?” 咚的一声,我被某个人撞飞。大概是志人君吧?我好不容易站起的身躯.再度与地板卿卿我我。好痛,痛觉再度苏醒,感觉神经似乎复活了。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手臂。这也很正常,毕竟一半的肉都被咬掉了。我没有怨言,因为我夺走了对方的性命。 事到如今,我也觉得很抱歉. 话虽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不是你的错。 不论好坏,生命终有一死. 不论好坏。 不论好坏。 “喂!春日井——这到底——”“啊——是这样————”“你到底在搞什么——喂!小徒弟——”“等一下——”“——你给我说清楚————”“……狗……”“——”“血————牙”“治疗” “请各位先闭嘴一下。”我静静地道:“我出生至今,第一次想自己称赞自己哪。嗯啊,我也知道这是错觉,我知道。错觉也无所谓,所以请各位再让我享受一下这种感觉。” 可是连这也无法实现,连这点程度的愿望都无法达成。我缓缓失去意识,这次是因为安心,不过也感到自己有可能再也无法醒来。 说不定再也无法醒来吗…… 啊,这或许也不错。 反正现在非常幸运。 “......” 我的视野最后淡淡捕捉到的.还是玖渚友。尽管一切都茫然不清,但是视野一片湛蓝。 纯粹。 澄澈。 美丽。 舒适。 如此地——湛蓝。 “......”我可以说一句任性的话吗? 我喜欢你。 某个地方有一个孤孤零零、彤早影只、无可救药的男孩。性格极度扭曲,价值观非常偏激,活着也只知一派戏言的那种少年。 某个地方有一个孤孤零零、形单影只、无可救药的女孩。性格极度坦率、价值观非常正确,活着也只知天真微笑的那种少女。 故事本应就此结束。少年结束他有些不幸、有些悲惨的短暂人生;少女结束她有些幸福、有些优雅的短暂人生。因为少年居住的世界与少女居住的世界截然不同。 然而.故事违反常理,少年与少女相遇,少女与少年邂逅。这到底是基于谁的意志?是基于哪种意志?是哪种心血来潮、哪种种记挂惦念,才导致两人相遇? 将之归咎于偶然、命运或奇迹,对两人而言,或许都太过残酷。 许多人因此而死。 许多不是人的人因此而死。 少年死了无数次。 少女亦死了无数次。 少年杀死许多人。 少女一个人都没杀。 最后.少年无法承受深重的罪孽、无法承受沉重的刑罚,独自潜逃。 抛下少女,独自潜逃。 “——这是随处可见的故事……” 假装只有自己是被害者的悲剧。 犹如独自背负全世界的不幸。 仿佛全世界的霉运皆为自己所有。 永远是可怜的悲剧英雄。 明明就是加害者,明明就是加害者,明明就是加害者。 明明一点都不可怜。 “到处都有我这种家伙啊……” 而今.我独自呢喃。 左臂一圈又一圈地缠满绷带,那大概不是夸张,心视老师说这只能算是急救措施。那只黑犬的利牙尽管并未伤及骨头,但咬力惊人,听说左臂桡骨发生剥离骨折。我的伤势当然不止如此,从楼梯跌落那么多次,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总之好像遍体鳞伤。‘‘好像”听起来有些事不关己的感觉,但我的确没什么自觉。痛觉大多已经恢复,可是心视老师替我注射大量麻醉剂,因此我的感觉神经再度麻痹。 “不过,普通人应该还是会痛得在地上打滚哪。” 老师如是说。既然是解剖学的权威教授如此断言,我想应该不会错。照这样看,我的身体搞不好真的不太对劲,真的应该让老师解剖一次。 我在第五栋——根尾先生的研究栋屋顶独自暗想。 话虽如此,仍是一派戏言。现在开始的究竟是什么?既可说是一场预定和谐(predeterminedharmony)的闹剧,亦可说不是。要说闹剧的话,发展迄今——由本人担任主角这半天都是闹剧。 是故,正因如此,当我察觉一切——没错,正是一切——的那一刻,这场闹剧亦随之结束。不必喝采,甚至无须降幕,一 切当场终结。 若然,此刻即将展开的剧情又是什么? “这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余韵吗……“ 不,不对。 这应该是一种预兆,是某种大事发生前的预兆,某种避无可避的过程仪式。这么一想,接下来的戏谑剧情好像也多了几分意义;不过,我也不是想表达有意义又如何,没有又怎样。 好,我们开始吧! 戏言玩家退引前的最后一场傀儡戏. 首先是第五栋到第四栋的两公尺。我已经晓得跳过这种距离非常容易.意思意思地助跑,接着飞跃至第四栋。着地冲击隐约沿着脚底传来,但还不至于令人介意,或许是麻醉剂生效之故。 第四栋——我、玖渚和铃无小姐被监禁的地点。唉,话说回来.还是觉得很对不起铃无小姐。我和玖渚遭遇这件事或许是一种必然,唯独那个人真的毫无关系,连累他人也该有所节制。铃无小姐不似美衣子小姐那么温柔,事情结束后恐怕还得被她训一顿、唉,也好,我也不讨厌听训,尤其对象又是铃无小姐。 接着从第四栋跳至第三栋,这次有三公尺半,必须小心一点;反过来说,这是只要小心即可的距离。 第三栋——三好心视老师的地盘。不知道老师的想法如何,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跟她重逢。我并非讨厌她,只是不想见面,真的不想再见到她:然而,倘若没有那个人的话,一想到那个后果,这场重逢或许多少有些价值。 接下来是第三栋到第二栋。不到两公尺,这就跟第五栎釗弟凹栎一样,足牲松就能跃过的距离。 第二栋是——神足先生的研究栋吗?神足雏善先生。我想起那个人,又想起他与悖德者根尾古新先生透过对讲机传来的那段对话——兔吊木垓辅的死是自杀。 “嗯.假如是自杀的话,这么像自杀的自杀还真罕见哪……” 我试着低语,可是内心并不苟同。或许是这样,或许不是。不管事实如何,都无所谓。不论何者,都不是好事,而且最后依旧只是行为与认知的问题。 第二栋到第一栋,距离不及三公尺。 我这时想起了小姬——负责清运我的公寓,“自称”是我的弟子。 小姬一定能够明白我此刻的心情。某些地方跟玖渚有些相似的那位少女,内在方面眼我比较接近。上个月因故结识,前阵子搬到我居住的骨董公寓一楼。她聘我当家庭教师,但教学并不顺利,因为没有什么事比教导不爱读书的学生读书更加困难。然而,我接下来必须做的就是这种事,我必须对斜道卿壹郎博士做的就是这种事,我站在博士掌理的第一栋屋顶寻思。 我改变身体方向,第一栋到第六栋的距离是一公尺半,这何止轻松,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第六栋,就能瞭望第七栋屋顶,可以捕捉到站在那里几道人影。那是这场傀儡戏的观众,亦是主角,更是本人接下来必须扭住胳臂按倒的对象。这究竟可能吗?我思索至此,忽地想起那位丹宁布大衣小姐。“倘若没有那个人的话”或许是最适合她的修饰句,尽管最后不欢而散,但这完全是我的责任。职是之故,至少报恩是我的责任吧。 顺道一提.关于那位“石丸小呗”,我到最后还是佯装不知。毕竟被志人君和美幸小姐目击,当然不可能隐瞒她存在的事实,但要是招认我与她的关系,势必就得供出根尾先生。我判断不该拖他下水,幸好又有开锁小刀,就宣称我是“自行从牢笼逃脱”,接着“沿屋顶在研究所里乱逛”。这种解释颇为牵强,不过对他们而言,终究比较在意“入侵者”,对我也就不了了之。 “还真是不了了之主义的极致——”我自虐地独白道:“——不,这种情况该说是时机不巧主义吗?” 第六栋到第七栋有五公尺,可是因为第七栋比较低,实际上大约只有四公尺半。 听玖渚说,13本高中男生的平均跳远纪录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我听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最近虽然很少运动,但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体衰弱到不如十七岁的男生。或许只是我自己不记得,总之,我已经跳过一次了。纵使当时浑然忘我,但不可否认我曾经跳过。凡事只要成功过一次,都是一种鼓励。我略微慎重地加长助跑距离。 玖渚表示,影响跳远长短的不仅是脚的跳跃力。如何将助跑时的冲力在串中转换成推进力,据说亦是影响结果的要素之一。具体来说,必须在助跑前半段达至极速,接着再慢慢将重心移转到上半身……等等,我事前已经上过玖渚开 的一堂跳远课程,但这种理论即使大脑理解也没用。熟稔者的那种“自然跳跃”。外行人的我又岂能轻易拷贝?因此我也选择“自然跳跃”。 奔出——接着起跳。 身体浮起。 “哦!”我听见一声呼喊。应该有人发出声音吧?大概也有人没发出声音。我还有余力想这种无聊事。着地为止的时间感觉上非常漫长。常常听见有人说.人类面临生死危机时,眼前的影像将呈现慢动作,我此刻或许就是遇上那种情况。又或者,只是因为跳跃距离不够,正朝向地面倒栽葱坠落而已。不论何者好像也都无所谓,但或许都不太妙。最后,幸好成功在第七栋屋着地。正确来说,是着地失败,惨不忍睹地滚倒。受伤的左手直接撞击地面,虽然不致于昏厥,但不慎撞到脑袋,就这样倒地不起,实在是有够丢脸的登场。 “你在搞什么鬼?”三好心视老师愕然走近问道:“没事吧?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从受伤较重的那一侧着地?” “我没事.这不重要——” 我握住老师伸来的手,抬起身子。越过老师的肩,看见所有人:斜道卿壹郎博士、宇濑美幸秘书、大垣志人助手、根尾古新研究员、神足雏善研究员、春日井春13研究员、相隔一段距离的铃无音音小姐,以及玖渚友。共计九人,包括我一共十人在第七栋屋顶集合,而召集众人的不用说正是本人。 “——嗯,诚如各位所见。”我从地面站起,环顾众人似的用力伸展双手,说道:“就像刚才那样,只要沿着屋顶,所有研究栋都能抵达第七栋,各位可以理解吧。” “喔——”以极度不悦的语气及表情瞪视我的人物,我想也不必多说,正是卿壹郎博十。“笑死人了,这简直是笑死人啦,小毛头。” “小毛头吗?还真是严格哪。”我故作轻松地道,现在必须阻断感情回路。“执意不肯承认现实的话,我也没办法继续解释了,博士。” “这种骗小孩子——不,甚至骗不了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能够取信于我、从这里看也知道,第七栋比第六栋低.就算你刚才证明第六栋跳得过来,也没有证明第七栋跳得过去。”不愧是博士,跟我不同,这点程度的破绽一眼就能看出吗?这时可以直接qed(注17)是最轻松的,但事情看来没那么简单。 “或者你现在要从这里跳回第六栋?” “不不不……这当然不可能,我的看法也一样.” “你看吧?”博士大笑。“真是浪费时间.我1然陪你瞎搞半天,心地未免太善良了。” 心地善良——或许正如他所言。 即便那是小觑对方所产生的从容不迫,但不可否认是斜道卿壹郎的善良。如此容许我——容许敌人恣意妄为,真的必须夸赞他善良。,至于我,很抱歉.就要好好利用博士的善良了。 “哎,别这么急着下结论。”我说:“好——正如博士所言,第七拣没办法跳回第六栋,就假设我们之间没有世界级跳跃选手好了。不过,我刚才的行为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虽然无法返回;但是有侵入第七栋的路径’。” “那 又如何?”博士咄咄逼人地质问:“既然是进得去出不来的单行道.那种路径毫无用处。我想你也应该晓得,就算是从内侧,也必须通过多项检查才能解除大门的保全系统。而且会留下纪录,留下大门从内侧开启过的纪录哪,可是事实上并没有留下那种东西。” “我想也是。思,应该没错。”我随口同意道:“门锁与纪录的双重限制,就算你是对的吧。” “什么?那种说法好像大有深意。难不成是想说本人斜道卿壹郎在其中施了什么诡计?是说我消除了纪录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况且你也办不到吧?就算玖渚办得到,你也办不到,没错吧?就算玖渚办得到——你是这么说的,博士。” 听见这句挖苦的台问,博士横眉竖目地瞪视我;话虽如此,那与其说是愤怒,无宁说是看不清我的王牌所流露的困惑。”你这小鬼”—— “不过——”我打断博士的台词道:“——现在就认定‘无法返回’未免言之过早.又没有规定这非得靠人类肉体达成。例如使用绳索的话,就能创造返回第六栋的路径。” “或许可以,假如有能够支撑人类体重的绳索。所以呢?哪有那种东西?” “嗯,这间研究所或许没有……可是绳索只是比喻,例如用身上穿的衣服连接起来代替绳索,或者用办公设备的电线或电脑线卷成粗绳等等。” “你觉得那可以承受人类体重吗7” “我不觉得。”我将目光移开博士——转向神足先生。“不然,就配合博士的喜好来假设好了——可以承受人体体重的绳索代替品——例如头发的话,神足先生认为如何?” 众人视线同时转向神足先生,可是他只是重新扶正太阳眼镜,未置可否。一如既往,仍旧寡言。我对他那种过度的沉默略感傻眼,又继续道:“神足先生的头发相当长,要是全部接起来,大概就能抵达第六栋——各位不认为吗?喏,铃无小姐?” “……咦?”铃无小姐略显惊讶。“哎呀,你是要问本姑娘?啊啊,是呀……头发的确很强韧,虽然也因人而异,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看过浅野用她的‘武士马尾’勒别人的脖子。” ‘‘喔.那确实是教人很想见识一番的景象……不过根据纪录,某位女性将自己的头发合成一束来测试负重极限,听说到一吨为止都没有断掉。”这也是向玖渚现学现卖的。“就算这是极端的例子,不具普遍性,但头发代替绳索的手法确实可以成立,要不然——” 我这次转向春日井小姐,众人也随我一起转头。 “如果不是人类,而是动物的话,也许就能跃过这种距离。嗯,就像这样……”我举起缠满绷带的左手向众人展示。“例如刚才跟我表演生死斗的那只巨大,这种距离应该跳得过去吧?春日井小姐,如何?” “天晓得。我是没试过不过或许可以吧?”春日井小姐玉颈微偏,但还是给我肯定的答复。“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认为我是犯人吗?” “不.我没有这样讲。我只是想透过这些具体实例,说明第七栋绝对不是密室、不是封闭空间。这么一来,情况又是如何:至少就没有怀疑玖渚一人——甚或是我们三人的道理——” “真是老掉牙的手法。”然而博士并未就此退却,语气讥讽地打断我。“捏造极端模棱两可的假说,就想将这种震撼转换成真相大白的诧异。跳跃到第七栋的特技表演也是计划之一吧?这根本就是典型的诈欺手法,我可不会上你的当,小毛头。” “你说我——捏造?” “嗯啊,思考一下就晓得了,刚才那两个假说稍微想想就能反驳。神足的头发再长,充其量只有一公尺。就算拆开来编成绳索,因为有强度问题,再长也顶多四公尺,终究没办法连接第七栋和第六栋。至于动物犯人说,更是令人喷饭,狗这种畜生到底是怎么刺杀人类、将尸体钉在墙上、书写血字呢?” “那——假如有人骑在狗背上呢?” “我想这就不可能了。”春日井小姐连我的俏皮话都要吐槽,说不定是个好人。“背着一个人是没办法跳跃的。” “……在下失言了。”我对她一鞠躬。“多谢您的提醒。’’ “所以呢?如何?小毛头,你的王牌用完了吗?” “嗯——那么这样如何?假设兔吊木垓辅被肢解成那样是有某种必然性。犯人为什么要将兔吊木开肠剖腹?假设是为了取出内脏的手法呢?’’ 我模仿舞台演员的夸张动作,询问在场众人般地说道。虽然有些根尾先生式的装模作样,不过表演一下也不算太过分。 “取出内脏——”老师不可思议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小徒弟。” “人类的消化器官就像一条管线,从食道连到直肠的一条管线。而且由肉所构成的这条管线相当有弹力,当然也非常强韧。假如将它当成绳索的代替 品——” “咦?等一下。”老师阻止我。“兔吊木先生的内脏都还在肚子里喔,咱家也解剖过胃和肠子了。” “没错,所以这也只是假说。”我手掌一翻。“事实上,消化器官也没办法当成绳索……刚才只是低级笑话,就是所谓的空口说白话。不过呢,兔吊木先生的肉体损毁具有某种必然性的想法,我认为并不坏。我这种毛头小子无意在此对各位进行犯罪心理学的讲座……可是兔吊木垓辅那种甚至让人感到某种偏执的遇害惨状,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博士略显焦躁地说:“你这小于说话实在有够拐弯抹角,真是麻烦。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想说的话,就爽爽快快地说出来,像个男人一样。” “像个男人一样吗?这也无所谓……”我轻轻耸肩,拐弯抹角吗?但这件事就是要拐弯抹角才行,我也无技可施。‘‘只不过,仔细一想,博士的假说也不太像个男人。‘玖渚友应该办得到’的这种说法……有点牵强,而且就笋玖渚办得到,也不足以构成你——甚或是你们不可能的理由,反正你们只要坚称自己‘办不到’就成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不.这只是找碴,没有什么深奥的意义,就目前来说。” 博士对我这种刚提出假说又自行撤回的半调子口吻,投以略微困惑的目光.但这次并未出言挑衅。其实这正是我的目的,到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我的目标就是放烟雾弹。拼命虚张声势,让博士——以及所有人一头雾水,总之就是让对方莫名其妙。总之就是扰乱对方的思绪,绝对不要跟对方一同站上擂台。 这是跟“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完全相反的手法,可是,我这种人类最弱若想超越“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咀只能使出这种手段。 “老师.,’我转向心视老师问,“可以先告诉我兔吊木先生的验尸结果吗?” “咦?啊啊,呃……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一点,死因是刺人眼珠的剪刀抵达脑部。腹部及其他破坏是在死后,砍断手臂是在更晚之后,钉在墙壁则还要更晚之后。嗯,简单说就是这样。” 我早就在第三栋听过一次,不过这件事必须隐瞒。老师亦明白我的难处,非常自然地对着我,或者该说是对着众人报告。虽然并非如此,亦无这种打算,但总觉得自己宛如共犯,这果然不是信赖关系。 “咱家在意的还足砍断手臂为止的空档,那是死亡之后过了三小时或四小时才砍断的。又不是多么费时的作业,为什么——” “喂!你说得太多了,三好——”博士告诫似的说:“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什么关系,我可不容许你偏坦这家伙哪。” ‘‘咱家才没偏坦哩。”心视老师对博士讪笑。“了解、 了解,咱家就不多说什么了。所以呢?小徒弟你问兔吊木先生的验尸结果是想干什么呢?” “不想干什么——可是老师,将人类的身体破坏成那样,最后甚至钉在埔上.应该是相当费力的作业吧?” “你是想说玖渚大小姐的小手做不到?”不知是否是想阻止老师继续开口。 博士抢先回答孔的问题。“嗄?刁难也该有个限度,谁说那个作业非得玖渚大小姐亲自下手?只要她打开大门,其余的事——例如你也可以代劳。” “正如博士所言,我无意反驳。”我不理会博士的挑衅。那个时候——今天早上的时候,听见博士的挑衅言语就情绪激动是我的失策。我不会犯相同错误.可能的话。“可是就算是这种情况,仍旧无法解释犯人为什么要那么残酷地肢解兔 吊木垓辅。”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解释?” “这个问题我待会再回答。好,花太多时间也没有意义,只是拖延时间而已。差不多该进人解决篇了吗?事实上——百分之百的事实上,不仅是在第七栋。这座研究机构内的建筑物都没有足以称为固若金汤的入侵路径。没有窗户——这点是性质上的无可奈何,可是就连人k1都只有一个,而且那一个人口还有‘玖渚友规格’的保全系统。嗯,先不管保全系统的问题,总之能够通往室外的路径除了屋顶,就只剩大门,不啻是一条朝向天空的隧道。卿壹郎博上的推理认为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犯人是从一楼大门进出的。”我偷看卿壹郎博上,博士一语不发.我便继续说道:“这么一来,犯人就只能是玖渚友一行人,嗯,不过我们当然不可能承认。博士或许会说是‘共犯事先套好口供’,可是我有办法证明玖渚无罪.或者该说,我知道玖渚友是清白的。既然如此,就变成犯人并未使用玄关大门。” “哦哟!意思是路径就只有屋顶一条吗?” “三好!”博士怒叱:“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你的言行从刚才开始就大有问题!” “真是抱歉,咱家又多嘴了吗?” 老师飘然鞠躬,对于既已放弃博士的老师而言,我的傀儡戏成功或许对她更有利。这么说来,我与老师搞不好真是共犯关系——我不由暗想。“嗯,就是这样。只不过——这里也有许多限制。’’我转向自己刚才跳过来的第六栋,低语似的说:“各位知道这个屋顶路径的限制吗?” 这个问题并非针对谁,亦无人回答。“所以就是单行道吧?’’片刻后,博士终于不耐地应道:“就算可以过来,也没办法回去,就是这——” “不是,嗯……这也是原因之一,的确没办法回去——可是仔细一想.‘过来’本身其实也相当困难。” “——什么?” “从第五栋开始,经由第一栋到第六栋为止,最长的跳跃距离也只有三公尺 半左右,在场所有人大概都没问题——不过最后的距离就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五公尺——实际距离是四公尺半,刚好等于日本高中男生的平均跳远纪录……可是。正因为全体参差不齐,才有所谓的平均,那绝非是所有人都能达成的最低底限;何止如此,甚至代表了全体的一半都无法达成这个距离。 换句话说,就连这个四公尺半,也有跳得过的人和跳不过的人—— “一如各位所见,我跳过来了。其实我以前——不过……嗯,反正各位都晓得,我就直接说了,我曾经参加er3系统那个研究团体的计划——培育青少年的留学制度五年。因为当时锻链过身体,多亏那段日子——目前还保持平均程度的体力……虽然有一点虚弱。”我打趣似的补了一句。 “呃……对不起,铃无小姐。”我再度问铃无小姐。“你跳得过这个距离吗?” “我想是没问题。”仿佛猜到我会问她,铃无小姐立刻答道:“我没有测试过,不过五公尺左右的话,应该很轻松。六公尺说不定……还是没办法吧?我想就是这样。” “是吗?” 即便是跳远的外行人,倘若拥有铃无小姐那种异常的身高、腿长,以及体力,这种答案也不意外,她大概跳得比我更远。我轻轻点头,接着转向玖渚。 “小友,你呢?” “唔一没办法咩。”玖渚嘟起櫻唇,不满地应道,就像在抗议何必特地问她这种事。“一公尺——说不定也跳不过。” 这倒也一如预料。玖渚这丫头是营养不良外加偏食自闭症,肌肉腿力都异常虚弱。“正如各位听见的。”我转向博士。“就连我们三人都参差不齐。不过,单就‘屋顶路径’来说,也能够证明我们的清白,因为要是没有待在某个研究栋里.就无法使用这条路径。既然每个研究栋都有严密的保全,我们也没办法进入建筑。” “你的意思是犯人在我们之中?”博士恶狠狠地瞪视我。 “所以我刚才不是这么说了?”我淡淡地应道。 “谁?把名字说出来。” “我接下来就要说,你就别这么小家子气嘛。这是最后了,好好享受吧——好.没办法使用屋顶这条路径的有谁?斜道卿壹郎博士、宇濑美幸秘书、大垣志人助手、三好心视老师、根尾古新研究员、神足雏善研究员、春日井春曰研究员——”我依序眯眼环顾众人,同时说道。接下来就是傀儡戏的高潮了。“——自先淘汰三位女性,换言之就是老师、春日井小姐及美幸小姐.” 三人都缄默无语。 “这单纯只是体格问题……三位都是娇小型,而且,我无意歧视女性,但毕竟有基础体力的问题。女性想挑战这种杂技,风险终究太大了。” 总觉得右方射来铃无小姐的锐利视线,但我佯装不知。要是顾忌太多而畏首畏尾,实在称不上明智;话虽如此,她好像真的在瞪我喔。加油!现在是重要场面。我轻轻甩头,说道:“接下来,我想根尾先生也没办法,这也是体格的问题。” 呃……该怎么表现才好呢?总之…….‘因为根尾先生的身体比一般人来得宽广 “哎,也对啦。”根尾先生对吞吞吐吐的我放声大笑,拍拍自己的大肚子。“因为时背着二十公斤的行李跳远嘛,我大概没办法。这样子我就可以从嫌犯名单中剔除了。” “……这么一来,剩下的三人——斜道卿壹郎博士、大垣志人助手、神足雏善研究员……其中可以直接剔除的,当然是博士你。” “……为什么?” “不,如果你硬要说自己跳得过,我也无所谓,可是博士毕竟年纪大了.六十三岁……我想应该有困难吧?” 不是什么都没说,不过我也无意等他答复。就常理来想,就任何人的眼光来看,博士肯定都不可能跳过这个距离。 “所以,就剩下——两人了。” 神足先生和志人君。 众人视线集中于他们俩身上。 “他们可以使用屋顶路径——换言之,志人君是从第一栋跳到第六栋.再到第七栋;神足先生则是从第二栋、第一栋、第六栋、第七栋,就是这样移动我边说边观察两人的模样,神足先生跟刚才一样,不为所动,顶多在意太阳眼镜的位置,态度非常冷静;可是,志人君则否。他怒上心头似的,整张脸涨得通红,打断我吼道:“——喂!小子!我不说话,你就在那里胡说八道——” “抱歉,我没空陪你斗嘴,你可以乖乖闭上嘴巴听吗?” “你这小子说什么——” “放心吧,你也没办法使用这条路径,”我伸手制止激动的志人君,依旧淡淡说道:“你有视力问题。” “什——”“视力”这两个字让志人君冻结。“什么——” “所以就说 视力……你那双眼睛看不清楚吧?”我故意假装自己早就知道似的答道:“好像不是水晶体或晶状体的问题……应该是视神经方面的问题吧?我的解剖学不太好,详细原因就不清楚了。” 众人开始轻轻鼓噪。知道那件事的人转向我,不知道的人转向志人君。研究所成员之中,美幸小姐和春et井小姐两人不知道,至于局外人方面,铃无小姐没发现,玖渚好像既已察觉。若是玖渚的观察力,倒也并非不可能。 “你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纯粹基于直觉。” 例如第一次见面时,为了确认我而异常接近、用手确认玖渚、看不出高挑铃无小姐是男是女。另外,明明没看见隐藏在水塔死角的我和小呗小姐,却发现那里有人——这种平时依赖视力者不可能有的行为,最后却还是看不出跟铃无小姐一样高挑的小呗小姐是男是女,以及小呗小姐专门攻击他的腹部,却不殴打脸孔的原因。就是这些小地方加总后的“直觉”。 “不是吗?” “——没错是没错……” 视神经异常引发的视力疾病。不知道那是先天或后天,可是不论何者,即便那是博士“人体实验”的结果,都与我无关,毫无关系。总之,总而言之,志人君只 能看见模模糊糊的风景及人物。既然在研究所里移动自如,大概不是完全看不见,但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你应该没办法跳过这个距离。” “喂、喂!我的眼睛确实就像你说得那样……可是,这样子的话……”志人君压抑有些愤怒的声音,语气惊慌地说:“这样子的话,不就只剩一人——” “对,只剩一人,就是神足先生。”我指着神足先生。“神足先生的情况—— 嗯,如何呢?性别问题、体格问题、年龄问题、感觉器官问题,或者足以与这匹敌的理由——” 神足先生仍旧不为所动,既未瞪视我、亦未激昂,甚至没有任何呼吸变化。 “——没有。” 突然吐出那两个字的不是我。 是神足先生本人. “我的确没有这些理由。” “——神足!”博士咆哮:“你说什么?你——” “请冷静。”神足先生以不逊于我的平淡口吻,简短说道:“博士,就目前而言,这也只是代表——我能够跳过来,没错吧?小情人。” 小情人——这个在此刻过于讽刺的称呼,我听了不禁为之一震,那换言之就是指玖渚友的男友。 我与神足先生之间的直线距离约莫五公尺——不,六公尺吗7我暗忖再近一点或许比较好,于是再走近一步,接着与他对峙。 接下来的对手——不是博士。 接下来的对手是神足雏善。 “莫非你要说我是犯人吗?小情人。”他一副犯人的口吻道。 “是的,你就是犯人,神足先生。”我一副侦探的语气道。 我听见博士的怒吼,但置之不理,又朝神足先生逼近一步。再继续接近,反而没有意义,直线距离四公尺半——这个距离刚刚好。 “——有趣!既然你说我是犯人,好,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吧,小情人。”神足先生表情不变地说:“的确只有我能使用这条路径,毕竟我的姓氏是‘神之足’。但正如博士所言,也正如你所知,这条路没办法折回.” “没办法折回哪——”我重复那句台词。“——这是指必须折回的情况.” “……”神足先生没有反应。 “……不,当然必须折回,否则中央电脑里的纪录就没办法吻合。假设说,你杀死兔吊木先生以后一直待在这里,等志人君发现情况有异,再从大门离开……这种手法也无法使用。因为那是自动门,开启之后必须马上出去.这么一来,就很难不被志人君察觉。因为不管是否躲在死角,志人君大概都会发现。”就像他发现我和小呗小姐一样。“即使侥幸成功离开第七栋,接下来还得进入第二栋。虽然有办法进入,终究不免留下纪录。” “我已经听腻这种不可能的假设了。”博士并非找碴,而是真的非常不耐地道:“够了!我没空再听你的戏言——” “很可惜,正如你是‘堕落三昧’,本人刚好就是‘戏言玩家’,不过你无须担心,戏言即将结束,终点站近在眼前。”我对博士扔下这句,再度转向神足先生。“我们暂且回溯一下——兔吊木垓辅的肉体为什么被破坏成那样?怨恨?支配欲?仪式?嗯,原因为何都不重要,可是,我有一件事很在意——犯人为什么要带 走兔吊木垓辅的双臂?” 神足先生表情漠然,未置一词。 “昔日网际恐怖分子的‘手腕’——是因为想要夺走那个‘手腕’吗?不过,这种浪漫想法仍有些不合逻辑的地方……我首先想到的是,为了隐藏紧张性尸体僵硬所造成的证据。紧张性尸体僵硬是指——”我一边偷觑老师,“——暴力致死所引发的剧烈死后僵硬现象。被害者杀死时如果用力抓住某种东西,将保持该姿势僵硬;换言之那时握在手里的犯人上衣扣子或名牌等等,就将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对犯人而言是排除万难也必须消除的。” “你的意思是兔吊木先生手里握有决定性的证据?”铃无小姐对我说:“可是那样的话。砍掉手掌不就得了?只要掰开手指,就可以取出里面的东西。喏,伊字诀,本姑娘也快受不了了,你就不能说得再简单明了一点吗?” “对不起。”我向铃无小姐致歉,真是丢脸。“呃……之所以不直接砍下手腕及手指.是因为那样免不了要被怀疑‘莫非是发生紧张性尸体僵硬’。从肩膀开始砍的话,多少就能弥补……或者该说掩饰,嗯,我是这么认为,不过——” “不过?” “仔细一想,呃……兔吊木先生的死因是剪刀刺进眼球喔,铃无小姐,这起事件原本就逻辑不通。” “为什么7应该足以称为暴力致死啊。” “我也这么认为,事实上也是这样……可是问题是,当时有一把剪刀正对着自己的眼球,”我朝自己的双眼比出剪刀手示,“面对这种危机时,应该不会有人伸手去抓上衣扣子或白衣下摆……” “啊……这倒也是。”铃无小姐颔首。“为了保护自己,照理说会先去抓对方的手,嗯……听你这么一讲,或许没错,但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砍断手臂?” “问题不光是这样,正如老师刚才所言,为什么死亡数小时之后才砍断手臂?不过,这个答案我想很简单,单纯只是在等雨停吧7” “——雨?” “没错。屋顶这条路径,原本就不容易折回,况且昨晚还下雨。”小呗小姐说过,既然是在死亡数小时之后才砍断手臂,当时有下雨,不过反过来解释也说得通;换句话说,正因为当时下雨,数小时之后才又砍下手臂。“天亮时雨就停了——嗯。其实不该在下雨的晚上执行杀人计划,没错吧?神足先生。” “你说呢?”神足先生低声应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你有不得不执行的理由,因为你不确定我们三人什么时候会离开。假如放弃昨天的机会,而我们今天离开的话——就找不到栽赃嫁祸的代罪羔羊。” “......” “幸好雨停了,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折回即可。” “所以呢?我问你要怎么回去呀?” 博士终于忍不住发飙,将手杖扔向我,忍耐似乎已达极限。木杖直接击中我的左手绷带,因为麻醉生效,并不疼痛,可是仍被撞退两、三步。我心想搞不好刚才那一杖彻底打断了我的手臂。 我模仿铃无 小姐今天早上的态度,无言瞪视博士。 “——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用那种——那种——眼神——”我并未扔东西,但博士亦后退数步,直到撞上美幸小姐才停止。“你这种小毛头居然用那种——用那家伙的眼神看我。” 那家伙?是谁?应该不是铃无小姐,是兔吊木吗?或是儿时的玖渚友或直先生?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唉,谁都无所谓。 “——从第六栋朝这里看的话,”我说:“说不定不会察觉这是一条过得来、回不去的单行道。例如神足先生——不,目前尚未确定就是他,假设犯人跳到这 里才发现回不去的话,这时该怎么回去才好呢7很简单,就是使用绳索。” “……所以说!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我刚才说过了,神足先生那头长发可以代替绳索。” “我刚才也说过了!头发不够长——” “不够长可以加长.例如—— “——例如用兔吊木垓辅的手臂。” 这时——果然没有人插嘴。听见出乎众人预料的这句话——不,有一个人猜到了吗?我转向那名人物。 转向神足雏善。 “将右臂及左臂分别绑在头发编成的绳索两端。我不晓得成年男性的手臂平均长度是多少——如果以我的手臂为例,差不多是六十至七十公分,两只手臂的话就是一公尺三十公分……吗?再加上头发,就足以抵达第六栋;既然是人类的肉体——没道理无法承受人类的体重,神足先生,对吧?”神足先生没有回答,伸手调整太阳眼镜的位置,我继续道:“就算使用绳索或其它代替品,还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必须有钩子才能挂在没有铁栏杆的第六栋屋顶。不过,要是将兔吊木的手臂当成绳索前端——便能解决这个问题。抓住某种东西的状态下发生紧张性尸体僵硬的手指,正好就呈钩状,甚至可以直接钩住屋顶边缘的排水沟——” “——胡扯也该有个限度!” 博士——堕落三昧斜道卿壹郎博士用力踏地狂吼,气喘吁吁地怒叱。美幸小姐从后方奔上前劝阻,也被博士一手挥开。“这种超脱现实——牛头不对马嘴——强词夺理——牵强附会——的解释,你以为说得通吗?” “超脱现实?牛头不对马嘴?强词夺理?牵强附会?正是如此!”我装模作样地大声打断博士。“可是,博士,要解决涉及斜道卿壹郎你本人、兔吊木垓辅,以及玖渚友的这起事件,绝对不可能是符合现实、牛头对马嘴、言之有理、真凭实据的正常理由!这正是这间研究所内的唯一真实!” “胡说八道……狗屁不通!那种事你说有可能发生吗?” “问题不是是否有可能,甚至不是是否没有可能。行为本身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其中是否有认知!没错吧?神足先生!” “闭——闭嘴!”博士的表情因为愤怒而痉挛不已,满脸通红,接着逐渐苍白。“神……神足!你也说句话呀!对这个胡说八道的小毛头——” “……”神足先生对博士怒不可遏的声音亦毫无反应,微微抬起下巴,对我道:“……证据呢?我做过那种事的证据。” “证据啊……只是剪过头发确实难以证明,不过——”我指着神足先生。“倘若我的假设没错,你的手臂上应该有被兔吊木先生抓过的伤痕,紧张性尸体僵 硬所造成的五指印才对。” “......” “神足!”博士再度咆哮:“你给我反驳他!把白衣卷起来让他看,快点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我就将这个小毛头永远关在牢笼里!关在地底、地底、地底的最底端!永远、永远、永远——” “——嗯,差不多六十分吧。” 神足先生一改原先的低沉语气,换上轻松的口吻如此说道。 “神足——” “六十分!以宽松的标准来看哪。毕竟手法太粗糙,时间也拖太久了.” “——在下失礼了。”我耸耸肩。“——不过,还是可以及格……对吧?’, 神足先生沉默半晌。 接着笑了。 游刃有余、轻松自若的笑容。 仿佛在取笑我的滑稽模样。 滑稽。 事实上就是如此,我从头到尾都被这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从头到尾——真的是从头到尾,从一开始到这种预定和谐的结局,直到最后的最后的最后为止。 “为——为什么?”出声大叫的是志人君。“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完全没有杀死兔吊木先生的理由——” “理由?是啊,理由吗?”神足先生沉吟片刻,将手伸进白衣,接着——“可是你不觉得理由这种东西其实并不重要?” “——你说什么——”志人君声音发颤。“毫无理由地杀人——毫无动机地杀人……” 这种事。 真的不可以吗? 没有理由的杀人。 没有信念的杀人. 绝对不可以的。 既然如此。 “所以,有理由就可以杀人吗’” “……神足先生。” “开玩笑的。” 神足先生淡淡一笑,那是冷笑、 宛如注视无知孩童般的冷笑. 怜悯对方般的优越。 怜爱对方般的轻蔑。 注视志人君的神足先生就是那种感觉。 “当然是开玩笑的。”伸进白衣里的手抓住某个东西。“是啊,没有动机的话,就不能算是杀人事件——哪!” 接着迅速抽出那只手——掷出夹在指间的刀子。飞出的三把刀刃全数刺中我左臂的绷带。刀刃的冲击将我撞向后方,背脊重重摔向地面。肺部遭受强烈撞击。我刹那间无法呼吸,下一瞬间脑袋也撞向地板。 众人的视线这一瞬间转到我身上,但下一瞬间又转回神足先生。 共计两瞬间。 但这已绰绰有余。 房门砰咚一声关上。 众人转回视线时,神足雏善早巳不见踪影。 乍然消失。 宛如。 宛如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登场人物。 “——混帐!开什么玩笑!畜生!畜生!”志人君奔向房门,追逐神足先生。 “——哪能让你逃走!” “算了.志人君。”我躺在地面,用连我自己都觉得十分倦怠的声音说:“现在追也只是白忙一场。” “——嗄?”志人君蹙眉回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追也不可能逮捕神足先生。” 对.一定没办法逮捕他。他既然能够从容不迫地参加这种解决篇,想必已有所准备.应该事先准备了某种脱身路径——而且是保证有效的脱身路径。不但躲得过我们,也能够避开警方,虽然我不晓得那是什么手段。 这样就好了。 反正我也不打算逮捕他。重要的就只有证明玖渚友的清白,而我已成功达成任务。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其它与我无关,不是我的工作。 “况且——志人君,我想你还有其它工作。” 我站起来,将绷带上的刀子一把把抽出。因为并未流血,大概伤得并不严重,多亏绷带成为防御壁,顶多擦破一层皮而已;虽然擦破一层皮,多亏麻醉生效,我也不觉得痛,可是一想到麻醉失效就令我发毛。这条左手今后还能用吗? 话说回来——要是我没能及时伸手防御,这三把刀保证会刺中心脏。对方是认定我会伸手防御?抑或是觉得杀死也无妨?这根本无须考虑,铁定是后者。 他有 后记 呃老实说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俄国小说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里好像有这么一段话说:我认同二乘二等于四是很美好的事,可是话说回来,二乘二等于五不也是很值得喜爱的事吗?听完虽然很想吐槽:你这家伙在胡扯什么?莫名其妙!但只要忍下这口气,就会发现这种不容分说、毫无逻辑的言论.倒也颇能打动心灵一座右铭里除了那些伟大的箴言之外,也该保存具有这种矛盾的短文。精雕细琢的逻辑是很好,不过只有那些又很无趣,所以偶尔也需要这种充满矛盾的道理。例如芝诺悖论(zeno"sparadoes),相较于解法的舒畅感.悖论的奇异感更令人印象深刻.老实说.那些解法真是俗气、俗气啊。对于某数学家老爱说空白太小,写不下答案的理由,我也能够体会。世事难料.祸福无常.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让它继续莫名其妙,即使想不出答案.哎,偶尔以宽大的心胸对待不也很好吗?一味想用因数分解来解释人生太过短视,就算求山答案,亦未必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解答,既然如此,我认为不如舍弃逻辑,用心灵感受,再默默接受它。况且若想驳倒对方,还得进行争辩。唉,不过由本书作者这点程度的人讲述这种道理.又像是某种戏言。 继(斩首循环》、《绞首浪漫派》、《悬梁高校》之后话说回来,亦算是独立于前作的第四集里,男主角由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而困惑不已。四周的人物并不像《循环》那般温柔,亦不像《浪漫》那般善良,更不像《高校》那般好战。对旁白而言,过度深陷内情;对受牵连者来说,关系又稍嫌淡薄;而身为英雄,亦不能否认力量略显不足。是故只能哼哼歌曲来装模作样。青涩却不青春的男主角.这正是矛盾所在,亦是《绝妙逻辑(下)石丸小呗之装神弄鬼》的风格。 对于编辑太田克史先生、插画竹先生.一如往常献上超越极限的感谢.对于开始一点一滴捎来回应的读者们.亦在此表达谢意。不管怎么说,文章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阅读,终究没有意义,本人在此向所有人献上同等的感谢。下次再会。 西尾维新 呃老实说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俄国小说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里好像有这么一段话说:我认同二乘二等于四是很美好的事,可是话说回来,二乘二等于五不也是很值得喜爱的事吗?听完虽然很想吐槽:你这家伙在胡扯什么?莫名其妙!但只要忍下这口气,就会发现这种不容分说、毫无逻辑的言论.倒也颇能打动心灵一座右铭里除了那些伟大的箴言之外,也该保存具有这种矛盾的短文。精雕细琢的逻辑是很好,不过只有那些又很无趣,所以偶尔也需要这种充满矛盾的道理。例如芝诺悖论(zeno"sparadoes),相较于解法的舒畅感.悖论的奇异感更令人印象深刻.老实说.那些解法真是俗气、俗气啊。对于某数学家老爱说空白太小,写不下答案的理由,我也能够体会。世事难料.祸福无常.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让它继续莫名其妙,即使想不出答案.哎,偶尔以宽大的心胸对待不也很好吗?一味想用因数分解来解释人生太过短视,就算求山答案,亦未必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解答,既然如此,我认为不如舍弃逻辑,用心灵感受,再默默接受它。况且若想驳倒对方,还得进行争辩。唉,不过由本书作者这点程度的人讲述这种道理.又像是某种戏言。 继(斩首循环》、《绞首浪漫派》、《悬梁高校》之后话说回来,亦算是独立于前作的第四集里,男主角由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而困惑不已。四周的人物并不像《循环》那般温柔,亦不像《浪漫》那般善良,更不像《高校》那般好战。对旁白而言,过度深陷内情;对受牵连者来说,关系又稍嫌淡薄;而身为英雄,亦不能否认力量略显不足。是故只能哼哼歌曲来装模作样。青涩却不青春的男主角.这正是矛盾所在,亦是《绝妙逻辑(下)石丸小呗之装神弄鬼》的风格。 对于编辑太田克史先生、插画竹先生.一如往常献上超越极限的感谢.对于开始一点一滴捎来回应的读者们.亦在此表达谢意。不管怎么说,文章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阅读,终究没有意义,本人在此向所有人献上同等的感谢。下次再会。 西尾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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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老实说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俄国小说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里好像有这么一段话说:我认同二乘二等于四是很美好的事,可是话说回来,二乘二等于五不也是很值得喜爱的事吗?听完虽然很想吐槽:你这家伙在胡扯什么?莫名其妙!但只要忍下这口气,就会发现这种不容分说、毫无逻辑的言论.倒也颇能打动心灵一座右铭里除了那些伟大的箴言之外,也该保存具有这种矛盾的短文。精雕细琢的逻辑是很好,不过只有那些又很无趣,所以偶尔也需要这种充满矛盾的道理。例如芝诺悖论(zeno"sparadoes),相较于解法的舒畅感.悖论的奇异感更令人印象深刻.老实说.那些解法真是俗气、俗气啊。对于某数学家老爱说空白太小,写不下答案的理由,我也能够体会。世事难料.祸福无常.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让它继续莫名其妙,即使想不出答案.哎,偶尔以宽大的心胸对待不也很好吗?一味想用因数分解来解释人生太过短视,就算求山答案,亦未必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解答,既然如此,我认为不如舍弃逻辑,用心灵感受,再默默接受它。况且若想驳倒对方,还得进行争辩。唉,不过由本书作者这点程度的人讲述这种道理.又像是某种戏言。 继(斩首循环》、《绞首浪漫派》、《悬梁高校》之后话说回来,亦算是独立于前作的第四集里,男主角由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而困惑不已。四周的人物并不像《循环》那般温柔,亦不像《浪漫》那般善良,更不像《高校》那般好战。对旁白而言,过度深陷内情;对受牵连者来说,关系又稍嫌淡薄;而身为英雄,亦不能否认力量略显不足。是故只能哼哼歌曲来装模作样。青涩却不青春的男主角.这正是矛盾所在,亦是《绝妙逻辑(下)石丸小呗之装神弄鬼》的风格。 对于编辑太田克史先生、插画竹先生.一如往常献上超越极限的感谢.对于开始一点一滴捎来回应的读者们.亦在此表达谢意。不管怎么说,文章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阅读,终究没有意义,本人在此向所有人献上同等的感谢。下次再会。 西尾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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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老实说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俄国小说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里好像有这么一段话说:我认同二乘二等于四是很美好的事,可是话说回来,二乘二等于五不也是很值得喜爱的事吗?听完虽然很想吐槽:你这家伙在胡扯什么?莫名其妙!但只要忍下这口气,就会发现这种不容分说、毫无逻辑的言论.倒也颇能打动心灵一座右铭里除了那些伟大的箴言之外,也该保存具有这种矛盾的短文。精雕细琢的逻辑是很好,不过只有那些又很无趣,所以偶尔也需要这种充满矛盾的道理。例如芝诺悖论(zeno"sparadoes),相较于解法的舒畅感.悖论的奇异感更令人印象深刻.老实说.那些解法真是俗气、俗气啊。对于某数学家老爱说空白太小,写不下答案的理由,我也能够体会。世事难料.祸福无常.莫名其妙的东西就让它继续莫名其妙,即使想不出答案.哎,偶尔以宽大的心胸对待不也很好吗?一味想用因数分解来解释人生太过短视,就算求山答案,亦未必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解答,既然如此,我认为不如舍弃逻辑,用心灵感受,再默默接受它。况且若想驳倒对方,还得进行争辩。唉,不过由本书作者这点程度的人讲述这种道理.又像是某种戏言。 继(斩首循环》、《绞首浪漫派》、《悬梁高校》之后话说回来,亦算是独立于前作的第四集里,男主角由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而困惑不已。四周的人物并不像《循环》那般温柔,亦不像《浪漫》那般善良,更不像《高校》那般好战。对旁白而言,过度深陷内情;对受牵连者来说,关系又稍嫌淡薄;而身为英雄,亦不能否认力量略显不足。是故只能哼哼歌曲来装模作样。青涩却不青春的男主角.这正是矛盾所在,亦是《绝妙逻辑(下)石丸小呗之装神弄鬼》的风格。 对于编辑太田克史先生、插画竹先生.一如往常献上超越极限的感谢.对于开始一点一滴捎来回应的读者们.亦在此表达谢意。不管怎么说,文章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阅读,终究没有意义,本人在此向所有人献上同等的感谢。下次再会。 西尾维新 序章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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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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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各位是否曾经将自身的存在想像成故事中的主角呢?即使没有相当的确信亦无妨,将自己的存在投射于某个故事当中,设置于某个庞大过程的一环,这样的概念,诸如此类的想法,即使一次也好,难道不曾有过吗?欲解释为单纯的偶然又太具命运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偶发又太具必然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遇又太具因果性,欲解释为单纯的奇运又太具因缘性,诸如此类的想法,无论何时何地,当自己周遭发生特殊离奇的事件之际,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不曾有过呐?此处有着某种类似故事大纲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从摆布,无所为而为地,无意识地,仿佛被那东西牵着走。正如同铁砂受到磁石的吸引,沿着玻璃缓缓移动,创造出一种前卫艺术的奇妙型态。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全然未知的地方,也许有某个强大的「人物」正活跃着,又或许某个庞大的「故事」正在进行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倘若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种家伙没有活着的资格。 这种人,并不算真正活着。 这是一种,惰性。 只不过是因循苟且罢了。 每个人都各自有着被赋予的角色,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废物,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齿轮。即使在全然无意义的角落孤独地转动着,即使是这样的空虚,也会对周围产生莫大的影响……就一切意义而言,对世界全无影响,与任何人事物都毫无关系。这种真正的孤独,即使在不存在的存在当中也不会存在。甚至于现实当中早已被否定的,被称之为幻想或妄想的存在(无论是被冠上神之名抑或恶魔之名),至今也仍旧持续扰乱着周围的环境。 命运存在着。 必然存在着。 因果存在着。 因缘存在着。 所以,有了故事的存在。 蕴含着确切的存在感,与压倒性的影响力。 「倘若那是真正必要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则与个人本身意愿如何毫无关系。反正今天不做,明天也要做,明天不做的话,也会有其他人去做。应该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也等于已经发生。反过来说,没有发生的未知的可能性——所谓『假设』的平行世界,这些东西无论是希望或者绝望,连一篇都不会存在。」 这种话,不正是所谓的戏言吗? 就当是被狐狸捉弄,请忘了吧。 以下要展开的是一段,光怪陆离荒谬至极的故事。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人无法受人影响,亦无法影响他人——太宰 治 —————————— 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 一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他和她在相同的身体里度过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时间。 度过着,封闭的空间。 她是表而他是里。 两人等于一人,一人等于两人。 两人即为一人,一人即为两人。 肉体上架构的名字,并不存在。 精神上建构的名字,两者并存。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相同的身体,两极的精神。 白色与黑色,太极的精神。 表象的面孔,是天真无邪的名侦探。 她负责调查。 将事物彻底调查至最深的深处。 背后的面孔,是恶逆无道的杀手。 他负责杀戳。 将人类彻底杀戮至极深的深处。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妹妹。 名为双重又不甚相同的哥哥。 名为双重又太过双重的兄妹。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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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而对于能够相信的人又难以启口,是旁门左道的故事;每个人都彻底欺骗他人,所有说出口的话语都成为谎言,是穷途末路的故事;举凡参与其中的人物,全部都受到波及,是无一幸免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信别人说的话,而愿意听信时世界已然宣告终结,是无可弥补的故事;友情与信赖都不可能存在,全部被轻渎和吞食所掩埋,是鬼哭神号的故事;最恶与丑恶相交乘,软弱与脆弱相交乘,是一片狼籍的故事;血流成河、鲜血淋漓、非死即伤、尸横遍野,是尸山血海的故事;错失脱离常轨的良机,结果注定要丧失一切,是平凡至极的故事;丧失所有意志意味与意义,充满无为无视与无机,是浑然一体的故事;决定性的白色混浊,掺杂了无限的浑沌,是萎靡沉滞的故事;明显欠缺情绪,毫无奉献精神,是枯燥无味的故事;作者的理智令人质疑,过于机会主义,是忽略读者的故事。 所谓的正常人,一个也不会出现。 全体人物,都是疯狂的。 全体人物,都是崩坏的。 全体人物,都是病态的。 并非仅限于双重的兄妹。 还加上不死之身的少女。 永远持续迈向死亡的少女。 只是承续某人的副教授。 永远持续承续的副教授。 琴弦师的后继者。 病蜘蛛的后继者。 毫无感觉的生物学者。 一无所有的生物学者。 戏言跟班。 旁观者。 蓝色学者。 死线之蓝。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死色真红。 以及,狐面男子。 是故,本作食人故事,没有序章。 可以的话,就开始吧。 第一章 不幸的少女——(不幸的症状) 0 阁下的谎言我已听腻了。 1 事实上,关于国立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系的木贺峰副教授,我事前已略有所闻,虽然这也许并不算什么,称不上深入的事先了解。印象中,那是今年五月在新京极,从我所就读的私立鹿鸣馆大学的同科系同年级的同班同学,名叫葵井巫女子的女生口中,听见此人的名字。 「唔——喝风?墓喝风?」 「不对啦!这样听起来很像活活饿死的人耶!很可怕耶!」巫女子反应非常激动地吐槽我。「骗人,不会吧!那么有名的老师,伊君居然会不知道?就好像『轰出直击大荧幕的全垒打,可是在开球仪式』耶!」 「就算再有名——」我将吸管衔在唇边,停顿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既然是别校的老师,我也不可能会知道吧。」 「人家也有在我们学校开课耶!我就有选修啊!星期一的第三堂!就紧接在午休时间之后!」巫女子精力充沛地滔滔不绝说着。「超热门的课,全场大爆满,超级大爆满,整间教室就像马铃薯泥一样被学生挤得水泄不通耶!甚至还有人为了抢位子连午餐都不吃了!」 「哦——星期一第三堂,我好像有语言学要上……是意大利文。晤——你说的那门课,名称叫什么?」 「嗯?」 「课程的名称。」 「嗯——」 「课程的内容呢?」 「嗯?」 「课程的内容。」 「嗯——」 「你根本都跳掉了吧。」 「不是啦!我只是每次都睡着而已嘛!」 地点是位于新京极通中间地段的麦当劳。那天我陪巫女子到新京极去购物,但并非无聊到有闲情逸致陪女生逛街。正午时间刚过没多久。我就到达了极限,必须暂停一下中场休息。桌面上放着大量的纸袋,里面装满各种服饰,全都挂着超乎我常识范围的标价。看来巫女子似乎很有钱,或许跟她交往也有好处不会吃亏,我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 「可是,木贺峰副教授真的很有名喔!」巫女子回避对自己不利的话题,又拉回原来的主线。「况且再怎么说也是个美人啊,巫女子超崇拜——」 「美人?什么,原来她是女的吗?」 从木贺峰约这个名字无法判断性别,再加上巫女子方才所说的话,让我产生此人是一名男性的印象。然而对于一名男性,照理说不太会使用美人这种词汇。 「对啊,穿着白衣授课喔,是白衣,白衣耶!我本来以为理科的老师都很严肃,只会给人距离感,不过她那么有个性,我反而觉得好酷喔——啊,对了,趁此机会等下就去买件白衣吧,伊君,你知道哪边有在卖白衣吗?」 「好像在制服专卖店之类的地方有看过……呃我是说,通常美术大学的贩卖部应该都有在卖。」 「美术大学?为什么?」 「绘制油画的时候,一般而言画者都会穿着白衣之类的工作服,有的人则是会穿着围裙,因为这样就不怕会沾到颜料弄脏衣服。基本上理科的人穿白衣,理由也是因为『不怕被弄脏』吧?反正又不是结婚礼服。」 我边说边想像白衣造型的巫女子。 …………………… 啊,也许挺不赖的。 「这种时候眼镜可不能少喔。」 「咦?」巫女子偏着头,从她的表情看来,关于白衣的事情似乎只是玩笑话而已,真可惜。「伊君怪怪的耶,算了没关系,就是耍怪的才像伊君嘛。对了,刚才讲到哪里呢……你有在听吗?喂~哈啰有人在吗?伊君,你在想什么?」 「嗯?呃没事,我有在听啊。什么白衣造型的智惠跟白衣造型的无伊实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在想。还有智惠最适合穿或无伊实非常不适合穿什么的,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够了!伊君真是的,又讲出那种奇怪的话来!太不专心了啦!就好像『大家一起过桥比较不可怕,可是要过独木桥』耶!」 「…………」 啊啊……会用力吐槽我的女生真不错。无论玖渚也好哀川小姐也好,不管对象是谁,一直都由我单方面地吐槽也很累人呢。 「对了,你本来在说什么?」 「真的完全没有在听……唉——」巫女子泄气地垂下头去,五秒后又再度复活。「我是在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巫女子在学校里面,遇见木贺峰副教授了!」 巫女子扯开嗓门大声说道,仿佛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重大事件。 真是个喉咙强壮的女孩子。 「near miss(异常贴近)耶!」 「miss掉了吗?」 「不是啦!」 「喔……咦,昨天是星期五……没错吧。木贺峰副教授除了星期一以外,还有在别的时段开课吗?」 「不知道耶。就算没有排课,想必也有其他事情吧。」巫女子似乎认为这并非重点,又继续往下讲。「然后!因为我走路没看路,结果砰——!」 巫女子双手向前一冲,发出「砰——!」的声音。 「……就这样,撞上去了。」 「撞到了吗?」 「没错。结果木贺峰老师手上拿的资料夹跟整叠讲义还有书本那些东西,全部都掉在走廊上,啪啦啪啦散落一地——」 巫女子又泄气地垂下头,呈现颓丧的模样。如此丰富生动的表情反应跟肢体语言,实在无人能比,这样一直看她表演倒也不会厌烦。 「喔……然后呢?」 「我拼命道歉不停道歉,没想到木贺峰老师却心平气和地微微一笑说,『不用那么在意』。」 「真是成熟的回应啊。」 「接着她又说,『对于可能会在这条走廊上与你相撞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已预料到了。因为你会在这里撞到我,只不过是受到强大命运引导的必然性之一而已』。」 「真是奇特的回应啊。」 这时候应该赶快闪人才对吧。 还不快闪快闪快闪! 「我就说,『请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并非慢条斯理虚心求教的好时机。」 阁下是勇者吗? 「结果问了才发现,这时候老师早就已经没有看着我,而是一边整理散落的资料夹,一边喃喃自语地说:『换言之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女孩子和我之间的关系,就仅限于「往这条走廊上相撞」的缘分而已……这就是命运,就是因缘。只不过,要避免注定的必然性……肯定、一定也有其方法存在才对……即使命运再怎么强大,终究不过是一种路标而已……在命运之外,也还存在着命运……确确实实,相对地不可动摇』——木贺峰老师就这样自顾自地低声说着,然后从完全傻眼的葵井巫女子面前转身离去了。当啷当——登、登登,登——当啷当啷——」 「……」 这么沉稳安祥的背景音乐跟画面完全不搭。 「所以伊君,你有何感想呢?」 「那个人,绝对很难缠。」 大学教师,可不是好惹的。 呃,该怎么说呢,这样讲也没错,毕竟只要提到所谓的大学教师,似乎尽是些埋首钻研学问的人啊……{远目}。 「唔——」 巫女子一脸不满的表情,嘟起嘴,鼓着双颊,非常容易理解的「一脸不满」的表情。看来我的感想(『那个人,绝对很难缠』)并不合她的意,看样子按照巫女子所预期的,应该要得到更正面的肯定才对。 「……莫非,我应该说些『真酷啊——』之类的话比较好吗?」 「呜……真是够了!就好像『烟火一百连发,可是背景是晴朗无云的蓝天』耶!」巫女子砰——!地一声,捶打麦当劳不甚坚固的桌面。「或许刚才的事情听起来确实会觉得像个怪人。可是!可是,她真的很酷啊!无论言行举止或气质风格都是!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难以言喻的酷!」 「即使你用那么多字眼强调我也……」 「不管怎么说,在女孩子眼中看来,真的会觉得她是一个很酷的人啊!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你到底懂不懂嘛!」 「不必那么激动地说明……」 我喝着果汁,试图打圆场息事宁人。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的酷耶!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理想!会觉得自己将来也很想成为那样子的人耶!」 「很酷,是吗……话说回来,我也认识几位很酷的女性,不过这些人全都身材高挑,毫无例外喔。至少也要有个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巫女子,你完全没希望了吧。」 「太、太过分了!」巫女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摆出有如拳法般的架势。「我、我很介意耶!非常介意身高的事情耶!伊君自己明明也很矮!明明就跟我没差多少!伊君是恶魔!鬼畜!禽兽!就、好、像——『百万美金的笑容,可是那是麦当劳叔叔』而且『实施夏令时间制,可是身为吸血鬼』再加上『脸部有戴防护罩,可是要参加拳击比赛』耶——!」 「巫女子,太赞了。」 大绝招三连发。 「伊君大笨蛋!」 巫女子转身背对着我,随即动作俐落地回旋,使出手刀以近乎割喉的速度从我颈部划过{点到为止}。 呼…… 所以说…… 「本尊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你说什么?」 蓦地—— 一道冷静而清晰的声音,将不自觉沉浸在回想画面中的我拉回现实当中。听见这道声音,我将原本无意识呆望着天花板的视线拉回到正前方来。 地点是在新京极的麦当劳——之外,座标位置稍微往x轴正向移动,某大型国际级饭店一楼的咖啡厅。一张四人用的桌子,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其中一人是我,而另一人——便是那位木贺峰约副教授。 并非传说——————————————————中的白衣造型,而是符合社会常识的装扮。穿着深蓝色套装,长短适中的黑发轻轻束在颈后,配戴无框眼镜,眉略粗,右眼下方有颗痣,斜分的刘海垂向右边。除此之外果不其然地,身材非常高挑,即使这样面对面坐着,仍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虽还还不及铃无小姐,但根据目测应该已和哀川小姐旗鼓相当了。巫女子口中所谓的「很酷」,这个表现方式确实形容得贴切。 只不过。 话虽如此。 无论怎么说。 在认定她是个「美人」并且「很酷」之后,倘若能容许更进一步去形容的话—— 「——你的眼神好像在打量什么。」 「呃?啊,啊啊——」我迎忙回应木贺峰副教授。「抱歉,如果让您感到不舒服的话请见谅。这是我的坏习惯。」 「习惯,是吗?」 「因为我的记忆力极差,所以,虽然观察力并不敏锐,或许应该说正因如此吧,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是没有像这样先将对方的特征烙印在脑海当中,很快就会忘记的。」 「没关系。在你性格当中具有这样的怪癖,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对于我既不构成理由也不构成辩解的台词,木贺峰副教授居然只是点头回应。「虽然称不上怪癖,但我也有类似的习惯。该说是习惯吗……只要见到一个人,就会开始想,这个人对我而言有何意义,以流程图的方式来看,此人位于何种分歧点,会忍不住越想越多呢。呵呵呵……大抵而言,人类彼此之间都有相似之处,不仔细看,是无法区别的,对吧?」 「是……」 「任何人都一样,永远都在模仿他人……仿佛害怕跟别人不同……似乎身为追随者,身为复制品,就能从中得到安全感——一种宛如放弃识别名称的态度,仿佛是对命运的恭顺,抑或是迎合……呵呵呵。」 我以为这只是用来缓和气氛的玩笑话,结果后半段好像都是她在自言自语。所以并非什么玩笑话,方才所言都是此人真实的「心声」。 「好的——」 木贺峰副教授双眼宛如利箭般射向我,唇边带着一抹浅笑。然而那抹微笑仿佛充满了某种莫名的压迫感,在我看来与其说是亲切,不如说是会令人产生警戒心的表情。 「你目前应该正在放暑假吧……不过对我们教职员而言,所谓的假期根本不存在。因此对本人木贺峰约而言,所谓的空闲时间也并不存在……那么,就让我们尽快切入主题。」 「是。」 顺带一提,今天是八月一日。正如木贺峰副教授所言,大学的期末考于昨天结束,我从今天开始放暑假。只不过将「暑假」和「空闲时间」画上等号,如此单纯地下定论,实在令我感到意外。虽然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忙,但也绝非处于安稳怠惰的状态,即使是我也会存在着一两个问题尚待解决。好比说,上个月去爱知县时负伤的左手(很遗憾地,心视老师的治疗似乎有些过了头,尽管据说只会留下疤痕并不会产生任何后遗症,可以彻底痊愈,但至今仍未拆除石膏);以及期末考拿下全科满江红这种媲美后空翻转体两圈半落地的分数、堪称超冥王星等级的小姬,必须由我负责督导课业;还有最近感觉缺乏运动,因此之前拜托美衣子小姐让我一同参与了早晨的体能训练(难度相当具有挑战性)。诸如此类,当然,还加上其他种种。总而言之,我也不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者,对于一名并未选修其课程的副教授之个别约谈,我甚至本来就可以不予理会。 更问况,指定的见面时间是下午三点整。结果木贺峰副教授自己三点十五分才到。当时真想说一句,你以为这是在大学上课吗,可别搞不清楚。 「……进入主题以前,可以先打个岔吗?」 「……什么事?」 木贺峰副教授眉头微蹙,似乎对于自己的话题被打断感到不悦。果真如外表所见,有着神经质的难缠性格。 「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手机号码呢?因为我是个极端封闭的人,应该几乎没有将电话号码告诉任何人才对。」 「——你会对我产生这样的疑惑,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只不过,这点小事——」她耸耸肩。「方法多得很。这个世界上,只存在极为少数的事情,是就算想知道也无从得知的。除此之外与其说不存在,或许应该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吧。」 「但我想知道具体的手段和过程。」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希望先问清楚,因为我之所以会答应前来赴约的理由之一——甚至可说是唯一的理由,正是基于这点。不应该会被知道的号码居然收到来电,过去我所经历的人生,并未平坦顺遂到可以对这种事情轻松看待置之不理的地步。 「即使知道了也毫无意义喔,什么意义也没有。」结果木贺峰副教授四两拨千斤地回避了我的问题。「方法多不胜数,这点程度的方法,就算是你大概也能瞬间想出三种吧?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真正有意义的重点……我是指对你而言具有意义的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我,这个我,是属于那种为达目的不挥手段的人。因为想要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所以就设法去弄到手。这样已经十分足够了不是吗?」 「……」 十分足够。 确实,就这层意义而言已经十分足够了。 甚至十分过头了。 「心怀警戒也无妨,不如说这是值得大肆奖励的优点,虽然那些能够轻言相信的人活得比较轻松愉快。只不过,要对我做出判断,要对我产生评价,等听完我的话之后再下结论也不迟吧?其实你原本就打算这么做,才会前来赴约的,不是吗?」 「……是没错。」 我决定退让一步,不继续深究,内心暗想此人还真是棘手啊。说到棘手,眼前事态已经发展到相当棘手的地步。当然,话说回来,正如她所言,要作出综合的判断,以及相应的对策,确实是等听完内容后再下结论也不迟。 「看样子你具有十分冷静的判断力。关于你是一个如此明事理的人,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 「那么,所谓的主题……请问有何贵干?」 「单刀直入地讲——」木贺峰副教授说:「你很适合当我的眼镜。」 「……啊?」 未免太过单刀直入了。 我有所防备严阵以待。 不知是否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木贺峰副教授脸上浮现出宛如智慧型罪犯的笑容。 「你相信所谓的命运吗?」 「……」 来了。 来了来了来了。 自从回想起巫女子说过的话之后,就一直潜藏的恐惧!不安感!警戒心!动物躲避危机的本能!我刚才就在想,莫非、莫非要开始出现那方面的话题了,果然! 命运,啊啊命运! 多么伟大的主题…… 一定仅次于「爱」吧。 「命、命运……是吗?」 「嗯?啊啊,请放心。我不会突然扯出你跟我是前世恋人等等之类的话题,并没有把故事朝那种方向发展的意图。我只是单纯地想问,你相不 相信所谓命运的存在。」 「喔……呃,这个嘛,我想……用『命运』这么戏剧性的说法有点夸张,如果称之为『必然』或者『因果』的话,类似的法则应该是存在的吧?所谓自作自受、因果报应,换言之……就像『苹果』会『掉下来』、『天空』会『下雨』、『太阳』会『发光』、『夜晚』是『黑暗的』、『开心的时候会笑』、『难过的时候会哭』——」 「以及『有生命就会有死亡』——」木贺峰副教授微微一笑。「你会提出这样的见解,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 「……这样啊。」 因果,是吗…… 印象中不知何时何地何故,我仿佛也曾讲过类似「因果的谬误」这种话。只不过,当时所说的这句话究竟有何含意呢……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稍微想起以前的事情而已。对了,刚才讲到哪里?因果怎么样了?」 「呵呵呵。没错,『因果律』——简而言之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事情,理所当然的事情,理——所——当——然。此处意味着就算要举出『上帝不和宇宙玩骰子』1之类的名言来辩证也绝无疑问。我们虽然在细节部分可以改变未来,却无法改变如洪流般强大的事物。所谓的『永生』和『不死』,任谁都没有办法做到。」 1爱因斯坦名言「god does not y dice with the universe」,肯定因果律的存在,主张自然中的一切皆有规则可循,以反驳量子力学当中的测不准原理(uncertainty principle)。 「……」 「任何人都,无法做到。」 她的语气不像是对着我说,反而比较像是说给自己听。看来这个人也具有神经质者常见的倾向,不太意识到别人的存在。就性格本身而言,我自己其实也没资格说别人什么,只不过既然是她主动约谈的,那种态度未免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虽然略觉失礼,不过关于你的经历,我已经事先调查过了。」 冷不防地,木贺峰副教授突然如此宣告。 接着愉快地扬起嘴角。 「有意思,你的经历实在非常有意思。」 「……」 经历……所谓的经历涵义相当广泛,她能调查到什么地步?若触及这个层面,已经跟调查手机号码不可相提并论。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无须我开口,玖渚那丫头应该也已经适当地动了手脚,仅凭半调子的情报搜集能力,即使费尽心机顶多也只能挖掘到伪造的资料。但如果换作眼前这个人的话……就很难说了。这样讲虽然是出于偏见,然而根据以往的经验,此类型的人,对此类型的门路自然也特别擅长。正所谓物以类聚吗,好像没有这样讲的…… 「光是曾经参与er3系统这点就已经非同小可了,更惊人的是你所留下的成果。老实说,为什么你会中途退出er计划,宁愿回到这种极东之地的岛国,甘于屈就一所地方性的私立大学,我完全不能理解。」 「er计划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吗?」 其实这个部分并没有特别隐瞒,轻而易举就可以调查得到。因为我并不打算掩饰曾经留学过的事情,对我而言,真正的问题是在那之前的过去。只不过站在大学副教授的立场来看,er3这块金字招牌,本身就具有值得探究的威信了吧。 「我想你所谓』留下的成果『,应该是一种误传。那段时期,我跟一个名字叫做想影真心的家伙走得很近。那个人相当杰出,而我只是纯粹因为程度落后才回到日本,是被淘汰的喔,被淘汰的,一方面也是因为患了思乡病啦。总而言之,那个跟我走得很近的家伙才是真正出类拔萃表现优异的佼佼者,我想其中大概有什么……」 「除此之外——你回到日本以后,似乎也有不少精彩事迹呢。许许多多的精彩事迹,精彩事迹,精——彩——事——迹。」 木贺峰副教授对我说的话完全不予理会,继续接着讲。真希望她好歹听一下人家在说什么。 「比方说今年五月,你所就读的私立鹿鸣馆大学,有数名学生接连死亡,那并非意外事故,而是杀人事件,没错吧。」 「……」 「杀人事件,杀人事件,杀——人——事——件。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一连串只能以骇人听闻来形容的拦路杀人魔事件……而将这两起事件,宛如古典推理小说中登场的名侦探般,以快刀斩乱麻之势俐落解决的,据说就是你。」 「嗯……这真是个令人心情愉快的误解,简直离谱到忍不住要怀疑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才会产生如此天马行空并且彻头彻尾的谬误。」 对于我的否认,副教授依然不为所动。 「其他还有种种关于你的传闻,可说是不胜枚举。内容范围并非仅限于大学校园当中,据了解你还四处远征呢。不过话说回来,想当然尔,其中大半应该都如你所言,是过度误解或加油添醋的结果,但是——能够产生这些传闻的人物,能够引起这些误解的人物,能够被如此加油添醋的人物,光凭这几点,对本人而言已十分足够了。」 「……」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木贺峰副教授忽然闭起眼睛。 「你实在是……非常地,有意思。」 「喔……」 还说了两次。 「你这人实在是,非常地有意思。」 「没必要连说三次……」 「……我啊,是不会允许的喔。」 「啊?」 不会允许? 「请问,你不会允许什么?」 「像你这么有趣的人物,居然和我的人生毫无交集——这种事情,我完完全全不能容忍。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与我产生某种关系。」 「啊,是……」 呜哇—— 迄今为止我曾经被各种人用各种方式评论过,然而露骨至此的表达方式还是头一遭。啊啊……不,正确来讲,在六年前也曾有过一次,被玖渚的哥哥,玖渚直先生,说过类似的话,尽管背后的含意截然不同。即便如此,这句台词出自男性口中和出自女性口中,仍是有着云泥之差天壤之别。 「可惜调查结果发现,你并没有选修我所开授的课程,而且从你目前已选的课程方向来看,往后的学年也不太可能会选修到。这样下去,你和我,和本人木贺峰约,即使同时存在于同一所校园当中,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极可能就此错过。不,应该说以你的行事作风而言,就算明年突然休学也没什么好讶异的,反正你对课业也不甚热衷,出席率也并不高吧。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这样的命运,我不能认同。」 「什么叫不能认同……」 「命运确实存在着。但是,所谓的命运,必须由自己去开启。这就是今天我在此精心布局,将你约出来面谈的理由。」 「原来如此……」 虽然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实在是个说话方式相当夸张的人啊。如果说话能够稍微正常一点,内容听起来也会比较正常一点,真觉得她没必要刻意使用那种奇特过头的表现方式。 「呃,虽然我的确经常跷课没错,但是突然被人这么说也……讲真的,只能回答你太高估我了。像我这样的家伙,就算来往也没什么好处,相反地,卷入麻烦的机会倒是不少。」 「有没有高估,是由我决定的。」 「……是吗?」 真的完全不理会别人说什么。 有种说什么都白搭的感觉。 「你确实很有意思,但论起有趣,本人自认也毫不逊色,不见得会比输你。就这层意义而言,你和我产生交集,和我这个人来往应该不是一件坏事。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就在最近,一段预定的期间内,我想请你来协助我的研究计划。只要当作是暑假的短期打工就好了。」 「……打工,是吗?」 「嗯,没错。是打工,打工,打——工。这真是一个方便的字眼哪……当然,薪水也会照付,待遇从优。日薪两万圆你觉得怎么样?」 「……总共几天?」 「连续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会有十四万日币的收入是吗? 唔,话题突然转换到日常生活的现实面来了。日币十四万,对为期一周的工作而言,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原 本直到不久以前,我还拥有一笔挺可观的积蓄,但那笔钱几乎都拿去付小姬的学费了,如今只能过着比普通穷学生更贫困的生活。因此,这笔收入确实会有很大的帮助。 话虽如此,可是—— 「……协助研究吗……那方面的工作,我也不是没有经验,只不过……临床实验之类的,并非我专长项目。严格说起来,动脑思考才是我擅长的领域。」 「你会用这种方式委婉拒绝我的邀请,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木贺峰副教授轻轻颔首。「尽管如此,但我既然来到这里,就不会轻易妥协,绝不能让自己无功而返。请先听完详细的说明,再回答也不迟吧?」 「且慢,木贺峰副教授,照理说像这一类的专业研究,都会有既定的工作人员不是吗?仅仅为了想要产生交集这种理由,就雇用身为局外人的我,应该也行不通吧。」 「』仅仅为了『想要产生交集吗……仅仅为了,仅仅,仅——仅。呵呵,说得好,这句话真中听。」 「中听,是吗?」 「事实上,我的研究工作并没有其他成员。虽然有时须仰赖别人的帮助,不过基本上大多是由我一个人独自进行……啊啊,不对,正确地讲,还有』一名『经常提供协助的人物,只是并非以工作人员的身份。」 「』一名『……?」 仿佛,别有深意的语调。 「这部分暂且搁下,先回到主题。你的顾虑非常合理,不过这次工作呢,其实要比临床实验更高阶一点,包含了确认成果的意义。可以说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非专业的局外人帮助。也就是说,我想找的不是研究人员,而是结果测试者。」 「测试者……啊啊,原来如此。」 以成果确认而言,那么高额的报酬也很值得点头答应了。看样子对方完全不惜成本,不在乎砸下重金。毕竟大学的研究范围包罗万象,其中也包括与人类社会息息相关的重要主题。这方面我在er3时代就已经深切体认过了。 「日期从八月二十二日星期一到二十八日星期天为止,到时候。你左手的石膏应该已经拆除,也完全康复了吧?虽然没有要从事肉体的劳动,不过健康条件良好还是最理想的。至于地点……并非高都大学校园内。关于这点还请见谅,是在我的私人研究室,交通略为不便,要沿着鸭川朝上游走,爬过一两座山头,位于山间部落……的附近。时间预定从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不过延长的可能性相当高,希望你能先有心理准备。从市区内没有任何公车或电车可以到达,所以请开车前来,对了,你有车吗?ok,那就好。当然,油钱也会照给,来回一天补贴两千圆。除此之外,当中有几天或许会需要留下来过夜,如果留宿的话,还会额外支付报酬。」 「啊,等、等一下——」 话题什么时候以接受为前提开始进行了?并非自己在谈话中无意间被对方牵着走,而是这个人,压根就没有把别人当一回事,属于彻底的我行我素派。这世上没有比我行我素的聪明人更难应付的东西了。 「基本上,我对这类事情向来都是敬谢不敏,抱歉了。」 「……这类事情?」 「是的。刚才你好像有提到五月的事件没错吧?当时我就是因为轻易答应别人的邀约,才会发生那么悲惨的遭遇。」 这个说法其实有点不正确,但我也不认为有详细解释的必要。 「意思就是……你现在心存警戒吗?」 「知道就好。」 「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系副教授这个头衔,难道不足以成为任何保证吗?」 「老实说,头衔这东西……我避之唯恐不及。」 尤其经过上个月的这种教训。 「唔——」木贺峰副教授点了下头,似乎感到无计可施。「真顽固啊,以现今的年轻人而言,实在是意志力坚强,明明看起来一副很懦弱的样子。」 「是,不好意思……」 什么,喂。 居然讲出那种超没礼貌的话。 「我明白了。」 「真抱歉。」 「你的意思,是嫌钱不够多吧。」 「……」 我并没有那样说。 并没有说过那种话。 「日薪三万圆的话怎么样呢?」 说到我目前的收入来源,就是担任包含小姬在内三名高中生的家庭教师,以及偶尔协助哀川小姐承包的工作。家庭教师以单价而言虽然收入颇丰,但真要赚钱还必须再多接几个学生才行。至于担任哀川小姐的助手,确实是一份赚外快的好差事,但玩命可不是玩假的,随时都要有挂点的觉悟。 嗯—— 好像可以考虑考虑。 「日薪三万圆还是嫌少吗?」 「啊,不,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不随便贱卖自己的年轻人,我并不讨厌。」木贺峰副教授呵呵呵地,露出有如反派般的笑容。「那么,干脆告诉你我的极限吧。日薪五万,这就是我考虑成本和投资报酬率之后的最底线。」 「五万……」 也就是说,合计收入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总共等于几张万圆大钞啊? 条件好到这种地步,反而让我开始警戒心大作。上个月在斜道卿壹郎研究所遭遇的事件余悸犹存,类似的陷阱我根本连想都不愿去想,这该不会又是什么非法的研究计划吧…… 然而—— 即便如此,木贺峰副教授极度「需要」我的参与,这个讯息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虽然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但木贺峰副教授似乎对我有着异常强烈的执着心。唔——……话说回来,最近感觉我的异常者引诱体质,有种日益加剧的倾向,倘若有人说这就叫真正名符其实的自作自受亦不为过。 「要立刻回答终究有点困难。」经过一番挣扎,我如此说道。「只是觉得,能不能等多了解一些细节之后,再来下决定呢?」 「是吗,那么——」 木贺峰副教授拿起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公事包,从中取出一枚a4大小的信封,直接递给我。纸袋密封得相当坚固,似乎很难在现场开启。 「这些文件请你先过目。虽然只有简单的大纲跟粗略说明,但有关我的研究概要,以及希望你协助的作业内容,都写在里面了。然后……假如你愿意接下这份工作的话——」 「如何?」 「是否能请你帮忙,再多找几个愿意担任测试者的人来加入呢?这次的成果测试者,最好可以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所以不能由我自己去网罗对象。你应该至少也有几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吧?」 「……呜呃——」 太过分了,什么跟什么啊,这个人。在像我这样的人面前,那种话……唯独那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台词,所谓的禁句,甚至是禁忌!什么可以信赖的朋友……简直……简直…… 「那些你所网罗到的对象,我也会个别支付酬劳,不过当然不能跟你的待遇相提并论。你的酬劳背后隐含着扭转命运的特质意义,两相权衡之下,嗯,既然你的日薪提高了,那其余的就每个人日薪一万两千圆吧。这也已经是相当高的价码了吧?当然还可以再商量,只不过毕竟没有要求什么辛苦的劳动,如果期望过高我也很困扰。」 「再找几个人……你希望有多少人呢?」 「两个左右,顶多三个。研究室本身空间并不大,如果挤进太多人也很伤脑筋。况且研究资金也是有限度的,我的幕后赞助者并没有富裕到那种地步喔。那么……」木贺峰副教授说着,便看看戴在右腕的手表确认时间。那是一只款式阳刚的omega男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会等候一个星期,假如你愿意答应的话,请随时寄e—mail与我联络。邮件地址就印在一开始给你的名片上。」 「啊,可是,我没有电子信箱。」 「……」 她用一种看原始人的眼神望着我。 可恶,别以为每个人都有电脑,不能寄信的手机有那么稀奇吗,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啊。 「也就是说,你对电脑的相关知识也很……贫乏的意思吗?如果我没记错,印象中鹿鸣馆大学应该相当致力于资讯科技方面的课程才对。」 「呃……请问,这份工作必须具备相关的技能吗?」 「至少,不要造成研究上的困扰。」 「其实学校的课程随便应付就能轻松过关啦。至于没有电子信箱,完全是基于私人 理由,或可说是为求一己之便。反正这些东西我在er3也都有学过了。」 「是吗?那就好,我暂且放心。」木贺峰副教授说道。「那么,就直接使用电话联络也没有关系,任何时间,无论早上或中午或深夜,都可以打来。只不过,我本身也相当忙碌,电话通常都是无人接听,假如你有打来的话,再由我主动回电。这样可以吗?」 「好,我了解了。」 「那么,就此告辞……有缘再会。」 副教授说完道别的话,便姿态优雅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一站起来又更清楚地突显出,那高挑修长的身段,匀称的比例。原来如此,果真如巫女子所言,无论是行为举止,或气质风格,确实都具备了属于女性的潇洒俐落。 然而——即便如此,在认同以上种种之余,倘若能容许更进一步去形容的话——那种「很酷」,距离所谓魅力或者媚惑之类的词汇,还差得很远。 没错,这就是我的第一印象。 在某个决定性的方面,木贺峰副教授明显地,完全欠缺人味。就像刚才,即使实际面对面地交谈,仍会有种仿佛在跟机器对话的印象。或许可以比喻为,有如人造人的感觉吧。虽然这个表现方式未免太过失礼,不过,会让人产生如此联想,证明她确实严重偏离「人类」的特质。 我从口袋取出一开始见面时收下的名片,重新浏览一遍——「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系副教授」「人类学博士」「生物博士」「木贺峰约dr.kigamine yakui」——然后是研究室的电话号码。个人网页的网址,以及电子信箱(伺服器ip是ac.jp)。嗯,非常显而易见地,是工作专用的名片。 唔—— 生物博士啊…… 我看着木贺峰副教授转身准备离去的背影,出声唤住她。 「那个……可以请问一下吗?」 「什么事?」木贺峰副教授回过头来。「你会在最后的最后这一刻突然提出疑问,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 「……具体而言,你所从事的是什么样的研究呢?木贺峰副教授。」 「等你看完信封里的文件就会大致明白了。不过……嗯,这么说吧,我所从事的研究,简单讲就是对因果律的反抗。对实际存在的命运发起革命,对必然性正面迎击的独立宣言。除去文辞修饰一言以蔽之的话——」 木贺峰副教授简洁有力地回答我。 并未拐弯抹角,也不含弦外之音。 并未故弄玄虚,也没有虚张声势。 简洁有力地,回答道: 「就是——不死的研究喔。」 第二章 食人魔(食人魔) 0 彩券对中头奖。 「奖金要用来买什么呢?」 「买彩券。」 1 听见哀川润三个字,脑中会浮现的种种联想—— 自由奔放。放荡不羁。豪爽磊落。粗野刚强。红色。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只要价钱谈得拢,任何工作都予以承包。沙漠之鹰。杀魔人。红色制裁。嘲讽的笑容。脸上总是带着邪恶的微笑。笑里藏刀。冷嘲热讽的口吻。三白眼。目露凶光。剪裁合身的套装。最喜欢捉弄别人。喜欢有趣的事物,喜欢麻烦事。莫名其妙地高估别人。爱凑热闹趁机制造混乱。最讨厌半途而废。身材高挑修长。完全不颇虑别人的心情。热爱漫画。自信满满。美女。可靠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想与之为敌,与之为伍则天下无敌,虽然必须付出相对的代价。说话粗鲁,态度粗暴。高傲蛮横,不讲理,我行我素。大骗子,若无其事地欺骗别人。头脑灵活,只不过很少使用,宁可凭力量决胜负。充满魅力,具领导特质。年龄不详。推测大约二十五至少三十岁之间。喜欢角色扮演。爱车是鲜红色眼镜蛇跑车。机车当然是骑ducati(原装进口),只可惜我尚未亲眼看见。 「所以呢?……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东西怎么样了?」 「就是那个……叫匂宫理澄的名侦探小妹妹,你有打电话告诉她实情吗?跟她说『你正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像傻瓜一样耶~~简直是个笨蛋耶~~』之类的。」 「不……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 「因为嫌麻烦。我并不想扯上关系。」 「是吗?听起来超有趣的啊。」 「一个穿斗篷加束缚衣的眼镜少女兼名侦探?」 「听起来很有趣啊。」 「不,我避之唯恐不及。」 「哈,原来如此。」 哀川小姐只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八月四日。 我又再度来到,四条河原町一带。 在某大型书店楼上的意大利面专卖店,与哀川小姐——哀川润,面对面地共进午餐。 昨天临时接到电话被约出来。 过程大致如下—— 『唷~~小哥,明天中午以后有空吗?』 『咦?明天吗?我已经跟小姬说好一整天都要教她做功课了。』 『哦?那把它取消掉你就有空啦。』 『……』 『那明天见啰。』 ——过程大致如此。 对不起了,小姬。 哀川小姐今天的穿着,呃,怎么形容呢,相当地休闲率性。应该说充满青春气息吗?时髦活泼的短上衣搭配绑在腰间的衬衫,以及似乎很难穿脱的窄管牛仔裤,脚下并非高跟鞋,而是有如篮球鞋般厚底高筒的运动鞋,前额绑着头巾,底下的头发分成两边束起。整体而言仍是按照惯例以红色为基调,但看上去却有种宛如变装的感觉。 「嗯?这身造型?不算变装啦,今天是休息日兼私人时间,所以才想说配合一下小哥好了。反正难得出来约会,偶一为之也不错嘛。」 「今天是出来约会的吗?」 我以为又要被强迫协助什么麻烦工作,还战战兢兢地前来赴约呢。其实仔细想想,哀川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假如换成她平常惯穿的深红色套装,无论怎么看东看西看任谁来看,都不像是情侣档吧……只会变成大姐大与小跟班的组合。话说回来,即使她配合我改变造型,也没办法平衡彼此之间的差距。 「这样打扮也不差吧?」 「当然,哀川小姐不管穿什么都很合适……虽然上次的护士服让我很想笑。」 「……我说过不准叫我的姓氏,会以姓氏称呼我的只有『敌人』……呿,真是的,我都已经快懒得纠正你了。能够凭耐力战胜本小姐,你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哪。」 就像例行的仪式若重复超过一百遍,终究也会流于空泛吧。哀川小姐卷起和风豆浆奶油意大利面,优雅地吸入口中品尝。这人平常看似粗枝大叶,有时却出乎意料地举止端庄。 想必是,曾经受过相当良好的教养吧。 …… 真的有吗? 「对了,小哥——」 「什么事?」 「最近过得怎样啊?」 「……大致上就像刚才讲的——接受高都大学副教授的打工邀请,还有捡到名侦探,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啊,对了,左手的石膏终于拆除啰,你看——」我挥舞左手示意。「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过至少行动比较自由了。」 「哦?啊啊,那是上个月受的伤吧。唉呀!回想起来,以当时的情形,真亏小哥还能捡回一条命哪……你这家伙也相当努力了,不错不错。」 「……对啊,即使是我,上个月也曾经以为自己会一命呜呼呢。」我顺着哀川小姐的台词接腔,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续道:「……不,严格说起来,包括前一个月的小姬事件,以及在那之前的零崎事件,还有更之前的鸦濡羽岛事件,也就是和润小姐相识的契机,其实每一次我都差点没命吧。」 「啊哈哈——」 这种事好笑吗? 「……感觉自从认识润小姐之后,我的人生就开始乱七八糟了。」 「你的人生本来就乱七八糟了吧,在与本小姐相识的时间点,早就已经面目全非啦。」 嗯。 亏你说得出口,妙极了。 「不过那个『匂宫』——匂宫理澄,叫『匂宫』是吗……相当了不得的姓氏,居然又多认识这样一号人物,你的事件诱发体质,好像越来越精进了啊。」 「『匂宫』这个姓氏有什么问题吗?」 「嗯?什么,你不知道?」 「我知道这个姓啊,出自源氏物语对吧?」 「……你从零崎人识那边,什么也没听说过吗?」 「虽然我跟那家伙聊过许多事情,不过几乎都是琐碎的闲聊……怎么了吗?是关于那方面的事情吗?有什么不对劲吗?匂宫这个姓。」 「……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知道的人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哀川小姐说着,便拿起账单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吧,今天可是为了小哥,特地把中午以后的时间整个都给空出来啰。」 「这真是我的荣幸。」 「有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景点啊?我虽然常往京都跑,却很少来玩哪。」 「嗯——」我也跟着离开座位,走在哀川小姐身后边说边思索着。「其实我也不擅长游玩,大概属于所谓的劳碌命吧。」 「是吗?」 哀川小姐结完了帐。 仿佛理所当然地,由她出钱请客。 ……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很难为情啊。 至于接下来要去哪里……打保龄球或撞球桌球之类的吗……可是运动竞技方面,我根本没可能赢过哀川小姐。既然不是在接待应酬,如果胜负都一面倒也很无趣……要迎合哀川小姐的兴趣的话,对了,漫画休闲馆怎么样?在新京极的入口处附近,有家装潢风格非常另类的漫画馆。只不过约会跑到漫画馆去,感觉很没情调又浪费宝贵时光。话说回来,要仿照一般情侣约会的固定模式,散步到鸭川公园然后并肩坐在河畔,总觉得不太合适。 「润小姐,去看电影怎么样?」 「最近有什么好片上映哪?」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呢?」 「唔,就去看看再说吧。」 我们走下楼梯,经过书店,朝邻近的大型电影院迈进。话虽如此,那家电影院向来都只放映热门片,其实我光顾的机会并不多……啊,不过哀川小姐喜欢紧凑刺激的大场面,说不定会意外发现什么感兴趣的片子。 结果哀川小姐在抵达电影院之前突然停下脚步说:「还是算了吧。」 「咦?」 「想想既然特地来到京都,看电影好像也没啥意思。不如你带我到寺院或神社之类的地方参观一下吧。」 「唔……」 真是个善变的人啊。 离此处最近的景点应该是本能寺,只不过……连自己都没去过的地方还要带别人去,心里难免有些抗拒感。虽说我本身就居住在京都——但正因如此,所以才对观光景点不甚熟悉。只有初到京都的时候,曾经请美衣子小姐带我参观过一些寺院神社,看样子只能在当初去过的景点范围内作选择了。 晴明神社……哲学之道……二条城……好远。 延历寺……干嘛越想越远啊。 八坂神社……清水寺……差不多还可以吧。 「 八坂神社跟清水寺,你比较想去哪边?」 「嗯——清水寺。」 「清水寺是吗?」 「我想从清水舞台一跃而下。1」 1清水寺的本段露台,与地面相距十三公尺,江户时期民间相传从清水舞台跳下若不死可实现愿望,后因来自全国各地以身相试者过多,1872年明治政府遂下令禁止,而「从清水舞台一跃而下」这句俗语便是比喻下定重大决心的意思。 「拜托不要。」 「开玩笑的啦。」 「……」 以你而言非常有实行的可能。 拜托千万不要,我说真的。 「知道了,那就去清水寺。距离并不远,直接走路过去吧。」 「好啊,我喜欢走路。」 「说到这,今天眼镜蛇跑车怎么没出现呢?」 「目前正在维修中。不小心撞坏了真令人伤心啊~~我果然一直都在虐待它。因为这个缘故,今天我是搭计程车来的。」 「咦——」 「搭计程车虽然也不错,轻松又省事,不过没办法自己开车,还是觉得很不爽啊。」 「没办法放心交给别人,所以事必躬亲吗?这种感觉我实在无法体会。不过,毕竟润小姐的工作就是专门接受别人的委托,自然会比较不习惯依赖了……啊,往这边走。」 我转过身有如导览员般,走在哀川小姐的前方。 ——忽然想到。 因为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致于迄今都未曾思考过,哀川小姐,应该不是京都人才对。那么,经常四处奔波行踪不定的哀川小姐,根据地究竟是哪里呢? 「润小姐,你有定居的地方吗?」 「啥?定居的地方?」 「嗯,就是户籍上登记的住址。」 「没有。虽然为了以防万一,有预备几个藏身之所,不过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饭店里啦。能够称之为根据地的根据地,其实并没有。」 「哇——」 真是豪迈。 「……我以为小哥也是一样的情形,你应该也不打算长期住在京都吧?即使住在那间破破烂烂的旧公寓,也没有所谓『家』的感觉不是吗?」 「也许吧……反正我是无根浮萍嘛。不过,只要玖渚在这里,我大概也不会离开京都,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发生的话。」 「哦,特殊状况是吗,了解了解。」 哀川小姐仿佛心里有数地点点头。 究竟对什么事心里有数,我也不知道。 沿着方才的路往回走,来到河原町通,朝南方前进。倘若在四条通的交叉口转弯,就会先经过八坂神社,这样略嫌扫兴……往前多走一段再左转是不是比较好呢?也对,八条神社等回程再顺道去参拜吧。 「所谓的『匂宫』啊——」 途中,哀川小姐突然说道。 「简单讲,就是一个杀手组织。」 「……杀手?」 又是一个,相当不寻常的字眼。 要说随处可见,的确也算随处可见。 但至少,不可能是属于正常世界的单字。 「没错,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在那个世界里,可是非常鼎鼎大名的存在喔。鼎鼎『大名』……哈哈,说得真好~~」 「……可是,这姓氏其实也没那么罕见吧?说不定只是恰巧同姓而已。」我说道:「那个女孩子,无论左看右看从哪边看,都没有杀手的气息,可疑度简直是零。当然,这并不代表她看起来就比较像名侦探啦,但也不可能是杀手,这种事情,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感觉到了。」 「气息是吗……话说回来,『理澄』这名字也有点耳熟。虽然印象模糊,但总觉得在哪听过。」哀川小姐续道:「究竟是什么印象呢……我想想——『汉尼拔』理澄……不对,应该叫『食人魔』理澄,是哪?」 「感觉很不可靠的印象耶。」 「我知道得不多啦。那本来就是一个真实身分不明的神秘乐团,而且我也尽量避免跟『杀人集团』那群家伙扯上关系。那群家伙啊,净是些脱离常轨的异形变态。那个世界完全是以异于常人的逻辑规则运作着——跟他们打交道,实在有害身心健康啊。」 嗯—— 理澄小妹妹,的确是个怪异的女孩子。 堪称为冥王星少女了吧。 然而这年头,那种小女生要说不稀奇,或许也真的不算稀奇。反正,这年头便是如此。对于认识玖渚跟小姬的我而言,至少理澄小妹妹还没有异常到需要使用说明书才能沟通的地步。 「可是『名侦探』哪……匂宫杂技团开始从事侦探业,这话听起来有趣归有趣……但真相究竟如何呢?」 「不晓得,问我也没用。或许凑巧同姓而已,这也有可能不是吗?即使不像铃木或佐藤之类的泛滥到那种程度,却也不至于罕见到绝无仅有的地步吧?」 「唔——说得也没错啦……在一般情形下,这样子杞人忧天的确是想太多,只不过,既然事情与你有关,就变得很难讲啰~~总而言之,那张名片还是撕了丢掉比较保险。手机号码最好也去换掉,你应该最怕惹麻烦了吧?」 「不……最近我开始觉得,这种观念也差不多可以舍弃了。」 「唷,改变宗旨啦?」 「做人凡事总要看开一点啊。」 「哎呀,终于觉悟了。是上个月那起事件带来的启发?」 「一方面是因为上个月的事件……一方面则是受到现在与我半同居状态的春日井小姐影响。每次只要看到她那种人……就会觉得自己都在坚持一些非常无关紧要的事情,感觉自己的层次实在太低了。」 「春日井春日吗?呵,那女人居然会再度登场……真是出乎预料的发展,意外中的意外。她和你一样,都是属于无法捉摸的角色,就算做出什么事情大概也没啥好意外的吧。」 「请别这么说……我并不想跟那种人归类在一起。」 「哦……」哀川小姐沉吟片刻。「……不过,那个春日井春日——说她毫无目的,其实也不尽然吧……」 「据她声称,一开始是为了好玩才会跟我住在一起,不过……事实究竟如何无从得知。那位高都大学副教授的说辞也差不多。可以的话真希望她们不要把别人说得像娱乐节目一样。」 「嘿,当娱乐节目很好啊。」 哀川小姐不怀好意地笑着。 「对了,玖渚知道哪?关于那位名字倒过来念也一样的春日井小姐,已经跑来京都的事情。」 「根本就不可能告诉她吧。」 「脚踏两条船。男人中的败类,败类型的男人。」 「虽然这样讲很容易引起误会,但是——」我说:「我和玖渚,早就已经结束那种时期了啦。都已经结束了。现在只是单纯的友谊,是朋友。彼此互相尊重,无私无我,柏拉图式的纯洁关系。」 「哎呀呀——纯洁关系这字眼,怎么听都像是软弱者死要面子的藉口耶。」哀川小姐轻描淡写地说到痛处,轻松戳中我的死穴。「一直这样子不干不脆地拖下去真的无所谓吗?」 「真的无所谓呀。反正世上有些事情,就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嘛。」 「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哀川小姐仿佛喃喃自语地,低声重复我所说的话。「『有生命』『就有死亡』……是吗?『不死的研究』啊,其实也算老掉牙的主题了,毕竟不老不死是自古以来,所有帝王的重要课题嘛。像er3系统那种地方,应该也做过类似的研究吧?」 「不太清楚,没啥印象耶。」我含糊其词带过去。「就算已经读过副教授给我的详细资枓,也仍旧觉得抓不到要领,感觉好像是避重就轻掩人耳目的文章……这也难怪啦,对于还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帮忙的我,自然也不能够透露太多重要内容吧。」 「所以呢,结果你打算怎么做?」 「……嗯——」我稍微停顿一会,才开口回答:「就接受好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哦,结论已经出炉啦。」 「嗯……虽然还有点犹豫,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为什么会答应?因为对『不死的研究』有兴趣吗?」 「这只是其中之一。」我回答道:「最近我隔壁的邻居似乎正好有金钱方面的困难,据说在月底以前必须凑出二十万来。因为我平常也受了她不少照顾,所以想说或许能帮得上忙吧。」 「……」 哀川小姐没有任何反应,我回头一看,发现她双眼圆睁,非常吃惊地看着我。 …… 还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咦?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哀川小姐朝我逼近,几乎在同一瞬间动作熟练地,以摔角固定技箝住我脖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居然会为了别人而行动,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啦?」 「啊……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晕头转向地回答。没想到哀川小姐会有如此反应,原来我在她心目中是那样孤僻的人吗……虽然也不是没有道理。慢着,哀川小姐,胸,胸部压到我了。「只是报恩而已,是为了报恩啦。因为我并不想欠下人情债嘛。」 「……唔。」听见我的安全答案,哀川小姐终于解除头部固定技。「嗯……我想想,那个邻居就是你之前提过,有如武士般的大姐姐吗?名字叫做浅野剑道之神还什么的。」 「呃,她的名字没有那么华丽气派……」 「你喜欢她?」 呜哇—— 直球。 迎面直击。 「就跟润小姐喜欢我的程度差不多。」 我试着以右勾拳作出反击。 「哦~~」 毫无效果! 根本是自爆! 「已经找到几个人了?除了那个武士以外。」 「不,那位武士小姐我并没有找她。」 「……伪善者。」 「随你怎么说。」我耸耸肩,已经对扮演反派角色习以为常,觉得不算什么了。「一开始,我试着找过公寓里的魔女房客。」 「魔女?」 「有这个人啊,叫做七七见奈波。」 「哦,人面很广嘛,结果呢?」 「『啥?为什么本小姐必须要从事劳动工作啊?我的名字叫七七见奈波,你没听过吗?』」 「……」 哀川润陷入沉默。 果真是,名符其实。 最邪恶的魔女,七七见奈波。 纵使以不想变成那副德性为前提,但假如能拥有那家伙十分之一强的自我意识,我的人生想必也会完全改变吧。虽然遗憾却不禁油然而生尊敬之意。 「然后,接着我又去找明子小姐。」 「哈!结果怎么样?」 「她说『啾~~!明子好高兴唷!』——才怪,在切入主题以前就被挂断了。」 「原来如此。」 「然后。就束手无策了。」 「人面真窄耶。」 根本只找过两个人而已嘛,哀川小姐笑着说。 的确,被笑也是应该的吧。 其实还可以去找大学同学加入,只不过想起五月时的教训,再加上要把完全不相干的外行人给卷进来,难免会有些微抗拒感。况且,对方值不值得信任,当然也是一大问题。 可以相信的人。 这世上真的会有吗? 应该说,所谓的信任是什么? 是指就算遭到背叛也无所谓吗? 是能放心将责任托付给对方吗? 「啊,对了,哀川小姐,你愿不愿意一起来帮忙呢?」 「嗯?好啊,什么时候开始?」 「从八月二十二日起。」 「我想想——啊,不行,已经排好工作了。」 「这样啊。」 「整个八月下旬都满档啰。」 「真可惜。」 「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骚动特别多。虽然原因不明,但各地都事件频传,生意兴隆到快应接不暇了……这反而令人觉得很可疑啊……」 「哇——真辛苦。」 话说回来。 以不到十万圆的金额,要请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工作长达一星期,无论如何未免也太失礼了。 「不过,我差不多也该联络木贺峰副教授了,否则一星期的考虑时间,期限已经慢慢逼近……」 「木贺峰?」哀川小姐突然问道,语气似乎颇为惊讶。「木贺峰?你刚才是说木贺峰吗?」 「咦?啊,我之前没讲过吗?那个雇主的姓名,叫木贺峰约。兔吊木的木加恭贺新禧的贺,以及峰不二子的峰,然后约是算数约分的约。」 「木贺峰……约——」 「你知道这个人吗?」 唔,看来果真如巫女子所说,是个有名的人物。而且所谓的「有名」,这句话所涵盖的意义范围,并不仅限于大学校园之内。 「……不,我不知道……」 哀川小姐并未停下步,但眼神却瞬间变得锐利。拥有非比寻常的三白眼,原本就称不上眼神和善的哀川小姐,一旦露出那种表情,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我不知道……应该不知道……可是又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不,是在哪『见过』吗?嗯…………嗯?」哀川小姐喃喃自语地咕哝着。「木贺峰、木贺峰……这种名字才真的是不常见,假如有见过应该就不可能会忘记呀……」 「……」 「小哥,我看那份工作,还是回绝掉比较好吧?」哀川小姐转身对我说道。「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区区二十万的小钱,我借给你就好啦。」 「不行,绝不能这么做。」 「那要不然我另外帮你介绍工作也可以嘛。」 「我对神发誓心领了。」 「嗯……好吧。你的选择也没错,毕竟要彻底消除这股莫名不安的预感,与其逃避还不如正面切入,是吗……」 「……」 不,我并不是基于那么勇敢的理由而去打工的。 「小哥,你刚才说必须再找几个人加入『结果测试』,那是谁都可以参加吗?」 「只要是我所认识且可以信任的对象,据说任何人都可以。」 「那好,把一姬带去吧。」 「……咦?带小姬去?」 「没错。」哀川小姐微微颔首。「有那丫头在场的话,至少能以防万一。若单纯以数字上的战斗力而论,那丫头几乎可算是所向无敌吧。」 当然,跟本小姐还差得远啦。 哀川小姐不忘加上这一句。 的确,拥有「病蜘蛛」最后弟子的头街,自然也非泛泛之辈。迄今为止,能将小姬逼入绝境的存在,除了那位「军师」以外别无他人。担任贴身护卫已是绰绰有余了吧。只不过,再怎么说毕竟也是大学教授所进行的正式研究,带着一个嘻皮笑脸的高中女生(而且还是全科满江红的天兵少女)去参加,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我没记错,一姬的补习应该是到二十日为止吧?既然打工是从二十二日开始,那就没问题啰,还来得及加入嘛。」 「是没错……不过小姬的医假实际上才短短十天而已,再霸占掉一半以上实在是——」 「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丫头也很闲嘛。虽然有不好预感的人是我,本来应该由我直接亲自出马,但是碍于人情世故,有些工作无论如何也不能推掉嘛。」 「这样啊。说得也是……好,那我知道了,就去拜托看看吧。」 要去找小姬吗? ……虽然是个好女孩—— 但老实说,我有点却步。 因为那丫头,跟玖渚实在很像。 开朗活泼,天真烂漫,纯真无邪。 完全,跟我成对比。 「……什么嘛——」哀川小姐有些受不了地说道:「人家是在替你担心耶。你这家伙,实在很缺乏危机意识。」 「咦?啊,你在说我哪?」 「就是你啦。不然还有谁?你这家伙,完全把我的忠告当成耳边风,根本没放在心上吧?那个副教授,搞不好是个危险人物也不一定耶。还有,刚才告诉你『匂宫』的背景时,你也同样不当一回事。你这家伙应该对人生再多增加一点忧患意识,不,是多点『危机意识』,这样比较好吧?难道你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也许会因此而丧命吗?」 「刚才就说过,我已经舍弃那种观念了啊。」 「舍弃,是吗……这跟逃避问题有什么两样?即使号称从事『不死的研究』,人类对于死亡这件事情本身,终究是绝对无法逃避的吧?」 「谁晓得呢。」 「算了,我这样才像你的作风吧,又或者,因为你还游刃有余是吗?」 「游刃有余?」 「应该说还保有余力吧。你并没有认真地拿出实力来不是吗?你这家伙,说什么看开什么舍弃,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以你的程度,平常应该都只拿出七成的实力在应付人生吧。七成……不,大概才六成左右。」 「……是吗。但我本身自认为,一直都非常努力非常拼命,已经全力以赴了喔。」 「无论任何事情,所谓的自认为通常都只是错觉。要说你是懦弱无能吗,看样子又像是害怕使出全力……你好像只是对于了解自己的极限感到恐惧。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向量不同,单就这点而言,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啦 。」 「什么意思?」 「因为我,根本就不能认真使出全力啊。」 哀川小姐露出难得一见的,略显自嘲的笑容,然而又一如往常地带着嘲讽说道。 「就这层意义而言,所谓的最强或顶点,其实也非常无聊。毕竟没有可以相抗衡的势力,怎么样也无法构成战斗形式嘛。找不到敌手,就等于失去平衡,所以不得不降低水准配合对手的程度……只能由我主动去配合对方的等级。可是这样子等于把对手当笨蛋耍着玩,只不过是一种放水行为而已吧?所谓的超级最强无敌王者,说穿了也有卑劣的地方。不但卑劣,而且还很无趣。」 「……」 「啊,对了……刚才谈话间有提到,那个五月时曾出现在京都,和你极为相似的零崎人识。那家伙的战斗力已经算相当不错啰,至少是最近我所遇过最厉害的对手了。」 「所谓最近……意思就是,过去还有比零崎更强的家伙吗?那么,综合以前到现在真正的第一名是?」 「嗯……有是有啦——」哀川小姐停顿片刻才又说道:「只不过,那是在我成为最强以前的事情了。如果要说觉得『唯独这家伙自己无法匹敌』,以打从心底屈服为定义的话,在我还是小鬼的时候,曾经有过两个人喔。」 「两个人吗?」 这答案着实令我惊讶。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即使是哀川小姐,也并非从诞生到世界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当「人类最强的承包人」吧。 任何人,都有过去。 任何人都有。 无论是必要的,或者不必要的。 无关乎喜欢或不喜欢。 累积种种过去,才成就现在。 累积无数现在,才抵达未来。 「打从心底,屈服……」 「没错。也许这只是我自己深信不疑的想法吧——虽然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不过那位零崎君,也早就从候补名单中被剔除啰。反正我又不是那个状况外的名侦探。而且零崎那家伙,根本已经不在了嘛。」 「已经——不在了吗?」 「就这层意义而言,小哥——」 砰—— 一只手,拍往我肩膀上。 用力,紧握住。 强硬地,毫不留情地,没有保留地。 「我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哪。」 「……请不要——」 我颤抖着声音回答。 颤抖的并不只是声音而已。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润小姐。」 「之前我好像也有说过吧……就现阶段而言,这的确是玩笑话,所以不需要太在意。」哀川小姐出乎意料地爽快,迅速松开手放过我的肩膀。「但是,站在个人立场我倒很想见识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坦白说,期待的同时也伴随着恐惧,也许我应该趁你尚未拿出所谓的『实力』以前,先把你给收拾掉。」 这句话,之前确实,曾经说过。 假如我,怀有目的。 为了某种目的,全力以赴的话。 后果会怎样呢。 后果会怎样? 「……太强人所难了吧。」 「嗯?」 「因为我就是这种人啊,暧昧不明,半途而废,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虽然跟刚才提到的春日井小姐并不相同,但也确实没有任何人生目的或目标可言,就只是个浑浑噩噩的家伙啊。」 「解释得相当清楚嘛。」哀川小姐嘻嘻笑着。「嗯,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不过要我来说的话,假如不认真活着,姑且不论周遭的人怎么想,对当事人本身而言实在是非常无趣的一件事情啊。」 「就算还保有余力,那也是我无法完全掌控的余力呀。正所谓过犹不及,好比说人类目前只运用了大脑的百分之三十而已,以此推断,说不定一旦将剩余的部分都开发出来,会发现那根本只能叫做破铜烂铁……」 「管它是破铜烂铁也好是什么都好,那保留的实力总会派上用场,即使是你也一样,总不能永远处于暧昧不明半途而废的状态。」 哀川小姐打断我的话说道。 然后,又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毕竟你还活着啊。」 2 参观过清水寺与八坂神社,晚上在哀川润御用的居酒屋用餐,之后又聊了许许多多的话题,也去了许许多多的地方,稍作休息又再度行动,直到过了深夜零时,也就是已经迈入八月五日之际,哀川小姐才坐上计程车,与我道别。看样子,真的是为我空出了整个中午过后的时间,据说接下来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立刻又要投入工作当中。 感觉此人还真不是普通地忙碌哪。 究竟都什么时候睡觉呢。 「……」 忽然想到。 为何哀川小姐会从事承包人这样的工作呢?凭此人的才能……不,并非所谓的才能,光凭此人——哀川润这个「存在本身」,只要她愿意,应该任何事情都办得到,任何东西都能手到擒来才到啊。 「永生」。「不死」。 即便是这样的天方夜谭,换作她或许也有可能。 至少,具有强烈的绝对感。 足以使人相信。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从事承包人的工作? 所谓承包人,换言之便是代理别人的工作。 是一种,替代。 代理人。 代替品。 为什么愿意接受这样的身分待遇呢? 一再强调,叫别人要认真活着的她。 希望有一天,能见到我全部实力的她。 说对我寄予厚望的她。 两者之间,难道没有冲突吗? 无法全力以赴。 就字面上来看,意思都一样。 然而向量却截然不同,过于悬殊。 我是,无法认真使出全力。 她是,不会认真使出全力。 ……其间的差异,极大。 其中的差异,极端。 是最强与最弱的差别。 纵使也许不能一概而论。 「……说到这——」 从来未曾想过。 从来也不曾去思考过。 哀川小姐她—— 「哀川小姐她……究竟,期望着什么呢?」 或者说,不期望什么呢? 下回问问看她吧。 倘若有机会的话。 下回再见到面的时候,倘若我还记得的话。 「……好了,回去吧。」 我转身往回走。身为一名穷学生,没有搭计程车回家的奢侈本钱。话虽如此,这种时间也已经没公车可搭了。结论就是,走路回去吧。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思考的问题,况且左手的石膏也终于拆除了,结果却还是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感觉真空虚啊…… 「唉……好累。」 整整十二个小时被哀川小姐耍着玩,实在是疲劳轰炸,要不要打电话给美衣子小姐请她来接我呢……可是那也很麻烦。况且这种时间,美衣子小姐说不定已经就寝了,万一把她吵醒也很罪过。 在横贯市中心的御池通上,悠闲地漫步着。不经意想起,之前也曾经跟零崎那家伙并肩同行,像这样悠闲地漫步在深夜的京都。当时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已经是,好一阵子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也,死了相当多的人。 多到几乎快要麻痹的程度。 多到几乎快要觉得一切都无所谓的地步。 快要可以放弃一切,可以忘却所有的地步。 「也许只是戏言吧……」 即使被说还活着。 也活得死气沉沉宛如行尸走肉的我。 「活下去……迎向死亡……」 木贺峰约。 「不死的研究」。 当然,这只不过是种比喻。大概属于副教授特有的隐讳说法吧。倘若追根究底去思考,其实医疗技术也算是「不死的研究」。生物学与医学之间的分界线,像我这种念文科的人实在搞不清楚。话说回来,我从前的恩师——三好心视,她也从事过关于「死亡」的研究。就这层意义而言,所谓「不死的研究」,与我并非毫无关系,甚至出乎意料地有着切身的关联性。 只不过,……这样好吗? 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假使真如哀川小姐所说,怀有某种不安的因素、不确定的因素,那是不是应该及时抽身比较好呢? 「……无论怎么选择,结果都相同吗?」 到目的为止,始终都是这样。什么「应该」如何「理常」如何,就算说得再多,就算一再后悔一再反省,所有结果仍旧是一样的。 无论选择哪一方,未来都相同。 前进是地狱,后退也是地狱。 这就是,我的人生。 顺从命运。 遵循因果定 律。 「结果,一切都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而已……是吗?」 这时候—— 当我正走到堀川通的十字路口,为了等红绿灯而停下脚步时,在长长的斑马线彼端,隐约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在京都这地方,一旦远离繁华热闹的市中心,感觉就跟地方都市没两样,深夜时段别说什么人影了,连只狗影都看不到,这实在很稀奇——才怪,我并没有这样想。就算是地方都市,也总有一两个人会在深夜里出门散步。 问题是斑马线对岸的人影,根本完全不是在散步,而是趴在人行道的黄砖上,呈现俯卧的状态。 本人视力,2.0。 那个人是……昏倒在路边了吗? 「……唔——」 并非因为刚才想起零崎的缘故,此刻掠过脑海的是,五月时发生的事件。当时我曾在类似的情况下,由于一时不察大发慈悲,结果却惹祸上身。 这一次,不代表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 闪吧、闪吧。 反正对我而言,就算不过这个红绿灯,也照样可以走回古董公寓嘛…… 『难道你认为看见有人倒在路边应该要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见死不救吗?』 好啦好啦。 姑且不理会春日井小姐所说的话。 至少就在刚才,直到刚刚的刚刚,才跟哀川润交谈过的家伙,看见有人倒在路边,要若无其事走过去见死不救,根本就不可能嘛。 没等到红灯转为绿灯,我就移动双脚小跑步过去,反正这种深夜时段,路上也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在行驶。 「你还好吗——」 一靠近那道人影。 我就僵住了。 「……你——还好——吗……」 暗黑色斗篷。 双手隐藏在斗篷底下。 长头发加上,戴眼镜。 是匂宫理澄。 「……」 又倒在路边了…… 居然又倒在路边了,这丫头! 我蹲下身子趋近观察,感觉跟之前一样,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着而已。不,不是「看起来像」,而是确实有发出「咻——呼噜呼噜~~」的鼾声,甚至还会边翻身边「唔——嗯——」地呓语着。仿佛喝得烂醉睡死在马路旁的上班族,弥漫着一股哀愁的气息。 鸣哇……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最低限度,至少也有过一面之缘。 「好想逃走……」 这种缘分我不需要……心里虽然很想这么说。 可是—— 即使在京都的夏季,在夜空底下。 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啊。 「……」 匂宫。 杀人集团。 虽然对哀川小姐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觉得看起来很不像。怀疑木贺峰副教授那个「不死的研究」也就罢了——至于这女孩,应该没必要怀着那么强烈的警戒心吧。 没关系。 我已经很习惯面对这种外星少女了。 绝不会比玉藻小妹妹更难缠吧。 「……话说回来,也不能直接背着她走啊。」 从春日井小姐捡回理澄的八月一日算起,到今天是第三天。当时她曾说过自己」已经连续三天滴水未进,所以这次也是因为同样的情形倒在路旁的吗?不对,她好像说过自己有昏迷癖之类的?若果真如此,那我应该带她去的地方是医院。但这样一来,就会发生跟联络警察同样的问题了啊……一个「名侦探」而且还穿着「束缚衣」。 不管怎样,先拍拍她的脸颊看会不会醒过来吧。 思及此,我便朝理澄的脸颊伸出手,正要拍下去时—— 啪! 理澄的身体宛如上了发条般突然弹起来,仿佛为了避开我伸出的手,一口气从原来的位置,瞬间移动达三公尺之远。即使与那天扑向寿司盒的动作相比,也是完全无法想像的敏捷度。 而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仿佛连瞳孔都睁开的感觉。 「……呃——」 「…………」 理澄以压倒性的沉默紧盯着我。 啊,我忽然意识到。 莫非是因为,我想拍她脸颊的缘故? 「啊,刚才那个,你误会了……刚才我只是——」 正准备解释的下一瞬间,不,早在那一瞬间以前,她便有如双脚加装了火箭般,朝距离三公尺外我所站的位置疾速飞扑而来。这冲力与那天答谢我的肉体撞击,也是根本无可比拟。速度产生了反作用力,将她的斗篷掀起,随风轻飘落地。 束缚衣原形毕露。 双手被皮带封住的她。 张大了嘴,瞄准我的喉咙。 「……咦!」 觉得,好像会被咬。 哀川小姐的话闪过脑际。 「汉尼拔」、「食人魔」。 食人魔。 「唔、呜、哇啊啊啊!」 还来不及思考如何闪避,我就出于本能产生的恐惧,以跌倒般的姿势躲过一击。正确地讲,我并未完全躲过那对虎牙,右边脸颊已经被齿尖划出一道痕迹。 尖锐的痛感。 仿佛被刀刃割开似地,冰冷。 与其说是疼痛,更像是发热。 与其说是发热,更像是冻结。 「喀哈哈哈!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 似乎是在笑。 「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一下——」 我已经跌坐在地面上了。照这情况看来,无法躲过下一波攻击。明知并不能藉此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我仍拼命伸长了手,朝她摊开手掌表示暂停之意。 她面朝着我。 从嘴角,流下血丝。 是我的血。 颜色,很红。 鲜红的,红色。 然后她笑了。 阴森森地笑着。 「理、理……」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 「理澄……」 「——什么啊。」 这时候, 她终于——说出属于人类的语言。 「你就是,那个救过理澄的家伙?」 「……咦?」 我万分错愕。 立刻站起来和她……拉开距离。 看见我的举动,她诡异地笑了事 「哎唷~~好危险差点就吃错人了不是吗……好险好险。可别怪我啊,因为我们固定有一天一小时的杀戮时间嘛。」 「……你、你在说、什么啊——」 「喀哈哈哈!」 她纵声大笑。 似乎是一种,无意义的狂笑。 我傻眼地看着她那副模样。 语气……截然不同。不只语气,还包括气息,以及表情、眼神,全都跟那天所见到的判若两人。这家伙,是谁?这就好像、就好像,只有容器相同——但内容物却完全不同的感觉。 错觉。 是错觉吗? 这家伙,究竟是谁? 看她的模样——不对。 是「她」吗? 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看都觉得只是相同的容器。 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包括那个笑声。 还有那双眼瞳。 「……理、理澄……你是理澄吧?」 「啥——?理澄?你说我是理澄!喀哈!哎唷,真好真好真是愉快有趣如诗般美妙的误认啊!唉呀,理澄会感动到全身发热兴奋到全身颤抖噢噢噢噢噢……ya——!」 接着又,纵声大笑。 以歇斯底里的音量,纵声大笑。 「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 不对。 是「他」。 「他」一步接着一步,朝我逼近。 仿佛压迫,仿佛威胁。 仿佛享受,仿佛喜悦。 「『现在』不一样啰……」然后「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西园伸二2……才怪!喀哈哈哈!」 2大冢英志《多重人格侦探mpd psycho》里主角经由神秘组织塑造出来的七种隐藏人格之一,是性情凶残的杀手。 「……」 「我为杀手委托人为秩序!身缠十字符号,即将执行使命!」有如对天呐喊般,「他」大声说道:「现在我是匂宫出梦……『食人魔』出梦。」 3 回到公寓一看,所有房间已经全部都熄灯了,我的房间也已成空壳。春日井小姐不在屋子里。 那人也是标准的神出鬼没型。 取而代之地,是一纸留书。 那个白吃白喝的米虫终于给我滚出去了吗?兴高采烈地拿起信纸一看——「木贺峰副教授研究室的打工我决定也要参加所以请多指教啰~~虽然还当不成小偷但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3(怎么样,这句可爱吗?)春日井小妹妹身价非凡的千金名媛掌上明珠(取自『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双关语唷)p.s.说到《北风与太阳》按照 常理假如太阳那么认真地用力照射人类为了保护皮肤更是绝对不能脱下外套你不觉得吗?」——内容如上。这家伙,居然偷看我特地藏起来的信封。也罢,反正头一天带回来时就已经被她看到了,况且只要想想春日井小姐的本行,会有此结果也是预料中的事情。 3引用自《鲁邦三世剧场版:卡里奥斯特罗城》里女主角克拉里斯公主的经典台词。 总而言之,我的人脉就这样拍板定案了。 春日井春日,紫木一姬,再加上我。 有种要参加异色派对的感觉。 看看时钟,毫无疑问仍算深夜时段,不过这种事情您该还是及早通知比较好吧。我拿出手机,反正大学教授那种人也不会把深夜当成深夜正常地作息,况且对方自己也说过无论深夜或任何时段都可以打给她。小姬那边应该稍后再知会一下就可以了。我从皮夹中取出木贺峰副教授的名片,照着上面印的电话号码打过去。 「……」 没有人接听。 第四章 实体验(实验体) 0 你的意见我赞成。 但我誓死否认你表达意见的权利。 1 我看见了这样的现实景象。 如今已没有任何人记得,连一丝浮光掠影的记忆也没留下,曾经单枪匹马为五月的京都毫不留情地带来恐惧与混乱的杀人鬼,与我面对着面。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淡然沉静地,澹然沉静地,一边凝神细听周围的黑暗,不遗漏任何风吹草动,一边进行着对话。 杀人鬼问我。 你有杀过人吗? 我回答杀人鬼。 怎么可能,我连一个人也没杀过,杀人这种事情太离谱了。我不但从来也没杀过任何一人,今后也不打算杀任何一个人。即使有过想要杀人的念头我也都忍了下来。未来就算受到什么样的刺激引发冲动,我也一定会忍耐住。 杀人鬼对于我的回答只是苦笑。 骗人。 没有骗人,我才不会骗人,没什么好骗人的。我跟你不一样,可别混为一谈。会去杀人的人,精神状态都是崩坏的,根本就是心理异常。 简直是荒谬绝伦的杰作啊。在这个世界上,在这种时代里,在这样充满了不幸和暴力和欺骗和流血和丑恶、有如垃圾场跟收容所般的世界的这种时代里——还会有什么没杀过人的家伙存在吗? 我其实认为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但只有点头并不能构成对话,因此故意持相反意见对杀人鬼施以劝诫。 真是偏激的看法啊。你所说的话观念严重错误,简直不堪入耳。这个世界上有的并不只是不幸跟暴力跟欺骗跟流血跟丑恶而已,还有其他东西。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多到甚至远超乎你所说的那些。 好比说。 好比说幸福。 好比说。 好比说正义。 好比说。 好比说恋爱。 好比说。 好比说友情。 好比说。 好比说梦想。 真是杰作啊。 杀人鬼眯起如猫般的眼睛。 了不起,了不起,杰作,真是如假包换的杰作啊。简直荒谬得可笑,愚蠢无知也要有个限度。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存在,无论何时都不会存在。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般虚假的幻影。全部都虚假得令人反胃。幸福是不幸的伪装。正义是暴力的反面,恋爱是欺骗的副产品,友情是流血的镜面,梦想是丑恶的序章。无论命运或必然或因果或因缘或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残杀希望而编织的具有破坏性的梦话。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丝毫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活着也无可奈何,犹如镜花水月,人生只剩下绝望。蚯蚓也好蝼蚁也好苍蝇也好,全部全部都终将会死去,成为腐烂的尸体。就算活过又如何,杀人才是一切。除了杀人之外别无选择。只要眼前有人就把那人给杀掉,只要背后有人也把那人给杀掉,如果身边没人就想办法找人来杀,杀人与被杀彼此吞食。 我完全不觉得这话是认真说出口的,到了明天你肯定又会说出不一样的话来吧。也许你会变成大言不惭地将正义与秩序挂在嘴上。杀人不过是为了生活,杀人毫无意义可言,杀人是一种艺术,杀人就是整个宇宙,宛如七色彩虹般变化多端,想必又会对同样的行为赋予不同的意义。你就像是善变的化身,和我一样就像是善变的化身。然而正因如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你,甚至连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行,你是非常自由的。 而你则是正因如此,非常地不自由。说得没错,这当然是玩笑话,就如同你的存在一样是个笑话。哎呀哎呀真要命,你根本是奇迹般地不自由啊。 杀人鬼如此对我说笑道。 不过我也不认为你说那些话是认真的。你是个大骗子,除了真话以外你什么都说。因为你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喜欢人类的那一型,也不是什么讨厌人类的那一种,你根本是憎恨着人类。 没那回事啊,我喜欢的人可多了。人类拍摄出来的电影、人类创造出来的音乐、人类描绘出来的画作、人类烹调出来的料理、人类生产出来的汽车或飞机、人类钻研出来的学问、人类编织出来的故事,任举一项都是精彩出色的成就。 你只是喜欢电影喜欢音乐喜欢绘画喜欢料理喜欢汽车跟飞机喜欢学问喜欢故事而已。而你喜欢电影跟音乐跟绘画跟料理跟汽车跟学问跟故事,正代表了你不把人类看在眼里,不把人类当一回事。代表你只把人类当成生产艺术与文化的廉价装置而已。如此看待事物的心态,是已经损坏的。 已经损坏的? 不良制品。 我觉得这样说太过火了,简直疯狂。 那你喜欢人类吗? 我喜欢人类。 杀人鬼大言不惭地说着。 我沉静地问。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杀人鬼沉静地回答。 天晓得,我才管不了那么多。那种事情,我根本完全不去想,既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不管我要杀了谁要杀多少人,一切都与我无关。都只不过是在我身外发生的事情而已。杀人对我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影响。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说喜欢人类。 杀人鬼用相同的语调回答。 我喜欢人类。我喜欢人类。我爱人类。我必须这样子持续说下去才行。无论真实情况如何,无论何者为虚假,我都必须这样子持续说下去才行。如果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开始讨厌人类吧。 开始,讨厌人类。 假如不那么做,我一定会开始憎恨人类。唯独这点,希望能避免发生。假如不从平常就努力催眠自己喜欢人类的话——当真正喜欢的人出现时,我一定会不小心动手杀了对方。 …… 你不认为自己是可以改变的吗? …… 你不希望自己有所改变吗? 我在这句话当中沉入睡眠,回归梦境。 然后—— 然后迎接八月十五日星期一,同时也是终战纪念日。 傍晚四点。 等到小姬从战场(学校)归来,坐上跟美衣子小姐借来的飞雅特500,准备出发。 「小姬,衣服不用换了没关系。」 「哦。为什么呢?」 「学生去参加面试的时候穿着制服比较能博得好感。」 「原来如此。」 「特种营业也一样喔。」 「春日井你给我闭嘴。」 在舍弃尊称的同时,全员到齐。 我,春日井春日,紫木一姬。 「可是这么狭窄的后座我绝对不要太难坐了啦。」 「又开始像公主一样要任性……」 「没关系唷,反正小姬我身体特别娇小。」 「好那我就坐副驾驶座啰。」 全员都上了车。确认过车门已经完全关好之后,系上安全带。转动钥匙,前进出发。 目标是——木贺峰副教授的,个人研究室。 从古董公寓开车前往,车程约数小时……据说是这样子,至于实际情形,因为头一次去,没真正试过也不知道。无妨,就算要花上五个小时,有这些同伴在车上,想必也不会无聊吧。 「……勾起回忆了吗?」 眷日并小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来。算了,反正此人用这样的方式说话也不稀奇,没头没尾又没节操本来就是此人的惯性,已经是常态了。 「什么意思?」 「上个月的事情,场面似曾相识吧?」 「……飞雅特,研究所……前往类似的地方。开场的的确很相似。」我谨慎地回答道:「不过,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剧情发展了吧。毕竟木贺峰副教授又不像卿壹郎博士,从事那种荒诞无稽的研究。」 「是『不死的研究』没错吧?已经十分乘以三的荒诞无稽啰。甚至可以说令人捧腹大笑也不为过呢。」 「但这回只是去打工而已,又不是要去救出什么人,况且成员也不一样……」 当时的同行者,是玖渚友跟铃无音音。我斜眼偷瞧了下副驾驶座,以及照后镜,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春日井春日与我同一阵线。 光凭这点,已经没什么好啰唆的了。 「以这次的成员来看,应该没问题吧。」 「哦。」 「虽然名为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但规模似乎也还不到那么夸张的程度。据说是由副教授的恩师从前经营的诊疗所改建而成……所以,好像只比一般的独栋住宅稍微大一点而已。所以才不称为研究所,而称为研究室不是吗?虽然我也不太了解两者区分的标准是什么。」 「原 来如此。」 眷日井小姐耸耸肩。 「说得也对,说得也对,的确即使说起来很像不过那就有如飞雅特500跟subaru360之间的差距……」 「那根本是两回事!」我忍不住怒声发飙。「而且不准说成飞雅特五百!你这是把我当白痴耍吗?是在对我宣战吗,春日井小姐!」 「……对不起。」 春日井小姐坦率地认错道歉。 我是不是有点太激动了。 「……而且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有如南极与北极的差距吧……」 换言之,表面上看似相仿,从远处观测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事实上在与双方都有关联的我眼中看来,本质上完全是截然不同。 「师父——」后座传来小姬的声音。「小姬有点累了,我可以躺一下休息吗?」 「嗯?喔,可以啊,睡吧睡吧。」 「好——」 「真抱歉,你上学一整天已经很累了吧。」 「不会不会。小姬本来就在想差不多该去找点打工了,师父的邀约正好是及时送炭——」 「是及时雨吧。」 春日井小姐比我更早一步出言吐槽。 原来她还具有这样的功能吗…… 而且颇为高明。 「反正到时候补习也结束了,刚好可以消磨时间。」 「对啊对啊,你说得对。」 春日井小姐若无其事地点头。 喂,小姐,这句你也应该吐槽一下吧。 是觉得太恐怖了吗? 「请放心。不管在那边发生什么事情,小姬都会守护师父的身体的。」小姬说着便闭上眼睛。「晚安。」 然后砰咚一声,直接倒向身旁的空位躺平。这样制服不是会弄皱吗,我心里略微挂虑却没有说出口,嗯,连这点琐事都叮咛未免有些保护过度了吧。 「真是个好女孩啊。」 春日井小姐半揶揄半风凉地说道。 「……呃,对啊。」 「真是个好女孩啊,为什么一姬小妹妹会是这样的好女孩呢~~」春日井小姐继续讲。「其中究竟有什么原因理由呢~~」 「……」她到底想说什么?此人左一句为什么右一句为什么,也是个相当喜欢玩弦外之音的人。「那个……我正在开车,可不可以麻烦你尽量少跟我说话?」 「所谓好人——『善良』的人类,通常大多数都是蓄意的『善良』,大多数都是勉强自己去做一个好人喔。」完全把我的话常成耳边风,春日井小姐又继续讲下去。「至于所谓天生的好人——大部分都只是纯然的邪恶而已。就好比上个月出场的玖渚友跟兔吊木垓辅那样。」 「饶了我吧,拜托别再提兔吊木先生的事情了……」我欲哭无泪地说:「关于那个人的事情,真的快要成为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了。到现在都还偶尔会梦见……有时想起来都还觉得难以置信,玖渚居然曾经统率过八个那样的家伙。」 「统率啊。」 「?怎么了哪?」 「统率是一个好字眼。也许是最好的字眼。而好字眼是不会凋零的。」 「……所以呢,那又怎样了?」 「没事。」春日井小姐只简短回应,便跟着闭上眼睛。「我也要休息了。」 「……是吗。」 你的脑温是四十一度吗? 干嘛要那样故作神秘,一副别有深意的模样啊。 副驾驶有人在睡觉,实在很难打起精神开车,不过话说回来,总比有人在旁边一直讲废话扰乱注意力来得好吧。 「有事情我会叫醒你的。」 「不准叫醒我。」 她下达命令。 「本小姐春日井春日入睡时一但被吵醒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什么叫后果不堪设想……」 「好困好困。」 说睡就睡了。 其实也用不着讲得那么夸张……就算她没在睡觉我也没那种本事叫得动她啊。 我集中精神开车。油量十分充足。大概美衣子小姐今天先帮我加好油了吧。真的是,一直在承受她诸多照顾。 『伊字诀——』在把飞雅特钥匙交给我的时候,美衣子小姐说:『不知为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哪。』 『不好的预感?』 『唔……虽然大部分事情不用我担心,你应该也没问题啦。』美衣子小姐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还是尽量小心为上。』 『是……』 『话说回来,「不死的研究」还真不赖呢。』美衣子小姐只牵动嘴角微微一笑。『以剑术而旨,意思就等于「让自己变强」道理非常简单。』 『你确定吗,那根本是两回事吧。』 『想要活命什么是必须的?』 『啥?』 『想要活命什么是必须的?』 『呃——这个嘛……?』 『想要活命,首先就必须要保住性命才行。』美衣子小姐仿佛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基于这个理由,你一定要努力保住性命。』 『是——』 『保住性命,平安归来。』 当时我虽然点头回应,却并非因为明白美衣子小姐话中的含意才点头,其实只不过是,下意识地点头而已。论起下意识点头回应这件事,大概很少有人能够比得过我吧。 顺带一提,直到八月十五日的现在,美衣子小姐仍未找到工作,至于挂轴方面,据说几乎已经放弃了。美衣子小姐一旦放弃,我的计划也不得不随之更动,必须设法应变才行……该如何是好呢。 沿着今出川通向东直驶,来到与鸭川交会的路口,再左转往北,接下来要朝着北方直走一段路。 春日井小姐和小姬都已经睡得很熟了。 完全,毫无防备。 我绝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睡相,即使对方是认识的人,也会觉得很难接受。所以从春日井小姐赖在我房里白吃白住开始,到目前为止大约整整三个星期的时间,我始终都过着睡眠不足的日子。 虽然睡眠不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这两人而言,根本不会有那种问题是吗? 实际上,我常常会觉得。 自己在许多方面都想得太多了,有时是自我意识过剩,有时是偏颇症状,如果能够放轻松一点想开一点,也许就能过得比较无忧无虑吧。 正所谓,不要选择朋友,要选择敌人。 嗯,这种话说得出口,也算妙极。 或者该称之为,奇妙吗? 然而,若因此就对每个遇见的对象都放心信任,总有一天绝对会遭人趁虚而入。假如世界上真的都只有好人的话,一开始就不需要烦恼那么多了。 我也就不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像我这样的存在,并不算存在着。 啊啊,还是说。 总有一天绝对会发生。 倘若这就是命运就是必然就是因果就是因缘的话。 这便注定是绝绝对对、无可避免的事情了吗—— 「……纯属戏言吧。」 即使说出熟悉的台词,也感觉没有自信。 这才叫,名符其实的戏言。 2 抵达木贺峰副教授事前告诉我的地点,正好是一个小时后。下午五点,以飞雅特的马力来衡量算相当优秀的纪录了。傍晚五点,天空还很明亮,从现在开始到适性测验结束,不知道几点才可以打道回府呢,我内心暗付着。小姬明天也要补习,如果拖太晚就伤脑筋了。 西东诊疗所。 一块小小的招牌,出现在正前方。木贺峰副教授告诉我,只要认这块招牌就可以找到正确位置。不过这块招牌似乎非常老旧,已经连文字都很难辨识,濒临毁坏的状态。大概,应该说确实,是过去经营诊疗所的时代所留下的纪念吧。所谓「纪念」,便是无论以何种形式留下,都会强迫刺激别人内心怀念的感触,所以我并不怎么喜欢。走近门口一看,几个小得可怜的字体「高都大学研究中心」,非常欠缺具体感的内容,印在塑胶片上,贴在信箱,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廉价感。也可以说是,很随便的感觉,这样子应该会有人误以为是医院而走错地方吧。 话虽如此,从门口望进去,建筑物本身却是相当地豪华气派,两层楼的建筑,看上去就像面积稍大的独栋宅邸,并非水泥构造而是木造房屋。印象中木贺峰副教授当时用了「改建」这个字眼,不过看样子纯粹只是保存状态良好而已。真正整修过的,恐怕只有内部装潢吧。 车子通过大门,前往停车场。 记得好像说过是在右边……因为我是左右开弓,所以其实常常会分不清楚左右方向。对于日常生活鲜少有机会区分左 右的人而言,这是无法避免的缺点之一。不知道左撇子的人又是如何呢? 停车场并不算大,差不多停个四、五台汽车就会客满的空间。而在这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已经停着一台重型机车katana跟一辆z跑车。有访客……其中一台应该是木贺峰副教授自己的车子没错吧。但即使如此,另一台车又是谁的呢?无论katana也好z跑车也好,都算相当罕见的车种。 算了,与我无关吧。 我倒车将飞雅特停妥。 春日井小姐和小姬,都尚在沉睡状态。 「……」 犹豫片刻,最后决定按下喇叭。 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 「……师父……」 一个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紫之镜紫之镜紫之镜紫之镜……1」 1日本流行的都市传说,若将「紫之镜」三字牢记不忘,到二十岁即会发生不幸甚至暴毙惨死,又据说如果连同「白水晶」三字也记住便可平安无事。 一个对我念出咒语。 呃,这样真的会招来厄运吗? 虽然,我的确是明年就满二十岁了。 「到达目的地啰,背包拿着赶快下车。」 「是是是……」「唔——」 将车门锁好,三人走向正面玄关处。春日井小姐看着眼前的建筑,小姬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而我则随行在后。 玄关出入口,是一扇横向开启的拉门。 门边有对讲机,我伸手按下。 隔了一会儿。 「哪位?」 扩音器传出人声。 是木贺峰副教授的声音。 「是我。」 「哪位?」 「呃……那个,我依约前来了。」 「啊啊……你差不多会在这时候来访,这件事我早已预料到了。」 「……」 刚才明明就压根不知道我是谁。 显然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吧。 「好的,请稍等一下。」 喀擦一声,对讲机切断了。 随之而来,是无意义的寂静。 「……虽然无关紧要不过还真是类比时代(analog)的建筑啊。」春日井小姐站在我身后说道:「一点也不数位化(digital)。不管怎么说就算多花点钱在环境跟设备上也不为过嘛……」 「省省吧,劝你最好别拿卿壹郎博士的研究设施来做比较。」我回头看向春日井小姐。「毕竟又不是每个研究单位,背后都有玖渚机构当靠山。」 「我不是指那种意思啦,只是觉得……这里好像怪怪的。」 「怪怪的?」 「一姬小妹妹不觉得吗?」 春日井小姐转而问小姬,小姬似乎愣了下,「唔——」地作势思考,沉吟片刻后说: 「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耶。」 「是吗?」 「虽然因为师父的关系,我本来还以为可能又会被卷进奇怪的事件当中,不过好像白担心一场了,看样子并没有任何陷阱。」 「陷阱……」 原来刚才,小姬一直在确认这些事吗? 我以为她只是随处乱瞧东张西望而已。 看样子,过去的习惯还没彻底摆脱掉。 「毕竟我这次的任务是担任师父的贴身保镖嘛。」 「不用那么认真也没关系啦……」 由于哀川小姐直接指名,所以她特别尽忠职守,这点我了解……不过哀川小姐所谓「不好的预感」,究竟会是什么呢?而且还不约而同地,跟美衣子小姐用了一样的字眼…… 木贺峰约。 听见这名字,哀川小姐有所反应。 那名狐面男子,也同样有所反应。 「……」 原来如此…… 关于这点,也应该要小心提防吗? 如果——「有缘的话」。 意指如果无缘的话,事情仅此而已。 但是,事情有可能,仅此而已吗…… 这样的剧情,有可能出现在我的人生当中吗? 这样的故事,有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我不知道。 就连自己该不该知道,我也不知道。 无法揣测。 就连自己是否遭算计,也无法揣测。 喀拉喀拉喀拉…… 木门朝横向被拉开了。 原以为眼前出现的会是木贺峰副教授,结果—— 门后出现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约莫高中生的年纪吧。 黑色直长发,穿着西式制服,搭配水蓝色领带,是哪间高中的校服吗……我不知道。眼角略为下垂的三白眼,以那样的年纪实为罕见,容貌与其说可爱不如说是美丽,与其称之为美少女不如称之为美人,如此形容似乎比较贴切。 「……欢迎你们。」 年轻女子开口说道。 仿佛气体挥发殆尽的碳酸水,慵懒乏味的语调。 「等候各位多时了,请进。」 「……啊,是。」 不知不觉,被对方的气势镇住。 她一个人自顾自地回身往屋里走,我连忙跟上去。春日井小姐和小姬也一同进到玄关,将鞋子脱下。年轻女子拿出三双拖鞋,「这边请。」催促着我们的脚步。 在走廊上前进一小段来到某处,年轻女子将纸门拉开,等我们三人进入后,年轻女子又将纸门关上。纸门内是铺设榻榻米的和室。我想起昨天去过的高级料亭,当然,眼前这间规模小了许多,没什么装饰感觉很朴素,有股旧时代的感觉。年轻女子动作俐落地准备好三人份的坐垫。 「我去端茶过来,请随便坐。」 她只留下这句话,便又打开那扇纸门出去走廊,接着纸门被无声无息地关上了。我们依言放下行李,各自坐到垫子上。 「那女孩是谁?」 春日井小姐问我。 「……呃,我也不知道。」 以那女孩的年纪,绝对不可能是研究生吧……难道,高都大学有跳级制度吗?毕竟也是有像心视老师那样的例子……慢着慢着,她明明就清清楚楚大方地着制服不是吗。 「大概是,木贺峰副教授的,女儿吧。」 「她有小孩吗?」 「不知道耶……」 话说回来,木贺峰副教授看起来也不像有那个年纪的孩子……但又不觉得是妹妹,因为两人根本长得完全不像。我想问问看小姬的意见,结果转头一看,发现小姬正因为无法顺利维持跪坐的姿势而陷入苦战。算了,她这么努力已经精神可嘉了。「小姬,脚随便放没关系。」我决定解救她。 年轻女子很快就回来了。 原本以为她会端出日式茶杯跟绿茶,结果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布满木纹的矮桌上摆出高级英式茶杯,里面注入了香气浓郁的红茶。 「老师目前正在接待别位客人,不好意思,请你们先在这里稍等几分钟。」 「啊,没关系。」 别位客人……? 是停车场里,那台katana或z跑车,其中之一的车主吗? 原来如此,了解了。 「我叫圆朽叶。」 年轻女子报上姓名,点头致意。 「……算是,住在这里的房客吧。」 「你住在这里面吗?」 春日井小姐回问她。 「是……因为老师除了研究时间以外,平常都不在这里。」年轻女子——朽叶回答道。 「嗯……该怎么说呢,有点类似管理员的身分吧,房子如果没有人居住,会很容易损坏的。」 所谓老师,指的是木贺峰副教授吗? 「请问……你和木贺峰副教授的关系是……」 「你们三位——」 圆朽叶几乎是强行忽视我的疑问,开口对我们说: 「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地方吗?」 「……?」 「知道这里都在做些什么吗?」 「呃……」 「听说是『不死的研究』。」春日井小姐答道。不知为何,此人面对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子,态度却显得谨慎有礼。「我是动物学——生物学者,因为觉得有趣而被吸引来的。」 「……哦——生物学者是吗?」朽叶仿佛在观察什么似地,视线依序移过春日井小姐、小姬,然后是我。「再加上……大学生,还有高中女生吗……真是奇怪的组合啊。大学生吗……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朽叶说着,便伸出手指卷玩自己的长发。实在没什么礼貌,不太端庄的举动。那态度简直就像,已经对我们三个失去兴趣般。 「可以请问一下吗?」 春日井小姐朝她开口。 语气依然谨慎有礼。 「……请说。」朽叶轻轻颔首。 「你有去上学吗?」 「这问题可真够拐弯抹角的,不是吗?」 朽叶相当挑衅地,笑出声音来。 如果 是对我或对小姬也就罢了,面对身为长辈的春日井小姐,那种态度感觉非常失礼。并非所谓少女特有的傲慢,而是某种该说性格偏差或者老成世故,宛如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般地轻蔑,这就是圆朽叶的态度。 「你脸上写着其实是想问别的问题呢。不过要我来说的话,根本怎样都无所谓……我没有上学。因为没有上学的必要。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是。」舂日井小姐面对朽叶那种语气依然态度不变,只对她的回答轻轻颔首。「谢谢答覆。」 「春日井小姐?」我以不让圆朽叶听见的音量,低声询问春日井小姐。「怎么了吗?从刚才开始,你好像就不太对劲。」 「……是觉得有点怪。」春日井小姐暧味地说:「是有点怪啊。」 「咦?」 「虽然不清楚哪里怪但就是觉得有点怪啊。」 「当着面公然说悄悄话真是令人非常不舒服呢。」 朽叶用丝毫不留情面的口吻说: 「可以请两位到其他地方去讲哪?」 「……抱歉。」我客套地赔罪。「如果害你心里不舒服的话,我道歉。」 「就是你——」 「咦?」 「就是你,引起了老师的兴趣啊。」朽叶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责怪着我什么,一点也不客气。「……其他两人只是附带的吗……果然很像老师的作风。是为了顾及世俗的眼光吧。喂,我说你——」 「……什么事?」 「我很清楚你的眼神。那是一种,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眼神喔。很讨厌的眼神。真的是,很讨厌的眼神。」朽叶有如嘲弄般微笑着说:「从一开始就不把别人的事情列入考量,只当作风景的一部分去看待的眼神。与其说风景不如说是背景吧。你根本不认同他人的意志。」 「慢着……」 不管怎么说,才初次见面,没道理要让一个年纪比自己轻的女孩子说得如此过分。若不是春日井小姐和小姬在场,我肯定已经说出攻击性的言词了吧。 「对你而言,其他人都是可以替代的存在,一切都是一切的替代品。就好比旁边那两位即使被别的角色所取代,你也觉得无所谓。我说的没错吧?」 「真是妄下断语啊……我可没有用游戏编辑模式(edit mode)在看待别人喔。」 「你——真的很像呢。」朽叶嘲弄的口吻说道:「原来如此。所以……所以才会引起老师的兴趣吗。只不过,即使说相像也……属于非常极端的形态啊。究极的曲解,甚为牵强附会,可以称之为扭曲了吧。」 「那个,我说小姐,你讲话这么不客气,态度未免也太嚣张了点——」 「安静。」 朽叶严肃地制止我的发言。 居然,遭到制止。 「老师快要来了。」 「咦……?」 圆朽叶才刚说完,纸门就真的移动了。 在纸门后方站着木贺峰副教授。 以及匂宫理澄。 「久等了。」 木贺峰副教授对我们说。 「劳驾各位专程前来,真不好意思。」 「啊,不……」 想当然耳,方才的对话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我的目光被固定在理澄身上。春日井小姐也与我相同。至于小姬……她并不知道理澄的长相。包括那头黑发、那副眼镜、那件斗篷、以及斗篷底下的束缚衣,她全都不知道。 这时候,木贺峰副教授察觉到我们的视线。 「啊啊,这位是浪士社大学的研究生,幸村冬夏同学……」 「啊、啊啊啊啊啊——!」 理澄小妹妹大声怪叫。 白痴啊!这丫头是白痴吗! 亏我和春日井小姐好不容易在转瞬之间克制住惊讶的表情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这死丫头在搞什么! 木贺峰副教授和小姬,甚至包括圆朽叶,都以怪异的眼神,看向名为幸村冬夏的匂宫理澄。理澄小妹妹似乎终于恍然大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完全惊慌失措。 好了,这下子看她怎么蒙混过去。 眼前危机「汉尼拔」理澄将如何应付! 「……a、i、u、e、o——啦啦啦发音练习!」 这是我所能想到最烂的应对方式。 「…………………………」「………………………………」「……………………………………」「………………………………」「………………………………」「………………………………」「……………………………………」「…………………………………」「………………………………」「………………………………」「……………………………………」「……………………………………」 空气中交错着沉默。 终于,木贺峰副教授干咳一下。 「这位是浪士社大学的研究生幸村冬夏同学。」 真不愧为国立大学的教师,面对怪人的奇异行径也能够反应冷静地处理,成功地让静止的时间烟消云散恢复正常。 「她和你们一样,为了担任结果测试者,先来接受适性测验。」 「……咦——」我小心翼翼地尽量表现自然,顺着木贺峰副教授的话接腔。「所谓的结果测试者,不是只有我们而已吗?我还以为当初讲的是这个意思。」 「嗯,原本的确是这样子没错……不过,这女孩是例外。」木贺峰副教授闪烁其词地解释着:「很抱歉擅自改变计划,总之突然作出决定……但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反正我也觉得,测试者的人数再多一名比较刚好。」 「对我们而言的确不构成问题,是完全无妨没错……」 「我叫幸、幸幸幸幸村冬夏。」自称幸村冬夏的匂宫理澄,尚无法彻底隐藏内心的慌乱,颤抖着声音说:「请、请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 「好的那么……朽叶——」 木贺峰副教授出声呼唤圆朽叶。朽叶听到便应了一声「是」,静静地站起来。 「老师有何吩咐吗?」 「接下来要开始做准备了,请你也来帮忙。麻烦各位继续在这里稍候一下,我们要去为测验做准备。」 「好,了解。」我回答道。 「幸村同学……你也留在这里。」 「好、好的。」 自称幸村冬夏的匂宫理澄点点头,走到方才圆朽叶所坐的位置乖乖坐下。 「那么……我们大约会花个十分钟准备齐全再开始。」 木贺峰副教授说完,圆朽叶什么也没说,两人便步出房外。无声无息地关上纸门,消失了踪影。 唔…… 该说果不其然吗,和上次见面的印象同样不变地,木贺峰副教授给我的感觉依然很像机器人。总觉得——仿佛只是在说着既定的,已经事先设定好的台词。当然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会让周围的人产生这样的印象,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便是以说明她的人格特质。其实加上电话联络,今天也才第四次接触而已,但每一次都让这种印象更加深刻。 于是,现场剩下四个人。 「……」(我) 「……」(春日井小姐) 「……」(理澄小妹妹) 「……」(我) 「……」(春日井小姐) 「……」(理澄小妹妹) 不会吧,难道她打算装傻到底? 「幸村……冬夏同学,是吗?」 「是、是的!」自称幸村冬夏的匂宫理澄……应该说理澄小妹妹,回答道:「我叫幸村冬夏唷!」 原来如此。 看样子真的打算装傻到底。 了不起的坚持,我就将计就计买你的账吧。 买完账,再当场出卖。 我的本性,就是擅于将计就计再借题发挥。 「既然是研究生,就表示比我年长啰——」 「是的!这是当然的唷!」 「你几岁呢?」 「二十二岁!」 「真是看不出来啊——」 「因为我故意装年轻!」 「原来如此。」 「因为我是罗莉控!」 「……」 看样子她不太了解这三个字的含意。 有点尴尬。 「幸村吗……」我稍微修改作战计划。「假如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姓幸村的话,想当然耳至少真田十勇士的名字,应该全部都倒背如流了吧。」 「什、什么?」 「顺便告诉你,我全部都背得出来喔……才藏、佐助、穴山小介、三好清海入道跟伊三入道、望月六郎跟海野六郎、根津甚八还有笕十藏。」 「呜哇!」 理澄宛 如发现自己犯下决定性的失误而当场被名侦探揭穿真相的凶手般,露出惊恐的模样。 「……哎呀呀,可是大哥哥,刚才你好像只说出了九个人的名字耶?」 「咦?」 「还有一个是谁呢?」 「……」2 2以历史人物真田幸村(原名真田信繁)为题材而创作的小说,作者柴田练三郎。文中所遗漏的人名应该是由利谦之助才对(真田本人并不算在内)。 毛利小五郎……不是吧。 印象中是个听起来很像横沟正史笔下名侦探的人名。 「……笨丫头,你忘记把真田幸村本人给算进去了对不对?」 「什、什么!你、你说得对耶!真是的,居然掉入这么简单的陷阱里——!」 这会又犹如被怪盗玩弄于股掌之间直到最后才恍然大悟的刑警队长,露出诧异的表情。 喂,你这家伙不是还自称什么名侦探的吗? 「……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我站起来,抓住理澄的斗篷,像拎小猫一样把她硬拉起来,对春日井小姐和小姬说:「待会木贺峰副教授如果来了,请她等我一下,这叫礼尚往来。」 「了解,你去吧。」 「师父,你跟那个人认识吗?」 春日井小姐才正要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没想到却被小姬犀利地戳破了。真奇怪,这丫头不是向来都很迟钝的吗?于是我——于是我只好对小姬说—— 「嗯,算认识吧。我跟幸村同学稍微……有过,一面之缘。」边解释边朝春日井小姐使眼色。「对吧,春日井小姐。」 「哦,有这么回事啊。」 她完全装作局外人。 「我一点都不知情耶。」 「是吗……」 「集合千真万确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实实在在肯定一定确定确切确实之大成非常绝妙地不知情耶。」 「是吗……」 吃里扒外的叛徒。 我要改叫你春日井犹大。 「不管怎样,幸村同学,麻烦借一步说话。」 「好、好的——」 我拖着理澄来到走廊,沿着刚才跟朽叶带的路往回走,暂时离开建筑物走出户外。 朝停车场移动。 来到飞雅特前,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安安静静乖乖跟着来的理澄。 「……你在搞什么鬼?」 「呃……侦探活动。」 理澄小妹妹露出可爱的笑容回答我。 啊——真的很可爱。 「名侦探活动。」 「不要重讲一次。」 「呜噫……」理澄有如被猛兽追上绝路的可怜猎物般,颤抖着抬起脸仰望我。又来了,好像我是坏人一样。「……人家只是被狐狸先生委托的嘛。」 「狐狸先生……」 狐面男子。 那个人吗? 昨天他听见木贺峰副教授的名字时,确实曾表现出非常浓厚的兴趣。原来如此,对了,当时我并没有提到自己要来这里打工的事情,所以理澄刚刚才会大吃一惊是吗? 「……寻人工作已经结束,开始进行新任务了吗?」 「对啊。」理澄笑眯眯地回答:「我被派来这间研究所潜入搜查……」 「潜入搜查?」 而掩人耳目的手段,便是伪装成浪士社大学研究生。真夸张,想必是去委托某位浪士社大学的重要人物帮忙写介绍函吧。不过光凭名侦探这头街,应该也有某种程度的加分效果……话虽如此,可是仅仅一天之隔而已啊。再怎么说,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 不对,慢着慢着。 才不是这么回事。 这女孩号称「名侦探」的头衔,根本是一种伪装,隐蔽在背后的是—— 「食人魔」。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一步,与理澄拉开距离。看见我的举动,理澄只「唔?」了声,疑惑地偏着头。 ——理澄她,并不知情。 在自己体内深处,潜藏着些什么。 这就是,「傀儡」的意义。 「虽然不明就里,但狐狸先生好像被大哥哥说的话吸引了,正巧这里在征用打工者,我就趁机混进来啦,实在很冒险呢。而且,没想到大哥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耶——也许大哥哥和我之间,连着一条看不见的红线唷——」 「连着电磁波红外线吗……对了,你现在住哪?」没记错的话,她并非本地人吧。「还住在饭店里面吗?」 「别这么说嘛……」 理澄苦笑着。 似乎被一针见血地说中痛处了。 「幸村冬夏到底是干嘛的?」 「是假名唷,很不错的名字吧?」 「唔……冬夏这名字听起来的确很像闲杂人等,或许非常适合当假名吧……不知为何一听就有种临时演员出场客串的微妙感觉。」 「总而言之请守口如瓶喔,大哥哥。」 「……」 「看在大哥哥跟我两个人交情的份上,好不好嘛!」 「我跟你有什么交情啊……」 算了,不用她特别交代我也觉得守口如瓶比较好。假如告诉小姬「匂宫」的杀手就近在身边这么短的距离,万一刺激到小姬就麻烦了。那丫头虽然尚未踏入为时已晚的地步,却也绝非已经达到安定平稳的状态。在这层意义上,对我而言也可说是相当危险的贴身保镖。只不过……如果理澄真的是为了「侦探」工作而来倒还好,要是有什么「背后」目的的话,这样继续瞒着小姬也行不通吧……即使在木贺峰副教授和圆朽叶面前暂且按兵不动,但接下来呢。等今天晚上回到公寓以后,是不是应该花点时间先做好沟通。 「好吧,要我替你保密也可以。」 「谢谢!大哥哥,我喜欢你!」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不能要求肉体交易唷!」 「……」 你的服装距离性感还差得很远。 「跟那方面无关……」 「唔,我明白了,要温柔一点唷。」 理澄轻轻闭上眼睛。 我一拳揍下去。 「好痛——!」理澄大叫。「你、你做什么啦!明明叫你要温柔一点的!闭着眼睛被揍超恐怖的耶!」 「吵死了你。」 这个月怎么身边净是这种家伙啊。 「听好——」我稍作停顿,郑重向她声明:「所谓条件就是——我在这场面试结束之后,从二十二日开始有一星期的时间会和你共事……如果你在打鬼主意准备要做什么的话,希望能等到工作完成之后再行动。」 「咦?」 「不这样做的话,会拿不到薪水。」 「喔……意思是,之后就可以随我高兴为所欲为啰。」 「没错。」 「真是守财奴耶!」 「老实说,我对『不死的研究』也并非毫无兴趣,只不过对现阶段的我而言,钱确实比较重要……ok?」 「嗯,我懂了。」理澄脸上堆满笑容。「那,勾勾手指一言为定唷!」 「……」 怎么勾? 要问哪? 趁现在问也许就不会尴尬…… 直接问她「斗篷底下那件束缚衣究竟怎么回事」。 「……嗯?等一下理澄,那前面这两台——」我指着katana跟z跑车说:「其中之一是你的吗?」 「嗯!是katana唷!我最喜欢了!」 「唔——」 这也一样,是向狐面男子借来的东西吗。理澄小妹妹看起来不像平常就骑机车代步的样子。 「应该说只要是摩托车,我全部都喜欢!」 「唔——」 「对了突然想到,摩托车叫做motorbike。这么说,虽道还有用人力发动的manualbike吗?」 「……那不就是自行车吗……」我没什么自信地答道。这种事情,我根本想都没想过。「咦,理澄,你有驾照哪?」 「讨厌啦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嘛,人家已经十六岁了耶!」 「……」 这台katana怎么看都是重型机车。 啊……不,慢着,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穿着那件束缚衣是要怎么骑啊! 「理、理澄……」 「好了该回去啰!教授也快来了吧!」 「不是教授是副教授……不对,等一下……」 我们开始抬杠教授副教授、警长副警长的称谓,一边斗嘴一边走回建筑物当中。经过走廊,回到和室里,木贺峰副教授和圆朽叶都还没出现。 「我回来啰——」 「欢迎回来。」「回来啦。」 小姬和春日井小姐俩并排着,以坐垫为枕,斜躺在榻榻米上。 就算没人在看,这么大剌剌地未免也太…… 太超乎寻常了。 「师父— —你们去谈些什么事情呢?」 「没什么,只是请教幸村同学有关运动物体的电气力学而已。」 「咦——」小姬一脸佩服。 「咦?」理澄一脸错愕。 「这可是她的专业领域喔,没错吧,幸村同学。」 「是、是的。」 「下次有机会请你也教教小姬吧。」 「好、好的!请放心交给我吧!」 理澄已经濒临极限快自爆了。 我们回到位子上就坐,春日井小姐和小姬也端正姿势,没多久木贺峰副教授就回来了,而圆朽叶则不见人影。 「各位久等了。」 木贺峰副教授改变语气说道: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那么首先,第一阶段请先接受简单的笔试……呃,幸村同学,春日井小姐,紫木同学,麻烦跟我来,这边请。」 「呃……」听完木贺峰副教授的话,我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个,木贺峰副教授,请问我……」 「你免试录取。」木贺峰副教授干脆爽快地说:「反正要雇用你已经是不可能变更的既定事项了。」 「喔……」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正因为要举行面试,今天我才会一起被叫到这里来,结果突然被宣告免除测验,实在让人傻眼。原本明明是木贺峰副教授自己亲口说这场适性测验我也要参加的。虽然木贺峰副教授跟小姬不一样,但如此轻易地信任我真的好吗?也许我应该告诉她,有多少人就是因此而酿成悲剧惹祸上身。 话说回来,对于她所提出免除测验的特别待遇,居然毫不客气地全盘接受。可见我也不是什么老实人,骨子里装满了垃圾。 「那个……不好意思我有话要说。」 这时候,春日井小姐突然举手发言。 其余四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她身上。 春日井小姐的表情,一如往常。 真的,一如往常。 「……什么事?春日井小姐。」 「非常抱歉虽然难以启齿但请容我先行离开。」春日井小姐如此说道,从坐垫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先告辞了。」 「咦……等等,春日井小姐?」 「对不起啰,伊小弟。」春日井小姐看着我说:「这是我自己擅作主张的任性要求所以伊小弟你不必送我回去没关系。不要紧,我可以徒步走回去。」 「什么徒步……」 从这里走回去是非常恐怖的距离耶。 必须先翻过一座山头才行,甚至等测验结束我们再开车上路,都还会比你先回到古董公寓好吗。 「是临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了吗?」木贺峰副教授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春日井小姐。「如果有急事必须处理的话,适性测验可以改天再……」 「不,并非那么一回事。」春日井小姐以极为普通的口吻说道:「我只是无法忍受在这个地方再多待上任何一秒而已。」 「……啊?」 木贺峰副教授一脸疑惑怪异的表情,仿佛完全不能理解春日井小姐究竟说了什么。我脸上大概也差不多是类似的表情吧。 「虽然知道这样很失礼但说得更彻底一点就是我无法忍受再跟你呼吸相同的空气任何一秒钟。」 「什……春日井小姐!」 「我没有其他话要说了。」春日井小姐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接着轻轻一鞠躬。「好的,那……该说什么呢,打扰了,告辞。」 然后春日井小姐便从木贺峰副教授的身旁通过,走出房门离去。「慢着!」我连考虑的时间也没有,立刻站起来追人。 在跨出房门时,我差点撞到木贺峰副教授,但副教授并没有避开。应该说,她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并没有注视任何人,也没有注视任何东西,仿佛就只是在,咀嚼着春日井小姐所说的话而已。 然而,眼前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越过她身侧,奔入走廊。 冲出玄关,看见春日井小姐慢条斯理地,既未加快脚步也未停下等我,完全依照自己的速度,吹着口哨慢条斯理地正准备走出大门,我成功地及时抓住她的手腕。 「……我最喜欢男人来硬的。」 「谁跟你来硬的!这究竟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鬼!」我忍不住大声怒吼,明明心里并没有要发飙的意思。「刚才那样,未免太失礼了吧……」 「失礼?失礼啊,也许是吧。」 「……」 「不过,我就是这种人啊,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 春日井小姐转身面对我。 近乎面无表情的表情。 要解读她的情绪,非常困难。 应该说,几乎不可能。 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无从得知。 别人的心情我根本无从得知。 反正,春日井小姐原本就不渴望被理解。 这就是,她和我之间的差异. 别人的事根本照关紧要。 整个世界根本无关紧要。 我是这么想的。 春日井小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 只不过,春日井小姐对此心知肚明。 而我却,浑然不知不明不白。 自觉与自信和知觉与知信。 其中差异,看似相近,实则悬殊。 期盼绝望的我。 面临绝望的春日井小姐。 犹如北极与南极的差距。 春日井小姐,并不像我这般漂浮不定。 她对自己,有着根深蒂固的理解。 这并非程度的差别,而是层次的差异。 「你应该非常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吧,我以为至少你会明白的。这么做纯粹只是因为生性善变而已……假如你能谅解的话我会很高兴。虽然这种事有没有必要高兴或许也并非重点。」 「这……可是——」 「虽然我喜欢男人来硬的但手被握得有点痛了。」 「啊,对不起。」 我反射性地道歉,下意识松开手。 春日井小姐并没有要逃脱的意思。 因为没有要逃的理由吧。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不逃的理由。 对了——差一点就忘记。 这个人,是什么也没有的。 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就一切角度而言。 将一切存在都淘汰。 将一切存在都扫荡。 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不存在。 太过轻率忽略的,不存在。 无罪。 太过罪孽深重的,无罪。 「……只有一句话先说在前头。」见我沉默不语,春日井小姐肆无忌惮地靠过来。「伊小弟,这份工作我想还是回绝掉比较好。」 「……为什么?」 「虽然说这种话并非个人兴趣所在不过——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就是这样。」 「……春日井小姐——」 这句话,哀川小姐跟美衣子小姐也曾说过。 然而,此时此刻。 从眼前这个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与其说含意,不如说本质上就截然不同的感觉。 「抱歉讲得很暧昧模糊,不过这样才适合你不是吗?当然了同样也适合我吧。」仿佛要给予激励般,春日井小姐砰地朝我胸口一拍。「再见啰。」 「啊……那个,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话,能不能等我们结束测验再一起离开……从这里用走的,会走到三更半夜喔,况且又是山路,实在很危险——」 「听见你这么说我真是既高兴又无奈但很可惜完全办不到。我并非想回家也并非不想工作,纯粹只是不想待在这里,毫无理由地。」 「……」 「假如在山里面追上我的话麻烦再顺道载我一程吧。或者视而不见也没关系。那你好好加油啰。」 「叫我加油,是要加油什么呢?」 「人生各方面吧。」 春日井小姐放在我胸口的手掌用力一推,直接将我推开。我倒退两三步,才取得平衡稳住身子。春日井小姐见状便转过身去,向前迈出步伐。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我——我并没有目送春日井小姐的背影离去直到消失,就迳自回到建筑物里。 如此这般。 春日井春日,便从登场人物表当中除名了 3 回到和室,发现已经全员到齐。 方才不见人影的圆朽叶,正跪坐在一旁。 木贺峰副教授也坐在矮桌前等着我。 「……师父——」 在适当的时机点,小姬率先发问: 「春日井小姐怎么了吗?」 「她回去了。」我尽量用轻松的口吻,以免让气氛更加沉重。「那个人实在很冲动啊……任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与其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应该说根本什么 都没在想的感觉吧,居然说要从这里用走的回去,穿着那种轻装翻山越岭,简直是乱来嘛……算了,回程路上再顺道把她载走就好啦。」 「……这样啊。」 小姬明显地表现出失落感。并非她跟春日井小姐交情特别好,而是因为小姬本来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我无可奈何,只能老实面对木贺峰副教授。 「呃……真的,很抱歉。」 不管怎样,先道歉再说。 「没关系。」木贺峰副教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朝我微微一笑。「诸如此类的状况也有可能会临时出现,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 「……那就好。」 「只不过,春日井春日——」木贺峰副教授表情严肃地说:「提到春日井春日,其实也颇具名气哪……尽管在为人方面有些问题,但她的独创性与奇特性,以及综合整体的形象设定,让我也给予相当高的评价。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认识那种曾经列入七愚人候选者的人物呢……坦白说,有种很可惜的感觉。明明让你免除测验却要求她切实接受面试,这样的差别待遇,希望没伤害到春日井小姐的自尊心才好……」 「她并非那种类型的人。」 这句是实在话。 虽然若要问她属于何种类型,我也说不上来。 「这算家常便饭了。真的,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该怎么说呢,反正她的性格就像掷骰子一样反复无常……而且,又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是吗,果真如此的话,虽然完全无法理解究竟为什么,但我似乎不小心惹她讨厌了……我说朽叶——」 副教授将视线栘向圆朽叶。 「你有任何头绪吗?」 「嗯这个……」朽叶不知为何态度显得特别含蓄,像是刻意掩盖什么,带着不自然的笑容回答道:「很抱歉,老师,我完全摸不着任何头绪。」 「是吗……算了也罢。大抵而言,生物学者彼此之间总是无法互相理解的。」木贺峰副教授说:「如此一来,有幸村同学的加入真是不幸中之大幸,这样就可以确保最低限度的人数了。」 「是——」 理澄在一旁天真无邪地微笑着。 喂,刚才不是还说早就预料到了吗…… 你这家伙,果然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那么就由幸村同学与紫木同学两位接受测验……」木贺峰副教授站起来说道:「麻烦跟我来,这边请……时间有限,再不快点开始就要来不及了。」 第五章 无法痊愈的伤口(无法言喻的伤口) 0 「我感到很后悔。」 「那,你就后悔一辈子吧。」 1 自然(natural)。 中立(neutral)。 所谓真正孤独的人——大概只须如此便可成为完整的人类了吧。至于「完整」这词汇要如何定义,往此套用最大范围的解释亦无妨。认为自己能够与整个世界毫无关系地活下去,如果存有这样的既念,则无论从任何角度用任何方式去观察,终究不得不以「完整」这字眼去表现。 完整的孤独。 孤独的完整。 竟然就是「可以不用进食」。 没有太阳跟水植物就无法生长。 植物无法生长动物就不会诞生。 没有动物可进食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 没有人类的存在。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 人类无法独自一人存活下去。 爱人,被爱,互相吞食。 这就是所谓的食物链——整个世界原本即为这样的构造,由吞食或被吞食所组成。想达到真正的孤独与真正的完整,就等于要从环环相扣的连锁当中挣脱出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除了跳脱因果之外别无他法。 换言之,不要进食。 换言之,不要被吞食。 不要成为任何人的食物,也不要将任何人当成食物。 不互相需求,不互相需要。 因此——所谓真正孤独的人,便是完完整整地——真正地完整。因此,终归是,非常寂寞的存在吧。 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关系。 然而周样的「完整」,犹如从诞生的那一瞬间便已死灭,几乎只等于零的存在——绝对,无可改变。 无可改变。 不会改变。 既已枯萎。 没有,滋润。 「……那个人真聪明呢。」 圆朽叶突如其来地说: 「名字……叫什么来着?」 「……」 我暗付她问题背后的意圆,却又觉得要说有什么意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问个名字而已,便简短回答「春日井春日」。 「哦……这样啊。」朽叶听见自己问题的答案,却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用非常倦怠的语气说:「对了,你这家伙又叫什么名字?」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这家伙』……」 先前那种态度,还算客气的吗。 我对这个名叫圆朽叶的女子,已经产生某种近乎傻眼的感想。什么跟什么啊,这种……该怎么形容呢,很随便的态度。没错,像小姬或理澄那种性格虽然不能称之为正常,但时下的高中生,难道全部都是这副德行吗? ……嗯? 高中生? 说到这,记得刚才对于春日井小姐所提出的问题,她似乎曾回答过自己并没有在上学。那又为什么要穿着制服呢? 「快回答我的问题啊,你叫什么名字?」 「……很抱歉,我向来不在人前报出姓名。」 「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 「也许吧,不过人生在世,总会有一两件事情,是绝不能妥协的吧?」 「『人生在世』吗……你说这话还真有意思。很感性,感觉挺不错呢。」圆朽叶的表情并不像特别感兴趣的模样。「呃我想想……啊啊,对了,她们好像各自叫你『师父』跟『伊小弟』之类的……所以那个女孩,是你的弟子吗?」 「我只是替代品啦……那女孩的师父另有其人。反正我目前算是担任她的家庭教师,叫『师父』也没什么好不行的。只不过,就本质上的意义而言,毕竟还是有所差别吧,应该说根本毫不相干。即使作为监护人的身分,我也仍是个替代品。」 市井游马,哀川润。 对小姬而言,我就是那两人的替代品。 关于这点,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件事情,其实就只是这样而已。 「算了,反正我也非常十分不愿意叫你什么『师父』,既然如此我就此照春日井小姐的做法,叫你『伊小弟』啰。」朽叶说:「你想要怎么称呼我呢?建议你可以叫我『小叶』。」 「……我并不觉得跟你的交情有好到可以用绰号相称的地步。我还是照普通方式叫你朽叶就好了。」 「直接叫朽叶吗……这倒是,相当出色的好点子呢。」 圆朽叶笑了。 几乎要冻结地,冰冷。 宛如吸血鬼般的笑容。 「……真是戏言啊。」 从小姬跟理澄被木贺峰副教授带往其他房间之后,这间和室只剩下我跟圆朽叶独处,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分钟。 当中交织的。只是言不及义的对话。 毫无建设性可言,非常言不及义的对话。 坦白说,真希望她能行行好放我一马。 这女孩表面上看似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但当她开口向我说话时,眼神绝对直视着我毫不闪避,仿佛要窥探对方的内心深处般。 刚才她说我的眼神是一种很讨厌的眼神。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圆朽叶这种像深入挖掘的眼神,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伊小弟——我问你啊。」朽叶仍然维持慵懒倦意的语调说:「你不想死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们的年纪应该还没相差到会产生代沟的地步吧。」 「我看起来像那种年纪吗?」 「嗯?」 「别管那么多,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如此引人侧目又疯狂的,集幻想加妄想加荒唐无稽至极的『不死的研究』,你居然会产生兴趣,是因为不想死吗?」 「……这个嘛,对研究本身当然多少也是有点兴趣啦。」我耸耸肩。「不过追根究底真正目的其实是钱。因为刚好最近,临时需要一笔小钱啦。」 「真庸俗。」 她唾弃似地说。 ……只不过是大学生在暑假期间打个零工而已,有那么糟糕吗?就算要说,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身为雇主的人来说吧。 「没办法啊,既然需要钱,就不得不工作嘛。」 「真是庸俗中的庸俗。」 还用强调句型侮辱我。 这算冷笑话吗? 「嗯……的确,你似乎并没有『不想死』的感觉。」 「很高兴你能明察秋毫。」 「你的眼神是想死的眼种。」朽叶说:「渴望着毁灭……而且,不仅是自身的毁灭,更是彻头彻尾的,世界的毁灭,永远的毁灭。你所渴望的是命运本身的毁灭,毁灭中的毁灭。」 「什么意思……」 岂止断言,这根本叫开示。 「我的眼球,已经出现过各种形容词,什么死鱼眼啦背叛者之眼啦,现在还加上想死的眼神,被说得很惨哪……其实也不过就两颗眼球而已,真是受不了。」 「你……会将一切的一切,全都卷入漩涡当中不留余地,宛如刮起龙卷风的天气般,任何事物都连根拔除。而且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不小心造成……却又几乎可说是蓄意地任其发生。与其说是意图犯不如说更像愉快犯的性格吧。」朽叶对于我装傻敷衍的说辞,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至少,到目前为止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对吗?」 「听好了……对你们那种年纪的女生而言,像这样自以为看透别人心思地大放厥词,是最有乐趣的一件事情,这点我非常清楚,但是从刚才到现在你所讲的全部都牛头不对马嘴。」 「牛头不对马嘴?是这样吗?」 「老实说,此刻的你十分滑稽,就像在软式网球击出全垒打而雀跃不已的小学生一样,我是不知道你从木贺峰副教授那边听到了些什么,但那位老师似乎也有误解。大抵而言,在我周遭发生的事件,多数都是别人对我过于高估所导致的现象。假如你今天,以及下周整个星期,都不希望遭遇危险的话,最好别再喋喋不休地谈论我的事情喔,尤其明明就一无所知。像我这种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明明就一无所知吗……没错,我对你的事情确实一无所知,不过,要说起与你相似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与我相似的人?」 刚才……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说我,很像谁之类的。 「这话什么意思。」 「对了,『他』在人性方面是—— ——人类最恶。 确实如此啊。」 「人类……最恶?」 「你能理解吗?被称为与人类最恶相似的自己,个中的含意。」圆朽叶不怀好意地说着,对我投以睥睨般的眼神。「只不过……我和『他』的相遇,是在『他』尚未成为人类最恶之前。」 「……所以 我,像的是『之前』吗?」 「这个嘛……我也说不上来呢。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自己想想?」朽叶用装糊涂的语气说道,转头看向墙上挂的古董钟。「适性测验加上口试部分,大概要花上一个小时喔。」 「嗯……咦,啊啊。」话题转变得太过突兀,我稍微愣了一下。「你说小姬跟……幸村同学是吗?唔,需要花上那么久的时间啊。」 「要喔,虽然名为打工却也没那么简单……该做的事情就该按部就班做好,即使是测试者也不能随随便便草率决定,反而更必须仔细筛选,像你这样免除测验,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你明白自己所处的立场,有多么例外了吗?」 「……」 「对此毫无自觉,还说什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真是任性妄为得令人吃惊啊。劝你最好反省反省稍微自律一点……实体的存在会对抽象概念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奉劝你先想清楚才是明智之举……方才那位春日井小姐,似乎就非常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有完没完啊……」我难以忍受一直处于挨打的位置,开始试着反击。「你到底有完没完啊?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不客气,不觉得太过分了点吗?刚才那些话,每一字每一句,会对我带来何种影响……如果你完全无法想像,那纯粹是因为想像力太过贫乏。」 「我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影响的。」 圆朽叶斩钉截铁地说。 「对了……你,跟我来一下——」她说着便站了起来。「既然你跟『他』很像,那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咦……朽叶?」什么一件好事?「呃,有话要告诉我在这里也可以讲……」 「虽然我和你一样觉得在哪里都无所谓,不过,这件事情我并不想让别人听见。日本人自古以来就大而化之作风开放,所以才会用纸门这种东西来区隔空间,还自以为能创造所谓的密室……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密室存在,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幻想。来吧,到外面去一下。」 「……我跟你应该没什么话好说的。」 「哎呀,是吗?」 圆朽叶的姿态相当挑衅。 我尽量留意不踏入激将法的圈套,谨慎再谨慎地,小心回应。 「听好了,朽叶,你不觉得自己从刚才开始态度就非常嚣张吗?不管你是这间研究室的管理人或者什么东西,那样接二连三地遭到出言不逊,我也是会有脾气的喔。」 「好可怕喔。」 「……这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 「既然如此我换个说法,不知道这样能否引起你的兴趣——关于老师的『不死的研究』,你大致上,或多或少,总有点兴趣没错吧?」 「是没错。」 朽叶无声无息地站起来。 「我说伊小弟……」 她出声唤我,接着,脸上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妖艳笑容。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吗?」 「什么意思……」 「你是不可能会,知道的吧。」 语毕,她笑得更深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女孩,会以那种方式笑呢?为什么她脸上会浮现出那种表情?为什么会用那种方式说话呢?倘若这发生在十年后,她已经长大成人的话,或许真会带有魅惑的气息——然而此刻,即使再妖艳也一样。 只会充满不协调的扭曲感。 非常地,不合适。 丑陋又,不相称。 在她身上。 「伊小弟,我啊——」 圆朽叶以近乎恐怖的沉静语调说: 「是不死之身喔。」 没等我反应,朽叶便转过身去,拉开纸门,步出走廊,再啪一声动作俐落地关上纸门。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完全没办法作出任何反应——不,不只一瞬间,感觉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整个人就僵在现场。 突然回过神来,我才跟着站起,步出走廊。朽叶已经不见踪影,人在哪儿呢?刚才她好像有说要到外面去,那就往玄关处走吧。这已经是来回第二次了,我心里想着,一边穿上鞋子,把门拉开走出室外。 前往停车场一看,依然不见圆朽叶的身影。 奇怪了……人不在这里吗? 啊,不对,所谓有表就有里,我朝停车场内走去,经过并排的飞雅特和katana以及z跑车(仔细想想,就这样经过未免太可惜了,如此壮观的阵容,回头再来好好欣赏吧),沿着建筑物慢慢绕到屋后,就在与停车场恰巧成对称的方向,有座小小的庭院。杂草被消除得干干净净,即使外行人来看也能清楚感觉到整理得相当用心。 庭院里布置了一块岩石,圆朽叶就翘着脚坐在上头。她并没有看向我,而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空虚寂寥地眺望着夕阳西下逐渐染红、层层红霞晕染的天空。 看上去,非常虚无缥缈。 甚至令人犹豫着不敢发出声音。 仿佛一碰就碎的光景。 「……哎呀。」 朽叶察觉到我的存在。 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 「……没想到你会跟来。」 「咦?」 「我的意思是说真不可思议。你这家伙看似单纯,实际上内心一片白浊深不见底。其实你很伶牙俐齿又有点小聪明,我原以为你是那种独善其身的性格,对没必要的事情根本不会插手关心呢。」 「……」 「不过你看起来却像那像会插手参与破坏跟毁灭的人……又或者你不会插手顶多只会插脚而已?至少你不像会被好奇心杀死的感觉。好奇心会杀死猫吗?原来如此,猫还真不错呢。对了,你知道《if six was nine》1吗?」 1美国摇滚乐坛吉他巨匠jimi hendrix(1942~1970)经典歌曲,收录于1 9 6 7年推出的「axis:bold as love」专辑。 「不知道。」 「我想也是。应该的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重点是现在……」 「你对这个世界有何想法?」朽叶提出疑问,口吻却完全不像在寻求解答。「如果让我来说的话……这世界是个大型垃圾场,塞满了无法再生利用的垃圾残渣,是地狱众鬼设宴玩乐的杂锅派对,是像潘朵拉宝盒一样可爱的东西。连邪恶都称不上的劣等生物模范社区,堆积各种最恶与灾厄的牢狱。而当中尤其可笑的是,这个大型垃圾场还会按照规定切实执行分类回收呢。」 「……」 「什么命运什么必然什么因果什么因缘的……坦白说,实在很滑稽。是空洞世界里必须具备的滑稽,更是标准规格中的高阶模式。」朽叶如此说道,又像方才我刚追上来的时候一样,眼神空虚地望向天空。「假使真有这种东西存在……即使真的存在着,像这种东西,肯定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对吧?」 「很难说啊……」我暧昧地回答,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呢,朽叶,至少对于你最初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我并没有想死的念头。或许跟不想死略有差异,但这就是我的答案。尽管觉得死也无所谓,却并没有想死的念头。」 真是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要进行这样的对话呢? 愚蠢又荒谬。 就像不断重复作答的题库那样愚蠢又荒谬。 相同的事情,究竟说过几次了? 无论对象是谁,都在说同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就这层意义而言。 圆朽叶对我,丝毫没有产生影响。 「生存与死亡,说起来简单……其实死亡这件事情,也需要相当程度的能量吧?不,不只『相当程度』而已,要杀死一个人,必须具有压倒性的暴力或者卓越的技术才行。你知道吗?人类啊,据说最长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等于一个人要死,得耗费一百二十年的时间呢。以同样的时间,换成细菌都已经进化十代了。如果换成用品的话,要将同样耐久的东西折损到不堪使用,也非常非常不容易。总之,人没办法轻易地想死就死,不想死的当然就别说了。至少,死不成的就是死不成啊。」 「即使本身殷切地渴望?」 「假使本身殷切地渴望——就无法断言绝对不可能。譬如跳楼自杀好了,只要踏出一步,便能轻易死去。很简单,非常简单,其实轻而易举。人啊,很容易没命的……可以切断手掌,也可以喝下毒药,想开瓦斯也随你 高兴,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不过——究竟能否真正做到,又另当别论了。」 「……」 「能够自杀的人,都是强者。」 大多数的人类—— 连死都办不到,只能苟延残喘。 挣扎,痛苦,执迷不悟。 只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已。 「所以……在你看来——」朽叶语气变得比较柔和,仿佛拔去尖刺的感觉。「老师的研究大概毫无意义吧。照你的说法所谓『不死』,即使无需刻意追求,也能轻易地达到『不死』,只要用那套逻辑去解释就好啰。」 「也许吧……别听得太认真啦,没想到你个性这么直。我说的话不必照单全收,反正我的发言从头到尾每一句,都纯属戏言罢了。」 「戏言?」 「在下是戏言玩家啊。」 我故意装模作样地说道。这招似乎奏效了,朽叶像被呛到般咳笑着。那并非迄今为止脸上所挂的冷笑,而是纯粹的平凡笑容。 平凡的笑容,很适合她。 我心里这么想着。 「死亡需要莫大的能量吗……果真如此的话——」朽叶离开岩石站起,朝我走近。一直走到极为贴近的距离。在眨眼之间,完全不容抗拒。「果真如此的话,我的死亡能量就是零。」 「……」 「你是来找我谈这个话题的吧?」 「是没错……那是,某种比喻哪?」我后退一步。即使她年纪比我小,毕竟和小姬或理澄不一样,是个正常成长发育成熟的女孩子。如此贴近地面对面,绝不可能泰然自若丝毫无动于衷。「所谓『不死之身』……是指跟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有何关联性吗?」 「并非有何关联——现在谈论的可不是那种老套肤浅的话题。我是那个人的研究材料啊。」 「……咦?」 「或许用实验体这个说法比较容易理解。」 「实验——体?」 研究……材料? 这算——什么样的比喻方式? 见我一脸困惑,朽叶继续讲下去。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老师没有我就无法继续做研究……而我也需要有人提供住处和生活照应,所以……双方彼此的利害关系,可是非常一致的喔。」 「什么利害关系一致……」 我联想到。 斜道卿壹郎博士的研究所。 在那里面——囚禁着一个男人。 他的名字叫兔吊木垓辅。 拥有卓慧的头脑,令人畏惧的双手。 而他正是——研究材料。 「……你的表情写着『竟然如此不人道』呢。」朽叶轻轻碰触我的脸颊,正想着几时又靠到如此贴近的距离,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怎么?你有认识的人也发生过类似的经验吗?」 「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呢。只不过,话虽如此,那位木贺峰副教授居然会……」 「那个人还算好的喔。难道你以为,那个木贺峰副教授,是圣经里面出现的完人吗?这才真叫滑稽哪。」朽叶笑了,是那种冷笑。「居然会对学者这个人种抱着良知上的期待……所谓求知欲,是这世上最非暴力的暴力,属于最恶的暴力啊。」 「……」 「不过话说回来,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面,木贺峰副教授大致上仍算个好人喔。反正,她也不会来干涉我什么。事实上我还满喜欢那种人的。」 「……这样啊。」 「可以说爱恨参半吧……毕竟相处时间也很久了。况且——这里又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 「我的意思是指环境很好。对了,伊小弟,既然刚才已经谈过许多关于『死』的话题……那么有一件事,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所谓『不死』是怎样一回事?」 朽叶提出疑问。 向我寻求答案。 这一次,是期待解答的。 我思付着,谨慎地选择措辞。毕竟号称戏言玩家,好歹在选择用词的时候绝不能出错失败。「至少……我知道『不死』跟『活着』并非画上等号的关系。也不能用二分法去断言若非有意义有目标的人生,便是毫无意义与目标的人生……原本生与死就是一体两面互为表里,换言之是同一体系的存在,不能说生的否定就等于死,也不能说死的否定就是生。应该还有某些,不足的条件。」 「真卑鄙的答案啊。」果然,朽叶开口依旧毫不留情。「对于疑问句使用否定句来回答,是最恶劣又卑鄙的做法。结果你根本什么也没说嘛。所谓戏言玩家,就是卑鄙小人的意思吗?」 「大致上是没错啦,不过,顶多只能算对一半而已。这样太抬举我了,真正的卑鄙小人会哭泣喔。」 「什么意思啊。」 「站着当大骗子,坐着当诈欺师,走路专走旁门左道——所谓戏言玩家,简单讲就这意思。而专行招摇撞骗之事,自然有一半会侵犯到卑鄙小人的领域啰。」我停顿片刻,再反问朽叶。「所以呢?既然如此,所谓的『不死』实际上究竟要怎么定义?『不死之身』的你有何看法?」 「所谓『不死』就是——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产生关系的意思。」 仿佛早在许久以前就准备好这句台词般,圆朽叶毫不犹豫地回答。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产生关系……」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 都不,产生关系? 完整的孤独。 这就是……所谓的,不死? 「永——远,永——远,无论遇见什么发生什么,无论和谁相遇和谁分离,命运也好必然也好因果也好因缘也好,无论这些有形无形的东西存在或不存在,无论那些魑魅魍魉存在或不存在,与故事的进行毫无关联地—— 永远,不会改变。 这就是所谓『不死』的定义。」 「不会改变……」 「为什么而诞生,自己的诞生有何意义,对于这两个疑问,没有任何答案——这就是『不死之身』。无论活到什么时候,即使经过再久的时间,无论走到什么时候,即使说过再多的话语,始终同样不变。这就是所谓不死的定义……你刚才那句话,真的说得很好,『死亡』真的需要非常巨大的能量。」 「怎么……说呢?」 「所谓能量,终究是会被消耗的东西没错吧?根据能量不灭定律2,一切能量的总和不变,只会『互相转移』没错吧?如果不请出马克斯威尔的恶魔来帮忙,严格讲起来既定的能量是不可能会永远被『固定』住的,所以——我的能量是零。」 2十九世纪英国物理学家james clerk maxwell提出有关分离冷热气体分子的假设理论,即涡流管(vortex tube)发明的起源。 「不,那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那只是一种比喻而已。 难道,她所说的不是比喻吗? 意思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吗? 太荒谬了。 实在,太荒谬了。 何必如此当真,我也很奇怪。 真正照单全收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假如你的能量是零,那根本就没办法活着啊。」 「所以说,我只是不死之身而已啊。只是不死,并不代表活着……正因如此所以才会不死。」 「有生命」,「就必然有死亡」。 如果没有活着,就不会死。 这道理……很好懂。 非常简单明了。 虽然明了……但即使明了—— 「我不懂,假如朽叶你真的是『不死之身』……的话,那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存在世界上的呢?」 「不记得了。」朽叶用厌烦的语气回答道。仿佛同样的问题迄今为止已被问过无数次,已经回答得很腻了。「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样讲你满意了吗?」 「真是模范解答啊。」 「你好像完全不相信。」 「这是当然的吧。」 「信或不信是你的自由,只不过伊小弟……你知道自己被请来这里的意义,还有免除适性测验,并且可以领取为数不少的金钱,是基于什么理由吗?」 她轻声窃笑着。 依旧是,冷笑。 「真奇怪,你不是被什么研究结果测试者的说辞给骗来的吗?居然一意孤行地雇用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学科或专长也完全不符的外行人,虽然不清楚老师究竟编了什么牵强的理由去说服你,但这么做根本就不合常理。照常理而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啊。」 「什么理由吗……据木贺峰副教授 说,是从某处听到我的事情,又从某处查到我的资料……然后觉得很有趣,所以就找上我了。虽然我觉得这都是过于高估的结果。」 「过于高估过于高估……你就只会说同样的话吗?老在相同的地方绕圈子一直绕一直绕,你是时钟啊你。」 「吐槽吐得很溜嘛。」 「少打哈哈,老师之所以对你如此特别待遇的理由——那是因为,你跟『他』很像。至于你这个人究竟有趣不有趣,虽然不能说毫不相干……但在了解你的经历或履历等等,诸如此类的种种条件以前,更重要的是,你本身跟『他』很像。」 「……」 「就这层意义而言,仍然算是一种适性测验吧。你和我的面试。证人协助指认——或许应该这么说才对。」 啊啊……忽然想起。 那天,木贺峰副教授向我说明了许多细节,然而最根本的起源——为什么要调查我的事情,关于这点却始终未曾提出说明。 原来。 原来,这就是动机吗? 「你说我跟『他』很像……那个所谓『人类最恶』的家伙……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听了好几次,却一直没有解释清楚,朽叶,『他』到底是谁?」 「在那里。」 朽叶伸出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见我一头雾水,她又说:「你看到外面挂的招牌了吗?应该不可能没看见吧。」 「啊啊……怎么可能没看见,我就是认那块招牌当路标才找到这里的。呃——好像叫什么……」 「西东。」 朽叶把手放下,说道: 「西东诊疗所……西东这号人物,是老师的……应该算恩师吧。在这里成为研究所以前的诊疗所时代,曾经是屋主……可以这么说吧。」 「……?非常含糊不清的说法呢。」 「那个人,跟你很像喔。」 「……」 被指为跟那种来路不明还号称「最恶」的家伙相似,简直就跟被指为与杀人鬼相像意思差不了多少,无论哪一方都只能称之为人格践踏。 「你的表情写着梦寐以求呢。」 「不,完全相反。」 「话虽如此,刚才也说过了……你像的是『他』很久以前的模样。在他成为人类最恶以前……这一点,非常重要喔。」 「……」 「老师将你找来就是基于这个理由……真疯狂啊。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那个人,究竟还要重演多少次呢。」 「……所以是基于一种,感伤的心情吗……算了,反正我已经很习惯被投射别人的影子。因为自己是个空壳,要说像谁的话,我大概跟谁都可以很像吧……这是从某人口中现学现卖的评语,虽然我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集合各种家伙身上所有缺点之大成。 当时似乎是这样形容我的。 「感伤——不,才不是那么简单又轻松的概念。那人性格并非如此……你所说的动机,只不过排在其次而已。那个人的真正目的……如今正一步步逐渐达成当中。」 「啥?」 「让我和你交谈——才是那个人的真正目的。」朽叶说:「刚才不是提过这叫做证人协助指证吗?你看起来像个聪明人,脑筋似乎相当灵活……应该明白这句话的含意吧。」 「……什么意思?」 说真的,我完全听不懂。 「因为你跟『他』很像,藉由和你交谈,来测试对我产生的影响……又或者,藉由你来问出我所隐藏的情报——这样表达,会不会比较容易理解呢?你觉得怎样?」 「什么我觉得怎样……意思也就是说,那个『他』……和你交情匪浅?」 「可以这么说吧。」 此时圆朽叶脸上浮现一种,绝妙透顶、无法言喻的表情。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仿佛深感荣耀。 近乎,骄傲的表情。 为什么呢? 那副表情——并不适合眼前的「故事」。 不适合眼前的文章脉落。 感觉不对。 「至少——跟木贺峰老师一样,也视他为恩师吧。毕竟他教了我许多事情,让我获益良多。」 「……但这么做未免太牵强了,实在不像大学教师该有的行为——光凭相似就能顺利达成目的,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等于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嘛。」 「我同意你的意见。与其说同意不如说赞同。反过来讲,这也表示老师已经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不是吗……纵然身为优秀的研究者兼学者,但却无法与『他』并驾齐驱……看样子老师早在很久以前就拟定这个作战计划了,只是一直缺乏人选——所以,就算是成为最恶以前也无妨,毕竟要找出与他相像的人,本来就没那么容易,可遇而不可求。况且,这个计划也并非彻底失败……事实上,我已经讲出很多东西了。」 所以—— 所以,那副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用那种表情,说出那种台词。 简直是——颠倒错乱。 简直是——扭曲反常。 「……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不是吗?如果木贺峰副教授真的有此企图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装作没发现,这样无论对你或对我,都会比较好。」 「确实没错。」 「你之所以会发现,要归功于敏锐的观察力,不过……就算我跟那个『他』,像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这件事实,我自己也不可能会知道吧。」 「确实没错。」 朽叶爽快地点头。 「只是,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啊。我虽然受老师照顾,却没有义务要配合到底。如此利用『他』的存在,难道不算卑鄙吗?」 「……唔。」 结果…… 她是为了说这些话,才来到中庭的吗。 迄今为止一切都是,埋好的伏笔。 符合预期的发展。 依照计划去行动。 不违逆也不违抗。 不犯戒也不犯罪。 尽管如此—— 事情却不会尽如人意。 既然要她说,那她就说个够。 将所知的事实,全盘托出毫不保留。 「……还真是,十分复杂的关系啊。」 爱恨参半这说法形容得真好。对于我的感想,朽叶露出有如共犯的表情说:「嗯,的确是。」 「但你可别误会哩。我并没有忘记自己正承蒙老师的照顾,刚才也说过了,那个人的性格其实我并不讨厌。只不过,要顺着她的意思配合演出,很抱歉,恕难从命。」 「此话怎讲?」 「居然企图瞒着我暗地里进行计划,想了就生气,所以我打算报复她一下。」 「……真像小孩子。」 这是当然的啊——朽叶说: 「我既然没有活着,当然也就不会成长啰。包括身体上心理上还有精神上都是。」 第六章 不一致 (which?) 0 败者死于绝望。 胜者死于渴望。 1 「咦——!这么说来师父,你连看《活了一百万次的猫》1也没有哭吗?」 1佐野洋子所著的一个哲理故事 「嗯。」 「你这魔鬼!」 小姬伸出颤抖的手朝我用力一指,非常地激动,我还以为眼球真的会被她给一指戳穿。 「连看那种名作都不会流眼泪,根本是没神经可言!小姬我光站在书店里翻阅都忍不住看得痛哭流涕耶!」 「那就买啊。」 「那、那『g弦之歌』2呢?听、听到那首曲子就算是师父也会感动落泪吧!」 2又名《g弦上的咏叹调》,是巴哈的《管弦乐组曲》中的其中一小段,是小提琴家威廉后来改成著名的《g弦上的咏叹调》的 「呃……那是什么歌曲?」 「…………(无言)。」 「啊啊,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吗!」 「是那首很沉闷的曲子嘛。」 「浑蛋——!」 我被揍了。 「还、还不快、快向巴哈先生道歉!快向威廉先生跪下——!」 遭到连续殴打。 很痛。 「可是……或许正因为世人评价太高,那些享誉国际的所谓一流名作,你不觉得反而很难受到感动吗?该怎么说呢,是因为会有预期心理的关系吧。」 「呜——才没有那种事咧!」 小姬有如使出全身力气拒绝接受,完全否定我的说法。是哀川小姐热爱经典王道的喜好也传染给小姬了吗。 「那、那那那,师父,你到底在什么时候才会流眼泪嘛!」 「……点眼药水的时候吧。」 「那不叫做流眼泪——!」 小姬真的发火了。 「呜、呜、呜咕、呜哇哇哇——!」 而且还,真的哭了起来。 不要哭啦。 「电、电影呢?师父,你都看些什么样的电影?」 「嗯………冷门片。不过基本上我其实很少进电影院……因为不太喜欢热门片嘛。对了,勉强要说的话,最近有在崩子房间看过『天空之城』的录影带。」 「哼!干嘛自命清高啊!」 「…………」 性格也太反复无常了吧。 难道这才是真面目吗? 「少来了啦~~!师父在看到『风之谷』剧情最高潮的那一幕,王虫成群狂奔时,一定超级感动的对不对~~!」 「师父已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我一头倒向棉被。真是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进行这种仿佛毕业旅行之夜会出现的对话,这才叫匪夷所思的因果。 「话说回来——」我看著天花板,将话题重新设定在正确的座标位置上。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啊。」 我如此说道。 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事情确实变得很诡异。虽然即使在事情尚未发展到诡异的地步时,我可能也会把『事情变得很诡异』这种话挂在嘴上讲,但眼前情况并非无聊的感慨或比喻,而是从客观角度形容,事情确实变得很诡异。 「请不要转移话题!连萩原学姐都说过,对艺术文化活动毫无兴趣的人,在思想上毫无价值可言——」 「停,眼前不是一厢情愿进行那种闲聊的好时机。」聊天也要看场合,懂不懂啊。「……小姬,想想看,你明天还要补习喔,等车子修好才回去会来不及吧。」 「唉呀!」小姬砰地一声,在胸前击掌道:「我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这家伙……」 这时候就突然变机灵了是吗。 「算了算了,师父,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难得你正确说出完整的谚语,不过很抱歉,今日事必须今日毕才行。」 八月十五日,晚间九点刚过。 我跟小姬在二楼——以前诊疗所时代当作病房使用的其中一间寝室里。小姬坐在病房留置的空床上,我则坐在地板临时铺的垫被上。隔壁另外一间病房,应该是理澄睡在里面。至于木贺峰副教授和圆朽叶,据说都在一楼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如此这般,我们留下来过夜了。 「………………」 即使用比较可爱的说法大概也无济于事吧。 而用比较不可爱的说法就叫做暴风雨山庄。 「该怎么跟美衣子小姐说呢……」 想当然,汽车爆胎并不像脚踏车爆胎那样,可以轻易地修好。况且真要修理的话——这间研究所的地理位置也未免太过偏僻了些,加油站都已理所当然地提早打烊了,甚至修车厂还宣称正在休暑假。就算想自己动手修理也行不通,因为连备胎都被破坏得非常彻底。更何况,即使没有遭到如此彻底的破坏,我们根本也没有十个备胎可供使用。 木贺峰副教授认为,大概是附近的中学生跑来恶作剧(话虽如此,距离最近的学校也要徒步三十分钟以上)。但我认为应该不可能,毕竟有哪个中学生会这样不辞辛劳地大老远专程跑来恶作剧啊。其余三人(理澄、小姬、朽叶)则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只不过,这样缺乏建设性的表决,无论是否采用多数人的意见,同样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从这里搭计程车回去,车资会贵到要人命,但也不可能会有电车或巴士经过。虽然有一台脚踏车,却无法翻山越岭,相较之下用徒步的方式还勉强可行。然而现在出发的话,全程都要摸黑走夜路,但我们并不像春日井小姐那么有毅力。 木贺峰副教授据说为了准备下星期的工作,原本就预定从今天开始要住在这边。圆朽叶是原本就居住在这里的房客。至于我和小姬,还有理澄,三人的立场并非所谓『原本预定』的状态,因此—— 我们便不客气地接受了木贺峰副教授的好意。 ……以这样的形式,留下来过夜。 吃完朽叶烹煮的晚餐(味道差强人意),众人轮流去淋浴间冲澡,据说屋里并没有装设浴缸。使用顺序为:小姬→理澄→朽叶→木贺峰副教授→然后是我。 小姬已经冲完澡,换上跟朽叶借来的长t恤。目前正在使用淋浴间的是……照时间顺序推算,大概轮到朽叶了吧。 嗯。这就是,眼前的情况。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总而言之,目前正处于,承蒙对方好意收留的状态。 这点毫无疑问。 只不过眼前这种情况,究竟怎么回事呢? 该怎么说……感觉很『奇妙』。 奇妙。 「……小姬,你有何看法?」 「嗯?」 「总觉得……这样的剧情发展好像是被刻意营造的哪。仿佛有谁不希望我们离开,不想让我们回去的感觉。」 「真的吗?不过说不定,就像木贺峰副教授所讲的,这年头中学生会做出什么事来也很难预料呢。小姬我念中学的时候啊——」 「很抱歉你的中学时代不能拿来当参考。」 「太过分了!」 「一点都不过分!」 我赌气地吐槽回去。 真是名符其实的做贼喊抓贼。就在两个月前,你跟你们悬梁高校的那群学生(加上哀川小姐),曾经把我整得多么凄惨多么狼狈,这件事情我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话说回来,师父跟小姬回不了家,又会对谁有好处呢?」 「对方锁定的目标不一定是我们,我们或许只是单纯地,按照惯例,被卷入麻烦当中而已……」 「谁的麻烦?」 「木贺峰副教授,或圆朽叶……」又或者是,双重人格的『食人魔』——「幸村冬夏同学也有可能吧。除此之外……单就理论上而言,内部成员也有犯案的可能性。」 「会吗?」 「嗯。」 至少,全员应该都有犯案的机会。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互相监视着。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跟别的人一起行动。 就连乍看之下没有空档时间,都在接受测验的小姬跟理澄,以及负责监考的木贺峰副教授,过程中也曾经独自去上洗手间之类的吧。其中理澄甚至提早完成考试,转变成出梦,离开屋子到户外去,更别说始终都处于空档状态的朽叶跟我了。没错,就这层意义而言,出梦跟朽叶跟我——比起理澄和小姬和木贺峰副教授,有着更明确的犯案机会。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子做呢?」 「唔——如果要问动机的话……」 我。 紫木一姬。 木贺峰约。 圆朽叶。 匂宫理澄。 或者是,匂宫出梦。 这六个人当中….. 无论哪一人,都有着各自的目标。理澄的「目标」实际上只不过是出梦达成「目标」的手段之一,然而即便如此,两者原本就是同一个人,是画上等号的关系,因此这点可以姑且略过不谈。 但是,话说回来。 无论怎么推想。 这个现象都——简直,毫无意义可言。 对谁的目标,都没有帮助。 因果定律,丝毫都不成立。 「不知道为什么……应该说错失良机吗,有种掌握不到重要关键的感觉哪。这种不可思议的奇特感觉,究竟怎么回事呢?」 「师父很喜欢自寻烦恼耶——好像有烦恼癖一样。其实这已经算家常便饭了不是吗?师父被卷入不合逻辑的麻烦事件当中,根本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是吗?为这么基本的道理去烦恼也无济于事嘛。」 「拿无济于事这种话来当借口,事情只会停滞不前啊…… 我没办法想得那么乐观。」 「师父猜疑心真强耶——这样子好吗?古人不是常说,信者得永生。」 「那句话是传教用的。」 哎呀呀,伤脑筋。我伸了伸懒腰舒展一下身体。 「唉——啊,对了,必须赶快跟春日井小姐联络上…… 唔,可是,那个人大概也不会有手机吧…….」 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号码。那么,先跟美衣子小姐取得联系好了……. 那个人同样也没有手机,不过这段时间应该在家—— 好…… 就这么办吧。是该,有所觉悟了。 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种状态,也别无他法。 虽然和杀手同处于一个屋檐下,这种情况多少会增加紧张的氛围,但出梦已经不会再「出场」了吧。印象中初次见面时,他似乎曾说过,自己的「现身」会消耗掉超乎寻常的巨大能量。这句话是真是假我并不清楚,即便如此,平时为了保持精神上的平衡,想必肉体上的平衡一定会受到影响而逐渐恶化吧。好比说理澄的「昏迷癖」,或出梦的「一天一小时」,都可算是后遗症。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吗。 亦可称之为寸长尺短。 不过话说回来…… 问题并非仅止于出梦(&理澄)而已。包括圆朽叶(&木贺峰副教授),也存在着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的问题。 「……. 那个,小姬——」 「在,什么事?」 「借用一下『代替字典的子荻』3丰富的知识。」我抬起平躺的身体,用认真的语气向小姬问道:「请问大师,所谓不死之身的人类,究竟有没有创造出来的可能性呢?」 3仿<美少女战士>女主角月野兔的名句『代替月亮惩罚你』 「嗯…… 大哉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多么重大啊!}。即使是子荻学姐,也很少有机会认真谈论有关不老不死的话题耶……学姐好像曾经说过,那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浪漫主义,又或者是逃避现实的机会主义。」} 「唔……. 」 听不太懂。 子荻,你是诗人吗? 「不过,萩原学姐后来又接着说『单纯就理论上的方法而言,倒也并非全然是天方夜谭』。所以啰,不用太认真,请想象成毕业旅行的晚上,熄灯之后,大家窝在棉被里面聊天的话题,听听就好吧。」 「……. 毕业旅行,原来还真的有。可是你们明明就不同年级…… 」 「正确地讲应该是强化训练营吧。呃——总而言之,就物质上的意义而言,所谓『不老不死』,说穿了就是新陈代谢,加上附带的再生能力,以及面对周围时时刻刻变化多端的环境,能够充分适应的免疫系统。假如这些条件都完全具备的话,人类基本上就不会老化了。应该说,能够随时保持『健康状态』。既然不会老,也就不会死,意即所谓的,不老不死。」 「原来如此。」 确实非常像是科幻小说当中会出现的设定。 细胞复制的完成度…… 遗传因子的完整性。 要论起不死之身,这也算不死之身。 「可是,这样的话脑细胞该怎么办呢?记得我曾经听说过,脑细胞只要达到一定程度的数量,就会停止增生,而且也不具有再生能力。」 「这种聊天时随口说说的话,被师父拿来认真吐槽也很伤脑筋耶……哎呀,反正人脑就像磁盘片一样,除了重要数据以外其他东西都会逐渐忘记,只须记得最重要的几件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删除记录……不对,应该说是删除记忆的做法吗?不过….. 这么一来,不死之身也等于失去意义了啊。」 「理论上也有完全相反的方法喔。在濒死之际,将人格单独复制到某种有机的媒介里,然后再移植到其他新容器,也就是健康的肉体上……简单讲,就是大脑的移植手术啰。」 「这种手术,除了怪医黑杰克大概没人办得到吧……原来如此,写入类似dvd的盘片当中,接着移植到机械构造的身体里…………………………………………….」 突然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 什么跟什么啊,这种事情。如果办得到的话,何必辛苦努力。 根本是伪科学。 在现实中无视于实际的存在。 在理论中不顾及实际的状况。 如同……. 超能力。 如同,命运论。 如同,魔法般。 「所以,若极欲追求『不死之身』,解决之道便是活化新陈代谢的能力,拥有『异于常人』超强细胞再生能力吗——刚才所举的那些内容,单就去芜存菁、替换更新这一点而论,基本上已经算是性质相符的假设了吧,只不过,这种做法毕竟所费不赀,最后可是要付出天文数字的代价哪。」呼——我吁了口气。「也就是说,要像吸血鬼般不老不死,终究是不可能的吗….. 想达到现实当中的『不老不死』,妄想在头被子弹射穿之后还能活着,终究是天方夜谭吧。」 「…… 其实小姬我,对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啦。」小姬先提出声明,接着说道:「不过木贺峰副教授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进行研究呢?」 「光凭目前为止的解说…… 就像外星语言一样有听没有懂。而且——感觉对方似乎也没有要告诉我们详细内容的打算。」 「咦?」 「这个判断,确实无误……嗯,这件事先跟你讲一下也好,小姬,朽叶她啊,据说是『不死之身』。」 「啥?」如同我乍听之时的正常反应,小姬也同样回问道:「那是一种什么比喻吗?」 「天晓得——这是她本人自称的。」 「本人自称的?……听起来很像鬼扯耶。」 「对啊……姑且不论是真是假,至少听起来的确很像鬼扯。所有自称的台词绝对不可尽信,这点无论任何事情任何对象都适用,是基本中的基本常识。不死之身这说法实在很荒诞无稽……啧,事到如今,突然觉得春日井小姐毅然决然选择离开,才是最正确的判断。」 「是吗?可是小姬我觉得很开心耶~」小姬嘿嘿傻笑着。「能跟师父一起出远门&住宿在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感到兴奋耶~」 「啊啊……对了,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跟小姬一起去旅行过。」 「正是~~」 「这样啊?」 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居然一脸雀跃,丝毫不见烦忧的表情。 「好吧,那下次我们就一起去旅行吧。不是到这种奇怪的地方,而是住在真正的旅馆里面,泡泡温泉之类的。」 我将朽叶的话题束之高阁,开始顺着小姬的话题聊起来。对于烦恼也没用的事情,为了减轻自己内心的不安而强迫别人分担压力,终究不过是建筑在共鸣幻觉上的本位主义。况且出梦似乎也不把朽叶说的话当一回事,完全不以为意。请教大师,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大哉问,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要学会将不懂的东西置之不理,这也是一种才能。简单讲就这么回事。 「小姬,你想去哪里呢?」 「咦——?不行啦,师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吧?既然有了女朋友,就算是跟小姬也不可以两个人去旅行的。本来像这样子跟小姬睡在同一间卧房里,就已经很不对了耶。」 「啥?我才没有女朋友咧……你应该不是在讲春日井小姐吧?是的话我可要抱着扭转乾坤的决心誓死反驳到底,我 要彻底击破你的错误思想喔。」 「才不是呢。少来了,隐瞒也没用的唷,小姬我早就从美衣姐姐那边听说过了唷,师父有个蓝头发的女朋友。」 「…………………」 骗人,不会吧。 原来美衣子小姐,是以那样的认知在看待我? 「慢着……这是误会一场。」我以脊髓反射的速度逼近小姬。「刚才……你说什么?美衣子小姐是那样讲的吗?」{别否认了,官配万岁} 「是……怎么了吗?为什么师父脸上露出前所未见的认真表情?好像惊弓之鬼的表情耶。」 「就某种层面而言攻击效果也太大了点……」 连吐槽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什么跟什么啊……」 真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一旦被那样认定,不就等于没指望了吗。 恍然想起,春日井小姐似乎也说过希望渺茫之类的话……原来连那个冷血动物都早已知情了吗?正因为知情所以才故意取笑我的吗? 「……是误会一场吗,师父?」 「当然啰……那丫头只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我没跟你提过吗?那个跟小姬有点像的女孩子……啊——……呜哇——」 脑浆沸腾。仿佛全身血液瞬间涌入心脏。 西红柿炒蛋。 有什么好惊慌的?我对莫名失落的自己感到惊讶。因为被人误解而遭受如此严重的打击,这种情形睽违以久。呜哇——什么「不死之身」跟双重人格的食人魔」还有车辆爆胎,原本占据大脑思考优先级的种种问题,全都迅速沦为无关紧要之事。 「师父正以超音波的速度陷入低潮当中耶……」小姬看见我的反应便直截了当地试探道:「……被美衣姐姐误会,有那么糟糕吗?」 「唔……」 「师父,你喜欢美衣姐姐吗?」 「唔……」 问得这么直接还真难回答。 当然,至少确定不讨厌。现在的我,能够在日本正常地生活着,可以说多亏有她帮助。留学中途强行退出er3系统,回到这个国度,假如当时没有在京都遇见美衣小限姐跟铃无小姐的话——说真的,除了让玖渚机构收容外,我大概别无生存之道了吧。 然而,这样的我却会对别人产生喜欢或讨厌的心情。 简直可笑得,令人笑不出来。 名符其实的戏言。 「美衣子小姐她……美衣子小姐她,对我有恩。不但是个好人,而且更是我周围少数有常识的人之一。」 「可是美衣姐姐有时候会佩刀走在街上耶。不是模型刀是真刀唷,这样应该很难叫做有常识的人。」 「唔……也对啦。话是这么说没错。」 「真不干脆耶。」面对我暧昧闪避的态度,小姬略显不服气地说:「师父实在是优柔寡断,喜欢的话,直接讲喜欢不就好了吗?」 「…………」 果然还年轻啊。 虽然我并不觉得羡慕? 虽然觉得无言以对。 「人的心情,是千变万化的喔……喜欢也罢讨厌也罢非常喜欢非常讨厌也罢,爱也好恨也好,或者普普通通不喜欢也不讨厌都无妨,这些都不是问题所在,我认为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人的心情,往往是由阴错阳差加上种种误解堆积而成的不是吗?」 「……师父你就这样继续故作冷漠下去,永远扮演虚无主义者好了。」仿佛彻底看轻我一般,小姬夹杂着叹息说出这句话来,脸上浮现微妙的平静表情。(呜)「反正师父一定是喜欢美衣姐姐的没错啦。」 「…………」 这次不是问句。 我张口欲言,一瞬间,却为之语塞。 在一瞬间之后,仍旧语塞。 太过唐突了……不,不是这个原因。也不是因为,被一针见血地猜中。 ……既然如此,究竟为什么? 为何会,说不出话来。 无论她说对了也好,说错了也罢。 怎样都无所谓不是吗? 只要这样回答就好了,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终于挤出声音来回答小姬。内心的起伏……应该没有表露出来。「从刚才开始,就净说些奇怪的话。冷静一点吧,想想看,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嘛。喂喂喂,小姬,你以为我是谁啊。」 「当事人自己反而是不会明白的。」相较之下,小姬神情依旧很平静。平静归平静,却也显得有些冷淡。「这种事情除非被旁人点破,否则自己是不会察觉的。自己喜欢着谁,自己是不会明白的。就连小姬我,也是直到被奈波小姐一语道破,才发现自己怀着那样的心情——在那之前,我完全都没有察觉到。」 「那样的——心情?」 「喜欢着,某个人的心情。」小姬浅浅一笑,沉静地回答:「嗯,虽然奈波小姐曾经提醒过我,喜欢可能很快又会变成讨厌,可是这样太没道理了吧。我没办法用道理去喜欢一个人,而且明明喜欢上了,要轻易地讨厌对方也办不到啊。这真的就像师父所说的……人的心情千变万化——会怎么变很难说,只能顺其自然了。」 「唔……哦,这么说来小姬,你有喜欢的人啰。」 颇为惊讶。尽管没有任何根据,但我一直以为,小姬是和那方面无缘的女孩子。即使撇开过去的事情不论,在性格上我也以为她是没有那种心思的女孩子。 「是的,我有。」 小姬满怀自信,并且一脸喜悦地点头。我听见她的回答,油然而生欣慰的感觉。虽然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子,但小姬终究也有可爱的地方哪。 这个女孩子。 幸好还,为时未晚。 「这样啊,那家伙也,很不简单呢。」我故意调侃道:「能够让小姬喜欢上的人,想必是长得帅头脑又好又有男子气概,个性温柔又体贴,完美无缺没得挑剔的好男人吧。」 「不。」小姬缓媛地摇头。「他谈不上帅脑筋不好又女孩子气,完全跟温柔体贴沾不上边,是个毫无可取之处的人。」 「即便如此,但他想必很懂得珍惜并善待小姬。」 「那个人根本不把小姬看在眼里,对他而言,小姬就跟路边的石头没两样吧。」 站在同性的角度,恕我直言,综合以上特质,此人几乎堪称最差劲的存在了吧。尽管我迄今为止也算见识过各种最底层的人类,但如此糟糕的男人还真是连听都没听过。虽然不愿意跟七七见那家伙意见一致,却不难理解那家伙言下之意。 我无法了解别人,无法了解女人心。 尤其对少女更加无法理解。 如果又是美少女的话那肯定就完全无解了。 「那个人非常迟钝,所以小姬喜欢他的事情,那个人想必一辈子都不会察觉吧。」 「你不打算告白吗?」 「因为结果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小姬打算,一辈子,都不将这份心情说出口。」 「一辈子?」 「一辈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会动摇我的决定。因为我不想破坏和那个人之间得来不易的关系,不想破坏目前维持的状态。」 「唔……这样听起来有点感伤。」 「嗯,的确很感伤。」小姬点点头。「但是,却又不可思议地舒坦,觉得这样的感伤倒也不错。虽然以前的我,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以前。 现在。 过往与今日的——差异。 小姬正,一点一滴地,逐渐改变中吧。 和我不一样。 一步步,一步接一步,缓慢而踏实地。 「…………」 嫉妒心,并不存在。 我只会。寄予厚望。 相反地,我希望小姬能达成。 我未能做到的事情。 我所做不到的事情。 「嗯——」这时候,小姬把头一歪。「我好像,说太多了耶。」 「……对啊。」 「师父对这方面很敏感吧,不管是干涉或者被干涉,感觉师父都很排斥的样子。正因如此,才会被擅于保持距离的美衣姐姐所吸引是吗?」 「嗯……被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虽然算题外话,但之前和智惠相处,也是类似的情况。「总之,美衣子小姐是个相当擅长拿捏距离的人,毕竟她有在练剑道嘛。」 「跟那没关系吧。」 小姬笑了。 「九州岛比较好。」 「咦?」 「我是说旅行的地点,去九州岛好了。嗯,既然师父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女朋友,那在道德伦理上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啊啊……喔。」 话题又回到这里了吗。 有点突兀,所以我愣了一 下。 「不过,九州岛范围也很广呢,你想去哪边?」 「博多。据说那是……游马小姐的,出生地。」 「…………」 病蜘蛛。市井游马。 我一瞬间为之语塞,然而,随即又——「……好,我知道了,等打工薪水拿到手,我们就出发吧。」 若无其事地,非常若无其事地,点头响应。 应该没有,表现得不自然才对。 「谢谢师父。」小姬说。脸上挂着笑容。 至少,看起来是笑容。 而看着她脸上笑容的我,脸上并没有笑容。 因为不知道怎么样。 已经,不记得了。 结果莫名地,演变成两人互相注视的状态。 有些尴尬。 有点诡异。 居然面对小姬会觉得尴尬…… 迄今为止,鲜少出现这种情况—— 就在此时。 「——伊小弟。」 房间外面传来敲门声。隔一会房门被开启,门外出现的人是朽叶。她身上穿着奇妙逗趣的卡通猫睡衣(严禁吐槽吗?),长发沾满湿气,一看就是刚洗完澡的样子。朽叶站在门边说:「浴室该你用啰。」 「咦……木贺峰副教授呢?」 「已经洗好了。反正那个人是夜行性动物……接下来大概还要继续工作吧。话虽如此,那个人也真是够了,把我当成丫环还是什么打杂的吗……像洗澡这点小事应该自己来通知吧。不管怎样,总之浴室该你用了。莫非,男生觉得一天不洗,也无所谓吗?」 「啊,不……我没这意思——」 感觉,很难应对。 从傍晚在中庭那次交谈过后,尽管晚餐时间也曾碰过面,但一直到现在才真正有对话。虽然感激她适时地出现,打破我和小姬之间尴尬的气氛,然而我和朽叶之间,毕竟还称不上是可以直来直往毫无顾忌的关系。 「……?」朽叶一脸疑问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心里有数。「那好……既然你是最后一个,高兴什么时候去洗都无所谓。浴室在一楼……你知道地方吧?」 「啊,嗯。」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男生的衣物可以穿,所以……虽然看起来应该是合身,不过要把自己的上衣借给你,我难免会有抗拒感。反正你一副神经大条的模样,就这样直接睡也没关系吧。」 「没关系。」 但是请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别人神经大条。 「朽叶,谢谢你特地上来通知。」 「不客气,那没事了。」 朽叶轻轻地挥了挥手,将房门关上。仿佛……中庭那场谈话,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该说她态度大方,或者不拘小节吗……总而言之,是个难以捉摸的女孩子。 我回头望向小姬。 小姬正,凝视着我。 尴尬的气氛,又逐渐重演。 「……那,我去楼下洗个澡。」 「好的。师父,我可以先睡吗?」 「嗯,你睡吧,不用客气。」 小姬神情恍惚地点头回应。 虽然感觉仍一如往常。 虽然笑容也一如往常,看上去没什么两样。 但却非常地,神情恍惚。 感觉,若有所思。 「…………啊——」 蓦地。 那双眼眸,刹那间显得无比寂寞。 拜托,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因为,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尚未为时已晚,应该还来得及努力。 过去的你,纯粹只是周围的环境有问题……不像我,根本是本身人格有问题,才会一直自讨苦吃。 所以——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 真的—— 真的,唯独这个女孩子—— 我很想,为她做些什么。 「——小姬。」 「……在?」 「我其实是,非常喜欢小姬的喔。」 「…………」 「呃,也许平常讲话毒舌老是捉弄你,感觉很没说服力,不过这是真心话喔。坦白说,有时候面对小姬的确会让我相当棘手,但是就算撇开哀川小姐的关系不谈,小姬你仍然有一大堆优点啊。而且到目前为止已经帮助过我好几次,包括这次也是一样,愿意陪着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所以啰,连我这个不良制品都会这样想了,小姬你喜欢的那个家伙,总有一天肯定也会明了你的心意。所以这件事情,在还没付诸行动之前,千万不要轻言放弃啊。」 「嗯……师父说得对。」 小姬微低下头去。 那双眼眸,已经不见寂寞之色。 然而。眼神中却透露出,淡淡的悲哀。 「小姬也……我也,很喜欢师父。真的,非常非常地,喜欢师父。」 「嗯,谢谢你。」 「……那我先睡了,师父晚安。」 小姬钻进被窝里。 我转身走出房门。 2 晚餐之后,为了先熟悉下星期的工作环境,木贺峰副教授带我大致参观过整间屋子。由于是从原来的诊疗所改建而成,因此与专业的研究机构,例如上个月前往的斜道卿壹郎研究所不甚相同,器具或药品都是最低限度的设备,严格说来比较像数据库的形态。 会议室、简报室、图书室、和室、测量仪器室、实验室、会客室(朽叶最初带我们去的那个房间)、教授室、副教授室、助手室、研究室(这部分徒具名称,几乎都是闲置状态)。还有简单的厨房,厕所隔壁是更衣室,里面是淋浴间,然后是一楼的最深处,据说是朽叶的卧房(当然不可能让我进去参观)。至于二楼,似乎便作为我们这些访客留宿用的空房间(即旧有的病房,分成两间)。现阶段没办法详细浏览各个空间的室内设施,因此不能妄下断语,不过——这间研究室,特地设置在距离大学本部如此遥远的偏僻场所,感觉好像很没意义。反而性质比较接近木贺峰副教授的私人别墅(顺带一提,副教授真正的住处据说是位于四条鸟丸一带的高级大厦)——或者也可以说,是圆朽叶隐居遁世的栖身之所。 不,不对……这里的前身是,诊疗所。 或许这点出乎意料地重要也不一定。既然有朽叶这个「实验体」在此,则与其称之为生物研究,其实更接近人体医学的领域……真受不了,感觉好像变态解剖狂听见会喜极而泣的话题。 「说到这,不晓得心视老师目前在做些什么呢……」下次有机会,再叫玖渚帮我调查看看吧。「好——」 冲完澡,用毛巾擦干身体,将方才脱在更衣室里的衣服重新穿上。头发前阵子刚让小姬剪过,就算没用吹风机应该也很快就干了吧。 「………………」 小姬。 为何要对我,说那些事情呢。 为何要向我,追问那些事情呢。 一旦被问,不就会开始去思考了吗? 会不由得去想。 万一得到答案,你又将怎么响应—— 「……真是戏言啊。」 没错,全是戏言。 喜欢上一个人,实在很蠢。 本来就很愚蠢。 迄今为止,我从未喜欢或讨厌过任何一个人。也从未爱上或憎恨过任何一个人。我对谁都没有任何感觉。我跟谁,跟任何人事物,都不会产生交集。 没错,就这么想吧。 没错,就如此觉悟吧。 即使是错觉亦无妨,就如此觉悟吧。 「……该睡了。」 将擦过头发的毛巾丢入篮子里,伸了下懒腰。 一走出更衣室—— 「啊。」「哦。」 就在走廊上遇到木贺峰副教授。 并未穿着睡衣,而是充满干劲的整齐服装,仿佛宣告着接下来还要继续投入正作中。话说回来,这个人穿睡衣的模样,我实在是很难想象,甚至连她睡觉的画面,也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范围。 「……晚安」 「嗯。会跟你在这个地方相遇,这件事情我早已预料到了。」木贺峰副教授说道。 「咦?你头发剪短了吗?」 「……呃?」 到现在才发现吗? 「还有你的脸颊,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没什么。」 这个人…… 真的是完全没把别人当一回究啊。 「不管怎么说,轮胎遭到破坏实在是无妄之灾呢。」 「呃,彼此彼此。」 「明天首要任务,就是尽快找来备胎把车子给修好,这个就要麻烦你多帮忙了……」 「当然,毕竟是自己的车子嘛。反正类似经验之前也曾有过,请放心交给我处理。这些都算在酬劳里面,当作打工的一部分吧。」 「你准备要睡了吗?」 「嗯……虽然我并非作息正常的人,但是因为同行 者的生活异常规律,已经进入休眠模式,只剩我自己一直醒着也没啥意思。」 「这样啊……你是说紫木同学吗?」 「是的。」 「她真是个笨蛋。」 毫不留情地直接断言。 宛如一招毙命的用剑高手般犀利直言。 ……想必在此之前,她已经憋了一整天都苦于无处发泄,其实真的非常想讲又不得不忍住,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一吐为快的吧。 「也对……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是有那种人存在着啊……是我自己太少见多怪了……」 的确,木贺峰副教授身为国立大学的教师,又是一名学者,在过去的人生当中应该跟所谓不会念书的笨蛋无缘,没什么机会认识这种人吧。搞不好,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也不一定。 彼此之间有代沟。 「可是小姬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喔。」 「我承认她心地善良……但是善良又有何意义?话说回来——」木贺峰副教授问道:「有件事情,可以向你确认一下吗?」 「好的……请说,什么事?」 「你从朽叶那边,听到了些什么?」 哦—— 突然切入到核心,问得相当深入呢。这下可好,该怎么回答呢……既然对方以不同于方才的语气询问,这种时候随口胡诌敷衍了事好像也不甚妥当。脑中迅速转过一圈,在片刻犹豫之后,我决定照实回答。 「只听她提到「不死之身」的事情,还有我跟副教授的恩师十分相像这件事——差不多就这样吧。」 「……是吗?果真如此,那一切都还言之过早。」木贺峰副教授压低嗓音说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也请你继续待在她身边,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明白吗?」 「……可是,朽叶她,全部都知道了耶。」 「我也不打算隐瞒啊。反正只要她和你交谈过,应该很容易就会发现了吧……无论何时,朽叶总是能够完全看穿我的企图。」 「真的吗?」 「没错。完完全全,都被她事先预料到了。」木贺峰副教授以冷淡的语调,不带任何情绪地——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地,接着说道:「尽管如此……坦白讲,目前正遭遇到瓶颈,可以说前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吧——所以才希望你的存在,对我——对我们而言,能够成为一线转机。」 「所谓的『不死之身』……」这种话题好像不太适合站在走廊上谈论,虽然心里暗想着,我仍继续说下去:「具体而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本人会怎么说,我大概都猜想得到……不过让我来说的话,其中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确确实实完全等于字面上的意思喔。不死之身,不死之身,不——死——之——身。肉体永远保持在最佳的健康状态,说得更透彻一点,就是在所有方面,都不会老化。」 「不会老化……」 「外表年龄乍看之下只有十八岁……然而她实际上,最少活了整整三倍的岁数。」 「三倍?」十八乘以三等于……「五十四岁……这,怎么可能,太夸张了……五十四岁?」 「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呢。若纯粹以数学角度去推量,再多乘上三倍的岁数才是明智的判断吧。」 再多乘上三倍—— 一百,六十二岁。 什么啊——这个数字。就连摇头否定,或是拒绝接受,都显得荒谬无比。 「所谓三倍——三倍是怎么推算出来的?最初那个「保守估计」的底线数字,究竟有何根据呢?」 「据她自己说,过去的记忆大约只能回溯到那段时间为止……脑细胞并非ram而是rom,假如按照这个理论来讲,脑细胞便不能作无谓的浪费……或许,她那种奇特的慵懒性格,也可以说就是根源于此。呵呵呵,这部分应该已经参杂了牵强的假设吧?顺带一提——在我之前「负责保管」她的人,是我的恩师,而据我的恩师当时分析,她差不多已经有八百岁左右了喔。」 「八百岁……那不就是八百比丘尼4了吗?」 4日本民间故事,相传一名渔夫从海边猎回人鱼肉,渔夫的女儿吃了变成不老不死之身,后来出家为尼云游四海,一直活到八百岁,最后回故乡的山洞隐遁起来不问世事。 「你觉得可能吗?」 「咦?」 「你对此,有何感想?总共活了将近十个世纪的人类——你觉得有可能存在吗?」 「唔——虽然觉得很不合理——」 尽管明知不合理,但是—— 我将之前与小姬的谈话内容告诉木贺峰副教授。关于拥有完整再生能力与复制能力的细胞,以及永远循环不已的新陈代谢。当然,也没忘记事先声明这是『外行人的想法』。然而木贺峰副教授听了,只是耸耸肩,说声『挺有意思的想法呢』。 「只不过——你所谓的『拥有完整再生能力与复制能力的细胞』,这个前提本身就存在着矛盾喔。毕竟人类的细胞,包括遗传因子当中,原本就被设定好『死亡』机制了啊。」 「…………」 「apoptosis(细胞自然凋亡)加上细胞分裂作用……无论维持在多么健康的状态,即使延长寿命,充其量也不过是让遗传因子里面既有的癌症基因增加活性化的机率而已。并非单纯的细胞复制失败,而是每一个细胞各司其职善尽责任,自然地死去。『有生命』就『必然有死亡』,这句话指的正是这个含意。因为在生命的必要条件当中,原本便已经包含了死亡这一项。」 「………………」 永远无法实现的浪漫主义,又或者是逃避现实的机会主义——子荻在「闲聊」之前先提出的这两句话,所表达的含意便是如此吗?盲目而无视于理论存在的绝对矛盾定律。 「结果说穿了,其实就是成长与进化何者为先的矛盾……矛盾吗,呵呵。」对于「矛盾」两字,木贺峰副教授只是轻笑了笑。「话虽如此,假使拿最强的矛与最强的盾相比,想都不用想当然还是矛略胜一筹啰。」 「为什么呢?」 「因为盾是用来防御矛的工具,而矛却是用来刺杀人的工具。尽管俗话常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但实际上了矛并非用来攻击盾的工具——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每个细胞都被设定着自然毁灭的机制,那种『死亡』其实也是迈向『重生』的过程之一,仅仅是过程之一而已……因此所谓的『不死之身』,意思也等同于『没有生命』一样了不是吗?」 「…………」 「反过来讲,符合严格定义的不老不死传奇,倘若真实存在着也很麻烦。如果细胞长保不死特性,人类就会变成永远无法停止生长了喔。被设定的程序会一再重复一再重复一再重复,朝向无限的彼方永劫增值——如此一来,便真正成为不折不扣的癌细胞了。个体将无限制地生长下去……最后宛如黑洞般的巨人宣告完成——不对,是永远处于未完成状态的巨人,宣告诞生。总之,无论出于自动或者被动,细胞都绝对不会灭亡,除非拥有任何任意调节细胞生死的力量则另当别论,但那已经属于神的领域了。」 「嗯,确实……」 成长与进化。 互相矛盾。 「况且,为了确保能够『不断成长』,这些能量要由何处供给也是一大问题——毕竟以综合的观念而言,能量就等于生存的同义词。」 「——嗯,也许吧。」 不知该怎么说——完全无法辩驳。 对于不死之身,对于朽叶,原本应该致力研究的木贺峰教授居然——对主题本身提出如此致命性的否定观点。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才好。岂止立场,此时此刻,眼前的我连立足之地都无法确定。 木贺峰副教授无视于越来越陷入混乱的我,丝毫没理会我的反应,仍旧有如自言自语般,继续往下讲。 「只不过……呵呵——或许作为生物学者这样问会被人嘲笑幼稚,但我认为,这是非常基础的观念。没错,以最基础,有如二进法般的逻辑规则去思考——你认为所谓的『死亡』,究竟是什么呢?」 「……所谓『死亡』是……」 是没有生命。 是无法与任何人相见。 是无法与任何人交谈。 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是什么都不能思考。 一言以蔽之的话—— 「可以说是,空无一物吧。」 「…………」 我想起被 朽叶问过的问题。 所谓「不死之死」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对于我暧昧模糊的答案,朽叶表示难以苟同,当时她自己是如此回答的——所谓「不死之身」,就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么,所谓的「死亡」又是什么呢? 「所谓『死亡』,就是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地,空无一物。说得更彻底一点就是……完全黑暗吧。存在于完全无法透视的黑暗当中,没有凭借任何依靠,只剩下纯然的孤独。」 「真像诗人啊。」 「是戏言玩家。」 「我对你充满诗意的感性表示赞赏,只不过——我想得比较现实无趣一点……嗯——好比说,在一般人的观念里,通常都认为只要心脏停止跳动人就会死亡。但心脏属于不随意肌,因此正确来讲,与人类的意志根本毫无关联。」 「很有小酒井不木5的调调呢。」 5本名小酒井光次(1990-1929),为东京帝大医学博士,大正时期推理作家,同时也是sf作家品的先驱,着有<恋爱曲线>、<愚人之毒>等作品。 「嗯?什么?」 木贺峰副教授反问我。看样子似乎没听过这号人物。 「有一本小说便是以此为题材喔,虽然那是一本推理小说……」 「你看的东西还真另类。」 被投以微妙的眼光。 应该说这也难怪吗。 「心脏里面依附着心灵,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说法——你知道吗?古时候的人以为人类是用心脏在做思考呢,这是大脑的存在被确认之前的事情——」 「会这样想也没错吧,毕竟输送血液到脑部的就是心脏,况且,心脏并非受大脑指挥而运作的啊。」 会扑通跳动的是心脏。 会寒冷的,也是心脏。 会遭受试炼的,也是心脏。 「没错——然而心脏的跳动,却与『死亡』没有任何关系。『死亡』这件事,『死亡』这个名词,并非由于大脑或者五脏六腑发生异常所导致——甚至不如说它是一种正常现象。只要正常地活着,就会正常地死去。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人类就无法生存下去。所以,朽叶的存在,究竟算什么呢?」 若不属于正常——则为异常。 若不属于正形——则为异形。 「她自己心里有数——你是这么想的吧。」我说:「所以,才会把我找来。」 「没错,正是如此。」 「但请容我冒昧地反驳一句,有时候自己的事情自己反而不清楚,我觉得朽叶她应该什么都不知情喔。」 「嗯……的确,也许果真如你所言。但是——」木贺峰教授说道:「至少西东教授似乎已经——在她身上掌握到『某种关键』了。」 「西东……」 据说与我非常相像的,两个人的恩师。 由她们两人来说的话,应该是我像他才对吗。 「——对因果定律的反抗,对实际存在的命运发起革命,对必然性正面迎击的独立宣言。」木贺峰副教授宛如朗诵般续道:「这其实……原本是那个人,西东教授所说的话喔。当时我正在接受他的指导,只是一名平凡的高中生……对了,就跟紫木同学差不多年纪吧。」 「啊啊,高中生吗。」 「虽然我承续了他的研究——虽然在他之后,我继续承接了下来——可是坦白说,这担子非常沉重。朽叶根本不肯对我敞开心房——甚至找来像你这样的人设法套她话,类似的计谋,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了。」 「…………」 「只可惜,每次都失败,屡试不爽啊。」 「——人材不足,朽叶是这么讲的。」 「嗯——在朽叶看来,我的企图,不对,是我这个存在,想必十分滑稽吧……但是,但是但是但是,这一回,这一回真的——或许会成功也不一定啊。」 「为什么呢?」 「因为过去朽叶即使察觉到我的企图,也会完全视若无睹。」木贺峰副教授话语中带着自嘲。「这便成为,仅存的一丝希望。」 「一丝……希望吗?」 「没错……尽管我一直承继着教授的研究持续到现在,但是……也差不到开始产生倦怠感了。然而明知有圈套——明知道背后有计谋,朽叶却仍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这种情形还是头一遭哪。看样子适性测验应该也奏效了,总算不枉我特地选在这里举行测验的用意。」 「…………」 头一遭吗? 虽然朽叶自己是那样说的。虽然她说彼此的利害关系一致。 但至少,站在木贺峰副教授的角度去观察——朽叶对于研究计划,并非全然支持与配合的态度吧。事实上,包括今天对我所说的话当中,究竟含有多少程度的虚假,和多少程度的算计,坦白说也不得而知。尽管如此——像这样的情况,终究属于相当希奇的特例。 「本人——木贺峰约,愿用尽一切手段,追求一切希望……只为了,打破命运。 为了——开创命运。」 开创命运。 破获因果。 让故事——崩坏。 「……既然是工作,就该遵照命令指示。」我说:「只不过要怀着目的认真去欺骗别人,我实在是不太擅长呢。」 「没有必要欺骗啊。」 「……是吗……看样子话题到此结束,我可以离开了吗?」 「嗯?」 「春日井小姐对你失礼冒犯,并且逃离此处的理由,我似乎能够体会了。如果要追根究底的话……或许原因就出在『朽叶身上』吧。」 「……什么意思?」 「天晓得。也许,根本就没有任何含意。即使有,那个含意本身,也不一定真的会有任何含意。而一旦深入到含意中的含意,那已经超乎人类智慧所及的范围了喔。」 「……假如是因为觉得将朽叶当作『实验体』这件事太过不人道的话,那只能称之为偏见。」木贺峰副教授平静说道:「她所拥有的『不死之身』,在社会上可是属于弱者喔。万一被知道的话,不晓得会遭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所以……必须要有人负责保护她才行。」 强即是弱,弱即是强。 「不死之身」。 受到警戒,被视作危险。 可能会…… 遭到杀害。 在各种层面,惨遭杀戮。 「因为她并没有自我保护的防卫能力。」 我对任何人都不会产生影响。 我也需要有人提供住处和生活照应。 不死之身。 死亡。 能够自杀的人,都是强者。 「……我并没有觉得不人道啊。况且只要回头想想我的人生,就会感觉事到如今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或许——」 「或许怎样?」 「不,没什么,我说太多了。」 的确。 这才真是,说太多了。 我根本没有这种资格。 因为事情——与我,无关。 「晚安,木贺峰副教授。」 「……嗯,晚安,明天见。」 木贺峰副教授既未让我有继续开口的机会,也不打算和我多说,便径自朝走廊迈步离去。那个方向,应该是通往实验室或图书室,总之看样子,是准备要彻夜进行研究作业吧。朽叶说过她是夜行性动物,岂止如此,那个人好像整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工作。看在我这样的懒人眼里,真是值得敬佩啊。 值得敬佩。 只不过……只不过我想,春日井小姐她——对于木贺峰副教授,大概不会是这种评价吧。 上个月,当她还在斜道卿壹郎研究所,那间被玖渚友和兔吊木垓辅联手破坏得体无完肤的机构里任职时,所从事的研究虽然卓越非凡,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东西。 然而。 倘若去问当时的她『你为何要从事这样的研究』,想必她会如此回答吧——『因为这是工作。』 以此类推—— 木贺峰副教授,并不值得敬佩。 那个人,并非为了工作而研究。 那个人,是为了使命感而研究。 话虽如此,要说这一点让春日井小姐心存芥蒂,倒也不尽然。无论在任何层面上,春日井小姐都不具有会为这种事情心存芥蒂的性格。那个人——对谁都毫无感觉,不生亦不死,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类。 只不过。 与卿壹郎博士分道扬镳后—— 现在,没有人会对她提出指示。 现在,没有人会对她下达命令。 就这层意义而言,现在的春日井小姐,正处于不安定的状态吧。甚至无法预测她的下一步行 动,一切都无法预料。 善变。 有如掷骰子般难以捉摸的性格。 真是,好像在说我自己一样。 「……不知道光小姐,最近过得好吗——」 将思考模式转换到完全无害的方向,我移动脚步准备回房间去。 「啊~~真想把头枕在光小姐的膝上……对了,等打工结束,就找小友一起,再去一次那座岛吧……虽然原本以为绝不可能再去第二次的。」 只要那个占卜师不在就好。 经过方才与木贺峰副教授的谈话,头发已经完全风干,我无意识地摸着头发,在走廊上漫步,正要爬上楼梯时,看见理澄从楼梯上方迎面走下来。由于这间研究所的楼梯非常狭窄,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因此我便停下脚步站在楼梯口,等理澄先下来。 「……嗨,理……」 「………………」 「理……澄?」 不对。 她和小姬一样,穿着跟朽叶借来的长t恤……此刻,双手是露在外面的。从袖口伸出两双——细长的手臂,而衣摆底下露出两双脚。 并未穿上斗篷。 也没穿着束缚衣。 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 并非理澄平日天真无邪的笑容 也非出梦那种无法无天的笑容 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 不发一语。 不发一语的她。 不发一语的她究竟是谁,不得而知。 不发一语的他。 不发一语的他究竟是谁,不得而知。 是哪一方? 这副身体的「生命」属于哪一方? 这副身体的「死亡」属于哪一方? 完全,不得而知。 不一致。 何者为何者,并不一致。 「呃……你是,出梦吗?」 分不清楚是「他」还是「她」的她,下完阶梯,从我身旁走过。 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那个方向应该是前往……会客室吗,或者是,对面的玄关呢?三更半夜突然心血来潮出门散步——看样子也不像。那究竟要往哪里去呢?洗手间的话在反方向,难道是睡糊涂了意识还没清醒吗?之所以面无表情,纯粹是因为半梦半醒间意识模糊,之所以对我视若无睹,也纯粹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然而,感觉好像又不太一样。 仿佛梦游症的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莫非还有第三人格存在吗? 不会吧,根本也没听说过。 况且……那并非人格层次的问题,而是宛若变身的状态。 简直就像是—— 人格已经完全抽离的模样。 看上去,有如空壳。 仿佛明亮的黑暗般,空洞虚无。 「…………」 要追上去吗,这念头掠过脑海,但随即又觉得太过深入似乎不安,便停下正准备跨出的步伐。 最糟的可能性,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 说不定那是食人魔出梦,此刻正准备前往猎杀「目标物」木贺峰副教授与圆朽叶,毕竟在一楼的只有她们两人—— ……然而。 纵使真的是这个最糟的可能情况,也与我无关。 我并没有挺身而出保护她们的理由。 假如我出面阻挠的话,出梦想必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吧。因为那是「杀手」的职责,想必他会遵循自己存在的理由,将我杀死。 更何况,出梦已经答应过我了。 在与我相关的地方,绝不会动手杀人。 仔细想想,这实在是破格的条件交换,毕竟我只要负责跟理澄那样可爱的女生做朋友就好。纵然问题堆积如山,但如果只是做做朋友而已,应该能够轻易避开那座山吧。虽然山就在那里,我也可以选择不去爬它啊。所以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便是将不懂的东西置之不理的才能。 我爬上楼梯。 回到房间,打开房门,电灯已经关了。转头看向床铺,小姬正窝在棉被里蒙头大睡。时机点恰到好处。就算对方是小姬,我也不愿被看到自己的睡姿或睡容,否则会没办法熟睡,感觉很怪异。 我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真是累人的一天……啊,本来想要跟美衣子小姐联络,告诉她春日井小姐的事情,结果都忘光了。也罢,反正我也嫌麻烦。不管怎样,那个人应该可以平安无事地,徒步走回古董公寓吧。能够独自生存的人,只须独自一人就能够活得很好;无法独自生存的家伙,要是独自一个人就会活得很痛苦。尽管如此,如果非得这么做不可的话,那也必须这么做才行。 「睡吧。」 我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见了地狱。 第七章 战场吊——(千羽鹤) 0 没有面包就饿死吧。 1 有些时候我会想,假如时间能倒转就好了。 这种话若说出口,随之而来便是这样的问题—— 「假如人生能够重来的话,你希望能回到什么时候,从哪个时间点重新开始?」 标准答案,非常简单明了。 我并不想重来,只想早点死去。 我的答案,如上所述。 即使——时间真的能够倒转也一样。 好比说,就算时间回到与那名蓝色少年相遇之前,我也还是会像与那名蓝色少年相遇之后一样,让相同的事情重新上演吧。仍旧会不断重复不断重复,让相同的悲剧无穷无尽地一再上演,宛如将影像收录在永不损毁的媒体上,仿佛中毒似地,依照程序设定,不免重复相同的事情。 即使回到妹妹死前也一样,即使回到出生之前也一样。 我只会,一再重演相同的剧情。 仿佛命运早已注定的故事一般,仿佛遵从着谁的旨意。 就算是不同的因,也会有相同的果。 然而,我却又觉得。 即使被说幼稚也好,被说滑稽也罢。 被称为戏言也好,被称为杰作也罢。 假如时间能够倒转就好了。 回到我产生这种想法之前。 那个时候,总比现在要来得好, 没有任何比未来更加残酷的事情了。 假如有掌管因果之神存在的话,我大概会向他祈求吧。 拜托,请高抬贵手别再让任何事情发生。 请你,安安静静地待着别动。 「……啊——好像,做了一个怪梦。」 窗帘缝隙间射入的阳光将我唤醒。 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的内容已经忘光了。唯独这点实在不能归咎于我的记忆力太差,毕竟大部分人似乎也都是这样。据说梦这种东西,就算试图要把它记住,大多数终究还是会被忘得一干二净。 ………………。 为什么我会知道自己做了怪梦? 照理说应该都忘光了才对啊。 「说不定其实只有忘掉一小部分而已吗……搞不太清楚。」 刚睡醒的思考回路也很不清不楚。 为什么我会,思考这些事情? 视线朝床上瞥去。 小姬似乎还在睡。 明明今天也有补习,她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真是个散漫的家伙。话说回来,修好飞雅特也要花掉不少时间,今天中午以前大概没办法完成吧。其实,小姬能够到目前为止都保持全勤连一次也没缺席过,本身就是个奇迹了。 不管怎么说,她是真的很喜欢学校吧。 我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吵醒她,轻轻走出房门。想要洗个脸清爽一下……去用更衣室的洗脸台好了,虽然知道走廊正前方的厕所也有装设洗脸台,不过能选择的话,根本用不着选择那边吧。 到达一楼。 直接,前往更衣室。 感觉有点浑浑噩噩地,介于半梦半醒之间,不知该说是视线模糊还是意识模糊。我没有低血压,甚至起床状态也算良好的,只不过好归好……最近因为春日井小姐的关系,造成连续睡眠不足,才会变这样吧。也许差不多该想办法找个可以单独睡觉的地方了……或者,到玖渚那边去住个一星期也不错。如果是那丫头的话,就算她待在旁边我也能安然入睡,完全不受影响。 敲敲更衣室的门,确定没有人响应,我便开门进入。才刚踏进去——明明直到进去以前都没什么,明明一切都看似正常的,但就在刚踏进去那一刻—— 某种奇妙的第六感发生了。 「……咦?」 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突然有股直觉,觉得必须继续往前走,去最里面的淋浴间看一下才行。为什么呢?这股奇异的感觉,奇特的第六感,确实非常微妙。并非具体有形的事物,甚至可以说是朦胧不清又脆弱的确信。 仿佛空气,已然死灭。 仿佛空气,已然死绝。 是第六感吗? 又或者是,经验谈。 不太清楚。 虽然不太清楚但…… 是因为刚起床的关系吗? 虽然不太清楚但…… 不太清楚。 又或者是,经验谈。 是第六感吗? 仿佛空气,已然死灭。 仿佛空气,已然死绝。 {我没打错,这里真的是个大回文} 「………………」 对于自己觉得非看不可的东西,对于自己基于自我意志想要一探究竟的事物,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去抗拒。出于这点基本认知,我先简单洗个脸,让刚起床的头脑尽量清醒,然后才接着,将通往淋浴间的门给打开。 眼前是,不死之身的少女,死在里面。 几乎无法更加惨烈地,死在里面。 几乎无法正眼直视地,死在里面。 上半身与下半身被撕扯分裂开来,原本充塞身体的内脏大量涌出,可能因为缺氧已久,内脏全都变成了红黑色。活着的内脏应该是鲜红色的,会散发闪亮鲜艳的红色光彩,而眼前从朽叶上半身溢出的那些,却怎么看都毫无光泽,完全是死亡的内脏。 莲蓬头正缓缓地漏着水,缓慢到连隔壁更衣室都听不见声音……水流似乎将原本应该大量淹没地板瓷砖的血液都冲洗掉了,血的气味,很淡。 呼唤我前来的是,微乎其微几不可闻的莲蓬头水声,与微乎其微隐隐飘散的血腥香气。 原来如此。 已然死灭,已然死绝。 此处—— 已经终结了。 「啊,呜……」我用力捂住嘴巴。拼命忍住,差点冲口而出的尖叫。 从半梦半醒之中,瞬间回复。 回到现实? 还是梦中? 这里是……哪一边? 乍看之下已被撕裂的身体……其实还相连着,虽然很不明显。只靠一根脊椎骨,和一片背部的皮肤,勉强相连着。 回忆迅速倒带。 迄今为止所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尸体,一一掠过脑海。 然而,与之相较,眼前这具仍属于特别惨不忍睹的类型。 非常地,惨不忍睹。 简直就像是,内脏被—— 内脏被人粗暴地狼吞虎咽的感觉。 而表情。 朽叶的表情。 朽叶脸上的表情,从这个角度隐约可见朽叶的表情则是……是什么呢,我无法理解,难以形容。既非因痛苦而扭曲的状态……当然,也并非平和安祥的模样。硬要描述的话,就是面无表情。 苍白又,冰冷地。 眼睛正,紧闭着。 双手跟双脚,伸展开来。 并没有,握紧拳头。 衣服是,昨晚那件,俏皮的卡通猫睡衣。 猫图案变成黑色的。 猫。 猫,猫,猫。 血液凝固,变成黑色的。 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黑色。 黑色的。 黑色的猫。 黑猫。 「呃……」我向不存在的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个……这样子,让人很困扰啊……」 向后退一步。太过突兀了。 向后退两步。来不及理解。 向后退三步。快冷静下来。 向后退四步,转身走出淋浴间。 关上门扇。 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呜!」 快步冲向洗脸台,竭尽全身力气,打开水龙头。即使在如此情况下,水流仍不顾一切地倾泄而出。我用手盛住,洗把脸。对,没错,我是来洗脸的。我是来这边洗脸的。咦?刚才洗过了吗?有什么关系,多洗一次又没什么损失。洗吧洗吧洗吧,我爱干净,我很爱干净,要随时保持清洁。我有洁癖,我爱清洁。 冷静一点。 冷酷一点。 「呼、呼、呼、呼、呼……」 空气堵塞。 呼吸困难。 是喝到水了吗? 不对,是我忘了要呼吸了。 笨蛋,这样会死翘翘啊。 「呜……」 我放着水龙头没关,又像逃命似的,快步走出更衣室,接着蹲在外面走廊上。忽然回过神,立刻把门关起来。 「呜、呜……」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种剧情发展,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朽叶会死? 啊啊,对了,说不定这是整人游戏,为了吓我而精心设计的超级恐怖秀。反正朽叶是「不死之身」。内脏被挖出来也死不了的,一定马上就会打开这扇门冲出来,大声喊「surprise!啊哈哈哈,看你吓成这样~」。 带着肚破肠流的内脏。 照样面无表 情地,出现在眼前。 「…………啊。」 我回想起来。 昨晚见到的,理澄……又或者是,出梦,分不清楚是哪一方,无从得知那是谁,身份不一致的「食人魔」。 职业杀手。 以杀人为业。 假如追问,想必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因为这是工作。』 既然是工作,就非达成不可。 既然是工作,就应该不择手段。 既然是工作,就必须拿出成果。 混乱的大脑,勉强重新启动。 混乱的身体,也重新站起来。 「木贺峰……副教授——」 人在,哪里? 那个人,平安无事吗? 夜行性动物……当时她说还要继续进行研究工作,所以……是在实验室,或者图书室吗?印象中好像是往那个方向走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如果我的记忆正确无误就好了。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记忆从来也没正确过。 记忆? 那种东西,我只想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只会记得讨厌的事情。 只会记得讨厌的人类。 只知道讨厌的事。 只知道讨厌的人。 「还没死……还没死……」 穿过走廊。 来到实验室。 先敲门,敲门很重要,因为这是基本礼仪。不能不遵守礼仪,否则太失礼了。没礼貌,等于是非礼,一定会被骂,我不想被骂。况且,只要敲敲门,里面有没有人很快就会知道了。敲门这个行为具有如此优越的好处,实在没有不执行的道理。 然而却,没有任何响应。 我转动门把。 门是锁住的。 换言之,里面没有人。 「…………」 又或者是,没有活着的人? 我无暇思考,立刻用肩膀去撞击门板。使尽全力,毫不留情地撞。无论是对门板,还是对自己,都丝毫不留余地。 在撞到第五次的时候,门板松动了,倾斜了,产生一条细微的缝隙。这时候我才意识到痛觉。无所谓,反正痛觉永远都存在着,我永远都感觉得到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想必—— 「………………」 里面一定真的,没有任何人在。 废话,这是当然的。 假如里面有谁在,而那个人已经死了,再加上房间是锁住的,如此一来不就成为密室状态了吗?这种事情,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不可能存在的事情,就不可能会发生。 理所当然。 我摸摸肩膀。 完好无缺,没有骨折。 真不可思议,怎么会没有骨折呢? 我疑惑地歪着头,继续朝走廊深处迈进。 来到图书室。 先敲门,敲门很重要,因为这是基本礼仪。不能不遵守礼仪,否则太失礼了。没礼貌,等于是非礼,一定会被骂,我不想被骂。况且,只要敲敲门,里面有没有人很快就会知道了。敲门这个行为具有如此优越的好处,实在没有不执行的道理。 然而却,没有任何响应。 我转动门把。 门没有上锁。 眼前是,木贺峰副教授,死在里面。 坐在椅子上,面朝办公桌趴伏着,一双对着我的眼睛,异常混浊,那是已死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生命。确确实实,无可奈何,百分之百肯定地。 已经死了。人类的脖子,不可能扭转到那样的角度。 还有一点。 右边的肩膀,被凶狠地撕裂了。 残留着,鲜血汨汨流出的痕迹。 已经,几乎没有在流动。 已经,几乎完全凝固了。 凝结成,红黑色。 抑或是——已经流干了吗? 这股气味。 刚才并没有察觉。 为什么呢? 是因为密闭着吗? 血的气息。 死亡的气息,全部被封闭住了。 如今,已不再密闭。 死亡——被解放了。 「………………」 想要靠近,却犹豫着。 一旦靠近——仿佛就会被困住。 不同于恐惧。 不同于惊愕。 这种情绪——非常不妙。 我现在,被蛊惑住了。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圆朽叶的尸体。 木贺峰约的尸体。 我被这两者,蛊惑住。 受到吸引,被吸引住,无法抗拒地,无穷无尽地。朝向遥远彼方无限扩张的莫大质量,拥有绝大向量的牵引力,正以物理作用蛊惑着我。 这是一种——憧憬。 我正,向往着死亡。 「唔。呜——呜呜呜——」 这次没有一步步向后退。 而是一口气连退四步,转身将门关上。 气味消失了。 前诊疗所。原来如此,是这样的构造吗? 完全密闭的空间。 死亡,再度被封闭了。 「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木贺峰副教授和圆朽叶一死,打工的事情不就告吹了吗?明明说好从下星期开始的。这样表示美衣子小姐的挂轴不就泡汤了吗?问题不在这里?这不是重点?我知道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知道啊。 你以为我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 没错。 「出、出梦——」 已经,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是他下的手。 职业杀手。 搞什么鬼啊,那个大骗子。明明说好不在我面前杀人的。 简直可笑,太滑稽了。 杀手说的话,能信吗? 事到如今,可别说什么遭到背叛之类的话。 可别说直到刚才你都还深信不疑。 少来,其实你早就心里有数了吧? 知道隔天醒来,这两人可能已经没命了。 即便如此,却还是认为与己无关。 你早就料想到了吧? 事情照预料发展,有什么好惊慌的。 要高兴才对啊,全都被你料中了喔。 「——吵死了!」 我在走廊上狂奔。 明明应该是笔直地奔跑,却到处碰撞,撞到墙壁,撞到转角,撞到各处的门把,还在没有东西的地方绊倒。{天然呆发现} 狼狈不堪。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闭嘴!我很正常!」 辗转来到楼梯口。 踏上楼梯。 缓慢地,小心翼翼地。 一步一阶,一步一阶。 宛如要烙下足印般咬紧牙根往上爬。 「我什么也没料到我什么也没想到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什么念头也没有我并没有焦躁不安我并没有后悔莫及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爬完楼梯。 再度向前,奔跑。 在理澄所睡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 这一次,我并没有敲门。 「……出梦!」 就在床面上。 匂宫兄妹,已经死了。 「……啊?」 啪兹,头顶传来龟裂的声音。 啪兹,啪兹,啪兹。 啪搭。 容量已经饱和,达到极限了。 大脑开始准备遁逃。 又或者,已经开始进行了吗?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会错失关键,掌握不住状况。 「……咦,呃,耶?」 躺在床上的她的身体—— 鲜血淋漓。 鲜血淋漓。 鲜血淋漓。 同样是,已经变成红黑色的血液。 这也,难怪。 因为首级,被切断了。 以脖子为界,头跟身体分成两边。 完完全全,连一片皮肤都不相连地,完成了。 斩首尸体。光是这样,应该已经十分足够。 然而胸前,却还有一个仿佛被贯穿的巨大伤口。 向朽叶借来的t恤已经破开,在衣服底下,原本应该属于心脏的位置,有着巨大的巨大的巨大的,很深的很深的很深的——伤口。 与其称之为伤口,不如称之为洞穴。 已经,贯穿了。 头部被斩断,胸部被挖开。总其,被杀了两次。 这也难怪。 毕竟是双重人格嘛。 两次。 必须杀两次才行。 否则,是不会死的啊。 「我喜欢你!」 我想起理澄纯真的笑脸。 『喀哈哈哈!』 又想起出梦狂妄的笑声。 通通给我停止。 这些事情,我都不愿回想起来。 通通给我停止给我停止停止停止。 「理澄、出梦、理澄、出梦、理澄出梦、理澄出梦理澄出梦……?」 呼唤名字又能怎样。 明知道根本不会有任何响应。 不,我并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根本不想去理解,我不想崩坏。 快回答我啊。 你是……你们应该是恐怖的杀手没错吧? 「汉尼拔」理澄,以及「食人魔 」出梦。 杀戮奇术之匂宫兄妹。 只不过脖子被切断胸部被贯穿而已,死不了的。 死不了的吧,不可能会死的。 就算想吓唬我也没用。 我对死人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 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这点程度,已经吓不倒我了。 在房间一角,那件斗篷和束缚衣,都被折好安放着。哦——原来束缚衣要这样折啊,那种构造看起来就是很难整理的样子。 真是的。 「……嘿,理澄……」 没有任何回应。 「……嘿,出梦……」 没有任何回应。 冷静一点吧。 我是很冷静的。 首先,要作出选择,选择接下来的行动。是应该要理清眼前这个情况,还是应该继续保持混乱呢?很显然是后者比较轻松,这才是所谓正确明智的选择吧。然而我却选择了前者,想必是因为脑袋一团混乱不够理智吧。 圆朽叶死了。 木贺峰副教授死了。 匂宫兄妹也死了。 这当中应该,有着某种关联性。 没错,大家都死了。 所有人都被杀了。 共通点。 如此便将支离破碎的环节(killing link)串联起来。 「……然后——」 至少还有两件事情,是清楚的。 圆朽叶跟木贺峰副教授。 她们两个,是「杀手」狙击的目标。 目标必须,被杀死。 这是,游戏规则。 这是,基本常识。 最低限度的,礼仪规范。 「可是……为什么,出梦……」 或者说,为什么理澄会—— 死在这里。 搞不懂。 根本,没有必要搞懂。 「…………………………………………………………………………不快逃不行——」 必须赶快把小姬叫起来,迅速逃离此地。 既然飞雅特没办法开,就骑备用的脚踏车。 反正没有必要翻山越岭。 到哪儿都行。 总之只要离开这里,到哪儿都行。 这里已经——全完了。 这里已经,宣告终结了。 我将匂宫兄妹的身体撇到视线范围以外,转身走出房间。接着打开隔壁的病房,没有先敲门。已经没空理会那些事情了,敲门是什么东西? 「一姬!快起来!」我一口气冲到床边,抓住盖着棉被的小姬用力摇晃。「赶快离开这里……大事不……妙了——」 突然,察觉异状。 抓住棉被摇晃的手,沉了下去。 这不是——人类身体的弹性。 「…………………?」 掀开棉被一看。里面是,一团棉被。 棉被底下裹着,一团棉被。 「………………」 这是棉被。 无论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棉被。无庸置疑的无懈可击的棉被。会说这东西不是棉被的家伙肯定脑筋有问题。如果脑袋正常的话。那肯定是眼睛有问题。假如眼睛正常的话,那就是脑筋有问题。总而言之,想必是哪里有问题。 不,不对。 可是,是我有问题。 我应该是属于异常的。 我并不拥有正常的本质。 「……咦?」 我偏着头。 「小姬人呢?」 2 小姬死在中庭里面。 双手——从手肘的地方,被撕扯断裂。 然后,脖子朝着不可能的方向被扭断。 死在,一片血泊当中。 已经没有了笑容。 已经没有了希望。 「…………」 肉的碎片。 血的气味。血肉模糊。 那副娇小的身躯到处都是血浑身都是血。 鲜血淋漓。 血流成河。 仿佛漂浮在其中的,娇小身躯。 骨头。骨髓?伤可见骨的,手腕。 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断的手掌。 混杂在,血泊当中,破碎四散。 肉块,肉片。 被扭断的脖子。 毫无生气的眼瞳。黯淡无光的瞳孔。 仿佛见到邪恶本体似地,瞳孔极度睁大,然而表情并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壮的冻结,只有一片空虚。 蝴蝶结松开了,长发胡乱披散着。 残忍,残忍,残忍。 制服。才刚买的新制服到处残破不堪。 感觉就像,遭受到野兽袭击一样。 宛如遭到神话中的野兽蹂躏般。 蹂躏。 征服。亵渎。 祭品,牺牲,暴食。 凌虐。破坏、破坏、破坏。 杀人。杀戮。血、肉、骨、血、肉、肉。 肉的碎片。血的气味。血肉模糊。那副娇小的身躯到处都是血浑身都是血。鲜血淋漓。血流成河。仿佛漂浮在其中的,娇小身躯。骨头。骨髓?伤可见骨的,手腕。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断的手掌。混杂在,血泊当中,破碎四散。肉块,肉片。被扭断的脖子。毫无生气的眼瞳。黯淡无光的瞳孔。仿佛见到邪恶本体似地,瞳孔极度睁大,然而表情并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壮的冻结,只有一片空虚。蝴蝶结松开了,长发胡乱披散着。残忍,残忍,残忍。制服。才刚买的新制服到处残破不堪。感觉就像,遭受到野兽袭击一样。宛如遭到神话中的野兽蹂躏般。蹂躏。征服。亵渎。祭品,牺牲,暴食。凌虐。破坏、破坏、破坏。杀人。杀戮。血、肉、骨、血、肉、肉。 肉的碎片。血的气味。血肉模糊。那副娇小的身躯到处都是血浑身都是血。鲜血淋漓。血流成河。仿佛漂浮在其中的,娇小身躯。骨头。骨髓?伤可见骨的,手腕。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断的手掌。混杂在,血泊当中,破碎四散。肉块,肉片。被扭断的脖子。毫无生气的眼瞳。黯淡无光的瞳孔。仿佛见到邪恶本体似地,瞳孔极度睁大,然而表情并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壮的冻结,只有一片空虚。蝴蝶结松开了,长发胡乱披散着。残忍,残忍,残忍。制服。才刚买的新制服到处残破不堪。感觉就像,遭受到野兽袭击一样。宛如遭到神话中的野兽蹂躏般。蹂躏。征服。亵渎。祭品,牺牲,暴食。凌虐。破坏、破坏、破坏。杀人。杀戮。血、肉、骨、血、肉、肉。肉的碎片。血的气味。血肉模糊。那副娇小的身躯到处都是血浑身都是血。鲜血淋漓。血流成河。仿佛漂浮在其中的,娇小身躯。骨头。骨髓?伤可见骨的,手腕。手掌到哪去了?被扯断的手掌。混杂在,血泊当中,破碎四散。肉块,肉片。被扭断的脖子。毫无生气的眼瞳。黯淡无光的瞳孔。仿佛见到邪恶本体似地,瞳孔极度睁大,然而表情并非恐怖的扭曲亦非悲壮的冻结,只有一片空虚。蝴蝶结松开了,长发胡乱披散着。残忍,残忍,残忍。制服。才刚买的新制服到处残破不堪。感觉就像,遭受到野兽袭击一样。宛如遭到神话中的野兽蹂躏般。蹂躏。征服。亵渎。祭品,牺牲,暴食。凌虐。破坏、破坏、破坏。杀人。杀戮。血、肉、骨、血、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 紫木一姬。 紫木一姬的人生,其实相当平凡。 很普通,又有些微地,与众不同。 没什么大不了的,平凡的故事。 很遗憾地,其中并没有任何可以满足恶趣味或好奇心的故事。没有任何值得诉说的故事,也没有任何值得倾听的故事。 故事本身,是随处可见的故事。并不新鲜,也没有意外的情节。 适度地不幸。 适度地悲惨。 适度地残酷。 然而,紫木一姬却不是个,适度的女孩子。 因此,非常不幸。 因此,非常悲惨。 因此,非常残酷。 被哀川润所救。 受到市井游马的熏陶。 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幸又悲惨又残酷。 毫无改变。 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 包括六月的事件,追根究底其实也是因为她本身不够适度,才会导致一切发生。假如她能够稍微再适度一点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啊啊,承认吧,承认吧,难道你还不想承认吗? 紫木一姬,绝对不是受害者。 可以说是加害者。 甚至是异种的,异样的,异形的存在也不一定。 那张开朗的笑容是欺骗, 那些开朗的言语是伪善, 那副开朗的姿态是假装, 那种开朗的气息是演技。 全部都是刻意模仿,都是无可否认的赝品。 是异种的,异样的,异形的存在也不一定。 甚至是加害者也,不一 定。 「然而——就算真是这样,那又如何?」 倒在血泊当中。 犹如被生吞活剥般支离破碎地,轻轻飘荡着。 失去依赖的双手, 丧失一切意念和希望和祈求, 空洞虚无的,空虚的眼瞳, 那种表情,那副模样, 还能说,不是受害者吗? 我远远地眺望这一幕。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记忆中的号码。 「啊啊……是我。」电话接通了,我说:「人都……死光了。」 『所以咧?』 电话另一端传来回复的声音。 「人全都,死光了。」 『所以咧?』 「包含我在内一共有五个人……结果早上起床发现,其他四个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咧?』 「除了我以外,全部的人都死了。」 『所以咧?』 「就算想逃出去,也位于深山里面……所有车子都已经遭到破坏……」 『所以咧?』 「救我。」 『知道了,乖乖待在那边等待救援吧。任何事情都别做,什么也别做唷。不要报警,也不要跟任何地方联络唷。全部都交给人家搞定呗。』 「嗯……那就先这样了。」 我切断电话。 也把电源给,切断。 然后,一步又一步地,朝小姬走近。 已经——谁的事情,都不记得。 木贺峰副教授的事情,圆朽叶的事情。 匂宫的,理澄的事情,出梦的事情。 全部都,灰飞烟灭。 全部都,烟消云散。 都消除了。 「……对不起,小姬。」 我一脚踏入血泊当中。 尚未完全风干,发出啪搭的声音。鞋子弄脏了。弄脏了?你认为沾上人的血液,叫做弄脏了吗?这可是血啊,是人类的一部分,你想亵渎冒犯吗? 根本无关紧要吧。 我轻轻地,抱起小姬。 什么现场保持,谁还管那么多。 「啊——啊……」 小姬她,居然死了。 居然,死了。 「我老是给你添麻烦……老是把你卷入事件当中,其实一直都觉得很抱歉……我是说真的。真的,真的,绝非虚假。」 喃喃低语的自己感觉很诡异。 这家伙在,讲什么东西啊。 尽管如此,我却没有停止低喃。 无法控制自己。 「小姬明明,才正要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师父——』 曾经有一次,小姬问我: 『师父你在什么时候会感觉到幸福呢?』 『………………?』面对这个摸不着头绪的疑问,我愣愣地把头一歪。『呃……抱歉,师父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是——说——,会让你瞬间产生「啊——活着真好~~」这种想法,是在什么样的时候呢?』 『如果能和三名比我年长的萝莉女仆一同住在两坪大的房间里每天被伺候着,这样的生活应该就叫做幸福吧,只可惜还没有实际体验过。』 『有的话就是死刑了。』 『应该还罪不致死吧。』 『这叫做思想犯。』 『有那么严重吗……话说回来,幸福的感觉啊……还真没想过呢。因为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得到幸福,况且,我也并不渴望得到幸福。』 『连想都没想过吗?』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不错了啊。能够正常地生活,正常地上大学,正常地跟那些普通人交朋友,偶尔打打零工,偶尔去旅行,如此平凡的,极其自然的生活,真的很适合我。只要这样就够了,并不特别需要什么,也不特别期望些什么。』 〔结果他期望的好像全都没有实现啊……是普通人的朋友全死了,大学也上不了几个月,去旅行会发生杀人事件……阿伊太惨,不吐槽了〕 『唔——没有任何属于个人的欲望吗?对于这个问题,也有些人会回答,只要世界和平就觉得很幸福唷。』 『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啦。难道关心世界,世界就会带给我幸福了吗?简直滑稽。此时此刻,我只关心眼前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好?彩券会不会中大奖,经济上会不会大获成功,长年的梦想会不会实现,这些问题何必刻意去想,犯不着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吗。只要今天跟明天跟后天,自己和周遭的人都能好好地活着,这样就够了,你不觉得吗?』 『嗯——啊,原来如此。』 小姬微微一笑。 微微地扬起嘴角,会心一笑。 『原来对师父而言这就是幸福啊。』 幸福。 所谓的幸福。 那是什么东西。 究竟有什么含意? 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甚至从来也不适合去拥有。 因为我早就来不及,为时已晚了。 然而,小姬并不是我,她跟我不一样。 小姬跟我不一样,对她而言,一切明明才正要重新开始。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开始。好不容易,才能够看见所谓的未来。觉得活着其实也不算太糟糕的一件事,小姬她事到如今,好不容易,才终于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事到如今,一切都太迟了吗? 如今才开始,已经没用了吗? 迟来的开始,已经没用了吗? 我也是,小姬也是。 我们原本就已经,注定要失败了吗? 明明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 明明说过,觉得自己很幸福。 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小姬曾如此说过。 然而却——为什么,就连这样微小的幸福也,不能如愿。 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不幸的人,难道就不能够得到幸福吗? 只因为不幸,就注定不能够得到幸福了吗? 又没有,期望比别人得到更多幸福。 明明只要,能拥有一半就好了。 就算只有十分之一也好,便能满足了。 甚至只要没有不幸,这样也就可以了。 并没有,奢求别的东西。 并没有,奢求任何东西。 「小……姬——」 好重。 小姬的身体,好沉重。 明明应该很轻才对。 原本应该轻如鸿毛的小姬,此刻身体却远比地球还要沉重。沉甸甸地,充满了破坏力的重量,仿佛正对我发出最严厉的谴责。千刀万剐慢慢凌迟反复折磨紧紧纠缠着。让我痛苦,受苦,苦恼,苦闷。 完全包围封闭。 像要处以极刑。 恐怖。 很恐怖。 抬头仰望天空。 一片蔚蓝。 天气真好,还吹着凉爽的微风。 与日式房屋,非常相称。 真是个好地方。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过日子,其实也不赖。 朽叶也很喜欢这里吧。她曾经说过,这里环境很好。没错,这里是非常好的环境,很适合人居住。 只不过——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到处都没有人在了。 这里现在,只剩下我。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毫无交集。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 仿佛被世界隔绝,我是全然孤独的。 这里是,一片黑暗。全然的黑暗。 黑暗中的孤独。 好暗。 一片漆黑。好暗。 没有任何希望,充满了绝望。 这里真讨厌,这种地方真讨厌。 宛如遭受刑求。 是命运的牢笼,是命运的断头台。 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不想要一个人。 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 已经受够了。 让我一个人安静的独处。 我不想感受这些思绪。 不想要,感受这些思绪。 为什么要诞生在这世上? 诞生在这世上究竟有何意义? 至少——绝不是为了体验这些感受。 假如只是为了体验这些感受,那我一开始就不愿意被生出来。假如只是为了要感受如此悲惨的、比死更加痛苦的心情,那我情愿没有被生出来。情愿在上个月就先被杀死。情愿在上上个月就先被杀死。甚至在更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之前,任何时候都好,总之,如果要经历这种有如黑暗深渊般无路可逃的丧失感,我情愿在这之前,干脆于某时某地,先被杀死就好了。甚至情愿我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觉得所有事情,都出了错。 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觉得所有事情,都很失败。 觉得自己没死,就是一种失败。 「对不起……小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像发狂般不停地喃喃低语喃喃低语喃喃低语。〔寒蝉叫阿伊坏掉了〕 「我这家伙……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还是哭不出来啊……」 小姬没有任何反应。 即使没有反应我仍继续说着,说着毫无帮助的戏言。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情愿当初就没去救你还比较好。如果发生在当时的话,至少——」 「至少你应该,就比较不怕死了吧。」 你一定很害怕吧? 因为现在活得很开心,无论是跟美衣子小姐聊天的时候,跟萌太和崩子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或是偶尔被七七见那家伙捉弄,跟荒唐丸老先生互开玩笑,都充满着愉快的心情。而且在学校也有交到新朋友不是吗?之前还曾经介绍给我认识呢? 连喜欢的人,也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想必真的,活得很开心吧。 这些事情如果从来也没体验过就好了。 否则就会像现在的我一样。 你怀着这样的心情死去吗?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已经什么都无可奈何。 拜托。 谁快来杀了我吧。 我不想再承受更多痛苦了。 我不会说什么希望时光倒转。 不会祈求那种事情。 只希望,从现在起,时间都别再前进了。 能不能就此停止? 即使是bad end也无妨,就此结束吧。 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继续,不要再继续,不要再继续了! 停止一切惰性! 「干脆去死好了……」 脑中直接浮现这个念头。 「干脆去死好了……」 至少,这样我就会结束了。 即使命运跟必然跟因缘都不会结束。 至少我个人可以结束。 此刻的我,并不害怕死亡。 除了绝望别无知觉。 「…………………………」 既然是两层楼的房子,跳下去也不会死。哪里有刀子呢?厨房里面应该有菜刀吧。毕竟前身是诊疗所,仔细找找或许会发现手术刀也不定。没有也无妨,只要对准墙壁一头撞死就好。方法多不胜数,要几种有几种。有何不可,反正是无趣的人生。 就在这里划下句点吧。 终点。 终站。 终焉。 「……………………」 和小姬相遇是阴错阳差的机缘巧合。如果没有哀川小姐的话,想必彼此不会相识,根本也不会知道对方的存在吧。因为小姬是属于异世界的人,和子荻跟玉藻她们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尽管总是笑容满面嘻皮笑脸地,尽管总是活泼开朗纯真无邪地,却与我有着决定性的差别。 因为不同,所以没有交集。 毫无交集。 丝毫没有交集。 况且,我对小姬实在很没辙。 说话没大没小地,又跟玖渚很像。 也跟我很像。 实在很没辙。 为了这种事情,有必要去死吗? 我并不是,那种人吧。 我并不是那么善良的好人。 我是不良制品。 感受那些情绪的回路早已经断线了。 我并没有任何感受。 什么也感觉不到。 什么感觉也没有。 没有感觉。 我一点都,不觉得悲伤。 「所以小姬死了……又怎样。」 我松手,放开小姬的身体。娇小的身躯,啪搭一声,坠落血泊当中。我站起身来,用沾满血腥的手触摸脸颊。湿濡粘腻的触感。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很恶心。 真舒服。 轻轻舔舐沾满血的指头。 味道很糟。 当然。 接触过空气的血,只不过是普通的氧化铁而已。 这种东西,不算是人类的,一部分。 「喝杯茶等待救援好了……」 到厨房去,烧壶开水吧。就算是玖渚,也需要先处理一些程序,赶到这里也要花上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吧。既然如此—— 先去淋浴间把血洗掉。 再到图书室借几本书。 然后边喝茶,边等待吧。 正转过身准备移动双脚朝玄关前进时—— 「啊,对了。」 忽然又,回过头来。 差点就忘记。 真是的。如此重要之事怎么能忘呢。 我开口说声: 「小姬,辛苦你了。」 掰掰。 再见了。 好好睡吧,晚安。 第八章 偏执狂(终点站) 0 如果不受到信任,就无法背叛。 1 听见玖渚友三个字,脑中会浮现的种种联想— 蓝头发。蓝眼睛。朋友。天真无邪。纯真洁白。工程师。与我同年。唯一知道的表情只有笑容。蓝色学者。玖渚机构。玖渚直。霞丘道儿。「集团」。死线之蓝。「凶兽」、「害恶细菌」、「双重世界」、「罪恶夜行」、「永久立体」、「狂喜乱舞」、「街」、「尸」。电脑世界的恐怖分子。蓝色妖精。geocide。无法独自一个人下楼梯。无法独自一个人上楼梯。充电中。任性自我。身材娇小。体质虚弱。夜行性动物。专心一志精神集中型。说话口齿不清。自称人家。摸起来又软又舒服。讨厌洗澡。俄罗斯蓝猫。不会成长。绝对停止。绝对不会忘记。有钱人。断绝血缘关系孤立中。城口关的高级大厦。电脑主机。偏离世界的根基。装置。异于常人。异性。对我而言重要的存在。对我而言无可取代的存在。曾经喜欢过的存在。过去当我尚未完全崩溃的时候,曾经喜欢过的存在。将我破环至体无完肤的存在。被我破环至体无完肤的存在。 「…………………………」 后来。 后来事情如何发展,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我想,应该已经被处理妥当了。 虽然事件并非发生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可能没办法完全毁尸灭迹封锁消息,不过——至少并不是无法掩人耳目的大规模事件。充其量,也不过是死了四个人而已。与战争当中发射一枚飞弹的威力比较起来,根本不算上什么。所谓四个人就是八个人的一半,也就是等于四十个人的十分之一,总而言之,事情不过仅此而已。 啊啊…… 仔细想想,还真是难为情。 在靠近小姬之前,我还先打电话向玖渚求救。脑中第一时间最先想到的还是如何自保。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自保的行动。 唉,实在很差劲。 「阿伊~~?」 敲门声传来,接着门被开启了。门外轻轻走进,一头蓝色长发。 是玖渚。 「阿伊,起床了吗?」 「嗯……?什么起床……?」 咦,我原本,是睡觉的吗。 连梦也没做地——沉睡, 有如已死般,一如往常。 「……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点,人家的活动时间正要开始。」 「啊……这样啊。那,今天是几号?」 「唔臆?」 「今天几号?」 「阿伊在发什么呆,今天是八月十七号。」 「………………呃…………」 啊啊。 所以说,那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吗。 什么嘛。 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世纪般。 「阿伊~~起床了啊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玖渚来到面前,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朝我的脸颊使出十六连发巴掌攻击。「人家醒着的时候阿伊一直在睡觉这样人家好无聊啊。」 「……唔,抱歉。」 「肚子好饿,阿伊去弄点吃的吧。」 「ok。」 马上站起来。 什么,我刚才,是坐着睡觉的吗? 真没想到,我还有如此绝技。 「……咦?」才刚走出房间门,我就疑惑地偏头问道:「小友……这里,是哪里?」 「是人家的窝啦,阿伊在讲什么东西啊?」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玖渚神拳——」 立刻挨了一记勾拳。 看她表情,已经有点不爽。 「真是够了,阿伊,人家特地帮你脱困借你地方躲起来,居然还讲出那种话简直该打耶。」 「唔——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对了。 我从那间研究室,直接被不认识的人带上陌生的车子,没有回古董公寓也没联络任何人,直接被带到玖渚的高级大厦来。 然后,就睡着了。 有如死亡般,沉沉睡去。 「阿伊最近是不是都没睡觉咧?这次睡超~~~~久的,完全熟睡耶,或者应该叫爆睡?」 「唔——」 「结果人家趁机对阿伊好好地恶搞一番。」 「什么——?」 「呼呼呼——」玖渚笑得很邪恶。「阿伊睡着的时候可真是大胆呢。」 「什……」 「呵。」充满挑衅的,令人浑身不舒服的笑法。「省省吧,不管嘴上讲得再怎么冠冕堂皇,身体还是嘴诚实的,口嫌体正直嘛。」 「喂,你这家伙!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可恶!」 「哈哈哈,哇——!」 果然是自己的地盘,玖渚开心地嬉笑着,才一眨眼功夫便逃得不见人影。在这间大房子里一旦被她逃走,根本就无法找起。可恶的家伙……居然趁人家熟睡时候偷袭。连我都没干过那种禽兽行径……正因为如此,才会那样严重地睡眠不足啊。 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刚才应该是开玩笑的吧,玖渚? 唉——让你费心了真不好意思啊。 「………………」 我不再多想,移步朝厨房走去,一边小心避开脚下如蜘蛛网般密布的缆线。不关是地板,包括天花板上跟墙壁上,也都固定着数条扎起的电线。感觉似乎,又比上次来访的时候更加壮观了……仿佛机械化为拥有意志的生物正侵蚀着空间的状态。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为什么上个月就做好的东西一直放到现在完全是个谜。非但如此,整个冷藏室内部,根本近乎全灭。那丫头近半个月来只靠垃圾食物维生吗?真是怪物。无可奈何、彻底死心的我将目标转向冷冻库,这便还残留着仅存的一线希望。虽然冷冻食品也很乏善可陈……不过反正我也没有能够做出精致料理的好手艺。调味料呢,啊——果然又是用过就直接丢着不关。我便用电镬炊饭,边利用空当时间随便制作几样勉强可果腹的菜色。玖渚是那种要吃就起来狂吃,不吃就完全不吃的类型。对了,在那座岛上的一流厨师……呃——名字叫什么来着,当时由她负责烹调的料理,玖渚倒是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那几天几乎三餐进食得特别有规律。也就是说,假如厨艺能达到那种境界的话,就连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会为之改变是吗?花了大约一小时左右准备好饭菜,「喂~~~~小友,吃的弄好了,来帮忙端吧——」我出声叫她,却没有任何回应。是没听见吗,还是有听见却假装没听见呢,究竟是哪一种?这里我没有托盘之类方便周到的器具,没办法,只好一盘接一盘地依序端到餐桌上(看得出来平常根本没有在使用,桌面上堆积着厚度微妙的尘埃。套句朽叶的话,东西放着不用是很容易积灰尘的,人类也是一样)。第一盘端上桌,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先清扫一下,便又开始寻找抹布。结果等到准备完毕去叫玖渚友吃饭,已经是三十分钟以后的事情。虽然菜都放凉了,不过反正也没做什么特别讲究的料理就无所谓。 「我开动咯——!」 「请慢用。」 玖渚将手中预备好的筷子伸向餐盘,像饿鬼似地大吃特吃起来。此时严禁交谈。关于用餐时间不说话的习惯,虽然那和那名狐面男子不谋而合,但这丫头纯粹只是忙着埋头猛吃而已。因为进食的时候要是没有多吃一点,什么时候会突然衰竭而死都不知道。如果之前去健康检查的时候也同样这副德性,直先生想必非常担心吧……毕竟那个人,可是相当在乎妹妹的。 妹妹。 理澄。 糟糕,不小心又想起来了。 「我吃饱咯——!」 「粗茶淡饭多多包涵。」 两个人多用餐完毕,差不多该来洗碗了,我起身收拾碗盘。「啊,阿伊,阿伊阿伊阿伊~~」玖渚突然出声叫我。 「……阿伊叫一次就够了。」 「是是是~~」 「是也讲一次就够了。」 「有件事情必须先报告一下。」 「嗯?」 尽管玖渚一副轻松自若的摸样,脸上维持着一贯的散漫表情,但这丫头的价值观向来异于常人,思想完全脱离常轨,因此从表情无法解读真实的情况,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是有关于阿伊昨天被卷入的事件。」 「嗯。」 「没办法完全掩盖。」 「嗯?」我暂时搁下收到一半的碗盘,重新坐回椅子上。「什么意思?」 「该怎么说咧,因为稍微超出了玖渚机关的管辖范围,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哎呀 ,毕竟人家现在也已经算是一个外人了,从间接打探的消息听来,情况似乎很不妙呢。」玖渚盯着空盘子说,仿佛脑中一部分注意力并未放在我身上,而是正在考虑要不要把盘子舔干净,又怕这样做会被骂的样子。 「那个叫做木贺峰约的副教授倒好,然后那个自称管理人的圆朽叶,唔,也还算简单,这两个人都有办法解决。或者应该说,总会解决掉的。反正先掩人耳目,等过一阵子就船过无痕了。」 木贺峰副教授。 圆朽叶。 「只不过,问题出在剩下的两个人。」 「所谓剩下的两个人是……」 「其中一个是住在阿伊那栋公寓的房客紫木一姬,然后另外一个是——匂宫理澄。因为她同时也等于匂宫出梦,所以正确来讲应该算是三个人才对。」 小姬。 理澄。 出梦。 「这三个人,已经超出玖渚机构管辖范围了唷。」 「对玖渚机构——对那种绝对强势的组织而言,还会有管辖不到的范围吗。」 「与其说管辖不到,不如说是别人的领域,算是别人的势力范围吧~该怎么说咧,或许用画图的方式比较容易理解,不过……唔,算了,用最简化的说明方式大略讲一下重点就好,阿伊要仔细听唷。」 「……真是让人一点都不想听的主题呀……」 「这个世界是由四个安定的世界所组成,而这四个世界彼此又互相有着少许的重叠。」 「你是宗教家吗……」在下敬而远之。「麻烦用普通人的说法解释给我听。」 「了解~~~那,嗯——这样讲吧,这四个世界,首先是普通的世界,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以日常生活而言,是相对和平又带有竞争的世界,这是一切的基础,算标准模式吧。如果要说以什么为划分基准的话……对了,像阿伊曾经去留学过的er3系统,就勉强算在「普通世界」的范围内。」 「……那种地方还叫做「普通」吗?」 「勉强算啦,那已经是最底限了。」玖渚若无其事地,宛如在背诵九九乘法般说明着。「好,剩下另外三个。加入将正常世界当成表象世界的话,其余三个感觉就像隐藏在背后的神、肆尸、伍砦、陆枷、跳过柒的姓氏,接着是捌限,以及统帅众势力的玖渚机构。因为是一种类似秘密结社的存在,所以知名度并不高,不过——其影响力却是,涵盖得相当广泛。再来是,阿伊应该还记得吧……伊利亚,鸦濡羽岛的伊利亚。包含她曾经所属的赤神集团在内,以四神一镜为核心的世界,也可称之为财政力量的世界。赤神、谓神、氏神、绘镜、槛神等财阀——若要论最接近表面世界的存在,也许这就是位于最上层的部分。好比说,神理乐就经常被称之为日本的er3系统对吧?实际上某些方面的确只有一线之隔——而且恶劣的本质,也同样半斤八两呢。」「唔——的确,或许正如你所言。」 「然后还有一个,最后的世界——就数字上与概念上而言,都是最后的世界……五月那时候不是曾经出现过杀人鬼吗?就是之前,阿伊提到的那家伙,一个叫零崎人识什么的人。以那群魑魅魍魉为核心的——属于战斗能力的世界。简单讲,生存在这个世界的都是怪物,感觉就像所谓的,非人魔境。各种各样的异样全部群聚在一起的模式模样。和玖渚机构或四神一镜有所不同,生存在其中的人,并非有所为而为,不会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行动,然而他们所拥有的能力,确实压倒性的危险,可以称之为秩序中的无秩序世界吧。所谓的一骑当千,用来形容这群人还真贴切,简直是专门为他们所创造的成语……光凭这句话的说服力,便足以和其他两个世界彼此牵制互相抗衡,堪称究极的异性族群。这三个世界在各方面产生纠葛,关系很复杂,互相勾结的同时却又彼此对立。」 「也就是说,维持着一种势力平衡咯。虽然印象很模糊,不过这种三足鼎立的状况之前曾经听过……毕竟我也不是无知的小孩子了。当然啦,六年前对这种事情确实只有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 「唔——,那还言之过早咧。」玖渚说道。她似乎已经放弃了舔盘子的念头,双眼正视着我。「阿伊应该也知道吧,那个叫紫木的女孩子,跟四神一镜排行最末的槛神家族颇有渊源,据说曾经属与旗下的私兵部队……这部分阿伊想必不会不知情。除此之外,那个叫匂宫则是——」 「匂宫的背景我也知道,是职业杀手没错吧。」 「没错。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在人家还身为恐怖分子的时代,也曾经为了避开这群人而花过不少心思呢。包括刚才提到的零崎也一样,因为作风实在太脱离时代啦……所以才恐怖。」 「恐怖吗?」 「嗯,如此这般——所以,超出管辖范围。」 「什么叫「如此这般」……」 「唉呀,就这么回事。「如此这般」,所以报告完毕,仅此而已,没有语带保留只有清楚完整的前因接续后果,然后理论便成立了。嗯,话说回来,其实也没有过度担心,事情没那么严重啦。势力平衡状态并不会因此而崩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多是一两条人命罢了,还不到惊天动地的程度,既有的平衡状态并不会轻易产生动摇。只不过——正因如此,才会很难掩人耳目。」 「听不太懂……怎么说呢?」 「想想看,刚才不是说过这个「三足鼎立」的关系彼此也「互相勾结」吗?所以咯,无论什么的消息,都会有人负责将情报传达至另一墙。既然成为内部消息,就怎么都没办法封锁了。」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人言可畏,嘴巴是上不了锁的。 虽然问题应该没有如此单纯,但说穿了就这么回事吧。「不过,我想应该还不至于无法掩盖……毕竟对我而言,只要能瞒过「表面的世界」,这样就够了。」 「人家所谓的无法隐瞒——」玖渚说着突然伸出两只食指,将自己双眼的眼角向上推。 尽管一点都不像,但这动作在模仿谁已经一目了然。「是指没办法瞒过小润那一关。」 「………………」 哀川——润。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那个叫紫木一姬的女生,跟小润关系匪浅没错吧?那个女孩子是小润的人没错吧?因为这层关系,事情变得有一点棘手呢。尤其对阿伊而言。」玖渚丝毫没有停顿地接着说:「毕竟那个紫木会死,感觉好像都是阿伊造成的。」 一瞬间。 便捷的话语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想要说,没那回事。想要说,才不是这样。 然而却,说不出口。 因为——她说的没错。 她说的确实没错。 「唔,当然啦,小润想必也不会责怪阿伊,只是心里难免会有疙瘩嘛。所以人家想说能瞒就尽量帮忙瞒过去,可惜另一边已经先走漏消息,就爱莫能助了。既然没办法封锁内部情报,小润绝对迟早会知道的,毕竟她跟刚才所说的那三个世界,全部都有往来,况且前阵子人家才把小豹介绍给小润认识,只要她想知道就不可能打听不到。唉呀~~~这可真是一大失策~~~~原本说不要介绍双方认识的。所以咯,因为这个缘故,人家也尽可能试着挽救了,即使如此这件事情顶多也只能瞒着小润三天左右,已经是最大极限了。」 「——我并不打算瞒着哀川小姐啊。」 「哦?」 「之所以打电话向你求救——的确是因为五个人当中死了四个,结果我变成最可疑的嫌犯。如此一来会惹上许多麻烦事,但只要帮我构成不在场证明——事件本身就算不隐瞒也无所谓。」 「唔——」 「所以,就算让哀川小姐知道也无妨,倒不如说其实我还比较希望让她知道咧。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那样的情况发生,不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需要刻意去搞懂也没关系。反正哀川小姐想必又会按照惯例,出面将事情解决得干净利落吧。」 「什么原因导致那样的情况发生吗……」玖渚别有深意地复述这句话。「只是随口问一下,阿伊,这起事件,你真的不是凶手吗?」 「……为什么这样想?」 「理由就跟阿伊讲得一样。一共有五个人,结果死了 四个,按照常理推断剩下来的那个人当然就是凶手囖。」 「你在怀疑我吗?」 「人家相信你啊。只是要确认一下而已。假如阿伊没有先将真实情况交代清楚,那就没办法帮忙掩护咯。如果是你杀的要坦白讲唷?万一事后又推翻说词,那可就麻烦大了。即使是玖渚机构,也不代表具有无穷无尽的权力。」 「……不是我杀的啦。」 「真的吗?」 「真的,这句话绝对,没有说谎。」 对,不是我杀的。 我没有杀任何人。 最低限度,至少没有杀那四个人。 其实我有双重人格,夜晚入睡后,在自己无意识的状态下杀光其他四个人——除非作者设定了这种推理小说惯用的伎俩,否则我就没有杀任何人。 「唔——」玖渚点点头。「好呗,既然如此,昨天看你好像很累所以没有追问,现在可以告诉人家详细经过了吗?阿伊这次,究竟在人家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些什么?」 「呃,这个嘛……该怎么说咧——」 该从何说起才好呢。 犹豫片刻后,我决定从八月一日,与木贺峰副教授初次见面那天开始讲起。反正细节部分我本来就不可能记住,许多地方,包括美衣子小姐的事情或狐面男子的事情,这些与事件主轴无关的琐碎过程就通通省略,然后连带地,即使不具有任何特殊理由跟必要性,但我仍将春日井小姐赖在我房里当食客的事情改编,变成借住在小姬的房间里。 整个来龙去脉讲完,总共花三十分钟。 就这样吗,油然而生一种复杂的心情。 这一连串事情——只等于短短的三十分钟。 恍如隔世啊。 「嗯——」 「小友对于这起事件,有何看法呢?」 「嗯……,可以算是,一种假设吧。」 「什么样的假设?」 「一般而言这种情况,应该是所谓的骨牌杀人法。」 「那是啥?」 「a被b杀掉,b又被c所杀害,最后c再落入a生前设下的圈套当中被杀死,于是全员死亡。这种剧情模式,也是推理小说常见的类型之一喔。」 「唔……毕竟总有些思想异于常人的家伙嘛,只不过话说回来——」 即使撇开木贺峰副教授不谈,姑且将她视为普通人。 但「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匂宫理澄,「汉尼拔」理澄。匂宫出梦,「食人魔」出梦。 以及——病蜘蛛的弟子,紫木一姬。 「坦白讲——说真的,跟小姬一对一决斗能赢的人类,我是在无法想象——况且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也不代表什么,小姬所使用的「琴弦师」技术,基本上就是设定为一对多的绝对防御技,是宛如蜘蛛网般重重包围的招式。」 「嗯……「汉尼拔」的身份不用说,换成「食人魔」匂宫出梦应该也一样吧,反正可以一开始就针对化身为「汉尼拔」的事件来下手。——只不过,话虽如此,最后却没有人幸存……大概所谓的双重人格,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可以操纵彼此的隐现吧。」 「疼痛或者危机感,都会成为信号——出梦似乎说过类似的话。虽然木贺峰副教授跟圆朽叶是出梦的「猎杀目标」,两人的死因或许可以就次结案,但是……出梦本身也被杀死,再加上连不相干的小姬也被杀害了——这部分就很诡异。应该说,这根本不合理啊。」 「同类相残的可能性呢?」 「嗯?」 「同类相残,同样身为强者的彼此厮杀。」 同类相残。 小姬跟——出梦,是吗。 「可是,如果真如此的话,尸体必须出现在相同的地点才对吧。一个死在中庭里,一个却死在二楼病房内,完全不相干的位置。」 「也对,只是问问看而已。」玖渚像在咀嚼讯息般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要不然自杀呢?举行像大逃杀那样的生存游戏,最后活下来的唯一生还者自杀而死。」 「不可能。无论是谁,要以那种方式自杀都很不合理。」 上半身和下半身分裂为二的她。 脖子被砍断,右肩被撕裂的她。 首级被砍,胸口被挖贯穿的她。 双手被扯落,脖子被扭断的她。 那种自杀方式,并不存在。 那种意外事故,也不存在。 完全就是—— 任意杀害弃尸的景象。 生吞活剥支离破碎的景象。 「那就变成,外来者的入侵犯罪咯。」 「唔……以消去法思考,或许自然会得出这个结论,不过那种地方根本没有外来者出现的可能性。没有外来者可以入侵的余地,这一点就类似当时鸦濡羽岛的暴风雨山庄状态,像斜道卿壹郎研究所一样,是座陆地上的孤岛。」 「哦……那先行离开的春日井呢?」玖渚说道:「春日井要成为入侵者也不是不可能不是不行的不是吗?」 「……你这个疑问句究竟是正面疑问句还是否定疑问句,我已经无法判断了——不过这也不合理吧。毕竟那个人,可是春日井小姐呢。」 「这样啊。」 玖渚坦然接受了。 看样子这答案颇具说服力。 她可是春日井小姐呢。 比起任何严密的理论都更有强而有力的理由。 「况且就算有外来者入侵……又或者,那间研究室除了朽叶以外,还有别的藏匿者住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即便如此,这才是重点啊——」 除非对方是哀川润。 除非祭出最强的王牌。 「……说的也对啦~~~~如此一来,身为内部成员的阿伊却能够独自一人呼呼大睡一觉到天明,背后的原因也成迷咯。……唔——事情听到这里,最后只剩下一种合理的假说了。」 「什么假设?」 「阿伊想听?」 「呃,不……」我支吾其词。「算了,反正事情与我无关。」 「唔咦——……也好,毕竟只要一牵涉到「杀人集团」,就已经脱离人家感兴趣的范围了……」玖渚说:「不过,假如这起事件另有凶手存在的话,对方想必是一名理性主义者。想想看,在推理小说当中,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往往都一次至少一个人对不对?一个杀完再杀另一个,按顺序来进行。可是按照常理思考,这种事情应该一次全部解决掉比较有效率嘛。一击必杀,一击解脱。在战场上,这是最基本的观念吧。」 「理性主义者吗……」 换言之……没有偏颇,均等配置,简单讲就这么回事。然而——实际上,真的确确实实毫无疑问地「就这么回事」吗?那种状况,那个现场——感觉似乎和这样的说法相去甚远。 那是——偏离常轨的。 极端,偏离常轨的。 我思考着「合理」一词的含义,不经意地朝玖渚撇去,结果发现玖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随即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半空中—— 「嘿,阿伊。」 开口说道: 「莫非阿伊的心情正陷入低潮?从刚才就一直无精打采地,看起来很沮丧耶。」 「陷入低潮……」面对突来的追问,我一时语塞。「……唔,的确是啊。」 「为什么咧?」 「因为……因为有认识的人死了,而且还是一次死了四个人,任谁都会感到沮丧吧。」 「真奇怪耶。」玖渚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说:「唉呀~~~想想到目前为止阿伊和人家的周围已经死过多少人了,事到如今在增加四个根本算不了什么。别放在心上,没事没事啦~」 说完又哈哈两声,天真无邪地轻笑着。「本来就很奇怪嘛,死的是那四个人,又不是阿伊或人家对不对?既然如此那就怎么都无所谓咯。」 「怎么都……无所谓吗?」 的确。 也许真是这样没错。 玖渚还活着。 玖渚友还,好好的活着。 在这里,像这样,与我交谈着。 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这世界,并没有任何改变。 一切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仰赖着——命运的安排。 「要不要先过来这边?」 「……咦?」 「人家是说,要不要先搬来这边住?反正房间多到快发霉了,阿伊就搬过来跟人家一起生活呗。」 「…………」 「因为想想现在的处境,阿伊很难再回到那栋公寓不是吗?即使能够隐瞒事件本身,即使能够隐瞒真相,但那个叫紫木一姬的女孩子永远不会再回去了,唯独这件事没办法隐瞒啊。到时候很难面对古董公寓 的众人,气氛会变得很尴尬吧?」 的确…… 要面对的,不知是哀川小姐而已。还包括七七见跟萌太与荒唐丸老先生……以及,美衣子小姐。大家,每个人每个人,都非常喜欢小姬。 而我却毁了这一切。 ……还有什么脸回去呢。 「飞雅特等轮胎修好会送回公寓停车场,这段期间必然也要跟音音断绝往来,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咯。莫非阿伊心里还执迷不悟吗?」 「执迷不悟……」 「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人家对这些事情不会太介意啦。无论是自怨自艾或者唉声叹气,人家都会用无限大的爱来包容一切唷~」玖渚身体向前倾,仿佛要爬过餐桌般,脸孔朝我逼近。「还是说,其实阿伊比较在乎的是,跟你住在一起同居的春日井?」 「……你早就知道了吗?」 「只要是阿伊的事情,十之八九都知道唷。」 玖渚满脸笑容。 大眼睛微微眯起,咪成细缝。 「所以咯,人家并不会特别在意,即使阿伊喜欢上谁,爱上谁,或者被谁吸引,和谁拥抱,甚至跟谁接吻,跟谁上床,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人家反而还想举手赞成咧。只要阿伊高兴就好了。只要阿伊是阿伊,就算必须扭曲什么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阿伊能够当个正常人,光这样人家就觉得超级开心了喔。况且阿伊将会如何转变,这也很有意思呢。阿伊的幸福,就是人家的幸福。所以咯,不关阿伊要做什么,要想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只不过,唯有一点。」 玖渚的眼瞳—— 瞬间由群青,变质为苍蓝。 更加清澈。 更加纯粹。 「一旦阿伊变成不属于我的东西,届时我将会破坏整个地球。就像当初一样,如果阿伊再从我面前消失的话,这次说什么都没用了。如果阿伊不属于我的话,那我谁都不要。届时会将一切都破坏得体无完肤,将全部都毁灭,杀到片甲不留。」 「……小~友——」 「什么嘛,嘿嘿嘿,这种事情,应该不用说也知道吧?毕竟阿伊是个聪明人~~」 笑容满面。 纯真,无邪,全然澄净—— 世故,傲慢,妖媚,的笑容。 我,只能点头。 对于自己,自己这个人,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深切地,体认到。 「嗯——我知道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说得没错呢~~~真好,呵呵呵,阿伊什么也没做,就成为救世主成为英雄咯。阿伊是以现在进行式拯救世界的伟人唷~~~~实在太~~幸运了不是吗?大家都托阿伊的福,今天才能够世界和平唷~~~」 「…………你说得对。」 「嘿嘿嘿,阿伊~~~~阿伊~~~~阿伊~~~~」见我点头,玖渚立刻把手伸到我背后用力圈住,整个人贴抱上来。沉甸甸地,将全身体重都赖到我身上。「人家最喜欢阿伊了!」 「啊啊……嗯。」 已经——够了么。 连思考都嫌麻烦。 连活着都嫌麻烦。 既然如此—— 干脆溺死也,不错吧。 要疯狂就疯狂,要崩坏就崩坏,异常者就不要循正道走。彻底觉悟无声无息地沉沦并不代表洒脱。对命运既不顺从也不违抗,只是放任自然随波逐流,亦是一种——符合失败者该有的,生存方式。 「小友——」 我说: 「把我推倒,吃了我吧。」 「…………嗯——?」 玖渚靠在我肩膀的下颚缓缓移动,脸颊与我互相摩擦。此刻的她有着什么样的表情,光凭想象已绰绰有余。 「可以吗?」 「……可以啊。」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 已经,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世界并非充满了绝望,世界就是绝望本身。这个世界是地狱。但那又如何。不要怀抱期望,就不会遭到掠夺。眼前若出现门扉,就转身往会走。无须哭泣,无须欢笑,一切都毫无意义。无论信者或不信者一律平等,通通得不到救赎。 所以—— 停滞吧。 沉淀吧。 溺死吧。 让我,成为你的所有物。 「那,人家要动手咯……啊,今天不行。」 「……为什么?」 「明天还要进行复检,如果今天上床的话,会被小直发现。」 「……怎么了,检查的结果,有问题吗?」 「嗯——」玖渚暂时放开我,暂时,暂时,暂时而已。「好像是吧~~~看样子全身上下都已经濒临危险状态了。没办法,人家本来就过着不正常的生活。」 「大概……还能撑多久?」 「啊,情况也没那么糟,至少再拖两三年没问题——应该吧。要看明天的检查的结果而定。」 「是吗……好吧,那就先欠着。」 「好的~~~啊,不过,如果只做一半倒无妨。」 「不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留着以后慢慢享用吧。那我先回去收拾一趟,把行李拿过来。」 「唔咦?」 「不是要我搬过来住吗?在这边跟你一起生活。」 「……喔,好啊。」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提出邀请的。」 「唔,人家以为阿伊还会恋恋不舍地说。虽然知道最后终究会达成这个结论,不过比想像中来得快耶,真惊讶。」 「我看学校也别去了……就在这里,跟你一起生活,悠哉游哉地过日子,这样也不错……会太早吗?一点也不,我只是经过这次的事件,终于痛定思痛罢了。」 明白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一直在追求着不该拥有的东西。 明白自己是个,崩坏到多么严重的人。 其实——早在五月那时候就应该有所觉悟的。 已经,可以停止了吧。 别再将不相干的人给牵扯进来。 别将整个世界都卷入漩涡当中。 差不多该,封印起来。 「呵呵呵,这样子从早到晚随时随地都可以嘿咻,每天过着纵欲淫靡的生活耶~~~~阿伊跟人家,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咯?」 「这正是你最向往的伊甸园吧。善哉,善哉。」 「不过话说回来,行李也可以派别人去拿就好了不是吗?阿伊还专程回古董公寓一趟,万一遇到谁不是很麻烦吗?这种时候应该保持沉默,低调地销声匿迹比较好吧?」 「没关系啦,反正已经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了。」我说:「况且,有些东西我也不希望别人乱碰。」 「阿伊——」 「嗯?」 「老实说,现在人家觉得好安心。」玖渚她——带着微笑,向我表白。「因为只要跟小润那样的人来往,无论是谁都会受到改变,原本人家以为阿伊也不例外,应该也会跟着被潜移默化吧。毕竟,小润是一个非常另类的存在,拥有绝对的领袖特质,而且又——很特别,嗯,她确实很特别。加上阿伊原本就属于被动类型的人,其实相当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不是吗。你去美国待了五年,似乎在那边经历过许多事情,人家以为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实际上,也的确感受到许多东西都改变了,但是——」 但是—— 尽管如此—— 玖渚说。 「阿伊是不会变的,对吧。」 玖渚说。 「阿伊是真正不会变的,对吧。」 玖渚说,[阿伊不可以变喔,永远都不准变.] 玖渚这么说。 玖渚这么说。 玖渚这么说。 鲜少外出的玖渚,并不拥有任何具机动性的工具,譬如汽车或摩托车之类的,因此我决定徒步走回古董公寓。玖渚提议叫计程车,但我婉拒了,并非想要附庸风雅,说些什么现在的心情适合漫步之类装模作样的台词,纯粹只是因为,希望保留觉悟的时间罢了。 觉悟。 刚才我对玖渚撒了谎,其实我根本就没拥有什么不希望被别人乱碰的重要东西。所谓重要的东西,连一个也不存在。无论对这个世界,或者对我而言都一样。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于我的空间里。 什么重要的东西,根本一个也没有。 所以,这只是一种眷恋。 正如玖渚友所说的,是一种眷恋。 想要再一次回到那栋公寓里。 想要再回去一次,见见大家。 「……这样说似乎也,不太对。」 啊啊,这样说也不对。 我并没有想遇见任何人。 并没有见面的大厦。 万一见着了,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只不过——究竟还是,有所眷恋啊 ……」 是希望被安慰吗? 是希望被斥责吗? 还是企图演出伪善者的戏码? 简直愚蠢又可笑、 愚蠢也要有个限度。 「真是戏言中的戏言啊……」 到达千本中立卖{这是虾米?汗。。不是偶打错来着的}大约是深夜三点半左右。因为没有带手表,二手机又从那时候切断电源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开机,所以这也只是毫无根据地凭直觉推测。 就在公寓入口前方。 突然,遇到春日井小姐。 出乎意料。 真是的,神出鬼没。 这个人,三更半夜地还在这里干什么。 「……哎呀。哎呀呀呀~」 「………………」 「欢迎回来。」 「……春日井小姐,别来无恙。」 「回来得还真晚呢,顺带附送一句你看上去似乎别来「有恙」呢。」 「……嗯,没错。」 「飞雅特呢?」 「留在那里了。」 「一姬小妹妹呢?」 「已经死了。」 「哦~~这样啊——」春日井小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在此人的认知观念里,死亡这回事,不管发生在别人身上也好,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好,都不过尔尔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达到了那样的境界。「那我就搬到楼下的房间去住啰,两坪大的空间里要挤两个人毕竟还是太勉强了。什么幽居斗室知足常乐完全是鬼话连篇嘛。」 「…………」 「你那是什么表情?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哎呀呀真讨厌,快省省吧。」春日井小姐宛如与我对峙般,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要因为自己没办法伤心难过就想叫别人帮忙伤心帮忙难过,省省吧,我才没有那种感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拿来要求别人是一种不近情理的行为,而别人办不到的事情还硬拿来要求别人更是一种不近情理的行为。」 「……说得也对。」 「对别人的死没办法感到悲伤并不是什么罪过,话虽如此,但也别怪到我头上来。况且我当初应该也警告过你了,请不要事后才来埋怨。」 「知道啦……」我将大部分想说的话都忍住了。尽管春日井小姐所说的话我根本连听都不想听懂,尽管我也不可能会听得懂,但和此人争论,在本质上毫无意义可言。「只不过,唯有一件事情我想确认清楚……你当时所谓不好的预感,主要是指朽叶的事情对吧?」 「答对了。」 答对了。 不愧是,生物学者。 而且是专攻生物全科的,生物学者。 「……不必特地搬到小姬房间去住,反正我要离开了。」 「嗯?真的假的?」 春日井小姐一脸真正受到惊吓的模样。 「是真的。所以,我是回来拿行李的……我已经决定,要搬到玖渚那边去住,反正也没什么脸回来见大家了,而且这也是之前就考虑过的事情。」 「唔——」 春日井小姐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真是短暂的相处啊。」 「已经觉得太漫长了。」 「我会感到有点寂寞呢。」 「会吗?」 「也许吧……天晓得。好了,我要去一下便利商店,那就麻烦你在我回来之前搬走啰,掰掰。」 春日井小姐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说完便从我身旁经过离去。真的就像,明天理所当然还会碰面似的,轻松自若,只留下一句简单的道别,便从我身旁经过离去了。 无言以对。 不管是告辞也好后会有期也好,或是很抱歉也好请保重也好,用来对那个人说,似乎都觉得不大合适。 但或许,我应该这么说才对? 向她说,有缘的话,再见吧。 「……为什么呢?」 究竟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呢。 明明就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话虽如此, 然而这其实连想都不必想,当然是,如同之前已经一再一再一再一再一再一再一再思考过,思考的次数多到答案早已昭然若揭般,肯定是我的错。 因果之中的因,就出在我身上。 缘分这东西,不要有比较好。 确实如此对吧? 我抬头仰望古董公寓。怎么回事……只不过才短短两天没回来而已……竟然已经觉得,看上去仿佛全然陌生的地方。 无根浮萍。 好讨厌的字眼。 真的是,很讨厌的字眼。 带着些许踌躇,我一脚踏了进去。想当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跟刚才沿着柏油路走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用不着玖渚说我也知道。 这又何妨。 已经够了,死心吧。已经够了,快停止吧。 弱者还做些无谓的挣扎,不是很难堪吗? 失败者做垂死的挣扎,太难看了吧? 搞清楚。 半吊子的家伙少得意忘形,能力不足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快滚回去吧。 死尸别假装自己还活着,输了就是输了心里有数。 承认吧。 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失败了。 别只会逞口舌之快。 坦白承认吧。 「我没救了我没救了我没救了我没救了我没救了我没救了我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了——」 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爬上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 呃……要拿换洗衣物、存折、还有……健保证。书籍之类的……放着就好吧。反正以我阅读的程度跟分量,玖渚那边成堆的书山已经绰绰有余。那么,要打包全部行李,应该用一个运动背包就足够了吧。 打开门锁,进入房内。 一片黑暗。 我把灯打开。 「…………」 「…………」 美衣子小姐,站在里面。 黑色的甚平,方才融入了黑暗当中。 她唔了一声,察觉到我的出现。 「……你……回来啦?」 「…………」 「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请不要明知故问,讲些心里有数的事情。」我无视美衣子小姐的存在,径自走向壁橱。没记错的话,存折应该就收在这个地方……。「还有,请不要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 「我是因为担心你才在这里等的。」 「担心?……真是多管闲事。」 「哦……小姬人呢,她怎么了?」 吵死了。 烦不烦啊。 凭什么我必须要一一解释这些事情? 根本与我无关好吗。 小姬也一样。 你也一样。 不相干的人就闭嘴少啰嗦。 「已经死了啦。」 「哦——」 美衣子小姐神色镇定地点点头。 接着从腰间取出铁扇,啪地一声打开。 「那好——」 「怎么样?」 「既然小姬死了,为什么你还会在这里?」 「……因为就算小姬死了,我也不会死,反正又不干我的事——」 几乎无声无息,几乎猝不及防。 铁扇悄然一挥,打上了我的脸颊。宛如遭受雷击般的冲击力从脸颊穿透,我整个人从壁橱前方被打飞出去,肩膀撞上墙面,头部也受到猛烈撞击。很痛。脸颊的疼痛持续蔓延,之前被出梦划破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真是,好不容易才快要愈合的…… 超痛的知不知道。 在搞什么东西啊。 「虽然光看你那副模样也知道出事情了。但我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美衣子小姐平静地说:「而且也没兴趣知道。只不过,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有,你打算到哪里去?」 「……去逃命啊。因为我害怕。」 要逃命是吗。 害怕了对不对? 没错正是如此。 因为害怕,所以想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只不过理所当然地做出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不是过错,不会被骂,不该被责怪。 「哦,是吗。」 「而且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决定异常的缺陷制品就该跟缺陷制品的同类在一起,异形就该和异形同类相聚。」 「哦——异形,是吗。」美衣子小姐蹲下身来,与跌坐着动也不动的我视线相交。「伊字诀,我并不认为在悲伤的时候哭泣,在厌烦的时候动怒,在高兴的时候欢笑,或者喜欢一个人感到幸福,讨厌一个人就会想要吵架,独自一个人会孤独寂寞,与社会群众相处融洽,这样就叫符合人性。」 「…………」 「尽管你说自己是不良制品,但我并不觉得——」 「吵死了你烦不烦啊!」 我忽然—— 没来由地,大声怒吼。 「少用一副自以为了解的语气评论别人的事情!少瞧不起人!干嘛自作主张地滥用同情心,我有那么悲惨吗!你对我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简直莫名其妙!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根本搞不懂,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也无可奈何啊!算了随便怎样都行,这样都无所谓了!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直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让给数不清数不清数不清的人因我而死,已经有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都因我而死了!事到如今再多增加一个两个或三个四个,又算得上什么,还会有任何感觉吗!」 我粗暴地,一把揪住美衣子小姐的衣襟。 啊啊,已经受够了。 真想就这样狠狠地撕裂。 想要彻底撕个粉碎,狠狠地破坏。 愤怒正,支配着我。 是对美衣子小姐所说的话,感到愤怒吗? 没错,一点是这样子。 绝不是因为小姬死了的关系。 绝不是因为小姬死了的关系。 「反正我早就觉得小姬很烦人了,一天到晚只会粘着我不放!心情好的时候稍微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就自己一厢情愿地胡思乱想,又老是没大没小让人很头痛,根本是一个乳臭未干又任性的死小鬼!死得好,感觉轻松多了,反正对我而言所谓重要的人是连一个也没有!」 「…………」 「美衣子小姐,你也一样!你还不是一天到晚,只会说那种似是而非的陈腔滥调,如果真正了解我的心情,还会说得出那么没神经的话吗!假装信任我的样子,每次只要听到你那些状似豁达故作清高的言论,我就觉得很烦!干嘛表现一副好心大姐姐的模样,难道你以为我会感恩图报吗?带着一张温柔的面具,谁知道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我倒想知道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少对绝望的人说什么还有希望存在!随便燃起别人的希望,你有办法负全责吗!简直恶心到了极点!有够恶心,就好像穿着袜子踩在纸箱上一样恶心!无可救药的人永远都是无可救药,只要别抱住任何期望就不会再有更多绝望了,为什么不肯让我死心,该适可而止吧?」 我一吐为快。 将积压已久的东西,全部一吐为快。 「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人!」 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说穿了,不就这么回事。 人与人之间的牵绊。 情感联系。 体贴,温柔,慈爱。 想要帮助,想要守护。 可以信赖,可以托付。 真滑稽。 紧抓着这种东西不放真的很滑稽。 实在扫兴。 无以复加的,扫兴。 人明明只能够独自一人生存下去,严格来讲,所谓绝无背叛的人际关系明明就不存在。 会心怀顾虑而无法背叛的人际关系,哪里找得到?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别人,谁都可以学会背叛谁,只不过是在背叛之前,短暂地互相信赖而已不是吗?谨此而已。反正每个人,最终都必然要背叛的。 那就背叛吧。 既然如此,那就背叛好了。 什么相信别人。什么相信自己。 原本我也很想做到啊,真的。 可是,却做不到。 没有办法。 别强人所难啊。 到目前为止,已经很努力了不是吗? 已经努力过,一直到现在不是吗? 够了,让我放弃吧。 倒不如,给点掌声吧。 因为这种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因为永远都不可能会有了。 就算给点掌声又何妨? 已经,可以了吧? 反正我,就是这种家伙。 嫌弃我,轻视我,嘲笑我吧。 随便要说什么都无所谓,任何谩骂都心甘情愿承受。我是一切毁谤中伤都罪有应得当之无愧的窝囊废。没办法重视任何人,所有重视的东西,全部都会崩坏殆尽。无论何时,待在我身旁的人永远都得不到幸福。 我的身边不能有任何人存在。 「已经够了,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无谓的担心只会让我很烦!像我这样无关紧要又常惹是生非的祸害,就连美衣子小姐都会感到不耐烦吧?像我这种专找麻烦的笨蛋,能够就如此断绝往来想必很爽快吧?其实美衣子小姐也很讨厌我,也打从心底鄙视我对吧?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不管——」 「伊字诀。」 喀地一声,脸颊猛然被掐住。 随即被使劲一推,直接撞上背后的墙壁。 力道之强,仿佛整栋公寓都为之震动,墙壁几乎要倒塌般。 肺部的空气全被挤光,我无法呼吸。 什么都,说不出口。 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的心情,轮不到你来决定。」 「唔……」 「你要这么说都随你高兴,你要怎么认定我也随你高兴,但是少用你自己单方面的想法来指挥我……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愤怒?」 「唔,呜,呜呜呜——」 「并不是因为我,对吧。」 脸孔被强制固定住,眼神无法闪避。 美衣子小姐的脸庞,愀然朝我逼近。 眼神锐利。 不要这样,我讨厌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 和别人产生交集,真的很讨厌。 为什么都没有人愿意理解呢? 「吵死了……少啰嗦。够了……请你,快住手,放过我吧……我向你道歉……放过我吧……」我呼吸困难,上气不接下气,勉强挤出话续道:「我有……说过什么吗?有拜托过你,要你同情我吗?有求你跟我做朋友吗?够了,放开我吧,反正已经来不及了。一切——一切都,为时已晚了啊。」 「……是吗——」 美衣子小姐她—— 把手松开,放开了我。 啊,一瞬间。 后悔涌上心头。 让对方失望了。 被对方舍弃了。 我不要。 我讨厌这样。 我讨厌被轻视。 但也,更讨厌被舍弃。 不想被眼前这个人,用那种方式对待—— 唯独不想被美衣子小姐,如此对待。 「既然如此,那你已经没救了。」 美衣子小姐啪地一声,收起铁扇。 「你真的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啊……」 这件事,我心知肚明。 然而却,不愿让别人说破。 不愿被你,毫不留情地说破。 「连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甚至也没挺身去保护,只会废话连篇拼命找借口的家伙,根本没有生存的价值,只会逃避现实沉浸在自己的无能里,这种家伙,已经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便从铁扇抽出—— 隐藏在扇柄机关里的,一把小刀。 一把匕首型的小刀,形状近似飞镖暗器。 「怎么?不想死吗?」 「……」 「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说着活着没有意义吗?不是老爱把这些厌世的思想挂在嘴边讲吗?好,既然如此——就由我来,杀了你吧。 反正你也没必要再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了不是吗。」 「……怎么,会……」 不,是这样子的吗? 也许确实是这样子。 没错,我还要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做什么。 根本没有必要不是吗? 何须执意求生,拖泥带水地苟活着。 如果有人愿意代劳,被杀死也无妨。 是吗,原来如此。其实我并非渴望被安慰,亦不是希望受到责骂。 而是期盼有人,来杀了我吗。 「点燃希望所该负起的责任——我就来好好跟你,算个清楚吧。嗯——当然,难得能和伊字诀成为朋友,要动手杀了你对我而言实在很挣扎,不过你的痛苦和我的挣扎想必不相上下,彼此彼此,所以——」 动弹不得,无法逃跑。 可是却,不觉得害怕。 这样好吗? 咦?真的好吗? 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呢? 慢着。 慢着,等一—— 「一次。」 咻——地一声,美衣子小姐的右手动作了。 短刀的光影掠过。 啊,死定了,我心理想。 然后。 紧接着。 正当这个念头,才刚浮现在脑海的时候—— 「两次。」 美衣子小姐的动作,并未就此结束。 刀刃顺势往回,又重叠反复。 「三次、四次 、五次、六次。」 刀锋每划过一次—— 右边脸颊,就被划出伤口。 等到她的动作终于停滞,同一瞬间,所有的伤口全部都一口气崩裂开来,被重复划了六刀的复杂伤口{这下跟零崎有的拼了0_0},喷出的血量也非比寻常——美衣子小姐将短刀往榻榻米上一扔,手掌贴抚我的脸颊,像要抑制出血般,温柔地轻轻按住。 「好了。这下子,你已经,死了六次。」 「…………」 脸颊的伤,痛得我说不出话来。 就连原本紧闭的口中,也渗出血腥味。看样子其中的几道伤口,似乎已穿透了脸颊。果然自己的血,味道实在是称不上好。真恶心。如此恶心的鲜血还是头一次尝到,充满铁的滋味,但急剧浸湿美衣子小姐手掌的鲜血,既非绿色也非紫色,而是深红色的。 并不是蓝色。 最闪亮耀眼的,红色。 「一口气重生六次——假如这样还要再说什么不知好歹的浑话,那你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我会真的杀了你。」 「…………」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问我也,没用——」我强忍着脸颊的疼痛,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回答道:「莫非——你的意思是,像我这种家伙,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吗?」 「至少,能做的事情比我多。」美衣子小姐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个无能者,除了舞刀弄剑之外别无所能,但你呢?你还有许多能做的事情不是吗?你只是——没有把可以做到的 事情给付诸行动而已,不是吗?」 「……只是没有,付诸行动……」 「你一定,感到很悲伤吧?」 美衣子小姐沉静地说:「小姬死了……你一定很悲伤吧?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说出来又何妨。明明很伤心,为什么要苛责自己,又对我发怒呢?此时此刻,你必须要去做的——并不是这些事情,对吧?」 悲伤? 是这样子的吗? 我是——因为小姬死了,而感到悲伤吗? 的确。 「没错……确实如此。」我说。 这是,一种忏悔。 宛如,遗言般的自白。 「确实是那样没错,美衣子小姐。我……我到目前为止,已经伤害了太多人了。给许多的人带来不幸,让许多的人痛苦,已经忽略过许多人的存在。就连小姬,也等于是因此而牺牲的一样。事到如今,这个我……这样的我,更遑论为谁的死哀悼……自己究竟伤害过多少人,陷害过多少人,欺骗过多少人,设计过多人,我早已记不清楚。究竟背叛过多少人,利用过多少人,出卖过多少人,这些事情早已数也数不情了。用恶意回报好意,用憎恨回报爱慕,从来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对于相信我的家伙,也全都视为大骗子,即使被谁说了什么,无论对谁说了什么我都泰然自若,完全不当一回事,居然会有人无条件地喜欢我,自己根本连想都没想过。我是个糟糕透顶、差劲到极点的不良制品,老早就无药可救了,所以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更遑论什么悲伤,根本就——」 「你有完没完啊!」美衣子小姐大喝一声,以双眼都来不及捕捉的速度抓住我脖子,整个人被向上吊起。脚尖离开地板悬空,领口也被完全勒紧,真的无法呼吸了。 「什么戏言不戏言的我才不管,你以为这种死小鬼的胡说八道对我有用吗!从未认真与人坦诚相对,这种家伙说的话谁都不会产生共鸣!这样子认定自己一无是处,沉浸在无能的自卑感中,想必轻松又愉快对吧!但也站在我这个旁观者的立场想想看!这样是不行的,为什么你还搞不懂?」 「美衣子,小姐——」 「就算狼狈也好垂死挣扎也好,总之要有所行动!即使结果惨不忍睹,至少也远远胜过坐以待毙吧!挣扎过,抵抗过,这样就够了!每个人的生活都带着谎言和欺骗,大家都是这样子活着的啊!别以为只有自己活得最辛苦,不要只会选择那种姑息苟且的生存方式!」 美衣子小姐强而有力的眼神,激动地注视着我。 那双眼眸,甚至隐隐浮现了泪光。 就连怒吼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给我好好听清楚!无论你伤害过多少人,陷害过多少人,欺骗过多少人,设计过多少人,或是背叛过多少人利用过多少人出卖过多少人都一样!即使造成再大的伤害带来再多的不幸也一样!不管有多滑稽多可笑多么地狼狈不堪!就算为时已晚就算无药可救也一样!就算身为不良制品从不相信任何人,就算你是个人间失格的杀人鬼也一样! ——凭什么这些就足以构成,你不被允许悲伤难过的理由呢。」 「…………」 忽然间——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松落了。 一瞬间,身体仿佛变得轻盈起来。直到前一刻自己还执迷不悟的事情,知道前一刻还束缚着自己的存在,终于明白,其实是极为渺小又脆弱、非常不堪一击的牢笼。 究竟——我是被什么东西给局限住了呢。我以为受到诅咒的禁锢……又是谁所扣上的枷锁? 「——你很喜欢一姬的,对吧?」 「……对。」 「有那丫头在,你觉得很开心对吧。」 「……对。」 「多亏有那丫头,你过得很幸福对吧。」 「——对!」 我—— 带着确信,用力点头。 小姬。 总是开朗活泼得不像话。 任性胡闹,又爱哭。 容易受骗,却又,很会说谎。 经常用错词汇,书念得很糟糕。 然而却,非常地努力用功,是个勤奋的好学生。 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女孩子。 啊啊,没错。 这两个月当中。因为有小姬在,过得特别开心。 为何都没有察觉到呢。 自己是那样地幸福。 明明曾经,拥有过那样多的幸福。 我想起来了,全部都,回想起来了。 小姬的一言一语。小姬的身影。 甚至连她的每一根头发—— 就算想忘也没办法忘记。明知道如果能够彻底遗忘,将会有多么轻松愉快,即便如此,却仍然无法忘怀。曾经那样地幸福、那样地快乐,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想要大声说出口,想要现在立刻前去告诉她,带着满满的诚意,向她宣告。告诉她——你曾经让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让这样一个认为人生毫无希望可言、唯一收获便是一无所获的家伙,在稍纵即逝的短暂时光里,切实地,感受到幸福。 一定,并不是只有我。 包括美衣子小姐,包括其他所有人。 甚至包括哀川小姐,一定也是一样。 为什么要诞生在这世上?诞生在这世上究竟有何意义? 假如只是为了体验这些感受,那我一开始就不愿意被生出来。假如只是为了要感受如此悲惨的,比死更加痛苦的心情,那我情愿没有被生出来。 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现在也没有更正的打算。 因为没有更正的可能或必要。 觉得所有事情,都出了错。 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觉得所有事情,都很失败。 然而又,为什么呢? 真的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假如从未和小姬相遇过就好了——唯独这个念头,却无论如何,都不曾出现在我脑中。 「我——」感受着血腥的滋味,开口说道:「小姬死了……我很,不能接受。」 「啊啊。」 「小姬死了,我觉得很难过。」 「嗯……对啊。」 美衣子小姐松手,放开了我。 向下一沉,双脚落地。 感到安稳。 地面是,平稳安定的。 「我也,很难过。」 「……美衣子小姐。」 我触摸自己的脸颊。 湿湿粘粘地,流满了鲜血。 「我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 「是吗。」 「那是我非做不可,必须去做的事情。」 「是吗。」美衣子小姐轻轻颔首。「当然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嗯……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没关系,随你高兴,任何时候回来都好。」美衣子小姐豪爽地说:「因为,这里是你的家啊。」 「——也对。」 我用力抹去脸颊上的血。 却怎么擦也擦不完,鲜血已粘满了衣襟。 还真,适合我。 反正本来就像具行尸走肉。 只是存活着,却活得像行尸走 肉。 既然如此那就挣扎吧。 就狼狈地垂死地挣扎吧。 前进是地狱,后退也是地狱。 就让时间倒流,一再地重演。 即使软弱无能也继续苟活下去吧。 死亦无所惧,原本便有死的觉悟。 无论别人怎么想。 那又如何根本不重要。 「那么,我出发了。」 「嗯,自己小心啊。」 临别最后一刻,我回头望。 看见美衣子小姐正双手环胸,注视着我的背影。 脸上微微扬起一抹浅笑。 没错—— 我真的,很喜欢,这张笑容。 「美衣子小姐。」 「怎样?」 「等我回来之后,可能会向你告白,所以请你,先好好考虑一下答案。」 「告白?……莫非你,喜欢我?」 「是的……就跟美衣子小姐喜欢我的程度差不多。」 「……有意思,这可真有意思,伊字诀。」美衣子小姐毫无畏怯地,向我回应道:「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嗯……那再见了。」 即使无缘,也再见一面吧。 我故作潇洒地挥挥手,走出房间,走下楼梯,离开古董公寓。夜晚的空气冷却了脸颊的伤口,对夏季的京都而言是恰到好处的凉意。 鲜血汨汨流出,停不下来。 很红,很红,很红的,鲜红色。 头脑异常清晰,即使在黑暗当中也能清楚看见所有物体,就连蝙蝠飞过天边的声波都分辨得出来。神经异常敏锐,甚至连微风吹向皮肤的触感仿佛都能够仔细区别。 一切都释放了。 我的全身上下,都被解放了。 真是—— 爽快。 真是,通体舒畅。 真是——杰作啊。 「那我就好好地认真一次卯足全力——去将你宰杀、肢解、排列、对齐,展览示众吧。」 于是,我出发了。 沿着鸭川向上直行。 翻山越岭,前往彼方。 到木贺峰教授的,研究室去。 第九章 无意识下(无为式化) 0 他拥有一切她所没有的,她所拥有的他却一无所有。 1 才刚踏出公寓大门三公尺我就晕倒了。 因为贫血。 失血过多。 出血致死。 被恰巧路过的春日井小姐救起(刚从便利商店回来,双手提着装满大量啤酒的塑胶袋,真是糟糕的大人),她和崩子(在睡梦当中被春日井小姐叫醒,真是good job)两人合力为我治疗。 「——你是白痴吗你。」 刚起床的崩子小妹妹言词相当犀利。 「公寓前面变得好像命案现场一样,就连楼梯,还有走廊也全部都是血,这下子看起来更像鬼屋了不是吗。」 「抱歉……」 「道歉也于事无补,总之要出门也请等天亮以后再说吧。反正伤口很细不需要缝合,而且到那时候身体应该也复原得差不多了。」 「好的……崩子,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没什么。」 「伊小弟,要道谢的话应该对我说才对吧。」 「…………」 因为吐槽太费力了,我就姑且向春日井小姐顺口说声谢谢。 然后,等到天一亮,右边脸颊由上到下被纱布包裹得密不通风只剩下眼睛的我,便开始搜索自己的房间。当然,我并不是在寻找存折或健保证。但,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呢?事隔一个多月,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把东西给藏在哪。。。啊,对了,在天花板里面。 「春日井小姐,麻烦你骑上来一下。」 「……色鬼。」 「不是那个意思。」 「性骚扰,猥亵,变态。」 「就跟你说不是了少啰嗦。」 好吧,即使春日井小姐个子比我高,但仔细想想,叫女性骑到自己身上,也是一种违反社会常识的说法。不过我也没有多余的闲工夫在这个时候讨论两性平等。我只是请春日井小姐,暂时骑到我肩膀上(虽然光是这个动作,画面也够诡异的了),帮忙从天花板拿出想要找的东西。 「哎呀,这个……」 「没错。」 里面是两把短刀,和一把手枪。 其中一把小刀是开锁用的,杀伤力很低,因此『开锁工具』的属性比较强,胜过当武器的功能。而另一把,则是由哀川润直接授予,异常坚韧,却又出奇地轻薄短小,类似医疗手术用的刀子。至于手枪——是jericho941,关于这部分没必要特别说明。子弹为41ae,还剩三发。 「真怀念啊。」 春日井小姐望着这些武器说道。对了,回想起来,此人在上个月的事件当中,还曾经单枪匹马,与配备这三样武器的我周旋对峙过呢。 「是你跟我联手合作将邪恶的卿壹郎博士击垮时使用的武器呢。」 「请不要凭空捏造记忆。」 我确认好手枪的操作情形及弹药数之后,将东西塞进背包里。至于刀子则是一把『短刀型的』收入上身装备的皮套当中。另一把『开锁工具』思索片刻,决定暂时先和手枪一起收在背包里面。虽然经过充分休息应该已经没有贫血的顾虑,但把刀子插在腰间,万一晕到或跌倒可就麻烦了。 「好,那我出发了。」 「嗯,对了,你不去向浅野小姐打声招呼吗?」 「不了……」 美衣子小姐似乎从春日井小姐独自离开研究室一个人跑回来之后,就不眠不休地彻夜等着我。刚才跟我说完话,应该已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里面昏睡补眠中。 「现在去见她,未免太难看了点……倒是春日井小姐,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第一次遇见理澄的时候,你有拿过她的名片吧?那张名片现在还在不在?」 「丢掉了。」 「………………」 这家伙实在差劲透顶。 「不过内容我还记得喔,要写下来吗?」 「不愧是学理科的……谢天谢地,这对我真是一大帮助。」 「有需要的话我也一起去吧。」 「不,一个人行动比较方便。」 「喔。」春日井小姐反应冷淡面无表情地回道。「不过伊小弟,怎么说呢……你就那副模样直接跑去不会不妥吗?」 「嗯?什么意思?」 「呃当然像你这样平庸又不出色的男人我也不认为有谁会记住万一被附近的人留下印象的话多少还是会有点棘手吧。」 「也对……」尽管有种莫名遭受羞辱的感觉,但她说得确实没错。「那还是稍微变装一下再去好了。唔……该怎样比较妥当呢,头发剪太短了,没戴假发也不能扮女装啊……」 「其实真要说起来脸上贴的胶布已经足够掩饰了,不过也可能反而会引人注目,至少换件衣服戴顶帽子再去吧。那就不送啰,伊小弟,路上路前路后都自个儿小心点。」 「知道了。」 「土产就拜托你了。」 「没那种东西啦。」 于是,我背起运动背包,走出公寓前往停车场,戴上安全帽发动伟士牌机车—— 两小时后。 抵达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 也就是原本的,西东诊疗所。 「…………咦?」 将伟士牌骑到停车场停放时,发现飞雅特与z跑车还有katana,全都已经不见踪影。到哪儿去了呢?难道是在进行隐蔽作业时,被当作『证物』毁尸灭迹了吗?不会吧,心倏然地凉掉半截。毕竟除了z跑车之外,katana跟飞雅特都是相当旧型的车款,很可能直接报销作废。即使撇开与我无关的katana不谈,飞雅特如果被处理掉也很伤脑筋。 「唔……」 脑中思忖着,一边绕过建筑物,朝中庭方向走去。 现场干干净净。 既不见血迹斑斑,也不见小姬的身体。 「………………」 原本已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当场愣住。 看样子『处理善后』的工作似乎已经完结了。我打电话联络玖渚是在……呃,时间感略为混乱……应该是在前天早上没错,所以相隔四十八小时,嗯,对玖渚机关而言,从开始出动到行动结束,已经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居然做得如此彻底。 连任何一丝痕迹,都不留吗。 「这么一来简直就像……」 话才刚出口,我立刻住嘴。绝不可能说的出口的。『这么一来简直就像,小姬从来也没存在过不是吗』——这种话,就算撕开我的嘴巴也绝对说不出口,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 甚至连血腥味也都完全闻不到。 话虽如此—— 「……真是戏言啊。」 我沿着建筑物环绕一周,回到正面玄关。 那扇横向开启的拉门,已经上了锁。 「……哎呀伤脑筋。」 我从背包里面拿出开锁用的小刀,只花五秒钟左右,就将锁轻易撬开。打开拉门,进入屋内。看见玄关有鞋,是朽叶的鞋子,只有这么一双而已。 「打扰了。」毫无意义的招呼。「那么,我就不客气地进去了。」 首先……该往哪去呢。 图书室吗。 怀着警戒心缓步穿过走廊——然而,一切属于人的气息,皆已消失无踪。全部被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了。这里原本就只有朽叶一人独自居住,因此缺乏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最后来到图书室门口——果然,同样上了锁。我照样用小刀把门锁撬开。 里面,空无一人。 木贺峰副教授,并未坐在里面看书。 木贺峰副教授的肩膀,并未被撕裂。 「……特地跑来一趟,好像变得没什么意义啊。」 现场被收拾得如此清洁溜溜,根本就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或蛛丝马迹。尽管作为启发灵感的仪式也不算没有效果……然而,做得这样彻底实在太夸张了点。 也罢,毕竟要求帮忙掩护的人是我。 只不过……姑且不论圆朽叶,木贺峰副教授既然是巫女子口中所谓的『知名人士』,究竟要用什么方法隐藏事件操作讯息呢?没看报纸或电视新闻也无从了解情况。又或者,事情已经完全落幕,划下句点了。 划下句点。 无所谓,反正总会一再地重新开始。 接着我朝更衣室走去,打算查看淋浴间。这里没有装锁,我直接开门进入,底部那扇门——虽然有简易型的门闩,不过这种东西只要里面没人在就没办法上锁,因此用不着担心。 在手刚碰触到门把时,稍微,迟疑了。 不死之身的少女。 不死之身的少女。 所谓不死之身,是怎样 一回事呢。 不死之身,不老不死。 当时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这个可能性。 假如,当时她是活着的—— 假如她还活着的话。 「……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停止荒谬无稽的胡思乱想,将门开启。 上半身与下半身被撕扯分裂的她的尸体—— 已经,不在这里。 已经,消失无踪。 「——终究,还是死了啊。」 关于她的种种来龙去脉,我全都没有隐瞒毫不保留地告诉了玖渚——而她的身体,她的尸体,被玖渚机关带回保管,想必又会继续遭到摆弄不得安宁吧。 真可怜。 不,真的可怜吗? 像这样——属于死后的事情,死亡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一切不过是,旁观者一厢情愿的感慨罢了。而之所以所以会这么想,会用这样的角度去思考,是否代表我和朽叶之间,交情并不够深呢? 话虽如此。 若要问除此之外我还对她有任何感想,很显然的,就是彼此之间太过缺乏言语的交流。 时间,太短促了。 只能这么说,无可奈何。 「………………」 把门关上,走出更衣室。 下个目标,前往二楼。 返回走廊,爬上楼梯——抵达二楼。 来到病房,靠近楼梯的这一间。 匂宫理澄,匂宫出梦。 匂宫兄妹。 打开房门,进入。 当然——里面是,整齐干净一尘不染的。 惨遭斩首,胸口被挖穿的尸体,不见了。 「伤脑筋啊……」 这下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走出房间,朝隔壁病房,也就是我和小姬借宿一晚的客房前进。这间卧室并没有任何人死在里面,因此其实不用看也无妨。 踏入房中一瞧,果然,还保持着原本的状态。 不知道是否有清理过……啊,不,看样子似乎已经被打扫过了。床铺已回复原状,棉被底下所填塞的、伪装成小姬的棉被团,已消失无踪,床面被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洁的白色床单,平坦地铺设着,连一丝皱褶都没有。 「……嗯?」 如此说来……前一夜那个,又是什么呢? 当我起床的时候,眼角瞥到那个以为是小姬,但其实那个时间点,小姬早就不在被窝里面了,这点是可以确定的。然而……然而前一晚我回房间的时候,情况又是如何呢?当时我有看见小姬的身影吗?由于她全身都钻入被窝里面,要问我实际情形我也不知道。话说回来,即使没亲眼看见,也不能证明当时小姬已经离开客房了,是吗…… 我倾身扑向床面趴着不动。 暂时闭上双眼,静心思考。 与其说思考,其实比较接近回想。 「究竟为什么——那是小姬自己做的吗?又或者不是小姬……而是另有其人,为了不让我发现才……刻意留下的?」 但又,为什么呢。 特地大费周章设下障眼法。就算真是某人所为,但如此大费周章地制造假象,只为了暂时瞒过我一个人……与其说不明所以,倒不如说纯粹觉得很诡异。 这是内心耿耿于怀的,其中一点。 然后还有另外一点。 相较之下,更明显地不对劲。 不自然,超自然。 「当时遇见的食人魔……究竟是哪一方呢?」 那天深夜,我从淋浴间出来巧遇木贺峰副教授,交谈结束之后,在楼梯处擦肩而过的——那道身影。那究竟是出梦,还是理澄呢……抑或是,两者皆非? 看上去宛如空壳。 仿佛一起归零般。 「只不过……类似第三人格的存在——之前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啊,无论理澄或出梦都没提过。」 不对,慢着。 假设在两者都完全不知情,皆无从得知的情况下,还有所谓的第三人格存在着,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比较对理澄而言,『本尊』出梦的存在被认定为『另外一个人』。既然如此,同理可证假设有第三人格存在……假如有出梦跟理澄都不知道的第三人格存在的话,即使这个出梦跟理澄都不知情的第三人格确实出现过,或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嗯——」 ……虽然这只是灵光乍现的突发奇想,但亦不失为具参考价值的想法吧?原本以为是双重人格,实际上还有第三人格的存在。对谁都不知情的第三人格,或许并不具备威胁性的作用——对『名侦探』未必有帮助,但至少对『杀手』而言—— 这不正是,方便利用的诡计吗。 不……尽管如此,别忘了还有子荻所提供的情报。那个军师子荻,千变万化又足抵千军万马的子荻,不可能连这点程度的诡计都没察觉到。当然了,话又说回来,子荻也有可能没将一切都告诉小姬……正所谓欺敌之前须先欺骗同伴,这点道理在那位小姑娘面前根本是班门弄斧。 但就算第三人格,比方说名字叫歪无(hizumu)之类的家伙确实存在好了。那又如何呢?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改变不是吗?即使人格再多重,肉体终究只有一个,同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情,并非有三头六臂之身。多重人格增值的诡计对『杀手』而言或许有好处,但针对这事件本身,则似乎没有特别深究的必要。 如此一来,可就伤脑筋了…… 顿时之间,陷入瓶颈。 「……在被哀川小姐发现以前……据说还剩三天的时间……呃,虽然三天时间是从什么时候算起这也很微妙,不过算了,姑且当作到后天为止吧。」 希望尽可能赶在期限之内解决完毕。 其实照道理,应该由我主动联络才对……可是坦白说,我真的没脸去见她。纵使撇开这层逃避的念头,也并非完全没掺杂其他因素。假如由哀川小姐亲自出马,肯定会将整起事件彻底解决不留余地,迅速处理得一干二净。 正因如此才,敬谢不敏。 要问我——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做些什么。 说不定,这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小姬本身意愿究竟如何,我无从得知。而妄加揣测已死之人的想法,正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行为。尤其拿已死之人来当借口,更是差劲到了极点。这样自以为是,真的很不对。 然而明知不对。 「还是想要尽可能地,为她做些什么——呿,又来了,净会替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在此时。 冷不防的,听到有声音。 即使身体还趴在床上并未立刻坐起来——但警戒讯号已经瞬间传达全身上下。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是玄关拉门被打开的声音吗?神经变得极度敏锐,全神贯注。声音。声音。赶快捕捉声音的来源,快集中精神。 嘎……嘎……嘎……嘎…… 有人——在走廊上移动吗。声音停止了。紧接着,是纸门拉开的声音。没有关门声,然后是隔间被拉开,以及某扇门被开启的声音。 ……是在,巡视房间吗? 难道是玖渚机构的人?不可能啊,怎么看现场都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况且在来此之前,我有先向玖渚知会一声,如果对方有任何行动,玖渚应该会先告诉我才对。 嘎吱—— 这时候,传来楼梯被踩压的声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地。声音持续着,已经爬上二楼了,情势发展至此,我终于起身下床,从皮套中抽出刀子。 是隔壁房间的开门声。 正在按照顺序一间间检查吗? 开门的声音。 下一步……来到这里。 我握紧刀子备战,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拿枪了。 「……………………」 等待房门被开启。 然后—— 「————嗯?」 门一开。 眼前出现的是,狐面男子。 狐狸面具,配上白色和服。 「你是……之前在哪见过的……」狐面男子偏头沉吟半响。「唔,嗯,原来如此。外面那台伟士牌……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仔细一想的确车牌号码是同样的没错。」 「……你怎么会——」 「『你怎么会』,呵。」 狐面男子摘下面具,以素颜相对。那双与我所认识的某个人极为相似的眼睛,正俯视着我。 「缘分的安排就在此应验了吗……真耐人寻味啊。你不这么认为吗?」 「呃,不,我是——」 「不管怎样先把手中的危险物品给放下来吧。」 「啊,好……」 「呵、呵、呵。」 狐面男子他—— 十分 诡异地,笑了。 第十章 崩坏的最恶(吞食的罪恶)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0 再见。 没有下次机会了。 1 死亡. 来试着思考,有关死亡这回事吧。 广义而言,存在于这个时间上的所有存在中,能够『不死』的物质,并不存在。无论生物或非生物,一切分子构造,最终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抵达『死亡』。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办法逃脱这项法则。毫无例外地,全部都会走到『死亡』这一步。甚至让人不禁怀疑,难道一切生命,都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吗?我们的思考只所以会停滞在此,是因为认定『死』绝不等于『无』。至少这样的想法——是人们,是人类,一直以来面对死亡的基本概念。 当中的极致,便是宗教。 为『死亡』,提供了意义。 为『死亡』,提供了后继。 提供了死后的复活。 无论死后的复活。 无论在医学上或哲学上,针对克服死亡的人,都有着共同的信仰。没错,谁都害怕死亡,能够轻松看待死亡的人,想必对『死』还没有正确的认知——以为只有自己不会死,怀着错误的确信。 又或者,真正拥有,不死之身。 然而,人类终究,免不了一死。 这是游戏规则。 永生不死是一种——犯规。 在名为时间的游戏当中——违反游戏规定。 然而,那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够永远地活着——长生不老。 如果无止境地持续下去,迟早也会难以忍受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设定终点的话——人终究会感到疲惫的不是吗?正因为是百米赛跑,才能够全力以赴地冲刺——倘若没有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所谓的终点的站,根本就没办法尽全力冲刺。俗话说凡事都要有始有终,正因为有始有终在,人才能够下定决心,才有办法开始向前迈进不是吗? 老实说。 老实说,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吗? 人生真的,那么快乐那么有趣吗? 我并不这么想。觉得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的我,对于生与死之间的差别,向来没有明显的区分。没错,当时的我——尚未和红色制裁或橙色种子或蓝色少年相遇,也未曾见过妹妹。当时的我——不知生也不知死。 不知生与死。 当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我,是强者。 不知道什么叫做终点的我,是强者。 正因刚强——所以柔弱。 不死之身。 倘若被赋予了这样的生命,将会如何? 一旦终点消失的话。 如果被赐予永恒的的生命,人类将会如何改变?对痛觉越来越迟钝,停止战争,诸如此类,想必会放弃许多事情吧。原本在生命有终点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也会不在乎地舍弃—— 想必会死气沉沉地虚度光阴吧。 千真万确到,绝非戏言。 没错正是如此。 当时觉得死也无所谓,认为生命根本不重要的我,确实都是这样子虚度光阴。不知生也不知死的我,既然对死亡不以为意,等于死亡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没有区分生死的必要。 我不属于这个有生有死的世间。 因此—— 就算做了什么,结果仍旧不变。 是最弱,也是最强。 是最强,也是最弱。 此外,还有一点可以断言。 我是——最恶的存在。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仿佛活着其实已死。 仿佛死去却还活着。 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试图遗忘自己还活着。 对,总而言之便是如此。 正因如此,所以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认识死亡,获得死亡,捕捉死亡。 与死对峙,与死决斗,与死对决。 死亡可怕吗? 即使害怕,也要正面迎战。 将死亡,完全吞噬。 这就是,本篇故事要说的。 只要有死的觉悟,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差不多了吧。」 我拿出了手机,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荧幕上显示的月历。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晚间——十点,五十五分。 墙上的古董钟,也指着相同的时刻。 我关闭电源,将手机放在矮桌上。尽管哀川小姐叫我随时保持联系,尽管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却还是不希望,遭到无谓的打扰。不希望参杂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否则这么一来,准备好的舞台,就前功尽弃了。 「………………」 我仍旧和昨天一样,待在木贺峰副教授的研究室——前.西东诊疗所的,会客室里。独自一人,连电灯也没开地,端坐在垫子上。 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古董公寓。 昨天在那之后,我前往京都御所,和哀川小姐彻夜长谈——讨论有关小姬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预定计划——然后我又,直接回到这里来。 假如回去古董公寓,可能会动摇决心。 没错——我是,很软弱的。 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意志不坚。 即使已经确定了答案,只要发现还有另一种相反的解读方式,立刻又会回到原点。就是这样子,优柔寡断,脆弱胆怯,见风使舵,只拥有些微薄弱的意志力。 实在是——真正的,无地自容。 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这样子——有办法贯彻到底吗? 疑问的声音,从内心深处不断涌起。 你真的明白,自己正准备要做什么吗?如果真的明白,应该不可能还这么轻松自若好整以暇才对,难道不是吗?你只不过想要,出风头耍耍帅而已不是吗? 永远浑浑噩噩地。 暧昧不清的态度。 甚至连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清楚。 这样的你,能够作战吗? 「…………」 ——笑话。 我才不会,去作战。 不会去,一决胜负。 无论胜利或败北——都只是在为下一手棋做布局。 有赢就有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全盘皆胜的人生,也没有满盘皆输的人生。连战连胜的人只不过是没察觉到自己曾经失败,而屡战屡败的人也只不过是没发现到自己曾经获胜。纯粹只是强者不知道什么是弱,弱者不知道什么是强罢了。 我是弱者,绝对的弱者。 然而,一旦对「弱」有所自觉—— 「那么,就算不必达到棋士的程度,也无妨吧。」 记得以前,曾经听谁说过,在现代社会当中,没有比将棋或围棋的职业棋士更怀才不遇的存在了。这些人只能将自己举世无双的惊人头脑,运用在棋盘上。假如生在不同的世界,,那种媲美「军师」的能力——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撼动天下。 但是—— 这点其实,每个人,都一样。 包括只能成为后继者的木贺峰副教授。 包括不死之身的圆朽叶。 包括小姬,和理澄,以及出梦。 要说时运不济,的确时运不济。 要说怀才不遇,的确怀才不遇。 至少,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她们绝对不会希望……从我这样的人身上,得到怜悯吧。」 她们,并未死去。 她们,曾经活过。 让无趣的世界,变得有趣—— 「叮——咚——」 电铃声传来。 我正准备确认下时间,又想起手机电源已经关闭了,因此抬头看向墙上的古董钟。十一点整。 「………………」 呼。 出乎意料地,非常准时。 没听见开门声。 也没听见脱鞋的声音,或穿过走廊的声音。 这点程度的声响——大概可以轻易掩除吧。 没过多久,纸门就刷地一声,被用力打开。 「……嗨。」 我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并没有,先发制人的打算。 想也知道,那是行不通的。 「——咦?」 拉开纸门的「他」—— 匂宫出梦,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终章 仲夏夜之梦 身高一百三十八公分,体重三十二公斤(推测)。体型偏瘦,刚开始迎接第二性征初期所以隐藏得宜。发型是娃娃头,肌肤似雪,带点病态的苍白,唯独嘴唇出奇地红润。宛如人偶般的形貌,令人不禁联想到灵异片里的僵尸。血型是o型rh阴性,生日为四月十六日,也就是现年十三岁。直到十岁为止都住在北海道,目前则因为私人因素逃家当中,与大两岁的同父异母哥哥一起移居京都。不吃肉类的素食主义者。讨厌香烟的烟味胜于一切。兴趣是杀害低等生物。喜欢去的景点是鸭川公园(当然,目标是鸭子和鸽子)。托离家出走的福没有去上学,但似乎仍有着与年纪相符的求知欲跟好奇心,每天都会去图书馆报到。 ——以上,是暗口崩子的个人档案。 「我有时候会怀疑,戏言大哥哥其实是住在医院里面,偶尔才到古董公寓来玩的客人吧。」 崩子小妹妹正以熟练的手势拿着瑞士刀,动作流畅地削着苹果皮,一边对我这么说。削下来的果皮陆续垂落到放置在她白皙腿上的金属盆里。崩子穿着鲜红色薄洋装,搭配低跟凉鞋,充满夏天风味的装扮。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品,整体而言相当简单朴素的造型,但却不是因为她缺乏流行品味,而是因为崩子有个保护过度的哥哥。话虽如此,看着床边端坐在铁椅上的崩子,又觉得与其说服装怪异倒不如说这样的简单素雅才比较适合她吧。其实萌太的心情也并非不能理解。 「就算要说大哥哥的人生一半都在病床上度过也不为过。」 「没那么夸张啦。不要把别人说得像体弱多病一样。」 「可是戏言大哥哥自从来到京都以后,算一算这已经是第五次住院了。」 「也不过六个月当中才住个五次而已,还算少的啦。」 「很多了。」 「会很多吗?」 「已经住上瘾了。」 这时候,崩子已经将与自己嘴唇一样鲜红的苹果完全削好皮。刚才一直盯着她的手势看,发现刀子几乎都固定不动,而是让苹果贴着刀子慢慢转,大概是一种特殊的削皮技巧。 原以为她会把削好的苹果直接递过来,结果崩子又拿着苹果开始切起薄片。 八月,二十二日—— 原本应该要开始打工的日子。 我住进了,京都市内的医院。 直到昨天都还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据医生说昏迷程度非常严重,似乎在生死边缘徘徊许久。今天才总算恢复意识,也可以开放会面,不用再谢绝访客了。而第一个来探望我的,就是崩子妹妹。 「所以,这次要住院多久呢?」 「完全康复需要两个月……医生说,要住满一个月才行。」 「也就是说暑假的一半都要在医院里度过啰。」 崩子轻轻窃笑着。平常明明是个相当单纯直率的女孩,为何有时偏又莫名地伶牙俐齿会挖苦人咧。 「……嗯,对啊。」我无奈地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据说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骨折方面,只有剥离性骨折跟单纯骨折而已,也不需要限制饮食。」 「真的吗。」崩子看向病床上的我,从头顶到脚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 「可是,看起来实在很滑稽。」 「别说得那么直接……」 「看起来实在不太称得上优美。」 「别说得那么迂回……」 双手,双脚,都各自打上石膏。 身体缠满了绷带,脸上贴着纱布。 这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不用想像也知道,一定非常狼狈。 话说回来……伤得如此惨重,在说是性命垂危也不过的重创下,还能够丝毫不留下后遗症,唉~不得不说,真是售后服务十分周到的职业杀手啊。即使造成多处骨折,却完全没有伤到神经,阿基里斯腱也成功地接合,所以问题只剩下内脏受损,而这部分也没严重到需要开刀的地步。当然尽管如此,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线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仍是不变的事实,这种时候除了运气好,没有更贴切的表现方式了吧。 顺带一提,肋骨最后还,剩下五根。 「上次因为睡眠不足也没追问详细情况,大哥哥,这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呃……」睡眠不足也能算理由吗。「该怎么说呢,发生了许多事,许许多多一言难尽。小姬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嗯,总而言之,在我入院之前,总算全部解决告一段落了——」 「是吗,那就好。」 崩子一边交谈,一边动作利落地切片着。苹果跟萝卜不一样,水分比较多,照理说需要相当高难度的刀工技巧,但她却连看都没看一下就切得很顺。 「……公寓里的大家,最近过得怎么样呢?」 「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姑且不谈小姬姐姐的事情,至少大哥哥住院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对我们的生活丝毫没有造成影响,连些微的变化也没有。」 「嗯……」 「对了……关于最新情况——有好消息跟坏消息各一则。」 「那就先从好消息开始听起吧。」 「美衣子小姐看上的那幅挂轴,已经到手了。」 「耶?」我忍不住发出疑问。对了,现在回想起来,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哪。「——怎么办到的?是找到什么好工作了吗?唔,可是时间急迫,哪来这么刚好钱又多的打工机会——」 「是因为彩券中奖了。」 崩子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道。 「中了三奖,五十万。」 「………………真的假的?」 「是真的。」 「…………」 这么一讲——这件事情,她好像有提过。 搞什么嘛。该说她乐观、幸运吗,或者该说什么呢,其实我根本什么也不用做——不,不对。事情并非如此,换言之……美衣子小姐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注定要得到那幅挂轴,在时间流程当中,这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设定。无论过程如何地迂回曲折,无论我这样的配角如何手忙脚乱,事情最终都会循着轨道,抵达目的所在之地。 这样的,故事安排。 这就是,属于美衣子小姐的故事吗。 的确…… 那个人,很适合这样的故事发展。 「怎么了吗?戏言大哥哥,你好像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耶。」 「不——没什么。然后坏消息呢?」 「就是——春日井小姐,春日井小姐她,昨天深夜,离开古董公寓了。」 「咦?」有点惊讶。「那家伙不是搬到小姬房间去住了吗?」 「不晓得耶……因为好像阻止也没用,而且大哥哥又处于昏睡状态没办法通知你,只好随她去了……应该要阻止才对吗?」 「不……」我摇摇头。「反正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嘛。虽然没能好好地道别有些遗憾,但也无可奈何。所谓冥冥中自有定数,就顺其自然啰。」 「春日井小姐有留话给你。」 「哦?」 「『两人共度的甜蜜夜晚我将永生难忘。』」 「…………」 最后还非要留一手恶搞一下才走。 「她说的『甜蜜夜晚』是指什么意思呢?春日井小姐和大哥哥之间,曾经有过什么吗?」 「呃这个……」 居然对小朋友讲这什么鬼东西,那个白吃白喝的混蛋寄生虫。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来。 「说到底,那个人究竟是来干嘛的……连续当了一个月的食客,结果根本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不需要想得那么复杂吧。其实春日井小姐只不过是,纯粹想找大哥哥一起玩而已不是吗?」 「你应该说她只是『想玩玩大哥哥而已』才对吧。」 崩子对我的反驳完全没有意见,又接腔说「因为大哥哥很受异常者的欢迎嘛」。关于这一点我实在难以否认,只好说「也许吧,可能真的是这样也不一定」随便敷衍过去。 「这样看来,春日井小姐不是很可爱吗,选择在大哥哥住院的时候默默消失。就这层意义而言,小姬姐姐想必也是一样吧。毕竟小姬姐姐跟大哥哥特别亲近,对你的好感也不是普通程度而已呢。」 「嗯?啊啊——不不不,没这回事你弄错了。小姬另外有喜欢的人,是她自己亲口说的。」 「……是这样子的吗?」 「?怎么了?为何出现奇怪的停顿。」 「如果没记错的话,浮云之后的房客,应该是小姬姐姐。」 「这样啊……不知道接下来 ,会是谁搬进来住呢。」 「大概会暂时空着吧。我跟萌太会设法充分利用的。」 苹果肉已经被切到极限,只剩下最中间细瘦的果核,崩子这才停下手边的动作,将瑞士刀啪一声合起来,利落地转两圈再收进洋装口袋里。然后她伸出手捏起盆中切好的苹果薄片,送入自己口中品尝。 ……搞半天是自己吃吗。 「请放心,公寓的事情就交给我,戏言大哥哥趁此机会好好休养吧。」 崩子呼噜呼噜地吃着苹果(薄片),脸上浮现诡异的微笑。「有空的时候我会再来探望你的。」 「那就麻烦你啰……」 「说到这——戏言大哥哥,我听美衣子小姐说,你的头发,是请小姬姐姐帮你剪的对吧?」 「嗯?啊啊,抱歉,没打声招呼就剪掉了。」 「这不是道歉就可以了事的。」 「…………」 没办法获得原谅。 真不讲情面啊。 「没关系,反正很快又会留长的……下次就拜托崩子帮我剪吧。我头发长得很快喔,从以前就这样,在跟崩子差不多年纪的时候,还曾经留到腰际,绑着粗粗的辫子呢。」 「是吗。」 一脸不感兴趣的模样。 看来她并不喜欢拿过去吹嘘的男人。 「谢谢招待。」 连皮都不剩地吃完盆子里的苹果后,崩子从铁椅上站起来。 「那么,戏言大哥哥,我回程还要顺道去图书馆,所以差不多该告辞了。」 「这样啊,好,路上小心啰。」 「明天或者后天,我会再来探望你的。到时候再帮大哥哥带几本你喜欢的书来吧——啊——」 崩子突然说声对了,随即把肩膀上的背包卸下来,放到铁椅上开始翻找,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纸袋。 「这是魔女姐姐交代我,说要给戏言大哥哥的探病礼物,差点忘记要拿出来了。」 「唔……?」 奇怪了,还真不像七七见那家伙会做的事情。 我歪着头,一边怀疑会不会是什么陷阱,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里面装的东西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机器。黑色外壳,材质并不坚固,严格说起来有点廉价的感觉。中间有个荧幕,周围排着几颗按钮。唔,从大小跟外型来判断,可能是携带型掌上游戏机之类的东西吧。但却没看到可以插卡的地方。不,仔细一看,荧幕上方有着疑似读卡机的插孔。大概把卡匣插进去,主机就会读取资料吧。 「这是什么?gba(gameboy advance)吗……应该不是吧。」 「据说是叫做barcode battler,是现在最受小朋友喜爱的超人气商品。呃——这台主机,好像是第二代的样子。」 「barcode……?」 「简单讲就是,把游戏卡上面的条码放入读卡机里面扫描,条码数字就会转换成战斗能力,据说可以用来互相对战。」 「唔~~最近在流行这种奇怪的东西啊……孤陋寡闻的我完全都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魔女姐姐一向对流行很敏感嘛。」 「的确,虽然不太愿意称赞那家伙,但唯有这点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翻转手中的机体,仔细观察。「可是话说回来,既然称为对战游戏就表示要两个人才能玩啰?游戏的设计似乎是这样子——住在单人病房没办法玩吧,又不能找医生来打电动。」 「她说一个人也可以玩,还附带说明书,你看。」崩子从背包里面另外取出一叠纸来。上头的字是用手写的,看样子不是正规的说明书,应该是七七见自制产品(走火入魔的家伙)。「据说是风靡青少年超级热门的东西。非常非常抢手的电玩呢,魔女姐姐叫你要心存感激。」 「那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哪……就算世界毁灭,就算故事再怎么曲折,也只有那家伙会发自内心地说『关我屁事』吧。尽管真的。真的,真的以不想变成那副德性为前提,却还是禁不住会油然而生尊敬之意哪。」 不过话说回来,有这玩意儿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原本打算卯起来看书,度过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先来玩玩看这种东西也挺好的不是吗。虽然要先读完说明书,了解游戏的操作方式才能开始进行。 ……应该不会,突然爆炸吧。 「魔女姐姐本来还准备了另外一款,叫做vb(virtual boy)的游戏机,不过她说『这对伊字诀而言太新了他大概不会使用吧』,所以就没拿来了。」 「呿,干吗把别人讲得好像很落伍一样。」 「那就先这样啰,我真的要告辞了。」 崩子说着,便将包包重新背上。 这时候—— 「唷~呵~~!」 从我病床看过去位于正前方的拉门,突然被迅速打开,护士小姐有如动作熟练的服务生般,单手端着排满餐具的托盘走入病房里。 「伊伊~~好久不见,吃饲料的时间到啰~!」 「…………」「…………」 不,我并非因为喜欢医院的伙食才照三餐吃,这跟个人喜好一点关系都没有。 重点是,为什么连你都出场了啊。 完全出乎预料。 护士小姐明显地违反职业守则,穿着超短迷你裙,移动包裹在白色长袜底下的双脚,朝病床走近,以流畅的动作将餐具依序摆放在桌面上。此人无论外表或内在都是个不正经的怪护士,唯独对工作会一丝不苟按部就班地完成。果然有戴眼镜的就是不一样(跟这没关系吧)。 「唉呀~~话说回来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将近两个月没来医院报到,人家还以为伊伊怎么了,大姐姐好担心喔。真的很担心耶!」 「……不敢不敢。」 真是多谢阁下的好意。 因为没来住院让你为我担心了。 「嗯?哎呀哎呀,哎~呀呀呀,伊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不能小看你呢~啧啧啧——」护士小姐眼睛真尖,立刻把焦点锁在面对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动作瞬间停格的崩子身上(正确地讲应该是「已经把手伸向洋装口袋进入备战状态的崩子身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来探病!哇~~真的好可爱!哪里来的小女生啊!伊伊太奸诈了,竟然跟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在一起!而且还在只有一张床的病房里面独处!在这样的完全密室里面两个人孤男寡女地究竟干什么好事!啊啊真是够了,你这个萝莉控、恋童癖!」 「你来捣乱的是不是。」 为什么我连住个院都要遇到这种情绪亢奋的变态。 我伸出打着石膏行动不便的双手去拿碗。脚部的伤比较脆弱不能轻举妄动,但手部的骨折都集中在前臂两只尺骨附近,只要忍耐一定程度的行动不自由,至少日常生活没问题。 「哇~~真的好可爱!而且好细致!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大姐姐好吗?tell me please~!」 「我叫暗口崩子。」崩子说完点了下头。从她把手收回的动作来看,应该已经解除警戒了。「谢谢你的称赞。」 「喵~暗口?」护士小姐疑惑地偏着头。「……唔,怎么说,应该说很有个性吗,真是奇特的姓氏呢。会不会是关口而你弄错了?没关系长得这么可爱就原谅你吧。好萌哦~!对了对了,崩子小妹妹,你跟这个冷漠无情的大哥哥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炮友。」 刚喝进嘴里的味噌汤立刻喷出来。 就连护士小姐听了都当场僵住,病房里的时间仿佛正逐渐冻结。 慢、慢着……镇定一点,快冷静下来。这个现象……有可能是遭到某种替身使者的攻击! 「怎么了吗?」 只有崩子一个人,不解地偏着头。 「………崩子……原谅我冒昧地发问,那个字眼是从什么三教九流的鬼地方学来的?」 「是魔女姐姐教我的。她说有谁问我跟大哥哥是什么关系的话,只要这样回答就好。」 「…………」 果然是那个女人吗…… 总有一天非要跟那家伙做个了断不可。 「这样讲不妥吗?」 「嗯……非常不妥。」我全身无力地摇摇头。「毕竟我也是有所谓的人生要过呢。」 「啊,不过请放心。」崩子笑容满面道:「这句话我只对十个人说过而已。」 我的人生…… 我的人生……该何去何从啊? 「……崩子妹妹,这是为你着想,不了解的辞汇 还是别乱用比较好。」 「好的。可是,以后再被问到类似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回应才对呢?」 「这还用说吗,反正我们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当然简单回答『我们是朋友』就好啦。」 「你要负起责任。」 「什、什么?」 别、别乱开玩笑。 我对崩子绝不至于逾越道德规范,应该没做过任何违背伦理丧尽天良的行为才对啊。而且我比较喜欢把点心留到最后慢慢享用……喂,不是啦。 崩子朝我扬起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真不愧是魔女姐姐,连话题进行到这里,大哥哥会主动承认跟我是朋友都料中了。作战计划果然奏效。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 「那么,如果有我可帮上忙的地方,请随时通知我。」 崩子说完便从我和护士小姐(依然处于停格状态)身旁经过,朝门口走去。在推开房门时回过头来—— 「啊,还有——」接着又说:「我至少还知道,炮友代表什么意思。即使没有经验,但我毕竟也是个少女了。」 「…………」 「那么祝你,早日康复,珍重再见。」 然后崩子踏出病房,拉门自动关闭。沉默再度降临,过一会儿护士小姐将滑落的护士帽与眼镜调回原位,随即耸耸肩说道「你被将一军啰」,然后朝我扯了扯嘴角。 「那个小姑娘,还真是可爱呢。」 「……对啊,的确是。」 「可惜好像活不过下个月的样子呢。」 「什么意思?」 这句话逼真到有点残酷。 「嘿——」护士小姐轻呼一声,一屁股坐到刚才崩子坐过的椅子上。「不过伊伊,久别重逢——你似乎,变成熟了唷?」 「……那是对我现在整张脸裹满纱布的一种讽刺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言行举止变成熟了。」 「嗯——说的也对。」我半开玩笑地回答。「当然了,经历过同伴的死亡,做人方面应该会成长不少吧。」 「哦——」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 「……………」 「嗯?怎么啦?为何突然陷入沉默?」 「…………没事。」 「求爱讯号吗?」 「不是。」 唔—— 好吧,就这么办。 尽管难以启齿,又觉得麻烦,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已经成为一种仪式般的例行公事。 反正心诚则灵。 「护士小姐,按照惯例,考你一道谜题好吗?」 「嗯?啊啊,好啊,什么谜题?」 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 没错,讨厌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才是上上之策。 「假设某个夜晚,在某个地方,有五个人因为某种理由聚集在一起——」 我将这次事件的大致经过,向护士小姐简单说明一遍。穿着黑斗篷加束缚衣,具有双重人格的职业杀手&名侦探,一人等于两人,两人等于一人的同体兄妹。担任贴身护卫的琴弦师。不死之身的少女,以及承继研究的副教授。再加上,一名无能的戏言玩家。早上一觉醒来,发现其中四个人都死了——只有一个人存活下来。 狼狈不堪地,存活下来。 苟活在世上。 「……唔——这次的谜题不是密室杀人哪,唉~真没意思。」 「没意思吗?」 「对啊。我最近正沉迷于密室杀人呢。」 「喔……」 「号称能够记住所有读过密室的女人唷。算了这不重要,呃我想想——」护士小姐捧着头作势思考,看来这次的谜题,稍微有点难度。「所以,那个侥幸存活下来又狼狈又窝囊的笨蛋男人,并不是凶手啰?」 「…………对。」 有必要用那么过分的形容词吗。 「嗯——,嗯,嗯,嗯,那也没有入侵者啰?」 「都没有。」 「这么说来答案只剩下一种可能啦。」护士小姐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地说:「那对兄妹并非双重人格,而是双胞胎才对吧?」 「……答得好。」 「既然是双胞胎,就表示拥有相同的身体,要扮演双重人格应该轻而易举吧?只要够熟练,就能做到不被看穿的程度。两个人拥有相同的身体。无论当侦探也好当杀手也好,怎么想都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事情了。甚至斗篷跟束缚衣,就算一个人没办法穿,但有两个人的话就可以自由穿脱。同理可证,要骑机车也不成问题啰。除此之外,包括那个所谓的琴弦师,媲美秋节罗{注:菊地秀行小说《魔界都市blues》的主角,拥有俊美外貌与神秘能力的青年,主业是煎饼店老板,副业是寻人侦探,武器为「妖线」)的女孩子},就算一对一无法取胜,但如果换成二对一的话,想必也能增加胜算,这点非常简单明了吧~」 「嗯……说的没错。」 这就是匂宫兄妹的杀戮奇术。 匂宫——兄妹。 「汉尼拔」理澄与「食人魔」出梦。 连命名方式也是一种——诡计。 一男一女的组合,不可能是同卵双胞胎,因此只要以相同的身体出现,别人就会轻易相信她们的说法。至于出梦——即使号称是「哥哥」,但身体却跟理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 双重人格这个说辞,其实才是虚构的假象。 两人共饰一角,刻意演出双重人格,这件事情我之前从来没设想过。然而就算光凭想像也能发现,除了刚才护士小姐所说的几点之外,还有许多好处。首先最重要的,就是担任影武者。让理澄站出来当表面上的主角——出梦便可以隐藏在「背后」,肆无忌惮地暗中活跃。而且——不仅如此,假设理澄只负责扮演「弱者」的角色,则其中更带有某种无可否认的恶趣味。 出梦曾经将「理澄」定义成「傀儡」。 傀儡。 替代品。 影武者。 『双重人格其实是双胞胎——撇开这一点,其他大致上就跟出梦解释的差不多吧。』当时,哀川小姐在商讨对策的过程中说道:『另外……就像一姬提到的「断片集」那伙人一样,出梦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能远距离操控理澄。如此一来,那天晚上你在楼梯间跟理澄擦身而过,就找得到理由了。』 没错—— 出梦曾经说过,她们是「断片集」的,副产物。 空无一物的,理澄。 宛如空壳的,理澄。 傀儡。 自律型遥控机器人。 那并不是……一种比喻,既非炫耀也非隐讳,而是完完全全直截了当符合字面上的含义。她的肉体被赋予了极富可塑性的人格,带着缺陷,并且——遵从出梦的意志。 行为受到操纵。 就像那个夜晚。就像傀儡一样。 傀儡被赋予的暂时性人格。 自己会突然失去意识,甚至对于斗篷底下穿着那种奇装异服的自己完全不感到质疑,为了塑造这些缺陷,必须设定最低限度的虚拟人格。 连写乐保介都,称不上。 排除一切「弱点」被特训成为绝对「强者」的杀手匂宫出梦,以及身为附属品的理澄,身为附属品肉体保管者的——匂宫理澄。出梦之所以对理澄那样地爱护,理由其实不难理解。 「只可惜……因为那场决斗,两个人当中,不小心死了一个。」 「大概吧。不过,这样计算起来才合乎逻辑。如果实际上有六个人——然后有两个人存活下来的话,表示那个狼狈又窝囊的笨蛋男,就不一定要是凶手。至于隔壁病房的尸体,当然就是身为附属品的妹妹啰。」 被斩断首级的理澄,那是小姬使出「病蜘蛛」绝技,用「琴弦」下的手。而胸口被挖开——将她心脏带走的,则应该是出梦吧。 心脏。 理澄的,心脏。 活过的证明。 「…………」 伪装成双重人格,两人共饰一角,对「军师」萩原子荻而言,恐怕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识破的计划吧——正因如此,假设前提是子荻从未与匂宫兄妹正面交锋的话——即使知道匂宫兄妹的存在却从未正面交锋,这件事实便成为决定性的关键——话虽如此,除非发生像这次一样的例外,严重脱离预定目标的偶发事件,否则包括我在内,大部分人都无法突破这种诡计。 正因单纯,所以难解。 超乎理论逻辑。 需要的是,跳跃的逻辑。 限定条件下的灵光乍现。 甚至连消去法都——用不上。 「………………」 就 算是这样也——并不代表,匂宫兄妹操纵的诡计十分高明,丝毫没有这层意思。 倒不如说,正好相反。 哗众取宠的把戏。 无可否认的,噱头把戏。 这话实在是,说得真好。 我为杀手,委托人为秩序。 身缠十字符号,即将执行使命。 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 究竟——把人类当成什么看待了啊。 「反正多重人格在医学上本来就不完全受到承认嘛。所以说,那名杀手应该是在搭档死亡后才考虑到,假如现在把尸体留着逃之夭夭,自己就可以得到自由了不是吗~~既然平常一直都在扮演双重人格,会知道真相,知道自己存在的,仅限于身边极少数相关人士而已啰。对外界而言,等于自己已经死了,可以藏身起来过退隐生活。虽然将妹妹的尸体遗留在现场——」 「但彼此的『心』却长相左右,是吗。」 真相恐怕,没有那么罗曼蒂克吧。出梦并不是那样一个,爱幻想的浪漫主义者。假如把这些话拿去对他讲,大概只会惹来一阵嗤笑。被嘲笑还算好的,以出梦那种性格,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 然而——这一切都不在计算当中。 出梦他,失去了妹妹。 即使在功能设定上只是个替代品,但对出梦而言,理澄绝不只是单纯的替代品,这点从他甘愿冒着设定崩坏的危险,在中庭出声叫住我,便可以充分了解到。 当时的出梦,想必是—— 已经厌倦了。 对于杀戮。甚或,对于生存。 啊啊——原来如此。搞不好,对出梦而言那样的行为,其实就像一瞬间的灵光乍现也不一定。刹那间突发奇想,一秒钟以前连想都没想过,一秒钟之后或许早已忘记,虚无缥缈脆弱彷徨,仿佛灵感般稍纵即逝的念头也不一定。 无论结果如何。 倘若非要钻牛角尖追根究底的话,说穿了就是这么回事。 「差不多就是这样啰~~因为谜题给的线索严重不足,也没办法分析到细节部分,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啦。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答案差不多就是这样没错吧?」 「嗯……果真厉害。」 「嘿、嘿、嘿。」护士小姐骄傲地挺起胸膛。 好像不小心让她得意忘形了。 「啊,糟糕,我都忘了要工作,真是的。伊伊,你吃饱了吗?」 「咦,啊啊——吃饱了,反正也没什么食欲。」 「这也难怪,那我把东西收走啰。」护士小姐将餐具有条不紊地放回托盘上。「好滴,那么接下来一个月,伊伊~~请多指教啰~~」 「…………」 一个月。 光用想的就令人浑身发寒。 在全身几乎无法动弹的状况下,要被这种变态掌握生杀大权…… 「……那个,护士小姐。」 「就跟你说是护理师了,小心我告你性骚扰喔。」 「可以请问一下,贵姓大名吗?毕竟我们……呃怎么说,应该会相处一段颇长的时间。」 「嗯?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报过名字了。」 「可能有过,只是我忘记了。」 「记忆力真差耶你——」 护士小姐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好吧,算了,我的名字叫做,形梨乐芙蜜(love me)。」 「形梨——乐芙……?」 「乐芙蜜。嘻嘻,很适合女生的名字吧?」 「呃……对啊,的确是。」 应该说,真不像人类的名字。 难以想象居然只是个普通配角的名字。 「请问令尊跟令堂,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咦——?慢着慢着,这个问题太冒昧了。如果想知道有关我的详细资料,你必须先进入医院路线,选择乐芙蜜剧情才行喔。」 「没有那种东西啦。」 「要玩甜诱之夜吗?」{注:《镰鼬之夜》的谐音,chunsodt公司出品的悬疑电玩,中文名为《恐怖惊魂夜》,剧本由我孙子武丸创作,以滑雪山庄为舞台,进行一连串杀人事件的解谜游戏} 「吵死了你白痴啊!」 「哇哈哈哈~~我走了掰掰——」 护士小姐单手叉腰摆出正义使者女英雄般的姿势,随即转身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离去。 …………………… 我怀疑这世界是不是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每一个人都发了疯。 全部崩坏,全部病态。 可能从,结构本身就有问题。 「只好当作故事的属性本来就这样自己想开一点吗——还真是非常,不合逻辑的故事哪。」 就拿美衣子小姐的事情为例,除了自作自受,因果报应以外,大概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因为我是疯狂的,所以周围也跟着疯狂。因为我是最恶的,所以周围也变成最恶。迷失坐标指针陷入狂乱的罗盘,还能画出正确的地图吗? 啊,对了。 美衣子小姐。 美衣子小姐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现阶段也没办法回古董公寓……实在有点无地自容。万一她来探病的话,我要拿什么脸见她呢。 狼狈不堪的模样。 狼狈不堪的结果。 窝囊到无地自容。 真的是,窝囊也要,有个限度。 「出梦他……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三天。 死色真红v.s.食人魔。 应该早已——分出结果了吧。 他说,自己对杀戮已经,厌倦了。 自幼被培训成杀手——话虽如此,以杀手为设定创造出来的人格,实际上真的有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形吗?只为杀戮而存在,纯粹以杀戮为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兵器,有可能会改变心意吗? ……想必,还是有可能的吧。 有人对生存感到厌倦。 有人对自己感到厌倦。 有人忘记自己还活着。 也有人想要忘记自己还活着。 甚至也有人,什么都不知道。 小姬她——又是怎么样呢? 有没有,好好地回想过呢? 我和小姬的相遇。 我遇见了小姬。 其中想必,有着特殊的意义。想必有着,无可取代的意义。但对我而言,小姬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对小姬而言,和我的相遇,是否有特殊意义呢?小姬和我相遇之后,是否有所改变呢?当时遇见的人是我,并非我以外的任何人,而是遇见我,这对她而言有没有特别的意义呢? 小姬在我面前哭过好几次。 我曾经,伤害过她好几次。 无意识地,偶尔又故意地。 借由这些事情,我给予过什么吗? 我曾经给过什么,藉以回报她吗? 虽然我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当事人自己反而是不会明白的。」 小姬说过的话。 原来如此,绝妙透顶。 实在是——绝妙透顶。 所以,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唯独这个问题,在最后的最后,值得信赖的承包人不会英姿飒爽地登场,为我解答一切疑惑。毕竟自己的课题,自己的问题,自己的标题,终究只能自己去面对。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 在六月那次之后——小姬她,曾经真正地活过。 这么一来,我的存在也不算白费了。 我和小姬的相遇,也不算白费了。 值得庆幸。 或许真像出梦所讲的,小姬她,紫木一姬,为了生存已经杀过太多太多的人——或许这一切也都是自作自受,因果报应—— 既便如此。 既便如此,紫木一姬却,曾经活过。 活出她自己的,故事。 「………属于自己的,自己一个人的——故事吗。」 故事。 忽然浮现,这个字眼。 想起,狐面男子所说的话。 这次的事件,自始至终,都徘徊在故事外围——结果终究,没有跨进这界限参与故事的他。与木贺峰副教授和圆朽叶以及理澄和出梦,都关系匪浅——却与实际发生的事件丝毫没有扯上关系的狐面男子。跟我截然不同,彻头彻尾站在旁观者立场全身而退的他。掌握原因中的原因,演出舞台中的舞台—— 即使知道真相,也能全身而退的他。 就连那两个「食人魔」……就连她们的存在,也只当作随处可找的替代品,不看在眼里的他。就连不死之身的少女,也只当作过程中的一个点,不看在眼里的他。 「居然是,哀川小姐的……」 尽管说来突兀——却并非,难以想象。倒不如说仔细 想想反而觉得充满说服力——两人之间超乎寻常的相似,与两人之间超乎寻常的相异。 只不过我还没有,向哀川小姐提过这件事情。在京都御所碰面的时候,也没有鼓起勇气触探这方面的话题。暂且将狐面男子的存在,从哀川小姐面前完全抹杀掉。并非刻意隐瞒故作神秘——也不是对于擅自碰触哀川小姐的过去感到有所顾忌——尽管如此,关于狐面男子的存在,关于自己知道他的存在,我仍旧对哀川小姐只字未提。 对于这样的自己,其实厌恶感更胜于罪恶感。 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还是,说不出口。 并非没说出口,而是说不出口。 我只是——单纯地,感到恐惧。 对于狐面男子。 我只是单纯地,对那个男人感到恐惧。 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 都不想和那个异形,扯上关系。 我的敌人。 既然已经当面宣告——狐面男子接下来,是否打算开始对付我了呢?果真如此,我也必须硬着头皮接招,非迎战不可吗?这未免也,太夸张,太荒谬了。就算是故事的安排——也没办法坦然接受。 连死都,无法比拟的恐惧。 那样最恶的存在。 怎么可能去,正面迎战呢—— 「……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啊……」 什么都不要变。 谁都不要改变。 自己也不会变。 与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产生交集。 只剩时间缓缓地流逝就好,原本一直存着,这样怠惰的想法。 然而这根本,是异想天开。 活着就是,持续不断地变质与变化。 朝向死亡逐渐收束,错综复杂的连续交错。 对活着感到厌倦,等于没有真正活过。 会开始感到厌倦,其实已如行尸走肉。 故事怎样发展都无所谓。 因为重要的只有一点—— 我们都还,活着。 掰掰。 再见了。 好好睡吧,晚安。 谢谢。 后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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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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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咦,难道说照这样活下去,我也免不了会死吗?」类似的疑问,相信每个人都曾思考过。本书作者陷入这种疑问,是在相当年幼之时,结果——「唉呀真是杞人忧天,人活得好好地怎么会死嘛!」立刻作出一个非常没脑筋的结论,随便把问题解决掉。当然,人类是会死的,迟早有一天绝对都会死的。虽然觉得不明所以,但似乎已成既定的事实。非常没意思,毫无乐趣可言。无论平均寿命再怎么延长,死亡率再怎么降低,每一天每一天,光是过日子本身,就等于不断在提升死亡的机率。啊——,好比说,眼前有一个箱子,里面转满了签条,恭喜中奖跟铭谢惠顾的比例大约是四万比一左右,然后每天抽一张持续抽下去,总有一天也会抽到铭谢惠顾吧。尽管如此,相信「塞在角落的签好像比较容易中奖」或是「最上面的签没有打散过所以不能抽」等等,诸如此类毫无根据的必胜法则,然后每一天都想着「这种东西通常很难抽中」,只能靠自我安慰来过日子,实在是一种悲哀。人要死的时候,连被陨石砸死都有可能会发生。彩券虽然是一种赌博,但中奖率低到某种程度,已经不能称之为赌博了吧,简单讲就是这个意思。 以上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与本书登场人物或团体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本书内容当中的关键人物圆朽叶,正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不死之身少女。虽然是使用第一人称旁白,但叙述部分有明确的描写,所以百分之九十九勿庸置疑。只不过将「生死」这个既定的观念擅自切除一半,难免担心立论点不足。当然严格说起来,匂宫兄妹也只是将原本单一的概念切割成「强」与「弱」两种人格分别存在,而负责叙述故事旁白的主角戏言玩家,甚至只是侥幸活下来也没有好好地活着,这些已经超越生死问题的登场人物,占满了所有篇幅,令主题摇摇欲坠,究竟是怎样的因果导致这样的发展,实在匪夷所思,完全摸不着头绪。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大魔王登场了,《食人魔法——匂宫兄妹之杀戮奇术》也画下句点。 最后,按照惯例要向编辑太田克史先生,及插画家竹小姐,由衷表达感谢之意。只是写到这个阶段,感谢的话也差不多用到词穷,早已经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然而就算感谢的话语已说到词穷,感谢的心情却是无穷无尽。不才如我,但愿能继续受到读者诸君的支持与爱护,今后仍源源不绝地创作下去。 那么,有缘的话,期待再度相见。 西尾维新 序章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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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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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故事在失败的时刻结束, 不过 从最初就失败的故事 没有结束。 只有,不断消失。 时间让创口全部愈合。 ────夏目漱石 我正在坟地。 坟地。 好像,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这里。 因此,今后也一定在这里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 永远在这里吧。 周围围绕着墓碑。 心,为之所夺。 毫无个性的墓碑。 只是,井然地排列着。 忽然发觉。 这个, 是到现在为止我杀死了的人的,坟。 是 到现在为止因我的责任而死了的人们的,坟。 眩晕。 我的身体,摇曳不停。 摇晃。 包围我的墓碑,摇曳不停。 是 风的缘故(原因)。 强风吹着。 强风。 风,为了谁而吹。 为了谁,风吹。 那样──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风,是风。 石头,是石头。 死人,是死人。 死人毕竟是死人。 象别人毕竟是别人一样。 我边想边走。 在路上行走。 在墓石与墓石之间的──铺石的地上 慢慢地,走着。 像迷路一样。 像隘路(难关)一样。 越走越迷路。 越走越困惑。 好像被劝诱。 说"那儿的水苦"。 说"这儿的水甜" 那个也 ──是非常愚蠢的妄想。 我重复。 重复着愚蠢的妄想。 死人。 因我的所为──死去的人。 但是,他们一定。 但是,她们一定。 因我或我的所为而死── 不会这样想,希望。 这样的话, 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就感觉道路开阔了。 严谨的精密地──出了迷路的解答。 严谨的精密地──有了隘路的解答。 他呢。 她呢。 那个孩子呢。 那个少女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呢。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一定竭尽全力地活着,一定。 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应该不会。 只要 我如果──我也。 不竭尽全力生存,不行。 他。 她。 那个孩子。 那个少女。 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 即使没期望也那样。 即使没被期望那样── 以我的意志,不活着不行。 已经,相当── 像小孩一样 倔强乖僻(缺点),一味沉沦── 执着于过去的自己。 如果不那样做── 我一定连活着都不能。 终于走到一个墓碑前。 已经,没有路。 已经,没有其他的路。 这里,是终点。 在这里──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不可替代的──故事,结束。 那个墓碑没有名字。 什么文字都没有。 什么言词都没有。 什么名字都没有。 这是谁的墓碑? 是浅蓝色的头发的天才少女? 是红色的头发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是橙色的头发的最后存在的代替品? 还是── 我的? 我醒了。 象平时一样迎接早上。 这里不是墓场, 我也没被墓碑包围。 叹了一口气。 整理头发,调整呼吸。 然后,和往常一样, 我寻求了在我身旁的谁。 这是最后的故事。 就这样结束的完结编。 无论何处都嘈杂吵闹。 无论何处都毫无遗漏地 全线急进的故事。 和往常一样, 比往常更加, 悠闲, 轻松。 就算没有应说的世界, 故事依然存在。 第一章 休息的伤痕 0 不能喜欢的人。 1 西东天 三十九年前的三月份,作为父亲西东贤悟母亲西东真实的长子,在两个姐姐之后,于京都市内的医院出生。父亲是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教授兼开业医生,母亲是音乐家。两个姐姐是双胞胎,在他十岁那年去世。 幼年时代,由于贤悟及其家人的英才教育,西东天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高都大学的研究室里度过。身为不用读书就能在脑里形成一套完整理论的神童,西东天不是很出名。后来,由于近年来在学术界风头正茂的西东贤悟的研究成果的大半——不、基本全部都是靠儿子得来的这一事实被人告发,他才变得广为人知。 六岁那年的四月,正式升入高都大学人类生物学科。同年七月毕业——然后同年九月进入高都大学研究生院,于第二年三月毕业。 七岁那年辗转于高都大学各学院以及各研究生院之间。 八岁时,开始作为助手而隶属于父亲贤悟的研究室。当时贤悟正在进行“迈向终结的集团生命”的课题研究。对于该主题的研究,难以置信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情,也没有什么该特别关注的地方,只是普通地进行着。 普通。 过于普通。 事后回想,那个普通 ——正显露着异常。 然后——到了十岁。 十岁那年的七月,两个姐姐行踪不明。 当时二十岁的她们都是高都大学的大学生,不过不像弟弟那样参与父亲的研究。由于当时西东家的长子在媒体上过于活跃,警方认为是绑架勒索案件。不过犯人一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随后,两个姐姐变成“失踪者名单”中的两行。至此,西东家的孩子只剩一人。 十一岁升为副教授。 十三岁——父母死亡。 大致同一时间,向高都大学提交辞职书。 之后前往美国得克萨斯州,加入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的er2系统(现er3系统)作研究员。在被称为世界最高峰的头脑,那个休莱特副教授的指导下从事学术研究。 不过——er时代这本应大书特书的经历却是一片空白。 一直向外扩张的er系统本身相当的封闭,几乎不发表研究的成果。全部都是机密,全部都是未知。对潜心研究的学者而言,是最好的环境。对西东天而言,同样如此。 大家都这么认为。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 十八岁那年的一月——单身回国。 自十九岁那年的三月起,作为人类生物学教授复职于高都大学,之后成为开业医生。 完全延续了父亲贤悟的足迹。 在表面上 然后,和当时是高中生的木贺峰约以及圆朽叶一起从事非正式地生命的研究——据推测,近来才开始进行“不死的研究”。 二年后—— 二十一岁那年的四月再次前往美国。不是回er2系统,而是和两个合作者一起创建独立的组织。 而那两个合作者的名字—— 一个是架城明乐(秋之所在)。 另外一个是蓝川纯哉(纯粹之蓝)。 五年后,该组织被er2系统吸收合并。名称也由他和两个合作者姓名的首字母组合,改为ms-2这一号码般的名字。 由再次进入er2系统内部的他之后的动向又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在er2系统内的地位。不过,和原本就很异常的十几岁时的情况相比,他现在地位想必提升了不少。 这时候的他是已经结束学习了。 这时候的他是已经结束研究了。 应该在实践。 应该在实验。 不久——空白期结束。 三年后——二十九岁夏天。 再次返回日本。 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和合作者架城明乐和蓝川纯哉、一个佣人及一个女儿一起回国。 突然的回国的目的不明——不过,那个目的明显没有实现。 因为同年冬天,在日本的全体成员全部死亡了。 架城明乐。 蓝川纯哉。 佣人。 女儿。 他。 全部死亡。 谋杀。 明显是谋杀。 却找不到犯人—— 然后,到现在。 西东天——享年二十九岁。 那是从现在算起约十年前的话题。 “为了今天的早上好和明天的晚安,暗口崩子至今为止第七次来探望戏言哥哥了。” 说出如此酷的问候的,是我所在公寓的居民,十三岁的离家少女,暗口崩子——她拿着水果篮来到病房。当天的康复治疗已经做完,而由护士形梨负责的讨厌的地狱诊察也结束了。所以,因为无聊,我正热衷于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所以——对崩子没有事先联系的唐突来访有点儿高兴。 崩子身穿纯白的连衣裙,踩着木拖鞋,戴着用麦秆编成的帽子。脱下帽子以后,就露出朴素的的黑色短发。 崩子把水果篮放到柜子上。不愧是累计七次来访,对我的病房了如指掌。只见她从储物柜那拉来钢管椅,坐在床边。 “刚才在一楼的传达室附近遇见形梨小姐了。听说哥哥好像不久就要出院了,恭喜恭喜。” “那样啊,遇到不得了的事呢。” 因为形梨是相当神经质的护士,而且非常地喜欢崩子。所以崩子一旦被她捉住,就会很麻烦。 可是崩子说:“没事,我马上就逃了”。 嗯…… 前不久才见过面。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几天不见样子就变了…… 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人偶般的容貌,白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 虽说我不像铃无音音那样迷恋少女,不过对崩子可以例外。 “哎呀,二十号出院。 看来我的伤势好得相当快呀。不到2个月的治疗就能让我可以活蹦乱跳了。不过还是不能做剧烈运动吧。” “那样就好。” “我一向恢复的快。” “这样啊。……难怪刚刚才剪的头发已经长得和从前一样了。” “我的发型原本就是如此……”我一边摆弄着确实变长了的刘海,一边回答崩子。“以前没说过吗?过去还要更长的。象崩子那么大时还编过辫子呢。” “难以想象。” 崩子耸耸肩。 “想要剪头发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 “好。” “小姬姐姐她——已经去世了。” “……是啊。” 紫木一姬死亡——至今一个月。 自她被杀以来,一个月过去了。 无论人死,也无论谁死,时间依然自动自律地象平时那样流逝。当然,这一个月和前一个月也是丝毫没有变化的吧。时间又不会根据我个人的想法而延长缩短—— 总之一个月过去了。 我为了疗伤而住在京都市内的医院里。小姬在上个月木贺峰副教授的事件中被杀——我也因此而负伤。 不过,我早就习惯受伤了(恢复快就是拜此所赐)。所以,很小时候就已经习惯这无聊住院生活了。因为是单间,所以除了偶尔来探望的客人或护士以外就没有可以交谈的人——要说无聊倒也确实无聊。 百无聊赖之际,查了一些事。 上月遇见的——那个男人。 “………………” 名为西东天的男子。 当然,这不是他的自称。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不过,虽然那样,在上次的事件中知道木贺副教授是他的弟子,便将此作为线索,进行了一系列的个人调查——我全力调查的结果显示,他没有活着。 也就是说,他死了。 相当失望。 如果委托玖渚或她的朋友绫南豹的话,应该能得到更加详细的资料……只是,我不想过于深入。 基本上——这不是有意义的行为。 毕竟,只是因为无聊 毕竟,只是打发时间。 他—— 那个狐面男子,曾答应与我再度见面。因此,应该能够再会。不过,我们不是连连络地址之类的都不知道吗? 无论怎么期盼—— 没有缘份就不能重逢。 “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哥哥?” “要你做的事?” “因为是特意来探望哥哥的,想帮点忙。” “哼,值得称赞啊。那么,就像之前一样帮我擦身体吧。老实说,刚才睡觉时流的虚汗相当多。” “明白。毛巾还在柜子里吧?” “嗯。拜托了。擦上半身就行。” 我脱掉病服,褪去衬衣。崩子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在一旁的水龙头上蘸水,然后给我擦背。 “不过……” 崩子一边用拧干的毛巾给我擦背,一边说。从崩子那孩子般的声音里很难读出感情。不明白她打算说什么,我等着崩子的下面话。 “认真看的话,哥哥的身体布满伤痕。到处都是新旧混杂的伤痕。” “那样啊。看起来怎样?” “我的话,并不是那样。” “还好脸上的伤痕完美的消失了,不怎么明显。我无法理解在脸上刺青的家伙在想些什么。” “谁知道呢,那样的事情。” 崩子略微更改了自己的发言。 “不过萌太的身体上有相似的东西——或许,那很平常吧。” 萌太是年长崩子二岁的哥哥。全名是石凪萌太。 “就我的情况而言,因为身体差,所以便容易受伤。" “不是那样的。” 崩子没有放过我。 “就算这样,哥哥” “什么?“ “只有哥哥的身体才能做为哥哥的身体——没有代用品,所以请更加自爱。” “………………” 没有代用品的东西吗。 由此,我联想到。 代替可能。 任何东西都有替代,一件事情某人不做,自然有别人去做——不可替代的东西这一概念,不存在。 还有,时间收敛。 即使目前没有出现任何征兆, 即使是没有任何现象产生,应该发生的事情会无法逃避地、 不知不觉地发生。 如果说没有的话,就是在遥远的过去早已完结了——能够避免这一概念,不存在。 “代替可能”与“时间收敛”。 描绘上个月事件的两个概念。 那是,命运的肯定——故事的肯定。 然后 个人的否定。 个人世界的否定。 “就我而言——我必须受伤。否则迟早会有其他人受伤。所以,崩子,我受伤还是有好处的。” “没有那样残酷的想法吧。”崩子说,“哥哥真卑鄙。” “卑鄙?” “故息” “姑息……” “应该说是狡猾吧。” “狡猾……” 等等,用不着说的那么明白吧。 “想想看,哥哥一直都是那样哟。 或许是有点多管闲事,不过我想,哥哥最好多注意一下周围人们的心情。” “于这无关吧。” “如果是自己痛苦的话,可以忍受。 但是因为不能感到别人的痛苦——所以没有忍受的办法。 就是这样,戏言哥哥。明白吗?”崩子说。“就是请为他人着想多保重自己的意思。” “……让你担心了,崩子"” “就是很担心。” 崩子有点吃惊的叹了一口气。 不像少女的作法。 更不象美少女的做法。 “不想看见。就是像从下面抬头看没有平衡杆没有安全网的走钢丝的人一样的心情啊。 确实,踩错绳子是可能是哥哥——不过,看见破烂尸体的实际上是我。” “真是讨厌的比喻。” “啊,对了,戏言哥哥。” “什么?” “听说哥哥向美伊子姐姐告白了。” “…………” 等等。 怎么知道的? “嗯……说告白不恰当吧。只是在上个月说了一直以来承蒙关照之类的话。” 美衣子——浅野美衣子。 与崩子一样,同为我公寓的房客。二十二岁,无固定职业者。把堪平作为便服,绑着像武士般的马尾辫,给人一种凛然的感觉的剑术家。最受公寓全体成员爱慕的人。唯一例外的是隼荒唐丸,每天都愉快的与美衣子争吵着。有点羡慕。 美衣子…… 美衣子吗? 好久不见了。 到现在为止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近一个月没见面是理所当然。 …………。 那个告白——没有意义。 只是,有那方面的含义。 说不定就是因此而不来探望—— 绝望。 消沉。 确实,不否定我多少有点安心。不过这种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无反应令我相当失望。 “那样的话,好像还没有收到答复吧,戏言哥哥。” “别说了……” “想不到哥哥居然有喜欢别人的神经。” “是吗?我可是相当爱慕她哟。” “不会在炫耀吧。” “……放过我吧。” “可是,如果能变得喜欢别人──明白吧” “明白什么?” “请欢呼万岁。” “好好。” 说完,我举起双手。崩子在洗脸盆里重新拧毛巾之后,开始擦侧腹附近了。崩子细小的手让我感觉有点痒。 “小姬姐姐死的时候……” “嗯?” “哥哥很伤心吧?” “……身体向后弯,对,就是那样。” 紫木一姬。 和她在一起二个月了。 她不在所产生的空白—— 还没有填上。 也不打算填上。 “如果这样的话,从现在开始请不要赎罪、后悔或自我牺牲——别做让周围人伤心的事。” “…………” “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我喜欢的人伤心。不用担心喜欢的人。” 崩子,这个少女少有的用满怀强烈决心的语调——说道。 “如果有因我受伤而悲伤的人的话,心如钢铁的我是不会因此而受伤的。喜欢的人受伤的话——我,绝不会因此而受伤。” “…………” “真是如此就好了,哥哥。” 开始给我擦另一侧的身体了。我放下双手,松了一口气。回味着崩子的话。 那样——正是如此。 只是言辞过于辛辣。 这少女——毫无宽恕可言。 “……可以了。我自己擦前面吧。” “当然了。想让我擦到什么时候?” “毛巾给我。” “好的。” 崩子虽然口头答应了,却没有把毛巾交给我。还没来的急回头察看,就感到 有什么东西压在后背上。 “……崩子?” “暂时” 用柔软的双手抱着我的头,轻轻的靠在我的背上,崩子万分悲痛的小声说道。 “暂时就这样吧。” “……崩子?” “再过五秒就好。” “…………” 听到心跳的声音。 我心跳的声音和——崩子心跳的声音。 仿佛被连续猛敲的钟一样地声音。 无话可说。 张不开嘴。 也无法回头。 就那样,任凭时间流逝。 一秒。 二秒。 三秒。 四秒。 然后五秒—— “……打扰了。” 美衣子推开门进来了。 心跳瞬间停止。 象死了一样。 死了倒好。 “………………” 状况说明。 单间。 床上。 上半身裸露的十九岁少年。 抱着少年的十三岁美少女。 紧贴的两人的身体。 美衣子冷冷的视线。 …………。 我们之间,不需要词语。 就算没有那样的东西,也能心意相通。 “……那么” 放开抱着我的头的双手,崩子下床穿上拖鞋。 “戏言哥哥,刚想起来,我一会必须去图书馆。所以我先走了,美衣子姐姐。” “……好的。” “…………” 从美衣子身边走过,打算离开病房的崩子看见我求救的眼神,便把食指放到脸颊上,摆出一副与她那酷酷的风格不相符的可爱表情。 “戏言哥哥” 然后,崩子说。 “我妒嫉你。” “…………” “那么,和平友爱的再见了。” 和告别的话一起,门关上了。 留在病房里的两人。 我和美衣子。 一个月不见的美衣子。 病房飘荡着寒冷的空气。 毫无感觉似的,美衣子看着柜子上的水果。 一脸无趣的表情。不过这个人一直都是如此。那种让人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木纳表情。有和崩子勾结那样的意思。 我赶紧穿上衣服。 “伊字诀” “……什么” “对十三岁的少女下手不好吧。” “咦……不是的……”我竭尽全力否认,“刚刚在……给我擦汗……” “喔。那就好。反正和我没关系。” “…………” 很生气的样子。 很少看到真性情的美衣子如此生气。 难以应对。 “啊……和崩子一起来的?” “嗯。不过在传达室被奇怪的护士缠住了。崩子留下我先跑了。” 美衣子说。 这样啊…… 我说怎么这么巧。 确定犯人是崩子。是七七见教唆的吗?不,要是那个魔女的话,一定会想出更为狠毒的招数。看来是崩子自己的意思了。 嫉妒心。 嫉妒…… 妒,且嫉。 哎呀,因为美衣子是公寓里最受欢迎的人,而崩子又恰好和美衣子很亲密。因我的告白而红眼也不是不可能。 “真受欢迎呢,伊字诀。” “…………” “刚才的护士也是很喜欢你的样子。和蓝发的女孩关系密切。还曾经把同班同学带进房间呢。” “…………” 讽刺开始。 只能逆来顺受。 “打工也是做女高中生的家庭教师。” “那个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住院一个月,当然如此。 而且,小姬死后,她大部分的学费都被返还。我早已恢复了宽裕的生活。 “还经常和红头发的怪女人出去玩。” 除此以外的讽刺攻击接连不断地袭来。看来完全没有觉察刚才崩子耍的把戏吧。美衣子在这方面向来很迟钝。明明对别人的事总能发挥出非常敏锐的第六感,对自己的事却意外的迟钝。难以理解。 “听说和女刑警有频繁地联络。上个月还和一个痴女同居,那个痴女又捡回来一个女孩。” “痴女……” 春日井春日? 原来是那样看她的……。 “那个——打扰一下……” “不行,话还没说完……” “那个,关于我的告白” “…………” “你还没有答复。” 看着美衣子的脸。 ——什么都看不出。 如往日一样的面无表情。 “……如你所见,正在住院中。” “嗯。” “不过四天后就要出院了——” “嗯。听刚才的护士说了。”美衣子点点头。“没大碍就好。” “原本是很危险的……” 真的——很危险。 生死一线间。 不是比喻。 就是字面的意思。 那个—— 上月发生的异常事件。 “不过,美衣子。我早就恢复意识了——抽空来探望一下也可以吧?我一直心里没底。” “不好意思。”美衣子意外坦率的低下头。“因为我心有迷惑,所以……” “迷惑?” “该怎么回应你?” “………………” 告白——吗。 崩子也是这么说——不清楚那个是否算是告白。不是象往常那样用戏言来逃避现实,而是我真的不清楚。 在那个状况下。 在那个位置上。 在那个时间里。 我说什么了? 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当初得特殊情况。 如果回归日常的话——。 还是,畏缩。 那样的话还是会逃跑。 害怕解答。 讨厌结果。 永远就那样。 一如往常的我。 小姬死之前—— 毫无变化的我。 “请告诉我你的想法。” 我确实是说了。 在考虑什么? 不想受伤吗? 只有这些已经满是伤的身体。 只有这些已经满是伤的精神。 满是伤的心。 真是戏言。 因我受伤而—— 悲伤的人,怎么会有? “伊字诀——我” 美衣子说。 “是相当不行的家伙” “……?”不大明白美衣子的意思,我侧着头。“什么?什么意思?” “只善于挥剑。” “那些话——以前听过了。” “我对恋爱非常不行。” “…………” “非常迟钝。” “我知道……” “先听我说完——因为是不想隐瞒的事。”美衣子面无表情的继续,“至今为止与我交往的有四人。” “喔。” 预料之中。 毕竟是年长三年的女性。 对此早有觉悟。 “其中三个是女的。” ……出乎预料。 啊,那么…… “最后的一个是男性吧?” “是最初的一个”美衣子说。“小学时认识的。与其说是男性,倒不如说是男孩子。” “…………” 小学时候的事……。 真认真。 “那个男孩子,是个受欺负的家伙。” “…………” “接着中学的时候有一个,高中的时候有两个。都是受欺负的女孩子。” “…………” “我喜欢受欺负的家伙哟。不,不是那样,是喜欢软弱的家伙。” “讨厌的分析……”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美衣子说,“总之我是喜欢帮人的家伙……吧。是看见有人哭泣就见义勇为,不会说漂亮话安慰人的人。” “呵……” “高中时因为我过火的行为而中途退学的事,以前听过吗?” “……刚刚听到。就是因为——保护受欺负的孩子吗?是谁姑且不论。” “两个都是。” “两个?” “因为有二个” “…………” 不行。 不行不行。 这个人——对恋爱,真的不行。 应该叫做恋爱白痴…… “如果仅仅那样的话,还好。” “不,一点也不好。” “因为我的缘故,那四个人停止了成长——越来越弱。” “的确。” “越来越弱。” “重复强调……” ……哎呀,被欺负的孩子受宠的话,基本都会那样。遗憾的是,那的确是事实。因为我自己就是如此,所以,那是非常明白浅显的话题。 我自己? 是吗?…… 是的。这是对我的谈话。与美衣子的谈话的同时,对我的谈话。 “也就是说,我”美衣子说,“非常善于让弱者更弱。” “讨厌的专长。” “所以,我很迷惘。” “……” “所以,和我交往的话,不要紧吗?” “不要紧……” “真的?” 快速直球的质问。 像窥视进我眼睛一样的美衣子。 不该让崩子回去……我与美衣子之间的气氛紧张到有一点火花就会爆炸的地步。 “……美衣子小姐” “我知道自己很软弱,也曾被铃无音音狠狠地教训过。但是——嗯,我大概是稻草人吧。受照顾的话——会烧起来。虽然如果弃之不顾,一个人的话可能会好转,却总想伸出手。” “…………” “难看吧,我的软弱。” “但是,美衣子——” “我一直和人保持距离”美衣子无视我的话,强行说道。“不近不远。” 美伊子的距离感恰到好处。 不做徒劳的干涉。 不抱徒劳的关心。 不是毫不干涉。 不是毫不关心。 那就是,在那个怪人成堆的公寓里,美衣子最受爱慕的理由。总是毫无厌倦的自然而然的,独特距离的保持者。 简单地说。 美衣子的性格很好。 “——如果开始交往的话,那个距离就会改变,变得不好控制。” “…………” “我一定会拼命地宠你哟。从头开始把你的工作一点一点的全部夺走哟。老实说,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受欺负的人间失格?” “嗯。” 她点点头。 身体向后弯曲着,美伊子说道。 “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 “…………” “尽管没有自觉。”美伊子抱着胳膊,好像在组织语言。她原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与其说是寡言,倒不如说是嘴笨。“上月,稍微碰到挫折,不过──很好地努力着。” “虽说是努力,结果却如此可怜。不知道是不是崩子说的,感觉最近医院就像是我的家一样。” “……不要转移话题。” 不理会我的玩笑话,美衣子沉默着。 没在继续说下去。 话好象说完了。 不想打扰——。完结。 我有点困扰。 “那么……” “嗯?” “只说结论,如何?” “嗯。” 美衣子点点头。 然后说出结论。 “你和我不能交往。” “………………” 哇。 被清楚的拒绝了。 从正面 没法避开、 正正堂堂毫无炫耀的—— 被拒绝了。 那打击让我头晕目眩。 ……是什么、上月呀…… “虽然有点犹豫,我们不能交往。” “不行吗……” “对双方都不行。” 那种理由…… 过分。 “我不想白费。而且我也不想把你弄坏。因此,双重否定。” “…………” “因为我的溺爱。大概,会包容你的全部吧。那样不好。刚才崩子抱着你的背大概是开玩笑吧,不过以及超出可被饶恕的界限了。如果是我的话,不行。如果是我的话,你不行。” “我——” 稍微,吃惊。 不肯罢休的自己。 轻易不死心的自己。 悲哀遗憾对不起的,被拒绝了,还不死心。对打算纠缠不休的自己,稍微,感到吃惊。 这时候,终于发现。 啊,那样吗? 我真的很喜欢美衣子。 想在她身旁。 无论伴随有多少痛苦。 “我想和美衣子交往,不行吗?” “——你和我很投缘。” “是吗……” 那样——白费的事。 煽动希望的事。 什么安慰也没有。 “想让人喜欢的你和——想喜欢人的我觉得确实是投缘。但是,光投缘还不行吧。做朋友还可以,一旦超出,就会破坏平衡。” “平衡?” “嗯……还是说,距离。感觉好的距离,变得难以掌握。会粘得非常非常紧。大概,我们会一整天黏在一起。那样子好象就浮现在眼前。” “…………” 我眼里可没浮现那样的场景。 ——变得那样吗? 说和人交往就会那样吗? 我—— 并不是特别期盼那样的事。 但是,美衣子。 “那样会幸福吧,——但是,我讨厌粘糊糊地的人际关系。因为有经验才会那样想。” “那个——” 那个我也一样。 但是是美衣子不是那样的。 不高兴——不对吗? 不对不是那样不对。 对了,那是很明白的话。 想要喜欢人。 想变得让人喜欢。 那词语——那表现正合适。 正确。 崩子说过那样的话,不过和实际有所出入。我不是不能喜欢人的人——是不能让人喜欢的人。 不能让人产生好感。 那个的反面。 那个的反面。 爱情的反面,行为的反面,是经常使用的言语,爱情的反面是增恶、好意的反面是嫌恶,就是如此。 假如我,尽量变得喜欢对方,只是针对美衣子的话——假如那样,希望美衣子喜欢的话,那么—— “那个——美衣子” “嗯?” “如果我——” 如果我不是像现在一样的存在。 脚踏实地的 声称成为那样的人了, 声称能变成那样的人类了, 那时候你—— 哗的一声,门开了。 一开始,以为是崩子回来了。 因为时机刚好。 崩子应该在门的对面竖起耳朵偷听吧。 不过,不对。 一点也不对。 满怀戒心 在那儿的是没见过的男人。 没有见过的男人。 “这是我向来的华丽登场……给我用每两行空一行的心情听下面台词——” 男人——用手指示了我和美衣子。 右手指着美衣子。 左手指着我。 “我名叫奇野赖知——的第十二段。可以亲切的叫我奇野。” 在男人背后—— 门关了。 像是把我们关起来一样。 我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十三阶梯。 那个——是开始的信号。 2。 那词语除了叫做十三阶梯的意义之外,对我来说,还有对一部分的人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例如——上月。 导致我在这一医院里住院的“两人”——那“两人”就是的一员。 匂宫理澄。 匂宫出梦。 食人的(汉尼拔)理澄和食人的(食人魔)出梦。 人称杀戮奇术的匂宫兄妹。 恐惧刺激着──身体。 不过,并不是为此。 对,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那通常意味着更为直接的事。 要说为何的话——,是那个与我约定再度见面的狐面男子——西东天的直属部队。 名副其实是他的“阶梯”。 那“阶梯”在我的病房,与戏言玩家存在的座标重叠了——这样的事实。 该来的终于来了。 如果应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那么—— 一阵战慄袭来。 终于——终于开始了吗? 上月的继续——不是。 全部的结束。 “奇野——赖知” 全身绷紧的男人。与其说是肌肉健美,倒不如说,只是单纯地绷紧了——看起来。衣服看起来很薄,身体相当的削瘦,——不过,意外的完全没有无依靠的感觉。用发箍卡住茂密的黑发。 用像自行车赛选手一样的华丽的墨镜藏住眼睛,无法从中读出感情,——不过,嘴角散漫地歪斜着。半长的短裤上穿着自行车链子般的皮带。双足——穿着同医院的地板太不相称的木屐。 “啊哈——” 奇野赖知——奇野轮流看着我和美衣子。 “我可是因为从狐面那听了不少关于你的话,所以——这样见面后,有终于见面之类的感想。不过,你至少也得感慨一下吧——对这邂逅毫无反应不是很失礼吗?至少也要动动表情,耸耸眉毛,说些漂亮话吧。 “…………” 奇野说的——不对。 因为我从以前,也就是上月住院,昏迷,然后清醒的瞬间开始——就觉悟到这邂逅了。 因此,没有能称之为惊愕的惊愕。 假如有疑问的话—— 为什么狐面男子不亲自来?为什么叫手下的来?——这样。 那可真是……总之,还没到吗?不过──我,不是该自报姓名时候吗? 如果这样——这男人,奇野赖知。 究竟来干什么? 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好。 最不好,最最不好的是美衣子在这。 美衣子是完全的外人,是完全的正经人,表世界的玖渚,普通世界的居民——不能让她卷入。别说,恐怕连西东天的名字都不知道。 绝对——不能让她卷入。 但是——可是,想想看,不会那么容易吧……?。 第十二段。 上月听说的时候,确实连一半都没凑齐……那样的话,对狐面男子来说,可能已经了。 第十二段。 难以置信是出梦同一水平的敌人……难以置信奇野拥有和出梦君同样的能力。 那个,出梦—— 可以匹敌哀川润的—— “你在想‘我来这干嘛?’吧。”奇野背靠门,在离我有段距离的地方说道,“请安心——我不会做没有分寸的事情。我只是——从狐面那过来探望的使者。” 使者……。 奇野笑笑。 “确认一下——你,是狐面的吗?” “…………” “无论如何都想让那个狐狸先生选出为敌人般的东西,就这样期待了一个星期左右——结果惊呆了。不愧是狐面,挑选的敌人相当另类。” 奇野取下眼镜。 然后,瞪眼看着。 “,居然是女的。” “………………” “………………” 斜眼看着美衣子。 美衣子正斜眼看着我。 ——那个? 那个那个? 误会了? 虽说头发长长了,又不比以前更长,而且穿着病服也是一目了然吧——怎会有那样的误会? “但是,不象女人精悍的面孔──就我的眼光而言,那双有所觉悟的眼睛非常不错。眼神很好哦,。” “…………” “比较起来,邻居的小子的眼神看起来相当贫贱。因我的出场而要哭了吗?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不知道怕谁,也不想知道。因为我只是来见旁边的。” “…………” “…………” 危险 且愚蠢。 这家伙,从狐面男子那儿听说什么了? 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住院患者。 正在床上睡觉吧。 美衣子,正坐在椅子上吧。 怎样才会有那样的误会? …………。 那样。 从外表判断的吗? “?” 哪里出问题了?对我们的态度感到可疑的奇野用诧异的表情看着我和美衣子。 “怎么?一直不吭一声……平常就是这样?” “不高兴。” 回答的——是美衣子。 “我的确是” “……美衣子!?” “美伊,阿美。重复的首音消除的话,就是阿伊了。”(注:美衣子/みいこさん、阿伊/いーちゃん) 美衣子那样说—— 毫无声息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保持沉默,铃木太郎。” “…………” 拜托别给我起那样露骨的假名。 美衣子正在说什么—— “怎么?啊……奇野——那么奇野来这有什么事情?来探望——显然不是吧?一般而言,说‘没什么特别事情’这种话的,通常会带来非常麻烦的事情。” “哼——那毫不客气的态度。看来就是你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啰。” 美衣子挺起胸膛,显出骄傲自满的样子。 ……对我那种的印象。 不过——不好。 最害怕的事情简单地实现了。 考虑美衣子的性格,可以预料她一定会庇护我,不过这样的话,对方显然没有准备好对策。如果这是策略的话,那他就是子荻般了不起的军师了。不过怎看奇野也没有那样的才智,说不定只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命运吗? 没法避开就是这么回事? 但是——美衣子不行。 卷进去——不行。 寻求帮助吗? 我突然想起,呼叫护士的按钮就在背后。不过,叫她过来对付以及背后的狐面男子太过危险。 “哈……那是过于愚蠢的问题,。什么事情?那种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台词——专业一点吧。还是说你是业余?”奇野补充道,“什么事情姑且不论——。什么事情姑且不论,今后做什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身为女性的你察觉不出?还是说男女有别?” “…………” 奇野——重新戴上墨镜。 然后叹了一口气,拉开嗓门喊了。 “除对杀之外,别无意义!” “对杀吗?那样。” 绽、放 “叽”的一声。 下一瞬间,美衣子出现在奇野面前。 从床边到——门前。 瞬间移动般地滑步。 “咦……怎、怎么会?” 惊慌失措的奇野打算后退,却被背后的门挡住了。左边是墙壁。结果,奇野突然被美衣子逼到病房的角落。 “那,那是──” “没想到吧?这距离。” 和奇野美衣子的距离——只有数公分。这距离确实——太近,什么都不能做。就算想拉开距离也会被墙壁和门所阻挡。 “……什么?这奇怪的动作——” “不奇怪。只是剑道普通的步法。” 说着,美衣子后退了——放开奇野。不过,连让对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美衣子摇了下右手。 哗啦哗啦! 轻而华丽的连续声响。 右手握着的是黑亮的五段铁棒。美衣子随身携带的护身品。好像是在刚才奇野滔滔不绝的说着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拿出来的。 等等。 ——已经跟不上状况了。 “墨镜和发箍取下来比较好。” 美衣子——接着,摆出架势。 上段的架势。 “正面打中的话——会失明的。” “我是与战斗完全无缘的,就连在蔓梢儿上结的瓜果也知道——”惊慌失措地,奇野从墙边门边离开,拉开与美衣子的距离。”剑道?天,剑道——” “…………” 完全……无视我。 ……不能加入。 因为—— 美衣子相当强。 至少,与我相比 相当强——然后,此外。 相当善于打架。 血气方刚。 虽说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有着与她平时的木纳表情毫不相干的暴躁禀性。连那个铃无,被称作“暴力铃无”的那个铃无,在和美衣子打交道时都始终处于劝解的角色。这就是美衣子的粗暴本性。 剑道,这词让奇野慎重起来,不再说滑稽话。 在观察——大概。 剑道。 经常听见的普通单词,在高中、大学都有传授的竞技项目,意想不到的安心感。 不过—— 剑道与其它的一般格斗技是经纬分明的。 因为七月的事件以后,在美衣子晨练的的时候,我曾向她求教。因为美衣子偶尔也会教邻居的孩子们剑术,便以此为由。那时候美衣子答道“我教给孩子们的是健康的护身术——不是剑道。” 确实。 剑道不是护身术。 也不是格斗技。 是行凶的手段。 用锐利的刀,从对方的手腕、咽喉、身体、额头——斩杀。 当然也有清高的精神锻炼的目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基本。 斩。 斩。 人——斩。 命,斩。 美衣子说过——至少,为剑道殉身者,都有那种程度的觉悟。 那种程度的觉悟。 杀人——觉悟。 是那样。 剑道的技术——杀人的技术。 就算那个道具不是刀,而是铁棍,同样也—— “………………” 不过——不是玩笑。 就算美衣子在强,就算她剑道的能力是全日本最高级,在杀人这一点上——。 和出梦、奇野那种非人的存在还是有所差距……。 “……哐当” 奇野——拔出作为短裤皮带的链子,卷在手上。象很久以前的不良学生一样——打算把那个链子当作鞭子一样地武器吗?因为美衣子的武器是棍,特地挑选容易应付那个的武器吗? 无论如何……不好。 这样发展下去——不好。 不是没有改变办法。如果我报上姓名就会把奇野的兴趣从美衣子那儿引开。只有那样。只有我一人的话,就能逃跑。如果奇野真的是那个狐面男子的手下的话,至少,在那个男人和我重逢之前不会杀我吧。 但是——这状况。 和上月相比,简直坏到极点—— “别说多余的话,铃木太郎君。” 我打算叫奇野的时候——没有从奇野那岔开视线的美衣子用斩杀般强烈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傻瓜——一看气氛就知道这家伙不是普通人。——硬要说的话,这是我不行的地方”。 “美衣子——” “不知不觉——想要守护。” 一步——向奇野踏进。 “只有象挥剑那样的能力,好管闲事。无法袖手旁观。不能忍受眼前的人受伤。” 别人受伤——无法袖手旁观。 我的身体呢? 我的精神呢? 满是数不完的伤。 “因为——你不行。”美衣子说。“看着你,我就深切地痛感自己不行的地方——你和我在某一处,非常非常像。” 像——我? 我,谁都像。 没有个性 此外 拥有所有的缺点。 别人的缺点,全部都有。 这种情况。 浅野美衣子的缺点—— “与其眼前人受伤,自己受伤先死最好”美衣子一步一步地,前进。“我只是喜欢这样。” “…………” “那么,开始吧——!” 美衣子——一口气踏进。 使出方才的“剑道的普通步法”。 在咆哮的同时往上举起铁棍。 迅速地切开空气。 然后,用自然得让人吃惊的形式。 往上举起的棍—— 砍下! “呀呀呀呀呀呀呀!” 而那个的奇野的对应—— 非常地不高明。 扔下链子,不象样子地用横扑避开美衣子的斩击。不是那种刚好躲开攻击毫无多余行动的动作,只是单纯的跌倒罢了。 “啊……这么认真!真的用那样的金属棍打人的头!那样很容易出人命的!?刺客也不会像这样毫无踌躇吧!太不正常了!” “…………” 美衣子只有一瞬间只用一瞬间冰冷的视线看了看可怜的大声哀嚎的奇野—— 挥出第二击。 当然在剑道里,不存在对跌倒对手的攻击方式——不过如果那个是剑术,就另当别论。因为美衣子身为剑道家以前,是剑术家。 “嘿咿咿咿咿咿咿!” 和不象样子的惊叫声一起。 奇野再次难看的跌倒。 铁棍直接打向柜子。 不锈钢的柜子—— 沿着美衣子的剑的轨道裂开。 “……哎,真潇洒!”奇野大声叫唤,“死!死了!狐狸小子,还跟我说什么这种毫无道理的话!” 绝对不会死……? 那个。 什么意思? 不过奇野现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空闲。他像要翻筋斗似的弯曲身体,连跑带爬的在病房中乱跑。先跑到门口,然后打算站起来,却直不起腰来。“等等等等等等!”马上高举双手向追过来的美衣子投降,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别撒谎!” “…………” “是谎言,纯属谎言!对杀什么的只是在故弄玄虚!只想耍帅!在里我不是负责战斗的!如果把我和武斗派的‘匂宮兄妹’当成一样会让我为难的!” “……是吗。” 就算如此,美衣子也没有解除架势。 “你这样说可能只是在骗人。” “什、什么?” “我容易被骗,得小心点。” “在这种状况下怎么会骗你呢?哎呀,怎么能骗你?” 奇野的措辞换成敬语了。 那样子过于凄惨。 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虽说是〈剑道〉,像那样毫不留情的要害直击,老实说,我也是无言。美衣子的真性情……很久不见了,终于明白铃无平时的辛苦。 不过…… 这个就是? 世界终结的集团的一员? “喂,喂,小子,在那边默默看着,给我说点什么!这个姐姐是认真的!打算目睹杀人现场吗!?” “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不知不觉对奇野先生过于投入了。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奇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雪白的信封。 奇野把信交给美衣子。 “送信。” “…………” “狐面写给你的信。” “…………” “可以说是多管闲事,想了解一下情况……道歉。对不起。没有那样的打算。不是开玩笑,!很吃惊!真的!” “…………” 美衣子冷静下来,然后轻吐了一口气,收下信—— “走吧。” 这样说。 “……?” “放过你了。” “居然如此心胸宽广!”奇野象拜美衣子一样地两手合十单膝着地。“你就是女神!多么神圣!那么鄙人,奇野赖知承其美言——” “奇野” “是!有何吩咐?” 奇野用敬语回应我。 悲哀的小杂鱼造型。 如此典型的小杂鱼造型真是好久不见了,至少这几个月没见过。 “你——是狐面的伙伴。” “…………” 不是从,而是从我口中说出涉及狐面男子的话,让奇野君显得很诧异。不过以无视那个的形式,我向奇野问道。 “为什么?” “……原因?” 因为话题涉及狐面男子了吧,奇野那卑微可怜的表情消失了。沉重的气氛。让我不由得畏缩起来。我忍受着那个,说道。 “那个人——想看世界的终结” “…………” “持有那样的危险思想抱着超过那种最坏思想的人类——为什么,会跟着他?” 没有问过出梦、理澄 木贺峰副教授也是,朽叶也是。 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了跟随那样的男人? 想和那样的男人,同命运吗? “如果世界结束的话,你们的住处也会结束。虽然的确可能目睹结束,不过这时你们也同时会结束。不是不明白想看世界结束的那瞬间的想法——不过,所谓结束,就是没有后续。不会不明白吧。” “……呵呵。” 奇野赖知——站了起来。 戴上从地板拾起刚才滚的时候脱落的墨镜,表情又变得不能解读。在短裤的腰上重新卷上链子。 “老实说,我对世界终结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看终结的瞬间。那种东西怎样都好。世界?交给美国总统就好。” “…………” “我只是,对狐面——感兴趣。” 奇野打开门,来到走廊——向我还有……美衣子回头。 “没什么事。其他的怎么想不知道,就我而言的话——只是单纯的喜欢狐面而已。” 奇野,只是在嘴边,害羞笑了。 “那么——有缘的话,再见。和那边的小子。” 门自动关上—— 看不见奇野了。 仿佛监牢的病房里,只留下美衣子和我。 “……哼” 美衣子长叹一声,缩起铁棍,然后把奇野君送来的那封信——毫不犹豫的、哧哧地撕破了。 “别,美衣子!” “?” “是我的信!” “收信的是我。” “虽然如此,不过……” “怎么处理我的东西是我的自由。” “…………” “这也是多管闲事。” 虽然这样说,美衣子并没有把弄破的信扔到垃圾箱里,而是打开窗户,从那儿向外面扔掉了。完全无法回收。 ……不过——就算我收到信,也会用美衣子相同的方式处理掉。 狐面男子的——来信吗? 还有,。 奇野…… 不是武斗派—— 考虑一下的话,的理澄毫无战斗能力——就算如此,她仍是的出色一员。只是出梦的印象过于鲜明,不由得认为其它成员也是那种类型…… 可是。 就算奇野赖知这么说。 那家伙到底…… 只是来送信的,又是一副小杂鱼的样子。 看起来身份地位都很低。 就算没有美衣子帮忙,凭我一人也可以应付的家伙——就算我这住院中且大病初愈的身体也能比他更漂亮的躲开美衣子的攻击。 身分低下。 不过…… 虽然那样,可是。 尽管那样,可是。 即使那样——奇野赖知。 “不是普通人。” 美衣子说。 对——正是如此。 可怜地在病房内滚来滚去的样子,在剑下为乞求饶命而拼命巴结美衣子的样子虽然还历历在目,不过—— 一 点儿也不打算轻视他。 不是因为他是那个的一员。与那无关。 最后的最后—— 在谈论狐面男子的时候。 那时,离去之前说的台词—— 那就是奇野不是普通的人的证明。 我看着病房内的损害情况。 不考虑因奇野滚来滚去而显得凌乱的房间的话,唯一大的损伤就是被美衣子劈开的柜子。 如果这程度就行实在太好了—— 没有想到竟然这程度就行了。 全部的结束——才刚刚开始。 “美衣子” “嗯?” 关上窗户,美衣子回头。 目光相遇。 那木纳的表情——让我无言。 “哎呀……刚才弄得很大声声音,所以——最好在护士来以前回去。不然的话,以后说不定就不准你来访了。” “那样吗?是那样啊。不想在详谈了。继续的话,有什么会改变……。那么……谈话,虽然半途而废了,不过就是那样的事。出院的时候让我和崩子一起来帮忙吧。” “多谢。” “嗯”美衣子取得行李。“那么” “那个……美衣子” “?” “无论如何不行吗?” 真的——轻易不死心。 虽然是已经,完全地结束的谈话,却。 美衣子得出清楚结论了。 我仍然——害怕结论。 “……” 美衣子对那样的我,微笑了。 “你要是成为端正的家伙的话,或许就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了。那样的话,我们就由彼此不行——变成相互支撑了。需要彼此而无需支撑。” “真暧昧啊。具体指什么?” “具体地说”美衣子从我那儿岔开眼睛,抬头看着花板。“例如像方才的家伙一样地——变得能挺起胸膛,自豪说你喜欢别人的事的话—— “…………” 不是变得喜欢—— 变得能说喜欢谁。 如果爱人。 好好做? 喜欢人。 那个结果,给我喜欢的事的反面 如果能让对方有好感——那对方的事也能喜欢。 如果喜欢的话,高兴。 因为高兴,所以喜欢。 那么—— 喜欢的事,和喜好的事一样吗? 谁? 能说喜欢谁就 自豪地挺起胸膛—— 说出那样的词语。 我 究竟怎样?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行。” 那样说着——美衣子转身。 门开,门关。 从一个人到两个从两个人到三人,之后又减少到两个人,又增加到三人、接下来减少到两个人,最后剩余——一人吗? 今天非常忙。 然后,发生各种各样的事。 崩子给我擦汗的事,仿佛三天之前发生的事一样……哎呀,是因为崩子相当频繁地来探望,而混淆记忆了吧。 崩子。 美衣子。 奇野赖知。 还有,狐面男子。 虽说今天完全是唐突又出乎预料,而且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美衣子卷入的事例外。 我感觉非常不好——对于那个男人奇野赖知称我为一事。 亲爱的伊 像没什么一样,——异常。 要说为何的话,我在上月和狐面男子的会话中——还有在出梦和理澄以及木贺峰副教授和朽叶的前,都没那样自报姓名过。 像那样称呼我的,一共只是三人——只有三人。 曾经死掉的我的妹妹。 变得不在是的昔日的挚友。 此外—— 只有玖渚友。 狐面男子—— 发现玖渚友了。 “………………” 慢慢地—— 相当的认真地。 应该决断的时候到来了,也许。 不能关心服装。 不能说三道四……。 “……伊伊。根据我无法明白的有限说明,你好像不能活着出院啊。” 或许是听说出事了吧,崩子在美衣子离开以后,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了。而护士形梨正苦笑着用手指着被破坏的柜子。 影子正变成恶魔的样子。 “……因为长期住院而积存的过多的青少年特有的情绪,而撞柜子。” “会死。” “啊,等等,形梨。” “需要什么?” “爱。” “那么请付钱。” 是吗。 的确。 这个相当难。 第二章 密谈 0 在你的心里,时常有地狱。 1 九月二十一日—— 暂且平安出院的第二天。 和令人怀念的人见面。 如果可以的话想早些见面。住院那么久都没有见着,因为那边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繁忙的人)要处理,一直拖到今天。 见面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地点是京都站的台阶。 说台阶似乎有点不太恰当。在京都站有一条玩笑般的直通房顶的楼梯。因为最下是舞台,这个楼梯便作为观众席使用。正式的名称叫做“大台阶”。不过,由于这个称呼感觉不大好,所以我四周的人们便称它为“万里长梯”了。 从上往下数第十三段。 指定那位置的当然是我。 “……哥哥好象很高兴的样子。” “?” “兴致勃勃。” 结束了在出院后火速恢复的和美衣子一起的晨训之后,在附近澡堂(二十四小时营业)洗干净,换好衣服,就到了上午九点。做公共汽车的话,到京都站只有三十分钟左右,觉得有点早。不过早点也没有问题。出公寓的时候被戴着麦秆帽的崩子抓住了。 不过,兴致勃勃……。 “……啊,早上好,崩子。” “早上好,哥哥。” “在干嘛?” “杀虫。” “…………” 那个……。 说驱除害虫比较恰当吧。 “哥哥,有事出去?” “嗯。一会和人见面。” “是约会吧。” “不是。” “但是,你兴致勃勃的。” “没有。” “正在。” 吃了一记低踢。 漂亮地脚后跟安全打,杀伤力极强。 “……做什么,崩子” “看见兴致勃勃的哥哥,精神上感到超出许可范围的负荷。所以,判断是紧急情况,迅速地加以发泄。” “能不能作我听得懂的说明……” “最好快走。”崩子歪了歪通红的嘴唇。“因为我有二只腿,还不能说我的压力已经发泄完了。” “………………” 听从崩子难得的劝告,我快步离开公寓,向附近的汽车站走去。 总觉得…… 我是否高兴姑且不说,崩子到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虽然昨天我们两个去新京极吃饭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很高兴……和萌太吵架了吗? 总之,这个年纪的女孩真是莫名其妙。 想起做家庭教师的打工的时候。 小姬也是很莫名其妙的孩子。用那样的观点来看的话,小姬可能并不是很特别。 哎呀,就算不是这种年纪仍然莫名其妙的人也是相当多的…… 年龄。 时间。 停滞。 停止。 加速……。 “真是戏言……” 等了几分钟,便乘上开往京都站的公共汽车。因为是上午,车子相当空。我坐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用椅子上。 公共汽车的发动机。 重低音。 京都市内的道路满布信号灯,特别堵塞,公共汽车迟缓的前进着——(市内的话,在一般情况下,自行车是最优秀的移动手段)——还是按计划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了。 九点半。 因为没有吃早饭,所以如果吃点什么以后再去的话时间刚刚好。这样想了一下。不过,由于我一点儿也不想迟到,为了以防万一,决定再忍受一下空腹。 那么……。 我思考。 问题——最基本的问题。 究竟,谁来了? 我不知道。 虽然这样等着见面,虽然时间和地点都很清楚,对即将见面的对象,却很不明确。 虽然我是抱着一种谁都没关系的宽广、宽大的心等待的……。 不过,不代表我不抱期望。 希望是她。 哎呀,她也可以吧。 不过,她也难放弃……。 “…………” 不还是谁都可以吗? 我胡思乱想着,进入京都站,经过两个滚梯,向目的地走去。 时间是九点四十分。 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女式短上衣超短裙,白色短毛皮衣。 在代替椅子的台阶上等着。不过,那个超短裙真是难以抵抗。从下数第十三段的台阶。最底部舞台的上一层,用不引人注目的姿势站着。 发型有少许变化。 可能是夏天的发型。 “……嗯” 没有戴眼镜,所以——首先不是她。 剩余的两个可能性,只有打过招呼才能确定。正所谓烦恼杀死猫吗?不过,反过来想,确定的话有点可惜……。对于这种不确定的状况有点乐在其中。 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 “啊。” 被发现了。 “已经来了啊。早点打招呼呀。还以为认错人了。”她走下楼梯,在我面前,端正的姿势,精细的仪表。“好久没联系了。不过,有精神比什么都好。” “……谢谢” ——原来如此。 来的人是千贺光。 千贺光—— 鸦濡羽岛的主人赤神伊利亚手下的一名女仆。除她以外还有叫做班田玲的侍从长(相当于光的上司)和叫做千贺彩、千贺明子的女仆——千贺光的同卵三胞胎姐妹。 四月。 大约半年之前——我和玖渚友一起,在访问该岛的时候卷入意外杀人事件。不是让我或玖渚直接陷入危机的事——在那个岛上发生的事件,至少 在我离开er系统返回日本到现在在的期间,是令人相当难忘的事件。 印象很深。 总之——印象很深。 还——没有整理好。 大概,是因为那件事太怪异吧。 虽然没有出现刺客、杀人鬼之类,或是莫名其妙的那个年纪的女高中生之类的。 不容易明白。 不是不明白。 只是。 结果的问题——犯人,是那个人。 她。 无名——她。 无名——她。 不知是谁,连名字都没有的她。 那个人的想法——就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正因为去过那个岛,发生过那个事件,我和玖渚才会,不,应该说能和哀川润有直接的关系。 不过,不是那样。 但是。 虽然那样—— 闲话休说—— 总之,因为清楚玲不会来,所以认为今天见面的是光或者彩吧,可能性最大的还是光小姐——漂亮而准确的算对了。 “………………” 不过,这个谁都能猜对吧。 我被彩厌之如蛇蝎,同明子又基本没有说过话。 “便服——第一次吗,光小姐” “咦?啊,是的”光小姐点头。“在市内穿成那样会引人注目吧。离开岛的时候都是穿便服的。” “是吗。是那样啊。” “不讨好吧。” “咦?发生什么了?” “前一阵子,听小友谈论你的时候说……”光小姐稍微脸红,非常害羞的说。“说‘你喜欢女仆装’……” “误解。” “是误解吗?” “世上确实有那样的家伙——不过我不是,请安心。” 玖渚的话真是出乎意料。我不是制服控。对我来说,服装之类的只是琐碎小事。 …………。 这是戏言吧? “那么,接下来如何?光小姐。” “嗯。换个能静下心来谈话的地方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连问候都不能好好进行。” “能静下心来谈话的地方……那么,去哪儿?吃中饭有点儿早,那么去哪儿的地方咖啡店吧?……” “那个……”光小姐向我左边看去。“已经在这边准备了位置。” “哎,准备好了吗?真不愧是光小姐……”我点点头。“那么,具体去哪?“ “旅店。” “咦?” “在旅店订了房间。” 2 当然是普通的旅馆。 烏丸高辻的大型国际旅馆。跟据光的说法,这饭店是赤神财团的下属单位,密谈的好地方。 因为伊利亚已经同赤神家断绝关系,不能太引人注目。这次光小姐的秘密行动没有选择最高级房间,而是一般待客用的双人间。 用客房服务定了午饭,等饭送到后就关上门。终于,光小姐坐在椅子上。我则坐在正占据房间大半面积的双人床上。 “嗯……这儿阳光真强呀。” “是吗?” “虽说才一会儿,皮肤已经开始疼了。” “买件外衣披上吧?” “那个——我已经不是因露出肌肤而受照顾的年龄了。” 非常有力的反驳。不过,我那样说,并不是因为今天和光见面了。 毕竟,正如曾对崩子说的那样,绝对不是约会,遗憾。 有事情。 有事情发生了。 相互之间。 “——首先从光开始,请。” “啊,好的。” 光小姐保持正坐的姿势。 “有……各种各样的必须说的事。那么,社交辞令,首先传达小姐的话。” “和玖渚一起再去那个岛吗?——” “是的。” “讨厌。” “嗯……”光小姐苦笑。“这么说吧,只是社交辞令——” “社交辞令——吗。嘿,我姑且不论……玖渚那家伙已经对那个岛失去兴趣了吧……光是把她拉出那个高级公寓就很难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那家伙就不动。” “这样啊。” 光小姐有点困惑的歪歪头。 可爱。 “小姐特别说过——就算你一个人来,也很欢迎。” “哦……” 不,等等。 好提议。 隐遁的最佳场所。 菜很好吃,房间又漂亮。 还有制服可看。 看着眼前的光小姐,我考虑着。 “不行。” “不行吗?” 不愧是那个叫做“社交辞令”的涵养,连特别失望的神色都看不出来,不愧是职业的。 “实际上,一直烦恼着该不该说这个——”想不到光小姐开始改变话题了。“不过,姑且,报告吧” “报告?‘姑且’,奇怪的说法。” “因为小姐委托我判断了。” “哈哈……那个人啊。所以确实是‘姑且’吧。除此之外当然有所表现。是什么?和刚才的谈话有关系吗?” “有。” 光小姐表情微妙的点点头。 “记得姫菜真姫小姐吗?” “不可能忘记吧。” “被杀了。” “…………” 瞬间——没有言语。 张口结舌。 “好像还不知道的样子。已经拜托小友调查了——” “……开玩笑吧?” 姫菜──真姫。 那个人被杀了? 姫菜真姫 空前绝后的占卜师。 过去、现在、未来全部玩弄于手掌之中。 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没有她看不见的东西。 没有她听不见的声音。 在鸦濡岛,将原本就扑朔迷离的事件搞得更加复杂,虽然预料到全部的事实,却只是噗哧的露出笑容,沉迷于酒精的那个人——死了。非常愚蠢。 太,太过愚蠢。 即使开玩笑,也——笑不起来。 如果是现实的话,更加笑不起来。 “如前所述──”光小姐,对我的动摇毫不关心,冷静地开始说明。“一个月左右前——听过吗?” “那时我住院中……” “是密室杀人事件。” “又是──” “嗯。想不起来算是第几次了。” “……在一起的天才厨师……不要紧吗?”上回就乱成那样。现在又发生这种事……那个人可没有能够经受这种情况的神经。“死因?” “击打致死——好象”光说。“具体原因是脑挫伤和出血过多。尸体凄惨的样子……不想想起。” “内脏倾泻一空,脑浆四溅?” “……知道的真清楚。” “因为听过了,从她本人那儿” 分手的时候——听过。 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她自己的死。 像觉悟一样,在微笑的同时。 像放弃一样,在微笑的同时。 不过——留下疑问。 那时候她应该说——说“那‘死’的时间,是从现在开始二年后”。二年后的三月二十一号、下午三点二十三分——应该是那样的。 那——不是完全不对吗? 被杀了之类…… 好像还是知道的样子。 “那样的话——可能会和玖渚一起再去一次那岛。虽说不确定。”我说。“毕竟是姬菜小姐的事——还是密室杀人事件。” “我也那样想。不过小姐想委托哀川小姐——” “……哀川小姐吗……那也行。” 哀川润。 人类最强承包人。 红发、时尚的套装。 冷笑、粗暴的语调、三白眼。 因鸦濡岛的事件而与我相关,一直以来时而承蒙关照时而插诙打趣时而给我添麻烦,有不少的交往—— 现在行踪不明。 杳无音讯。 “……现在赤神财团正竭尽全力,追踪她的去向……不过一点消息也没有。” “在担心她吧——” “是的。小姐自然是很痛心——我也不是很冷静。实际上,调查内容中,好像也多多少少的有已经死亡说法……一般情况,为哀川小姐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不过这回——” “…………” 我是在住院期间听闻哀川润失踪的消息的。 八月二十号——星期六天亮以前的清水寺本堂,有哀川润最后的足迹。虽说是足迹,可现场被破坏得乱七八糟。就算到了一个月以后的现在,还是无法完全修复。因此,“清水的舞台”这一名胜中止对外开放—— 应该在那里进行过战斗的两人。 哀川润和匂宫出梦,消失了。 “是‘杀人集团吗……”光小姐维维诺诺的说。“因为我是从懂事开始就一直伺候赤神家的人,听过传言——不过,一定是童话之类的。” “……我实际上是两个人——不,是‘三人’。因此,与其说是童话, 倒不如说虚幻的故事——就是这样。” 虚幻的故事——那个确实是恶梦。 匂宫出梦、匂宫理澄及另外一个人。 零崎——人识。 零崎人识。 那小子也现在是失踪中,据说已经死亡。 不过——但是。 出梦、零崎、还有哀川小姐。 “那种杀不死的人……没有必要担心。可能只是暂求安心……这是我一半以上的真心话。” “异形的人吗——” “是那样的。”我为了详细说明而对难以理解的光小姐点点头。“哎呀,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对于哀川小姐下落不明一事,为难很久了吧。想谈谈——因为有必须商量的事。” “必须商量的事?” “是的。说的是不好的事……是为了与哀川小姐取得联系的目的……” “啊……” “在一开始……真姬小姐被杀事件……只知道哀川小姐下落不明吧——那事件,结果怎么样了呢?没有哀川小姐的话,知道犯人是谁吗?” “那……那个”光小姐吞吞吐吐地说。“和以前不同,总觉得是外部犯所为。” “外部犯?” “根据目击证言和现场的遗留品、不在现场的证明调查等等的结果,那样判断……我们毕竟是对此很有经验的。” “……是啊。” 四月的事件以前——发生过很多事。 有经验。 真是讨厌的经验。 “不过,有没有伪装的可能性?” “虽说不能确定,不过……最初发生事件的时候,嫌疑犯不在岛里。如果除去我们、玲和小姐就只有姬菜她们两个客人了。” “两人……” 另一人就是那个天才厨师吧。 首先应该怀疑的,只有另外的那一个客人。不过如果能证明这人无罪的话,就可以断定是外人的犯罪行为。 哼…… 总觉得,太过简单。 有点唐突。 那个讨厌的恶趣占卜师居然死了,难以理解——我确实有这样的心情。 哼。 密室杀人事件吗…… “这些话——请容我以后在详细听。我和玖渚再一次访问那个岛怎样?” “那是小姐的期望。” “虽然决定权在玖渚那,不过……“我故意中途停下。“我下面说的是必要条件——好吗?光小姐。” “好的。” 光小姐点着头,等我继续说下去。 为了能应付任何必要的条件,正在准备的样子。 哎呀,就那样吧。 最初这会议——我和光小姐之间也有包含社交辞令的意思吧——至今为止的话,都是可以在电话里说的东西。 但是,我的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饭店,就——不能说。 “现在我正在调查一个男人” “……男人……谁?” “名叫西东天,是哀川润的父亲。” “………………” 痛苦的地方被触及了── 光小姐涌起了那样的表情。 事到如今,我不能回头。 “从住院的时候开始──正式进行独立调查。虽说调查,也只是家庭构成啦经历啦之类的事。不过这些的记录──在十年之前停止了。这十年的状况完全不清楚。” 因为西东天死了。 不过── 没有那样的事。 要是西东天真死了的话── 上月的事件不会发生。 小姬就不会死。 “光小姐,虽然我迄今为止所知西东天的经历──不涉及你和伊利亚小姐。不过,伊利亚小姐和哀川小姐关系不浅……有‘因缘’。如果知道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就是这事?” 压抑的忧郁叹息。 “……要调查的话——找小友最好吧?小友,还有小友的朋友的话,那种程度的事一定能马上查出来吧。” “虽然如此,不过” 奇野袭来之后── 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事了。 不是消遣不是打发时间的事了。 虽说这次勉强过关,我和刑梨都没事。不过下次就未必这么顺利了。 那个狐面男子── 真的把我当作敌人的话,我也得有相应的觉悟。 至少,只能一人行动。 “只是──不想把玖渚卷进来。那样不行。这回可没有让我戏言的空间──就是这样。” “哼。”光小姐一副怀疑的样子,“那样啊……可能吧,不过看起来不止如此。” “…………” 第六感真强。 身为那个岛的佣人而拥有的特殊才能。 “现在……玖渚那边也是一团糟。好像是那个玖渚机关──玖渚本家发生纠纷什么的。虽然和玖渚没直接关系,不过和玖渚的哥哥有关……” “是最好不详细过问事吗?” “恐怕是。” “请不要说那样的话。” “好的……贤明的判断。那种纠纷慢慢地好象要完结了……” 组织的内乱──这类事情对我和玖渚而言关系不大──不过对玖渚的哥哥,玖渚直而言,她就是阿基里斯腱般的存在。现在她被严密保护,正处于难以联络的状态。 确实……发生内乱,是在我住院之后不久发生的吧。嗯……也就是和哀川小姐失踪的时间相同。咦?这样的话──真姬小姐不也是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那个时候被杀的吗? ……怎么了? 奇妙。 那样……既不令人高兴亦不可笑的事情。重复的程度──太多了吧。 仅仅是偶然。 就那样肯定吧。 “真的不想让她卷进去。哪边比较重要?说真的,光小姐怎么样想?在玖渚和哀川小姐都不在的情况下,还能靠谁?” “……这样。” 光小姐为难地抱着胳膊。 闭上眼睛,眉宇间形成皱纹。 不愧是三胞胎,那样表情的话就感觉到明子周围那种难以打招呼的气氛。 “……只是在撒娇,这样。” “感觉这是好倾向──”光小姐说道,“从你四月来岛的时候就在想──总觉得你有打算一个人解决一切的倾向。互相依靠是好事。” “虽然不擅长,不过,总是被人救助。” 击退奇野的是美衣子。 有不想结束的心情──不过,虽然觉得真是不好意思,尽管如此,还是没有表示感谢。 实际上,简直没有感谢。 还有点发怒的感觉。 为什么,没有逃跑? 为什么,不交给我? 美衣子── 她的软弱──想要责备。 不能不救人的她。 那个不是温柔。 正如本人说的那样,是温柔之外的东西。 一直在想──美衣子的性格和温柔毫无关系。她的顽固和严厉──虽说有点矛盾,一定包含着快乐。 温柔不同于快乐。 投缘吗…… 确实是那样吧。今世少有象我那样有娇宠价值的人了。不过,正因为如此,那种投缘就是──最恶。 而且…… 能够端正严格毫无遗漏地衡量自我,就是美衣子了不起地方吧。 我不行。 光说过,我有一个人背负全部的倾向。那可能只是在彻底衡量自己的界限──简单地向别人求助的人间失格。 这才是真的。 “虽然如此,不过” 光小姐把双手放到两膝上。 “暂且不管……那个问题──对我来说对你来说,相当严重。明白吗?” “那样就好。” “……那么”光小姐一脸为难的样子。“首先,我说的事是非常微不足道的。那种程度的话,还是不听的好。” “什么意思?” “与其说是西东天的话题,倒不如说──是关于哀川润的话,所以”光小姐说。“是涉及哀川小姐个人稳私的问题。” “确实……如果可能话,我想直接同哀川小姐谈……” 在哀川小姐与出梦君相遇以前,和她见面的时候──后悔没有说出遇见西东天的事。 “比起这十年间的事更让我想知道的是他在美国的两个空白期的事。在和er3──er2系统相关的时代,西东天究竟做了些什么?特别是──从年龄考虑,如果说西东天真的是哀川小姐的父亲的话,那么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发生什么就该特别注意……” “那个──关于西东天,我在几年前和哀川小姐第一次见面时谈过。我是那样,小姐当然也是那样。是那个沙龙计划第一次进行后不久发生的事吧……因此,从现在开始说的事请不要当作绝对的事实。小姐还有我们,只是随兴地调查了一些事。不是可以直接问哀川的话,也不清楚是否属实。只是荒唐的流言蜚语。彻底的──纯属谣言。请这样理解。” “……告诉我。” “不这样就没办法前进。恐怕这个──” “──和姬菜小姐被杀的事有关吧” 毒。 心──摇动。 对无意中的那词语,动摇。 那个──什么意思。 不明白。 不是太,明白。 不过,这是不允许题问的气氛。 只好沉默着,等光小姐的话。 “哀川润──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光小姐,意外地用流畅的语调──开始说了。我屏住气息,倾听。 “她有三个父亲。” “三个?” “架城明乐。蓝川纯哉。还有,西东天。” “…………” 那些名字──我知道。 架城明乐。 蓝川纯哉。 西东天第二次去美国时的同行者。 以后是他在ms-2组织时的合作者。 不过,关于那两个人的信息,什么都没有。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的话──两个人中的一人,蓝川纯哉。 姓的读法和哀川小姐相同。 “就是那样。”光点点头。“大概,哀川润,现在的名字是从他那继承的。” “不过──有三个父亲?……是养父?” “不错。哀川小姐被这三人养育了──好象。那时还没有自称‘哀川润’的人。” “……什么意思?” “哀川小姐,开始自称‘哀川润’,从事承包人的工作──从大约十年前开始。” “十年……” 那个人,距今十年前就开始做那样的事吗?十年前,就是我九岁半年左右 那时还没有和玖渚相遇,那时妹妹还活着──就是那个时候。 想起儿童时代的事情。 ──不高兴的事。 我的记忆很好。 就是如此,提起十年前── “就在──十年前。架城明乐、蓝川纯哉以及西东天──死了。”光小姐略微低头,继续说道,“在正式的记录上,写着包含他们女儿在内的全体成员死亡,犯人不明──不过,根据可信度颇高的信息,杀死那三人便是实际上活着的那个女儿──只是可能。也就是哀川小姐。” “……那个──不知道。” 杀亲。 当时的哀川小姐──大概是十岁后半吧。 “不过……实际上,哀川小姐活着──没在那时死去。那种可能性──很高。唯一的生存者当然就是犯人……” “不过……事实上无法断定那三人培养的少女与‘哀川润’是否为同一人。” “不确定?” “没有证人。知道事实的──只有哀川小姐一人。” 光小姐那样说着,稍微闭嘴了。 好象正在窥视我的反应。 我毫不畏怯。 “她真正的父亲在那三人里吗?哎呀……所谓真正的父亲说法真是微妙……也就是‘生身父母’。是西东天?还是,所谓的蓝川纯哉?” “不明。” “不明……” “确定不是西东天的亲生子──我想。他第一次的回国时就任于高都大学的事──这个查出来了吧?” “当然。那种程度的事。” “……那时没有女儿的存在。连那样的谣言都没有。毕竟是从er2系统归来的神童,很受大众传媒的注意。所以难以相信他能完全隐藏孩子的事。” “说不定──当时只是在同居?” 第一次去美国时,在那有了孩子然后回国──应该考虑这种可能。独自调查的时候,发现西东天、架城明乐、蓝川纯哉,是哀川小姐的父亲时非常吃惊──不过,虽然那样,还是感觉哀川小姐和西东天,那个狐面男子之间没有血缘。 但是。 那两个人的脸 非常像,所以── “……想到什么了?” “哎呀,不。”我惊慌失措的说道,“没什么。请继续。” 那个──不能说吧。 已经和西东天相遇的事。 那样的话,可能会把光卷进来。决定只是倾听。不过──实际上,我很不安吧。现在,在这瞬间,从狐面男子那儿来的刺客从饭店的窗户闯进之类的不安。 虽说是这饭店有赤神财团的力量保护,可是那个狐面男子──连玖渚机关的守卫都能轻松地以悠然自得的态度突破。 就算进行再多的防卫,也不会是“这样就不要紧”。只能达到“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就没办法”之类的暂时安心的程度── 那,就是狐面男子。 “关于母亲──一切不明。” “肯定有吧。二十年前的话,所谓的试管婴儿还没出现吧。” “反过来想的话,生身父母都应该存在──至少认为他们存在。不过,基于刚才说的理由,从西东天──还有蓝川纯哉那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确实的推测哀川小姐的生父。” “结果怎样?” “是孤儿。在美国那不是罕见的事。三人培养了在哪儿拾的孩子──就是如此。” “……证据?” “知道那个孩子时──就和那三人在一起。完全不知道她的婴儿时代,然而──孩子不会突然变大吧?有所谓成长的过程。就是那样。” “………………” 不存在幼儿时代──这原因吗? 确实有道理。 不过──。 不好理解。 有不好理解的理由。 “…………” 但是,那个姑且不说。 如果这样,就──务必,必须查清楚的一个假设。必须决定真伪的假设。是可怕的想像,难以想象的夸大妄想……不过,如果说架城明乐、蓝川纯哉、西东天、此三人都是哀川润的父亲 的话── 必须查清楚。 “光。记得伊利亚的赤神家所属的“四神一镜”和er3系统和有不浅因缘。可能你知道──那个系统中的ms-2计划好像在做什么疯狂的事。我的挚友与那有关,对此有所了解……” “……是的。” “请调查一下内容。ms-2是毕竟西东天发起的。最初──就那样想。嗯……调查的时候,从新闻报道里查到那个词的频率有如爆发般高,这样。或许只是我过于关注──出现概率没有变化,只是我单纯的注意它而已,只是可怕偶然,只是错觉──不过” “……” “这样的话,就谈点其他的事。这无论如何也不是偶然──用讨厌的词来形容就是‘合缘’!没法说是──偶然,太过巧合了,请告诉我,光。确认就行──哀川小姐是否以某种形式参与了ms-2计划?是否──正在参与?” “……恐怕是。” 光小姐──那样回答了。 残酷──滑稽。 想要放声大笑的心情。 哎呀──那样啊? 一切都清楚了。 全部都是──被决定的吗? 是被决定了的事吗? 想笑。 想笑。 想笑。 想笑──笑破肚皮。 四月──和哀川相遇的事。 五月──和零崎相遇的事。 六月──和小姬相遇的事。 七月──和兔吊木相遇的事。 然后八月── 木贺峰副教授和朽叶。 和狐面男子相遇的事。 都是早就被决定的事吗? 不,不是那样。 在这以前。 更加往前。 和妹妹相遇的事。 妹妹死的事。 遇见玖渚的事。 弄坏玖渚的事。 然后…… “…………!” 遇见那小子的事。 真是愚蠢。 全部──确定。 全部的沉淀。 全部的破绽。 像铁锭一样的锁链。 联系起来了── 至今为止所发生的全部都只是伏线。那样荒唐的事…… “那,那个──” “………………” “不要紧吗?脸色──” 不要紧吗? 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没问题。 这样──下定决心了。 以那个狐面男子为对手。痛下决心。发现狐面男子过去与er3系统的ms-2计划相关的时候,就有了觉悟。 太残酷了。 察觉到恶意。 难看的滑稽戏。 不舒服,难以呼吸的感觉。 这样一来── 不让玖渚参与。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吗……说不定我早已预测到这结果。不想玖渚卷入的心情以及玖渚机关的内讧也是重要的理由──其实,我与玖渚──根本没有想到这结论结果。 我的现在的表情──不想看到。 “……真是戏言……” 但是──至此,终于理解了。 的确──那样的话。 确实──我是你的敌人。 西东天。 你没看错。 总是看着──像过去十九年一样地──只是被卷入……只有这回不是。 不是。 不是那种程度的问题。 你是哀川润的父亲,而哀川润是ms-2的关系者。那么,与你为敌就是我戏言玩家的宿命/使命。 这个就是── 因果报应。 恶因恶果的自业自得。 “光小姐……” “……什么?” 光小姐一脸害怕我的表情。这样啊──大概,现在的我就是那样危险的样子,那样危险的表情。 “对所谓的世界终结……感兴趣吗?” “……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这个世界──这个古老而悠久的存在,这个我们生活的世界有结束的时候──有终结的一刻,光小姐想看这一瞬间吗?” “对我来说,所谓的世界。” 光小姐──对意想不到的事,立即回答了。 毫不迟疑 不经思考地 仿佛要清楚说明般的,挺起胸膛,回答了。 “嗯,只有鸦濡岛。赤神伊利亚小姐对我来说,就是世界的全部。这就是我对小姐的看法。 因此──世界的终结即是小姐的终结。看着主人的临死是身为仆从的我理所当然的任务。” “…………” 真──是漂亮的回答。 那就是正解吧。 好。 没错。 哪儿也没有……所谓的错误。 “光小姐” “什么?” “爱你。” 光小姐微微一笑。 “非常感谢” 那个也是──毫无过失的回答。 第三章 恢复的回忆 0 不幸牺牲的某人。 1 现在可以老实的说── 玖渚机关,对当时不过是地方都市的初中生的我而言是理所当然的遥不可及── 玖渚机关。 壹外、贰栞、叁榊、肆尸、伍砦、陆枷、柒名,捌限──统合西日本这些的组织的怪物一样的共同体的顶点。占有四分之一的世界──就是那样了不起的组织。自古以来就已持续存在的组织。 本部位于兵库县东南部的神户市、西宫市、芦屋市。 居住神户的温泉街的我,就在这个玖渚机关的支配下生长着。在玖渚机关的照顾下,普通的成长着,没有什么表现。就一般情况而言,过于巨大的组织,已经和国家及宗教是相仿的组织,是不会意识到儿童时代的我那样的存在的。 不过──玖渚机关不是那样。 毫无自觉地。 他们认识到了。 压倒性地认识到了。 我是支配者这点──认识到了。 然后,下定决心了。 压倒性地下定决心了。 那时── 我怎样? 当时十三岁的我知道自己的事吗? 对自己的事── 知道些什么? 了解真正的意思,确实地知道的事,至少有一个吧? 我知道吗? 回答当然是── “不知道”。 但是,感到可疑。 有疑问。 不知道解答,知道怀疑。 要说为何的话,是因为那时妹妹死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在自己周围的人简单地──死去。为什么自己周围这么容易出事。为什么自己周围全都全都在打架。 为何竞争。 为何厌恶。 为何犹豫。 为何忧愁。 为何困惑。 为何厌恶。 为何诅咒。 然后,为何杀。 全都──发狂。 对于自己的事,那样想。 讨厌的孩子。 只是得意洋洋地看着四周。 假装旁观者的战败者。 想要知道全部,却比谁都无知。 那就是十三岁的我。 不过──和现在的我相比,那时还没有很好理解戏言的使用方法,多少有点勤奋。 正因为勤奋,才会── 被玖渚机关注意到。 重复一下,那个当然不是偶然。 以前姑且不论── 现在看来,当然不是偶然。 玖渚机关理所当然一样地和我接触──然后我 奇迹般地,和玖渚友相遇了。 “………………” 人间的幸福。 幸福的条件。 那样的概念,说不定不存在。而少有深入地考虑此事的人则可能存在──不过,既然在世上活着,就不可能完全避开。 没有不追求幸福的人──换个说法。如果用“不幸”的反义词作为“幸福”的定义的话,人们不都是“不想变更不幸”吗,这是我的定义。 因为不想变得不幸,所以努力。 因为不想变得不幸,所以不努力。 那样考虑的话,容易理解吧? 为了生存,人们普遍地过于普通地活着。太过理所当然。人们只是纯粹的期盼不死。那种纯粹的期望,只是滑稽的误解。 到头来。 陷入。 那个误解──真是滑稽。 安心维持现状是因为不会变得更不幸。不会有结果,打算留下可能性和选项到最后,也因此不会变得更不幸。 不过,这论调──在这世上行不通。 无法实现。 要说为何的话,就是,像希望和绝望、爱情和增恶、幸福和不幸一般简洁而严密的二元论所说的,浅显的反义词。 “幸福”的“不幸”、“不幸”的“幸福”──就是意思不明的矛盾互相冲击且浑然一体的不可思议的状态── 暧昧定义以前确实存在。 例如── 现在的我。 向美衣子借来菲亚特,前往玖渚所在的京都第一的高级住宅街城咲。 终于能见玖渚了,不过现在一点儿幸福感觉都没有。 因为 后座上坐着崩子, 驾驶席上坐着光小姐。 意义不明。 “………………” 发呆? 有用吗? “咦?怎么了?” 光突然从挡风玻璃那岔开视线,对我微笑着。我说“没什么”,逃避光的视线,向后面看去。后面的崩子睡得像天使一样。崩子有一乘坐交通工具就睡觉的习惯。好像坐电车时也是如此。像崩子这样的美少女在电车里入睡的话,不好吧。不过,因为是习惯,所以治不好。离城咲的距离不远,现在睡觉的话,到时很难起来吧……。 老实说,问题是光。 为什么? 为什么驾驶菲亚特? 为什么我在助手席? 还有,为什么穿着女仆服? “………………” 最初觉得可笑。那天回家时发现一个硕大行李箱。考虑到那个皮箱装着的东西就没有靠近。 想一下── 伊利亚好象忍无可忍了。 对一直谢绝返岛邀请的我,忍无可忍了。我知道的她的性格,考虑到那个小姐的性格的话,“忍无可忍”的那词语过于可怕而让我不寒而栗。 于是── 某人向她出谋划策。 “那个戏言玩家是恐怖的制服控,要是派个女仆去的话,不出十天就必定忍耐不住而来到岛上──” 总之,就是这样。 不过……谁是制服控? 真失礼。 想告她诋毁名誉。 以为是那个真姬生前留下的遗嘱般的东西。不过不是那样。光小姐说是真姬小姐被杀时,岛上除去真姬小姐和天才厨师的最后一个客人──那人的意见。 谁? 春日井春日。 “那个女的……” 以为是报恩吗? 只会给人麻烦的人。 …………。 继续往下说。 就这样,在二十一号,离开那个饭店以后,光没有坐电车离开,而是和我一起乘坐公共汽车,前往骨董公寓。 “对不起,像是攻其不备一样。” 光在公共汽车里用微妙的表情说了,真是漂亮的攻其不备。就像,和歌山县般的偷袭。 密谈。 与鸦濡岛居民的情报交换。 作出某种程度的危险觉悟…… “……破烂到这种程度……” 光小姐呆立在骨董公寓前。 “一直住在这种破地方……真是难以想象。” 手腕震动着。 浑身打颤的样子。 光小姐非常爱清洁。 是个打扫狂。 出乎意料地适材适所也说不定。 “……光小姐,认真吗?” “是的,当然认真。” 光小姐强而有力地握拳。 “请容许我称您为主人!” “………………” ……安打。 哎呀,那样── 上月春日井的连续,本月的同居对手是千贺光。感觉无论美衣子怎么说我都是无可奈何。七七见的话,一定会作各种各样的挖苦。只能屈辱的承受了。 就是这样。 以上,说明完毕。 那么闲谈休题,今天。 九月二十六号── 从玖渚友那儿,收到呼叫。 清晨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的不是很清楚,只能靠想像去理解。玖渚机关内部的纠纷昨天好象完全结束了。同时,对玖渚友的严格警戒状态也多多少少地降低水平──终于,隔了好久,能和我见面了。 和玖渚相见──是幸福的事。 不必比较什么。 没错,就是幸福。 不过,回顾一下现状的话,怎样? 我现在是被狙击的立场。 越见面,越会把见面的人卷进来。 那样的话,应该强行赶走光小姐的。而且,这时和玖渚见面不大好── 但是,然而。 只是想见玖渚而已,只是想和玖渚说话而已。我不是意志强烈到能拒绝她邀请的人。 此外……也有现实的问题。 我现在主要在关注西东天。对玖渚友──也有不考虑不行的事。 一直,丢下不管的事。 从一个月之前,或者从六年前开始。 现在是好机会──可能。 那样想。 “……真是戏言。” 结果,我没有拒绝玖渚的邀请。想要尽可能早见,便借来菲亚特前往城咲── “不能让主人拿着比筷子重的东西,就算那是方向盘。” 光小姐说。 “因为对戏言哥哥最近的行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来监视。” 崩子补充道。 …………。 这是什么状况? 这就是美衣子所说的负担吗? “……不过,春日井小姐……居然去鸦濡岛了……” 对那个社会不适合者来说,那儿确实是极乐般的地方吧。唯一为难的,就是没有符合春日井嗜好的年轻男孩子……。这样的话,在和春日井同居的时说过那个岛的事吧……。春日井应该是在在八月二十一号晚上离开公寓的,那么,之后就去鸦濡岛了吗? 仍然是无法解读的人。 “那样打算的话,请早点说。” “哈哈……怎么说呢……春日井小姐,总觉得是很难交谈的人。” 非常有同感。 正如光所说的那样。 咦……奇怪的感觉,前面的说明里有不自然的地方。春日井在岛上,那么光小姐向她问了些什么我大致心里有数。由于之前的事件──春日井对我半年来的所做所为多少知道一些。 所以,可以预测。 我想要西东天的信息的事。 所以──光小姐预先准备好了。所以,毫无遗漏的,事先准备周全的,告诉我那样的信息。 哎呀…… 虽然预料到了 还是期望预料落空吧。 “……那样的话──春日井小姐来后不久真姬小姐就被杀了吧。” “是的”光点点头。“不过,就算如此……不认为春日井小姐是犯人。” “是啊。” 那个人──不是像杀人的人。 没有所谓“杀”的概念。 没有那样的选项。 她── 总是什么都不选。 “外部犯吗……” 在远海的孤岛本来是不可能的可能性。 不过,真姬小姐……遗憾的是,对犯人的动机很为难。而我和她的交情也不是很好。在岛逗留的一个星期里,和真姬小姐一直保持敌对关系。 所以,就算听说她死了,态度依然冷淡──没有丝毫的悲哀和同情。 只是有点吃惊。 我就是那样的人间失格。 不过…… 当然有疑问。 那个人离被杀。 至少──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后来听光小姐说的,对真姬小姐被杀的密室的状况的描述──老实说,不太明白。 现场──真姬小姐的房间。 和四月份玖渚来访时住的差不多的真姬小姐的房间──窗户和门从内侧被厚木板和五寸钉封死了。听说是因为台风要来的样子。 在那样的密室死去的人明显是自杀。 ──而那是明显的他杀。 内脏倾倒一空,脑浆四溅。 “……嗯” 四月分手的的时候──她说过。 那时,你找出杀我的人吧──。 那样的话。 知晓一切的她,不是早就知道杀自己的是谁吗?可笑。为什么轻易地,选择被杀的道路……。 为命运殉身? 为故事殉身? 开玩笑……等等? 故事的话,那个── “代替可能”与“时间收敛”。 应该在二年后的被杀在半年后发生了。不管犯人是不是一样,也不管犯人是谁,结果都一样──是这样吗? ……假如。 故事──加速了。 这样的话,她的预言没错。 的确──那就是她的根底吗? 就算知道全部,也──什么都没有说的她。 唉呀……刚才这样确信了。 现在更为确信。 姬菜真姬小姐。 曾说最讨厌我的……她。 “马上就到了。” 光说。前面的作为玖渚根据地的三十二层高级公寓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第一次走的路,竟能丝毫不差的抵达,真是不起。因此,便那样表扬她了。 “非常感谢。”光露出害羞的笑容,“所谓的开车,比想像更简单。比思考还容易。” “…………” 第一次走的路,第一次开车。 想想看,在那样的岛上生活不是没有开车的机会吗?那不就是无照开车吗? “在哪儿停下比较好?” “和摩托不同,不能停在街上──毕竟是借来的。最好停在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 “了解,主人。” “…………” “?怎么了?主人。” “…………”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主人。” “…………” 心痒难耐。 直达心眼的言语。 希望她多说。 开进高级公寓的地下,在一大排的别人的高级车旁,后退,停车。光小姐漂亮地停下菲亚特的发动机了。 光小姐乘车待命。 因为崩子没有醒来,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无人车里。光小姐好像有点踌躇。因为光小姐和玖渚在那个岛上交情很好,所以想和她见面吧。 “和小友一个月之后的重逢吧?” “啊,是的。” “看来我跟去不大合适。” “………………” “一路顺风,主人。” 那样。 就那样,只剩我一人。 光的事姑且不说,不用向玖渚介绍崩子纯属侥幸。虽然不是该心虚的事,只是,不由得庆幸起来。 我乘电梯,从停车场的地下一层直达玖渚所在的三十二层。因为进入停车场的时候,在高级公寓的警备员那儿接受检查了,所以玖渚应该知道我来了……现在的时间正好是上午十点 。 不是不好。 用指纹作钥匙打开门。比起一个月之前更进一步,不能称作地板、天花板、墙壁的东西,已经被像生物一样地各种各样的电缆埋没了。开始寻找玖渚。因为这个高级公寓的房间的数量也极大,所以寻找玖渚是很费力气的。 然后。 “…………呃?” 然后──吃了一惊。 玖渚在放着巨大的等离子电视,只有沙发和桌子,没铺地毯,亦没有被机械侵蚀的房间里── 不过,不是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哎呀,阿伊”玖渚回过头,笑嘻嘻的说的。“哈哈!多么吃惊的样子!” “………吃惊……吗” 我那样响应玖渚──然后看着另外一人。那人正看着电视,不过电视上什么有没有。那人只是呆看着。 我──知道这人。 因为是二度见面── 知道这人的事。 “……稍微──” 说着。 就那样说着。 她──说。 “成长不少呢──少年” “……赤音小姐……” 不──不对。 不是园山赤音小姐。 不会是那个er3系统的七愚人、“最接近于世界的解答的七人”之中的一个人,园山赤音。 赤音──死在那个岛上。 四月,在那个岛上,被杀了。 在密室里被斩首,被杀了。 园山赤音已经不在。 在这里的── 在鸦濡岛,进行杀人行为的人。 杀了两个人的人。 杀了园山赤音,然后成为园山赤音。 代替她的她。 是连名字都不清楚的谁都不是的她。 “叫赤音就行。刚才还那样自报姓名。”她终于从电视那移开视线,转向我。“很久不见了。还以为看错了,少年,真的成长了──变成看起来很可靠的男人。” “好久──没见了。” “不要那么戒备。你──还有玖渚,不会危害你们的。我不是那样的人的。你最清楚吧。” “就是就是。只是来玩的。” 玖渚用不合时宜且万事通的口气说。 “我前天刚回日本。” “……这样……”我坐在玖渚旁边的沙发上,嘟哝道。“……感觉是大白天看见幽灵般的心情。” “幽灵啊。那种比喻真是一发中的。用来形容我正好。”她笑笑。“不过,与你重逢我很高兴,少年。” “………………” 用赤音的语调。 以赤音的态度。 像赤音的做法。 说她就是园山赤音。 原本那样认为。 四月的事件── 被哀川润说明全部的真相之后──知道成为他人的她的存在之后,无法理解。 有隔阂。 不舒畅的感觉。 这样──如果看到本人就。 如果看到本人的话,只好理解。 不知是谁的无名她 现在 现在就是 在那个岛被斩首的七愚人之一的── 园山赤音本人。 “表情不要那样险恶……安心安心吧,少年。我正要回去。” “……回去吗?” “嗯。正好节目结束了。” 好象关上了电视。 无名的她站起来。 “那么玖渚小姐──失礼了。” “嗯,再见,赤音。” 玖渚沉着地用园山赤音来称呼她。就像对赤音一样,用赤音的名字叫不是赤音的她。仿佛一无所知地──用笑脸,和她交谈着。 那个她也一样。 不得不深切的感受到。 再次──深切的感受到。 和我不同的两人。 “啊,等等。”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了。 “少年──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 “我接下来打算代替的人。” 她──调皮地微笑着。 “渐渐对园山赤音这姓名厌倦了──对园山赤音这人也爱惜够了。这名字只够充三个月。” “……意想不到的没耐性啊。” “是贪婪。” 她说道。 “下一个目标:哀川润。” “…………?!” 玖渚──并没有吃惊。 可能已经听过了。 但是,我没有完全隐藏自己的战慄。 “四月,她揭穿我的阴谋。对此我记忆犹新──那是第一次的经验。对我以及我取代的人而言。” “…………” 对于把取代他人视为生存价值的她而言,那──确实是屈辱的事吧。 “所以我──这次想取代她。” “无理……” 我低头看着木板小声说道。 “那是当然的……” “为什么那样想?” 她──豪不畏怯。 和在那个岛的时候的,完全一样。 即视感。 “哀川润现在──不是下落不明吗?谁都不知道她的所在──能确定她是否活着的人也没有,少年。哀川润在哪儿?已经不在了。这么好的条件,比起四月时候更简单。因为没有杀死真货的必要。” “……不过” 但是,哀川小姐。 身为人类最强承包人的哀川润。 “人类最强承包人哀川润──我对她感到亲近,少年。将自我完全抹掉,把成为他人视为至高目的,这样的我和──作为“承包人”,身为他人的代理品、他人的代替品的她哀川润──非常像。” 代理他人的她。 成为他人的代理的她。 有──共同点。 那──可能吗? 不知是谁的无名的她── 有何种才能何种能力 代理哀川润。 “所谓的人类啊,少年” 她说到。 “原本就是善变的” “…………” “你,面对现在的自己有怎样的不满,大致已经在那个岛上说了──结果你现在样子就是过去期望的未来的你。” 未来的──自己。 从过去开始看的,未来的自己。 “不过──依我的看法,哀川润也是那样。她一定和我相似、相同、一样。”她夸耀般的说道。“所以,她一定──一点也不想改变。” “……一点也──不想改变” “因为一点也不想变,所以通晓一切” 想变──不想被束缚。 全部通晓。 精通全部。 “这个是打算成为谁时总在想的事,不是目的──不过我现在坚信……我有成为哀川润的──可能。“ “…………” “再见,不会再度见面了。” 那是分别的话语。 连名字都不知的谁都不是的她离去了。 转过身,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门开的声音及关闭的声音。 一口气── 四肢无力。 腰抬不起来。 “……哎” 我迁怒般地盯着玖渚。 “难怪要叫我来。看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她已经在这儿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很吃惊吧。” 玖渚一点恶意也没有。 大概就是那样吧。 想让我吃惊,便让我吃惊。 玖渚的恶趣味就是爱捉弄人。 “这可是赤音与阿伊的重逢。是不容易发生的事,所以时间有所调整。” “调整吗……”我低下头。“她一直在等着玖渚的警戒解除吗?那样的话,这邂逅是必然……她究竟有何用意?不会只是来看大屏幕电视的,也不会只是来看我和玖渚吧。她有没有伤害你?” “没事。”玖渚微笑。“只是问了几个关于润小姐的事。” “哀川小姐的……?” “好像赤音是认真的。”玖渚闭起一只眼睛,吐舌。“我的意见和阿伊相同,认为她不行吧。虽然有这样说过,不过,她没听进去。对牛弹琴、释迦说法。” “那二个谚语意思一点也不同。” “但是,结果一样。” “嗯,一样。不过……她是牛也好释迦也好,与我们无关吧。” “嗯,不错。” 归根结底那── 是她和哀川润的问题。 四月的事件的结局。她们的对抗本来就没有我和玖渚参于的余地。 没有关系── 也无话可说。 无力。 没精神。 “友……要是你──不,如果是你的话会怎样?知道哀川小姐现在在哪儿做些什么吗?就算现在不知道,那么──调查的话,能查出来吗?能否调查此事?” “嗯。怎么说呢?拜托小豹的话,和润小姐相关的事应该能毫无例外的全部查出来。虽说小豹是探索者,不过对润小姐的事……可能会有意隐瞒。而且,要是润小姐自己想要隐藏的话──一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这样啊……” “但是,刚才也这样对赤音说了……我个人的意见,说不定她已经死了。润小姐不是不死身的妖怪。” “妖怪──吗。那个人。” “不是妖怪,是人类。” “……虽然如此,不过” 仍然──对此有所怀疑。不过事到如今也不觉得吃惊。 就算死也不奇怪……那样。 死亡说。 和匂宫出梦──对战。 万一那是事实的话── 那不是她最擅长的地方吗。 没有关系……没有。 无力──只是。 没精神──宛如。 “……这个暂且不提──友。你少有的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没事就不能叫你?” “当然不是。不过我最近老是卷入纠纷……” “只是平常事。” “虽说是平常事,不过……” 那──是平常事。 一直从前连续。 一直从前,开始了。 “嗯,有事情。有好消息要告诉阿伊。” “好消息?” “不对不对,消息到底是好是坏由阿伊来判断。” “……期盼好消息喔。”我说道,“与玖渚机关相关的话题吗?” “是呀,同时与我有关”玖渚说,“组织内部的内乱昨天完美地结束了──在电话里说过吧?” “嗯。”我点点头。“但是,只说结束了。具体的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和六年前一样──出现大量被害者?” “最初姑且不论,到九月以后几乎一人未死。奇迹哟。” “哦。有点兴趣……不过,先不管这个,有点担心直先生啊。他还好吗?” “从结论来说──” 玖渚惬意地无邪地微笑着。 “直君已经就任玖渚机关的机关长了” “…………” “可喜可贺。” 由机关长秘书──变成机关长。 跳级成功。 身为直系的直先生,迟早会成为玖渚机关的统治者吧。不过一直以为那是几十年后的事。 “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直君他漂亮地获得渔人之利了。” “……那么” “由此,直君掌握了世界的四分之一。可怕可怕。”玖渚友高兴地说着,“我也和玖渚本家恢复关系了。” “……啊?” 不知所措。 与其说是吃惊,倒不如说──不知所措。 虽说直先生成为机关长了,也不会那么简单就恢复关系吧?玖渚本家和玖渚友的断绝关系,不是那样单纯的事吧。虽说直先生对玖渚友关心到几近偏执的程度── “不要紧。”玖渚说,“由于这次的内乱,直君以外的直系全都引退了。” “引退……?” “不是身受重伤就是自愿引退……现在剩余的玖渚本家的人只有直君一个。因此──机关也想把拥有直系血统的我拉回中枢。赞成意见好象超过了反对意见。” “…………” “虽说不是正式的决定。” “……你的父亲呢?──祖父,祖母,相关的亲戚呢?──全都引退了吗……。时代变迁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盖然性?(注:可能但又不是必然的性质) 我在变成现在这样的六年前所做的 已经完全过去了? 那样。 果然是那样──在六年前。 思考,考虑,迷惑。 “……返回机关之后呢?回神户?” “咦?嗯嗯。要说变化的话,以后待遇会变好吧。” “比现在更好待遇……” “我非常喜欢京都。” 玖渚轻摇双肩。 “阿伊、京都都很喜欢。” “我……在哪儿都行。如果你想回神户话就一起回去。” “一起。” “当然。我原本就是当地人。大学这边无论何时退学都可以。” 现在是九月二十六日,暑假早已结束,课程也老早就开始了。我完全没去,也没有打算去。在家里和光小姐一起。不过,光小姐虽然一直在勤奋地工作,我到是闲得很。 原本就不是有目的上的学校。 只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如果有事就──那样。 “蚂蚁归巢。”听到我的话,玖渚笑了,“不过,阿伊。返回机关本部的事想起来就觉得很麻烦……在这儿也能工作。因此,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确实。” 不过……是唐突的话题。 太唐突。 虽说是内乱,可是没想到有那样的规模。一直以为只是玖渚机关属下的七家在决定轮流坐庄的顺序──太唐突。 简直──好像突然加速。 全部加速。 那样的话,有点担心── 符号。 时期一致。 对哀川小姐的失踪、玖渚机关的内乱、姬菜真姬小姐的死──同时集中发生,这一事实──作出某种有意思的假设。 真伪姑且不论。 “那个是第一个消息。”“咦?有第二个吗?”“嗯。第二消息,与我的身体迫切相关。”“……‘身体’?”“啊,在说这个之前,阿伊”玖渚背朝向我。“梳头发”“……好”总觉得这要求很久不见了。因为没有拿梳子,便使用两手的手指,梳理玖渚的头发。蓝发。异能的证明。劣性基因──吗。“之前说过吧?”玖渚用就那样的姿势开 始说了。我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说道。“嗯?”随声附合。“之前说过什么?”“接受了精密的检查。”“…………”沉默。已经做过的事情不想被发现。我一瞬间感到遍布全身的紧张。为了不被玖渚发现,用一种什么都不变化的步调,摆弄玖渚的蓝色头发。“是吗。大概说过。”以无所谓的态度,回应。那个──已经丢下。不能触摸的事。“还剩二、三年吗……”不想听。不想说。无论如何──想暧昧。想预先留下可能性、选项。那样想。不过──玖渚若无其事地说了。那,意想不到的话。“不,不是那样。”“……不是那样?难道──更加末期了?”“成长了。”不顾我的不安──玖渚用爽快的语调说。“身体──恢复正常机能了。”“…………”“在上次的检查发现那个异常。实际上,那不是异常而是恢复正常──好像是。”“……啊”我──混乱。考虑那语言的意思。静下心来。注意不要发生误解。非常仔细地深入理解。不能误解的大事。成长。现在,长时间停止的成长又开始了,玖渚友身体机能开始恢复正常了──那样的意思,那样的理解可以吗?这样的话。“已经──没事了?”“嗯。”玖渚点点头。“已经──不用担心了?”“嗯。”玖渚点点头。“已经──不会死了?”“嗯”我抱紧她。玖渚友──从她身后抱紧了。“……恭喜”“痛。”“好、好。”“好痛。”“……真为你高兴。”“好痛!真的!”玖渚暴走了。相当罕见。我惊慌失措地放开双手。然后,我回想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羞耻的想要找个缝钻进去。玖渚回头看我。危险…… 她面无表情。心动摇了。玖渚用大大的蓝色眼睛,看着我。空虚的瞳。像窥视我内心一样的眼睛。瞳中映现出我的身影。喂喂……那种样子。“阿伊”“……………”“阿伊阿伊”“……是什么?”“阿伊,最喜欢了。”这次,玖渚──抱着我。我安心了。那样……不可,不行。我抱她之类的事不行。啊──好舒服。想要把眼前的问题,全部忘记。想要放弃全部。真的──想就这样,消失。“……嗯”玖渚悄悄地松开抱住我头的双手。“阿伊真的没变。”“…………”那──刚刚被说的话。我一点也没变。仍然是──戏言玩家。“阿伊真的──完全没变。现在还感觉得到那个阿伊。”“……什么?”“ 六年前的。”六年前──我不高兴地岔开眼睛。“忘记吧,最好。”“那样啊?”“因为你,由于我的责任──”“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不想再重复”玖渚站了起来。比坐着的我高不少。“我对一点也不恨阿伊。”“…………”“大致──我和遇到阿伊以前没什么不同。不是阿伊弄坏我的。明白吗?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原本生来──就异常。卿壹朗博士也是那样说的”“那样……”那种说法──讨厌。承认那个博士的意见。“我对于阿伊那种抱歉的心情想被原谅的心情非常清楚。那──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而已。大概。不过,没有原不原谅喔。我原本就一点也不介意。”“……虽然如此。”最初──玖渚怎么想的问题。我做了什么?我做过什么?只是这种问题。我犯罪了。必须──补偿。不能被原谅。不想被原谅。不可被原谅。罪行被原谅──那不最坏吗?“只是阿伊自尊心的问题。”玖渚说道,“阿伊总是一人背负一切。不过现在问题改变了。”“我的……问题?”“至少──阿伊自认为对我造成的损害──全部恢复了,不是吗?……说过多次了,那原本就不是阿伊的原因。”“但是……”“没有但是。就是那样。也可能说的不够。阿伊呀,对自己之外的人受伤一事,害怕到病态的程度。无论谁受伤,都──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伤。瑕(缺陷)。疵(缺陷)。 “虽然蠢到不行。阿伊一直背负着六年前的伤,我没有。按音音小姐的说法──只是自怜自贱。”“…………”“那样只要更加严重地受伤就行。”那样说着,玖渚又坐到沙发上。“阿伊对自己受伤毫不在乎。哪样不好。”“我……”“虽然不知阿伊在怎样的‘纠纷的旋涡’里……考虑上月事件的话,应该是难以想象的负担──不过,阿伊,自己身体最重要。我对于人的伤痛──不明白。”“…………”与其别人受伤,不如自己受伤。就算那样──伤痛,谁也无法理解。虽说伤痕会消失。“原本,所谓明白他人痛苦的人……不就是刚才(现在不是)的赤音小姐吗……那个连总是某人的代理的润小姐也不知道吧。”“哀川小姐──”哀川小姐怎样?那人总是把“不明白别人的心情”当成口头禅。不过,哀川小姐一定──能够考虑到那种心情。反过来说,她知道别人的心情。想像别人的心情。别人的痛苦──共鸣。不过正因为如此,哀川潤永远不会明白吧。在高空俯视地表的鹰,不会理解爬虫的心。就算明白,也只是完全单方面的理解,那样的理解──再多都一样。“疼的时候,说疼就好了,阿伊。我会给阿伊──最高限度的娇宠。”玖渚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对我笑着。“想要我帮忙的话──无论何时都可以。我会立刻给予帮助。”“…………”“绑好头发以后。阿伊要做什么?我饿了。”“……明白。”“厨房的冰箱里应该有赤音买回来的各种各样的食材。”“嗯。”我走出房间。不过,在走廊走了二步以后,想一想,又回去了。玖渚正盯着大屏幕电视。对返回的我“?”地歪歪头。“怎么了?阿伊”“那个,友”“什么?”“爱──”“咦?”“啊,不是”我摇摇头。“icpo是什么的缩写?”“国际刑警机构”“谢谢。” 2 仿佛看见光小姐带着崩子追上来,做饭,吃完饭,洗碗,然后在玖渚的房间里打发时间的样子。那样不大好,让她们一直在停车场里等也不好。我向玖渚告别,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在电梯大厅── 和狐面男子相遇了。 “…………咦!?” “嗨,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非常随便地看我一眼便马上把视线转回手里拿着的漫画书上了。我瞬间摆好架势等着,而他则毫不介意地翻着漫画书。 突然。 非常突然──没错。 不会是别人。 不会认错。 有这种气氛的人──只有他。 死人穿的和服。 干瘦的身躯。 还有,狐狸面具。 “……呜……呜呀呀呀……” 呼吸……乱了。 心情坏极,满头大汉。 应该什么也没做。 应该什么也没做。 只是在那儿,在眼前,只是存在与眼前──喘不上气。活着真痛苦。过于压倒性的压倒感。过于超越性的超越感。 是,这个确实是── 哀川润。 嗯,人类最强的──红。 不过为什么──在这儿。 在玖渚的高级公寓的地下。 警备员究竟在做些什么? 光小姐──崩子平安吗? 一个人吗?一个人来的吗? 象奇野先生那样的,“十三阶梯”的伙伴呢? 正藏在某处? 我── 我活着吗? 种种疑问浮上心头。 但是,实际上根本谈不上那个。 我现在──正和最恶相对。 和应该已经死掉的男人对峙。 “……………” “……………” 难过…… 对峙……不是吧? 狐面男子──没有看我。 一直在看着漫画。 就像在图书馆偶然遇见熟人一样的感觉,我的事──没有注意。只是专心的 看书。 不是偶然。 不会有这样的偶然。 是早有预谋的事。 在等我…… 特意,在玖渚友的高级公寓的地下室──藏起来等我。 玖渚的。 玖渚──友的。 难受……静下心来。 决对不能被吞没。 他知道玖渚的事。我从奇野先生那知道了。然后,玖渚的警卫水平到今天才下降。所以我会来这是必然的。就像在玖渚的房间里同不知是谁的无名的她相遇一样,狐面男子会在这伏击我也很正常。 但是…… 就算头脑明白了 身体。 肉体拒绝理解。 拒绝明白。 “呵呵。” 终于,狐面男子读完漫画,面朝我。狐面男子的个子比较高,所以感到我正在被可怕地往下看着。 “赖知──听说受你关照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慎重地回答。“奇君先生不能和出梦理澄相比……不过就算如此,他仍是‘十三阶梯’的一员……对付不了。” “‘对付不了’吗”狐面男子无聊地重复我的话。“那样看来……对我的调查好像结束了──有什么要说的,我的敌人?”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吗。不愉快的回答──那样会失去朋友呦。不过算了。我这边对你的调查大致结束了,我的敌人。” “──非常感谢” “当然对木贺峰也有兴趣──不过,那家伙究竟研究到什么地步现在是永远的谜。你──真的,很像我。好像沿着我的足迹前行的人。” “我可不是那样。” “固执己见啊,我的敌人──装饰你人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令人怀念的东西。我在被因果律驱逐以前一起的伙伴。在玖渚机关──er3系统。而且,你──在五月和零崎人识见面了吧。最坏的杀手──和零崎一贼相关。连我都吃了一惊。” “……那是偶然” “偶然吗──究竟死几个人?” “…………” “死了几人都无妨……。对了,如果再补充一点的话──听说在澄百合学园崩溃时,你正在现场……也就是和四神一镜都有关系──吗。你在这十九年里,几乎同世界的全部都有关系呀──特别是这半年的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哈哈。不愧是我认定的敌人” “就算没有理澄,也能查到那种地步,你真是了不起呀──西东天” “不行。不该用那个名字称呼我──现在不是应该自报姓名的时候。” “…………” 现在……吗。 那么,预测一下──现在,在这里,打算做什么? 稍微──手由上而下地抚摸胸口。 想避开即将发生的事。 不过,如果考虑一下的话,那是理所当然吧。确实……那个狐面男子不是那种轻易行动的类型。 是轻易推动故事的类型。 关键字,“加速”。 然后,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结果,对于我的事──“敌人”始终和我保持焦点一致。只是关注着我背后的存在,世界、故事和命运。 啊……怎么办? 怎么从这里脱身? 怎样── 幸存。 “‘十三阶梯’──” 破坏沉默的是面前的狐面男子。 “──终于,全员聚集。” “全员……记得以前听到时全员才只聚集了一半──之类的话。” “那样。为了填补理澄和出梦的空缺,必须找寻相当的人数。其实只是对着候选列表挑选之类的事……老实说有点遗憾。无论是萩原子荻的事,还是匂宫兄妹的事──离最佳阵容相当远。哼。与我当初所想的,更具智慧的群体偏差很大。” “……真是可悲。” “是不是最佳阵容结果都一样。归根结底,只是人数的问题” 一样──吗。 这种说法。 完全等价,这种话。 连相反的概念也可以视为一样。 一切看起来都一样。 全部都是代替品。 代替的有效零件。 所以出梦和理澄的空缺,立即由别人补充。那种神经──我知道。 匂宫兄妹。 出梦君姑且不说── 理澄小姐可是广受爱慕的。 “总之──今天只是来宣战。” 狐面男子说道。 被面具遮住的笑容。 “其实应该是赖知说的……你没读吧,赖知送的信。” “委托他人吗。” “别那样说──我的敌人。我是被因果律驱逐之身。作为手足代理人是必须的。” “……不过,那个信没送到我手上吧……那家伙直觉不好,好像把那时来探望我的人当作我了。” "浅野美衣子──吗" “…………是” 美衣子小姐的名字…… 强行按住想咋舌一样的心情。调查我的话,对邻居的居民进行调查也是当然吧…… ……不对,等等。 不是那样的。 不对。 为什么确定那人是美衣子…… “不过,我的敌人。赖知──那小子并不蠢。只是像理澄一样的单纯、像理澄一样的‘弱’。” “……怎么说?” “我骗他了,让那小子误会了。我和赖知一起去的医院,看见短发短裙的护士和你的邻居说话──便向赖知说真是有缘之类的话。” “……为什么那样。” “别那样盯着我。已经向赖知道歉了。” “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让他把美衣子误认为我?有必要那样吗?在那个病房里发生的事全部都在狐面男子的计划之中吗?── 计划好的。 计划好的──闹剧。 “究竟──有什么阴谋?” “有没有阴谋都一样。” 狐面男子“哈哈”地笑着。 一样──吗。 确实是对我来说可能是那样。不过,对狐面男子而言──应该不是那样。 “……此外……狐狸先生。和那个不同,有点担心。奇野先生的发言中有我无法忽视的东西。” “什么?” “‘绝对不会死’……奇野那样说了……好像是你的保证。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道重点了,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可能笑了。 也可能没笑。 看不见表情。 但是,感到视线。 恐怕──正在瞪眼看我。 高兴地,瞪眼看我。 不会死。 那个──‘不死的研究’的事? 不,不是那样的语气……。 我一直注意那个。 “但是──” 狐面男子──拒绝回答。 “现在──不是回答的时候,我的敌人。” 然后──狐面男子 从和服的袖口,拿出一封信。 和那天相同,雪白的信。 “…………” “请接受,我的敌人”狐面男子说道,“这次没有委托他人,是我亲自──被因果驱逐的我直接的行动这可是相当的特例。别让我扫兴。” “……是什么……” “聚会的请帖。” 狐面男子──看起来很愉快。 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 虽然看不到,却──知道他很愉快。 为何──快乐。 为何那样快乐? 看着我──着急。 心碎。 “聚会的时间和地点以及──我这边的出席者都写上了。你──最好带朋友一起来。因为料理会毫不间断的摆上的” “………………” “怎么?害怕吗?” “……害怕。真的──害怕。” 我── 抢过信。 “我的恐惧毫无价值──按你的一贯主张,以及我天生的哲学──” “将杀手排名的话──” 狐狸方面的男人──取下面具, 笑了。 “……你是最恶。” “你才是。” “嗯”狐面男子用鼻音回答。 脸可憎的──和哀川小姐很像。只看外表的话,确实可以说是“父亲”。 “给点提示吧──因为现在的状态有点缺乏平衡。难以使聚会气氛高涨。” “提示……” “去福冈。那儿有非常了解你的男人。” 狐面男子戴上面具。 表情……变得无法看到。 不明白。 “那男人,教我怎么看你以及你的行为……不过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 “时间不等人。九月──不是那么长的。” 狐面男子的脚步声响起── 经过我身边、。 好象要离开了。 丝毫没有送行的打算──连回头的打算都没有── “等等──” 拐过柱子角的时候,狐面男子说了。 “那个岛上的──” 仿佛告知忘记说的事情的声音。 “占卜师──” 仿佛在说昨天晚饭的语气。 “──是我杀的。” “………………!” “不是被因果驱逐的我亲自动手的。是我的命令。就算我在想看世界的终结,在她面前也是他妈的毫无意义──还能预先告诉我一部分──扫兴。” “……他妈的!” 回过头,走了。 跟着狐面男子拐过柱子角──已经看不见他了。走远了吧。我前进方向和狐面男子一致。狐面男子坐的车应该是白色双座的保时捷……是在街上相当引人注目的车,不过在这停车场内只是一般的车型。该注意的不是颜色,是声音。是发动机的声音。不要听漏了保时捷发动机的声音── 突然。 车头灯从正面照过来。 喇叭声响起。 眼前一暗,身体本能的躲开了。 白色保时捷。 驾驶席上坐着狐面男子。 因为在左边避开了,所以距离远。 不只远──补充一下,坐在助手席的人正在挡在狐面男子和我之间。 那奇妙的样子。 确实是瞬间经过。 一瞬间,看不清样子。 那个── 像孩子一样的短小身材 穿着在夏祭里穿的浴衣。 棒球帽反戴着,还有── 狐狸面具。 和狐面男子不一样的,好像只能在夏祭集市上买到的幼儿向的 狐狸面具。 那只狐狸── 看了我一眼。 刹那间视线交错。 像交错了一样的,感觉到了。 不过──相应地。 只是这样而已。 保时捷没有减速,反而加速──跑走了。想到用警报来联系警备员的手段──不过,那样没有意义。既然能钻警备的空子进来,自然有出去的方法。 畜生──错过了。 真是随便的台词。 真姬小姐……被谁杀的?“十三阶梯”中的谁?怎样杀的?是在调查我时知道真姬小姐的“预言”吧…… 大致──那个人,狐面男子。 er3系统啦、玖渚机关啦、澄百合学园啦──说了很多专有名词,最后连真姬小姐的名字都说了──一结果,一点也没有提起哀川小姐的事。 哀川润。 目前行踪不明的──承包人。 不是你的女儿吗……? 还是说不担心女儿的事? 不是在介意我吧。 如果说是父亲的话。 亲人的──癖性。 “………………” 此外…… 那个助手席的“浴衣”……另一个狐面。 那个狐面男子在亲自进入敌阵时,确实可能会带几个人作保镖……不过,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不协调的感觉──着急的感觉呢? 好像……感觉好象在哪儿见过。可能只是错觉吧……?在那一瞬间,别说脸,就算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来。无法判断。 那小子也是“十三阶梯”之一? ……狗屎。 这样说……不好吧。 不是伊利亚小姐的言辞── 急剧的散乱,焦急。 加速。但没抵达。 时快时缓。 再着急,也不能前进。 有满地的伏线等待消化。 全部──什么也传达不了。 急剧散乱的,加速。 像时间和重力的关系。 相对论── 是事情、故事相对的原因吗? “十三阶梯”吗? 福冈…… 没去过九州…… “……你好。” 意想不到地,有人在我打招呼。吃惊地回头,就看见穿着女仆服的光小姐。她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趴在停车场上的我。 “因为有很大的声音,所以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我借光的手站起来,“我一直有独处时发出怪声的习惯。” “哈哈……真是讨厌的习惯。” 我耸耸肩。 不能被发现──不应被担心。我在这停车场,没和任何人见面。那样就好。 “崩子怎么了?“ “睡熟了。看来最近没睡好吧……” “?没什么。发育期怎么困都是正常的。我初中的时候曾经一口气睡了三天。” “那一定是有病,主人。” “……回去了。” “好的。” 光小姐微笑。 “还是我来驾驶吧。” “……光小姐……没驾照吧。” “唉呀。请不要轻视我。虽说我一直在豪门大宅里生活,这种常识我还是有的。十八岁时就用钱买来了。” “…………” 在豪门大宅里成长却熟知时事,确实值得自豪。不过,对芸芸众生而言,执照不是用钱买的东西。 没有吐槽气力,也没有开车的气力。所以,虽然有点犹豫,我还是坐在助手席。崩子正在后面座位上酣睡。 光小姐坐在驾驶席上,开动发动机。 “那个,主人。” “……什么?" “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虽然可能是怎样都行的小事,不过我对此有点担心。是在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问题。” “什么事?” 我一边 想着好像在那个岛也有这样的谈话一边等光小姐的问题。 “关于……哀川小姐下落不明的事,你在住院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是的。” “我一直以为是玖渚小姐探望你时说的……不过,今天是和玖渚时隔一个多月的重逢吧?” “是呀,在玖渚机关发生纠纷的时候,我和玖渚无法接触。” “那么,主人,究竟从谁那儿──知道哀川小姐失踪的?” “………………” 尖锐的疑问。 我犹豫了一下。 最后老实回答。 “从来探望的大怪盗小姐那……” 第四章 十三阶梯 0 兔子让狮子竭尽全力。 1 第二天。 乘新干线前往福冈。 用伟士牌前往京都站,寄放在附近收费停车场后用自动售票机购入新干线的票。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无座。因为是目的地未知的旅行,不想在那样的地方浪费金钱。在正午前就能抵达京都站的下一车站新大阪,会有乘客替换,所以最坏的情况只是一站无座而已。 到博多站大约三小时。 因为是当天返回的计划,没准备住宿,所以不能太过悠然自得。这样一来,为了“目的”而花费的时间只剩几个小时吧。原本打算乘坐新干线的始发,或者昨天从玖渚的高级公寓返回后就马上向九州进发的。打发光小姐和崩子,出乎意料的花了很多时间。 我在至今为止的十九年间,是一直想着从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面前逃走,一直想着钻人空子的人。回避追踪和尾随是我相当擅长的技能。五月时曾因此而从恐怖的杀人鬼的凶刃下逃走。所以,如果有那种心思的话,能够简单地在那两个人面前消失。 崩子毫无宽恕, 光小姐专业。 很可怕。 一想起来就。 干脆死心让她们同行之类懦弱的想法也一个劲地浮现于脑海。 但是,既然已经和狐面男子接触了,我就不能带着说不能让我拿比起筷子重的东西的光小姐……以及作出相似发言的崩子。而且,就算不提狐面男子,我的目的地──不,和地点没有关系。 打算见面的“某人”── 太危险。 不能向他人引见的人。 就连我也不想前往相会。只能对自己说“非去不可”。 前行是地狱,后退是地狱── 前门有虎,后门进狼。 见鬼,还是见蛇? 那样的感觉。 “……是第一次来九州啊。” 在博多站下车,不知不觉的开始东张西望。老实说,现在不是游览的时候,不过还是有点新奇的感觉。因为我很少走出关西,等等……七月时不是去过爱知县吗? 京都今年,转了很久。 从鸦濡羽岛到澄百合学园。 “……澄百合学园……” 悬梁高校。 槛神能亚、萩原子荻、西条玉藻、紫木一姬。 六月。 然后── 九月。 “69”就是那样的意思吗……。 原本就不喜欢旅游。 考虑多余的事。 沉浸在多余的回忆中。 在电车里想着多余的事,浸在多余的回忆中。有点羡慕一乘坐交通工具就睡觉的崩子……别人在旁边就会很困倦。 这次没有把那种“多余”的想法舍弃的余裕,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从博多站乘上公共汽车。 仅靠指南针就在未知的土地上到处乱转过于轻率。由于剩余的时间压倒性地不足,所以这就是应该依靠交通工具的地方吧。 未知地吗? 说起来,对于第一次去的地方,就算知道住址,不实际走走也不会很清楚……由于崩子和光小姐的缘故又不能预先调查。 只有靠笔记。 笔记上写的──只有住所。 “……唉” 身体──不擅长运动。 因此,也不擅长旅行。 坐在安乐椅上,一边做着编织一边无忧无虑地遐想……能这样就好了。 福冈。 刚开始一点也不明白。即使说“某男”,也完全没有线索。 突然说要来九州,不过我和这儿的隶属于玖渚机关的壹外和参榊没有什么联系──就算追溯六年前的记忆也是一样。 但是──不过,西东天。 他的提示。 还有,“十三阶梯”。 世界的结束。 不死的研究。 把这些摆在一起的话,确实有一个,只有一个的──联想起来的对象。 线索。 与其说一人,倒不如说两人。 真是戏言……但是。 “………………” 大怪盗──石丸小唄小姐是在九月初的时候来医院探望我的。 和在七月见的“她”一模一样。 左右两边编着麻花辫。鸭舌帽,粗斜纹布大衣。粗斜纹布短裤,高腰鞋。 不过,没有戴眼镜。 她的视力并没有那么差。 在“堕落三昧”斜道卿壹朗博士研究所的骚动之后,通过哀川小姐见过几次──没有专程前来探病那样亲密的交情。自然,小唄小姐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来访的。 “哀川润──失踪了。” 是像歌唱般的声音。 我还清楚的记得……。 “她现在下落不明。知道吗?好友。” “哀川小姐的事……吗?小唄小姐。不过──”我紧张地回答。“小唄小姐能发觉我不能发觉的东西吧。那么,小唄小姐知道我不知道的事也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一点也没变呢,好友。” 小唄小姐看起来高兴。至少,看起来没有紧迫感严肃感。就我个人的观点,她有和哀川润相似的地方。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哀川润的性格不好。 石丸小唄的心肠不好。 这差异很大。 不同的行为,不同的结果。 “下落不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知到吗,好友?在里世界相当有名的──哀川润和“杀戮奇术的匂宫兄妹”、食人的“食人魔”出梦在清水寺决一生死──” “决一生死……?” 我因那言语而起身了。 有点不知所措。 愚蠢的心情。 最初──挑起出梦和哀川小姐战斗的就是我。不能厚颜无耻的说我一点责任也没有。 “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怎样,好友?知道什么的话,能告诉我吗?” “不好意思……我刚才是第一次听到这事……。那么──哀川小姐、出梦……被“匂宫”杀了?” 没有那样的事──认为。 就算曾向出梦说过哀川小姐的事,我也不认为哀川小姐会输。 想法高明吗? 当然──出梦不是外行。 放弃一切“软弱”,集中于一点,彻底强化特化的那个人──可谓最接近“最强”的存在。对此,我有仔细考虑过吗? 不,没有。 我不只是设定那样的舞台而已。我强行拉出打算隐遁的出梦,并──让他撞上哀川润。 因此,如果哀川小姐死了,我── 无颜以见世人。 那──和小姬正相反。 我、突然地──紧张起来。 双拳紧握。 不过── 小唄小姐用“荒唐无稽”的口吻说道。 “哀川润怎么会死?” “…………” “那只是毫无根据的流言蜚语。没有我许可,那个人不会死──不会。因为那个人是当今世上我唯一认可的竞争者。” “……那是信赖的言语。” “为了避免误解,首先声明:我最讨厌那个人……”小唄小姐把眼睛深藏于鸭舌帽里。“不过,因为她是和我相似的存在──过于讨厌也会为难。就是那样。” “……是吗。” “就算你知 道她的下落,我也无所谓,好友。我原本就不很期待,也没有认真的在找。虽说一来就提起这个可能让你产生误解了。只是顺便说一下。那么,问候大致结束。我──” “一点儿也好……” “想起什么了?” 真是期待多多的脸。 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不坦率的人。 虽然心肠不好,但不是坏人。 “我……有些不好的话要对哀川小姐说……还没机会说过。所以,如果小唄小姐找到哀川小姐的话,能叫她和我联系吗?” 从那以后── 二十多天过去了,哀川小姐不用说,和小唄小姐也没什么联系。不知道是已经死心还是单纯的发现不了……总之,如果连小唄小姐都不行的话,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哀川润。即使是玖渚友,即使是“凶兽”──即使是我。 奇妙的确信── 能找到哀川润的一定是石丸小唄。 “……虽然如此。” 不能指望不在的人。 老实说,对于那个狐面男子西东天的事,想要拜托承包人解决──希望那个人类最强打碎人类最坏── 不能只是等着。 一开始还有有机会,那时──把狐面男子相遇的事对哀川小姐保密的是这我。至今我仍在后悔……那时我并不害怕狐面男子。 现在怕了。 非常的害怕。 因此──来福冈了。 极少出远门的戏言玩家。 没有被谁拜托的,自发地。 “这个也是成长吧……” 或者是堕落吗? 怎样都好。 话又说回来,小姬的“师傅”市井游马的故乡──就是福冈。是小姬一直想来而没有来成的地方。没有。 在目的地附近下了公共汽车,然后徒步。作为在京都居住的人,我通常按路名行走,不过这里的路不向京都那么规整,不能那样。 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的话,今天就不能回到公寓了。可能会被光小姐和崩子追上。虽说不至于会追到九州……对那两个人还是不能安心。 “……快到了……” 这样说着。 虽然迷路了一会儿,我勉强在太阳落山以前找到目的地──抵达笔记本上写着的地址了。 已经褪色的公寓。 破烂、污秽。 不只是破旧、肮脏。 地板吱吱作响,好象随时都有可能陷下去。 狭窄的走廊里废报纸和垃圾袋泛滥成灾,仔细看一下到处都是苍蝇之类虫子。 非常新的污渍。 不是因腐朽、腐败而生的。 比起表面看来更臭,有种难以接近的气氛。 虽说我住的地方也不怎么样,不过比起这里也是好过太多。不是在打趣。大概有很长时间没人打扫了。开始后悔没来光小姐来。 嗯。 住在这种地方吗……? 与其说是住所,倒不如说是废墟的地方。 重复多次地确认地址,结果一样……既然来了就只好进去了。 没有办法。 下定决心。 目标的房间在二楼,所以我走上了设置在建筑物外侧的铁质楼梯。楼梯有几段生锈了,踩的时候吱吱作响,很恐怖。这里的居民,一直在切身的体会头悬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恐怖吗……不过这里离繁荣相当远,用那比喻好像有点不恰当。(注:达摩克里斯之剑,源自希腊传说,“(达摩克利斯头上)这把利剑就是每分钟都在威胁王上的危险象征,至于王上的幸福和安乐,只不过是外表的现象而已。”) 避开不知道能不能运行的奇怪的洗衣机,向目标房间走去。五号房……啊,就是这个四号房的邻居吧。 邻居四号房的门已经坏了,明显没人住。五号房的门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门前──哎呀,比其他房间漂亮多了。 至少──有住人的感觉。 没有名牌。 没有对讲机。 再一次,下定决心。 虽然知道这房间的电话号码,来之前却忘记打电话预约,现在才想起来。不过现在打也没有意义。 不在家的话就算了。 不在家最好。 希望不在家。 在这里── 和“他”见面一样的话,就能确认那个──那样──故事就加速过多了。 接近故事的肯定。 偶然──过多了。 或者狐面男子的目标──在那?想让“敌人”对付“我的敌人”── 那个坏心男。 最恶。 因为最恶。 “………………” 算了。 就算如此──就算只是在那个狐面男子手掌心上跳舞,我也必须见到“他”。 代替可能。 时间收敛。 那样──知道了吗? 我开始敲门── “……在别人门前做着可疑举动” ──不过,击空了。 门突然从内侧打开。 由于敲门的力气过大,我向前一倒,差点正面撞上那人。 危险。 真的很危险──。 和他正面相撞的话,会没命。 “?哎呀,你──” “……嗨” 瘦的皮包骨──上半身赤裸。 单薄的雪白的身体,隐隐约约的浮现出骨头。 弱不禁风的──柔软。 光脚。 像初中生般矮小。 与那矮小的身材不相配的长手。 发型和以前不同──及腰的大胆长发,好像崩子短发般的发型,整齐的披在双肩上。眼镜撑起刘海。 “啦啦啦──” “他”── 看见我以后,象过人行横道一样的动作,左、右、左、右地确认周围。 然后,露出心有余裕的邪恶笑容。 “杀我来了──凑够六十亿人了吗?鬼先生。” “……也许” “进来喝茶吧。” 那样说着── 匂宫出梦向我招手。 2 不只是走廊,连房间都意想不到的整理了。虽说出梦还没到光小姐的地步,不过也是很严谨的。垃圾都仍在篓里,废报纸也用绳子整齐的绑起来了。 六张塌塌米大小,有简易厨房……浴室和厕所……只限这间房间的话,环境比我住的公寓好。 cd盒式收录两用机、十四型电视录像机、钢管床(下面放着储物箱)、窗户上挂着洗净的衣物、放着文具和台灯的小桌子、成堆的放在塌塌米上的书……就好像离家一年左右的大学生的房间。 ……至少不是杀手的房间,也不是名侦探的房间。 …………。 不,等等。 原刺客和──还是说原名侦探? 匂宫兄妹。 杀戮奇术的匂宫兄妹。 一个人即是两人、两人即是一人。 一个人即为两人,两人即为一人。 杀戮奇术的──匂宫兄妹。 兄妹。 那个实际上不是正确的表现。 “他”和“她”共有同样的身体。 双重人格──。 “妹妹”匂宫理澄。 “哥哥”匂宫出梦。 度过了──封闭的时间。 度过了──封闭的时间。 肉体没有名字。 精神有两个名字。 食人“汉尼拔”的理澄、食人“食人魔”的出梦。 实为一人。 刺客── “杀戮奇术的匂宫兄妹”。 匂宫理澄负责调查── 匂宫出梦实行杀戮。 匂宫理澄相当“弱”, 匂宫出梦非常“强”。 两种极端。 本应该表里一体的,本应一心同体的“弱”和“强”,单纯到接近愚蠢的二元论的两极分化,毫无常理的人格。 两个人格。 哥哥和妹妹 兄妹。 怪物──可以这样说。 这“刺客”──匂宫兄妹 被斩首,然后被剜心、 就算如此,仍然──活下来了。 身体留下了。 人格──留下了。 不是比喻,是事实。 被斩首。 被剜心。 虽然如此,依然幸存。 不只是那样,要只是那样还好──不过,不只如此。匂宫出梦和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死色真红”,哀川润正面冲突了,但是── 现在依然活着。 还活着。 仍然活着。 怎么杀怎么杀都不死。 怎么杀怎么杀怎么杀都不死。 怎样被杀怎样被杀都不死。 怎样被杀怎样被杀怎样被杀都不死。 那才叫──不死身。 与那个狐面男子和木贺峰副教授所说的“不死的研究”大大不同的不死身──实实在在的不死身。 那样的东西就在眼前 存在── 只是一味的发抖。 “茶叶没了换咖啡了。鬼先生,像是喜欢黑咖啡的类型,要加牛奶和糖吗?“ “不用,黑咖啡就行。” “口渴极了。” 出梦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两个杯子走向我。把左手拿着的杯子递给我,自己坐在钢架床的被子上,然后把枕头扔到我旁边。好像是要我当作坐垫。 “……出梦。你……现在穷倒没衬衫穿的地步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上半身裸露在眼前的状况,在某些场合可能是令人相当幸福的景象。不过考虑到以后的发展,就只是觉得为难。当那个“年轻的女孩”的人格是十八岁少年──还是狰狞的刺客时,更是如此。 “你这家伙在看哪?” “现在是被迫看着。” “所有衣服都洗了,还没干。” “请有计划的洗衣。” “以前都是理澄替我做的。”出梦非常郁闷地咬咬牙,挠头。“鬼先生,把衬衣借我。” “那我不就半裸了。” “鬼先生的身体和心都是男的吧。” “虽说如此……” 还是不想。 不过,目前除此之外别无良方。所以我脱下衬衣,交给出梦了。出梦一边“好热,穿起来真不舒服”之类的碎碎念,一边穿上衬衣。 “鬼先生住在京都吧,那里好像比九州更热吧?平时在房里的时候也是裸体吧。” “你在这种场合以这个样子外出太可怕了……刚才还毫不在乎的去开门。” “有好好穿短裤了吧。我平常睡觉都是裸体的。” “正在睡觉?在这大白天?” “不要对别人的生活多嘴。” “说的也是。而且……嗯……这种话是应该忌讳的。” “哼……居然知道这里。从狐狸先生那听说的?” “不是……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了。因为理澄给我名片了。” 初次见面时── 春日井小姐捡到理澄后,为了确认身份就拿出理澄钱包中的名片,把“名侦探”的头衔、住所以及电话号码记下来了。老实说,那张名片早就没了,不过记忆力好的春日井小姐像是要背下一样── 在那个笔记本上记下地址。 那地址──邮政编码和地址都不知存在于何方。不过,昨天狐面男子说“福冈”──考虑所有信息,瞬间联想到此地址。 返回公寓一确认,bingo。 至少……没有其他线索。 开始──还有点不安。从以前的谈话看来,未必能在这儿和出梦见面──在前一月,狐面男子说过“那住所是假的”“在那里,谁也看不到,什么也发现不了”之类的话。 附加说明一下。 那时出梦决定引退。 决定──隐遁。 狐面男子不想打扰。 也不想让我打扰。 所以,狐面男子让我打消了来这调查的想法。 为了出梦──不。 是理澄吧? 无论如何,狐面男子── 体谅匂宫兄妹了吧。 体谅意味着──选择沉默。 那是他当时的想法──不过 现在 想让我和出梦见面吧。 不介意匂宫兄妹。 自己推动故事。 让故事加速。 如果就此向他打听的话,回答一定是“怎样都一样。”吧。 不无常性。 这也是时间收敛吗? “虽说如此……那个和哀川小姐对战后下落不明的出梦君会住在名片上写的住所里那样的事──我想都没想。” “哼。就是这样知道我在福冈的住所的吗?不过,鬼先生,那张名片是理澄亲手给你的吗?” “不是……” 这么说的话。 是春日井在理澄失去意识时随便地──拿走的。 “那张名片会公布我的住所……对我不利的事情,理澄一个也没做过。” “……是啊。” 匂宫理澄──人偶。 不只是双重人格之一 确切地说,她是出梦的代理。 “所以哀川润才能找到我?” “那……是只有承包人知道的秘密……” 大概是拜托绫南豹查的吧。 理所当然。 “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的想隐遁,真的想引退的话,就该搬出去才对……而且理澄已经不在了。” 是的── 匂宫理澄已经不在了。 匂宫理澄的人格消失了。 匂宫理澄──死了。 现在 在眼前的女孩身体里的人格只有一个。 匂宫出梦一个。 “我也这么想,不过──” 出梦眯着眼看我。 “有你会来这找我的感觉。” “………………” “开玩笑的。” “没差。” 冷静地想想──一直以来,“隐蔽”和“情报调查”之类的事全部都是由“弱”人格的理澄负责的。“隐藏”──可以说离出梦的专业领域相当远。 那些事怎样都行。 没有说俏皮话的时间。 不当真。 不生气。 认真相对。 “哀川小姐──” 我开始询问。 “哀川小姐,怎么了?大多数人都认为你和哀川小姐不分胜负。” “不分胜负吗……” 出梦自嘲地笑笑。 “一看就知吧……我毫发无伤。考虑一下谁胜谁负的话……没有明确的结果……是平局吧……” “真是 暧昧的说词。” “确实很暧昧呀,因为是半途而废的决胜负。” “半途而废?” “我真是愚蠢啊,一不留神说漏嘴了。” “出梦一直是大嘴巴。”我点头。“说的什么事?” “狐狸先生的事” 出梦说道。 “那个女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人就是她父亲的事……” “……所以?” “所以半途而废啊。一直在拼命,等注意到时,清水的舞台那已经坏得体无完肤了──大部分是我用‘一口’做的──结果我满身柏树的碎片,躺在地上抬头看天──哀川润消失了。”(注:“一口”匂宮出梦的必杀技,用尽全力的单手攻击。顺便说一下,匂宮出梦的最终技“暴饮暴食”就是双手同时使出“一口”。) “消失……” “影子、形状、尸体哪里也找不到。” 那么……至少,哀川小姐没有死于出梦之手。 真是好消息。 告诉小唄小姐吧。 剩下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从此以后哀川小姐下落不明……不过,已经前进一大步了。有专程来九州的价值。 而且…… 不用我传达、 哀川小姐已经知道狐面男子的存在。 知道──父亲的存在。 …………。 她的消失和那有关吗? 应该吧。 “?怎么了?” “不……没什么。虽然输了,不过平安就好──出梦。” “不是输,是平手。”出梦不满地撅嘴,“不过──以后就下落不明了。在哪里做什么吧,那个最强。” “打算复仇?” “不,我已经引退了。” “知道了。” “方便的话告诉我她在做什么。因为我可能有点责任。” “狐狸先生──知道父亲的存在了吧?哀川小姐。所以,她要做什么不难想象。” “父亲吗……与我无关的单词。” “说起来,出梦的父母呢?” “哼” 出梦冷冷地笑了。 “我只有‘妹妹’。不过──已经失去了。这就是和最强战斗的代价吧。” “双重人格……” “因为是重要的‘妹妹’……那你呢?最重要的亲人是谁?” “曾经在世的妹妹──” “曾经?过去式呢。和我一样。” “嗯。不过,说‘曾经’有点不恰当。和出梦理澄不一样,我和她几乎没有在一起过。” “?” “在我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被诱拐了,在我不知到的情况下成长着。” “诱拐……”出梦君有点吃惊。“狐狸先生的姐姐也被诱拐了……好像是。后来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找到了……出乎意料的就在我身边生活着。十岁的时候,终于发现──那家伙就是我的妹妹。” “真复杂。” “确实。虽然除我之外的人好像全都知道。” 突然改变的生活──从此开始。 骄傲自大,从此开始。 “她没多久就因飞机事故而死了──作为兄妹生活的时间非常非常短。” “哼。真是悲伤的过去。”出梦君失去兴趣般的说道。“顺便问一下,拐骗妹妹的犯人是谁?” “玖渚机关” 我用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回答。 “是嘛。”出梦点点头。 大概认为是很普通的话题吧。 哎呀──普通的话题。 不怪异的话题,不奇怪的话题。 普通的话题。 不是故事。 只是话题。 普通的话题── 以前的话题。 现在,真的没在想。 六年前── 有点想。 “……就算在担心哀川润也不用专程来这吧。从京都到福冈,我足足走了整整三天。” “……因为我使用文明的利器,所以……” 中间的大海怎么办。 游泳? “嗯。虽然也想听哀川的事,不过……那不是主要目的。出梦──有事想请教。” “什么事?” “全部。” 我把信──拿出。 由狐面男子亲手给我的那封信。 封纸已经撕开。 内容已经看过。 出梦没有拿放在踏踏米上的那封信,只是用看起来非常郁闷的表情嘟哝道:“的确……” “这样的话──” “…………” “你成为狐狸先生的敌人了。” “……不错。” “你──不知道狐狸先生在想什么……鬼先生和零崎人识完全不一样。” 出梦看起来真的很郁闷。 ……? 好像知道什么有关的零崎的事……我以前说过这样的事吗? 啊,不对不对。 最初狐面男子派去寻找零崎人识的人就是匂宫出梦。所以,当然会知道零崎的事。 不过现在…… 一点不对? 完全不相似? “……怎么回事?” “不是能称之为情况的情况……因为‘十三阶梯’的全体成员到齐了,所以召开聚会……” “是吗,‘十三阶梯’凑齐了。我还以为永远办不到呢。以前没有‘敌人’的时候,狐狸先生拼命地寻找也凑不齐。不过,除去我和理澄,又找到怎样的成员呢?多少有点兴趣。” “…………” “我也想告诉你‘全部’……不过啊,鬼先生” 瞬间。 匂宫出梦的手伸长了。 不知道手是不是真的变长了──只是有那样的感觉。 应该握着咖啡杯的右手 正在抓着我的脸。 五指分开,抓着。 拇指在右颊。 小拇指在左颊。 剩余的三根在额头。 正……被抓着。 固定了。 “──来这打听会被我杀这样的事──没想过?” “…………” “我──虽说引退了,也是‘十三阶梯’的一员。” “……我知道。” “这样厚颜地来曾经被称作炼狱尽头的九州见我的根据……不,理由是什么?如果这种夸大妄想存在的话。” “……理澄不在的现在──想不到你还有跟着狐狸先生的理由。” “还不够……我虽说已经引退了,还是‘刺客’。在我面前难以生存的事──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好好体会过了,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 “…………” “考虑过会死吗?” “死──也想过。” “是吗。” “如果我在这里被杀的话──就是对故事的否定。是狐面男子叫我过来的。所以──我在这被杀就意味着否定那家伙的哲学,代替可能和时间收敛。会让他大吃一惊。那样的话也不错。” “……很好的回答” 虽说如此── 出梦没有放松右手的力量。 反而更加用力。 这…… 真的很不妙 说错了…… “还有一个理由。” “哦,说一下。” “因为喜欢出梦。” “………………” “啵”的一声! 颅骨碎裂的声音。 被捏碎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换到左手的咖啡杯。 然后── 出梦松开右手。 “……今晚住哪?在旅店订房间了?” “没……打算当天回去。” “那就住这把……会说很久的,要做好持续一晚的觉悟,别以为中途可以上厕所。” “……谢谢” “回礼而已。只是单纯地──” 出梦── 拿起踏踏米上的信封。 “想看看你知道一切以后的样子” “…………” “了解全部澄清一切以后,会保持不变还是闭目等死──想知道那结果,鬼先生。” 3 架城明乐。(第二) 一里塚木之实。(空间制作者) 绘本园树。(医生) 宴九段。(架空兵器) 古枪头巾。(刀锻冶) 时宫时刻。(操想术士) 右下露乃诺。(人形师) 暗口濡衣。(暗杀者) 澪标深空。(刺客) 澪海高海。(刺客) 噪音。(不协和音) 奇野赖知。(病毒使) (上面括号在原文中位于序章的登场人物列表,不在此处) “……?” 出梦── 歪着头看信。 “……只有十二人。” “是的。” “狐狸先生说凑齐全体成员了吧?” “是的。” “怎么解释?” “……我想,大概……可能‘十三阶梯’未必是十三人的组织。既然那人说‘凑齐全体成员’,未必是‘凑齐了十三人’。” “那么一想也对──我听说他全员集齐便以为有十三人──不过,如果是‘十三阶梯’是十二人的话,有点不对数。” “不对数?嗯,如果是狐面男子的话──大概会说‘十三人也好十二人也好都一样’之类的话。” “说的也是。” “原本打算集中十三人,不过集中十二人时就感觉够了。可能是这样。” “确实有可能。” 好象理解了,出梦继续看起来。 “嗯”地多次点头。 看来,多少也有点兴趣。 本来──就是自己隶属的组织。 不是一个人、兄妹一起── “时间……九月三十号晚上吗?……地点……咦?澄百合学园?” “嗯。” 我点点头。 “因缘之地。” “……打算去?” “是的。”我点点头。“不去,就永远不会结束。” “结束,啊……” “既然要去──就想知道最低限度的信息。因为我没有自杀的打算。” “哦……不过”出梦反反复复的看信。因为我有仔细的标上假名,不会是因为认不出汉字。 “有几个我认识的家伙。” “都是谁?” “我和理澄在的时候,集结了六人。排除我和理澄剩下四人。其中有一个我只听过声音而没见过面,所以只知道三人。” “三人吗……” 只知道三人吗? 真遗憾。 不过……不能依靠玖渚,不能让她卷入。 “嗯。只知道三人。其他九人应该都很有名吧。不愧狐狸先生,一直毫无怠慢的监视‘世界’……虽然有几个讨厌的人混在里面。” “讨厌?” “嗯。发现几个像食人‘食人魔’那样的名字──先不用管。那么鬼先生,想从谁的事开始?” “要问从谁说起的话……我是完全不明白。那就按顺序说吧。” “按顺序说啊。那么第一个──” 出梦把信摊到踏踏米上,让我也能看见。 “就是他──架城明乐” “嗯” “就算完全不明白也该知道吧?他是狐狸先生在美国时的合作者。” 狐面男子的──合作者。 蓝川纯哉。 架城明乐。 “他应该已经死了。” 十年前── 另外两个人及女儿──也死了。 “好象还活着。狐狸先生说的。要是死了的话,对狐狸先生而言,他就不是最强。我没见过他。所谓四人之中的一个人就是这家伙,‘十三阶梯’的no.1” “…………” “不过鬼先生,不用担心他──因为这个人好象还没有从美国返回日本。” “……这样啊。” “那家伙是特权大使。”出梦说。“别名叫‘第二’。狐狸先生是‘第一’,另外一个伙伴是‘第三’。过去的排名。” “‘第二’……” 架城明乐── 对于他,我在调查西冬天的时候调查过,结果什么都查不到。 完全不明。 “他是‘十三阶梯’里唯一可以和狐狸先生进行对等谈话的人……哎呀,真的很奇怪。虽说不清楚实际情况是怎样,不过狐狸先生是这么说的。这样的话,狐狸先生就不是最强了。” “也许……” “那样的话,他就是可怕但不用警惕的家伙……像亡灵一样。无论怎么可怕,也不会加以危害。那么,接着说下一个──一里塚木之实。” “从名字看的话,是女孩吧。”(“实”同“子”,为女性名字的结尾) “是的。‘十三阶梯’的第二段──‘空间制作者’。毫无战斗能力,是善于做‘位置’的稀有类型的异能者。我不擅长应付这家伙──好象她也不擅长应付我” “做‘位置’……” “就是所谓的‘地利’吧?在习惯的地方作战于己有利──反之亦然。就是让‘敌人’得不到这种‘有利’的异能。” “认识?” “我和理澄是第三段和第四段。当然是没脱离的时候。虽然刚进‘十三阶梯’时是第七段和第八段,后来升上去了。这种竞争相当激烈。” “这个一里塚木之实是第二段……” “不错。是我认识的三人之中的一人。会在图书馆读诗集的上品女人──大致就是这样。而且对狐狸先生是满腹欢心。” “欢心?” “一心一意地为他做事” “这样……” 那种女孩很麻烦。 狐面男子……好像很受欢迎呀。 “第三段绘本园树──和我那时相似,是在我引退以后升上去的,这家伙原本是第五段。” “这么说是旧识了。” 根据名字判断是男人。我这样对出梦说了。出梦点点头。"“这家伙是医生。” “医生?” “所谓‘十三阶梯’的治疗班……这家伙和木之实一样,没有伤害别人的能力。和我的另一半是十分十二分的相似……我对他相当照顾。狐狸先生老是叫他‘医生’‘大夫’。” “医生吗……” “老是穿着白衣,的的确确是有医生的感觉。这家伙……不像木之实那样醉心于狐狸先生给与的工作。” “哦?” “就一块岩石,不是像狐狸先生那样反复无常的人。” “这样啊……” “对医生而言,活着的价值就是救死扶伤……不,与其说是活着的价值,倒不 如说是生存的意义……我有点相似。虽然我正好相反。” “在狐狸先生周围──很少有负伤者。是这个意思?” “是的。” “……这三个都是很讨厌的家伙” 而且──绘本吗? 就像哀川小姐和蓝川纯哉那样,这姓和我知道某人相同,有点棘手。不过没必要太在意吧,可能只是恰巧同姓。” “第四段──是叫宴的家伙吧?虽说不知是男是女,这家伙就是我认识的三人中的最后一人。” “嗯。” 出梦有点不干脆。 表现暧昧。 “这个宴九段……虽然认识的时间相当长,但是……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只知道他曾经二次从狐狸先生那叛离了──是个不知道有什么异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被称作‘架空兵器’。” “什么?” “‘架空兵器’。是狐狸先生的语言游戏吧。那家伙经常这样。狐狸先生好像特别想召集象他那样的家伙。” “怎样的家伙?” “‘奇怪的家伙’。狐狸先生对这种人有什么样的能力毫不在意。‘刺客’和‘医生’对他是等价。‘奇怪的家伙’──像是能参与故事的奇怪的家伙。也就是说,宴原本是‘将来的敌人’,是候补,大概。这样的话──宴九段他说不定和你是同一类型的人。看起来──特征相同。” “………………” 有玉石混杂的感觉……。 和我同一类型吗……。 当然是完全不一样吧。 这世上没有我的同类。 就算有,也必然是唯一的。 “从第五人开始都是在我引退以后狐狸先生找来的──他好像想认真的和你战斗。感觉是因为‘敌人’的存在和确认才找来的。所有人我都认识──除去一人以外。” “是吗……” “不像之前几个,我对他们所知不多。所以一起说吧──第五段是‘刀匠’古枪头巾,第六段是‘操想术士’时宫时刻,第七段是‘人形师’右下露乃诺。” 刀匠──操想术士──人形师。 真是……看起来有组织的样子。 “刀匠和人形师先不提──操想术士这词到是不常听到。” “就是催眠术师。创造我和理澄的‘匂宫’杀戮奇术集团匂宫杂技团的对极──的对极──的对极──的时宫。在我在的时候绝对不找到伙伴的人。” “为什么?” “我是那样被教育的。看见时宫的伙伴就无一例外的杀死……我一引退就找他,狐狸先生真势利呀。” “所谓讨厌的名字的是此个人的事吗” “不,更讨厌的是──后面三人。” 出梦大笑。 不过,眼睛没笑。 ……生气了? 为自己引退以后的成员选择。 ……被那样的人取代了。 “这三人就是我和理澄……不,只是作为我的代替而准备的三人吧。居然把我看轻到能用这三人代替的地步──” “…………” “‘暗杀者’暗口濡衣。还有澪标深空、澪标高海──‘刺客’” “刺客?他们……” “这些家伙──‘澪标’是匂宫杂技团的下位组织。因为本来就是一个集团的……不过,选择‘澪标’太过分。哪怕是早蕨也好──啊,他被零崎人识那家伙打败了。我忘记了。所以选择澪标深空、澪标高海……也算是两人即一人的组合吧。不过,一人即两人的匂宫兄妹居然被认为和他们同一水平……啊,总觉得很受伤。” “给你安慰吧。” “用你的生命?” “不,用炽热的心。” “受用不起。” “真遗憾。” 这是什么话? 我自己擅自加进去的。 “需要说明的只有──澪标二人组是双生子。对匂宫杂技团或杀人集团而言,是双生子的杀戮组合。” “……虽说听过很多次,不过我刚刚才想到……匂宫杂技团的成员都是兄妹姐妹的组合?” “嗯。” 出梦点点头。 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 “我应该算是例外。” “是双重人格而不是兄妹?” “是的。” 功罪之子…… “不谈澪标二人……排在他们前面的名字,暗口濡衣,出梦,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家伙?所谓的‘暗杀者’。” “‘暗杀者’真是微妙的表现……喂,关于‘杀人集团’,认识到什么程度?居然认为我的‘匂宫’,不需说明……” “老实说,对那种世界很陌生。” 御伽噺──那样。 虚幻的故事。 “哼……对我而言是日常。我和理澄自然是第一。‘暗口是仅次于‘匂宫’的排名第二的集团──顺便说一下‘零崎’是第三位。但是,最凶恶最被忌讳的是‘零崎’,‘暗口’第二──在顺便说一下,以被忌讳的程度排名的话,‘匂宫’在很下面。” “为何?啊……就是‘刺客’、‘暗杀者’和‘杀人鬼’吧?‘杀人鬼’姑且不说,对外行人而言‘刺客’和‘暗杀者’感觉一样吧。” “不能按字面上的意思解释,鬼先生。在‘杀人集团’里,‘刺客’之类的只是的别名而已,不是很恰当的称呼。” “……恰当?” “只是用来区分的记号,本身毫无意义……就像父母起的名字。” 起名的人──吗。 谁? “不过起的很恰当……” “就我主观的看法,那些的别名比如‘匂宫’的‘刺客’、零崎的‘杀人鬼’以及──石凪的‘死神’还算合适。不过‘暗口’的‘暗杀者’绝对不恰当。” 暗口……石凪。 咦…… 因为那些名字和熟人相同而觉得心情不好。连汉字都是一样。绝对不能告诉他们说他们和“杀人集团”里的那帮人同姓。 “‘零崎’那帮家伙为了‘亲人’什么都会做的异常的伙伴意识,知道吗?” “嗯……” “不知道。” “不知道吗?……” 零崎人识。 ……虽见过那种类型的。 “‘暗口’的情况和那有一半相似……为了主人怎样都行──异常的忠心。基于主从契约的,事务性的杀人行为。就是他们的象征。” “…………” “没算计没计划没限度没极限的──忠诚心。‘杀人集团’里‘接受命令而实行杀人’的,别名‘暗杀者’的一群人。我个人认为他们是士兵、‘杀戮兵’,或者是──忍者一样的人。” “忍者……” 的确。 那样考虑就……容易明白了。 “哎……‘匂宫’的代替者居然是‘暗口’,真是耻辱。狐狸先生……连向来温厚的我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生气了。” “…………” “生气……虽然理澄在的时候这样的情绪全部都是由理澄承担的,不过……在身体里的我也能感觉到。” “……那个暗口濡衣……有什么特征?” 用提问来分散出梦的注意力,同时寻求信息。有点轻率吧……没有理澄的出梦好像非常缺少均衡。现在还算普遍的谈话,好像随时都会破裂一样。有关‘十三阶梯’和狐面男子的谈话,好像离底线相当近。 “‘隐形的濡衣’──‘隐身的濡衣’。经 常听到传闻的小子,不过,谁也没有和看见他的人说过话。从不在人面前出现,没有目击者……就算有看见他的人,也全部被杀了。” “……了不起家伙。” 和这种家伙等同应该不会觉得屈辱才对。不过,一般人的感性姑且不论,这对以杀人为职业的人来说是很失礼的话吧。至少狐面男子选他作为出梦的后续应该没有不妥之处吧。 不过,出梦“哈哈”地用鼻子笑着。 “那是‘暗口’的杀人美学呀。” “…………” “濡衣那小子所有的──所谓‘暗口’的美学。就是偷偷摸摸偷偷摸摸地完成工作。那帮家伙没有‘决斗’、‘决战’之类的概念──只有‘工作’。没有‘策略’没有‘战略’──行事低调。恶心,烦人,形迹可疑。和他们比起来‘零崎一贼’要可爱不少。要当心那个家伙呦,鬼先生,那个家伙只是简单的──杀过来。” “……狐狸先生选他作为手下……大概是因为暗口濡衣对他宣誓效忠吧?” “那又怎样……虽然有可能。狐狸先生不擅长获得男人的信赖……虽有神赐的能力,不过主要面向女性。” “……既然谁都没有看过他的样子,那么濡衣也可能是女性吧……不过那样的话……既然对他宣誓效忠就会服从狐狸先生的命令吧。” “那是狐狸先生的事。就算和从不露面的人成为伙伴也毫不在意。” “……大概” 被因果驱逐之身── 所以想要代替行动的手足……不过,把‘十三阶梯’作为手足使用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 难以处理,力不能及。 不过狐面男子不会那样吧。肯定。 不过,两个‘刺客’一个‘暗杀者’吗? 那么,杀真姬小姐的就是这三人之中的某一位。这样一来的话──我和这三个人多少有点因缘。 “那么” 出梦继续说道。 “之后的第十一段这家伙──不知道,没有听说过。” “那个就是刚才所说的‘除去一人’吧。” 噪声。 就写了这些。 不清楚是姓、名字还是头衔。 “完全没有听过……从狐狸先生那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与除了这个无名以外应该还有很多候选吧。狐狸先生真怪。无名可能是宴那样的家伙吧,可能只是‘奇怪的家伙’。” “意图不明……” “噪声吗……应该不是来凑人数的……是理澄的代理?调查员,负责情报搜集……还是说像暗口濡衣那样……不管怎么想也不像是有专门职责的人。哎呀,事到如今也没有考虑的必要……” “好像有线索。” “线索?” “从狐狸先生那收这封信的时候,看见他和奇怪的家伙在一起。穿着浴衣戴着狐狸面具的奇怪家伙,只是在交错的一瞬间看过一眼。” “浴衣、狐狸面具?品味奇差的家伙。” “孩子般的体型。” “还是不知道那家伙的事……不过,就算有那样的家伙,就算我听说过也早就忘掉了。我姑且不说,就算是理澄应该也不知道……” “相当……认真的在考虑呢。” “啊?真是愚蠢。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未知数、未知的敌人最可怕。不会做事先不打听情报,对敌人一无所知就冲入敌阵的傻事。我没有那么愚蠢。理澄还在的时候这些都是理澄负责的。” “不,不是那样吧。”我说。“虽说是与你毫不相干的事,还是非常认真的在考虑吧。” “………………” 出梦训读呆然若失地睁大眼睛。 过了一会,脸红起来了。 瞪眼看我。 糟了,生气了? “还有最后一人。” 不过出梦什么也没说,表情恢复成原先思考的样子,继续说道。 暂且放心了。 最后一人── “奇野赖知──” “啊,这人特别好对付”我打断出梦。“因为奇野已经被打败了” “……咦?” “他大概在十天前,我住院的时侯来袭击了。口上说是袭击,其实只是来送信的,不过正好被来探望我的人击退了。如果说所谓凑人数的话,他应该是凑人数的吧。” “……奇野” 出梦── 睁大双眼。 脸色和刚才不同的──发青。 匂宫出梦大惊失色。 “和奇野对打了?” “咦……啊,是的。” “……我原本打算对你说‘这个奇野是据我所知的十二人中最危险的’、‘绝对不要遇到’、‘宁可和暗口濡衣见面,也不要和这家伙相遇’──那样的话。结果你却说──已经打败他了?” “是、是的……” 气势汹汹的──话语。 噢……对我真关心。 “当时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杂鱼的样子,卷着尾巴逃跑了……为什么露出好像我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一样的脸?” “‘奇野’他──”出梦一边剔牙一边说。“和刚才说的‘时宫’同为‘诅咒之名’的成员──我之前说过‘时宫’所在的集团吗?” “……‘诅咒之名’?” “我是最不想做伙伴的人。比‘暗口’也好比‘零崎’也好。要说为何的话──和我们战斗集相对的,他们是非战斗集团。如果说是我们是沉溺于‘杀’的人的话,他们就是沉溺于‘不杀’的人。“ “……想不到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奇野的……软弱。 就是被那个名字束缚的结果吗? 不过……那又如何。 “那些家伙拒绝所有战斗,也就是追求‘不战而胜’。然后,所谓的‘不杀’就是不亲自动手的意思。他们──实际上不比我们杀的少。我们只杀敌人──他们什么都杀,实际的杀人数是我们的好几倍。接触那样‘诅咒之名’,鬼先生,不可能会平安的──更何况是遇到那个‘奇野’。……话又说回来……居然把两个‘诅咒之名’招进‘十三阶梯’……狐狸先生不会疯了吧……” 讨厌的名字──吗。 不过,如果那样的话。 在那个医院里──奇野。 那时候…… 以为我能击退。 以为奇野在逃跑。 “可以和你打赌──” 出梦君用苦笑般的痉挛的表情瞪眼看我。 “你……或者那个来探望你的家伙……或者两个都是──被那家伙做了什么了。” “什么?……” “被诅咒了。” 出梦极其忧郁地说道。 “某种延期发作的东西。” 4 第二天早上。 和出梦打赌的第二天早上。 接到崩子的手机联络。 “哥哥” 比起平时更── 坚强而冷静的声音。 “美衣子姐姐她……” 第五章 肌肤的温暖 0使人数值化的行为把人变成个体。 1「现在正处于安全状态。」黑色西装,领带。 漆黑的头发,高帽子。 长腿,细腕。 铃无音音——坐在病房的床边,表情复杂。 没有抽烟。 只是一味的看着躺在病床上完全丧失意识的美衣子,没有看我一眼。 那样子让我心痛。 「……失礼了。」我拉出钢管椅,坐在铃无的旁边。 毕竟这里是我住惯了的医院。 美衣子……原本是除亲属外不可会面的状态。 我拼命地恳求爱子才勉强进来。 房里只有美衣子和铃无小姐。 接到崩子的电话,我立即乘新干线返回京都——此时美衣子已经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我看着床上的美衣子。 仔细的看着——看着。 漂亮的样子。 表面没有一点伤痕。 连一点——伤也没有。 但是,她非常——痛苦的样子。 汗如雨下。 呼吸混乱。 仿佛在做噩梦一般。 「高烧、呼吸困难、头晕、恶心贫血,血压下降,感觉麻痹,意识混浊……被搬到医院时已经失去意识。 今天早晨在公寓里向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崩子、萌太,以及满身肌肉的爷爷道早安时突然……倒下了。」「突然……」「实际上,我之前就听说她感觉不太好。 不过浅野非常的顽固,一直不肯去医院。」真拿她没办法,玲无小姐勉强地苦笑着。 「原因不明……医生开始以为是重感冒,不过不是那样……与表面症状相比更为严重的是身体的代谢机能、免疫机能极其低下。」「…………」「简直——就像是被诅咒了。」铃无小姐那样说了。 我……咬紧牙关。 迟了——不,不是那样。 要说为时已晚的话很早以前就为时已晚了。 不是一两天的问题。 今早我在公寓时还什么状况都没有。 奇野赖知。 太晚知道他的存在了。 愚蠢,除此以外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对铃无小姐无话可说。 当然,对美衣子也是无话可说。 是等等……结果……卷入了。 「………………」突然想起昨晚——出梦对奇野——那个非战斗集团『诅咒之名』之一的『奇野』所做的讨厌解说。 奇野。 毒的血统。 毒药的血统。 毒传染的血统。 感染血统奇野师团。 「奇异的一伙——身体里面含有所有的毒。 从已知的到未知的,数量庞大的毒。」「……毒?」「当然,术者——『咒者』本人免疫这些『毒』,也就是『病原菌』——奇野可以把那些毒传染到目标身上。」「传染……」「像传染感冒一样的简便像传染感冒一样的轻松——却不像黑死病和天花之类的疾病一样无差别传染。 挑选,筛选,选者。 只对特定的对象起作用——就像是『诅咒』。」「可是,那样的『毒』……」「从已知的到未知的——从像安眠药或者让人视力受损之类作用轻微的毒,到感染瞬间即致死的毒,所有的一切的——」「…………」毒药的血统。 病毒使、奇野赖知。 难以言语的恶质。 「在推理小说中不会登场的人物。 因为是随便使用未发现的毒的一伙人。」出梦自虐似的说道。 「这些毒有立即生效性的也有迟效的,总之有各种各样,然而但是——你刚才说都是『大概十天前』吧?」「嗯……」「那么——应该要发作了。」然后——就像这样。 原因不明……原因不明的免疫功能下降。 无法想象。 除此之外无法想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舒服。 极其不舒服。 一口喝下煮沸的开水般的不舒服一口喝下毒药般的不舒服。 奇野——赖知。 为什么,没有发觉?太过——愚蠢了。 没有事先澄清误会。 不是普通人——虽然明白,却。 「——恢复」铃无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 「有什么可做的?」「……没什么」实际情况——不清楚。 奇野对美衣子下的毒是什么种类,有什么的效果——只有奇野本人知道。 那时。 美衣子击退奇野的时候——奇野当然会对美衣子做了些『什么』。 在转交信时他们有直接的接触——就是那时吗?美衣子。 深信是我的美衣子。 「伊字决。 你——」铃无说道,没有看我一眼。 「听说对浅野告白了?」「……嗯」「浅野找我商量了——这个木头人,只有对剑的事没那么愚蠢。 她可是相当地认真地苦恼着。」「真光荣……虽说最后被抛弃了。」「浅野她……以前就是这样。」铃无有点怀念的说道。 「是正义的一方呀。」「…………」「是想要成为英雄的孩子。 可是……正义这东西是不存在的。 所谓正义一方只是伟大而空虚的东西。」「正义……」归根结底,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胜者的自称。 不是绝对的价值观。 弱者一方未必不正确。 「不过,那就是——业吧。 浅野就是那样的人。 总之就是老好人——」「…………」「不过,那老好人——居然拒绝了你的表白。 说真的,我有点惊讶。 因为她是被恳求之后无法说不的家伙……所以,学生时代好像过得很辛苦。」「那些话——听她说过。」「由于那个缘故而离开家。 所以,那个公寓的全体,也包含你,对浅野来说,都是家庭成员吧。」「…………」家庭。 美衣子、我、萌太、崩子,七七见、荒唐丸先生在加上已成过往云烟的——小姬。 这些总是和睦相处的人之间的交情并不是很好——但是,家庭可能就是那样的东西。 至少——对美衣子来说是那样吧。 「所以——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拒绝的吧。 不是那样!不知道一向嘴笨的浅野是如何向你说的,不过一定没有表达出,浅野对你的想法——」「真是——老好人。」我说道。 我的事置之不理就好了。 我的事不关心就好了。 没有求她,却主动和奇野相对。 结果——就是这个样子?还是。 对这状况——无法感谢。 生气了。 为什么没有逃跑?为什么没有委托给我?她的软弱——想要责备。 不是坚强,而是软弱。 不是温柔,而是甜蜜。 ……但是。 但是,那——就是绝对。 「铃无小姐……对不起。」「……什么?」「美衣子是因我而受伤的——」「…………」「铃无小姐可能已经发现了……就是因为我的缘故。 是我的责任。 再怎么道歉也无法表达歉意……」「一定是浅野主动保护你的。」铃无小姐口无遮拦。 「是自作自受……自己不先斟酌一下就胡乱出头才会这样。 和伊字诀相处半年了……那种事早就 知道了。」「那样说——是不对的!铃无小姐。」「就是这样,伊字诀……」铃无小姐——终于看着我了。 她一脸疲惫的表情——不过眼睛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的满怀意志,强有力。 她的眼睛。 「浅野一定不会后悔吧。 也不会认为弄错了失败了——浅野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比起你受伤来——自己受伤反而更好。」「…………」「同感。」「我……」自己的伤——不痛。 自己的痛苦,可以忍耐。 为别人的伤而痛。 为不明白的痛而痛。 「自己受伤还好吧?结果自己没有受伤——浅野却受伤了。 满腹牢骚吧?对于浅野——比起感激,更大的是怒气吧?」「……嗯……」但是。 损害变大了。 原本是我一人的事。 原本是简单的事。 现在却——错综。 复杂。 变得乱七八糟了。 「知道豪猪的窘境吗?」「那又怎样……」「不过——那是双方都有针才能成立的比喩。 如果有一边是老鼠的话——就找不到合适的距离吧。」「…………」「老鼠只能跟老鼠一起,不知何时在哪里遇见猫而死……啊,对不起,这不是说教的场合。」「不……」在这样的场合依然——刚毅。 一如往常的眼睛。 如此冷淡的人。 虽说挚友倒下了,但是既不慌乱、也没有不知所措、大声痛哭,只是一如往常的冷静的铃无小姐。 不,不对。 我知道铃无小姐多么关心美衣子,知道铃无小姐多么喜欢美衣子,知道那刚毅里满怀对美衣子的思念。 大概,哭不出来。 也不能呼号。 但是。 铃无小姐——无论何时也不会离开这病床。 无关休假与否无关白天黑夜——会面时间和会面谢绝时间都毫无意义的一直守在美衣子旁边,一直感受美衣子的伤痛吧。 「伊字诀。」「在。」「从九州直接来这的吧?这里交给我了,请回家吧。」「但是……」「对不起。」铃无低头说道。 「虽然明白不是你的错——不过一直在一起的话,就会忍不住迁怒于你。 这样看来我也不怎么完美……没法控制情绪。」「铃无小姐……」原本——被怎么说也无法推却。 就是我的责任。 伤。 伤的责任应该由我承担。 「对你乱发脾气,迁怒于你的话,会让浅野生气的……生气起来很可怕啊,这个女人。」「嗯……我知道了。」2我是从福冈乘新干线前往京都站,然后从京都站直接乘地铁到医院的。 所以,返回公寓以前,必须先到京都站拿伟士牌。 由于在九州住了一晚,必须付追加费用。 买了到京都站的票,钻进检票口。 乘上几分钟以后来的电车。 车内不是很拥挤,还有空位。 我坐在戴着大耳机听音乐的中学生面前。 然后。 然后。 「………………」究竟我——该向谁道歉才好。 事故频发性体质。 并且——把身边的人卷进去了。 伤。 给与被害。 不言自明——我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 一直如此。 就算她自己怎样说,弄坏玖渚友的是我。 就算是偶然飞机失事,杀死妹妹的是我。 就算只是实验失败——烧死那小子的是我。 不仅如此。 不只是过去的事。 现在不也是那样吗?什么都没有变化。 五月同学被杀是谁的责任?同学死是谁的责任。 是杀人鬼的?不,是我的责任。 然后,小姬。 小姬——朽叶木贺峰副教授。 全都——死掉了。 是谁的责任?是刺客的?不,是我的责任。 明白了。 清楚的明白了。 我是加害者。 被害。 加害。 被害。 加害。 我不值得可怜。 连接受同情的立场都没有。 美衣子——浅野美衣子。 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在快要倒下的时候,一直支撑着我。 那不是温柔。 只是甜蜜。 那不是坚强。 只是软弱。 不闻不问地沉默地看守着。 保持恰当距离的邻居。 比感激更——生气。 但是——我想道歉。 想向美衣子道歉。 不过那样不行。 不能那样做。 那是不被允许的事。 真的——打算重复同样的事多少次?在背后拨弄是非又出面调解而从中渔利。 告白——可能不该那样做。 明白。 在我的周围——谁都会发狂。 在我的周围——什么都会发狂。 发狂发狂发狂,无法保持正常的状态。 谁都、什么都——无法如愿。 不管是谁的意图,都会被弄得支离破碎。 想法之类,不可能传达。 言语之类,不可能流传。 是我的责任。 后悔到头里一片乱麻。 交错。 思考——不能控制。 上月——不,更加往前,我还同任何人都没关系。 如果就这样离开公寓的话,如果最初不住进去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不由得想到——代替可能。 时间收敛。 如果是狐面男子的话,一定会对这样的后悔一笑置之吧。 不过——就算如此虽然那样,我还是任性地想着如果不遇见那个公寓的大家的话就好了。 平心静气。 冷静下来。 不要回顾。 美衣子还没有死。 美衣子——只是受伤了。 因我的责任——不。 只是为我而战。 如果——我。 这个戏言跟班——「再厉害的医生也治不了的病——」「…………!?」如果抬头就会发现——车内乘客几乎全部消失了。 只留下我和——在对面正坐的中学生。 夏服,短袖。 白色旅行鞋。 学生帽,长方形眼镜。 还有——很大的耳机。 正漏出烦琐的旋律。 「…………」其他的乘客——去哪儿了?刚才,刚刚才还是几乎客满的状态……都在之前的车站下车了?全员?全员都下车了?「别东张西望了——因为会妨碍我和阿伊你,便让他们消失了……没有杀掉……」对面的中学生——喋喋不休地说道。 正看着我。 那声音。 异常尖锐。 「我叫做噪音——就是『杂音』之类的意思。」「杂音……」「『十三阶梯』的第十一阶。」——『十三阶梯』!这家伙——不是仅仅是中学生!「因为奇野的诡计好像凑效了,所以狐狸先生叫我来看看——不是看那个女的,而是来看阿伊你。」「……哼」我——又坐回座位。 看着那个中学生—— 不过穿着制服的不一定中学生吧,总之是对面的少年——噪音施舍般的笑了。 「原以为你已经乱成一团了——真是意外的冷酷呢,阿伊。」「真的——很失望。」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噪音说道。 连向他瞪眼的冲动都没有。 「你们——还有那个狐狸先生西东天。 损人不利己地——积极地把无关的家伙卷进来。」在那个地下停车场——狐面男子说他故意让奇野把美衣子误会成我。 也就是说,不是偶发事故或是误会。 那时狐面男子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美衣子。 「对于想看世界终结的人而言——眼里的一切都无所谓吧。 那样一来,所谓的有关人士和无关人士,关系和无关系都全部等价——只是偶然看见那个女的吧,运气问题。」引人注目——吗。 就是那样吧。 只是偶然看见和爱子说话的美衣子——恐怕在那以前是打算让奇野袭击我的。 那个——狐面男子无常性。 偶然地。 目标变成美衣子。 「……把美衣子卷进来有什么用意?」「对此我要是妄加说明的话——狐大人一定会生气的。 说明不是我的责任——」噪音读竖起一根手指指着我。 电车过了一站。 不过谁都没动身。 下一站就是京都。 回收伟士牌的目的地。 ……不过,这『十三楼梯』。 噪音。 在地下停车场时,和狐面男子一起的那个穿着浴衣的孩子——不像是他。 身穿浴衣的孩子用面具遮住脸,所以不知道长相,不过他们体形不对。 那个身穿浴衣的孩子身材比噪音更加短小。 那么……那个身穿浴衣的孩子究竟是谁?除此之外的候选中,因为各不相同理由(刺客是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暗杀者从不把样子暴露在人前)除去刺客和暗杀者,在除去出梦认识的三人……从年龄考虑不会是架城明乐,这样就只可能是刀锻冶、操想术士或者人形师右下露乃诺吧?「关键……是动机。」噪音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狐大人发现你就是他一直寻找的敌人——是在他苦苦寻找才发现的敌人。 想必会高兴到灵魂颤抖吧!」为了让世界终结。 为了看世界的终结——敌人。 从何时开始考虑那样的事?和朽叶相遇的时候?不,不对——确切,更加往前。 和朽叶的会面,对狐面男子来说,只不过是契机。 他,在那以前就一直一直——想要让世界的终结了。 想知道世界的终结。 所以就算被因果驱逐,也没有放弃。 因此——召集为了让世界终结的人材。 『十三阶梯』然后——我也是如此。 「狐大人有把你作为敌人的理由——但是,不过反过来看,你又是怎样?『阿伊』」「…………」「对你来说狐大人只是在上月见过的,与你毫无因缘的路人,不是吗?」噪音用耳机关上音乐,总算没有声音外漏了。 看来他用的是是线控的随身听。 「无缘份无因缘无憎恨,也什么都没有——只是觉得那家伙奇怪吧?总之你只是在保护身体免受袭击保护身体免受灾祸——不是吗?」「……嗯。」「那样不行,『阿伊』。」「…………」「如果对你来说,狐大人只是单方面的视你为敌,想和你决胜负的话——就等于说狐大人还是没有敌人。 攻击必须是让人反击的攻击——决不是只有防御的攻击,就是这样。 然后,在狐大人眼里,阿伊、戏言跟班——你的行动憎恶不足。」「不足吗——」「哦,不是?我就是那么想的——自己的邻居和突然来袭的』敌人』之一正面对决,你却连起身都没有,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只是在耍酷……你那样。 耍酷,充门面。」「就算那个女人会死,你也会这样吧,『阿伊』」「…………」「哎呀,虽然那样,即使那样——现在你是不是热衷起来了?开始敌视狐大人了?说对狐大人很失望吧——失望就好。」「……就为了这个吗。」就为了这个——把美衣子卷进去了。 惹火我了。 刺激我了。 对狐面男子而言,我是敌人——对我而言,狐面男子是敌人。 就是如此。 纯粹的杀意——以恐怖相对还不够要以憎恶相对以杀意相对——就像零崎人识。 「最初——『阿伊』,是打算让奇野逼你赌上性命还击的——不过最后改成老套的人质作战。 在看见那个女人后受到启示——」「赌——命?」等等,那样的话——也就是说——「难道——」「不错,有解药。」「…………」「服下解药就会好,不服就会死。」噪音大声笑道。 「想要解毒药的话——就要按时赴约。」「……最初就打算去,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尽管如此,动机还是不同吧?就算没有目的。 而且——现在就算里想逃也逃不了。 你的可选项——被封锁了。」想救美衣子的话——只有赴约。 医院那边——什么也做不了吧。 让人无法可施的『诅咒』。 病情能控制得住吗?……美衣子一直强撑着,住院晚了……「那样的话——噪音,现在就带我去见狐面男子吧。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美衣子能不能撑到三十号还很难说。」「不用担心——我刚才就说了,狐大人有他自己的美学。 所谓的美学——就是濡衣听了会嘲笑的,不卷入无关系者的原则。」「……但是,实际上。」「可以保证那个女人的生命——至少在九月的三十日前是如此!这样就行了吧?」「确实,不过……」我——站了起来。 走向噪音——站在他面前。 「在现在的我面前,噪音——你没有平安无事的理由啊。」「……『阿伊』终于热衷起来了!狐大人的作战总算没有白费——」「既然你拒绝带我去见他,那就只有让你说出狐面男子的所在了——没有等到三十日的必要。」「真是好想法——不过不行。」「为什么?现在的我可是——相当地自暴自弃啊!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就算无论如何也这样做——我是『十三楼梯』之中和奇野大人以及濡衣不同的类型——狐大人没有考虑他的兴趣爱好,而是单纯的考虑一点而选我加入『十三楼梯』的。 我就是专门针对『阿伊』的刺客。」「专门对付我的?……」所以出梦才会不知道吧。 狐面男子为我而选的刺客。 不过……那又意为着什么?「狐大人对你的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才会选择我。 所以,你无法对我出手喔!事先声明——你没法对我做什么。」「哼——」我耸耸肩。 「就算是杀人鬼——也不会对我说那样的大话呀啊,噪音。」「噪音吗——」噪音别有居心的歪歪嘴。 「所谓的噪音,只是狐大人为我取的绰号而已——我以前被称为『安心』。」「…………」「那个之前的称呼是『军规』。」「…………」「再往前是『竞争』。 再往前是『十九号』。」「…………」「再往前——没有特别的称号。」噪音他——不,眼前的少年站了起来,把脸靠近我。 「对了,『阿伊』……戏言的你和那个没有名字的家伙一样吧?」「………………!!」「如我所料吧。」电车——减速了。 车内广播响起。 下一站是京都车站。 从左边下车——「今年——特 别是你回日本之后,你卷入许多事件——并且把那些事件都漂亮地处理了。 所有的事件都被解决了。 不过,有一件事是借助哀川润的力量解决的——发生在鸦濡羽岛赤神家千金的别墅里的杀人事件——」「…………」「因为——那个事件的真凶没有姓名。」她。 谁也不知且不知是谁的她。 无名的她。 喜欢代替他人的她。 放弃了一切——没有自我的她。 无名的她。 杀了园山赤音——代替园山赤音的她。 我——没有看穿她的阴谋。 那那是因为——「……到站了。」噪音——指了指左边开着的门。 「下了——后天,作为向导,我会在澄百合学园的校门前等你——和你平安无事的见面的人,除了狐大人以外,『十三阶梯』里就只有我吧。 下次见的时候——我会让你悲呜。」「…………」「该下了!还是说你打算去下一站?」「……再请教一点。」我离开噪音——下车了。 然后向车内的噪音问道。 「肉体和精神都没有名字——是怎样的心情?」「你应该很清楚吧。」「想问你的心情。」「没有必要问的,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噪音大笑。 「想死的心情。」门关上之后——载着噪音的电车向下一个车站前进了。 不打算目送他离去,我直接爬楼梯出站了。 3付了一百五十日元的停车场的追加费用之后,我乘上伟士牌回到公寓。 我昨天奔波了一天现在非常疲倦,决定放下行李稍做休息在继续行动。 医院的事请托付给铃无小姐最恰当——我在那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的我没有照看她的资格。 这不是我接下来行动的目的。 无论如何——就算没遇见噪音,我也不打算悠悠闲闲地等到三十号。 动力……确实如狐面男子所料,爆发性地增强了。 用远超法定速度的快速开着伟士牌,我以最短的速度抵达了古董公寓的停车场。 在那里——有一個人影。 靠在在美衣子的菲亚特旁。 崩子。 环抱双臂——我减速慢行。 「…………」开到停车位。 取下钥匙关闭引擎。 「回来了,戏言跟班哥哥」崩子抱着胳臂走过来说道。 「……我回来了,崩子」「那么——」崩子突然问道。 开门见山的问道。 「怎样了……美衣子姐姐的事情?」「怎么想的。 想过以后怎样吗?」崩子毫无抑阳顿挫说道。 「所以,我——不是忠告过你了吗?」「…………」「发现了吗?最近几天……自从出院以后,哥哥一直被人跟踪。」「……跟踪?」不是崩子和光小姐吧?我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不过看漏奇野的我。 事到如今犯下怎样的错误都不吃惊。 这样的话——那个跟踪者跟到九州吗?应该知道考虑我和出梦接触的事情吧。 不过定下这舞台的就是狐面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一直看着哥哥。 老实说,哥哥身边发生怪事是很平常的——不过这次有点过度了。」「……让你操心了。 不过可能是误会吧。」我环顾四周。 「现在仍被人跟踪?」「不,现在没有了。 大概是任务终了吧。 那人的跟踪技术是我家自古相传的——哥哥没有发现也很正常。」崩子说道。 「那跟踪者应该是濡衣吧。」「濡衣……暗口濡衣?」「你知道?」崩子微微点头。 「原来崩子——知道啊?」「知道啊,因为是亲戚。」「…………!」我——吃惊地身子往后一倒。 「那么,难道崩子离家出走的家就是——」「…………………………………………………………令人吃惊的是哥哥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崩子吃惊了。 这样啊……想起她挥舞小刀拼命杀小动物的不可思议的样子了……那样一来,萌太也是……「?」崩子越来越吃惊了。 「那么石凪……是死神吧。」「好像是……」「明明知道却装做不知道的意思?……」「嗯……」「很惊讶吧?」「不……」「只是有点惊讶……」「…………」「对不起……」喂喂……原来我和零崎见面之前就已经和『童话』、『虚幻故事』的世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不过——萌太和我在开始工作前就离开家了,所以没有杀人的经验——」「那就好……」狐面男子知道这事吗?身为当事者的我都没发觉的事,他应该不知道吧。 「真是的……不过,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人生……经常出乎意料呢……」「哥哥……觉得不好?」「不……只是很意外吧……」「除了哥哥以外的所有人都发现了……」「不过小姬应该除外吧。」「姬姐姐——也发现了。」崩子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被轻视了。 「……我想了一下,美衣子姐姐的那个症状——应该是『奇野』干的吧。」「嗯……换个说法——请把一切都告诉我。」「拜托了。」「最初——事情的起源……」我再次环顾四周。 目前没发现有人。 这里是室内,不会有路过的第三者听见。 我又转念一想,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这些话就算被偷听了也没什么,不会比现在更糟。 现在是最糟糕的状况。 崩子毫不插嘴,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在听到『杀人集团』匂宫杂技团以及『十三阶梯』的暗口濡衣时也只是皱了皱眉,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只是如此,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奇野赖知。 「……大致如此。」全部说完——却没有把全部都说清楚。 不是象说故事那样滴水不漏地描述一切,就故事而言不合格。 不过——作为故事梗概已十分足够。 「了解。」崩子说道。 「明白现状了——到目前为止一直和我和萌太无关的奇怪事情——」「嗯……」大概我没发现。 如果是木贺峰副教授或者狐面男子的话,一定会大书特书,用尽笔墨和言词把这描述成『命运』的因缘、必然的收敛——不过我认为那只是无意义的伏笔。 「但是,」崩子仍旧抱着胳臂说道。 「现在和我们相关了——对吧。」「不……崩子」我惊慌了。 因为和美衣子的事相关我才会说那些事——不是想让崩子卷进来。 是因为无法隐瞒才会说的。 「崩子你——刚才不是说因为你讨厌家业才会离家的吗?萌太也是那样吧。」「…………」崩子的眼神很冷。 像冰一样,像金属一样冷。 「既然离家了就做普通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说了呀!那样的事。」「说了吗。」说了。 确实——在我刚进公寓的时候。 因为对这对年纪轻轻却不去上学,也没有监护人,只是一起生活兄妹看不过眼,便试着对他们说过那样的话。 那时,对崩子的事还不是很了解。 现在——知道得清楚。 所以——不能把崩子卷进去。 虽说已经把美衣子卷进去了。 「反正……过去是无法逃避的,戏言跟班哥哥。 三子之魂延续百岁——」(注:日本俗语,意指人百岁时还会受三岁时学的东西的影响 )「……崩子」那——那词语。 不只是说她和萌太。 紫木一姬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说起来,我原本就是卑贱的女人。」「…………」「肌肤白晰降灾七代。」「崩子……」应该是口误,从小姬那听来的吧?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注:崩子说的是『色白は七代祟る』,是由日本俗语『猫を殺せば七代祟る』和『色の白いは七難隠す』合成的。 『色の白いは七難隠す』意指皮肤白可以弥补许多缺陷。)「……数年只是一刹那——就像在蝴蝶的梦中一样。」「不会是梦的……」那样的话。 那就是——重蹈小姬的覆辙。 重蹈我的覆辙。 计划好的闹剧。 几次——重复。 重复几次——才好。 受害加害受害者加害者。 到底准备了多少人做替代?不需要替代。 不需要替代者——要说几次才会明白?「崩子,你——」「大概在很早以前——就这样决定了。 这就是命运吧。 美衣子姐姐和戏言跟班哥哥处于困境,而我刚好在场——巧合太多了。 对于『故事』的存在,我已经相信一半了。」「……普通的生活——要舍弃?」「只是——披着普通人皮生活的人回到过去而已——那么」崩子说道。 「我的人皮——脱掉吧。」一刹那。 只有一点点一刹那的感觉。 一点点一刹那——对崩子感到害怕了。 毛骨悚然,背肌冻结。 但是——在那一瞬间。 我的衬衫——被小刀刺破。 小刀已经深深的扎在我肚子上。 崩子的小刀。 曾经在我住院时剥过苹果的——那把小刀。 蝴蝶小刀。 那——刀刃已刺入我的内脏。 「哥哥——稍微休息一下吧。」「…………等等。」双腿无力。 意识减弱。 啊……好热,痛到无法呼吸,身体无力了……。 无法站立。 我蹲在崩子足下。 崩子——还是环抱双臂。 这个样子怎么刺的?……何时刺的?把过程、时间完全省略的感觉。 这就是——『杀人集团』?这就是『暗口』?真是——出乎意料。 「我没法在看哥哥受伤。 哥哥的伤——已经看不下去了。 我以前——好像说过吧?」「………」「看着美衣子姐姐躺在医院里——哥哥一定很心痛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请停止。」「…………」「请停止。 已经结束了吧。 没有哥哥受伤的必要。 哥哥已经不用在痛苦下去了。」崩子静悄悄地走近我。 伸出双手抱着我的头。 「哥哥——你一直都是独自战斗的。 和各种人,在各种地方,谁也不知的一直独自一人——受伤。」「…………」「至今为止——真是,辛苦您了。」「……喂」「所以——请好好休息。」意识……淡薄。 眼睛看不见了。 好像在雾中。 仿佛在云中。 宛如在烟中。 看不见了。 淡薄。 意识……「哥哥渴的时候我给予血,哥哥饿的时候我给予肉,哥哥的罪由我赎,哥哥的错由我补偿,哥哥的业由我背负,哥哥的疫由我承受。 我的一切为哥哥献上,我的奉献给哥哥,作为护卫和哥哥一起,喜哥哥所喜,悲哥哥所悲,作为侦察兵和哥哥一起,哥哥的疲惫用全身支持,手是哥哥的手,取得武器;脚是哥哥的脚,前进;眼睛是哥哥的眼睛,捉住敌人。 全力满足哥哥的情欲,全心全意侍奉哥哥,为了哥哥,舍弃名字,为哥哥,丢下自尊,为了哥哥,抛弃理念,爱哥哥,敬哥哥,除哥哥以外什么都没感觉,除哥哥以外什么都不要,除哥哥以外什么都不希望,除哥哥以外什么都不想,没有哥哥的准许不能睡觉,没有哥哥的许可不能呼吸,对哥哥的话无条件服从,甘做哥哥下贱的奴隶——我在这里发誓。」「……崩子……」崩子的声音好像和我毫不相干。 好象听得见又好象听不见。 在说什么?我有要做的事。 必须做。 是我的责任。 应该受伤的是我。 我必须受伤。 「哥哥已经不用在受伤了。」崩子用强硬而稳健的语调说道。 「……戏言跟班哥哥什么都不用做了——请全部委托给我。 您只要——高兴就好。」「…………」「请好好休息,哥哥。」轻轻地——崩子松开双手。 我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小刀扎得更深了。 血流不止。 听见脚步声。 小幅的从这离去的脚步声。 渐渐远去。 什么也听不见了。 贴着脸的地面,好冷。 冷。 冷。 冷。 冷。 冰冷…………我失去了意识。 第六章 检索置换 0 白色冰刃和红色火刃。 选择斩首者和被斩首者的 刀刃。 1 在医院里醒来。 「有点……吃惊……」 以为已经结束了。 老实说—— 以为这次死定了。 因关节疼而想扭动身体时,感到腹部有如抽筋般的痛,便停了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动弹不得。」 突然发现—— 护士爱子正坐在床边读着硬皮装订的书。看见我醒了,便合上书,用手扶了扶眼镜。 「回来了,伊伊。」 她这样说道。 「离开不到十天就回来了。现在离家出走的小学生在外面呆的时间都比你长。」 「…………」 是吗?被送到医院了。 是啊,我的肚子被崩子…… 「真危险。再晚一秒送过来你就死了。」 「没那么夸张吧。」 「至少是至今为止最大危机吧。严重出血。内脏被一种让身为护士的我都为之倾倒的手法确实的伤害了。完完全全是致命伤」 「致命伤……」 真是的。 真是——毫不留情的孩子。 「肚子空空真好!不会有东西污染内脏。在受伤之前拉完了。怎么了?在节食?」 「节食吗……」 对了,在九州的时候对谈话过于热衷,只喝了几杯咖啡。之后就更不用说,连觉得空腹的时间都没有。 「好像是被小刀弄伤的,谁做的?」 「打情骂俏而已。想强行对十三岁的少女动手,却受到意想不到的反击。」 「请稍停一下,我正在向警察打电话报案。」 「是伤害罪?」 「不,是强奸罪。」 「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吧。 这样的话…… 我看了看挂在病房里的钟。 下午……哎呀,应该不会只过去几个小时吧,所以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好象睡了一整天。 「不是一天——」爱子说道。「已经睡了二天。」 「……?」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 「咦?」 睡了这么久? 不,这不是重点。 「已经……三十号了?」 「是的。」 「…………」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起身,却被爱子阻止了。 「别乱动。乱动的话,伤口会全部裂开的。刚刚才缝到一起的,请注意一点。现在还没拆线呢。」 「我必须走。」 「哈哈?」 「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喂,伊伊,请保持安静。你这样不行。」 爱子用力地把我按在床上,然后松手。 「虽然说不知道你要去哪,不过去的话会死的。请放弃吧。和某个女孩约好了?」 「真的——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就算没有受伤—— 也会死的。 「但是……」 「以你现在的状况是不行的。是重伤啊。生命垂危,身体受伤严重。不是发生车总共的家伙呀?昨天还在集中治疗室里,刚刚才清醒过来……情况比浅野小姐还严重。」 「美衣子……」啊——对了。美衣子也在这个医院里。「爱子,美衣子的情况——怎样了?」 「恶化了。」 「说清楚点。」 「之后只能对你说谎了。」 爱子——俯视着我。 「那——是你的责任?」 「是的——详细情况不能说……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是,确实如此,对美衣子的事,我——有很大的责任。」 「真认真。」 爱子苦笑。 「我就不像你那么认真了。刚刚就是为了看书而假装照顾你。」 「请认真工作。」 「你负担过多——没有被说的过?」 「——有。」 美衣子那样说过我吧? 是的。 的确是。 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哎——就是如此。 正是那样。毫无疑问。 他人的生命,沉重到无法承受,不是能轻易背负的。自己的生命更是如风般无常…… ……是的。 我——可能已经是任务终结了。 无论狐面男子如何敌视我。 我——还是不行。 崩子发现了吧。 讨厌的样子。 那讨厌的样子,被发现了吧。 满是裂痕之器。 满是伤痕之器。 难看的样子。 在这个故事里—— 我的戏份可能已经结束了。 演出结束。 以后——轮到崩子和萌太上场吗? 「……」 不过,如果是那两个人的话…… 不怎么引人注目的组合——那样的话,或许委托给那两个人比较恰当。 适材适所—— 如果『十三楼梯』里有噪音存在的话,我能做的就连一丝一毫也没有。 因此—— 因此,只是自尊的问题。 我的自尊的—— 问题。 问题,然后,解答。 「啊,爱子。」 「怎么了?突然严肃起来。」 「……在医院里说这种事可能不大恰当……我活得很痛苦。」 「是吗。是那样啊。」 「爱子呢?」 「虽然有时觉得很烦,不过,基本上感觉还好。」 「是这样啊……」 「我呢,被叫做护士的时候就开始做这工作,感觉医院就像自己的家一样。」 爱子说。 「所以,非常讨厌不想活的家伙。」 「…………」 「此外,非常讨厌只是傻傻的活着的家伙。而那些觉得不考虑明天更好的家伙们,死了最好。」 「……是啊」 死就行。 如果死了就好。 如果死掉就——因此而结束。 「我活着会给爱子以及他人添麻烦,会给别人带来不幸和灾祸——在我周围的人都毫不例外的被卷进去了——」 周围的磁力发狂。 周围的座标发狂。 发狂,更加发狂。 什么都不顺利。 一切都很暧昧。 一切都很微妙。 因我而起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契机。 但是,因为这些—— 全都变得不幸。 变得不能维持下去。 行不通。 结束。 加速。 你——只是活着就给别人添麻烦。 正因为如此,你——最好死去。 「从小的时候起就是这样了。现在也是。我就是麻烦制造者,周围的人全都受伤、死去。一切都不顺利不安计划进展……全部结果在最初就显现出来了。什么都不顺利。因此,我——喜欢暧昧不明。」 喜欢——不得出结果。 反正不是好事,所以。 因为知道不会是好事,所以。 所以—— 只是一味逃避。 「可能我——让这故事发狂了。特意除去连贯性,有意的埋下伏笔,也准备了起承转合跌宕起伏的娱乐性情节,虽说多少有点误排合失误,仍然是吸引人的、好笑的、让人感动的故事——结果,只是因为我而崩坏了吧」 伏线——无法使用。 故事——没有结果。 对能够阅读故事的占卜师姬菜真姬小姐而言——我是让人郁闷的人物。比玖渚友那样的『误排』——还要让人郁闷吧。 然后,狐面男子。 对那个贪婪地想要看见世界终结、故事结束的男人而言,会让故事发狂的我——这种应该是毫无可能的可能性,以及那个杀人鬼零崎人识的存在——是绝不能错过的东西吧。 所以——再度发狂。 美衣子的故事发狂。 崩子的故事发狂。 那对狐面男子来说只是笑话。 那个男人,不承认个人的故事。 不承认个性。 谁来,都一样。 是谁,都一样。 这样一来,观测世界的结束的,不是自己也可以吧。 否定自我也无妨。 否定和肯定同义。 否定和肯定等价。 ——那我呢? 我一直以来—— 重复地说了很多话。 但是,那都不是认真的。 只是谎话。 全部——是戏言。 那样…… 以戏言跟班为名的我是谁? 「这些……自己很清楚。大家长时间的努力会因我而毁。就算我无意也会那样。更不用说我讨厌的东西、我喜欢的东西、以及我有意得东西了——全都会毁灭。所以,在妹妹死的时候,我——决定了。」 决意。 我一生中最初的决意。 最初,也是最后的决意。 那不是戏言,是真正的决意。 别的决意全部都在那个的延长线上。 什么意思也没有。 那样的决意——那时候、我零头。 「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讨厌。」 我不关心任何人。 所以,什么都不理解。 拒绝一切。 那——就是戏言跟班唯一的矜持。 决定不感受别人的存在。 喜欢人的我 决定谁也不喜欢。 也拒绝被谁喜欢。 为了自己,为了别人 能够杀人的我—— 决定谁都不杀。 也不自杀。 决定不成为杀人鬼。 「——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做了。 结果——弄坏了。 真是很对不起。 想道歉。 对谁道歉才好? 我想向谁道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全都那样简单地坏掉了? 可笑吧? 没有道理。 我什么都不期望。 我什么都不记恨。 「因为我已经——」 我的身体里有妖怪。 就算外表是人,还是令人作呕。 「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 好像丧失一切一样。 好像身体、精神、心、灵魂 名字都丧失了一样。 不说,不听—— 「——想死的心情。」 一瞬间,看爱子一眼。 在打瞌睡。 「…………」 「怎么?话说完了?」 「…………」 「嗯。原来如此。哎呀,真可怜啊。那么,想死就死吧?」 真是随便的感想。 一点鼓励的意思都没有。 「说过吧,我非常讨厌想死家伙。」 「……爱子就是那样吧。」 「什么啊,好像在轻视我呢。」 「是羡慕。」 「我现在觉得好像在远处看东西一样,虽然现在是面对面的谈话。」 「就算在怎么接近——爱子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想死的人,和不想死的人。 想死。 想死。 现在的我想死—— 与此相同的,不想死。 不想死。 那样想。 小姬死的时候——那样想。 但是,这归根结底也是异端的主意。 普遍地活着的人类—— 对不想死之类的事,希望吗? 不期望。 他们没有觉察到活着。 活着对他们不是奇迹。 对我来说是奇迹。 是本来不会有的奇迹。 我想死。 也绝对,不想死。 就算不想死—— 想死的心情也决不会消失。 「我的心情爱子是不会明白的。」 「你那种矛盾纠缠晦暗不清的心情——确实不明白。」爱子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周围的人们是怎样的心情——我很明白。」 「…………」 「刚才说过——我干护士这行很久了。看见很多人因为身体或者心受了各种各样伤而住院。所有的伤,都是很痛,让人哭诉不幸的。谁都一样。」 「…………」 「不幸会感染的。一个人不幸,周围的人也变得不幸。看见别人的不幸,自己也会不舒服。所以——来医院的人,患者也是照顾患者的人也是探望患者的人也是——仔细看的话,都是一脸苦相。」 在阴郁的气氛里,爱子说道。 阴郁的气氛——不畅。 再怎么装饰走廊和病房, 再怎么清洁窗户和走廊, 气氛——不能装饰。 气氛——无法清洁。 「所以我努力地想把医院的气氛弄得明朗一点,但是——」 「唉……」 真认真呀,你。 怎么想也不是天生的。 爱子笑笑。 「但是,只有你,不需要我那样做。」 「在你今年的六次住院期间——有很多人来探望你。公寓的人们、蓝发的女孩、像是模特的女人……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探望你。」 「…………」 「表情看起来都很高兴。」 爱子有点害羞地说道。 「你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幸福。」 「……幸福……」 「比起自己更想让周围的人幸福——你就是那么的喜欢大家。」 「……爱子……」 无条件——喜欢我的人。 因我活着而得救的人。 那样的人—— 如果有的话 哪怕只有一人也好—— 「不过想想看,说不定是因为讨厌的家伙住院了才会心情好的。」 「…………」 话题变得真快。 猜不透的人。 「那么——」爱子站了起来。「该去干别的活了。」 「会干得很好吧。」 「那样认为?」 「是的。」 「那样啊——」 爱子准备离开房间了。 已经打开门的她,突然回头说道。 「啊,对了,伊伊。 」 「什么?」 「我离开以后,这病房在傍晚五点医生过来很之前都不会有人来。换洗的衣服在柜子里,是那个跟你同居的女仆带来的——不要偷偷摸摸地溜出去哦。」爱子竖起手指说道。「明白了吗?明白的话请回答。」 「…………」 我—— 我好好地点头。 「明白了,爱子。」 「喂喂,不对吧。是不要让人发现你偷偷溜出去的意思。真不善解人意。」 「不……那个我明白。」 「今天的我帅吧。」 「嗯,有点……」 「哈哈,那些帅气的台词我能随口说出一堆。我平时有练过。」 「真是无谓的用心……」 「是呀。」 笑了笑—— 爱子挥挥手,离开了病房。 …………。 真是奇怪的护士。 不过…… 稍微被鼓励了。 一直以来,我——没有人从背后推一把的话,前面也好后面也好哪儿也去不了。 不过—— 不过这次 我该好好表现了。 清算平日的戏言。 慢慢地下床。 腹部的伤—— 不要紧,不至于无法行走。 不做剧烈运动就没有问题。 「……这样就好。」 已经对死——厌倦了。 就要开始活着了。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 结束全部的日子 2 换好衣服逃出医院,乘出租车返回公寓。虽说有地铁和公共汽车,不过站点离公寓有点远,而且时间也不多了。狐面男子指定的聚会场所澄百合学园离这相当远。上次乘哀川小姐的车去时(那时还是正常运营的学校,没有被废弃),路上大半时间我都处于昏迷状态,不知道去那要多长时间。用美衣子的菲亚特的话,应该要很久吧。 不能太着急。 要是两手空空直接去的话,未免太无防备了。我可不想这样。所以要先回公寓一趟。 「…………」 说句题外话,在京都居然还需要乘出租车,真丢人…… 到达公寓。 的确,对不起,摆好姿势。 腹部的伤口疼痛不止。 崩子和萌太应该早就去澄百合学园了。不过我还是有点紧张。 要是我偷溜出医院的事被发现话,可能真的会被杀。 可怕可怕。 一边警戒周围一边进入公寓。轻手轻脚地踩着吱吱作响的地板走到二楼。二楼只有我和正在住院美衣子,可以放心了。 开门,进入我的房间。 三日未归的家…… 有点感慨。不过现在没有感慨的时间,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不赶快不行。 手里的武器—— jerico的话,上月把子弹射光了,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现在也没有去弄子弹的时间…… 剩下的只有小刀了。 薄薄的小刀和开锁专用道具锥形小刀。 以及盛刀的皮套。 「…………」 不行。这些以前都用过,不够可靠。我又不是零崎人识…… 突然,看着墙壁。 不,是看着墙壁那边的房间。 「…………」 对了……可以拿美衣子的五段伸缩铁棒来用。虽说她收藏的古董里有能作为武器使用的日本刀,不过我恰好没有用刀的习惯,连木刀也是。铁棒的话还能耍耍。而且就算派不上用场,带上那个伸缩自如的棒子也没什么大碍。 离开自己的房间,用开锁专用道具打开美衣子房间的门锁,说了一声「打扰了」就走了进去。之前来过几次,知道东西在哪放着……多少有点罪恶感,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内疚也无济于事。 「……对了」 顺便去小姬那拿点什么吧。 小姬的房间离房租期满还剩二个月,现在还规我管。想要借一下小姬的『线』。当然不是像『琴弦师』那样使用,我也没有那样的技术。只是用来配合铁棒,类似鱼竿线的用法。 不过,七七见也住在一楼…… 这时…… 她要是去大学就好了。 锁上美衣子房间的门,下楼。轻手轻脚地经过七七见的房间,走进小姬的房间,开始悄悄地寻找起来(感觉像小偷一样)。 由于床的缘故,狭窄的房间变得更加狭窄了。 我很快就发现要找的东西。 至此——准备完成。 「……想想看已经连续两个月这样了。」 把东西都放在小姬的床上,在逐一拿起,放在顺手的位置。上月的对手只有一个,这次居然是十三个…… 一个和十三个大不相同。 哎呀…… 不是重复十三次就行吗? 我擅长重复。 不得已地擅长。 「好了。」 再穿上外衣的话,就万事俱备了。现在正是穿衬衫的季节,挑件薄点的能遮住小刀就行。 准备最后一次回自己的房间—— 一回头。 「…………」 有人进来了。 无声无息的 在我身后站着。 一瞬间,以为我持刀相向的是七七见—— 不过不对。 不是。 「衣服——」 她—— 千贺光说道。 「拿过来了。」 「…………」 她手里拿着夹克。 我的夹克。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我收起小刀,坐到床上,视线和身材矮小的她平齐了。 光小姐…… 一副洞察一切的样子。 这样的话—— 「吓了一跳?」 「没什么。」 光小姐忽然温柔地微笑起来。 「真象你会说的话呢——我想。」 「是吗……」 毫无意图的自虐的声音响起。 「光小姐——你妹妹明子曾经对我说『像我这样的家伙最好去死』那样的话。我的身体里有可怕的妖怪,就像寄生虫那样。」 「……唉呀呀」光小姐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明子有明子的想法。」 「明子小姐的想法?」 「那个孩子一定很羡慕你。」 「羡慕?谁?我?」 「或者——是嫉妒。」光小姐说道。「不管怎样——明子都不会承认吧,你这种和自己同类的存在。」 「同类吗——」 代替品? 确实—— 和明子有共通之处。 至少就我而言。 「不过,谁都可以在我身上找到相似点。我真正的同类,应该只有那个杀人鬼吧。说起来不知道那个杀人鬼现在在哪……」 「你——只有你没有。」 不知为何,光小姐用至今未见地强硬而严厉的口吻说道。 「你的代替品,哪儿也没有。所以,你的同类也是哪儿也没有。」 「……真是那样就好了。」 那样就好。 真是那样就好。 无力的我 ——变得懦怯了。 还是……不行。 被娇宠了。 想向娇宠我的人撒娇。 就某种意义而言 比七七见更不想遇见的人。 千贺光。 「四月,离开那个岛的时候……」我说道。「伊利亚小姐劝我留在岛上。那是第一次被劝说吧。留在岛上——成为家庭的一员。」 「家庭……」 「我要是答应就好了。这里的事全部放下,隐遁。那样的话,至少不会给公寓的各位添麻烦——」 结果不会最坏。 故事不会发狂。 就算发狂——也不是在这。 不会像现在这样。 「就算那样——结果还是不变。只是推迟了。」光否定了我的想法。「这里以前是紫木一姬小姐的房间吧?」 「是的。从哀川小姐那听来的?」 「一点点。绰号是小姬?」 「是的。」 「姬菜真姬小姐小时候的绰号好像也是这个。」 「是吗?」 「小姬呀。」 光小姐看起来有点高兴。 「要是在姬菜小姐被杀现场的话——你的反应一定和紫木小姐被杀时相同吧?」 「…………」 讨厌——那个人。 最讨厌。 虽然最讨厌,但是—— 要是死在我面前的话。 那时,我大概—— 我一定。 不会被需要。 「如果是那样的话,结果还是不变。」 真姬小姐—— 预见二年后自己的死了。 就是如此,只是如此。 结果我。 就算能使故事发狂 就算能使之加速 使之停止 还有,逃跑——办不到。 如此。 就是如此。 真姬小姐。 她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是因为她明白那个结果。 怎样也无法改变。 但是—— 不过。 所以连那个她都—— 不能预见自己死之后的事。 这样一来……没有预言的现在对谁来说都是完全未知的领域。 无法预见。 狐面男子造成了这种状况。 杀害真姬小姐的动机——就是这个? 真姬小姐就算能预见世界的结束故事的结束,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狐面男子杀了真姬小姐—— 给故事带来混沌。 就像小姬被杀时—— 我陷入混沌状态一样。 「和姬菜小姐被杀的事有关——那天你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嗯——就是如此。」 「……是吗。话又说回来,光小姐,我是不思进取的家伙,一直如此。」 「?」 「换个说法——就是冷静、冷淡且从不考虑别人的乖僻小子。」 「确实给人这样的印象。」 「那样的我——很可笑吧?还是感到吃惊、?我为了美衣子而腹部受伤,并且马上就要前往死地。至今为止度过了怎样的人生?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为了别人而行动。至今为止一直严重的伤害了周围的人,到现在才说要帮助其中一个。之前都只是嘴上说说。这样的我,很难看吧」 「没有那样的事。」光小姐说。 「基本上——我不认为你是那种对别人很冷淡的人。至少对朋友是这样。」 「玖渚的事——责任在我。」我回答道。「在那个玖渚身边的——不是我也可以。对玖渚而言,谁也好我也好都不是必须的。所以我——只是恰巧。」 「可能。」光小姐点点头。「不过——除你之外还有谁在友小姐——那个玖渚友身边?」 「…………」 「一定只有你——才能爱玖渚友。因为能救她的只有你。」 光小姐安静地说道。 还是那个强硬而严格的口吻。 「要是忘记了的话,请想起来。无论何时,你不都是为了别人而行动的吗?」 「……咦?」 「四月为了园山小姐、我以及朋友,你拼命地行动。前几天——听春日井小姐说,五月为了江本小姐,六月为了紫木一姬小姐,七月——也是一如往常地为了朋友——还有上个月也是如此。」 「…………」 「你总是——为了周围的谁而行动。为了谁而受伤。为了谁不受伤,而自己受伤。为了谁的伤而受伤。一直都是那种悲惨到不忍看见的样子——那样的你,我想一直看着。我认为你很好——所以不会说『确实很可笑』之类的话,只是有点吃惊。不管面对多么烦恼的情况—— 你一直没有抱怨过。」 我—— 张开双手,站了起来。 光小姐绕到我背后,干净利落地帮我穿上夹克。 真的—— 你是最好的女仆。 女仆中女仆。 我最满意的女仆。 我赞扬起来。 「不,没有那样的事。」 光小姐退了两步,转到正面,帮我整理衣领。 「因为我的忠诚能用钱买到。」 「…………」 「而你的勇气——是不可代替的。请满怀自豪。虽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不过能够侍奉像你这样的人我感到非常光荣。」 然后—— 光小姐双手捏着裙角, 深深地低头行礼。 「请慢走,主人。恭候您回来。」 「——我走了!」 不软弱,确实的坚强 不娇宠,确实的温柔 我转身—— 走到走廊。 吱吱作响的走廊。 阴暗的走廊。 中途离开er3系统,回日本以后就一直住在这座公寓里。 经美衣子的介绍。 铃无小姐说过——对美衣子而言,住在这儿的人们都像家人一样。 老实说我不太明白家人为何物。在我身边,像家人一样亲密像家人一样接近的人,只有玖渚友—— 不过,这里气氛不错。 如果没有美衣子的话,这里就会崩坏。 只有悲伤。 浮云小姐也是,小姬也是。 那样的事,不能做。 那样的事,不能允许。 说起来—— 零崎一贼好象是最注重家人羁绊的集团——那个杀人鬼零崎人识不知在何时何处体会过这种心情吗? 可能体会过,也可能没有体会过。 再一次。 如果能再一次和那小子相见的话—— 就和他谈一下家人的话题。 虽说上次分手的时候说过不会再见面了,不过根据过去的经验,分手时约好重逢的一般不会再见,而说不再见的通常会重逢。所以就算现在零崎人识死亡说盛行,我还是有近期内会和他相遇的预感。 为此。 首先要活过这九月。 走出公寓,朝着停车场前进。 眼前—— 站着两个人。 右边一个,左边一个。 在阴影里——就像埋伏般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是耷拉着眼角的少年。腿细长、身材匀称而又敏捷。穿着绿色的工作服,像是刚打工回来的样子。头发漆黑,两手插进口袋,嘴里叼着烟。 另外一个人是短发 的少女。 雪白的连衣裙,比起裙子更加白的皮肤。深红的嘴唇。用冷到简直像轻视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萌太、崩子」 石凪萌太和暗口崩子。 来自『杀人集团』的逃兵—— 也是古董公寓的居民。 还没去学园? 警戒起来。 自然地——停止前进。 肚子——疼痛。 伤口疼痛。 抑郁的沉默着。 「可以不用担心,伊哥——」 萌太—— 用沉稳而动听的声音说道。 「崩子已经不能对你出手了。已经签订主仆契约了吧。不能向你动手,对你的所作所为——也连反驳也不行。」 「主仆……?」 「因为『暗口』是那种只为自己的话杀伤力有限的专业限定暗杀者——不和谁订契约的话就无法行动。」 这些事出梦曾经告诉过我。而且崩子在刺伤我以后抱着我的头说了那样的话。 那样啊——那『行动』对于崩子的而言是必不可缺的。 为了发挥『力量』需要『主人』。 主仆契约。 只是为别人—— 只能为别人而发挥力量。 「崩子一定想不到伊哥会这么早恢复意识吧——伊哥昏迷时,没有束缚,崩子可以自由地行动。」 「认识不足。」崩子用非常不高兴的声音说道。「早知如此,就该毫不留情地瞄准要害。」 「……那个,已经是致命伤了。」 「应该瞄准心脏。」 「会死的。」 那一刀——必不可少? 至少对崩子来说是如此。 可怕…… 让我住院只是崩子阻止并束缚我的手段? 真是出乎意料的行为…… 对不知道情况的我而言,是意义不明的行为。 「总之」萌太说道。「随便定下关系到『暗口』一生的主仆契约是崩子的错。她也错看了伊哥的顽强——现在的崩子已经不能阻止哥哥行动了。」 「不能……」 「只能绝对服从。」 「绝对……」 不由得看着崩子了。 崩子瞪着我。 绝对服从…… 总觉得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 「崩子。」 「……是。什么事,哥哥?」 「只是随便说说。」 「…………」 崩子一瞬间向后倒了一下,不过表情还是如往日一样的酷。 「…………」 实际上。 酷酷的表情只是虚有其表。 少女的身体正因屈辱而发颤。 双唇紧闭,眼角含泪。 ……感觉我已经不配为人了。 人间失格,戏言玩家。 可没有兴高采烈哦…… 「呵呵」 萌太高兴地抿嘴笑着。 好像生气了。 「所以,崩子现在不能阻止伊哥了,只能保护伊哥。之前的行刺白费了。」 「……萌太呢?」 我问道。 「萌太没有那样的约束吧?毕竟是『死神』。而且,你们也不用在这等我,两个人先走不就行了?」 「我和崩子都不知道澄百合学园的位置。」萌太说道。「只好请伊哥带我们去了。十五岁的我和十三岁的崩子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可用。小孩子就是不方便呀,真为难。」 「这样啊……」 现在该怎么办?。 是你们的话,会怎么做?。 「萌太,是你说要一直等着哥哥的。」 崩子转眼瞪着萌太,不高兴地说道。 「还有办法——这次让萌太对哥哥动手吧?」 「…………」 要我说的话,崩子对我做的事让我感到至今为止最为恐怖的体验。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我说崩子。」 萌太微微一笑。 看起来他的性格相当不好。 不愧是崩子的哥哥,让人血液冻结的美少年。和崩子不同的是看起来有点乖僻,不会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伊哥从心底里喜欢美衣子姐姐。爱着她。」 「这样的话——」 「我和崩子爱的方式不同。对崩子而言喜欢的东西最重要,而我则喜欢重要的东西。昨天好好商量过吧?」 「…………」 「打赌我赢了。我相信伊哥会回来。」萌太向我挥挥手,「差点等不下去了,伊哥。」 「……让你久等了。」 「现在——」崩子有点自暴自弃的看着我。「不想一个人去,请陪我——之类的话还是不打算说?」 「你们是为美衣子吧?」 我—— 继续迈步。 离开那两人。 「不要为我——随意就好。」 毫不回头地前进了。 脚步声响起—— 「心甘情愿。」 一个—— 「本来我就打算这样。」 两个—— 一起了。 不必交谈 不必确认 我们只是整齐地走着。 暗口崩子。 石凪萌太。 还有——戏言跟班。 三人一起前进。 不过,还有一个人—— 该出场了吧。 等了很长时间的那个人—— 一定不会错过的。 现在应该是最后的时机吧。 有点焦急了。 要说最精彩的场面的话——现在就是。 那个人不会错过的。 拐弯,到达停车场。 在美衣子的菲亚特500和我的伟士牌之间的空间——也就是我前几天遇刺的地方——停下来了。 眼前是令人目眩的深红流线型跑车。 个性十足的车子。 「…………」 「…………」 「…………」 谁也没说什么。 都向这辆车走去。 我向着右边的助手席。 崩子和萌太向着车后座。 上车,关门。 车子发动了。 我斜眼看向驾驶席。 不是确认,只是看看。 齐肩的红发。红色套装,胸襟大敞的衬衣。超短裙,长腿。美丽而又充满危险魅力的脸上戴着深红的太阳镜。 只是在那里,就能压倒一切。 绝对的威压感。 存在感。 「客人——去哪?」 她挖苦般地笑着说道。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哀川润登场。 我竭尽全力地回应她。 「和你一起,去该去的地方。」 第七章 宣战布告 0 破坏前创造。 瓦解前葬送。 右边信仰,左边均衡。 光之闹剧,影之基盘。 为了谁而悲伤, 为了他们而憎恨。 1 「嗯,知道了。总之把奇野赖知那家伙比喻成替身的话,就是purple·haze。这样就容易理解了吧?」(注:『jojo奇妙冒险』第51~52卷中出场的弗高的替身,能力是释放致命细菌) 「就算特意比作替身也……」 易懂吗?那样。 想要说明现在的状态,便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哀川小姐。不过,哀川小姐一点吃惊的样子也没有,只是偶尔随口附和几句。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小呗跟我说过了。」 「小呗小姐啊……」 老实说,我什么也没有告诉小呗小姐。 不过那个根性不良的家伙,在医院和我交谈过后,因为我最后托她传的口信而调查我也不足为奇。 尽管如此—— 小呗小姐还是遵守了约定。 「想不到那家伙那么喜欢我。」 「我早就发现了。」 「旁观者清,小哥。崩子也是那样想的吧?」 哀川小姐回头看着车后座(仍在驾驶中)。虽说在乘车,不过崩子的神经还没有大条到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睡着的地步。坐在车后座的她因为哀川小姐突然的打招呼而吓了一跳。 「是的。」 回答了。 崩子以前曾听我说过哀川小姐的事,不过和本人见面倒是头一回。 当然,跟她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崩子的身份。对来自『杀人集团』的崩子和萌太来说,哀川润就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死色真红』这类传说般的存在(对出梦来说也是如此)。 尽管如此,萌太还是一副轻松悠闲的样子享受着迎面扑来的风。他就是这种性格。崩子则紧张个不停。虽然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气氛还是不很融洽。哀川小姐当然不会介意这种事。 「崩子选择这样迟钝的男人做主人很辛苦吧。」 「是啊,正如你所说的。」 「不如从现在开始换成我怎样?崩子的主人还是帅点比较好。」 「不行。选择迟钝到不比木头人好不了多少的哥哥,是我自己的意愿。」 「…………」 想起了她对我的誓言。 真是危险而又甘甜的诱惑。 与同样年轻的小姬不同,崩子没被凌辱过……。 此外,和出梦不同,崩子、萌太都对哀川润没有敌意,这样就不会内讧了。 「哀川润在这边的话——」 萌太加入了谈话。 「——应该能够轻易取胜吧。这真让我高兴。明天还有打工,现在是越省力越好。」 嗯……。 那是没有与哀川小姐共事过的人的说辞。一起行动的话,确实能够轻易取胜。不过,疲劳度也会三倍四倍的增加,而余力更是一点也无法保留。 越随意使用越危险的牌。 王牌。 「想不到还要再次进入澄百合学园。居然以那里为根据地,相当能干呢——」 「…………」 「——那个狗屎父亲。」 哀川小姐笑了笑。 「终于发现了。」 「发现了——」 「那么,这一个月哀川小姐一直在找父亲——狐面男子吗?所以才会行踪不明?从出梦那听到狐面男子的事,所以哀川小姐……」 「是润。不要用姓来叫我——总觉得好久没这么说过了。继续说吧——」 「……然后润小姐一直在寻找狐面男子吗?」 「不是。很早以前就开始找那个狗屎父亲了。狐面男子——这种别致的名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哎……」 那个狐狸的面具是为了化装? ……不会吧……。 「……看来你们父女的关系不大好。」 无论如何,十年前。 想想西东天对第二次赴美时在美国所做的事,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可以想象他们不会是普通的和睦相处的父女。 「那个家伙,小哥——」 哀川小姐说到。 「最恶。」 「………………」 「你已经大致知道了吧,那我就说的简单一点——我有三个父亲。总共三人。除掉一个,除掉二个,第三个应该除掉了,却留了下来。」 「那三人大概都是——」 「嗯。是我杀的。」 杀人、杀亲的坦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崩子和萌太都没有反应。 也对。 这对兄妹曾经抛弃了父母。 「在十几年前——具体来说,我即不是最强也不是承包人的时候,是那三人的工具。」 「工具……女儿?」 「即是女儿也是工具。」哀川小姐冷笑道。「那时做的事和我现在所做的一样。在那个狗屎父亲的命令下,做了许多事。」 「…………」 「不知不觉间就把那三人一起杀了。这就是我和那些家伙的因缘。」 不会那样简单的。 不是那种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清的事。 我知道。 我清楚地知道。 「……不是亲生的父亲?」 「不是。年龄不是不一致吗?」 「也那样想过,不过——」 西东天现在三十九岁。 哀川小姐估计有二十来岁。 也不至于不一致——。 「总觉得脸很相似。」 孤儿,是被捡来的这种事——没有道理。 这种设定,没有道理。 「那是当然。」哀川小姐说道。「因为我是那家伙的姐姐的女儿。」 「……姐姐?」 确实,西东天有双胞胎的姐姐。 下落不明的两个的姐姐。 「不知道具体是其中的哪一个——总之那个最恶御姐控的狗屎父亲捡了我。」 「那样啊。」 不是那样吧。十几年前,在那个西东天身边,在那个哀川润身边,一定发生过许多长到在路上说不完的内容精彩的事情。 那些事永远不会被谈起吧。 不是我能听的话。 不能执著于此。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我不认为那家伙会简单的死掉。应该还在某处生存着。和匂宮兄妹交手时,听他说起那个好像是我父亲的人,吃了一惊。」 「………………」 有点不安。 ——终于找到父亲的哀川润接下来会怎样行动呢?对那人而言,她还是象至今为止对任何人那样——最凶最强吗? 对她以前杀过的对方—— 真是复杂的问题。 「多亏了小哥。」 「哎?」 「能遇见父亲。」 「……为什么?」 「没有小哥的话,我绝对不会遇见父亲。因为那家伙和我的因缘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绝对断绝了。小哥的变态收集才能意想不到的能干。」 「……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 「这个月包括美国在内去了很多地方——结果绕了世界大半圈。想想还是在小哥旁边最好。 回国时被小呗找到了。」 「可是,为什么隐藏行踪?要找人的话,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向玖渚或『小豹』求助。直接监视我也行。」 「这些事出梦没有说过。早知道你被那狗屎父亲『选中』的话,从最初就一直监视你了。」 「……原来如此。」 在高速公路上飞奔着。 向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前进,路两旁都是田地。 萌太在身后插话道。 「润小姐不要紧吗?」 「什么意思?美少年。」 「能轻易取胜确实很欢迎——不过你刚刚说的话让我有点不安。你,哀川润小姐——」 我回头,看着萌太。 他正快乐的微笑着。 好象确实有点不安。 「想见父亲吧?」 「…………」 「一心想要再续和父亲中断的因缘的你,以及这个月行踪不明的你——我想和这样的你分开行动,虽然有点遗憾。不想被扯后腿。」 「以最强为对象,相当不客气地话呢,美少年。」哀川小姐看起来发自内心的高兴。「那个年龄用那样的措词,不累吗?话不要说得太直。」 「我就是这样。」 「处事之道?」 「是的。」萌太点点头。「我和妹妹崩子,对想再见父亲的你持怀疑态度。而且原本我就对那个狐面男子西东天没什么兴趣。那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我感兴趣只有伊哥刚刚说的奇野赖知。持有解毒剂的是他。」 「…………」 「对于可能徇私的承包人,我很不安。」 「哦——」哀川小姐大笑。「原来如此。把我当成那种会在工作中徇私的傻瓜吗?」 不好…… 要想法调解一下。 「美少年,我之所以寻找那个狗屎父亲——」哀川小姐说道。「就是为了确实地杀死那个家伙。」 「…………」 「不用担心,肯定会轻易取胜的,美少年。在这个世界那个世界里被称作最恶的,除了那个家伙外还有很多。不过,被称作最强的,只有我,哀川润一人。」 萌太耸耸肩。 「……失礼了。请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行。」 光是在旁边看着,就有点心惊肉跳。不过,哀川小姐好象不怎么介意。 看来之前我白操心了。『最坏』作为形容词的使用频率比『最强』高过太多,二者的含意更是完全不同,不可相提并论。不过,这种不识趣的事还是不说为妙。 「不过,哀川小姐……」 「润。」 「……润小姐,『十三阶梯』里还有润小姐另外的父亲,架城明乐。」 「什么?」 哀川小姐好象吃了一惊。 我把刚才还没说过的『十三阶梯』里每个人的情况,详细地向哀川小姐说明了。坐在后面的二人当然也听见了。崩子是第二次听我说,萌太自然也从崩子那听过。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再重复一次。 「『十三阶梯』……感觉就像是『幻影旅团』或者『gung-ho-guns』之类不知所谓的组织。成员与其说杰出还不如说是古怪。」(注:『gung-ho-guns』是动画『枪神』里的组织。『幻影旅团』就不用我多说了。) 听完之后,哀川小姐苦笑道。 「那个父亲还是喜欢那种调调。目的也没变……」 目的——追求的目标。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但是小哥,不用担心架城名乐。他绝对死了。」 「死了……」 「我能断言。」 「是你杀的?」 杀了。 杀人。 杀死了。 杀死了杀死了杀死了。 ——确定。 承认。 以前的事。 没有我插嘴的余地。 「大致。」哀川小姐有点粗鲁的说道。「实际上,杀他的是我另外一个父亲蓝川纯哉。我有参与,并且好好地确认过。不知道出梦说的有没有道理,不过身为唯一当事人的我能断言:架城明乐绝对死了。」 「但是,『十三阶梯』里……」 「是永久空缺吧。」 哀川小姐讥讽道。 「对那个狗屎父亲来说,架城明乐是无法替代的存在,是比同为好友的蓝川纯哉更加重要的,唯一的独一无二。」 「………………」 原来如此。 不过,我还是有点疑问。 哀川润有三个父亲的事—— 从光小姐那知道了。 本人也承认了。 所以那是客观的事实。不过,从刚才开始,哀川小姐只称狐面男子为『父亲』。对其他的二人则直呼其名。 称在血缘上是『叔父』的狐面男子为—— 父亲。 有血缘关系,比其他二人更为亲近的存在。此外,对继承其名的蓝川纯哉的显得非常冷淡。不协调感挥之不去。 萌太的不安—— 其实,我也有。 暂时。 要是最恶和最强联手,不就无法收拾了吗? 哀川小姐这个月一直在寻找西东天。 不是从这月开始,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寻找了。 大概是从十年前杀父之后就开始寻找了。 如果。 如果一直那样称呼他的话。 让人感到非常不安。 哀川小姐—— 明白吗? 「总之,小哥,大概在十年前,那三个父亲闹翻了。」 「啊——」 「我和狗屎父亲吵架了。结果蓝川纯哉和我一伙,西东天和架城明乐一伙,变成了父女搀杂的二对二的对决。」 「所以……」 「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哀川小姐非常怀念的说道。「其他的基本都死了。那时我没有相称的名字,便从蓝川纯哉那继承了名字。」 难怪哀川小姐讨厌别人用姓来称呼她。 之前一直都对此感到有趣,便故意用姓来称呼她。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以后你还会故意那样吧……」 哀川小姐语气强烈地说道。 想法被看穿了。 「那个暂且不提——」 我强行错开话题。 「没有名字?」 「没有。不过各种各样的称呼到是不少。现在的绰号大部分是沿用那个时候的……不过,无论那个都不喜欢。被称得最多的是『鹰』。」 「鹰?」 「和蓝川纯哉并列的称呼。」 「啊,是鹰和鹫吧。」 「都是鹰。」哀川小姐说。「我向蓝川纯哉学习了作战的方法。」 「…………」 「蓝川纯哉是最像父亲的一个。到最后也支持我。」 就算这样—— 还是不称那人为父亲? 还是,是那样? 还是,不是那样? 别人的家事。 不是外人能插嘴的。 「『十三阶梯』里那些没有名字的对象都不好对付吧?」 「……不,有通称就行。追根究底名字不过是记号。人未必会和他的名字相符。要是名字别有含意的话,不好对付。而无意义的名字就不是记号,只是杂音。」 「…………」 「——不明白。 」 没有办法。 对方理所当然会采用这种程度的对策。 现在想想,很有可能为了对付我而故意隐瞒『十三阶梯』的一段。 不过,我现在不是一人。 暗口崩子。 石凪萌太。 哀川润。 可信赖的三个伙伴。 『十三阶梯』之类的自然不在眼里。 「哼……令人在意的是『十三阶梯』只有十二人。有什么秘密吗?那个狗屎父亲总喜欢瞒住重要的事。」 「感觉没有隐瞒的意义。」 「……这样啊。不过,第十三人说不定是我。」 「要是给你留下空位的话会怎样?」萌太插嘴道。「看来你还对那个父亲有所依恋。」 「那个狗屎父亲从没想过我的事。」 哀川小姐说道。 「………………」 「我也是如此。老是否认同一件事真是辛苦呢。」 「……哀川小姐。」 「再那样说就把你从车扔下去。」 「…………」 说道就会做到。 在深入交谈的时候,到了我有印象的地方。看来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对了,后面的二个。『十三阶梯』里的人认识几个?老实说我对这些事不怎么在意,一个都不知道。」 「我也不太知道。虽说是『死神』,不过没有和他们共事过。」萌太答道。 「不过崩子应该认识其中一个吧?」 「……是的。」崩子点点头。 「不过我没见过暗口濡衣。在『暗口』里,见过濡衣的人一个也没有。所以没什么可作参考的情报。」 「那样啊。」 这样说着的哀川小姐,看起来一点遗憾的样子都没有。 「那就只知道噪音小子和奇野赖知的事了。还有小哥见过的不知是谁的狐面浴衣。只能漫无计划的去了。」 萌太:「的确。」 崩子:「同感。」 「排除架城明乐,『十三阶梯』只剩下十一人。既然我们这边有四人,那么我负责九个。」 哀川小姐说道。 「因此美少年和美少女,一人负责一个。」 「…………」 「…………」 「不行我就全包了。」 「就那样吧。」萌太说道。「我定额一人,奇野赖知。可以吗,崩子?」 「……我只遵从戏言玩家哥哥的意志。」崩子说道。 「哥哥有什么意见?」 「崩子,就算你那样说……不过十一人,要是一人一个的话……」我屈指数数。 「……那么,润小姐,我做什么?」 「你负责狗屎父亲。」 哀川小姐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个父亲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放心吧,那个狗屎父亲本身一点战斗力也没有。多少会点格斗技的你,应该能轻松取胜的。」 哀川小姐继续说道。 「可能的话,留下我那份。」 「……好的。」 我点点头,然后回头看着崩子。 「那么,崩子,这样可以吗?」 「好的。」崩子点点头。「哥哥说好就行。」 「…………」 真是严格。 对崩子来说,作为『暗口』的仪式是必要的吧。不过,单方面且相当暴力性的被迫系结了契约的我,对现在这种状况总觉得很不安。而且,就算在怎么没有时间,身边再怎么没有人,也不该和我这样的男人缔结那么重要的契约。认真说的话,崩子未免太可怜了。 没办法…… 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 「所以,『十三阶梯』里有战斗力的没几个……只有崩子的亲戚暗口濡衣、澪标深海、澪标深空这三人。再加上奇野赖知。那个叫浅野的女武士,从中毒到发病好象过了很久。不过,可能也有速效性的『毒』。此外,也要当心时宫。」 「是操想术士吧。」 「说实话,只有『时宫』我稍微知道一点。因为对我一点威胁也没有才一直置之不理。不过他毕竟是阻碍我们前进的家伙,和『奇野』一样,是『诅咒之名』的人。」 「……大概。」 完全同意。 「没有必要担心时宫。他的『能力』是利用人心的弱点和恐怖。对没有『恐怖』的概念的人,操想术无效。」 「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首先哀川小姐没有问题。 萌太和崩子也不要紧。 我没见过这二人怕过什么。 所以,问题是我。 稍微有点 老实说—— 我害怕狐面男子。 没有谁比他更让我觉得害怕。 虽说至今为止他什么也没有对我做过。 还是感到可怕。 「虽说只当心『杀人集团』和『诅咒之名』成员就行。不过,分成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是『敌人』的对策。剩下的问题就是那些底细不明的家伙。因为底细不明,可能更难对付。」哀川小姐说道。 「……空间制造者,架空兵器,医生,刀匠,人形师,还有噪音。」 「大概。」 「可能。」 「大概。」 「碍眼,医生和刀匠不用担心吧……从名字就能看出他们是做什么的。人形师,嗯,有点微妙……不会只是操弄木偶的人。最莫名其妙的是空间制造者和架空兵器,」 「正体不明。」 「空间制造者,就当成『themeninthemirror』那样吧。」(注:『themeninthemirror』同为『jojo奇妙冒险』第51~52卷中出场的替身,能力是把人拉入镜中世界。最后被弗高的替身purple·haze杀死。) 「应该不是。」 「……只有漫无计划的前进了。」哀川小姐看我一眼,然后,看了看背后的二人。 「就这么定了,年轻人。」 「我和崩子是『战斗者』。」萌太说。「非常擅长。实战经验可以用才能弥补。问题只是怎样以不让我觉得累的程度来努力。」 「…………」 崩子无言。 嗯……还是很担心。 和萌太不一样,看起来酷酷的崩子,一直在努力着。 十三岁。 考虑子荻、玉藻,以及小姬的话,已经是可以战斗的年纪了。不能以常理视之。 希望能无人受伤的结束。 当然—— 对方也不想受伤。 更不用说死人了。 如果有谁死了—— 没脸去见美衣子。 对那个不为自己只为别人而受伤的人来说, 无论是谁死去, 都会深深地悲伤吧。 不想让那人背负那样的十字架。 想要向她隐瞒全部而解决一切。 说伪善的话,确实是伪善。 来过这样有罪,那么无论怎样的罪,我都甘愿接受。 对此,毫不改变。 犹如信念。 仿佛信条。 不改变。 受伤的只有我就好。 希望其他人都不受伤的完结。 不过,既然美衣子期望我安好,就像那天保护我不受奇野伤害时对我说的那样。 那么这次,只有这次,我也停止受伤吧。 下了高速公路—— 已经是私人修建的道路了。 快到了。 澄百合学园已经中止营运,荒废了。路灯一个也没亮。现在已经是夜晚,相当危险。不过,哀川小姐还是以赛车般的速度开着,完全没有减速。 反而加速。 那么急吗? 想见父亲。 「………………」 「哎呀,对了,小哥。」 哀川小姐用没什么特别的轻松腔调对我说道。 「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事。」 「?」 「想听吗?」 「什么……」 「是光的事。」 「光小姐怎么了?」 「大概不是光小姐。」 「咦?」 有点吃惊。 「没直接看过,不能确定。不过我想她不是彩就是明子。应该是明子吧。」 「咦……?」 她们是三胞胎。 当然有交换身份的可能。 她们的差异在于眼镜和性格。 眼镜能取下,性格能扮演。 不过—— 「为什么那么肯定?润小姐不是没看过她吗?」 「其实就算看过也分不出来。那三姊妹真的相当擅长撒谎。」 「我知道……」 「光看是分不清的。连身为她们的主人伊利亚都分不清。只是看一眼就能区别那三人的,只有一人——」 「……啊」 玖渚友。 在那个岛上,玖渚友一眼就能分清那三姊妹。 玖渚那恐怖的认知力、记忆力发现了相同中的不同。 此外 那天,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狐面男子的那天,光小姐没有去见和她交情很好玖渚。 那么—— 光小姐不是光小姐吗? 「……为什么?有撒那样的谎的必要吗?」 「普通考虑的话,确实没有必要撒那样的谎。但是,假设她不是光或彩,而是明子的话,从明子的角度来考虑,再加上你刚才说过她一直跟着你——总之,她不就是在保护你吗?」 我—— 禁不住,回头看了看崩子。 大概崩子,也是那样。 为了保护我。 而且明子小姐不是她两个姐姐那样的女仆,是保镖。 守卫在赤神伊利亚小姐身边,精明强干的保护者。 「春日井去了那个岛,而且说过你的事吧?听到那些话以后,伊利亚小姐不是没有安心在那个岛上等着吗?然后占卜师小姐莫名其妙的死了,而小哥周围总是腥风血雨——伊利亚会这样做也不奇怪吧。」 「………………」 「白操心的话,照顾你也好。」 「那样的话,怎么不说清楚……」 「如果告诉你的话,小哥绝对会拒绝的。那样的话,连照看也不行。对吧,崩子?」 「……确实。」崩子点头回答。 「所以我也没说。」 「…………」 我,只有沉默。 「实际上,崩子和明子做了不少事。从遇见奇野赖知到出院之后,那个狗屎父亲只在玖渚的高级公寓里和你接触过一次吧?那时明子没有同行,崩子睡着了。你身边那有如铜墙铁壁的护卫,宛如最强之盾的保护,只有那一点点间隙。」 「…………」 「怎样,周到地利用那一点点间隙攻击的狗屎父亲很了不起吧。」 结果我,无论何时何处都一人生活的做法一点意义也没有…… 不是多管闲事。要是我严词拒绝的话,说不定早就死了。 不感谢。 只是有点想法。 「只是推测而已,没有证据确定你身边的光小姐不是光小姐。不过这样想想也觉得很有趣。」 「也许。」 「呵呵呵。想到那个不爱说话又待人冷淡的明子小姐,内心厌恶却不得不满脸笑容地称你为『主人』的样子,姐姐我就觉得很萌。」 「………………」 很久以前就看出来了…… 这个人相当迷恋女孩子。 说不定和铃无小姐意想不到地合得来。 「伊哥——」 萌太在后面说道。 「那就是澄百合学园吗?」 「……嗯。」 已经能看见澄百合学园了。 从外面看起来,除了相当大以外,和普通的学校没什么区别。 马上就要到了。 后退不能。 退路早就被切断了。 并且—— 不想那样。 不会退却。 「…………」 突然想起。 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事。 对了,那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哀川润。 哀川——润。 因为刚刚的对话而想起,那天,在玖渚的高级公寓,我和狐面男子相见之前见过的——无名无我的她。 她。 她在那个时候说了什么? 说要成为哀川润的—— 作为哀川润的代理。 「………………」 难道…… 这个哀川小姐是冒牌的? 那个特别的『她』,可以完美的模拟他人的思考、态度,却不能伪装成他人的长相外貌,所以才会在那个岛上杀死园山赤音。所以从外观就能区分,不过…… 事有万一。 由刚才有关光小姐和明子小姐话题而引发的这个疑问,不能一笑置之。 有没有确认的手段? 这种情况,以若无其事的态度猜谜语般的用只有我和哀川小姐知道的事情来刺探是最好的办法吧。 不过,要是确认是那个『她』的话—— 怎么办…… 就算认为不会有那样的事,不可能那样。但是,一旦怀疑起来……就忍不住疑神疑鬼。 「哎,小哥。」 听到哀川小姐的叫唤,我抬起头。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来到澄百合学园的门前。 车前灯的光照射着学园的校门。 门关着。 铁门。 巨大、强大的铁门。 以及一个仿佛和铁门融为一体的人 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样子。 那是——噪音。 噪音。 前灯的光, 好像看见我们了—— 他笑着。 在远处笑着。 「噪音——」 我直呼其名。 说了那个不是名字的名字。 叫了没有名字的他。 他按照约定,在校门口等着。 等着我们。 作为我们的领路人。 「啊,就是那个噪音?『十三阶梯』的第十一段,脸很可爱呢。」 哀川小姐那样说着,眯着眼确认噪音的身姿和位置—— 踩了加速器。 更加地加速。 加速,加速,加速—— 一口气冲到学园的校门。 到达,并且—— 撞穿。 轰鸣。 让身体震动不已轰鸣。 对着紧闭的坚固铁门,不刹车,反而以惊人的气势加速至最高地撞穿了。 破碎的门的碎片,经过我的脸颊,萌太 的肩膀,崩子的头上,向后飞去。 车身完全进入了校园之后,哀川小姐才转动方向盘刹车。 美丽得象在画布上描画日元一样地华丽漂移,一百八十度旋转,在不道一秒的时间里,转到了校门正面。 向上看—— 噪音正哀号着飞舞在空中。 滞空时间应该超过五秒。 然后,着陆。 与其说着陆不如说是坠下。 坠落。 咚地一声巨响。 非常非常大的声音。 「…………好痛……」 虽说勒紧着座椅安全带,身体还是承受不了过于突然的冲击。 坐在后面的萌太和崩子也是。 两个人的姿势都乱了。 茫然。 无语。 三人无语。 崩子也是,萌太也是。 这个人…… 真是无法无天。 随意破坏已经停止营运有如废墟的学校设施。 说成先制攻击、奇袭特攻都毫不过分的冒失举动。 无论怎么想都是过度。 「耶——到达!」 一人—— 只有一人,完全不在乎精神饱满的哀川小姐,解开安全带,下车,跑到被撞到远处的噪音那。 然后,确认其意识的有无。 不过…… 不用特意跑那么近吧,从这就能确认了。 脸痉挛着,翻白眼。 怎么看都是——退场。 噪音—— 噪音,提前退场。 过早了……。 「哎呀……」 哀川润回头—— 面向我们,双手大张。 「我负责的还剩下八个?一个?还是,十三个?」 「…………」 「…………」 「…………」 「——怎样都好。」 那样说着的她,无畏地笑了。 无畏,无敌。 就是她最强的证明。 ………… 刹那间为怀疑她的自己而羞愧不已。 她是—— 哀川润。 没错。 做这种出乎意外的事的人—— 不可能是别人。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能假冒哀川小姐的人,不存在。 可以确定。 哀川润是—— 本人。 2虽然人数不多,我们还是决定分组行动。 我在三个月前来过这个和哀川小姐因缘不浅的地方,对此多少有点了解。 不过,感觉现在和很多学生『生活』的那时有着微妙的不同。 这个学园结构过于复杂,只来过一两次的我还弄不清楚路线。 那宛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立体构造,用普通的方法行不通。 不过,子荻,小姬、玉藻她们大概知道学园的全部构造,以及全部的路线。 所以才要向导。 ……已经不在了。 「那么,我担任前锋。」萌太说道。 「看穿圈套和陷阱,察觉有人的地方——原本就是『死神』的得意本领。」「是吗。 那么,前方决定委托给美少年,我在最后。」哀川小姐说道。 「来自后面的攻击由我抵御。 既然年轻人要好好努力,那我就不抢风头了。」「哦?」「嗯。 最初一发本垒打我就满足了。」「………………」她做事的方法非常有问题。 能依靠,不过,正因为能依靠,所以疲劳也会相应的增加……所以,最好不要完全交给哀川小姐处理。 「那么,我和哥哥负责中间吧。」崩子说道。 「从形状来看,就是菱形。 哥哥左右手都行吧。 因为我是右撇子,就负责右边了。 哥哥在左边布阵吧。」「嗯。」我答道。 到这种地步,只有同意了。 没有我发表异议的余地。 「那么,出发吧。」向导不在,不知道去哪里才好。 没错,狐面男子和『十三阶梯』的确在这个学园里。 但是,怎样找?上次有地图,虽说没过多久就弄丢了。 这次连地图也没有。 「一动不动地干等也不行。」萌太说道。 「那向导不是我们的友方,从最初就不能信任。 伊哥,那样想的话,现在情况也不坏。」「真是乐观的发言。」「呆在这种空旷的场所不大好,容易被远程武器袭击。 先进校舍吧。 路再怎么复杂也不至于让我们四个走散。」「……嗯。」「伊哥,有问题吗?」「既然对方保持沉默,我们就攻上去,萌太。 我对刚才润小姐的行动坦率地表示钦佩。 不过那种步调我不相称,只是发点牢骚而言。 没什么问题。」「是吗?那么崩子呢?」「如果哥哥没有问题,那么我也没有。」崩子说。 「就按萌太说的做吧。」「再补充一点。」哀川小姐举手说道。 「遇见『十三阶梯』的话,尽量生擒。 可以问出各种各样的事情,也能带我们去狗屎父亲那。」「………………」这事不用说我也知道。 被盯着。 被使眼色了。 ……不行,气量不同。 「来这就不说戏言了?」是的。 我们按预定的队形走进校舍。 门没有锁,没有开锁专用工具出场的机会。 里面微暗而又漆黑。 空气闭塞,到处都积着尘埃。 迈出一步,灰尘便从脚下飘起。 到处都有隐藏的地方。 隐蔽处遍地都是的构造。 ……想起来了。 澄百合学园。 悬梁高校。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小姬的。 「……伊哥。」「嗯?什么事?」「先沿着走廊走,有台阶就上,没路在下。 这样好吗?」「嗯。 拜托了。 发现谁的话就说出来。 我也会注意的。 就那样吧,萌太。」「好的。 我毕竟是『死神』出身。」「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什么?」「『死神』是什么?」不管怎么想,把『死神』和『刺客』、『暗杀者』、『杀人鬼』之类的并列在一起,感觉有点不对劲。 出梦称『石凪』为『死神』,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这些称号细微的区别,外行的我也分不出来。 「『杀人集团』根本上没有区别,伊哥,做的事都一样。」「一样?」「杀人。」萌太简洁地说道。 崩子则什么都不说。 只是,用左手握了握我的右手。 只是这样。 「不过,可以按杀人的理由来区分……想听吗?」「很想,拜托了。」「崩子和润小姐呢?」「哥哥说好就好。」「嗯。 我也想听一下。」……哦,你不知道啊。 真是意外不懂世事……。 「首先,从最初说起,有四个世界。 『普通的世界』,也就是平常、基本的世界。 虽说『普通』,给人一种平凡无聊的感觉,不过,这是最基本最有势力的世界。 要形容的话有很多说法,就我而言的话,感觉就像个人电脑的os『w indows』那样。」「哦,用os举例啊……」「浅显易懂吧。」「不,还是不明白……」「接下来,是由赤神、谓神、氏神、绘镜、槛神组成的『四神一镜』占据的『财力的世界』,就像苹果电脑的os那样。」「接下来没什么好比喻的吧……?」「说起来这个澄百合学园就属于槛神家,同时和神理乐关系密切。 接下来是『政治力的世界』——『玖渚机关』。 这在伊哥面前没有必要详细说明吧。」「嗯……」那个怎么比喻?「比喻成os就是uni。」「…………」这样比喻妥当吗?大概。 「最后是人的世界,没法比喻成操作系统。 因为那是被异端、异能、异形支配的『暴力的世界』。」「…………」用os比喻是伏笔?真是难懂的伏笔。 没有存在必要的伏笔。 「接下来……」看见大家什么反应也没有,萌太好像有点遗憾,便赶快推进话题。 「这个世界可分成属于『杀人集团』七家和『诅咒之名』六家。 『杀人集团』是直接杀人者,『诅咒之名』是非直接杀人者。 就是这种差别。 不过,原本都一样。」「一样……?」「应该说起源相同。 就好像爬行纲分为鸟类和哺乳类那样。 不过,麻烦的是虽然起源相同,『杀人集团』和『诅咒之名』的关系却很坏。 虽然两边做的事都一样……」蔑视、嘲笑般的说法。 是在蔑视、嘲笑吧。 「再说说『杀人集团』所属的七家。 『杀人集团』的七家里,排名第一的是分家最多势力最大的『匂宮』,杀戮奇术匂宮杂技团。 伊哥所说『出梦』就是该组织的名人。」「出梦,还有哀川小姐……」充满感叹的腔调。 「那家伙非常强……如果只以单纯的强而言的话,据我所知现在还是第一。」「…………」「排在第二的,是崩子的本家『暗口』。 非常屏蔽的迷一般的组织。 接下来就是最被忌讳的杀人鬼团体『零崎一贼』。 那个伊哥称为零崎人识的杀人鬼,我和崩子都没听说过。」「…………」「…………」哀川小姐和我都默不作声。 这样看来,哀川小姐。 是你杀了零崎人识吧。 「请说点感想……已经介绍三家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遗憾的是,接下来四家相对较小。 不,应该说是上面三家明显过于巨大了。 虽然一向神秘的『暗口』显得不太突出,实际还是一样。 对吧,崩子?」「…………」「连妹妹也不说两句?真不体谅我呢。 那好,剩下的四个,『薄野』、『墓森』、『天吹』,以及我的本家——曾经被错误的归类为『诅咒之名』的超小型集团『石凪』。」「那七家有什么区别?」「『匂宮』是刺客。 『暗口』是暗杀者。 『零崎』是杀人鬼。 『薄野』是终结者。 『墓森』是虐杀师。 『天吹』是扫除人。 『石凪』是死神——」「——嗯。」『薄野』、『坟森』和『天吹』,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就算如此,感觉『死神』还是其中最独特的。 「做的事一样——」萌太说道。 「理由不一样。」「……理由。」「『匂宮』受委托而杀,所以是刺客。 『暗口』听命于特定的某人而杀,所以是暗杀者。 『零崎』无理由的杀,所以是杀人鬼。 『薄野』为了正义而杀,所以是终结者。 『墓森』为了大家而杀,所以是虐杀师。 『天吹』为了清洁而杀,所以是扫除人。 『石凪』只杀不该活着的人,所以是『死神』。」「……杀人的理由吗。」「当然,这只是大概的区分,七家里的还有各自性情不同分家在。 这里只是作为群体而言。 伊哥,有关『薄野』、『墓森』、『天吹』和『石凪』的说明不易懂吧?但是,正义、仁义、洁癖和命运,全然不同。」「『死』的命运吗……」「是的,对『石凪』来说。」「对萌太来说呢?」「我早已不是死神了。 老实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死神。」「…………」「借这个机会,顺便说一下『诅咒之名』吧。 还是说,已经够了?」「哦——」我答道。 「……既然对方有奇野和时宫的话,就说一下吧,可做参考。」「好的。」萌太点点头。 可是——总觉得是让人心情郁闷的话题。 杀人犯。 杀人鬼。 有不同吗?崩子和萌太,虽说是『杀人集团』出身,不过目前还没有实战经验。 就算如此,他们仍然是能战斗的人。 能杀人的人。 当然,我也是。 我,能杀人。 为了别人,为了自己。 杀。 破坏。 ……再考虑也没用。 结果,那种事没有答案。 五月——把杀人鬼和杀人犯摆到天平上衡量,想要得出浅显易懂、被所有人承认的解答。 结果就算再怎么刨根究底、就算再怎么追查探究,也找不到解答。 那种事,我明白。 不过,不行吧?那样,还是不行吧?寻求易懂的解答。 追逐理想。 ……不行。 很多时候,理想是丑恶的。 打上『理想』标签的,不一定都是美好的事。 狐面男子的理想——他寻求的『解答』,包含一切疑问的原初的终极的『解答』,就是故事的完成——和世界的灭亡同义。 麻烦。 多余。 追逐理想追求理念,的确不是『恶』。 但是,就算不是『恶』,也能变成『最恶』。 就是这样。 …………虽说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天差地别。 不过,我走着走着还是想起六月的时候。 …………说起来,发生那个骚动以后,这里的学生现在怎样了?不会回归日常吧。 那些认为杀戮才是日常的人,事到如今,不能返回。 不能回归日常,不能回归起点。 那样子——或多或少,和我们一样。 伴随着名字成长。 伴随着家庭成长。 名字和家庭。 束缚着我们。 萌太和崩子也是。 我也是。 哀川润也是。 并且大概,狐面男子也是。 他双胞胎的姐姐们。 行踪不明的双胞胎的姐姐们。 说起来,没调查过她们的名字……「…………?」怎么了?听不到萌太的话了。 难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说完了?确认前方。 无人。 「——!?」惊慌地回头一看。 后面也没人。 「咦……怎么——」「请冷静下来,戏言玩家哥哥。」「崩子……」右侧——有崩子在。 存在着。 握住我的右手。 「不知何时,遇上『机关』了。」「『机关』?到底是什么机关?」「请冷静下来。」「萌太和哀川小姐怎么突然不见了……」「请冷静下来。」「能冷静吗——」「汪!」「………………」冷静了。 效果立竿见影。 「……那个……崩 子,身体不舒服?」「没有。 哥哥呢?」「没事。」完全没有受攻击的感觉。 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那么——那两人。 哀川小姐和萌太怎么突然不见了?这种情况,我以前也体验过一次——在地铁里第一次遇见噪音那时,一瞬间,无意识的一瞬间,除噪音以外的乘客全都不见了。 就像现在一样。 突然发生。 噪音受了濒死的重伤,怎样考虑都是退场。 至少处于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 还是发生了一样的事。 啊,那样啊?我不是从出梦那儿听说过吗?「『空间制造者』——」「……一里塚木之实?」「大概。 在地铁那时,不是噪音,而是她一里塚木之实做的——运用那种利用『地形』、『地利』来分散敌人的异能……」总之——敌人精彩漂亮的达成目标。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队形完全分崩离析了。 没有必要考虑他们行事的手段,那样毫无意义。 只能考虑我们如今的处境。 说不定那个『机关』只是像用钥匙开锁那样的单纯、简单。 但是,处于『机关』里的我们,无法观测其全貌,没有识破的方法。 「萌太的话是突然中断的,所以不会是『时宫』的操想术。 因此,就如哥哥所说,应该是那个『空间制造』的分隔术。」「可是,怎样才能分散萌太和哀川小姐?那两人不会疏忽大意,也不会有那样的间隙。」虽说那两人看起来相当悠闲,而且实际上也确实很悠闲。 不过,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还疏忽大意的地步。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制造者』干的。 不过,那应该和催眠术——『操想术』同样,难以直接凑效,只能趁人不备,在人无意识的时候加以分隔。 萌太姑且不论——至少,对哀川润而言。 能影响到她的异能,不可能存在。 而且,不是一人,是二人。 二人同时因无防备而被分隔这样的事——「不,哥哥。」崩子转身用手指了指走廊。 「实际上,被分隔的是我们。」「哎?」「这里只有二人份的足迹。」在积满尘埃的走廊上——足迹鲜明、清楚地残留着。 二人份。 我和崩子的二人份。 「……没有发现前面萌太失踪,就这么一直走着。 不会是哥哥所说的那样。 因此,被分隔的,应该是我们。」「……我疏忽大意了。 听到萌太关于『杀人集团』的讲解,而陷入了沉思。 那时,精神上满是间隙。 有『空间制造』的余地。」「萌太说的事我知道得相当清楚,所以没怎么认真听。 而走在后面的哀川润小姐,从最初就无视。」「——有破绽。」「有吧。」「………………」『空间制造』就是如字面意义那样的分隔——在前后之间,分隔正中的二人。 可能因为我和崩子牵着手,才不会『分隔』开。 我抓紧了因为一度陷入混乱而松开的崩子的手。 「……哥哥?」「我们再被分隔的话就不好了。」「嗯,的确。」「可是,就算前面的萌太没法发现,后面的哀川小姐应该会发现吧?想不到『空间制造』如此巧妙……老实说,比起让本人不察觉,让哀川润不察觉要难上许多。」「………………」「怎么了?别有用意的沉默。」「不……那个人多半发现了。」「……怎么回事?」「只是推测而已。 眼前的人被夺走而毫无所觉,不像那个传闻中哀川润小姐。」「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她不可能放过。 应该施以援手。 「是吗?」「是的。 崩子还不大了解哀川润。 那人对同伴相当好。 不会袖手旁观任凭别人陷入危机。」「……这样说来,戏言玩家哥哥被她帮过吗?」「嗯。 一直依靠她。」四月相遇见之后——五月也是。 六月也是。 七月也是。 八月也是——「……啊?」……不是没怎么帮忙吗?所谓的帮助,每一次不都是半途而废吗?不是直到生死关头才出手相助的吗?………………。 哎?「那人的爱护的方法和我不同。」崩子说道。 「大概她认为分成两组会更有效率吧。」「…………」对了……忘记了重要的事。 那个人——老是给与他人过大的评价。 无论是谁,都以自身做基准来看待。 非常不合情理。 「哥哥,接下来怎样?」「怎样呢……」「我们分开没过多久。 反过来沿着足迹走的话,说不定会碰到他们。」「嗯……」「萌太一定不会主动寻找我们。 所以我们不行动的话就不会和他们会合。」「哦……」我犹豫再三,最后决定不采用那个方案。 「不。 这样说有点那个,在哀川小姐身旁,情形很容易发狂。」「发狂?」「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本身的引力。 老实说对此我很棘手。 在来这之前我就想过,与其勉强联合,倒不如分开行动,分成进攻和防守两组。 那边当然是负责进攻,我们则趁乱行动。 简单说就是诱饵作战。 哀川小姐和萌太的话,没有担心的必要。」「但是,这边——」「有崩子在,我很放心。」我拉了拉崩子的手。 「走吧」「……是。 戏言玩家哥哥。」毫无异议地,崩子遵从我的意见。 想想看,已经和她订下主从的契约了。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哥哥好就好』这样回答出奇的多。 嗯……「啊,崩子。」「什么?」「那个主从契约,一旦缔结就不能解除了?」「啊……怎么?」「喏,想想之前在车上说的话,好像缔结契约的话,崩子就不能按自己的意见解除。」「是的。 一旦订下主从契约,就不能因我个人的意见而解除或反对,不过……」「不过?」「………………」「不过?」「汪」「别隐瞒了。」「啊,啊……」「…………」没法再说下去了。 她用含泪忍辱模仿狗叫的表情,让我非常为难。 总觉得崩子她……越来越奇怪了。 就像在重蹈春日井小姐的覆辙。 得想办法挽回。 「要是戏言玩家哥哥想的话……」不久以后,崩子说道。 「契约,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解除。」「……哎呀,是吗。」「签订契约是我——『暗口』单方面地决定。 反过来,解除契约就是是哥哥的权利。 所谓的主从关系原本就是如此。」「是吗,这样啊。」我点点头。 「那么,结束一切之后,就立刻解除吧。 就当是试用好了。」「………说不定以后也有需要。」「以后?」「以后应该也有我不战斗不行的时候吧。 这样就没有结束的保证了。」崩子说道。 确实如此。 「明白,不过,解除跟我的契约之后,还可以选择合适的人缔结主从契约吧。 崩子太轻率,居然选择我。 选萌太也比我好。」「我和萌太只是母亲不同的血缘联系的兄妹。」「亲属不行吗?」「但是,我不行啊,崩子。 我可是外强中干的类型。 绝对服从我的话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特别是对崩子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更是如 此。 我可不是绅士,崩子。 请好好考虑一下。」「那些事萌太也说过。」崩子打断我的话。 「我没有缔结临时契约的打算。 原本就是经过仔细思考,才选择和哥哥缔结契约的。」「…………」仔细思考……思考什么?「哥哥在三十日之前出院的风险确实存在,就是如此还是想和哥哥缔结契约。 是我自愿的。 因此,没什么问题。」「但是——」「哥哥,现在进行萌太的讲解的补习授课——我的本家『暗口』——」「就是暗杀者吧?为了谁而杀人的集体,就像忠诚的忍者一样。」听出梦那样形容过。 士兵之类。 忍者之类。 可是崩子冷冷地说道。 「所谓的『暗口』让我说的话,就是免费的奴隶集体,是奴隶候补生的集体」「……奴隶。」「『暗口』的说法,就是决定人生的主人并发誓对其绝对忠诚的骄傲高贵的一族——不过,那只是诡辩。 只为某人而发挥力量,只为某人而绝对服从。 这不就是奴隶吗?天生为『暗口』的人,不论谁都从以开始就是奴隶。 天生的奴隶。 那就是『暗口』。 连『十三阶梯』里的濡衣也不例外。」「…………」「我想成为例外。 讨厌。 出奇地讨厌。 因此和萌太一起从本家逃出来了。 放弃了故乡和家,却从未后悔过。」「崩子……」「我也不想成为谁的奴隶。」「……是吗。 那是很正常想法。 不知道被迫接受怎样的教育,不过,崩子你弄错了——」「但是——」崩子,停住了脚。 和她挽起着手的我也停下了。 看着崩子。 看着崩子的眼睛。 「要是必须成为谁的奴隶的话,我选哥哥。 我不想追随谁,不过,是哥哥的话——可以跟随。」崩子——仰视我。 「我就是那么地信赖着哥哥事。 当然这次也有姐姐的原因,不过,我是为了戏言玩家哥哥而行动的。 为了哥哥,而做的决定。 不想让哥哥再受伤的我,自己的决定。 因此,请更有自信。 请信赖我的眼光。 并且,请信赖我,以及我的努力。」「……是吗?我说了些多余的话了。」「嗯。」崩子点点头。 「那个,哥哥,我想提一个任性地要求。」「什么?」「直接的性行为谢绝。」「………………」说得真直接。 一点也不矜持。 「因为身体还不行,请再等七年。」「………七年吗。」困难的约定。 就算缔结了主从契约也不能原谅。 ……那么非直接的就可以了?那是犯罪。 「那么……崩子。 今后怎样做?」「……不能再被『空间制造』了,先牵手——」「没有预定的话,请陪陪我吧。」声音来自后面。 两人一起回头。 挽着的手,稍微,纠缠在一起。 在那里——刚更确认足迹时绝对谁都不在的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白衣——『十三阶梯』!「我是绘本园树,『十三阶梯』的第三段。 一看便知是医生,称我为医生就好。」 绘本园树说道。 「我非常地想见『阿伊』你。」 第八章 医生的忧郁 0 不做打算做而又不想做的事,就不能做想做的事。 1 「出梦,你相当强吧?」 「不是相当,是仅次于最强的强。」 「那么,稍微教教我吧。」 九州,博多—— 出梦的公寓。 我住的古董公寓的房租是每月一万日元,考虑布局条件的话,这个房间应该只值五千日元左右。不过,这个房间的设备如此充实,也不至于会那样。 不管怎样,在那个公寓的房间里。 我如预料般的错过末班电车,便和出梦同床共枕,在长谈之后睡了。一开始,考虑到出梦的人格是男性身体是女性的事,提议说要睡地板。不过,出梦不答应。从这次,还有上次的事来看,出梦的性格出乎意料的好。哎,有那样麻烦的『妹妹』在,当然如此了。 熄灯。 躺在窄床上的二人。我还是有点在意出梦,没法安然入睡。为了舒缓紧张的情绪,便和出梦聊起来。 「教你什么?」 「变强的方法。」 「………………」 啊地,出梦嘟囔道。 熄灯了。虽说是福冈县郊外,用薄帘子遮挡的窗外还是相当的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像在问蜈蚣怎么走路一样。」 「很难回答?因为那对出梦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没有一百只脚的话,知道蜈蚣的走法也无济于事。」出梦看起来很烦。「不要对此好奇了。反正我们的异能和鬼先生的普通常识不相容。」 「不是兴趣或者好奇。现在和『十三阶梯』对上了。上次还和出梦打过一场。」 「那样与其说互殴倒不如说是在玩耍。」 「结果,我完全赢不了。」 「当然。」 「要想和『十三阶梯』里的『刺客』、『暗杀者』,以及其他人对等交锋的话……就得变强才行。」 「和『十三阶梯』见面的日子是三十号吧?如果只要两三天就能让鬼先生变强的话,我姑且不论,其他的『杀人集团』成员就没有立场了。」 「是啊。不过,有没有攻略秘技之类的?」 「……基本上,这是人生的问题啊。把我的理论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人的能力,一般都是获得的。」 「获得?」 「后天性地学到手的意思。」 「……真意外。」 活在暗的世界的人。 活在里的世界的人。 那种天生的才能—— 不是天性般的东西? 不是命运般的东西? 至少—— 我那样想。 「也有一些是那样,比如说『零崎一贼』。那群家伙会『突然』地没有踪迹可寻的变成杀人鬼。但是,除此以外,让我说的话,都不是『天性』所致……嘿,让鬼先生易懂地说的话,不限定我和『杀人集团』的话,在普通的世界里,也有『强人』吧?」 「强人吗——」 那种人不少。 从那个岛的天才们到眼前的原刺客,光是这半年我遇见的就有不少。 「仔细观察的话,强人——那个家伙周围的人,也是强人哟。这不是物以类聚。多半是和他人的交往中获得能力所致,是环境的问题。」 「从别人那学习?」 「先不说那个。自身的事最重要。如果超过别人,只考虑自己的事,就会变得不稳定。所以才需要匂宮出梦和匂宮理澄的平衡。假设周围没有『杀人集团』或者『战斗狂』也的话,就没有能获得战斗力的对象——在那种环境下成长的人绝对赢不了『杀人集团』。」 「………………」 确实—— 确实,最近才和那边有所关联。 六年前,关于那个世界,我一点也不知道 ——最初,那个存在。 不知道—— 没有卷进去的想法。 只是用来闲谈解闷的奇幻故事。 「嘛,你好象有锻炼身体——以前做过道场系的格斗技训练吧?那么,在我的指导下,三年以后就可以勉强达到他们的水平。没有让你马上变强的方法。」 「三年……」 太长。 不能等。 「那就没办法了。可是……只有一人二人还好……不管怎样,有十二人,算上狐狸先生就是十三人,光说说就觉得很难。」 对子荻而言,应该不成问题。 那个孩子虽说战斗力平平,不过,其才智压倒一切。她大概是第一个没有特殊技能却位于澄百合学园顶点的人类。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嗯……那个认为争斗毫无意义的子荻……那个意料之外的例外中的例外的,再次例外。 好好地试着考虑,仔细地试着回想,当时,以那个子荻为对手的那时我究竟使用了怎样的手法逃离…… 那会不会有用……? 「啊,有一个办法。」 出梦突然说道。 「——在极端限定的条件下,有一个只限一次的方法,能让你和『杀人集团』成员战斗,也能对抗『十三阶梯』。」 「……有吗?」 「老实说,这个方法是类似于自杀爆炸那样的手法……」 「告诉我。」 「决定迅速呢……」出梦看着我。「嗯……你的话,有实行的胆量和勇气。」 「不认为有那样的夸张的东西。不过,如果有的话,请告诉我。」 「十秒。」 出梦确切地说道。 「有在十秒内强化能力的方法。」 「十秒?」 「只在最初的十秒有效的的偏颇了的做法。基本上,我们『杀人集团』注重『持续杀人』,抱着『持续作战』的宿命。杀死一人二人三人四人……不是那种刹那性的,而是持续一生的。在我引退以前,在理澄从人世消失以前,一直都在持续杀人。明白吗?」 「明白。」 零崎人识是这样—— 紫木一姬也是这样。 「那样也有优点——适合瞬间决胜负。因为持续的时间只有一刹那,所以只能杀人于一瞬间。总之就是打破常理,利用间隙。」 「……是吗。行。」 「总之,我们就像是长跑选手,以长途为前提。这样一来,鬼先生想要对抗的话只有靠短跑。」 「短跑……」 因此是十秒? 只限十秒的全速暴走。 「这边都是长跑好手。要想和实力差距很大的对手交手的话,只能针对空隙下手。」出梦说道。「具体来说,首先,在那十秒的前二秒,停止呼吸。」 「停止呼吸?」 「百米跑时,运动员会保持呼吸平稳?就是这个道理。呼吸消耗的能量出乎意料的多。在特殊情况下,如果暂时停止呼吸的话,能力便会提高。」 「…………」 短跑—— 想想也是。全力奔跑的时候,顾不上呼吸。不止在百米跑的时候如此,当人精神极限集中的时候,呼吸自然也会停止。追根究底,所谓呼吸只是『氧的供给』。只是在体内积蓄十秒左右的能量吧。 「至今为止,即使你不知道,也会无意识地做这样的事。要是更彻底地,比以前更强地认识到的话,便会和无意识的时候有很大的差异。仿佛欺骗身体一般地获得力量。」 「但是,要是对方也这么做的话……」 「基本上,我们不 做那样的事。因为我们有效率更高的呼吸法,类似于游泳的『歇气』那样。不过在短期内,『歇气』会比『闭气』快?和长跑世界第一的选手比百米跑的话,就算赢不了,差距也不会太大。」 然后,出梦补充道。 「当然,百米跑之后会处于过呼吸状态一样,那不是能够承受战斗的状态。为了避免那种状态,我们——」 「至多使用一次?」 「嗯。而且,这方法也不是绝对。只是缩短差距的小把戏……与其做这种事,还不如全力逃跑。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在怎么拼命也不过是小把戏。譬如我,停止呼吸时能活动十分钟。」 「…………」 真是妖怪。 那样娇小身体,怎会…… 「我以前遇到过为了防御而『无呼吸』的家伙,不过会那样 的人不多——到底用不用,就要看你的胆量和根性了。」 「那样啊……谢谢你告诉我。可作参考。」 「不客气。」 「出梦真是意想不到好啊。」 「要明白我好,相当费时间哟。」 「就是。」 我那样说着,叹了一口气。 「那么,就这么干吧……」 就这么干吧,我想。 那是在三天前,二十七号的夜里。 并且现在是九月三十号。 在澄百合学园的校舍里 我想着同样的事。 握着崩子的手。 面对着『十三阶梯』的一员, 『十三阶梯』的第三段—— 绘本园树。 医生。 「听不见吗,『阿伊』?那么我再说一次——请跟我走。有想见你的人在哟。我也是这样期望的。」 绘本园树是女性。 和充满知性的端正脸庞相配的凛然的声音。潇洒的眼镜。以女性而言相当高挑而细长的身体。年龄是和哀川小姐相仿的二十五六岁。穿着医生的白衣。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医疗工作者的气氛,不用自我介绍就能让人看出。 我不禁想起了在美国er系统生活时教过我的三好心视老师。 不过…… 那女人,那个绘本小姐的衣着,相当的不搭调。 白衣下是泳衣。 带着连衣裙的,样式非常可爱。 「………………!」 「……哥哥。看见白衣和泳衣意外的对比,心情激动吧。」 「笨蛋,有什么根据?真失礼。」 对崩子小声地抱怨,我同样小声地反驳了。不止是心情激动。在这个非日常的状况下,她那种衣着,从某种意义而言值得恐怖。以前曾对匂宮兄妹的拘束衣风格而大吃一惊。不过,现在这个远远超出了。看见这个,就算不大吃一惊,警戒心也会松懈下来。 崩子好象也这么想,握住我右手的左手,更加用力了。 医生,绘本园树。 因为名字像男人,便那样认为,也没向出梦确认一下,真失策。 不管怎样, 现在像观察对方的态度。 先保持沉默。 医生的话,应该没有什么战斗力。不知道这位绘本小姐对狐面男子醉心到什么程度。 看情况,让她当向导,或者打听情况,例如狐面男子的事,其他人的事—— 「呜,呜呜」 在这样考虑的时候—— 绘本小姐继续说着后续的台词。 不,那不是台词。 是呜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蹲了下来,扑簌扑簌地哭起来。双手蒙脸,泪如雨下。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我,我明明,明明好好地说了,说了请跟我来,好好地请求了……是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跟来,跟过来……我说了那么多话,说了又说,为什么你们还是沉默不语,为什么无视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 端正的脸湿透了 她绝望般地一直哭着。 我和崩子一时无语。 「是吧,为什么谁,都不听我的,我的话呀,讨厌,讨厌,讨厌,是吧,什么哟,跟过来不就好了,请回答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 「………………」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你们一定讨厌我,认为我是穿着异怪的古怪女人吧,是吧,什么呀,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喜欢这样,不行吗?有什么问题?想说我去死,是吧?为什么,你们想我去死呢?那样轻视我,认为我是笨蛋吧……怎么那样随便的说叫人去死呢,难以相信。诅咒,诅咒你们,毛细血管里长蛆虫卵,呜,呜,呜,啊啊啊……」 怎样么看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成年女性,还是漂亮的美人,却不知羞地抽抽搭搭地哭着。看起来阴气逼人。 至今为止,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这种人还是第一次见。 不止是情绪不稳定。 「那,那个——」 「在!对不起抱歉抱歉,请别发怒!呜,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讨厌痛!是,已经不哭,已经不哭了,不哭不哭,刚刚说的都是谎言!呜,请原谅我!请别打我,好吗,好吗,好吗,可怕可怕,是吧,不管什么都做,请别发怒,啊啊啊,爸爸、妈妈,谁……谁,谁谁,帮帮,帮帮我吧……呜呜呜呜」 「…………」 「真是的,为什么沉默?为什么那么安静?别说什么哟,啊,我不对,拜托,所以,别讨厌,别讨厌我,别讨厌啊,我,我会好好地做,好好地,好好地做哦,那么,那么我,现在不哭了,好好地做,我要好好地做,好好地做,好好地做,好好地做,哇,笑笑,哇,笑笑,喂,喂,喂,喂,喂,即使是我也,好好地,能笑哟。嘿嘿,啊,啊……老实说,笑起来相当可爱哟,我……」 那是有如发疯般的笑容。 ………………。 出梦。 无论如何,希望你预先告诉我她的事。 不过,这种很难说明吧。 虽说有用。 「那个……我们不会伤害你,那么首先——」 「呜,呜,呜呜呜,骗人,骗人哟,说,说那些话来骗我,因为平时,平时老是那样,哇,我明白,明白的,别轻视我哟,那只是嘴上说起来好听,还是会做的吧,是吧,什么呀,想从我那抢什么吧,我已经,已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真的,相信我。」 「………………」 「啊,不对,那个,不该怀疑你的,抱歉,对不起,抱歉!哎呀,我真是讨厌的女人啊,难得这么亲切,却怀疑你,真丢脸,哎呀,不要讨厌我,我,平常不是这样的,现,现在混乱中,啊,不对,这不是真的我,抱歉,对不起……不对不对不对……」 她抱头蹲着。 蹲着,抽抽搭搭地哭着。 我已经无法可施了。 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 「…………」 崩子无言地松开我的手,突然接近她。还没来得及想她要做些什么,崩子就抬起她那纤细的手腕,用手背打绘本小姐一记耳光。 啪的声音响起。 「别在哥哥面前哭了。」 「…………」 「不要随便向人发泄感情。」 崩子这样说着,走回来再次牵着我的手。 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绘本小姐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呆呆地凝视崩子,终于起来了。白衣的下摆沾满尘埃,赤裸的脚也是如此。不过,本人好象不怎么介意。 「对不起。」 这次,她简短地道歉了。 身体和声音都颤抖着, 暂时冷静了。 「那个……跟我走,行吗?」 「明白了。」我立即回答。「请带路。」 「是的。这边走。」 绘本小姐转身碎步急行,只能看见她白衣的背影。 「多谢了,崩子。我没有办法应付她。」 「不客气……」 我们小声地不让绘本小姐听见地小声交谈着。 「不过,她打算带们去哪?」 「不知道……反正我们没有打算去的地方,跟过去也不坏。」 「『阿伊』」 绘本小姐不回头的说道。 「什么?」 「肚子受伤了吧。」 「嗯……」 是崩子弄伤的。 除了有点疼痛之外,没什么大障——到底是『医生』,是接触时发现的? 「如果痛的话,我这有止疼片。」 「…………」 「要多少都有。」 多少都有吗。 不愧是医生啊……。 「谢谢,不劳你费心了……」 「不要勉强哦。多少收下一点吧。」 我不禁想,狐面男子为何收这样的人作部下呢……这种性格,就算是那人也会感到棘手吧……。 「除此以外,有什么事的话,什么时候都能说。就算是商量烦恼事的也好。我不只是普通的外科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 「………………」 希望先治疗自己。 不养生的医生,就是在这种情况用的? 「对了,绘本小姐。」 「在。有什么事?」 「谁想见我?」 「抱歉,是秘密,不能说。」 「哦,要保秘密啊。」 「别那么失望了。虽说我可能说的有点冷淡。」 「…………」 看来那样不行…… 好难啊。 要是年纪小点就好了…… 「那么,能告诉我去哪吗?这学校道路错综复杂,不是很容易迷路吗?」 「目的是学校的美术室。我们很久以前就把这当作根据地了,不会迷路的。」 「这样的话,狐面男子在那?」 和噪音见面以后,本来打算直接来这里的。可是被崩子刺伤了,到今天才来。 「那,那个——」 绘本小姐说道。 「『阿伊』,因为你是好人,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 嗯…… 她这种随便判断『好人』的行为,应该是性格使然。 「我加入『十三阶梯』已经很久了。不是骗人,是真的喔。」 「好象。」 「说为什么的话,应该是狐先生周围受伤的人多得厉害。」 「………………」 「我喜欢替别人治疗。」绘本小姐说道。「觉得自己有用。」 「所以,狐先生附近……」 「是呀。很早以前,在狐先生周围受伤的人就意外地多。在遇到我之前就是。受伤的人多,死去的人也多。不过,我在的话,稍微,不,是很少有死去的人。」 「…………」 「就算是出梦杀的,也能救活。」 这种事…… 相比出梦也很吃惊。 「所以放心吧。」 「放心什么?」 「在这里,在这个学园里,无论受怎样的伤,我也能帮你治好。」绘本小姐回头看着我们。「『阿伊』也好,酷酷的女孩也好。」 「真令人感激……不过,你也是我们的『敌人』吧?」 「『十三阶梯』只是狐先生聚集的集体……我例外……。我只要有伤可医就好,不管是谁都行。」 「…………」 「对象是谁都行。不管怎样,只是想疗伤。」 「……这样啊。」 确实,这种想法。 如她本人所说的那样,与出梦相似。 能杀就行的出梦, 能医就行的绘本小姐。 ——有共同点吧? 「那么,绘本小姐。」 「是的,什么?」 好象有点害怕的声音。 「不管什么都听,能说的都会说,别打我。」 「……关于『世界的结束』——狐先生说的『故事的结束』,怎样想?」 问奇野的时候, 他回答说没兴趣。 自己只对狐面男子有兴趣。 「想想的话——」 绘本小姐回答。 「我希望从最初开始都死就行了……世界之类的赶快结束就好了。」 「……疗伤不好吗?」 「疗伤,是因为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 ——不能看别人受伤。 无法忍耐别人受伤。 「喜欢替别人疗伤,所以不肯离开。不过,我还是讨厌伤。讨厌伤,也厌恶血。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 「死了就不会受伤……如果死了,都死了,谁都不会受伤……比起活着死更好,可是谁都不想死……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右手被人用力握了一下。 是崩子。 崩子小声地劝我。 「请别和那人多说话。」 「?」 「她应该不擅长言辞……从刚才开始,说的事都是支离破碎的,只是有如噪音的话语,怎样也想不通——她不像哥哥那样有喜欢说些拐弯抹角的戏言那样的恶习。」 「恶习……」 不是吧。 戏言可不是什么不良习惯。 「啊,想起来了。」 绘本小姐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们。我和崩子自然地,摆出迎战架势。不过她对那样的我们豪不介意,从白衣的口袋拿出什么。 然后向我丢来。 「给。」 我反射性地想要接住。不过在那之前,崩子前进一步接住了那个。 崩子用自己的手确认了一下,然后亲手交给我。 那是填有东西的药丸。 ……? 止疼片? 「治奇野的『毒』的药。」 「……?」 「喝下那个的话,马上就能好。」 美衣子的事吗? 对美衣子的症状有效的药吗? 是解毒剂? 「撒谎。」 崩子说道。 「你没有理由在这里把那种东西交给我们。」 「受伤了……没骗你们……」 「哭也骗不了我。」 「呜,不是谎言不是谎言不是谎言不是谎言……怎么谁都不相信呢……连孩子都轻视我……我,我,从没撒过谎,一次也没有,也没骗过人,连那样的打算都没有,啊,我——」 「我相信你。」 我对绘本小姐说道。 「哥哥——」崩子用力地拉我的手。 「那么简单地——」 「好了,崩子。」 我一边劝解崩子,一边再次重复道「我相信你,绘本小姐」。 「呜,撒谎……」绘本小姐身体颤抖着。 「只,只是装作相信的样子……啊,我知道的。是吧,什么呀,这次又打算利用我干怎样的事?绝对不要施暴……呜,撒谎,撒谎」 「不是撒谎。请听理由。绘本小姐,对你来说,在这里给解毒剂的意义是什么?」 「……病也是伤的一种。」 想疗伤。 她说过。 「因为看不下去,所以……」 「但是……」 那是你的理由。 绝对不是狐面男子的理由。 说着最好结束的男人——最好全部结束的那个男人,不会理会别人的伤吧。 这样的话,为何—— 「是你的独断专行吗?」 「呜呜」 她象幼儿一样地摇摇头。 同时转身继续走。 「狐先生给我的,说遇见的话就把那个药给你们。」 「是那样啊……」 ——想些什么? 不是要我,要这个我提起干劲吗? 这样随便地让我不在紧张,到底想要怎样? 「已经没有必要了……」 绘本小姐说道。 「现在的话,浅野小姐的事无论怎样都好。怎样都一样。」 「…………」 「只是让故事加速而已——你,虽说得到了解毒剂,回不去也是白搭。」 之后,她一直沉默地前进着。 …………。 虽然她那样说,虽然她坚决到放声大哭一样的承认,我还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解毒剂。想知道的话,只有和奇野或者狐面男子相见才行。 所以我在绘本小姐身后走着。 只是如此。 为了解毒剂。 为了美衣子小姐。 要是确认这个是真的解毒剂的话,就马上离开这回去。在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 狐面男子的事—— 怎样都好。 我可不想如他所愿,回应说『确实是你的敌人』。 一点也不想。 「……狐先生在哪里?」 「不知道……」 登场时那凛然地声音去哪了?绘本小姐有如幼儿饶舌般的回答。 从声音判断,好象是含泪回答的。 「不是谎言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谁都不相信我说的事呢……呜、呜,我只是小职员,是垃圾,纸屑般没有希望的女人,连那样简单的事都不知道……不知道狐先生在哪……应该在学园中的哪里,不过……」 「和在我一起的那二人的去向?」 「不知道……」 「…………」 「真的,真的不知道。去问木之实吧……是木之实做的吧。刚才只是偶然发现你们……」 「……偶然吗」 这如果让狐面男子说的话,就是命运吧? 「那么……关于其他的『十三阶梯』的事能告诉我吗?解毒剂的事姑且不论,我还再见奇野一次。」 「那,那个……」 「什么?」 「听了别生气啊?我不是坏人。……不是辩解?我不同哟,真的,不是我的责任……啊,别误解!不是我的原因,不知道……对不起!」 「那么,绘本小姐今年几岁?」 「二十七岁!」 为什么弯腰了? 提心吊胆地回头看我,好像在确认和我的距离,然后,又像什么都事没有似的继续前进。 「二十七岁」 「……这样啊」 还以为只是看上去像大人。 二十七岁的话,不是和光小姐一样吗? 难以想象……。 就性格说的话崩子已经是大人了。 嗯……。 崩子说的也对,对她过分关注的话,会让其他的『十三阶梯』……『操想术士』时宫时刻,『空间制造者』一里塚木之实有机可乘。 「绘本小姐。那其他的『十三阶梯』呢?都是各自独立的吗?」 「不是那样……部分如此,不是全部都是……那个,『阿伊』,你来是找奇野的吧。」 「是的。」 「奇野今天不在。」 「不在?」 「不是只奇野……『十三阶梯』没有全员到齐。有危险。」 「危险……」 什么危险? 要做好精神准备。 「狐先生好象打算做非常危险的事——奇野先生、古枪先生、还有架城先生和宴先生都没来。」 「那样的话——」 现在,在这个澄百合学园内,只有噪音,绘本园树,一里塚木之实,澪标高海澪标深空,暗口濡衣,以及时宫时刻,右下露乃诺吗? 「最初狐先生想要大家一起迎接『阿伊』的,不过……」 「是啊,我那样听说过。」 根据哀川小姐的话,架城明乐不是实际的存在,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包括奇野在内,缺席者有三人,真是出乎意料。 怎么回事……? 随便地给了解毒剂。 狐面男子,西东天。 说不定他…… 还没有在这里定终结的心情? 也就是说,现在, 还没到向他自报姓名时候吗? 「总之,在学园里的『敌人』」崩子说道。「绘本小姐,包含你,一共九人。」 「嗯……还有在门口被你们撞到的少年。」偶然想起了。「他的伤由我来治,不用担心。」 「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嘿,放置了,刚刚放出为气。 「能治伤真是心情舒畅。治疗被汽车撞了的人,别有风味哟。真是绝顶的感受……呼呼。」 「…………」 「到了。在这。」 绘本小姐停下来,用手指着右侧的教室。门上挂有写着『美术室』的牌子。 ……这个学园的美术室。 澄百合学园的美术室。 是干什么的? 虽说不是非不可的事,还是有点在意。 「我回来了……带来了哟。」 绘本小姐,没有看我们一眼,随便地打开美术室的门,走进去了。 稍微迷惑了一下,我和崩子,有如追赶般的走进教室。 里面有三人。 澪标高海,澪标深空。 以及, 匂宮出梦。 2 澪标姊妹—— 我瞬间就知道那二人是澪标高海澪标深空姊妹。 不知道她们的外表特征,不能辨别个体。可是,看着那二人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服装完全一样。 样貌也是完全一样。 无法加以区别。 哪边是澪标高海? 哪边是澪标深空? 应该不需要判断吧。 因为她们既是二人,也是一人。 她们穿的是僧衣吧?美衣子巡游神社佛阁时穿过,好像是叫做『僧伽梨』的袈裟。 在停办的学校里穿成那样,看起来很不搭。不过还比不上白衣加泳衣的组合,可以接受。 那二人翻着白眼,失去意识地躺在美术室的地板上。 问题是—— 站在澪标姊妹对面的少女。 不,是『少年』。 匂宮出梦。 「哟——」 出 梦看着我说道。 「好久不见。」 「没多久吧……」 「是吗。太棒了,医生,真的带来了。」 「嗯。」『医生』绘本园树害羞地垂下头,头发遮住了眼睛。「没想到会这么快找到,只是偶然遇见的。沿着足迹走时遇见的。」 「那样或许能碰见木之实。」 「啊,还希望我叫木之实过来?」 「不,我讨厌那个家伙。」 「那样啊,对不起。」 「不用道歉……啊,忘说了。」出梦用脚指着躺在地下的二人。「拜托医生找鬼先生之后,被她们袭击了。为了消磨时间而击退了。」 「那样啊……」绘本小姐说道。「难怪高海和深空会在这里睡着,可以诊断吧?」 「随你喜欢。不过我既没有杀,也没有伤害。今天的屠杀还保留着。」 出梦哈哈地笑了。 「出梦……」 「什么?」 「杀戮奇术匂宮杂技团,团员no.18,抚育议会第十三期的功罪之子,一人即为二人,二人即是一人的匂宮兄妹,与『汉尼拔』的理澄相对的另一个人格,『食人魔』出梦……自上月的事件以来一直脱离社会隐居生活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吧……」 「没什么。」 是说给崩子听的。 不过崩子说不定已经由其外观特征而认出来了。 「在认真问一下,你怎么这?」 「啊?我决定帮助鬼先生了。你一个人应付不了的——她是谁?」 出梦看着崩子。身体娇小的她一直站在我背后,所以到现在才注意到。 「是鬼先生的孩子?」 「看起来有那么大了?」 「好像如此。」 「…………」 该怎么说呢? 不说不好吧……。 出梦应该是讨厌『暗口』的……虽说已经和本家没什么关系,『暗口』出身崩子不好介绍…… 「啊,是帮手?个子虽小,感觉却不是一般人。是谁?真过分呀,鬼先生,那么见外。难得我像英雄那样来帮你的。」 「就算你这样说,我还是不认为你是来帮忙的,出梦。」 「是真想要帮你才来的——至少,现在的我打算当狐先生的敌人。」出梦恶作剧般地笑了笑,然后用脚指着倒在地板上的澪标姊妹。「倒下的这二人不就是证据?」 「……绘本小姐。」我向毫不介意地蹲在满是尘埃的地板上治疗澪标姊妹的『医生』绘本园树打招呼。 「在!」 绘本小姐发出有如被暴力教师教训的小学生般的声音。 「啊,什么,什么……我,我,只是在看病……哎呀,坏事之类的什么都没做哟。啊,那样啊,是我的言行不符这气氛吧,感觉我慌慌张张地样子很碍眼吧,感觉迟钝,对不起!」 「…………」 不妙。 好像要哭了。 「绘本小姐,那二人情况怎样?」 「什么怎样……」 「真是昏迷的?」 「……为什么问那种事?啊……对不起,只是随便问问,别那样瞪着我啊,虽说讨厌我,但是……残酷啊,为什么那样啊,残酷,残酷,为什么老是对我……老是用那么残酷的眼神瞪我呀,平常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像医生那样好好努力着,认真地活着。」 「……昏迷的原因?」 「脑震荡。」 「谢谢。」 我转身看着出梦。 出梦默默地笑着。 「这样就认可了?还有医生和我是一伙的可能吧?不管怎样,我们原本就是伙伴,关系还相当好。」 「没怀疑到那种地步。只是想你和澪标姊妹是本家分家的关系,有点好奇罢了。」 「所谓的分家就是脱离本家另起门户的人呀。分家的人,本家最讨厌了。不过我已经引退了……重新想想,狐先生真厉害啊,居然脚踏这种小杂鱼和我两只船……。这二人的话,鬼先生也有取胜的可能。」 「但是——」 我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地治疗二人的绘本小姐。 「——没有杀。」 「杀戮是一日一小时。」 「不只是那样吧。」 「我很累啊,不想做徒劳的运动。」出梦郁闷地说道。「我没有和这些弱者认真的心情,好好劝告她们说凑齐五十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再来,可是她们不听。」 「正看都不是劝告……只能认为是挑衅。累了?为什么累了?」 「刚刚才到这个学园的。想不到这里路那么复杂。刚才有听见汽车事故那样的声音,那是鬼先生做的?我本想早到的,结果迷路了。偶然遇见医生,便托她找鬼先生,然后在这里休息。那时我已经非常疲乏了。汗如雨下,气喘吁吁,非常凄惨的样子。感觉好像要先行一步了。」 「出梦的噱头真有个性。」 谁都样想吧。 「知道你是从福冈强行军过来的。不过,如果是那个更拿来富余不是就行了。」 「富余吗……鬼先生离开我家之后,我就象飞出一样地出发了。」 「………………」 啊……。 福冈到京都, 跑了三天…… 因为那是二天前发生的事…… …………。 跑!? 「真蠢……最近距离都超过五百公里了……」 「关口海峡很危险。」 「游过来的!?」 「真是笨蛋啊,鬼先生。没必要在那种地方浪费体力。不是有海底隧道吗?利用了一下。」 「坐电车不就行了!」 在那种状态下和澪标姊妹战斗? 并且打败她们的? 要重新认识了……这个刺客。 「也就是说,」崩子作出结论。「特意冒险从关口海峡的海底隧道跑过来了。」 「………………」 啊,出梦转移视线了。 好像害羞了……。 有点可爱……? 「对了,出梦……」绘本小姐插嘴道。「不回『十三阶梯』了?我听狐先生说出梦和理澄死的时候……很吃惊。不知该怎么说,不过,既然活着的话——」 「理澄死了喔!我的缘故。」 出梦断然说道。 一副不要在劝的口气。 「理澄不在的话,就没有做狐先生手下的意义。」 「啊,那样啊……出梦也讨厌我了,是那样啊……说了些任性的话,抱歉,麻烦吧,是啊,我真是笨蛋啊,是吧,老是失败……呜呜呜」 「……又哭了。这事先不提。真是让人为难的性格。鬼先生也那样想吧?」 「不……有点中意了……」 是什么呢? 这种在胸里沸腾的发痒的感情…… 视线无法离开她。 「说不定恋爱了……」 脚尖被踩了。 正好踩在小指头上。 是崩子。 「……哥哥!」 「……是。」 哎呀。 可怕的面无表情。 「那个……请更正你那古怪的嗜好……太没紧张感了。」 「我可没有什么古怪的嗜好。」 「是吗?」 崩子一个劲地用力踩着。 相当痛。 「 咦?」 出梦歪歪头,对我们的行为感到疑问了。 「……那个孩子是你的妹妹?你不是说妹妹死了吗?」 「啊,这是邻居的孩子——」 「暗口崩子。」 简单地—— 崩子自报姓名。 「祝您一切顺利,匂宮出梦先生。」 「暗口吗……」 ——笑容从出梦的脸上消失, 不好,平心静气……只是姓的话应该不能那样断言。到前天为止,我一直不知不觉地全然没有注意到。初次见面的出梦,不可能那样简单地识破的。现在应该半信半疑吧—— 「这样啊,是『暗杀者』呀……」 「…………」 轻易地看破了。 ……好像那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怎么回事,鬼先生?」 出梦把矛头指向我。 既然暴露了,没办法,我只有好好地说明。 特意多次反复地强调崩子已经和本家『暗口』完全断绝关系,现在除保留『暗口』的名字以外什么的关系也没有。 「是吗……」 出梦有点稀奇地看着崩子。 崩子也看着出梦。 「看样子……」 不久,出梦说道。 「虽是鬼先生的伙伴,说不定也是——我的敌人。」 「出梦……」 「有关崩子的出身。」出梦向崩子说道。「身为鬼先生敌人的『暗口』——暗口濡衣,我会全力消除的。」 「请随意。」崩子酷酷地回答。「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同样是『妹妹』,好象和我妹妹的类型相当不同。」 出梦抬头仰视,好象对崩子的反应很吃惊。 其实『哥哥』的类型也相当不同…… 幸好出梦是恋妹癖。 「……这样的话,在这个学园内留存的『十三阶梯』……包括绘本小姐在内只有五人。」 什么都没做就相当减少了。 这就是人品? 「是厄运。」 崩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想也是。 剩五人的话,以哀川小姐的做法来看,估计会留一到二人给我吧。然后……崩子和出梦在参战的话…… 就要变成这种情况了。只剩下那个狐面小子的事……不过既然已经拿到解毒剂,就该走了。老实说,由于正面突的时的冲击,哀川小姐的敞篷车冒火了。对那车而言真是过分的临终,总之,现在没有回去的交通工具……。 只有这种程度? 狐面男子以我为『敌』, 以我为目标而做的,只有这种程度? 这种程度,六年前就经历过了。 六年前就这样了。 尽管如此—— 这就是狐面男子期盼吗? 这就是西东天期望的故事吗? 如果这种程度就是世界的结束。 如果这种程度就是故事的结束。 拼命想看的东西。 「怎么了,哥哥?」 「啊,没什么。」我随意地挥挥手,回答了崩子的提问。「那么,出梦打算怎样?想要怎样?我打算继续寻找狐先生。」 「我也那样。」 「一起来吗?」 「信任我好吗?」 「好哟。已经习惯背叛了」我回答道。「不怕被背叛的话,就能轻易地相信人。」 「是戏言吧……」 「是戏言。」 我说道。 「爱你哟,出梦。」 「……真是最恶的甜言蜜语。」 出梦吃吃地笑着,从我们身边穿过,走出美术室。 「医生。那二人拜托你了。」 「哎……啊,交给我了。会努力的。」 「请多关照。」 说完,出梦一个人先走了。既然有『空间制造者』在,就不能在没电的地方晃来晃去,还是跟在他身后比较好。我正打算追上去,却被崩子拦住了。 「……」 「……?」 「…………」 「什么?」 「………………」 「怎么了,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 用可怕的气势踩脚。 勉强避开了。 不然脚一定会被踩坏。 「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很可怕啊。」 「……戏言玩家哥哥,是钓鱼不给饵的类型吗?」 「啊?我不怎么钓鱼。虽说钓过几次……」 「……不知道就算了。」崩子把我从美术室拉出来。「那么走吧。」 「啊,等等。」 莫名其妙。 真奇怪。 ……这个已经废弃的澄百合学园里净是怪人。像我这样的正常人反倒像笨蛋了。 走出美术室,关上门。 「…………」 「哥哥?」 「稍等片刻。」 为慎重起见,试着探听了内侧。于是就听见了「呜呜呜,看,看,都走了,都出去了,一定是讨厌我,不想看我吧,为什么我没有看出来呢,大家讨厌我的话,我出去就行了,真笨哟,明明打算搞好关系的,大家都在应付我,啊,啊,不行,不能哭,在,出梦都说别哭了,哇,不笑,啊,啊,呜呜,但是出也,这样的挪开人那样的的,过分啊,反正大家,这时候都在说我的坏话吧,都在说我可笑吧,啊,怎么老是这样……」的声音。 「…………」 还会再见吧。 有机会在两个人好好谈谈吧。 在心里偷偷发誓跟她再会,我离开门牵住崩子的手,沿着出梦的足迹追去。 马上就追上出梦了。 也许一里塚木之实已经不在这了。 「对了,鬼先生。」 「什么?」 「哀川润在吗?」 「嗯。来了」 「这样啊。」 「哎?」 「只是随便问问,想当然而已。」出梦说道。「那女人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这样啊。」 「真在这里啊。」 「怎么了?想做复仇战?」 「不,没那种打算。」出梦有点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想见她。」 「……?狐先生和哀川小姐?为什么?」 「……」 「那么,那样的恰当。」 「之前也说了,我没有父亲。不过,父亲是怎样的东西,一想知道了。」 「嗯。」 「身为父亲的狐先生」毫无感情地冷静的声音。「那人不是父母。那个人可没有养育之情哟。」 「我知道……」 「不养育,不教育,不介意。那个人应该忘记女儿的事吧?我没听他说过『女儿』这样的词。」 「嗯……」 我也是几乎没听他说过。 他称哀川小姐为『女儿』这话。我只听过一次 「那个人,与其说淡泊,倒不如说是偏执,偏执狂。对某件事过于专注,周围的事都不放在眼里。上月也是那样。那个副教授和不死身少女,那二人一直想着狐先生,而狐先生早就忘记她们了。」 「好像吧。」 「很普通的样子。」 「一般不会那样的。」 哀川润—— 恐怕对狐面男子来说,哀川小姐的事在十年前就终 结了吧。 那个男人不拘泥过去。 不止是过去,现在和未来也是。 对那个男人来说,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一样。 只有结束。 在世界的结束面前,不适合谈养育孩子之类的言词。 「那个人不拘泥于过程。副教授也好不死身少女也好,哀川润也好ms-2计划也好,当然我和理澄也好……零崎人识也好,谁都没在放在心上。」 「出梦……」 出梦一个人走在前面。 我和崩子挽着手在后面追赶着。 出梦目的明确地没有迷惑的前进着。 之前也想过……出梦认识零崎人识?有关『零崎』和『杀人集团』的事,出梦几乎什么都没说。不过,从刚才的那番话来看,应该是出梦告诉狐面男子零崎人识的事吧。 只是直觉而已。 出梦来这里的理由和零崎人识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直觉而已,不过也有根据。 三天前。 在公寓告诉出梦说,狐面男子的『敌人』不是零崎人识而是我这个戏言跟班的时候,出梦看起来非常郁闷。 郁闷且不高兴。 而且出梦曾说过。 『鬼先生与零崎人识完全不同』。 完全不同。 毫无相同之处—— 「……对了,出梦。」 「什么?」 「毫无迷惑地前进着,应该有确实的目的地吧。去哪里?」 「体育馆。」 「为什么?」 「刚才的澪标姊妹说过『哀川润去第二体育馆了,死过一次的刺客』、『要嚓嚓地简单杀掉。拉下你引退之幕布的是我们哟,匂宮兄妹』这些的的确确是小杂鱼的台词。」 「是吗。」 应该不是小杂鱼吧。 可惜对手是出梦。 脑震荡的话,至少今晚她们什么也不能做了,可以暂且放心吧。 ………… 仔细一想,照料澪标姊妹的绘本小姐也是敌方的吧? 就交给她好了……。 「要是她们醒着,可以找她们带路。」 「是吗,我累了,没有考虑这些的功夫。」 「这样啊。那么到第二体育馆的路,从她们那问出来了?」 「没有,应该是这边吧。」 我从后面踢了一脚。 出梦滚下台阶了。 「……哥哥。对方可是凶暴刺客,你这样就和自杀一样。」 崩子吃惊了。 「呜呜,干什么这么突然?」漂亮地着陆之后,出梦这样抱怨着。好象连受到攻击这样的认识都没有。我和崩子也走下台阶,围着出梦。 「出梦。」 「什么?」 「……去体育馆的话,要先出校舍吧。」 「是呀。」 「出校舍的话,不该走上楼梯。」 「是,有理。」 「出梦。」 「什么?」 「向后走吧。」 『空间制造者』一里塚木之实应该不在了吧。 呜…… 再迷路就麻烦了 说起来,这里是几楼? 想起随身带着的小姬的『线』。以前曾用这个『线』作绳索而逃出……不过,崩子也好出梦也好不用『线』也能跳下去,而我早就决定不做第二次了。因此,先保留此建议。拿『线』的事也保密。 好在知道哀川小姐在体育馆。那么萌太也一定在那里吧。体育馆是相当突出的建筑,正好作为会合地点。对方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了(绘本小姐,可以除外了——那人是不分敌我的专注『治疗』的人),已经没有分开行动的意义。 虽然那么说…… 这里真的宛如迷宫一般。 急急忙忙地击破(确实是击破,可恶)向导噪音,说不定还是失策。那人做什么都过度…… 那样的话,现在时机刚好好 小杂鱼被淘汰。 演员聚集。 然后,女儿的失策,父亲的失策。 就算再怎么被因果放逐—— 『客人』的向导也该由主办者担任吧! 「哟,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在台阶的更下方站着。 特意出来见面? 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 真是像女儿那样急躁。 「聚会,好好享受了吗?」 「还什么都没做呢。」 「如果这样……」狐面男子说道。「请跟我来。让什么都没做的你做点什么吧。」 第九章 不连续的结束 0 在未来假想过去。 人们常将过去称为未来。 1 六年前 我想要什么结果? 对玖渚友做了什么? 究竟,做了什么? 她,弄坏了。 她,杀了。 她,消灭了。 她,排除了。 她,爱了。 大概,我,想成为英雄。 想成为正义一方的我,是孩子。 想保护玖渚友。 想直面玖渚机关。 有那样的自觉,但是 当时,我一定想用保护玖渚友这事,来消化自己内心的什么。 想要消化,消去,消却。 想要忘却。 复仇和赎罪兼备。 结果—— 最初,妹妹的事。 我不认为玖渚友是代理品。 我不认为她是妹妹的代理品。 她,对我来说,独一无二。 但是, 我,弄坏了她。 我,杀了她。 我,消灭了她。 我,排除了她。 我,爱她。 玖渚友 超乎我想象的巨大。 例外。 当时的我,知道。 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害怕。 害怕玖渚友。 我,因为失败,所以逃跑了。 因为害怕,所以逃跑了。 逃跑了。 永远地逃跑了。 逃到远方。 然后,我…… 在那里,做了相同的事—— 「呵呵」 狐面男子看着我们,非常快乐的笑了。 看着暗口崩子和匂宫出梦,看着我笑了。 「真是了不起的伙伴,和『杀人集团』里的第一位、第二位并肩作战吗。我十九时可没有这样的伙伴。」 「……是声望吧」我说道。「还有品德。」 「那种东西没有也一样。」 狐面男子转身,也不确认我们是否跟着,就走下楼梯,向第二体育馆走去。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点,他知道。 「…………」 不过,对曾经的部下出梦,一句话也没有吗?那与其说淡泊,不如说是反常。狐面男子对出梦的事不可能毫不意外。 不意外吗? 难道,最初叫我前往福冈,就是那个目地? 「哥哥……」 崩子小声地对我说道。 「他就是你的敌人?」 「应该说那人的敌人是我。美衣子小姐的事除外。」 「……不管怎样,他过于松懈了。」崩子说道。「现在的话,虽说不想在哥哥眼前杀人,让他行动不能到可以。」 「…………」 「动手?」 「……不」我紧紧抓住崩子的手。「等等。冒然动手会吃亏的。」 「但是,要是剩下的『十三阶梯』联合起来的话就麻烦了。从哥哥的话来判断,那人是能使他人的力量充分发挥的类型——干涉他 人的内在,改变他人的内在的才能。」 「…………」 刚好和我的相反。 我是妨碍别人的存在。 「总之崩子,还有出梦。再稍微等等吧。」 「哼。」 出梦用鼻音回答。 「喂──狐狸」然后,对狐狸面男子说道。「老实说,我对你的事毫不关心。」 「…………」 「因为理澄喜欢,我才会跟随你的。不过,对你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对零崎人识的代替者,身为你『敌人』的鬼先生怎样想?对理 澄怎样想?」 「啊……」 狐面男子忽然回头。 然后,就像刚刚才想起一样。 「好久不见了,出梦。」 这样说道。 「…………!」 「抱歉,把打算隐居的你拉出来。原本打算如你和理澄所愿,但是,出了预定之外的状况,变得需要你的力量了。」 「必要?」 「啊,作为我的『敌人』。」 理所当然地断言,傲慢的话语。 然后,他继续前进。 老实说,他们对话的时候,我一直战战兢兢,担心出梦会暴走。所以来,曾经看过理澄和狐面男子交谈,但出梦和狐面男子交谈我 到是第一次见。如我所料的和谐气氛全无。 不过,多少有点疑问。 是什么事呢? 哀川小姐的事? 「狐先生……」 「啊,什么,我的敌人?」 「见到哀川小姐了吗?」 「…………」 狐面男子回头。 「她在这呀。」 「在。」 「我只是想让你去第二体育馆,才主动承担向导一职。嗯,那么我的女儿在体育馆吗。对计划没什么影响。」 「想说的只有这个?」 「「想说的只有这个?」。哼」狐面男子说道。「有什么要说的?。那女人——我的女儿,和我一样,被因果驱除了——和故事的 结束毫无关系。」 「哀川小姐……?」 被因果驱除? 什么意思? 那个充满存在感的人。 「所以,她才是承包人。」 「…………」 「原本是完全体的,本来应该是最强的我的女儿被因果驱除的话,就和我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无力。明明是最强,却什么也做不了。哎呀,我女儿原本是作为故事的外侧而存在的,说理所当然确实是理所当然。」 「外侧……?」 「简单地说,我女儿是朽叶的后续,研究用的为破坏故事而轻率地创造的。」 其次的舞台。 那样的话,已使用了。 「失败,真是大失败。托福我被因果驱除至今。被驱除之后做了各种各样的事,但是那失败最让我心痛。现在也是。重来的心情一 点也没有,或者说,就算想重来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女儿和我的缘,被完全切断了!绝缘。」 绝缘—— 就我的话,有零崎人识的例子。 那家伙就是绝缘体。 我也一样? 我,也是绝缘体? 「不,不同吧。」狐面男子说道。「你的存在怎会是绝缘体?以自己为媒介,以自己为催化剂,你重续了和我女儿和我之间的缘。」 「…………」 「我女儿已经无关紧要,只对你的存在感兴趣。所以,你是我的敌人啊」 「……真任性。」 我焦躁地说道。 「说自己的女儿无关紧要之类。」 「「说自己的女儿无关紧要之类」。哼」狐面男子无聊地笑道。「那之的台词,就是父母无论怎样对待孩子,都是父母的任性吧! 反正是不增不减的我的一部份。」 「不是亲身女儿吧。」 三人领养的。 而且,那三人,谁都没有孩子! 哀川小姐是── 「哀川小姐,不是你姐姐的孩子吗?」 「即我姐姐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狐面男子说道。 「不过到最后也没弄清是哪位姐姐。」 「…………?…………!?」 瞬间不明的意思,在一刹那后理解。 「喂,你和自己的姐姐……」 「是的。我的女儿没说那些?啊,她隐瞒了。呵呵,那么说点愉快的事吧?我的两个姐姐,名字同音不同字——西东准(じゅん) 和西东顺(じゅん)。」(注:和哀川润的润同音『じゅん』) 「…………」 「继承纯哉的只有姓吧。」 「……疯子。」 「不至于这么吃惊吧!就算父母相同,对你来说是妹妹,对我来说是二个姐姐。呵呵,你应该明白吧,出梦。」 「放屁!」 出梦恶骂道。 「都一样。我和你们都一样。对了,在孩子面前说这些稍微刺激了吧,暗口崩子。」 被搭话的崩子转向一边。 似乎被厌恶的狐面男子无所谓的冲她笑笑。 「算了算了,我的敌人。先道歉吧——不该让七七见奈波那直率女……」 「是浅野吧……」 「啊,是吗。哎,怎样好。不该让浅野卷进来的!我从心的底反省喔!」 「…………」 出乎意料。 还是不要过于深究吧。 「已经从园树医生那里收到解药了吧,还是说没有遇见?」 「收到了。」我答道。「但是,接受了不代表原谅了。」 「「不代表原谅了」。哼,好吧,原不原谅都一样。那件事真是毫无必要。结果不但没有让故事加速,反而使之停滞,和我的目的 大相径庭的行为。所以,我想要道歉。」 「…………」 「下跪也行。那样做只是希望你能认真地和我决胜负。」 「无聊——」我感觉自己声音颤抖了。「那么任性的主张——谁打算和你同心协力?」 「彼此彼此。而且,我知道你喔。」 狐面男子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我和你的因缘。我原本打算告诉你的,不过幸运的是你已经知道了。」 「…………」 受到奇野袭击的十六号。 在那时,下了『毒』。 确实—— 那时,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那个旅馆,从光小姐,或明子小姐那,知道西东天和哀川润的关系。 我是狐面男子敌人的必然。 被预定的命运。 明白了这些。 「在那旅馆里,你和那女仆谈了很久之后,终于明白了吧?说起来,没有理澄真不方便。暗杀者只是暗杀者。我昨天才知道这事。 想到你会调查着我的事,但是,你查到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测。勉强尝试修正预定,不过那时,噪音已经去见你了。在派对前 ,来不及说了。」 「……说完了?」 「哎呀,赖知下的『毒』是比较弱的那种。生命力很强的人的话,一周左右就能康复。要是回去让她喝那个解毒药的话,马上就会 恢复。」 「……真是,认为自己以外的事都无关紧要吧,你。」 「连自己的事都无关紧要。和你一样。」 「我不同。我,和你不同。」 「都一样。不过你还年轻。」 狐面男子说道。 「有些事只有年轻时才能做。……这是教训啊,记住了,崩子。」 「……请不要这么亲密地叫我。」 崩子这次没有无视,回答了。 毫不留情的回答了。 「老实说,你那样的人我最讨厌了。」 「呵呵」狐面男子耸耸肩。「可笑。我可是相当受年轻女性欢迎的人啊。一定是,崩子太年轻了,不知道我的魅力。」 「你这种没有应该保护的东西的人,我,最讨厌了。」 「那是『暗口』的台词。离家出走少女好像也没有吧。」狐面男子笑道。「不要受感情影响,迷失大局喔!应该遵从命运,。」 「那么想看故事的结束,请赶快自杀。既然死了就别出来现。你的存在除碍眼以外什么也没有。」 「不要不高兴了,崩子那样会被最喜欢的哥哥讨厌喔。」 「…………」 崩子沉默了。 不继续说了? 兄妹的话,崩子当然喜欢萌太,不想被萌太讨厌。 奇怪! 狐面男子已经知道萌太在这里了?哎呀,因为崩子在而知道的? 总算走出校舍了。 从这里转弯,继续前进,和狐面男子一起穿过校舍旁边的花坛。无人照看任其荒废的花坛,开花了 花,开着。 「前面就是体育馆,不过」狐面男子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可思议啊」 「不可思议?」 「你们原本就以第二体育馆为目标。」 「是的……」 为了和哀川小姐相会。 「然后,我女儿也出于某种目的而去那个体育馆了。嗯……」 「嗯……」 看看出梦。 出梦看起来很不高兴,一副不要和我搭话的样子。我立刻转回视线。 虽说从澪标姊妹的话里看不出那个目的。不过,哀川小姐的话,应该有她的理由。 「此外,」狐面男子说道。「我的根据就在体育馆。」 「……唉?」 「说过了吧,计划不用变更。就是那样。想要你们去体育馆,便主动充当向导。老实说,我的敌人,在在体育馆招待你们有我的理 由。」 「…………」 「奇怪吧。各自的意图、理由不同却最终集合于一处。」 「那样的话,一开始……」 「一开始我就准备体育馆的向导了。踢开噪音的是你们吧。」 「…………」 「真是进展迅速啊。没有对『十三阶梯』下具体命令的时间,只是在开始适当交代了一下。」 「适当?」 「肯听命令的就原本没有几个。只有澪标姊妹……啊,题外话了?总之,目标体育馆。」 转弯—— 巨大的建筑物突然进入视线。 那个体育馆。 感觉是比起体育馆,更像室内运动场的建筑。不过,那建筑物上方清楚的写着『澄百合学园第二体育馆』。 绕了一大圈,转到建筑物的背面。 「出梦」 然后,在体育馆的门前,狐面男子说道。 「破坏门。门锁着,而我又没有钥匙。」 「不行」出梦没有看着狐面男子。「我动手的话,一定会打到你的脸上。」 「真不愧是敌人」狐面男子沉着应对。「那么,我的敌人。你带着开锁专用刀具吧,拜托了。」 「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我─有那个?但是,我问出来,只是沉默地拿出那把开锁专用刀具,递给狐面男子。 狐面男子好像很稀奇的看着那把小刀。 「原来如此。」 「什么?」 「看见这把小刀,就想起零崎人识了,有点感概。」 「不知道那是零崎的东西。」 「也许是我女儿杀了零崎人识时,得到的东西吧。以前在『怪盗』石丸小呗手里……现在终于到你手里了。有趣。」 「…………」 「优秀的道具会选择使用者。」 「偶然吧……」 「「偶尔」。哼。再说一下,这把刀就是『十三阶梯』之一,古枪头巾制作的。」 「……是吗?」 「是的。『自杀志愿』也是头巾亲自制作的,他在这一行相当有名。这话题以后再说。」 狐面男子开锁,然后还我小刀。我手下之后,跟着狐面男子走进体育馆。 里面是,仓库般的狭小的房间。不,应该是是等候室般的房间。大概是在体育馆的舞台的幕后吧。小台阶的对面是很大的幕,看来 没错。 「现在几点?」 「什么?」 「时间呀时间——现在几点?」 「嗯……」我看了看来自小姬的手表。「11点50分吧。」 「「11点50分吧」。哼。当然是下午。」 「下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今天是九月三十日,还有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以后就是十月了。」 「……嗯」 「我喜欢九月,我的敌人。」 「……?」 说什么? 太过突然。 「不会死人。」 「…………」 「然后,讨厌十月。十月里死去的人太多了……真是的。一直都是这样。目前为止,在我周围,没有人在九月死的。不过,活过九 月,还能在十月幸存的人很少。」 「这样的话……」 那个奇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冒着被杀的危险,送我到出梦那,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无聊。 过于无聊。 那只是统计吧? 毫无根据。 基于那样的理由,看待生命…… 确实谁也没死,但是 今天也是谁也没死,但是 占卜师姬菜真姬死在八月。 玖渚机关的内部纠纷也是,九月之后几乎没有死人。而传言已死的哀川小姐也理所当然般活着,但是。 那样的,那样子—— 是偶然吧? 只是巧合。 「哪么」狐面男子呵呵地笑着。「在下个月终了的时候,『十三阶梯』能剩几位呢?然后,我的敌人,你的周围人也是。」 「…………」 「这边走。」狐面男子说着,走上小台阶。「时间正好。」 「……嗯。」 可是,狐面男子也讨厌人死吗?不,不是那样。那样与其说讨厌到不如说不妥当。 不合适。 状况不好。 所谓的最恶。 11点51分。 四人都走上舞台。 幕布没有降下。 宽广的两侧都是观众席。果然,看起来比起体育馆,更像运动场。从舞台上向下俯视,感觉很迷惑。没有在如此高处的意义,宛如 漂浮一般,好比落下一般,那样的心情。 狐面男子在舞台的正中弯腰,盘腿而坐。狐狸面具也摘下了。我什么都不说,在狐面男子的身旁坐下。崩子在我身旁坐着。出梦没 坐下,在我身旁站着。 舞台的正面。 对面的正面。 有铁门。 关着。 为了阻挡,而关着。 为了拒绝,而关着。 和校舍不同,体育馆里的窗户很大。在采光方面没有问题,眼睛习惯的话,就不算太暗。 「现在是本月的最高潮。」狐面男子说道。「最后说一個无聊的话题吧。」 「无聊?」 「曾经的我失败谈。我的敌人,你好像很喜欢跟随我的女儿。」 「…………」 「朽叶的后续研究,是在架城明乐和蓝川纯哉二人的协助下进行的。」 「架城明乐……」我有点顾忌前『十三阶梯』的出梦。「哀川小姐说他已经死了。」 「不错。」狐面男子平静地承认了。「但是,他活在我心中。」 「…………」 「在我心中活着的只有他。其他向木贺峰和朽叶那样的人还有很多,都没在我心中。」 「……看来你对人过分冷淡了。」 「「看来你对人过分冷淡了」。哼,也许。不过以前不是那样——至少还需要朋友。」 「架城明乐和蓝川纯哉」 「哎」狐面男子说道。「我敌人这边,你和出梦都知道。但是,为了初次见面的崩子,在这里简单地复习一下。圆朽叶,不死身的 少女她……」 「听着,」崩子短地说道。「请把我当作空气。」 「……很好的反应。不过我是越被厌恶越想照看的性格——绝对会说明。已经决定了。」 「…………」 这一点和哀川小姐一样…… 「不死身的少女。偏离了因果,和谁都没有关系,有如故事误排的存在的少女——她让我确信以世界为名的故事存在。結果从朽叶 身上没有探寻到更多的事实,只有暗示。所以,我谋划了因果的崩坏。」 「崩坏……?」 「认为崩坏就是结束的同义。结果不是。到达险些破坏因果的地步,却发现,那和故事的结束什么关系也没有。大失败。」 「大失败。然后,结果……」 「结果,我死,纯哉死,明乐也死。之后,然后,在那时作为『让因果崩坏的存在』的我的女儿也死了。」 「…………」 「但是,我和我的女儿幸存了。虽然死去,应该死去,却幸存了。那是九月还是十月的事呢……」狐面男子看起来有点忧虑。「好 在幸存的补偿很大——我和我的女儿受因果驱逐,成为互相离开的绝缘的存在。」 这些事。 我大概清楚。 「可是,我的敌人,不知该真么表达……想要称赞对过去的自己。当时的我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从事反复无常的行为。知道她们 还活着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同时也对自己无意识的先见而惊讶。」 「……什么意思?」 「就是木贺峰和朽叶。早该被我杀死的那二人,被我杀害损坏的那二人。真是失败,怎么想也是失败,是让人痛恨的错误。但是, 托那个错误的福,我和你相遇了,我的敌人。」 「…………」 「当然,就算没有那二人,我和你也会相遇吧。不过那二人的存在,最适合让我们相遇。从使故事加速这点看,没有错误。」 加速。 故事的加速。 「然后,这次也是。我的女儿,对我来说是想要逃离的缺陷品,好像主动承担了促进你成长的任务呢。」 「不止一次……」 托她的福 我,加速了多少? 「还有,我的女儿,『让因果崩坏的存在』做成之后必需的组织……不,应该叫设施,也就是在现在er3系统的ms-2计划,现在还 有用,谁想得到呢?可能纯哉当时有这样考虑过。」 「有用?」 「不要装做不知道喔,我的敌人」狐面男子挑拨地笑道。「那是我和你的因缘之地吧。」 「…………」 「应该已经知道了。」狐面男子说道。「原本被因果驱逐的我,和这人间还有点缘分,一直以来打败了不少 人。这样的我,一心想 要聚集『十三阶梯』的我,在遇见你之前只聚集了一半。知道为什么吗?」 「你,被因果驱逐的你难以和他人结成巩固的因缘吧。」 「就是如此!我和你的因缘牢固到无法测量的程度。对我来说你确实是『敌人』。不过,无法和『我方』结合牢固因缘的现在的我 ,能让『敌人』一直是『敌人』吗?不行。我从过去的经历得到那个答案。因为,连接和我你的因果的人,只有的我的女儿,哀川 润。」 就像我连接了西东天和哀川润一样。 哀川润连接了我和西东天。 但是, 那样还不够。 「不够啊。」 「……所以,找上美衣子小姐?」 「不,那只是保险而已。就像刚才说的,我知道,想要告诉你全部,所有细枝末节的事。完全没有想到ms-2计划会在这种地方有 用。」 「…………」 狐面男子想说什么—— 我已经明白了。 明白。 明白。 明白。 但是,不想考虑。 但是,不想想起。 别在说了。 别继续说了。 她的—— 她的名字,不要说。 「我在十年前离开了er2,也就是现在的er3系统。既然死了,就不得不离开。但是,那个学痴,那个狂人让ms-2延续了。对纯 哉也好明乐也好我也好,都无所谓的留下的残渣,继续研究。」 「…………」 「什么意义都没有。没有我们,就没有继续的意义。那帮家伙年龄也不小了,应该知道的——不过也不是不明白他们的心情。我的 女儿,是最强!」 哀川润。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想要守株待兔?想要重现纯哉、明乐和我所做的事吧。然而……」狐面男子用有如面对小孩的恶作剧那般苦笑夹杂的语调说道。 「大部分都是我们做的。数据全部在我们的头里面。也就是说,连知道三分之一的我现在都无法再造一个女儿,何况什么也没有 ms-2计划呢,没有理会的意义吧。我早就已置之不理了。」 「置之不理吗……」 「与木贺峰和朽叶的事不同,只是有点同情。随后,老实说……」 「什么?」 「忘记了。」 「…………」 「别摆这种脸。记得,你好像也是记性相当不好的人吧。」 「远不及你……」 而且, 我,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无需想起的是,还清楚的记得。 「那个暂且不管。」狐面男子继续说道。「结果,那个ms-2计划在对数年前,唤醒了奇迹。应该绝对无法实现的,我女儿的再现 ,实现了。那件事——」 「那件事你最清楚吧。」 我只能沉默。 无话可说。 戏言也说不出。 对我没向他自报姓名的狐面男子,戏言之类的说了也没用。 没有效果。 「我是这么看那奇迹的——因为你在。因为当时你在er系统。我如此解释。你,有着理所当然般唤醒奇迹的才能。」 「太抬举我了。你也是,哀川也是,为什么老是过分高估别人的事呢?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也没做就是你的才能,就是我的期望。」狐狸方面的男说道。「现在不是体会到了吗?」 「体会到什么?」 「我正式对你出手,是在九月十六日,派頼知去你医院的那天。然后,至今,你大概什么都做吧,具体的事,什么都没做。」 「…………」 「习惯什么都不做,结果有各式各样的人做你的帮手。有各式各样的人帮你吧。在这半月里,包括在这里的出梦和崩子,究竟有多 少的人帮助过你?」 「…………」 「和我一样。」狐面男子说道。「被因果放逐的我,什么都不做,不能接受。」 「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做……」 「就是没做。现在也是,还有,在er系统的时期也是,和我女儿一起胡闹的时候也是——你,什么都没做。」 「……现在姑且不论」 我勉强反驳道。 「在er系统就学时的事,已经是过去了。和现在的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算不考虑这个,我的敌人,你和我女儿以及零崎人识的缘分,就是因你是我的敌人而起的。」 「……对哀川小姐的过去,我一点也不知道。最近才知道你用ms-2计划做了怎样的事。只是偶然的知道哀川小姐的事。而且和她相 遇也是。」 「那就是我和你的因缘。」狐面男子说道。「你是我的敌人这事,已经确实地决定。」 「…………」 「能理解吗,崩子?」 狐面男子向崩子问道。 崩子一副很无聊的表情。 「真是任性的主张。」她说道。「总之,你的过去和哥哥的过去,只是通过一個焦点而联系的吧?为了种程度的事而大闹,就像自 夸亲戚中有名人的老伯一样。你女儿和哥哥是熟人也好朋友也罢,都和你毫无关系。」 「真是……」狐面男子说道。「呵呵。越被厌恶越中意,真喜欢你呀。崩子,想加入『十三阶梯』吗?」 「……现在已经是超员了吧」 「没事,改成『十四阶梯』就好了。在第十四顺位加上崩子的名字就行。原本就是随便决定数字的。而且,因为噪音还有用,暂时 排列上。」 「……我说过讨厌你的——不,请等一下、」 「改变主意了?」 「……我是第十四位——刚刚这样说吧?」 「不错。那样说了。」 「那么……第十三位是谁?」 崩子的话—— 让出梦和我发抖。 是啊,即使算上长备缺号的架城明乐,在那个信封、请帖上被记录的名字也只有十二人。包含狐面男子就是十三人吧,我们随意地 那样认为,但是—— 不是那样。 「……呀,说漏嘴了……」狐面男子皱眉了。「我可是特意事先保密的。」 「保密?」 「食玩之类,附有秘密条款的是基本吧。我是演出至上男人,为了让客人充分享受而准备的。『十三阶梯』不是十二人,而是十三 人。」 「那么,最后的一人……」 感到讨厌的预感。 察觉讨厌的预感。 原本明白的。 不可能没发现。 但是,我一副没发觉的样子,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出梦对人数提出疑问时,我故意回避了,说那种事无关紧要。 可是,我。 在那个时候,知道了。 狐面男子利用ms-2计划做了什么 知道了。 「虽说我的名字从er3系统里抹掉了,不过那里我的熟人相当多。稍微活动了一下,知道ms-2计划的事,知道『十三阶梯』的一 员以前叫你『阿伊』的事。所以我才会那样叫你。」 「…………」 「那样 子,你应该以为是隐喻玖渚友的存在吧,不过不是。当然,也不会指你妹妹的事有——还有一人吧,叫你『阿伊』的家伙。」 隐藏的暗示。 但是, 但是,她 但是,她,死了。 在我的眼前, 被红莲之火焚烧, 体无完肤的死了。 「死了吗?我女儿和我十年前也死了。死还是没死,对我对你都无关紧要吧,活着也好死了也后,都一样。问题是——」 狐面男子拿起面具, 再次戴上。 「在心中着。」狐面男子说道。「我女儿的后续,同时,活在你心中的存在——」 喀哒喀哒的声音响起。 对面的铁门。 对面的铁门来了。 空隙中透出光。 光从空隙中照进来。 「时间停止吗?」狐面男子『呵呵』地笑着。「我和我女儿相隔十年的再见——原本绝无可能的再见。谁都期待这样的事吧,自然 要好好珍惜。」 「哀川小姐」 门的对面有二人。 哀川润和石凪萌太。 从这里能清楚地看见——虽说是半夜,从室外进入室内的话,即使是那二人,视觉也得花费数秒才能适应吧。 那二人目前暂且平安。 那二人在说些什么? 死神和承包人。 还有,为何会在体育馆? 「…………!?」 在二人的后面, 还有一个人影。 有如小孩的幼小身影。 反戴着棒球帽。 身穿穿浴衣之后,戴着狐狸面具。 那是在停车场见过的—— 某人。 「唉……那个……?」 ——有谁在身后的事,哀川小姐和萌太好像没发觉一般。 明明身后有原形不明的影子,却毫不在乎地争吵着。 二人,闯入体育馆。 宛如同行一般。 有如三人结伴一般。 用这里看的话,只能那样想。 只能那样那样理解,在二人旁边, 有个穿着浴衣的孩子。 但是,不是这样。 哀川小姐和萌太—— 对那个浴衣孩子的存在,毫无察觉。 「喂……哀川小姐……?萌太……?」 感觉呼声没有力量。 啊,这个感觉。 这个感觉,我知道。 讨厌。 可怕。 可怕。 可怕。 可怕可怕。 可怕可怕可怕。 同时 宛如被怀念勒紧的感觉。 好像和妹妹见面的时候。 好像和玖渚见面的时候。 好像和玖渚再见的时候。 那样的,痛苦。 痛苦, 不被容许。 现在,我有着不被容许的感情。 心里还有其它感情。 我 能和她见面 想和她再见。 这如果是噩梦的话,请不要醒来。 「那么,就在日期改变的时候对我女儿的后续——对我的孙儿下达最初的命令。」 狐面男子非常公式化地说道。 「听着,我很可爱的小狐狸——」 「——喜欢。」 那是结束的信号。 幼稚的狐狸面具被取下。 浴衣被撕碎。 然后, 那双手向—— 石头凪太和, 哀川润伸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 连续地大叫。 然后,总算,理解了。 没有终结的事。 一直持续的事。 而且—— 而且,今后, 不接续地终结了。 这是结束。 世界的结束。 故事的结束。 没有后续的结束。 从心底理解了。 那就是苦橙之种。 代替之红的想影真心。 『party』istheend. 第十章 死橙之种 祭典的时间到了。 1 橙色的头发。 三根及腰的,麻绳粗的辫子被红色的皮筋扎在一起。 前发与侧发统统被向后梳起,宽阔,秀丽的额头一览无余。 仿佛象征着坚强意志的浓眉。 奇异般充满挑衅的吊梢眼。 散发出光辉般的橙色通孔。 踢开木屐,裸足。 撕破浴衣,短裤,贴身衬衫。 小巧的身躯。 过分小巧的身躯。 那是似乎一触即断, 却又异常柔软, 即使承受爆炸般的波动也决不会折断的双手。 如猫一般。 那姿态让人不禁连想到匍匐的猫—— 想影真心。 「……!」 双手——首先伸向了距离最近的,萌太君。 真心触手可及的萌太君。 同行一般从刚才起一直位于身旁的真心。 带着仿佛现在才注意到真心般狼狈表情迅速转身的萌太君—— 即便如此,石凪萌太也不愧为死神的家系。在真心伸出手做出由内向外的攻势的同时,几乎以反射般的速度将双臂交叉到胸前。 「愚蠢。」 站在身边的,狐面男子说道。 的确,那是个愚蠢的决定吧。 从结果看,只能如此评论。 既然有做出防御动作的时间,那么闪避攻击也未尝不可吧——或者说闪避更为简单,但萌太君却没有这么做。 或许萌太君有自己的想法,但在这里,那是无论怎样都万万做不得的事情。 没有人能保证完成了防御动作就大功告成,在这个地方。 「——萌太君!」 咔嚓~, 咔嚓咔嚓~~, 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一直传到了远处的舞台上。 而且,不只如此,要抵消冲击还远远不够。萌太君的身体被吹飞了,双脚离地,身体浮空,萌太君的身体离开了体育馆的地板——飞了起来。 飞到空中,而且是以高速。 也只有用吹飞形容了。 然后,就在萌太君顺势飞向的地方——哀川润站在那里。 萌太君的身体,撞上了哀川小姐。 或许是过于突然。 或许是过于唐突。 那个哀川小姐,没能做出反应。 那应该并不是难以躲避的速度。 那应该并不是难以躲避的距离。 虽说几乎是处于零距离的状态下,但是对于哀川小姐来说,那应该并不是难以躲避的距离。 那么可能只是单纯的过于吃惊吧。 从吹飞萌太君的存在身上——感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要问为何, 那个橙色的家伙, 对于哀川润来说—— 「——什么?」 哀川小姐和萌太君相撞后,并没有结束。即使这样,尚存的冲击依然把两人向更后方推去。虽然没有再次浮空,但来不及取得受身的两人一边在地板上四处乱撞一边像缠到一起般向后翻滚着,直到用头扣到后方的墙上,发出巨响前,一直没有停止。 停下来之后,一动不动。 那个样子,仿佛是镶入了墙壁一般。 「——什么啊?」 这是什么啊——那种力量。 那并非什么强大的气势,只是单纯的,仿佛拨开森林中挡路的杂草一般的动作。 仅仅如此——就将两个人类, 无论男女,都算不上是小巧的体形,即便如此,只用全力的一击就能将两人一同吹飞这种事,用常识外来形容也不为过。 「呵呵呵」 狐面男子——笑了。 「这并不是特别惊人的事——人类的身体原本就蕴含着做到这种程度的力量。无论你我还是其他的人无一例外。并不需要特意锻炼,不需要做到可以称之为锻炼的程度。我们只是不知道用法而已。只是没有使用它的技术,没有使用它的必要而已。仅仅是被加密了,不,比起加密,应该说是上了锁更为妥当。」 「锁……」 「放心吧,我并不是要重提‘人脑仅被利用了30%’这类老话题,在这里,仅仅是和字面意思一样的锁而已,换言之,只要打开锁,进到里面,就是那种东西了。」 那种东西—— 那种怪物! 「不过即使是我也从没想过要亲自打开那把锁试试——虽然是为了自我满足才讲了这么多,不过仔细想想,对于这方面的事,根本没有对你解释的必要。毕竟,我的对手——」 狐面男子说道 「打开那家伙锁的人,不就是你吗?」 不要,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那种事了。 明明我们的事一无所知——就算你知道,我也没有你说的那种记忆。 我, 我们两个, 从没打算过那么作。 从来没有,那样做的打算。 「话说回来,『杀人集团』的那些家伙不就是一些打开了某处的锁,或者身上某处忘了上锁的人吗,对吧崩子?你的那招『一噬』不也是如此吗,出梦?嗯?」 转过身试图看向我身旁的两人后,「呵呵呵」的,狐面男子又笑了。 「还真是敏捷呢」 出梦和崩子都消失了 匂宮出梦。 暗口绷子。 无论是原本在我身后的出梦还是在我身旁的崩子,等我反应过来时,都已经冲了出去—— 正在狂奔着。 已经,跃下舞台,沿着完全没有多余的直线,像是两面夹击般——向着想影真心狂奔过去。 快速的, 迅速的, 疾速的, 像是两面夹击般, 以狩猎一样敏捷的动作。 「不,或许说是狡猾才对吧?」 「崩子 ——出梦君。」 等一下, 稍等一下, 不对,不对啊 那家伙—— 如果那家伙真的是真心—— 如果真的是真心的话,那么,她就不是敌人。 真心她——从以前开始无论何时,无论何时都不是任何人的敌人。 对谁来说,都不是敌人。 「这可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啊。」 狐面男子像极度无聊般的说道。 「好好看着吧,我的敌人—— 这种东西可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原本绝不会上演的重头戏。『杀人集团』第一位与第二位的合作——这有史以来第一次也说不定。 「你……」 我感到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恐怖, 恐怖,太恐怖了。 从面前的男子身上——感到了恐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自己在干什么,你清楚吗?」 「当然清楚,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和以前的你不同,我可是自觉症状的结晶,我的敌人。」 像随口代过般回答的狐面男子。 「看啊,我的敌人,快看——千万不要错过啊。令人丧胆的匂宮出梦和暗口绷子的连携。」 两个人—— 出梦君和崩子,仿佛同时向真心冲了过去——但事实上,虽然只是一点,但两人的动作间生成了时间差。 真的只是一点, 崩子 先行了一点。 攻击分散——可以如此称呼这种行为。 虽然站在我这种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在多对一的战斗中,作为人多的一方应该同时攻击更为妥当——但事实上,像这样略微分散的攻击对于敌人来说更加难以应付。 虽说作为没有任何暗号,完全即兴的连携来说,能做到这样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在这个地方,果然,两人不应该和放弃闪避的萌太君一样,耍这种小聪明。单纯的同时攻击或许更为奏效吧—— 对于能将刹那变为永远的存在。 除此之外,也别无选择了。 崩子的手——被躲开了。 用如同橡胶般,如同高黏度的液体般柔软的动作,真心高高的抬起了腿,然后把脚当作镰刀般, 砍向了崩子的后颈——利用惯性,一步也没动,只用了弯腰一般的动作—— 躲开了崩子的攻击。 瞬间, 崩子的头,撞倒了地板上。 连用手遮挡都做不到。 那是仿佛金属碰撞的声音。 然后, 下一瞬间。 像是计算好一般,出梦也在完美的时机攻了过来。 出梦表情扭曲,但也为时已晚。 已经停不下了。 按后这次也大同小异。 虽然出梦不同与崩子是用脚的攻击,但真心几乎以完全相同的动作闪开,又以完全相同的动作将腿搭到出梦的脖子上——利用惯性和收腿的力道一起——将出梦君扣到了地板上。 或许是用力过猛,真心向前跌了几步—— ‘啪’的一声, 想影真心——又笔直的站了起来。 石凪萌太也是, 哀川润也是, 暗口崩子也是, 匂宮出梦也是 所有人都倒下了——澄百合学园第二体育馆中仍然站着的,只有想影真心一人 「……」 太荒唐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无论怎样, 无论怎样, 我所知道的想影真心——不会乱来到这种地步。 「呵呵呵——真是少见啊,『匂宮』和『暗口』的连携,然后这连携又被瞬间破解。和世界的终结很匹配。」 「你……」面对这只能用恐怖形容的,狐面男子,我问道「到底对真心作了什么?」 「到底做了什么?喻意不明啊,自言自语也就算了,要是向别人设问,就该更具体一点。 「她——」 死橙之种。 想影真心。 「她应该已经死了,想影真心被红莲的烈焰所烧,体无完肤的死去了。这是我亲眼见到的,用这双眼,用这两只眼睛。她不可能——事到如今还轻轻松松的作为登场人物出现。」 「不可能作为登场人物出现,哼,你也真是不懂变通呢。要说事到如今,你不也是事到如今还抱着那种那种死板的思考方式吗?我的敌人。要说死了,我早已经死了,我的女儿也早就死了,死者复生在这个地方——不是一种普遍现象吗?」 「……」 死者的复苏。 生存着的死人。 「而且」狐面男子说, 你的那种态度不对啊,完全不对——你怎么能用那种充满责备的目光看着我呢,我的敌人?你应该——举起双手欢呼才对,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是我复活了你死去的朋友啊,我的敌人 ——举起双手,欢呼吧。」 别开玩笑了, 这怎么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事。 连困难也算不上。 这是侮辱, 这是亵渎。 即使真的想你说的一样,有《命运》,《物语》之类的存在,最为轻视它们的,不就是你吗? 最为玩弄命运,侮辱,亵渎它的人。 只能这么想。 不过,我什么也没说。 没有反驳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话——你不就认同他说的话了吗? 我现在,在高兴吗? 在悲伤吗? 还是说,在愤怒吗? 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和赫赫 狐面男子说 「比起那种事,看吧,我的敌人,一切还没有结束——不是还有一个几乎无伤的人在那里吗?」 「唉?」 顺着狐面男子的视线望去—— 哀川润,站在哪里。 将抱在怀中的萌太君轻轻放到地板上——哀川小姐,朝着真心,转了过去。 啊——原来如此。 哀川小姐——并不是没能躲开萌太君,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被吹飞的萌太君而已。并不是受到冲击,而是为了缓冲而已。那么,向后的翻滚,看来也是主动的行为吧。 那么的话—— 哀川小姐,几乎无伤。 「只有天真这点一直没变啊,我的女儿。算了,那种事无所谓。」 「……」 「充满魄力又不乏娱乐性——用来形容人类最强vs新人类最强,再合适不过了。话说回来,我的女儿对敌人,只了解了一半左右吧。」 哀川小姐目不转睛, 死死的盯着真心。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虽说是攻其不备却能做到折断萌太君的双手还顺便把他吹飞的地步,然后由紧接着打破了『匂宮』和『暗口』的连携。对于这种存在——即使是人类最强也不能等闲视之。 而且——不只如此。 哀川小姐应该——感到了什么。 面对眼前的死橙,想影真心, 像是我面对零崎人识时一样, 感到了什么才对。 即使没能躲开萌太是有意而为,但毫无疑问,哀川小姐从真心身上,感到了压迫。 作为证据——对于远处舞台上的我们,哀川小姐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应该说完全没有去意识更为恰当。 对于我和—— 自己亲生父亲的存在,没有去意识。 那意识只是单单的—— 集中于一点。 「你是什么东西?」 哀川小姐低声的问道, 一种出乎意料,莫名其妙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哀川小姐, 或许对于哀川小姐本人,这是第一次也说不定。 然后,真心她—— 没有任何反应。 对于哀川小姐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仔细一看—— 「什么?」 惊讶的喊了出来。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呵呵呵」 真心她,睡着了。 闭上眼睛,向钟摆般垂下头。 完全没有防备。 「虽说是醒过来了,毕竟也是刚起床的状态,意识应该还没有清醒吧。如果说我的女儿只了解了敌人的一半,那么,死橙之种,看起来完全没有去了解敌人。」 睡,在睡着。 正睡着觉。 难道说,就在这种状态下,在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下真心就干掉了『杀人集团』的三个人吗? 这种事,与其说是乱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力量的平衡,崩坏了。 简直是一切的反射。 是能让至今为止的一切因果崩坏的行为。 这样的话—— 不,不对, 归根结底,死橙之种这个概念不正是为此存在的吗? 像十年前狐面男子与两名合作者,架城明乐和蓝川纯哉一起,为了迎来世界的终结而创造出后来被称作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的红色一样。 睡着, 正在睡着, 想影真心正睡着觉。 「要是那么想睡——」 哀川小姐动手了 「——你就一辈子这样睡下去吧!」 在那一瞬间, 哀川小姐发出怒吼的一瞬间 橙色的眼睛—— 锁定了哀川小姐, 焦点重合在了一起, 两双眼睛,对到了一起。 「……!」 下一个瞬间,我应该永远不会忘记吧。 即使眨眼都有可能错过的一瞬间。 无论今后世界后怎样经由狐面男子的手向我无法预料的方向恶化下去,怎样加速下去,怎样收缩下去,怎样终结下去—— 都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关系也没有。 一切在这里,达到了极致。 哀川小姐倒下了。 真的是,一瞬间,正确地说,是一刹那。 当哀川小姐正要冲向真心,正用左脚用力踏地,另一只脚准备离开地板时,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那一刹那,真心已经移动到了哀川小姐的前方——不,不是这样。 明明没有分心,明明不可能分心,可是等我回过神来时,真心已经浮在了哀川小姐面前。 双手组到一起,从头上,重重的打了下去。 连一小步也没能站稳,哀川润就那样,径直的,倒了下去。 由于冲击过猛,哀川小姐摔到地板上后又反弹起一次,不过,那也仅仅只是反弹而已,之后又落回地板上,就这样,再也没有起来。 一动也不动。 「哀川小姐!」 「哼」 狐面男子像极度无聊般,说道。 比起失望,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 「算了,毕竟是旧式的,正面交起锋来,也就是这种程度,虽然多少抱有一点期待——无聊,这是无聊,无论被评价的多高,旧式就是旧式,哎,真不尽兴。」 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真心用橙色的眼睛看着横在地上的哀川小姐。 看这一动不动的,哀川小姐。 「看那样子是死了——唉,毫无疑问是死了。嗯,不,应该说是一息尚存吗?不过再怎么说,也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如此冷淡的评价着亲生女儿的狐面男子。 我从中感到了一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那种感觉不断袭来,让我无可奈何。 「你,你,面对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明明是这种情况,你就没有什么其它的要说吗?」 「哼,要说的,吗。很可惜我并不是言语丰富的人——不过确实,我亲手做的我的女儿被别人做出的我的孙子打败这点,多少会让我感到有些复杂,有些惋惜也说不定。」 「……」 「别摆出那种表情嘛,我的敌人。放松,放松,冷静下来。况且,或许对于你来说,我的女儿到在地下的场景百年不遇,不过那种东西我在十年前就见惯了。只有一种‘什么啊,那家伙一点也没变’的感觉。对我来说,还是『匂宮』和『暗口』的连携更有吸引力。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问道 「我所知道的想影真心,并不是会乱来到这种地步,荒唐到这种地步的人。」 「哼,你想说什么?」 「你们到底对真心作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我的敌人,什么也没做,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种事。即使做了,那也不是我。 不是……你? 「甚至说」 狐面男子稍微挑选了一下词汇。 「甚至说正好相反。」 「……什么意思?」 「嗯?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看啊,要对我的女儿,下最后一击了。」 顺势看去, 真心,正踩着哀川小姐拿几乎没有意识残留的脑袋。 并不是很用力的样子,也没有压上体重的倾向,只是单纯在头的一侧放上脚的感觉——但如果真心有意的话,人类的头那种东西可以轻易踩碎吧。 不好, 不行, 现在的的真心,怎样看来也不像是可以制止的样子。 没有可以作为缰绳的东西, 没有可以作为刀鞘的东西, 没有可以对付油门的刹车, 没有可以对付加速的制动, 没有我。 无意识中准备冲下舞台的我,被狐面男子制止住了。 「等一下,我的敌人,你要去哪。」 「去哪?当然是——」 那还用说, 不去不行, 如果我不去的话, 如果没有我的话。 「如果实再会的问候就先等等吧,我和女儿也还没说过一句话呢,她的话,还会醒过来吗,嗯,会不会呢,不过醒不醒过来都一样。比起这个,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说。 「似乎还有一波未平呢。」 唉? 不愧是『食人魔』——匂宮杂技团最恶的失败品,不仅吃人专业,被人吃掉也很难呢。 「出梦君!」 出梦君,站了起来。 虽然额头上流着血, 双腿也有些站不稳, 但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意志。 「虽然和崩子一样被摔到地上,但即使没有受身,只要有着被摔到地上的觉悟,就能把伤害减到最小。嗯,在战斗的方面,那家伙真是天才,不过仅限于战斗的话,我的女儿还远远凌驾于他之上吧。」 狐面男子像是发自内心般感叹着。 「不过,在这里站起来到底明不明智呢,明明从刚才的交手中知道自己远不敌真心了,愚蠢。」 「竟然,说愚蠢——」 「毕竟是只能说是片翼之身,如果担当『弱小』的理澄的人格还在的话,应该就这样败北着离去才对。一味强化了『强大』的出梦不可能承认败北,看来即使和我的女儿交手后,这个弱点也没有得到改善。」 「晤……」 狐面男子抓住了即使这样也要下去的我,抓住了我的手腕,物理性的阻止了我。 并不是很用力, 但是,无法挣脱。 不像是可以挣脱的样子。 「不要去。」 狐面男子用强硬的口吻说 「不能去.」 「可是,这样下去——」 「所以我说不能去,不许去,我不会让你干扰出梦的。我们只要默默的看着就好了,关于出梦,我了解的比你多。」 「……」 此时,出梦正攥着双拳,咬紧牙关, 狠狠地盯着真心, 「你这家伙……把那只脏脚挪开!」 一边说着,出梦指向了地上的哀川小姐。 「挪开,我让你挪开,听不懂吗?语言不通吗?」 真心她—— 没有反应, 一点反应也没有, 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对出梦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单单的,像不能认同般看着倒在地上的哀川小姐。 或者说,在观察。 不,应该说是确认, 那是像确认工作般的目光。 「……」 不明白, 完全读不懂真心的表情, 弄不懂她的想法。 是距离的问题吗? 不,距离的问题明明不存在。 我和真心间明明没有距离。 即使这样, 无法读懂, 无法看透, 无法到达。 你是怎么了,真心—— 你到底怎么了? 太异常了, 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你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要无视我啊,你这家伙!」 出梦君,亢奋了。 不好,太糟糕了。 这个样子,简直和上个月——不,日期和月份都已经变了,和上上个月的事一模一样。 上上个月,在纯粹的力量斗争中,出梦君虽然以完全压倒性的力量将我逼的毫无还手之力,可那个时候,正是因为出梦君的亢奋让我活到了现在。 如狐面男子所言,那是弱点。 那正是弱点, 匂宮出梦的弱点。 失去『弱小』的匂宮出梦的弱小之处。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尊重原文) 大幅挥动起异常修长的双手。 仅用一步助跑,飞到空中。 『一噬』 匂宮出梦将自己的绝招,王牌, 用两只手一起,使了出来。 毫不留情。 那是看起来只像普通的挥击, 却拥有单手击碎水泥,双手一起可以瞬间葬送一个儿童的威力。 出梦君开锁的地方,仅此一处。 仅凭这样,敌不过开启了全身的锁的想影真心。 对,想影真心不是任何人的敌人。 无战所以无败。 即使到了最后的最后也会幸存下来—— 最后的终结时仅剩的一人。 所以是——最终。 既非最强也非最恶的——最终的存在。 人类最终,死橙之种! 「『一噬』吗?不错的招式,真是不错的招式。即使是人类最恶的我都打心底里感到恐怖,打心底里感到感动的好招式——不过,即使如此,在缺少了理澄的现在——威力也明显的减半了」狐面男子说道「那种大招可不是随便就能用的——该斩的地方才斩所以才叫王牌(切り礼)啊。无论单手还是双手——出招的硬直都太长了。」 事实上,正是如此。 不过, 不过至少,出梦君口头的愿望实现了。 如出梦君所愿。 真心从哀川小姐的头上挪开了脚。 把赤裸的脚掌,从哀川小姐的头上挪了下去。 然后—— 就在下一个瞬间。 想影真心向着出梦君,迈了一步。 一步就移动到了,出梦君的面前。 这一次,和刚才相反, 并不是去闪躲, 并不是去躲避, 并不是去借力—— 从正面。 以比企图先行攻击的出梦更快的速度, 更快的动作—— 向着举起双手的出梦君充满破绽的,毫无遮挡的腹部,全力一击。 竭尽全力,打了进去。 「……!」 右侧腹。 出梦的右侧腹,消失了。 即使发生在眼前,我也无法认识这个现象。 经由人类的手,人类的身体——被破坏了。 并不需要刻意称之为必杀技。 只是一招前突, 仅仅是一招前突, 无需任何技巧和窍门。 即便如此,却是可与『一噬』相提并论的破坏力。 即使腹部被削去,完全失去平衡。 完成了加速的『一噬』也已经无法停止。 就这样,像挥空一般击向无人的空地。 然后,无力的,被这股力道所牵引。 出梦君倒下了。 又一次倒下了。 然而,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像在体育馆的地板上滑行一样。 像舔食着体育馆的地板一样。 像是将血, 将肉, 将内脏, 四处播撒一样。 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已经再也动不了了。 「哼」 狐面男子用冷淡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这下子终于能败北了呢,出梦。看起来我的女儿没能让你成功败北啊,她就是那个样子,即使过了十年,我的女儿也真的真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原以为面对你会让她多少有些动摇,不过看来是计算失误了。这下终于,连同上个月没死成的份一起,完成了你的时间收敛呢,可喜可贺。」 「你,你。」 这家伙——真的是人吗? 即使这样也能称得上是人吗? 这种话那里称得上人类的台词? 真心她—— 环视了四周。 周围—— 澄百合学园第二体育馆。 站着的人——这次终于只剩下想影真心一人。 仅仅一人。 「……」 真心站在那里,大大的张开了口——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理由同上) 狂笑着。 凶暴的, 猛烈的, 像吞并一切的浊流般——狂笑着。 「这样就对了。」 站在一旁的狐面男子满意地说道。 「作为至高的存在,原本就应该在毁灭一切之前放声大笑。——无视喜怒哀乐,无视起承转结——笑吧,大声地笑吧,笑吧笑吧然后疯狂把,想影真心。」 真心的笑没有停止。 想要不断加大音量般。 与暗色一样的爽快感一起。 橙色的, 橙色的头发被抖乱。 像发狂般,笑着。 「够了!」 我叫道。 作为真心的刀鞘—— 作为真心的缰绳—— 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 「停手吧,真心!」 立即, 或者说终于—— 想影真心,看向了这边。 狐面男子——西东天, 和我站着的,体育馆的舞台上。 然后,真心她, 首次露出了可以称作表情的,表情。 不可思议般, 然后——吃惊般的表情。 并没有看向狐面男子, 而是看向我。 对着我, 真心开口了。 「阿伊」 但是,仅仅如此。 然后,真心她, 仿佛断电一般, 崩坏了。 那情形的确 只能用崩坏来形容。 像失去了双腿一般, 像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般, 和其他四人一样—— 从正面,倒向了体育馆的地板上。 一动不动。 和其他四人一样—— 一动不动。 「真,真心!?」 「不要急,不要慌,不要乱——这也在预料之中。嗯,不对,应该比预料迟了一点吧?」 「狐,狐狸先生。」 「我的敌人,你不会以为我会在这种没有任何制约的——没有刀鞘,没有缰绳,更何况,没有你的情况下——试图去操纵那个怪物吧。那种教训我早在十年前就早已领教到了。」 十年前, 是指哀川小姐的那件事吧。 「『十三阶梯』」 淡淡的,面无表情的,不像要特意说明般,狐面男子说。 「『十三阶梯』原本只是漫无目的的,只是作为集结了存在力足以影响到《物语》的一群人物的,也就是所谓主要登场人物的存在——不过,与你为敌后,那个目的被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大致分为两派——首先是与你敌对的一派,以noise为首,澪标姐妹,深空和高海。然后是濡衣,暗口濡衣,还有古枪头巾都加入了这一派。」 虽然对于头巾,可以作为列外排除也说不定。狐面男子随意的补充了一句。 「然后另外一派的目的,或者说是义不容辞的义务,就是对你我之间因果的中介,想影真心的制御。」 「……」 制御。 缰绳。 刀鞘。 「加入这一派的——就是时宫时刻,奇野赖知,还有——站在那里的,右下露乃诺。」 顺着狐面男子所指,在萌太君和哀川小姐,和戴着面具的真心一起走进来的铁门外面, 站着一名女性。 怎么说呢—— 那是令人浮想联翩的装束。 全身都包满了绷带。 绷带和纱布。 石膏和松木拐杖。 手上也是脚上也是—— 全身各处都负着伤。 或许是为了便于更换绷带,服装自身非常俭朴,俭朴到令人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穿着绷带的人。 作为女性来说略为平缓的曲线。 那是让人比起漂亮更令人感到美丽的,起到像跑车的流线型车身一样的作用的曲线。 作为衬托,那些绷带和石膏的存在反而变得理所当然。 右眼上,戴着眼罩。 用来看的,只有左眼。 戴着无边的眼镜。 「对了,保险起见我先说明一下,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敌人——虽然被你们见到了圆树那家伙也没办法,不过那边的那个,可绝对不是什么cosy爱好者——只是在调教真心时,不小心烧到了手而以。」 「调……调教?」 那就是—— 右下露乃诺吗? 右下露乃诺的职位,我记得是—— 职位是,人形师。 人形。 竟然是人形? 「好像稍微晚了一点啊,露乃诺。」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和守时的老爷相比,时间对我来说,好像是仇人一般的存在。」 露乃诺小姐轻佻的答道。 并不带什么感情的,扫视着体育馆。 包括真心在内,倒地的五人。 按照萌太君,哀川小姐,崩子,出梦君,然后,真心的顺序。 像从心底感到麻烦一般,叹了口气 无精打采的样子。 那种样子,与全身的绷带异样的匹配。 「圆树去哪了,你没有带来吗?」 「谁知道呢,虽然在学校里找了一遍但没有碰上。反正我除了自己的人形之外什么都不关心。」 「真拿她没办法。」 狐狸先生,掏出了手机…… 原来你也有啊,手机这东西。 不相配。 「号码不会告诉你的。」 狐面男子向这边瞄了一眼,说道。 …… 反正,我的号码你已经知道了吧。 连木贺峰助教授都知道了。 狐面男子迅速地按下十一位数的号码—— 「喂!圆树,第二体育馆里有很多你最喜欢的伤员。」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仿佛确信对方正在接听般,比起对话,更像是交代公务一般。算了,或许对于圆树小姐,那种方法最为有效也说不定。 「好了,我的敌人。已经可以了。」 「……?」 「赶快——快跑向谁的身边去吧。会是深深信赖着的的我的女儿吗?是最为亲密的崩子呢?是数年不见的真心吗?还是会抓住最后的机会,和匂宮出梦进行今生的道别呢?」 「……喝!」 从舞台上,飞跃而下。 一刻不停的,开始奔跑。 可恨,真是可恨的说法。 可是,也只有如此。 现在, 无论如何,现在,要去匂宮出梦那边。 出梦君——情况很糟。 和其他四人的程度完全不同。 腹部的一半完全消失。 血也好,肉也好,内脏也好,全都均等的撒在地上。 那是致命伤, 位于我腹部的那一小点,一丁点的小伤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致命性的伤害。 和上上个月不同。 上上个月,即使心脏被挖出,头被斩断,出梦君也依然令人恐惧的生存了下来。但作为代价,杀戮奇术的匂宮兄妹失去了《妹妹》的人格,只剩下了《哥哥》。(戏言7的剧情,尚无中文版,切莫见怪。) 理澄消失了,出梦留了下来。 然后—— 这个月,已经什么代价也没有了。 那么就只有死去了。 不死不灭那种事——根本不存在。 那个少女—— 不死身的少女,円朽叶,即使是她,也死掉了。 无论是不死身还是什么,只要杀掉便会死去。 出梦君—— 出梦君,出梦君,出梦君—— 「出梦君!」 五秒左右,在停止呼吸的状态下疾走——我终于跑到了出梦君的身边。 不顾满地的血和肉塊,以最短的直线跑了过去。 像抱着一样,把面朝下的出梦君扶起。 出梦君他—— 还没有死。 还活着。 睁开的眼中,还残留着意识。 不过那也只能说是, 还,没死,而以。 比起还活着,只能这么形容。 即使意识尚存,意志已经不存在了。 无力思考。 气息,也断绝了。 没有呼吸。 只是在痛苦的呻吟罢了。 「啊……啊,啊。」 称不上呼吸的呻吟,组成了语言。 「出,出梦君!」 「什么啊,你那张脸……真是难看,这就是我可爱的妹妹喜欢上的,男人的脸吗……」 「不……不要说话!马上,圆树小姐马上就来——」 马上就来? 来了,又怎样? 来了又能做什么? 会把四处飞溅的出梦君的 内脏,重新连接起来吗? 即使圆树小姐的医术再怎么高明—— 也不可能做到那点。 「那……那是谁啊?你的朋友吗?那个,橙色的,莫名其妙的家伙。」 「说,说是朋友——」 无法回答, 不知道。 到底,为什么。 如果是想影真心的话,的确是我在美国,作为er3系统的计划生的时代时的同学——不过,并没有到那种地步。 简直是另一个人。 不过,但是。 只有喊我名字的那一瞬间, 那的确是——真心。 的确是死橙之种,想影真心。 「败北……吗?」 出梦君感慨道。 那的确会感慨万千吧, 关于这一点, 正如狐面男子所说, 关于出梦,他知道得比我多。 不过,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狐,狐狸先生,说什么了?」 「那,那个人他……」 「切……反正我是生是死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 「这种事,真让人不爽……这样的话,我看起来不就太可怜了吗……就让可怜的我,在最后的最后,来个意外的大转折——吧。」 为了留下死去的意义。 说完,‘啪’的,出梦把修长的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一定是,最后的力气了吧。 用最后的力气,把身体拉向我。 然后—— 把嘴靠到我的耳边, 「零崎人识还活着。」 ——这样,说了一句。 「啾」 像是用唇抚摸我的脸颊一般—— 出梦的手,从我的肩上落了下去。 真的是——最后的力气了。 就这样,也没有停到我怀中的趋势,像是火焰熄灭般,像是水滴落地般——向着地板,仿佛要伸展双手般,倒了下去。 「什么啊……」 匂宮出梦—— 用朦胧的,连意识也消失的瞳孔,向上望着。 「原来你一直在那里啊,理澄。」 临终的话语——是妹妹的名字。 在死了过多人的八月中作为少数幸存者残留下来的,匂宮出梦—— 绝命于此。 迟了两个月——终于死去了。 时间收敛。 可以这么称呼这种现象。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现象——只能称之为最恶的现象。 恐怖。 太过恐怖了。 结果,我意识到了用带着恶意的目光地是我的,不只是狐面男子,而是世间万物。从心底里意识到这种事情,让我感到恐惧。 匂宮出梦。 然后是——匂宮理澄。 杀戮奇术的——匂宮兄妹。 「呵呵呵」 背后响起了笑声。 像是要回瞪一般转过身去, 狐面男子,站在那里。 「在自己的怀里有人死去这种事,该不会是第一次吧,我的对手——听说和实践是不是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呢?」 「如果是在面前死人的经历,我曾有过。」 「但是在怀里是第一次吧。」 「……」 呵呵呵的,狐面男子笑了。 右肩上, 抱着哀川润。 像是借出肩膀一样。 哀川小姐的眼睛——紧闭着。 意识,还没有恢复。 并没有流血——不过,听说对斗部的打击,不出血的情况更严重。看起来并没有死,不过,并不是没死就好那么简单。 但是,比起担心,从眼前狐面男子借给哀川小姐肩膀的情景中,我感到了一股违和感。当然,但看这情景并不奇怪,虽然哀川小姐作为女性来说个子较高,但相比之下较为瘦弱的狐面男子的身高却意外地更胜一筹。虽然背起来不可能,但只是借出肩膀的话,一点也不奇怪。 像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的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那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正是违和感。 令人感到异常的,违和感。 「到此为止,我的敌人,今天的宴会就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就各奔东西吧,不存在二次宴会这种东西。稍后圆树这家伙就要高兴的冲过来了,你们就好好的接受治疗吧。那边的死神和崩子自然不必说——你也是啊,我的敌人。你对自己的身体也太勉强了——好好注意吧,这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陌生人的忠告。虽然并没有胡来多少,不过大事就是大事,腹部的伤还是让她看一眼吧。」 「你注意到了——吗?」 「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你那种为了保护腹部的奇怪走法怎会逃过我的眼睛——这种程度,不用圆树,我都能看的出来。」 「……」 即使如此,即使知道我有伤,还叫我跑过去吗……真是过分的乱来,或许,这正是他的做法。 不,确实是如此吧。 最恶, 人类最恶。 啊,对了。 真心—— 「真心在哪?」 「真心的话在这里。」 像是跟随着狐面男子一般—— 双手一边抱着真心,一边不灵活的拄着松木拐杖——右下露乃诺小姐,进入了我的视野。 露乃诺小姐。 露乃诺小姐——看向了我。 「初次见面,阿伊。」 露乃诺小姐这么说道。 「我说,初次见面。虽然是敌对关系,不过难得的首次会面,不要摆出那种不友好态度嘛。」 「是……初次见面,露乃诺小姐。」 「我基本上是负责后方工作的,所以没想过能有机会和你见面——不过,嗯,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其他的『十三阶梯』怎么想,不过亲眼一看我就明白了——狐狸先生选你作为敌人的理由。」 露乃诺小姐,这么说道。 「拥有这种身体的我——完全明白。」 「你,你对真心。」 做了什么,我想这么问。 调教。 狐面男子是这么说的。 人形。 人形师正是——他的职业。 然后,‘正好相反’这种隐含了过多寓意的话语。 右下露乃诺。 时宫时刻。 奇野赖知。 将这三个人,综合起来考虑。 答案便揭晓了。 即使揭晓了——我也不想知道。 那种答案——我不想知道。 「呵呵呵」一定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吧,狐面男子奇异的笑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下次也会由我们挑选好时机联络你们,你就乖乖的等着我的联络吧,我的敌人。十月了,九月结束后又到十月了——我最讨厌的十月今年也到来了,真是守时的东西。到底会发生什么呢,真叫人期待。不过我的敌人,首先休养吧。充分的治愈你的身体吧。好好的自爱把。」 「——狐狸先生。」 「对了,真心自然不必说,我的女儿我也要带走了。虽然把她留到你那边作为保护者或许更有利于《物语》发展,不过我们之间也有一些不想要别人知道的旧帐要算。」 「……」 「放心吧,事到如今,这种旧式我连与之敌 对都没有兴趣。虽然一定要挑的话,与之敌对,让她当你的保镖更为有趣。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啊。不过你也要为我想一想,十年前我可是被这家伙杀死了,想轻轻地,说几句怨言也可以理解吧。」 「……」 怨言。 对于这个男人,那种东西明明不存在。 到底——想干什么? 要对哀川小姐,做些什么。 还要再对哀川小姐做什么啊。 「我和『十三阶梯』从今日起就要离开这个澄百合学园——留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了。虽然多少有些不舍,不过这种东西怎么都好——从现在起我们要潜入地下。那么——」 狐面男子,摘下了面具。 冲着我,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再会,我的敌人。」 然后—— 背向了我。 「切——真是完全不顾别人感受,只把自己想说的一吐为快。你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吗?啊,对了——阿伊,我们估计已经不会在有机会见面了。你就,好好加油吧。」 这样说完, 右下露乃诺也跟了上去。 当然,右下露乃诺抱着的真心也和狐面男子扶着的哀川小姐一起——从体育馆中消失了。 阴暗的,体育馆中。 只剩下我,站在那里。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的, 明明没有钟表的体育馆中,似乎响起了钟摆的声音。 只有,时间不停的流逝。 什么也没有发生。 已经,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 哀川润。 西东天。 想影真心。 人类最强,人类最恶,人类最终。 的确是,终结了。 这就是终结。 这除了终结还能是什么。 不过,即使如此。 这也好像,并不是终结。 2 「原来人的表情肌可以用到这种地步。」 当带着令人不禁如此感叹的满面笑容,绘本小姐来到第二体育馆的时候。萌太君和崩子两人,都已恢复了意识。 萌太君只是单纯的两腕骨折。 崩子除了头部擦伤外,只是和澪标姐妹一样,受到了轻微的脑震荡。 三两下就用熟练的动作完成应急措施后,绘本小姐「那么,因为从狐狸先生那边有联系……」的说完后,开始向体育馆外走去。狐面男子,在和我们分别后,似乎又单独联系了绘本小姐。大概是要给哀川小姐和真心治疗吧,虽然真心需不需要治疗还说不准。 临走前,绘本小姐她 「……」 默默地,看着出梦君。 本以为她一定会哭,结果出人意料。 「大概,木之实会处理的,所以把出梦君放在那里就好了。」 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并没有哭。 但那背影却是,至今为止最为悲伤的样子。 闲话少说—— 重要的是,萌太君和崩子的伤都没有什么大碍这件事,也只有这件事,让我松了一口气。 萌太君双手绑上护木。 崩子头上贴上创可贴。 仅是这种程度的被害而已。 一旦结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把哀川小姐和出梦君当作计划外的外援而排除在外,包括我,萌太君和崩子在内的古董公寓联合军在这次的事件里毫无损失的——得到了治疗美依子小姐的解毒剂。 当然。 身体上的伤虽浅, 精神上的伤害——十分庞大。 过于的庞大。 暗口崩子。 石凪萌太。 从治疗中,不,应该说从恢复意识起,就没有开过口。 连平时饶舌的萌他君都一言不发,更何况是崩子那边,一直都没有和我对过眼。为了活跃气氛,我讲出了‘读完《麦田守望者》(野崎孝)后,产生了拜读这位老师的其他作品的想法,于是买得下一本书是《爪与牙》并且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读到了最后’的青涩回忆。可是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认同这句话的效果。 …… 开头也在一瞬有着现在这样的感觉啊,那本书。 结果,包括我在内——人类终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点。 况且圆树小姐做的只是应急措施而已,必须把崩子和萌太君送到医院才行,美依子小姐的解药也必须快点送过去。 正如狐面男子所说—— 这里是已经结束的场所。 已经结束了。 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正因如此,准备离去的我们才终于注意到——在来时乘坐的哀川小姐的车已经坏掉的情况下,我们完全没有回去的手段。 注意到了,然后,无计可施。 没有办法。 总不能把出租车叫到这里,叫救护车也有点太…… 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发现已经在这里呆了数个小时,现在时间刚过凌晨一点,在有人烟的地方应该还有电车和公车在运行吧? 但这只是希望性的预测。 也考虑到对于负伤的两人来说,徒步可能过于严酷,不过两人都没有露出不快的表情。 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 或许怎样也无所谓。 仔细想想的话——虽然萌太君不知怎样,不过对于崩子来说,这次的事是初次上阵吧。 一定——很难受吧。 因为安慰的语言在此没有用武之地,我最终也只能保持默然。结果,在三人走出荒地,在人烟处找到车站前——谁也没有说话。 虽然那是称不上人烟的田舍间的一个小车站,车次也是数小时一班,不过,电车就是电车,只要在适当的站转车,早晚会到达美依子小姐入住的——我常去的医院。因为我也是偷偷跑出的医院(反正爱子小姐也不会做任何让步吧),应该会与崩子他们一同入院,不,应该是再入院吧。 总之,腿走已经走得没有知觉了。 不愧是『杀人集团』,崩子和萌太君都看不出有疲惫的样子,不过我这个普通人来说,这段路程过于的严酷了。虽然在候车台边看到有类似椅子的东西,不过在等来电车的数十分钟里,我们一直并排的站在一起。 无为的, 没有意义的, 各自,有着自己思考的事。 我在想的—— 当然是想影真心的事。 再会使我高兴——再会使我吃惊——或者说,虽然听起来有些情感缺失,不过离开了学院后,那种‘事到如今’的感觉,最为强烈。 事到如今,为什么? 为什么,真心,会在这里? 在这个,生者的世界。 她,早已死了。 明明已经死去了。 像是被我亲手杀死一般。 明明被我杀死了。 不,正如狐面男子所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人的生死,已经成为可以一语带过的东西也说不定。 像是用来骗小孩的推理小说一般,什么死亡什么复生的,不过是因为首位被害者就是真正的犯人这种,把它当作这种程度的问题也并非不可。 至今为止,发生的不都是这种事吗。 都是一样的事情。 正因如此——还说什么‘事到如今’呢? 橙色的头发。 秀丽的额头。 浓眉。 吊梢眼。 简直——完全没有改变。 那个,像孩子一般的身躯也是。 同玖渚友一样的,那个身躯。 然后是——那个深深烙印在眼底的场景。 比起狐面男子的话,对我来说更是绝对伤害的,将人类最强委托人,哀川润——瞬间击破的,那个场景。 的确,真心以前就在任何方面都展现出出类拔萃的能力,揽括了各式各样的才能。但是,无论怎样,那种力量,她绝对没有。 真心。 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哥」 终于, 真的是久违的,萌太君开口了。 「那般的豪言壮语后,却没派上任何用场——愧疚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 「不,没那种事。」 「崩子也是,不要一直在那里闹别扭了,快过来好好给伊哥道歉。」 「……」 即使这样,崩子仍然选择了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朝着我「对不起」的说了一句。 「这真是难以置信,何止没派上用场,我们简直什么也没能做到。相比之下,能帮助人的狗狗都更胜我们一筹。」 「所以说,没这种事。」 「从今往后,请称我为‘狗狗’吧。」 「……」 所以说啊, 求你不要再把自己向奇怪的方向上转型了。 「虽然……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作为成果,我们的主要目的达成了——这样不就好了。而且两人只受了这种程度的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那个人——死掉了呢。」 「……出梦君的事啊。不过他那样也算是如愿以偿了吧。毕竟,他是一个能活到现在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家伙。」 话虽如此—— 罪恶感,挥之不去。 无论用什么借口都没用。 出梦君,将引退的出梦君拉回舞台上这件事,即使说全是由狐面男子一手策划——但将计划实施的人,却是我自己。 那么说,出梦君—— 也像是我亲手杀死的一样。 在福冈,虽然我对出梦君说了‘你能成功的败北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但出梦君却否认了自己的败北。那么,如今我是不是也该像狐面男子一样,为匂宮出梦的败北祝福呢? ……欺骗自己。 沉浸在这种想法中又能怎样? 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意义也没有。 「怎么说呢——有种狼狈的感觉呢。」 格外自嘲的萌太君。 「特别是这种,踏上归途的感觉尤其狼狈。根笨蛋一样。」 「归途这种东西,大概就是这样。」 「是这样也说不定。」 「比起那个,萌太君——那个,现在已经不是打工不打工的问题了。话说在前面,你可不要勉强,毕竟两腕都折断了,这段时间就专心治疗吧。期间的生活费我会负责的,当然,医药费也是。」 「那可就承蒙伊哥好意,拜托了。」 「我」崩子说「先不论萌太怎样,我并没有住院的必要,种程度的伤,用舌头舔一下就好了。」「哦……这样啊。」 额头上的伤到底要怎么舔呢? 如果像这样吐槽的话,我担心崩子会有什么奇怪的回答,所以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总而言之,两位这次辛苦了,谢谢你们。无论怎么说,你们都帮了我很大的忙。作为这次唯一轻松度过事件的人,我都有些对不起你们的感觉。这次的事再怎么说也不像是我一个人应付的了得。崩子和萌太君能陪在我身边,某种意义上,比有哀川小姐在更让我心中有底。」「哀川小姐——润小姐,啊。」萌太君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伊哥,这次,我和她稍微谈了一些话。」 「……哦,都谈了些什么?」 这可真是令人在意。哀川小姐和萌太君,委托人和死神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对话呢? 「哀川小姐——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呢。看似直率,也的确很直率,但是,无法沟通。」 「无法沟通?」 「她一定是,非常天真的一个人吧。单纯到我们跟被无法与之相比的程度。这种过于单纯的思考方式,对我来说,反而过于复杂。」 「嗯……在这个方面,我大体赞同。」 「关于父亲的话,也谈了少许。」 「父亲——」 狐面男子。 西东天。 然后还有,架城明乐和蓝川纯哉。 「爱恨参半——她是这么说的。」 「……」 爱恨参半。 如果只是这样——那语言也太过简单了。 虽然有这种感觉。 萌太君的话却并未停止。 「但是关于这一点,我和崩子也都是一样的。不过,这种感情,所有的亲子间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就是了……」 「哀川小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我问道「自己的父亲,和十年前应该已经死去的自己的父亲见面后,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一直在寻找。 这次一定要杀了他——她这么说过。 我认为这是她的心声。 她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的人。 不过—— 当西东天,真正出现在眼前时—— 能否做到那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要问那个本性天真的人,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否下得了手,我是无法立刻回答。我并不能肯定到不需要理由就能相信的地步。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那个口气听起来,也不像是要直接下手的样子。」 「那个人,十分天真」 崩子开口说道。 「太过天真了。」 「……」 「从庇护萌太的那件事就能看的出来——天真的让人受不了。」 「不过我能的就也多亏了那份天真呢。要是当时已那种速度直接撞倒墙上,脊髓应该不会没事吧。」 「也是呢,如果连同那件事一起考虑,我认为橙色的那一位对润小姐来说并不是完全压倒性的。」 「不,崩子,这么说就错了。因为崩子没有实际见到所以才会那么说。那种的,就该叫做绝对的力量差吧。无论怎么看,都是竭尽全力的。哀川小姐对真心是全力以赴的,即使如此——两人之间也有着不可逾越的高墙存在。并不是指精神上的,而是更物理性的问题。」 虽然,难以置信。 否定绝对的,绝对。 否定存在的,存在。 恐怖。 令人畏惧。 然后比起其它的—— 「……那位橙色——虽然是偶然听说,不过,那应该说是哥哥的,同辈,吧?」 「嗯……虽说如此,不过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点头道。 「十分的——微妙。它既是我所熟知的想影真心——又是我完全不认识的想影真心。」 「数年前分开了,不是吗。」萌太君说「如果只是伊哥误以为她死了,而实际上她幸存了下来,这么想的话——数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一个过了多久都不会改变的人,要我说,只存在于幻想中。」 「幻想吗?是这样也说不定。」 不过。 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而是更加根本性的问题。 …… 右下露乃诺,然后是奇野赖知和名为时宫时刻的人形师。先不管他们对真心作了什么——如果那是狐面男子所说的‘正好相反’的话——那么假设对真心作了什么的人真正存在,对于他们,我也心中有数。 er3系统。 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 ms-2。 然后——死橙之种。 橙色……吗? 「算了,反正以后还会再见面,伊哥,到那时再问清楚不就好了。考虑再多也没有意义,现在还是像伊哥说得一样,专心修养吧。伊哥也是,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一定也十分疲惫了吧。」 「嗯……算是吧。」 还会……再见面吗? 狐面男子是这么说的。 从那边,联系过来。 我只需吮着手指等待就好了。 像个废物一样,等待就好了。 一边等待着报应,一边睡觉就好了——那个最恶,即使多么好心的解释,事情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解毒剂。 总之——只有那个,成功到手了。 那么,现在我该做的。 应该选择的道路。 应该坚持的信念。 「……萌太君,崩子。」 「怎么了,伊哥?」萌太君问道「婆婆妈妈的可不是你的风格。」 「那个——我是想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们。」 「如果是那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可没记的做过什么值得被人感谢两次的事。」 「嗯……不过,这次,至少可以成功的拯救美伊子小姐了……所以,我想——你们两个人就到此为止比较好。」 「……」 「……」 无论是崩子还是萌太君,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萌太君「的确如此」地说了一句。 「既然美依子姐姐可以得救了,那么我们在继续干涉伊哥的事就有些奇怪也说不定。」 「对啊,这原本就是我和狐面男子间的事——美依子小姐只是被偶然卷入,萌太君和崩子也不过是因此被卷了进来而已。看到出梦君那样的死去,那样的被杀死后——我觉得你们两个没有继续跟在我身边的必要。」 「我——」 崩子开口了。 「我只是哥哥的奴隶而已。」(译者…………) 「在那之前,是朋友吧。」 我这么说道。 「我已经,无法忍受亲眼看着朋友受到伤害了。这种事一直重复下去,我早晚会疯掉的。」说不定,那样的的话更为轻松。 疯掉的话,更为轻松也说不定。 ……不,可以说认真地考虑这种问题本身,就已经离疯狂不远了。 即使如此。 「但是——或许已经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虽然这次美依子姐姐只是被偶然卷了进来,可是依我来看,那边的人对于把一个身边的人牵扯进来,丝毫没有犹豫。」 「嗯……这么说也没错。」 没有犹豫——应该说是怎样都无所谓才对吧。虽然即使不用费心到那种地步——我也不会去考虑逃跑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在让奇野那家伙给美依子小姐下毒后,又随意的交出了戒毒剂,从这种随便的做法中,就能看出这一点。 怎样都无所谓。 根本没有兴趣。 最为——棘手。 无法应对。 「那么说,无论我和崩子站在什么立场上,都是一样的,类似的东西不是吗?无论是否选择与伊哥并肩作战——我们存在于伊哥的周围这件事都没有变。要说被牵扯进来,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被伊哥牵扯进来了。」 「……也对呢。」 那就叫做,因缘吧。 回过神来,已经被命运的红线缠满全身,无法行动,没有选择的余地。 无法选择什么。 无法决定什么。 「结果,就是这么一回事。」 「反正哪条道路都危机四伏——跟随伊哥战斗,更合我和崩子的口味。」 「萌太说的对」崩子说道「事已至此,应经无法回头了。而且——哥哥,即使是我们,也多少存在着尊严这种东西。」 「……那真是,不值一提的话,崩子。如果你是指完全没能赢过真心这件事——没有比这更不值一提的了。尊严?身为『杀人集团』的,尊严吗?不值一提,我们不正是为了摆脱这种无聊的事,才离家出走的吗?」 「尊严什么的都无所谓,败北那种事也的确不值一提,我说的是——没能保护好哥哥这件事。」 「……」 「虽然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但我还会再重复,哥哥受伤这种事——我看不下去。虽然像是学别人说话,不过难以忍受朋友受到伤害的,并不只哥哥一个人。」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啊。」 我不想看到崩子她们受到伤害。 崩子她们也不愿让我我受到伤害。 这样岂不是根本无法前进。 明明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比起没完没了,应该说是恶性循环更为妥当吧。美依子姐姐也是,能否得救还说不定呢。虽是被偶然卷入,但那不也是为了庇护伊哥而挺身而出的吗?」 「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萌太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真是很麻烦呢。」 「……」 「姑且不论我怎样,崩子她,毕竟是伊哥的奴隶,硬要命令她不许干涉的话,我想她也不会违背的。」 「……」 将目光移向崩子。 崩子将目光移向别处。 算了……虽然说出那句话——也并不是十分困难。反正萌太君说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反正我自己也清楚得很。 「对了——顺便说一句,伊哥,关于这次,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在意。」萌太说「那个,虽然说是在意也已经无可奈何,现在提到甚至有些为时已晚的感觉——不过,‘那个’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在我和伊哥的眼前出现呢,而且似乎是被配置到了距离狐面男子等人的因缘较远的地方。」 「什么?你指的是谁?」 「暗口濡衣啊」萌太君像是很困难的表情。「为什么她——没有在我们面前现身呢?」 「问为什么……」我把头侧到一边「这是很重要的事吗?」 确实,根据绘本小姐的话——这次,在那个澄百合学园遗址里的『十三阶梯』,有绘本小姐, 一里塚木之实,澪标深空和澪标高海,时宫时刻与右下露乃诺,还有不能忘记的noise君,然后是想影真心——和,暗口濡衣。不过这次,我们并不是和所有人都见了面。空间制作者的一里塚木之实和时宫时刻,然后,如萌太君所说的,暗口濡衣。这三个人,我们并没有见到。 「当然很重要。虽然,这里的‘出现’只是单纯的比喻。暗口濡衣,‘隐身的濡衣’和传闻一样,从不在人前现形——不过,对于暗口濡衣一直没有对我们出手这件事,我无法理解。」 「嗯……很难懂呢,这种事。说不定,只是偶然没有碰上而已。我们没见到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一里塚木之实和时宫时刻这两人,虽然也没有出现——但我认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使命。一里塚木之实是作为将我们分开的空间制作者,而时宫时刻则是负责真心的制御。」 「……」 第十一章 休养期间 疼痛就是疼痛。 痛苦就是痛苦。 1 虽然不怎么明白,不过表情很阴沉。 「虽然不怎么明白,不过表情很阴沉呢」 试着说了出来。 表情愈加阴沉了。 觉得十分有趣。 单是觉得‘不怎么明白’这点,十分有趣。 询问理由后得知,明天会有一次作为至今总决算的试验要进行。虽然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也有过几次,不过明天的试验似乎与往日的规模完全不同。 看起来很反感这件事的样子。 「不要的话就说不要好了」 试着将自己做不到的事要求给别人。 得到了‘不要’的回答。 觉得这是个十分有趣的谬论。 实际上并不有趣。 甚至可以说令人不愉快。 但是仍然觉得十分有趣。 如果拒绝试验的话,就没有待在这里的意义,那样的话就会被处决。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以阴暗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单是听着就会令人感到忧郁的话。 平时明明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但只有被当作试验和研究的素材时,会变得像断电一般的消沉。这种反差,在我看来,不可思议,不自然到令人觉得有趣的地步。 我很喜欢。 不过这次的情绪异常低落。 觉得十分严重。 「那么」 我说道 「和我一起逃走吧」 随口说了出来。 只是为了鼓励才说的。 仅仅是作为激励而已。 无处可逃这种事,早就知道了。 那时的我十分清楚这一点。 我, 已经, 在那一时刻,就将玖渚友毁坏了。 将玖渚友杀死了。 我是知道的。 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件事。 自己连逃跑都做不到这件事。 逃到哪里都是一样这件事。 最终哪里都是一个地方,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说了出来。 「两个人一起逃走吧,手牵手,逃到天涯海角」 听了这句话后, 虽然不怎么明白,不过表情变的很高兴。 所以。 因此我才。 直到最后。 连对她道歉这种事,也没能做到。 「……早安」 那件事后——一个礼拜过去了。 十月八日,星期六。 那一天,在重新入院后的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陪在我身边的,是美依子小姐。 浅野美依子。 身穿蓝色的患者服,坐在折叠椅上。 样子多少有些憔悴。 不过,言谈举止充满了精神。 那值得依赖的眼神与, 精悍的表情——和从前一样。 「……」 「怎么了?」 「美依子小姐……」 「嗯?」 「美依子小姐,亲一个……」 「……(微笑)」 冲着喉咙一计手刀。 呼吸器官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美依子小姐……对喉咙的攻击有可能会致命的……况且,因为呼吸困难而咳着的我看起来很逊……」 「性骚扰禁止」 「是……」 好严格…… 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 美依子小姐点头道 「虽然意识前几天就恢复了,不过能下床走动,今天还是第一天。」 「……是这样」 爱子小姐,竟然瞒着我。 不过,反正知道了也只会是谢绝探视而已。 「铃无小姐呢?她怎样了?」 「睡着觉呢」 「睡觉?」 「在我的病床上」 「在美依子小姐的病床上?」 「实在是碍事」 「……」 实在是一句过分的话。 铃无小姐,大概在美依子小姐恢复意识之前,不分昼夜不眠不休的陪在一边,身体到了极限吧…… 「身体长的这么大」 「唔」 「明明是铃无身高却比我还高这像什么话!」 「唔……」 真是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仅对于铃无小姐才有的奇妙的任性。 不过,这两人之间的事——应该没有我插嘴的余地吧。 两个人,一定都深深的互相理解着吧。 美依子小姐不会向铃无小姐道谢。 铃无小姐也不会要求这种东西。 对于那两个人, 这种东西,都是至极理所当然的事吧。 睁开眼后,陪在身边是理所当然的。 像是美依子小姐现在陪在我身边一样。 嗯—— 有点嫉妒呢。 「……那么,已经可以出院了吗?」 「这个……再怎么说现在身体也还很僵硬,只是刚刚可以下床走路的地步。」美依子小姐淡淡地说「这一个月,都要待在医院里吧」 「这样啊……」 「身体会变钝的」 「是呢」 「好不容易锻炼的」 「是呢」 「遗憾」 「是呢」 感觉有些奇怪的对话。 或者说,太过平常了。 这么说来…… 这种平静的对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和美依子小姐的,令人感到舒适的对话。 气氛过于舒适,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舒适感—— 明明不会被允许。 违和感。 「……美依子小姐,都知道多少呢?」 「嗯?」 「这次,发生的事」 「嗯」美依子小姐将头侧向了一边。「现阶段,几乎,或者说完全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 「不过,萌死了这件事,我知道」 「……这样啊」 「遗憾」 「……」 「遗憾」 继小姬后的第二人吗—— 美依子小姐,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了……崩那边怎样了?」 「那个,和我们一样,现在住院中」 「嗯?这样吗,没有听说呢……伊字诀,这是——」 「啊,伤的话并不是很严重。并不是因为受的伤威胁到生命才住院的。虽然在额头上留下了很大的伤痕,不过那也是可以用头发遮住的程度。况且她还年轻,应改不久就会恢复到看不出来的地步。只是——这个……」 「真是拐弯抹角,很难说出口吗?」 「嗯……的确」 「不问比较好吗?」 「……详细的说明就免了吧。我也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些事。不过,这并不是我的事情,而是萌太君和崩子之间的事,所以——美依子小姐,请仔细听好。」 「嗯」 「崩子——她,因为亲眼目睹了萌太君的死,所以——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是 被电车撞上了吧」美依子小姐点头道「应该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况且,是发生在眼前——即使平时看起来再怎么成熟,毕竟还是十三岁的女孩子」 「……嗯,的确如此。然后呢?」 「从那开始的一周后——一直处于半狂乱状态,注射镇定剂后,被绑在隔离室病床上。殴打墙壁,砸碎玻璃并试图跳出——似乎有着过度的自我伤害倾向」 「……」 即使是美依子小姐,也陷入了沉默。或许,无法想象崩子的那种姿态吧?平时,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坚强的一个孩子。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说实话,我还没有见到那样的崩子。没有亲眼目睹那些情景。这些全部都是来自爱子小姐的传闻,所以我至今还是半信半疑,不过——关于崩子院方采取了美依子小姐以上的隔离措施,这一周间,对崩子的探视一直没有批准下来。看起来,除了医生和护士,其他人完全无法与她见面。 连那个喜欢开玩笑的爱子小姐都摆出了严肃的表情,所以无论我再怎么半信半疑,那也应该就是事实吧。 并不是没有可能——这么说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 从崩子的角度来想—— 萌太君就像是被自己杀死的一般。 让萌太君落向铁路的, 勿需置疑, 就是崩子自己。 兄妹。 明明是——兄妹。 世上独一无二的,兄妹。 「……真是沉重」 美依子小姐,叹了一口气。 「萌也是,崩也是,还有你也是——明明都是孩子,背负的东西却是异常沉重呢」 「美依子小姐不也是——还停留在把我们当作孩子的年龄吗?」 「嗯」美依子小姐说「不过,对于十三岁的女孩子来说——亲人的死,亲人的死尸,亲人的性命,再怎么说也过于沉重了」 「我的妹妹——也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死去了」 「这样吗」 「说是沉重——也的确如此吧。人类的死亡,明明是无法避免的事,一人背负却又过于沉重。人的死——真的是一件让人无可奈何的事」 真的是——无可奈何。 什么也,做不了。 ……不,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西东天也是,哀川润也是—— 明明死了,却还活着。 架城明乐也是,仍然活在西东天的身内。 匂宮出梦也是,死过一次后,又一次死去了。 然后还有——想影真心。 「……那么,崩也要,继续在医院住一阵子了」 「嗯——应该是这样」 「那么,你呢?」 「我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已经没事了。可以说是一周左右住院过度的程度。估计下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哼」 「请不要露出那种怀疑的目光,这是真的,只是——」我自然的低下头去「从今往后应该怎么做,我不知道」 「……」 「说实话,我曾经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美依子小姐什么都不知道。 狐面男子的事也是,『十三阶梯』的事也是。 《命运》也是,《世界》也是,《物语》也是。 什么也不询问,什么也不提及。 不过—— 再怎么说,也多少有些察觉吧。 现在,在我周围发生着什么。 小姬的死也一样, 萌太的死也一样, 绝对不可能与之毫无干系这种事—— 已经察觉到了吧。 她是有着像日本刀一样,敏锐感觉的人。 「我不明白——并不是不清楚应该做些什么。对方会怎么做,对方想怎么做——这些事情完全搞不明白,仿佛是与海市蜃楼敌对一般的微妙的感觉。」 「说道微妙,那不是你的专长吗?」 「对于这一类的微妙,我可是无从下手,要说我擅长的就是‘停滞’,而现在这种状况应该叫做‘不明’」 是保留结论, 还是没有结论, 这种的差别。 「不明,吗?」 「身份不明,意义不明,唯一明白的,只有对方不准备和我正大光明的一决胜负这件事——」 那么,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既然并不是渴望着这种形式的终结,那么,对于狐面男子来说, 对于西东天来说什么才是终结呢? 并不是那样具体,而是,更加抽象的东西吗? 到底—— 他在追求什么呢? 「反正,就是深陷其中的状况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现阶段,就让我这样一无所知下去吧。反正我这个样子,这个月也帮不了什么忙。放心吧,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 「再也——不会托你的后腿了」 「美依子小姐,怎么会——」 「已经够了。看来,那时从那个家伙那里保护你这件事,应该不做比较好吧。我真的是——过度保护啊。不明事理般的,过度保护。」 「……‘因为这样萌太君才会死的’请不要连你也这么说」 只有崩子一个人——就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不会那么说的」 美依子小姐摇了摇头。 「就算嘴巴裂开,也不会说的」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既然因为我的伤——害崩,萌和你受到多余的伤害,那么这种场合下还是不受伤更为明智吧」 「……」 「那个时候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说了那么多,真是对不起,伊字诀」美依子小姐说「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不过——你的所作所为,也没有错,是正确的」 「正确——」 「你的伤,无论是为谁而受的,那都只是你自己的伤,谁也无法为你承担。我,还有崩她们,都没能及时明白这一点吧—— 不断地受伤吧 虽然我无法替你承受,不过如果那伤过于疼痛,我会替你舔好的」 不断受伤——一直想停止这件事。 看来,这么做不行的。 如果会让别人悲痛的话,那就停止受伤好了。 这么想——是不对的。 果然,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只有这样是不够的。 受伤。 受伤受伤受伤。 有些事情,不那么做就无法明白。 虽然对别人受伤这种事看不下去。 虽然无法忍受别人受伤这种事。 不过,即使这样。 不能移开视线,不能移开焦点。 绝不闭上眼睛。 一瞬间也不放过。 仔细的看。 仔细的见据。 不忍受下去不行。 那就是—— 温柔和天真的区别。 弱与强的区别。 对—— 不要撒娇。 自己的伤也是, 别人的伤也是, 不要畏惧。 互相伤害—— 互相将伤口舔合。 「成长给你看」 我像自言自语般说道 「无论别人怎么想——我 都会成长给你看」 「……」 「改变给你看。事到如今,即使被当作虫子一般看待——我也会改变给你看,通过和你的战斗——成长,改变给你看,西冬天」 既然说我是你的敌人。 现在,我就变的不再是你的敌人。 已经——不会再说撒娇的话了。 无论对谁,我也不会再撒娇了。 「这样吗」 美依子小姐,从折叠椅上站了起来。 脚步有些不稳的感觉。 看来,的确还不在状态。 「虽然还有些搞不懂——不过还好,看到你并没有想象中的消沉,我就放心了」 「消沉……」 「姬死的时候,你不是很难过吗」美依子小姐说「本来想如果你因为萌这件事又消沉下去的话就来安慰你一下,不过看来是多虑了」 「安慰,吗」 「嗯」 「那个的话,我还不需要」 「是吗」 「崩子消沉下去的事没有办法——或者说,那也是当然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怎么说呢,这种场合下——说我因为萌太的事而悲伤,有些不恰当」 「嗯?」 「因为,萌太君在最后一刻,笑了出来」 「那家伙——即使在我们公寓里,也是罕见,或者说仅有一人的,经常笑的家伙」 一直是——一个人。 仿佛是要,连大家的份也一起承担一样。 一个人,静静的笑着。 「是的,直到最后——也一直是这样。而且,像是十分满足的样子」 这件事的看法——对于萌太君和崩子来说,应该正好相反吧。 可是,我想即使如此,萌太君—— 在最后的最后,和崩子一样, 保护了重要的人吧。 所以,满足了吧。 已经毫无牵挂了吧。 「不过——对于被留下来的崩子来说,无论萌太怎么想,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应该是这样,既然你能明白这点——」美依子小姐说道「崩子的事,就交给你照顾好吗?说实话,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连我都怀疑我是否还能应付得了。这种,沉重的痛苦——对于我来说,完全无法想象」 「嗯」 「虽然我不会再做一些挺身而出的傻事,不过有什么我能做到的,就尽管说出来吧」 「那么就承蒙好意了」 「一切结束后,要请我喝酒啊」 「嗯,将这次的回忆作为下酒菜」 美依子小姐的脸上浮现了苦笑的表情。 然后——走出了病房。 ………… 将抬起的上半身重新倒向病床。 试着,发呆。 思考。 无法思考。 叹息。 「……切」 一直都在勉强自己啊。 我也是,美依子小姐也是。 看似平常——却又不同于平常。 那当然——再怎么说也平常不起来。 我和美依子小姐还有崩子都是九死一生。 而萌太君则死去了。 伤痛。 伤痕的疼痛—— 是否,真的可以称之为痛感呢。 痛苦。 悔恨。 不过——要忍耐。 忍耐给你看。 「我就会长给你看的……」 为了小姬, 为了萌太君, 为了出梦君, 然后比起其他的事,更是为了自己。 「对了……既然不知道对方会怎样做——那么只有从这边做些什么了」 那件事后——一个礼拜过去了。 已经愈合的伤也有, 尚未愈合的伤也有, 永远不会愈合的伤,为数最多。 那么—— 已经受够了。 等待这种事已经厌倦了。 我,下了决心。 是的——吮着指头,等下去这种事,根本做不到。 来自对方的接触那种东西——根本没有耐心等待。 攻守交替了。 这次,换我出手。 「嗯——那么,干脆……虽说作为展开有些过于简单,不过,就拜托那位美丽的,令人愉快的‘吾友’再登场一次好了」 2 无论发生什么,时间都只会不断地流失。 不会倒退,不会停止, 只有前进。 即使偶尔会有加速的情况发生, 那也只是,单纯的,向着前方。 只有如此。 无论在怎样的不平常中都一定有着平常存在。 像无论走到何处都可以找到归途一般。 只有平常,永远不会消失。 次日。 「哟嗬!啦啦啦~~」 爱子小姐还是和平时一样有精神。 「…………」 那个…… 怎么说呢,自己像这样消沉着的时候,有这样一个连喘息的余地都不留的人在身边,反而让气氛变得更糟糕。 「早饭来了!快给我吃!」 「……我开动了」 算了……正如爱子小姐以前说的那样,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鼓励患者而作的努力,绝没有恶意罢了。 米粥。 味噌汤。 莴苣沙拉。 果冻。 「好吃吗?是我亲手做的」 「骗人」 完全是医院的标准餐嘛! 因为立刻就被看破而惊讶不已的爱子小姐的手指上,像以前的漫画一样,缠着几圈绷带。 对无意义的小技巧倒是很精通…… 「虽,虽然是第一次,所以不怎么自信,不过,味道比看起来要好哦」 「…………」 即使对已经被识破的谎言也能打好圆场这一点,令我不禁有些钦佩。 真想学习一下。 「话说回来,伊伊」 「怎么了」 「女仆控!」 「哈?」 「女仆小姐今天不来吗?」 「嗯,应为昨天刚刚来过」 「切,真无聊」 不要想什么就说什么嘛。 况且意义不明。 「既然女仆小姐不会来那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我要回去了」 「很酷的发言呢……」 「笨蛋!」 「你是小孩子吗?」 爱子小姐迅速收好了餐具。 做这种事情倒是很拿手。 临走时,爱子小姐 「对了,崩子那边,可以去看了哦」 的说了一句。 「唉?」 我理所当然的,吃了一惊。 爱子小姐微微一笑。 「谢绝探视解除」 「这样……我还以为会持续很久呢」 「伊伊限定谢绝探视解除」 「哈?」 「换句话说就是非官方许可」 「…………」 「崩子,状态已经大体稳定了,所以看守并不是很严,现在就是机会哦。从今天十点开始的三十分钟内,貌似有机可趁,就瞄准这一点吧,门锁我会事先帮你打开的」 「对于这份用心我倒是很感激,不过……爱子小姐,这么做真的没问题 吗?」 「怎么可能没问题!」 「哈……」 「我什么也不知道哦」 放手去干吧,爱子小姐这么说道。 「可是——那个……」 「什么嘛,这一周来不断找我打听崩子情况的,不就是你吗,这个恶心的变态萝莉控!」 「……可是,现在还是治疗期间,我又不是什么专家,万一有什么差错——崩子的恢复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恢复啊」 爱子小姐,垂下了肩膀。 不像是她的风格。 「到底——」 爱子小姐说 「那能不能算作是恢复呢?」 「…………」 「讨厌!不要再套人家的话了!爱子大人我可是集帅气,虚幻,强欲(trustful),无私于一身的看护师嘛」 「这种夸大宣传,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或者说这已经是欺诈的等级了。 还有啊,你是不是把trustful和try的形容词什么的搞混了? 「拜拜!被抓到可不许把我供出来!」 说完,爱子小姐离开了。 像是暴风雨一般的看护师。 然后—— 时间不断流失,眨眼间到了九点半。 虽然有点为时过早,不过我还是走出了病房。 虽然对崩子所在病房的位置,事先有所调查,所以路线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作这种事情还是留有一定周旋余地的好。 一切都要按照爱子小姐的计划行事这点,多少有种被人操控的感觉——算了,反正我原本也只能待在病房中等待明天的出院而已。暂且不论与崩子见面是否是明智之举——既然有这种机会,能去看看状况也好。对于我来说,哪怕是去偷看一眼也无所谓。 「……」 昨天,晚些时候。 我向小呗小姐,打了一个电话。 当然,手机的使用在院内是禁止的,所以用的是医院里的公用电话。 大盗贼,石丸小呗。 将哀川小姐再度下落不明的消息告知后,即使是那个人也多少有点乱了方寸,心情似乎变得很差。实在是受够了,实在是受够了。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想到她为寻找哀川小姐而付出的努力,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 「真是没办法」 小呗小姐说。 「只好再一次,从头开始搜索吧」 「……那就辛苦你了」 「这次的范围似乎可以缩小一些,看来多了解对方的背景和目的会有所帮助……然后呢,你该不会只为了向我报告这件事就打电话来吧?吾友」 「是的——有一件事,想一起拜托小呗小姐」 「……好吧,我就暂且听一下」 「在寻找哀川小姐的同时——还有一个人,也想请你顺便寻找一下」 「嗯,原来如此,寻人吗?名字叫什么」 「零崎人识」 「……零崎一贼,吗?」 小呗小姐的声音低了下来。 「那个,就是说——」 「等一下,吾友,详细的话等到见面再说也不迟。现在似乎在住院吧,什么时候出院?」 「星期一」 「那么,能否请你出院后,马上来见我呢?星期一的话,我应该会在京都某处的宾馆暂住,我们就在那里会合吧。详细的地址等那天在电话里告诉你」 ——因此, 要知道详情就得等到明天了。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我考虑着。 零崎——人识。 杀人鬼。 还活着,吗? 出梦君的遗言——到底,可以信赖到什么地步呢?至今我仍然犹豫着。 不过说来——的确。 仔细想想看,零崎已死的情报,不正是源自理澄吗?既然这是‘汉尼拔’匂宮理澄的调查结果——受到狐面男子委托,作为《名侦探》而工作的理澄的调查结果的话,其准确性应该勿需质疑。但是—— 这里还存在着一个意外。 仅存的,一个例外。 理澄的调查,追根究底,都只是为了作为‘哥哥’的出梦君而进行的。所以调查的结果,绝不可能存在对出梦君不利的内容。 同一身体里的两个人格。 理澄再怎么说也只是作为替代品而已。 如果,出梦君,真的试图要隐藏零崎人识的话——理澄的调查结果会变成‘错误’的情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嗯……不过」 将零崎人识的存在告知狐面男子的人,应该就是——出梦君吧? 这一点要说不自然的确有些不自然的感觉……啊,不对。 在那个时候,狐面男子还并没有将零崎当作敌人看待。出梦君只是单纯的,像聊家常一般把零崎介绍给了狐面男子——这样想的话。 那么……又是为什么呢?出梦君不想让零崎成为狐面男子的敌人——可以看作是这么一回事吗? 出梦君,无论是在上上个月还是上个月都表现出知道零崎人识的样子。假设,出梦君和零崎人识,不是仅仅认识,而是存在着更深的联系的话——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并非是作为情报所知道, 而是作为存在所知道的话。 虽然无法想象出梦君和零崎能成为朋友,不过——或许,或许。 出梦君是想要——庇护零崎,也说不定。 从狐面男子的魔掌下。 那么,像是跟随我一般,来到澄百合学院这件事,或许也是因为对作为零崎的替代品而被选中的我的一种——罪恶感,赎罪之类的东西。可以这样考虑。 说明完毕。 那么——或许真的还活着。 哀川润并没有将零崎人识杀死也说不定。 ……不清楚。 情报太少了。 过少的情报又错综复杂。 匂宮理澄说零崎人识已经死了。 匂宮出梦说零崎人识还活着。 真的是——不清楚。 在出梦君即将奔赴与哀川小姐战斗的战场时,‘不去比较好,杀死零崎人识的就是哀川润,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出梦君当时听到这些话后,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消沉。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 算了——总之。 关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经牵扯上『杀人集团』,或者说,事情已经化为了『杀人集团』本身,既是一味的依靠玖渚友也是徒劳。 那么——小呗小姐。 只有拜托稀世大盗贼,石丸小呗了。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 只能先从这方面入手了。 话虽如此,这件事也只是,保险一般的存在。零崎人识的死活,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狐面男子,如今就算知道了零崎人识还没有死的事实,应该也不会再采取什么特别的措施了吧。应该不会再把目标从我身上转移到零崎那边了吧。既然已经做好了‘敌对’的准备,再去想那种事情也是毫无意义。 所以说——保险。 比起这个,现在还是另一个会面比较重要。 这边的事,等到出院再说。 与小呗小姐见面后,再做打算。 对了…… 在这之前也要先和 玖渚取得联系…… 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借助玖渚的力量,或者说是玖渚机关的力量了。 ——话虽如此。 一切都是出院后的事。 现在,总之,先和崩子—— 「嗯?」 这时。 座落于正在穿行的走廊尽头处的吸烟室里设置的公用电话,响了。 公用电话,响了起来。 「……?」 咦?打给公用电话这种事,可以办的到吗……?不,既然都是电话,最起码都设有号码,既然可以打到别处去,也未必不能从别处打来。不过毕竟这种事情是第一次遇到,一瞬间,我感到了迷惑。 虽然感到了迷惑,但还是走进了禁烟室。因为时间还早,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格外干净的沙发和桌子,以及空着的烟灰缸而已。 电话的铃声并未停止。 烦人的,一直响着。 「……」 不会这么巧吧?我想。 虽然这样想,不过——怎么说呢? 时机。 这个时机—— 这种,机缘。 物语。 我,接起了电话。 「我不接受任何提问——只是单方面的由这边讲话。只要你插嘴一句我就会立刻切断通话。」 毫无阴阳顿挫的——像假装出来一般的声音。 「我的名字是暗口濡衣」 「『十三阶梯』八段目——暗口濡衣」 「……唔!」 不由自主地想说些什么——又连忙用手堵住了嘴。并不是完全向对方的条件妥协,不过——在这种医院里,引起骚动也是不明智的。 我环视了周围。 「请不必那么警戒,我不可能在医院里,也完全没有加害于你的意思。」 「……」 「顺便说一句,听过我的声音的人,除了主上以外,你是第一个。」 暗口濡衣 濡衣小姐说道。 「恭喜你」 「……」 听到这句话,差点就回答出‘谢谢你’,不过还是勉强忍住了。 「虽然你我之间原本不可能有所接触,不过——因为感到有些事情有和你解释清楚的必要,所以就打来了电话。因为医院内禁止使用手机,便采用了这种失礼的形式。还请多多包涵」 实在是——周到的礼节。 想来崩子也是这样,看来‘暗口’是一个在礼仪礼节上十分啰嗦的家系。 不过。 不过,即使如此。 无论礼节多么端正。 「前日从背后推你的人就是我」 作为暗杀者的事情,决不会改变。 暗口濡衣 隐身的濡衣。 「……」 「虽然,产生了和预料稍有偏差的结果,不过——因为目的已经达成,所以就不再追究了」 目的…… 虽然结果有偏差,不过目的达成了——这么说的话,目的,并不是我,是这么一回事吗? 「我的目的是暗口崩子」 濡衣小姐说道。 「她是我们家系的耻辱。」 「……」 「只是乖乖的旁观也就罢了,但是——如果要使用‘力量’的话,事情就不同了。完全不一样。对吧,‘阿伊’先生,暗口崩子的,主人殿下」 实在是——礼仪端正的言语。 端正到,毫无破绽。 但是,从中却只能听出讽刺来。 「将你推出去后,崩子会庇护你的事我早已料到。即使闭上眼,那情形也会浮现在我的眼前。比起直接去推崩子——这个办法确实更为有效。不过,那个肮脏的死神会去庇护崩子这种事,我的确没有料到——」 这就是结果。 然后,目的—— 「不过,在自己的眼前,哥哥死去了——不,被自己杀死了的话。崩子应该已经无法再战了吧。至少,再也不能用那双手发挥‘力量’了。因为每次想要使用‘力量’时,脑中必然会浮现出兄长的死。所以说——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的确—— 对于崩子来说,萌太君的死,比起自己的死——更来的辛苦。 这样啊…… 那么,那个时候,事情发生的寸前萌太君所说的‘有些在意’的事正中靶心……暗口濡衣就是为对付萌太君和崩子而存在的『十三阶梯』之类的。 不过……但是。 就算事情是这样,那么。 这个电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年轻的戏言跟班先生——像你这样的存在,对于我们,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是至极的威胁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 我说啊。 这可是在禁止我发言的前提下的提问。 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因缘’——狐狸先生的话应该会用这样的语言来表现,不过毫不隐瞒的说,我并不想在你我之间留下什么遗恨」濡衣小姐说道「确实这次,我借助推你的后背这件事,杀死了石凪萌太,使暗口崩子战斗不能,但——那都只是我的工作而已,希望你能明白」 「……」 「所以,明知失礼,还是冒昧来电」 当然——濡衣小姐继续说道。 「即使被这么说,我并没有认为你会‘是吗,原来如此’的点头认可。虽然暗杀暗口崩子完全是遵循吾主上之命令,不过我也承知这种理由,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主上…… 从这种称呼来看——果然。 濡衣的主人,并不是狐面男子。 像是要延后我的推测一般,濡衣小姐 「我会退出『十三阶梯』」 的,这么说道。 「既然已经‘停止’了死神和崩子——已经,没有继续在那个组织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 「原本,和狐狸先生签订的就是这样的契约——如果崩子和死神有所行动,那么就立刻予以制止」 制止。 那就是——暗杀的意思吗? 出梦君厌恶‘暗口’到那种程度,连崩子也对自己的家系感到厌恶的原因,我亲身体会到了。 原来如此。 「至今为止,虽然不断执行了像‘杀死奇怪孤岛上的占卜师’这类的杂务——不过在目的达成的现在,说实话虽然仍有一些私人兴趣,不过继续呆在那个男人身边,应该判断为极其危险的事情」 ……杀死真姬小姐的——也是这个人吗。 不过,有些不可思议。 即使把萌太和崩子的事一起算上。 任何愤怒的感觉——都没有涌出。 对于这个人。 啊——,我这么想。 这个人,只是道具。 完全,作为装置的暗杀着。 像是刀具和枪械一类的东西。 没有意志。 从某种意义来说,杀死真姬小姐的人只是狐面男子,杀死萌太君和崩子的人,也只是她的主上而已。 主上…… 那么说,狐面男子只是从濡衣的主上那里把她暂借过来,是以这种形式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既然将崩子称为家族的‘耻辱’,那么应该考虑为与‘暗口’有什么关联的人物,吗?不对,亲族之间的契约应该是禁止的才对……那么,‘耻辱’只是濡衣小姐的个人感想也说不定。 主上是为了主上自己的目的—— 将崩子…… 「啊——请不要再对我的主上做任何猜测了,‘阿伊’先生。请放心,他是和你毫无关联的人。嗯,虽然,对崩子来说,稍微有些联系」 「……」 「请不要怨恨」 濡衣小姐重复道。 令人感到厌烦的地步。 「请不要怨恨。无论发生什么也请绝对不要对我有所怨恨。因为我已经退出『十三阶梯』——切断了和你的一切因果关系。我想天地神明发誓,再也不会对你,对你们出手了。所以,戏言跟班先生。请不要把你的戏言,用在我的身上。请——不要怨恨我」 用手枪杀人时,错在手枪吗? 用匕首把人划伤,是匕首的责任吗? 会这么说的——只有出梦君而已。 所以——放心吧。 你可以放心,暗口濡衣。 我决不会怨恨你。 怨恨,是不会的。 「我——做不到匂宮出梦的二轮舞这种事。从今往后,我还必须一直在主上的身边服侍。不能因为家族的‘耻辱’和死神这点事,就导致失足」濡衣小姐,即使这样,也没有停止「所以现在,我想为你献上一份情报」 「……?」 情报? 「如果我只是单纯的脱离『十三阶梯』,自然无法作为让你满足的条件,对你的事我也十分有兴趣——所以,说的严重点就是内部告发」 内部——告发。 ……很像是根尾先生得意的工作。 背叛。 真的是——不择手段啊。 ‘暗口’这种东西。 虽然既不会感到愤怒,也不会感到悲伤…… 心中,稍微有些难受呢。 变的——沉重起来。 并没有在意那样的我,濡衣小姐说道。 「澪标姐妹——已经盯上你了」 「……?」 澪标姐妹?澪标深空和——澪标高海。 那个,僧衣打扮的,两个人吗? 「看来,那两个人——认为自己在狐狸先生前出了丑。虽然始作俑者是匂宮出梦,但在匂宮出梦已经死了的现在,这种无处发泄的感情只能朝向你了」 「……」 喂喂喂…… 不要把无处发泄的感情朝向我啊。 完全没有道理不是吗? 「所以,那两个人,脱离了狐狸先生的指挥,正在单独行动——虽然狐面先生也正在试图制止她们,不过大概是徒劳的吧。离她们在你面前出现,应该不会很久了」 濡衣小姐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混乱。 或许——正在笑也说不定。 「真是自尊心很强呢——那两个人,只有自尊心高人一等。看来是自认无颜面对狐狸先生才这么做的吧。空间制作者的木之实小姐似乎也因此嘲笑过她们,女人的嫉妒真是可怕呢」 「……」 「不,应该说可怕的是女人本身——才对」 总之,濡衣小姐说。 「请多多注意。虽说是分家,杀手就是杀手——虽说年青,澪标就是澪标。那次与她们相遇却能全身而退,也只是因为有匂宮出梦在——请不要忘记这一点。没有崩子和死神的现在,你到底会如何应付现来的杀手这件事——多少让我产生了一点兴趣,但是,不深入这件事,也是为了主上着想」 哼…… 澪标姐妹……那两个人脱离狐面男子擅自行动的话,的确是很棘手。如果是由狐面男子指挥的话,虽然处于原因不明,意义不明,正体不明的状态,但相应的对策还是有的,但是—— 杀手作为杀手行动的话,很棘手。 那里并不是我的领域。 那是站在对手的土俵上。 像是那一天,在那个车站上,暗口濡衣对我,对崩子和萌太所做的一般——那种,动起真格的做法,对方是‘专家’。 无法应对。 麻烦了呢…… 「…………」 话说回来,狐面男子。 管好自己的部下啊。 包括濡衣小姐这件事。 明明有魅力,却一点人望也没有…… 「原本还想透露更多信息给你,像是狐面男子的藏身之所,死橙之种和哀川润的,现状之类的。不过如果告诉你这么多的话,又会被『十三阶梯』那边怨恨。这种事也是我要避免的,真是难以取舍」 取舍。 平衡。 均衡——吗? 「要说其他的——对了。排除死橙之中后的『十三阶梯』里——一里塚木之实和右下露乃诺应该最值得警惕。因为她们可是女人,而且都被狐狸先生深深吸引住了」 「……」 「然后,如果想要让『十三阶梯』崩坏的话,最好从宴九段或绘本园树那边入手。明明名字里有‘九段’却被排到四段的宴九段已经背叛过狐狸先生无数次,是一个连忠诚心的残渣头没有的人。绘本园树——关于那个人,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到这里,濡衣小姐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试探我的反应。虽然对于不说话的对手到底应该怎么试探比较好,我是完全没有头绪。 「似乎通了很长时间的话呢——那么,我就在此告别了。亲爱的年青戏言跟班先生。你和狐狸先生,到底哪一边会胜利,对于我来说真的是无所谓的一件事,不过——祝你好运吧」 「对于你来说」 我, 我开口了。 「世界的终结是什么呢,暗口濡衣小姐?」 「……」 大概,不会有回答了。我这么想。 应该会和最初的宣言一样,挂掉电话吧。 我这么想。 但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吾主上之死」 然后—— 通话结束了。 电话被挂断了。 只有无机质的信号音,不断重复着。 我将话筒放回原处。 吸烟室里,还是空无一人。 看了看手表。 十点整。 必须——要走了。 要去崩子的病房。 没有时间了。 ‘世界的终结’ 奇野先生——没有兴趣。 绘本小姐——求之不得。 然后对于濡衣小姐来说,是一个人类。 ……回想起来,最终还是没能问到noise君的意见。但是——没有名字的他的答案,即使如此,也和问到了没什么区别。 想死的感觉——他是这么说的。 总之,现在。 『十三阶梯』里——noise君和濡衣小姐可以算作退场了。除去『十三阶梯』里的一段目,架城明乐后,其余狐狸先生可以作为部下支配的——共有十人。 十人啊。 ………… 有种,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感觉…… 十三个人在怎么说也太多了吧? 搞个四天王什么的也好啊。 明明没有人望。 「…………」 想着想着—— 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崩子所在病房的门锁已经由爱子小姐打开了,我需要做的,只是横向的拉开门。 然后。 崩子。 在病床上坐着。 「……崩子」 身穿患者服,额头上 包着绷带。 支起上半身坐在床上的崩子—— 眼中充满了空虚。 身体不禁轻微的抖了一下。 握紧了自己的衣襟。 ……爱子小姐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这个样子是否能称之为恢复呢? 现在看来,或许自暴自弃的阶段更好也说不定。 暗口濡衣。 的确是——达成目的了吧。 看到崩子这个样子,我终于也可以确认——并且确信这一点了。 「崩子」 我又一次叫她。 崩子,仍然没反应。 身体——又一次轻微的抖了一下。 像是感到寒冷一般。 像是处于冰点以下的世界一般。 寒冷——然后产生怯意。 像是害怕着什么一般。 像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一般。 害怕着——颤抖着。 「崩子!」 我走近崩子,将双手架上她的肩膀,强行拉她面向这边。虽然这作为对待病人的方式有些粗暴,但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让崩子看向我的方法。 崩子。 「哈」 的,叫了一声。 然后——确认了我。 「哥……哥哥」 「嗯」 「……哥哥」 「…………」 崩子,露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 直接,抱住了我。 像冲撞一般。 小巧的身体。 用力的抓住我的衣服。 像要将指甲陷入一般,抓着我。 头。 将额头的伤,贴到我身上。 「呜……呜呜」 的,呜咽着。 「戏言跟班——哥哥」 「嗯」 「我……一周间,一直——在忍耐」 「…………」 「虽然那么做可能不对,不过,我还是觉得,萌太——觉得不应该为萌太的死太过伤心」 崩子的身体,不断的抖着。 「觉得那样就好——一直,忍了下来」 「——嗯」 全部。 这样啊——那么,全部都是为了忍耐才做的吧。自伤行为也是,自暴自弃也是,那都是——只为了忍耐而已。 为了——忍受疼痛。 必要的,对吧。 「但是,所以」 崩子说 「只有现在,可以让我哭吗?」 「嗯」 「…………!」 更加用力的抓住我。 没有发出声响——没有任何骚动。 只有流泪的,无声的痛哭。 我,因此——沉默着。 静静的,用手抱住了崩子的背。 「萌太——是我」崩子哽咽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是我杀死的」 「…………」 「并不是因为我的责任,而是我亲手——把萌太,向着铁路,推下去」 「…………」 「我——我。我!」 ……啊 现在的话——已经可以理解了。 连同刚才濡衣小姐的话一起考虑——虽然我和崩子都把视线集中在铁路上,不过——落到铁路上,看向站台的萌太君,或许,看到了也说不定。 在我的背后。 推我后背的——暗口濡衣的身影。 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两腕骨折,但如果是萌太的话,也不是没有躲过电车的可能——但是,感到了疑问。 如果说,萌太真的见到了那个传闻除了濡衣小姐的主上外没有人见到过的‘隐身的濡衣’的话—— 一定,预料到了吧。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自己如果死在这里, 崩子就可以不用死了这件事—— 预料到了吧。 所以——他没有挣扎。 以像是理解了什么的表情—— 在最后,露出了,那样的笑脸。 像是满足了一般。 萌太君—— 在双重意义上,庇护了崩子。 首先是反射性的,从电车那里。 然后,深思熟虑后,从濡衣小姐那里。 「我——我……哥哥」 「………」 「哥哥,戏言跟班哥哥……什,什么」崩子一时语塞。不过,又强行的,用虫鸣一般小的声音,继续着「以后,什么也会听你的——所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我已经,只剩下哥哥了」 崩子,没有阴阳顿挫的,继续着。 「虽然很没用……虽然杀死了哥哥……虽然很蠢,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会为了哥哥而活——所以,千万不要抛弃我」 仿佛——和绘本小姐一样。 相绘本小姐一样,不安定的情绪。 但,那是因为我只见过平日里活泼的崩子罢了—— 这种样子,并没有见过。 「求求你。请……同情我」 然后—— 崩子,继续安静的哭了起来。 像幽灵一般的,哀泣。 还是个孩子。 这个少女,还是个孩子而已。 只有十三岁但看起来异常成熟——她不是可以这样一语带过的。 对于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实。 我——感到了痛觉。 好痛。 这,对于崩子来说,肯定是—— 第一次受伤吧。 那时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崩子很强,我是这么想的吗? ‘因为无法忍受我受伤而选择让自己受伤的道路’面对如此向我宣言的崩子,我到底是从那里得到了她能够忍受如此伤痛的根据呢。 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 只是看不下去。 没有任何根据。 比起大脑身体先行了一部而已。 因为,还不知伤痛为何物。 正因为那时一个还不知伤口疼痛的年龄。 少女。 十三岁。 啊,那么说—— 这是我的身影。 毁坏玖渚友时的——我的身影。 和我,是一样的。 连自暴自弃,悲伤都不被允许。 只是,不断责备自己。 我。 以前的,没能被拯救的我。 没有被任何人拯救。 任何人也不能拯救的,我。 和我一样。 那么,用同情这个词,也没错。 「——没关系」 我,将崩子—— 用力的,让人感到难受一般的,抱紧了。 「我会一直陪在在崩子身边的」 「……哥哥」 「不会离开崩子。由崩子来保护我。我最喜欢崩子了。我,爱着崩子」 完全,自然说出的话。 我想拯救崩子。 不想让她——变的和我一样。 那种事,我,做不到。 「而且,不可以搞错哦——崩子只有我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呢。崩子只有我一个人这种事,太不公平了不是吗。那种事,完全不可能。那样子,岂不是完全没有平衡存在了吗?美依子小姐也是,七七见也是,荒唐丸先生也是——崩 子周围,有这么多人不是吗。大家都很关心崩子的事,崩子在他们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 「所以,不可以那样说自己哦。不要贬低——对我们大家来说无比重要的人」 爱着你。 我——又一次重复道。 「哥哥」 崩子——抬起了头。 大颗的泪珠,从秀丽的脸上滑下。 令人怜爱,令人心痛, 令人看不下去—— 已经,移不开视线了。 「可以——不讨厌我吗?」 「当然了!」 我—— 我,发誓道。 「这种事,怎,怎么可能」 「……啊?」 崩子,突然,用难以想象的速度,挣脱了我的手臂,趴到床上,用被子蒙在身上,藏了起来。 …………? 一瞬间没能弄懂这个行动的意义。 不过 「谢,谢谢你」 从被子里传出了一句话。 哦,原来是在害羞啊。 明白了。 因为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丢脸,有些不好意思。 真可爱,我,率直的想。 「真,真的只有这一次」 「嗯?」 「这样的我,只有一次」 「……」 「马上就会变回原貌」 「……嗯,这样啊」 这就好了。 我放心了。 是的,这样就好。 崩子不这样是不行的。 变的和我一样——是不行的。 如果存在和我一样的东西,是不行的。 「哥哥」崩子说「有什么——现在我能帮忙的事吗」 「现在,还是安心休息吧。休养生息也是很重要的」 「……」 「不过,遇到困难,我一定会向你求救的,那时,一定要帮我的忙哦」 「——那是当然」 将头钻出被子,崩子点了点头。 用力的,点头。 「我,会为了你,付出一切」 「嗯,七年之后可以期待呢」 「…………」 「开玩笑啦。那么,我还会来的。保重哦」 虽然还有很对话想说,不过时间已经不够了,所以我就到此为止—— 向崩子挥了挥手, 离开了病房。 关上了门。 啊…… 保重,吗? 这么说来,以前一直都是崩子来探望我,我探望崩子,这还是第一次。 哼…… 这种情形,再怎么想,也笑不出来。 不过——加油。 这一步就是关键。 不要变的和我一样。 你的伤,只是你自己的东西。 「……虽然——只是戏言啊」 感到疲惫,膝盖变得无力。 呼……的 背靠着墙,坐了下来。 「耶——」 「…………」 爱子小姐蹲到了旁边。 像是恶作剧一般的笑脸。 「……干什么」 「真是感人的对话呢……大姐姐的心被撼动了」 「……」 竟然偷听我们讲话。 真是个讨厌的人。 第十二章 保险与防御 那个,老师,我有点不舒服。 1 话说回来—— 有一个放置很久的问题仍待解决。 关于千贺光小姐的事。 前日,她,九月下旬起开始在我身边以女仆身份工作的现年二十七岁的她,其实并非千贺光本人而是千贺明子这一点,经由哀川小姐之口指点了给我。 因为是哀川小姐罗列出数条根据而说出的话,‘是这样也说不定,一定是这样吧’当时的我便这么想——但是十月再入院后,像帮忙带来换洗衣物这样受到她各种各样的照顾后,‘应该没有这回事吧’我又产生了这种想法。光小姐就是光小姐,千贺光本人也说不定。我开始这么想。 或者说,原本就是暧昧的三姐妹。 三姐妹互相有着重叠之处。 像是偏离着一般的三姐妹。 像是重叠着一般的三姐妹。 无论谁是谁,都没有很大区别。 况且,反正,就算光小姐真的是由明子小姐扮演的,我也不认为特意点破这一层有多大的意义。不,不知是没有意义这么简单。如果做了那种事,或许光小姐——明子小姐会想仙鹤报恩的旧话一般,立刻启程返回鸦濡羽岛也说不定。就算不会只因为这种小事就回岛上去,但既然身份已经暴露,明子小姐自然没有继续扮演光小姐的理由,理所当然地,会变回那个无口,无感情,无爱想,既不对任何人说话也不听任何人的话的原来的她吧。虽然不是怀疑哀川小姐的话,但比起那种后果,我还是希望明子小姐能继续把光小姐的角色扮演下去。当然,明子小姐也有明子小姐的好处,不过要是挑选共同生活对象的性格,比起明子小姐更倾向于光小姐也是人之常情。这种场合,没有勉强计较的必要。 因此。 在我的心中,她依旧是千贺光小姐。 嗯……毕竟,周围还有着无数问题等待我解决,偶尔有一个两个——像这样解决,像这样选择不解决,也可以允许吧。 结论的保留。 这种暧昧,正是我的本分。 有种习惯了的感觉。 明明如此,却又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这些暂且放到一边。 「首先,恭喜您出院」 光小姐这么说道。 因为医院里女仆装过于显眼,便装。 紧身牛仔裤,镶边衬衫。 头发一分为二,梳到左右两边。 ………… 哇哦。 「那么我们走吧,主人」 「嗯……又要麻烦你了」 「不先回一趟公寓真的可以吗?」 「是的,似乎是直接前往比较好」 「我明白了」 那么,光小姐说完,拿着我的行李,作为先导走出了病房。出院的手续似乎已经帮我办妥了。对于我这种不擅长事务手续的人来说,真是帮了大忙。 向受到照顾的医生和——出于礼仪向爱子小姐打完招呼后,走出医院,来到了停车场。 菲亚特500 美依子小姐的车——说是如此,但最近,差不多可以称之为我的专车了。 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光小姐坐上了驾驶席。 我做则到助手席上。 「新京极的宾馆——是这样吗?」 「是的」 「三条附近的那个吗?」 「是的」 「又是在宾馆中的密谈呢」 「是这样呢」 「宾馆真是好东西呢」 「是呢」 「那么」 光小姐发动了引擎。 关于无照驾驶的事我就不再过问了。 「伤的情况已经没有事了吗?」 「嗯,肉体的回复力是常人的七倍可是我少数的自豪之一呢」 「精神的强韧也是常人的七倍——不是吗?」 「或许如此」我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不过受伤的概率也胜过比常人七倍呢,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那真是太好了」 「估计会有一周左右的饮食限制,不过也只有这种程度了。拆线也已经完成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 光小姐天使一般的微笑着。 呼…… 感觉这是唯一的休息时间啊。 想到马上要见面的小呗小姐的事后,又立刻感到差距而打消了这种想法。 「主人没有事自然比什么都好,不过——美依子小姐和暗口小姐,都是怎么安排的呢?」 「嗯,结局,那两个人都要安静一阵子了。无论是美依子小姐还是崩子,这一整月都要住在医院里了吧。崩子的伤虽然没那么严重,不过,精神上,还是不怎么稳定。美依子小姐虽然脱离了危险状态,但身上好到处都是伤」 根据后来爱子小姐所说,就连昨天来到我病房这件事,都是十分勉强。虽然美依子小姐说已经可以勉强走路了,但对于一般人,再怎么勉强也不到能走路的地步。 虽然美依子小姐也有她的过人之处。 但是,再怎么说。 「真是很严重呢」 光小姐说道。 像是十分悲伤的表情。 既然要和我共同生活,自然,也会多少与公寓里的人有所联系——美依子小姐和崩子的事对于光小姐来说,已经无法称作别人的事了。 虽然并没有立刻回应,不过些许沉默后「不——」我对光小姐说「——这样下来,反而可以说是更加安全了。事情变成这样,两个人,都有一段时间——数月期间不能上前线了。对于敌人来说,也就没有作为攻击对象的意义了。这么想的话,中退或许是最好的手段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呢」 「美依子小姐的身体重新锻炼好,至少要等半年的时间。崩子——已经,没办法再次战斗了吧」 像暗口濡衣说的一样。 然后——和萌太君所希望的一样。 大概,这样就好。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话说回来,光小姐对于萌太君和崩子的真实身份……或者说,两人和『杀人集团』有关这件事,一直没有发觉吗?」 「不,我倒是早就发现了」 「……」 所以说……那就告诉我啊。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唉,算了。 光小姐,突然改变了话题。 「对我来说——果然还是更担心哀川小姐的事。再一次,行踪不明——是这样吗?」 「嗯,差不多吧」 狐面男子——西东天与哀川润。 十年不见的父女,说是如此,但是,果然——既不像有什么旧帐要算,也不像有什么怨言要讲的样子。 是否有什么企图? 是否什么企图也没有? 也给人一种——只是随性而为的感觉。 「虽然‘她并不是需要让我们担心的等级’这句话,以前也曾提起过,或许这次也是一样——事件归事件,对手归对手,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哀川小姐」 「或许是这样呢——咦?」 这么说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一点没有显得不自然。 「光小姐,对哀川小姐,是用姓来称呼的吗?」 「嗯?啊,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吗……」我对像是理所当然一般回答的光小姐感到了困惑。「哀川小姐,不是不喜欢别人用姓称呼她 吗?」 「…………?」 有点发愣的光小姐。 「那个,说是只有的人才用姓……」 「那种事情我倒是并没有听说过」 「…………」 咦? ……这是怎么回事? 光小姐——或者说伊梨亚小姐她们,和哀川小姐的交情不浅吧,已经可以用数年的单位来计算了吧。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说只是单纯的口误吗? 「怎么,这是很重要的事吗?」 「……不,和其它的事比起来,我想的确是属于怎样都无所谓的范畴——」 虽然这么想——还是有什么,不对劲。像这样微小的不一致到后来不断发生作用,往往正是失败的关键。经历了这么多,我至少学到了这一点——但是,明知如此却无从下手这一点,令人无可奈何。 嗯。 是不是并没有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呢? 「……主人不也是,用姓氏来称呼哀川小姐吗?难道说,主人其实是把哀川小姐当作敌人来看待的吗?」 「不……倒也不是这样。嗯……也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边这样回答着,我一边看着光小姐的脸,考虑着一些事情。或者说,是刚才考虑的继续。总之,可以说是像因祸得福,塞翁失马之类的事情。美依子小姐和崩子,这次——终于可以从我与狐面男子之间因缘的故事中脱离,可以说已经退回到安全圈之内了。虽然牺牲惨重不过最终还是成功了。那么说——接下来最危险的,会不会就是现在,正在驾驶菲亚特的光小姐呢? 也可能是明子小姐。 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从物理上来讲,她毫无疑问是离我距离最近的人。对于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提出异议。 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起来,我把光小姐的存在渐渐看作是理所当然,不过,照常理来想——对于她,也应该尽早的送回岛上更为妥当。 至少,为了她着想的话。 但是,虽然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一旦忙于处理事件,就连单纯的‘活下去’这一点都有可能忘掉。这一点,光小姐会很好的为我支撑下来。 替我支撑, 替我包揽下来。 必不可少。 住院时也受到了这种各样的照顾—— 现在也是。 可以说是这种状况中的救赎。 不去计较到底是光小姐还是明子小姐,不想去计较到底是光小姐还是明子小姐这件事,也多少和这有关。 仙鹤报恩。 但是,虽说如此。 从光小姐的角度来说,一定是想趁早回去吧。 因为对于光小姐来讲—— 世界,就只是那个鸦濡羽岛而已。 从这种意义上,的确和濡衣小姐的观点有些相通之处。 世界虽然不同,不过观点相同——吗? 当然,光小姐也只是,‘执行主上的命令’,如同工作一样,并不是自己愿意才来到我身边的。对于这一点我似乎不知不觉间有所误解也说不定。 不过,这种事,偶尔放到一边置之不理,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之,包括光小姐在内。 周围。 巩固我周围的安全这一点,十分重要。 为此应该不惜代价这点,从这次的美依子小姐和崩子的事里,从萌太君与出梦君的事里——深刻的体会到了。 周围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 就这么理解好了。 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自私。 不好好的坚守住不行。 「烦恼过度哦,主人」 对着陷入沉思的我,光小姐说道。 「从开始侍奉主人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主人无论怎么看,对待事物也有些太过认真了」 「认真?我吗?」 「是的」光小姐点头道「虽然很失礼,不过我原以为主人是个,更加随便的人」 「我的确——是很随便」 「那么,应该说是肩膀上用力过度,比较恰当」 「肩膀——用力?」 「应该,更多的放松一下比较好哦。七八分力,对于主人来说应该是最适合的」 「……那样的话,应该会不够用吧」 「如果那时对于主人来说最为适合的方式,我也不便多说,不过如果主人想要放松一下的时候,请随时告诉我,虽然不肖,但我也能尽微薄之力」微笑着的光小姐继续说「虽然主人最近看起来状态不错,不过,对于让男人放松这种事,我可是十分擅长」 「哦……这样啊」 ………… ……我, 被诱惑了? 被引诱了? 「光,光小——」 「啊,已经到了哦——」 光小姐在宾馆前急刹车。 ‘咔’的一声,身体剧烈前倾。 肩膀被震得毫无力气。 的确,……放松了,也说不定。 「那么,我就在停车场等您,请不要在意我的事,尽情的谈话吧,主人」 「……那就拜托了」 我打开车门,离开了助手席。 「因为只是拜托别人一点事,所以我想并不会太久的」 「我明白了」 「一会见」 关上车门,目送光小姐离开—— 我,仰视着宾馆。 石丸小呗—— 小呗小姐指名的宾馆。 新京极旁边的,国际宾馆。 「……」 两个月前—— 被木贺峰助教授,约来的宾馆。 同样是被约过来,同一个宾馆。 虽然,一切并不是从这里开始。 开始本身,从很早就开始了。 但是,这个宾馆,是焦点之一。 对世界来说。 对物语来说—— 那个八月一日,是一个焦点。 或许是偶然——虽然也这么想。 毕竟小呗小姐故意做这些事也没有意义,所以我想只是偶然而已,不过又有一些令人感到暧昧的地方……就连宾馆内的会合地点也和上次一样,在一楼的咖啡厅……虽说如此,作为性恶的小呗小姐的充满恶意的恶戏来讲,这未免太过直白。和与赤神财阀有着幕后联系的光小姐不同,没有任何背景的无赖大盗贼石丸小呗,不可能是这个宾馆的所有者,两件事无法混为一谈,所以,说这个宾馆是石丸小呗随机挑选的结果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进了宾馆。 无视前台, 径直走向咖啡厅。 小呗小姐,已经到了。 斜纹布的衣服。 鸭舌帽。 编织靴。 有点,像孩子一般的鼓着脸颊,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或许心情真的不好。 ……感觉有点,想退缩呢。 虽然这么说,但一直这么站在门口,会被人询问‘是一位吗’,所以我勉强压制住胆怯的感觉,走向了小呗小姐所在的桌子。 上次和木贺峰助教授在一起时是坐在那里来着? 看来,没能记到那种程度。 「哎呀,吾友」 看到我后小呗小姐先开了口 「看到你健康的样子真是十全」 「小呗小姐也是,样子看起来很好嘛」 「我的样子起来很好吗?」 「不,对不起,我太没分寸了」 刚一见面,我就道起歉来。坐到小呗小姐对面后,因为侍者走了过来,所以我就点了一杯咖啡。不谋而合的,在咖啡送上来之前,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将少量咖啡送入口中。 「……那个」 我环视了周围。 因为时间还早,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客人。 虽然零零散散。 「果然,还是找个封闭的房间比较好吧?」 「没用的,白费功夫,吾友。只听传言就能明白,你的一举一动‘那边’都了如指掌。那么——警戒多少,就会徒增多少疲惫」 「可是……」 的确,和光小姐在赤神财阀麾下宾馆中的谈话内容,虽说花了不少时间,但最终也还是传到了狐面男子那里,所以,事情正如小呗小姐所说。 「但是,无戒备到这种地步,真的可以吗」 「正是这样才可以。无戒备也有无戒备的,回避危机的方法。把树藏在森林里——这种浅显的成语用来对付我这个大盗贼可行不通。要是我的话,反而会将树藏在公众面前,吾友」 「……倒也没有那个必要」 毕竟有求于人的是这边。 况且——在『十三阶梯』中属于隐秘行动派的,可以漫过崩子的眼睛跟踪我的暗口濡衣,濡衣小姐,已经不再是敌人了。关于这个方面的戒备等级,可以稍微下调一点也说不定。 「那个——,对于我现在的处境,我想小呗小姐大体已经了解了」哀川小姐也说过关于这些事都是从小呗小姐那里听来的,详细地说明就免了吧「对与哀川小姐再度失踪这件事,说实话,我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认为寻找一个叫零崎人识的杀人鬼是打破这种胶着状态所必不可少的吗?」 「或,或者说」 怎么感觉话里有刺啊。 扎得我好难受。 虽然这么怀疑也不是没道理。 「保险——吧,要说的话」 「保险?」 「现在把我看作是敌人的——是哀川小姐的父亲,一个叫西东天的人……」 「我知道」 「原本,似乎是要预定把这个零崎人识而并不是我当作敌人。虽然可能还没有确定到可以称为预定的地步,不过,正是因为西东天在找零崎人识,所以我才被他们找了出来」 「原来如此,这些事我的确还没听说过,吾友。但是那个‘狐狸’还活着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我震惊了,没想到他还会把你这种一般人看作敌人,实在是让我无法理解」 「的确是这样」 「不过,事到如今是否还能把你看作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待考虑」 「我最近也对这个设定感到有些胡来了。怎样,小呗小姐,能否在你寻找哀川小姐的同时顺便找一下这个叫零崎人识的人呢?」 「这种事完全不能成为顺便,吾友,只是单纯的把劳动量加倍了而已。」小呗小姐不耐烦地说,不耐烦到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这就像是叫我在前往深山的顺便前往海边一般。要是零崎人识和哀川润之间有什么密切的联系还好说——」 「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五月份,那两个人,最少一次,大概是两次——发生过冲突」 「……」 小呗小姐——沉默了。 这也是——不知道的情报吗? 原以为她早就知道了。 「……作为参考,我想问一下」小呗小姐像是头痛一般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说道「你对于零崎一贼,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印象呢?」 「这个……」 对于小呗小姐的问题,我把从萌太君和狐面男子听来的话原封不动的照搬了出来。家族观念很重的无目的杀人的杀人鬼集团之类的——然后,小呗小姐像是从心底里感到失望般,夹杂着叹息,失声笑了出来。 「……对于零崎一贼的这种认识太过天真了。这种认识,虽然也存在,但并不是真实。像是友好相处的杀人鬼集团这种认识,完全不够,吾友」 「哈……」 的确,这种语言描述对于小呗小姐这样的实战派来说,和纸上谈兵无异。天真的认识。不过,我在不知道他是那种不得了的一贼一员之前和他相会时,第一印象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也不是没有。 「说起来好像有一个用零崎爱识作为假名的人呢」 「嗯,是有这么一个人」 小呗小姐敷衍的点了点头。 似乎是说到什么不愿提及的事了。 总之,小呗小姐转回了正题。 「哀川润和零崎一贼发生冲突这种情报,的确是十分罕见。估计,知道这件事得除了哀川小姐和那个零崎人识本人之外,就只有你了吧」 「是的」 说实话以前在谈论类似话题是玖渚友也在场,不过,不需要特意解释道那种地步吧。 「和哀川润发生冲突呢……活下来了吗?」 「当场死亡和侥幸生还,我听到了两种说法」 而且还是从‘同一个人’口中。 因为太麻烦,就把它当作秘密吧。 「嗯……的确,这么一来,寻找零崎人识这个人,对寻找哀川润会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是的,毕竟无论和哀川小姐还是和西东天都有所联系」 「他大致在哪,你心里有数吗」 「休斯敦——位于德克萨斯州休斯敦的,er3系统,虽然说奇怪也有些奇怪——」 「真是暧昧」 「的确很暧昧」 「真是适当」 「一点也不适当」 「……那么,我就考虑一下好了,不过」小呗小姐像是盯着我一般问道「目的,是什么?你的目的,为了寻找零崎人识而拜托我的目的,我无法理解」 「……」 「说起来,你和零崎人识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代理品——似乎是这么说的」 「什么?」 像是突然发狂一般叫了出来。 不过……没有听过狐面男子的哲学讲座作为前提的话,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听过的人中,也有一半左右不能理解。 「虽然不能算作朋友,不过在五月,多少产生了一些联系」 「……该不会说,是这样吧?因为对于西东天,爱川润父亲的敌视难以忍受,所以要替代品代替自己吗?」 「如果能那样自然是再好不过,是百分满分的情况,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不过,至少可以用来使他动摇」 「动摇?」 「所以说,是保险」我说道「还有——因缘,这种场合下,因缘这东西可是十分重要的。虽然对我来说只是一些类似偶然的东西——」 像是,这个宾馆一样。 与木贺峰助教授初次会面时来过的—— 这个宾馆一样。 「——对于西东天来说,决不是这样。一定有因缘存在。既然存在,那么就去创造,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真是胡来」 「的确胡来,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存在。西东天和零崎人识之间的某种联系——一定不可动摇的存在着」 「不可动摇?」 「所以,用来作为动摇」 至少,可以作为保险的突破口就 在那里,虽不能确信,但我是这么想的。 我和西东天,戏言跟班和狐面男子之间,在爱川润之前——有相应真心作为联系存在。那么,同样的,零崎人识和西东天之间,杀人鬼和狐面男子之间,除了爱川润也一定还有别的联系存在。 不存在不行。 对于狐面男子来说,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伦理的破绽。 既然我是零崎人识的代理品—— 那么不这样不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联系就可以利用。对于西东天来说已经没有用途的这个联系——根据用法的不同,应该也有化为武器。我是这么想的」 「真像你的作风」 小呗小姐像是憧憬的,从心底里感到钦佩的说道。 「先从反面下手——这样吗?」 「是的」 「把敌人已经忘却的,没有意识到的,判断为不必要的东西化为武器,作为突破口——实在是很像你,很像你的作风,吾友」 「要说我的武器,基本上就只有语言而以」 「所以才叫戏言不是吗」 「嗯,是这样呢」 「……我明白了」小呗小姐点头道「在寻找爱穿润的同时,零崎人识的搜索也就由我——请缨出战好了」 「请缨出战——啊」 「就算用来盗取那个女人的称号也是十全」 小呗小姐露出了令人不敌的微笑。 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谢谢你了」的,道了一声谢。 「给你添麻烦了」 「我倒是不介意,这个人情迟早——马上就会要你还的」 「嗯,一切安然结束后,请务必让我为你当牛做马。说实话,虽然不能说是全部,不过真是有种肩上的重担减轻了一半的感觉。如果被拒绝了我真不知道应该再去拜托谁好」 「但是,为什么是我?」 「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在任何方面,纯粹能以个人的力量与哀川小姐匹敌的,就只有小呗小姐了。能称之为爱穿润的对手的人,也只有小呗小姐而已。而且,正如你所说——」 「……」 「既然要以保密为前提,自然不能依赖组织——保险这东西,换种说法也可以称之为王牌,如果被对手知道就没有意义了——连同这一点一起考虑,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已经很满足了,吾友」 小呗小姐像是被哄的孩子一般笑了。虽然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奉承而是真正的想法,不过看似矜持很高的小呗小姐,说不定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意外简单的人。 「如果还要加一句的话,具有与零崎一贼有所联系所必需的根性的人,也就只有小呗小姐了。虽然被小呗小姐那样说,但我也不是以随便的态度拜托这件事的。除你以外的人会对零崎一贼感到恐惧的话,也就只有拜托你了」 「保险——你是这么说的吧,那么,当然的——作为主线的策略你也有所准备吗?」 「是的,攻击与防御各一」 「……攻击与,防御吗」小呗小姐充满寓意的说「既然在美国生活过几年,棒球的经验应该有吧?」 「棒球的话,我还是知道的」 「这是某个投手的故事,这个投手,比起所有其他投手都略胜一筹。有一次,有一个记者问了‘为什么只有你这么优秀呢’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因为努力……或者,因为有才能之类,是这样吗?」 「不」 小呗小姐说。 「因为我把向着打手头球这件事,想作是自己的进攻——对于他来说,一定,从最初就与那些把将打手三振出局想作是比赛的防御手段的三流投手看到的景色不一样——一定是这样吧」 「……」 「吾友,如果你有着战斗的觉悟,就不要再轻易使用防御,守备之类天真的词汇了。实在是很难看」 不过我的话因为完全没有战意这种东西,可以随便,随便的使用,想用就用呢。 小呗小姐如是说完—— 拿着账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一言不发,目送她离去。 真是的,后方人员真令人羡慕呢。 虽然,原本我也是一个类似后方人员的角色就是了。 旁观者——吗? 「拜托你了,小呗小姐」 为时已晚的说了一句后, 我喝干了剩下的咖啡,走出了咖啡厅。 前往宾馆的地下停车场。 已经没时间了——虽说不是如此,但时间这东西无论有多少也不够用。不能被小呗小姐轻松的步调影响,必须加紧前进了。从数量车中找到菲亚特的影子,正准备敲下车窗而走近车门 时—— 驾驶席上,光小姐正在睡觉。 呼哧,呼哧,的。 闭着眼睛。 听不到喘息声,安静的睡着。 「……」 轻轻的—— 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离开了车旁。 躲进了一旁柱子的阴影处。 「也是啊」 要说,也的确如此。 无论是光小姐还是明子小姐,一天到晚都要忙于照顾我的话,自然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觉得对不起她。 从心底里,觉得抱歉。 不过…… 即使这样……也希望能再多一点。 再多让我依赖一点, 希望再多支撑我一点。 随后,我走出了宾馆,在新京极四处闲逛,到某游戏厅中消磨了两个小时后,重新回到了停车场。 「对不起,谈了很长时间」 「不,我完全不介意,对我来说只是一瞬间而已」 「这样吗」 「那么?」 「请开车吧」 「是的,接下来去那里呢」 「玖渚的公寓」 我说道 「路线你应该还记得吧?」 2 阿伊就像是人家的上门女婿一样呢,玖渚她,背对着我这么说道。 「抱歉啦,探视,一直没有时间去」 「我无所谓,又不是什么重伤」 我,在遍布线路和电缆,如字面意思一样毫无立足之地的客厅里,直接盘腿坐了下来。从背后,眺望着用合计八个键盘同时操纵着十七台电脑的玖渚友的身影。 「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很忙的样子呢」 「嗯」 「连你都这么说的话,看来真得是很忙呢」 「嗯」 「……好冷淡」 「嗯」 哇…… 好难开口。 「……这次又在玩些什么?感觉十分集中,或者说,十分入迷的样子呢。该不会,又要和过去一样做坏事了吧?」 「唔…要说和过去一样也的确和过去一样,不过比起过去来更有过去的感觉」 「啊?刚才的话里,出现了几次‘过去’?」 「四次」 「呃……」 「概括来讲,就是玖渚机关的工作啦」 玖渚说道。 虽然并没有回过头来,对我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过不停的谈话工作效率却保持不变这一点,应该说不愧是她吧。 「唔…已经六年了吗?还要久一点吗?总之,人家复归玖渚机关后,又必须要帮小直的忙不可了— —」 「哦,是这一类的工作啊。那么说,这并不是在玩,而是在正经的工作吗?」 「唔…,也不能那么讲啦。毕竟,现在还不算正式复归,还有好多麻烦的手续要办,不过那都是小直的工作。人家现在,是处于那之前的准备阶段呦」 「准备?」 「工作的准备」 「哦,原来如此」 「无能」 「啊?」 「组织里有无能」 「呃」 「而且,有好多。全是无能」 「……很少听你直接称呼别人无能呢……换种委婉的说法吧。像你这样有才能的人如果过于毒舌的话,给人的印象会很差哦」 「你听人家讲咩,六年前人家编的系统和程序,被好多无能修改得一塌糊涂。昨天本来是抱着‘早点做一下准备’的轻松心情开始的,没想到,真是太麻烦了咩」 「呃……」 看来,在玖渚被绝缘的期间,因为难以驾驭玖渚留下的诸多失落科技,所以机关的技术人员便任意修改,降低了它们的性能,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玖渚作为技术者的能力比起单纯的称之为天才,说是接近艺术家的领域更为恰当,所以见到那种‘廉价般’之类的东西,会生气也是自然的。这就像是看到《清秀佳人》的少年般之类的感觉。不过,失落科技这种东西,大抵都是些超负荷的科技,这种场合也不能怪罪机关的家伙们。这么想后,虽然并没有什么正义感,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我还是试着庇护了所谓的‘无能’们一下。 「这种程度苦劳就当作是复归之前准备运动好了。在人群中工作,难免会被人拖后腿,况且对于你来说,这种程度的苦劳根本不算什么吧」 「就是因为不知道无能们在想些什么,事情才变得麻烦。理由啊,原因什么的可都是很重要的咩。所以就算工作本身十分简单,但是寻找其原因就很花时间了。啊——无能无能无能无能!最讨厌无能了!一定要让小直把所有人都开除掉才行」 「……」 啊……好怀念。 对啊,这并不是罕见,而是怀念的感觉。 说起来,原本的她就是这个样子。 过去。 还在玖渚机关的时候。 没有被——绝缘时候。 都忘掉了。 卿壹郎博士也有过一段惨痛的经历呢。 不过,这样子工作起来后,看起来更有活力了,比起赖在床上翻来覆去,生活能力为零的时候,更有种健康的感觉。 真的又有活力了呢,我想。 已经,没事了呢,我想。 太好了,我想。 太好了——从心底里这么想。 「等着瞧吧,要编出一个除了人家以外谁也无法操作,超级危险的‘阿伊伊’系统给你们看」 「这样一来你的意图不明哦」 本末颠倒。 生活能力为零就是生活能力为零,吗? 「组织是会磨灭个性的东西,并不是创造者应该待的地方。毕竟不可能全员都是精英,所以你不好好的配合他们不行哦」 「哼!在‘集团’的时候,可从没有过这种事呦」 「作为代价,,不是也没有被承认为组织吗?」 「唔——」 或许认为正是如此,玖渚沉默了。 虽让平时一直说从出生起就不知苦劳为何物,不过只有‘集团’那几年间的事经北经常拿来作为苦劳的回忆……像是兔吊木那家伙,他可是我最不想收为手下的人。 嗯—— 这么说来,狐面男子那边也不容易吧。 不过那个人,对于『十三阶梯』,几乎是放任不管,放置在一边的感觉。 「……」 顺便说一句,光小姐还是在停车场待机。 因为如果然让她和玖渚见面的话,到底是光小姐还是明子小姐就会一清二楚,所以这次在他主动开口之前,「因为有一些秘密的事必须要讲,所以拜托你在这里等我」从这边提出了要求。 虽然必须要将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虽说如此, 秘密的话,也是有的。 「估计会持续多久?」 「这个月之内是不行了。不敢相信,无能到惊人的地步!唔咿,说起来,阿伊是为了什么才来的呢?私生活不是一团糟吗?」 「嗯」 我说道。 「有事要你帮忙」 「我接受」 玖渚,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看向了这边。 「需要做些什么呢?」 「主要是,防御」 「防御?」 「就是守备」 「唔——」 「希望能借助玖渚机关的力量,把至今为止,这个国家里所有与我有所联系的人,全部守护好」 「……守护,呢」 玖渚,含有深意的,重复着我的话。 像是,洞察一切的样子。 「嗯」 我,明确的点了点头。 「以前,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不觉间——想要守护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这是好事咩」 「这样吗,我倒是有种变弱的感觉。」 「不是什么坏事咩」 玖渚,哧哧的笑了。 「因为阿伊,永远都不会变」 「……是这样吗?」 「嗯」 玖渚说。 「虽然刚才说‘不知不觉’,不过阿伊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是这样的。阿伊呢,总是想要守护大家——把自己周围的人,所有人都守护好——人家,其实只是其中一员而已,人家,其实,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原,原来平时都在想这么白痴的事啊?你这个小傻瓜」对于玖渚的话,我感到迷惑「因该没有这回事吧,过去的我——大概,是希望把大家都毁掉,我是这么想的。全部,都消失好了,应该是这么想的」 六年前。 玖渚机关。 玖渚友。 ——妹妹。 「不是的呦。完全,不是这样呦」 「……」 「怎么会,因为那时的阿伊是大家的阿伊——所以,人家才想把阿伊变成自己的阿伊。这是真的呦」 「……至少,从以前开始,我一直都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即使现在这一点也没变。或许只有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好怪的台词」 「我是认真的」 对想要蒙混过关的玖渚,我说。 「如果,你能这样平安的回到玖渚机关,然后,这次的事过后我还能无事生还的话——」 「干吗?」 「我们结婚吧!」 「噗!」 玖渚喷了出来。 ‘咳,咳’的,不停的咳着。 ……预想外的反应。 或者说,笑的有点过头了。 倒在地上,捂着肚子。 嗯—— 笑死,应该很痛苦吧。 或者说,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什,什么意思咩?」 「你的这种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人家只是不知所措啦」 「那个……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既然这样——我想,存在一些确实的东西比较好。不会改变的实际的东西,某种意义上,不是必要的吗?」 「……你是认真的咩?」 「嗯,认真的」 「真是突然袭击」 「因为是突然想到的」 「戏言?」 「不是,戏言」 「朋友之间结婚?」 「无所谓吧。我喜欢你」 「和人家结婚的话,阿伊……这次真的会被拉进玖渚机关呦」 「……无所谓」 我点头道。 「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 「……真的是,不会变呢」 玖渚终于冷静了下来。 坐回椅子上。 「六年前,也是这样」 「或许吧,那时的事已经记不很清楚了」 「阿伊,一旦说出口就会变得很固执呢」 「或许吧,那时的事已经记不很清楚了」 而且——也不想记起。 「嗯,明白了」 玖渚‘咕噜’的,转回到电脑的方向。 背对着我,说道。 「一切都结束后,我们结婚吧」 「嗯」(哪个%剧透说阿伊被拒绝了) 十分自然的, 理所当然的,对话。 「要等到过完生日之后呦。等到,两个人都二十岁之后。阿伊的大学怎么办呢?」 「继续下去也无所谓,但是,如果要加入玖渚机关的话必须辞掉呢。大学的毕业证明,对于那种组织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觉得没有问题,要说别的,倒是有比这还棘手的问题咩」 「什么啊?」 「说服小直可是阿伊的工作呦」 「……不要,只有这件事不要,还是你来吧」 「人家也不要咩,绝对不要,这种时候,才需要戏言的登场咩」 「嗯……」(好一段和谐的对话,不愧是小两口) 这么说……倒也没错。 直先生啊…… 那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姐控。 「不过……这都是一切平安结束之后的事了。总不能白忙一阵子,如果不在最后的终点上摆上什么奖品,我是不会有动力继续下去的」 「对自己的奖赏呢。不过,只有人家就够了咩?」 「对于我来说,没有更好的奖赏了。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唯一」 「还好意思说,明明逃了一次」 「……」 ‘哧哧’的,玖渚奇怪的笑了。 「人家对六年前的事完全没有在意过呦,也从没现想过是阿伊的错,不过对于那次逃走的事,人家真的有一点生气咩」 「……比起被随随便便的原谅要好得多」 被原谅,是最痛苦的。 从以前开始,一直都是如此。 没有改变这种事,你也一样。 「所以,至少关于那个你就继续生气下去吧」 「……虽然以前也问过——阿伊,为什么从er3系统回来了咩?」 「……」 「又没有毕业,而是中退」 「因为想见你——也有这一点」 「‘也有’就是说,还有别的理由喽」 「……我的朋友」 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 「我的朋友,在那里死了」 「……」 「因为我的原因,死去了」 苦橙之种。 想影——真心。 ms—2 「因为想回到无论走到哪里,作些什么都是一样的,那个时候」 「所以,就回来了?」 「算是——对过去的清算吧」 「真是深奥的话,对人家来说」 「嗯,应该是吧」我点头,对着玖渚的背影继续到「所以——主要还是为了回到日本见你,因为我的原因死掉的人中,还活着的,就只有你了」 玖渚友也是——和西东天,哀川润一样。 明明死了,明明被杀了, 被我毁坏, 杀死了—— 却还活着。 为了我,活了下来。 「……」 像西东天心中活着架城明乐一样。 妹妹根深蒂固的,活在我的心中。 不过——但是。 这么说来,真心,对于我来说—— 「和你的……你和我的……不,我对你的,对你犯下的罪,我会补偿的」 「不是说过那种罪根本就不存在咩」玖渚说「如果是出于这种心情而决定的,那就不要结婚了」 「……啊,不,所以说,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复杂啦,最终,只是因为待在你身边让我感觉最舒服而已」 「人家的身边吗」玖渚,像是感到奇怪的说「那么,人家的身边就是阿伊的指定席了,为了阿伊,无论何时都会空出来的呦」 「那真是太好了」 「阿伊的身边,也要留出空来呦。唔咿,阿伊的周围似乎比起以前更加热闹了呢」 「……是呢。虽然,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一点也不知道」 「嗯,明白了。防御的事情就交给我把。守护这种事,尽量不要让本人察觉比较好吧?」 「嗯,我不想然他们知道一些多余的事。不想让他们为多余的事担心,毕竟有人挺身而出的话就麻烦了。虽然不能说绝对,不过,希望能尽量守护他们」 「阿伊要不要护卫?」 「嗯,我不需要。这么做反而会造成行动的不便」我说「还有,虽然可能是多余的话也说不定,不过,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防御,虽然,这栋公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即使如此,狐面男子也应该知道这里的事。 不可能不知道。 「你对我来说就像是阿基里斯腱……或者说,生命线一类的东西,对方——现在视我为敌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 不过是否会因此出手这点,倒是十分微妙。 不明。 「不仅是拜托玖渚机关,可以的话——嗯,对了,也叫上‘集团’时候的同伴一起吧。如果是为了你,他们应该赴汤蹈火都情愿的」 「嗯,对呢,这是一个好办法也说不定……虽然,全员多少有点勉强,不过我还是会全部问一下。还有什么,人家可以做的吗?」 「不用了,情报战的阶段,我想已经过去了。所以,首先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为重吧。嗯,对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到时候借这里作为藏身之处一用」 「阿伊的?」 「或许,是除了我以外的别人也说不定。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安全地方了。所以,尽量不要外出,像以前一样窝在家里就好」 「知道了」 「……」 「唔咿,怎么了?」 「不,怎么说呢……」 我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试着,把盘起的腿松开,改成了体育坐的姿势。 挠起头来。 「有点不合拍……或者说,因为你突然变的通情达理,所以吓了一跳。本以为,你会说更多……怎么说呢」 「人家会困扰之类?」 「嘛……」 「讨厌啦阿伊,人家可从来没回绝果阿伊的请求咩。阿伊能来拜托人家,人家真的很高兴。不是说过了吗,有事尽管说出来就好。你能把人家一起牵连进来——人家真得好高兴」 「虽说是这样……我在想要是你再说出破坏地球之类的话,到底怎么办才好」 「哈哈,凭阿伊的记忆力能记住那件事真是了不起。那种事,当然是开玩 笑的咩」 「开玩笑……」 「不能把人家的话都当真哦,那只是为了活跃气氛,一时激动才说的嘛。(求婚的那句不是开玩笑吧)不过,这样的人家也要赶快变得成熟一点。马上——必须变得能马上回到玖渚机关,帮小直的忙才行」 玖渚,只将头转向了这边。 「所以,已经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我决定,以后不再说这样的话了」 「……嗯」 听到这些后—— 只能点头。 「虽然——有种不像你的感觉。不过,这么说也没错……」 「‘停止’的时候还好说,既然已经开始‘成长’,事情就不一样了。现在也不是该自暴自弃的场合」 「自暴——自弃」 ‘集团’——时代的事吗? 不为我所知的时代的, 玖渚友的事吗? 「这样的话,就先饶过你们系统里的那些‘无能’,不要开除他们了。刚才也说过,所属于组织,变得成熟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对呢,或许真的是如此,一定是这样。既然阿伊这么说,就放过他们好了。对于磨练一下因为无业生活而变钝的感觉来说,也是不错的工作,不过……」稍微加重了语气,玖渚忧郁的说「人家也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很多,指什么?」 「就是各种各样的事啦,因为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对于阿伊的伤痛,人家也能稍微理解一点了——」 说着,玖渚的脸上,浮现出略有收敛的笑容。 「怎么办才好呢」 「嗯」 「果然还是小润吗?导火索」 「嗯?」 「阿伊呢」玖渚说「阿伊,因为不会改变——所以不断会变呢」 「……」 「怎么办才好呢」 玖渚—— 收敛的笑容,舒展开来。 3 回到了公寓。 在萌太君死亡,崩子和美依子小姐住院后,现在住在古董公寓里的,只有七七见那家伙和荒唐丸先生而已。那两个人,在周一的这个时间,应该都不在家吧。走上楼梯,经过美依子小姐的房间后,我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锁,走了进去。 「……唉?」 橙色的头发。 想影真心,站在里面。 第十三章 否定的背叛 看不见的东西,并不在那里。 1 人少的地方比较好。 考虑到性格因素,人多的地方她应该不会来吧。而且,就算忽略这一点,在公众面前,她也太过显眼了。性格问题暂且不提,那端丽的容姿也不得不列入考虑的范围。 因此就选择完全无人的地方,也不是上策。 这样的话,万一什么意外就危险了。 希望能避开危险。 寥寥无几的人数,视野开阔,通风良好的场所——这种条件下,宾馆的单间,咖啡店这样密闭的空间自然不符合要求。综合危险程度来考虑,可以的话,最好在室外—— 思考之后。 会面场所,我选择了京都御苑。 以京都御所为中心的国民公园。 (这里怎么改都是乱码) 因为十月即将过半,虽然红叶尚未褪色,但游客数量已经远不比旺季。加上环境幽静,据我所知,京都市内,应该没有比这里更符合条件的地方了。公园对面就是七七见所就读的浪士社大学,平时也偶尔和她一起散散步,坐在长椅上读书等,所以到访这里的次数也并不少。对我来说,这里也并不是陌生的地方。单说御苑的话苑包含的范围过广,具体的,我指定了建礼门前作为会合地点。因为御苑中到处都是长椅,所以作为会话的地点再好不过。我们约好以一棵巨大的椋树为标记。 因为空手去有些不合适,出公寓后,略微绕道,在附近的‘面包圈先生’里买了十个面包圈后(因为正处优惠时间,含税共计五百二十五元)我到达了京都御苑。 约定的时间,下午三点的,十分钟前。 感觉不错。 顺便说一句,今日的移动,并非靠菲亚特而是步行。 人,偶尔不走一走是不行的。 光小姐——今天没有一起来。 正在公寓里,照顾‘那家伙’。 ………… 有点不愉快。 明明是我的女仆。 不,考虑到这次要见的人,如果光小姐一起来的话,事情反而会更麻烦。再说,留‘那家伙’一个人在家,我怎么也放不下心。 那么,走吧。 从中立售门进入御苑,直行。 到达御所,右转。 看到椋木后, 经过, 在下一个路口左转,建礼门—— 「…………」 雨衣。 一个身着厚实宽大的白色雨衣,前胸的拉链和扣子都顽固的系起,作为最后一击,像是在说‘这下看你怎么办’一样连雨帽都死死扣在头上,直立着,俯视地面的女性的身影。 说明一下,今天没有下雨。 快晴。 ………… 而且,还穿着雨靴。 黄色的雨靴……… 意义不明。 或者说一切不明。 建礼门周围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比起以往还要冷清。 ……所以说,完全没人我也很困扰啊。 虽然也有过就这样回去的想法,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抱着觉悟,尽量装作平静的,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啊,绘本小姐,来的真早呢」 一边小跑过去,一边用明亮的声音喊道。 将低着的头—— 绘本小姐,慢慢的,抬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 一开始就哭了出来。 ‘帕塔’的,屈下身子,蹲了下去。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我……一直感到不安……不,不过又想你可能马上就来,所,所以一直没能回去,孤,孤独的,寂寞的,像是快死了一样,就,就这样一直一个人,为,为什么不早点来,呜,呜……过分,好过分,让我等这么久……」 「那……那个,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 「我从两点就已经来了……觉得不能迟到,觉得不能让你等太久,明,明明这么用心,你,你对等了一个小时的我,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说……好,好过分,你一定觉得让我等是当然的吧,完全不在意我怎么想,我,我是以什么心情等了这一个小时,你,你一定一点也不在意吧」 「…………」 想象以上危介的人格。 或,或许,只有在澄百合学院这个特定的背景下,绘本小姐的角色才会在我眼中放出异彩。换句话说,我对她所抱有的种种希望,似乎全部破碎了。 「你,你知道我是怀着多大勇气才来这里的吗」 「呃……这一点,倒也的确如此」 「……啊,那个,难道说是‘面包圈先生’?」像是要把头贴到地面一般哭泣着的绘本小姐,不经意间抬起了头。「你拿着的,那个袋子」 「哎?啊,是的」 「……有法式炸圈吗?」 「全部都是法式炸圈」 「几个?」 「十个」 「……」 绘本小姐站了起来,向我伸出了手。判断那并不是要与我握手后,我将‘面包圈先生’的袋子递给了她。 绘本小姐确认了内部。 然后,双手抱住了袋子。 「唔呼,真幸福」 「…………」 不得了…… 真得不得了…… 我会喜欢上这个人的…… 「存在这个世上的物品中由神创造的,就只有整数和法式炸圈哦」 「呃……」 我虽然也并不讨厌,不过也没有夸张到那种地步…… 嗯—— 「哼哼……嗯?饮料,没有呢」 「啊……对不起,忘记了。我去附近买一些好了」 「不用了,没关系,比起那个我想快点吃面包圈」 「这样啊,那么,就到那边的长椅上」 「嗯」 在法式炸圈伟大的力量下,绘本小姐和我的会话奇迹般的得以延续。看来,说到面包圈就不得不提法式炸圈啊。 坐在建礼门最深处的长椅上。 「嘛姆嘛姆」 绘本小姐双手各拿着一个法式炸圈,脸颊鼓的圆圆的。口中,还叼着另外一个。 哇……真的很幸福的样子。 这么幸福的人,我第一次见。 「这样啊,原来你是为了请我吃面包圈才叫我出来的啊」 「这怎么可能」 「啊……对不起。我突然变得很不识相,无药可救对吧……真的是无药可救,一定没有,比我还无药可救的人了吧」 咚……消沉下去的绘本小姐。 嗯…… 面包圈,再多买一些就好了。 「…………」 十月——十一日。 星期二。 星期一的,下一天。 将‘医生’绘本圆树,约了出来。 保险和防御已经完毕,接下来,就是进攻了。 打去电话,是在十月十日——出院后,与小呗小姐和玖渚见面后,回到公寓之后的事。虽然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不过,那绝不是坏事,所以不必改变战略本身。 可以说,速度是十分重要的。 不能踌躇。 不能迷茫。 「不过,‘阿伊’」 「怎么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呢?」 「…………」 别在这种地方较真嘛。 连吐槽都嫌麻烦。 「那个……你是知道对吗」 看来绘本小姐看到对方沉默会有向不好的方面想的倾向,所以又立刻改了口。这样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我决定尽量做了简单的说明。 「那一天」 「那一天?」 「在澄百合学院,和你们,『十三阶梯』还有狐狸先生发生冲突的那一天——在那个第二体育馆,狐狸先生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 「嗯——啊,嗯,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狐狸先生得号码,因为是打得一方所以并不知道——通过狐狸先生手指的动作,我就知道了拨打的号码」 「……就那样,记下来了吗」 「嗯,可以这么说」 「真是了不起的记忆力呢……」 「也不能这么说啦。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归根结底就是集中力和洞察力的问题而已。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又不是圆周率,只是十一位的数字而已。不能默记的人发而罕见不是吗?」 实际上,因为那只是如同幻影一般模糊的记忆,所以用勉勉强强记住的十一位数字尝试了无数次,一次又一次的改变排列,替换当中的一两个数字,在数十数百次的挑战后,才连到了绘本小姐的手机上。不过即使说出这些绘本小姐也不会表扬我,所以那就当作秘密好了。 「那么,‘阿伊’,应该说,接下来的事更加重要……到底,为什么叫我出来呢?」 「从我的角度来看——你能爽快地答应,多少有些意外。虽然只是确认,这次的外出,对狐狸先生是保密的吧?」 「嗯,嗯」绘本小姐点头道「或者说,狐狸先生现在没有理会我的时间——」 「……应该是这样的吧」 「?」 「不——我是说这边的事」 轻轻的摇了摇头。 同时,环视了四周。 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没有监视的人。 绘本小姐,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而且,她也不像是会在这种地方说谎的人,应该可以信任。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的切入正题了」 「嗯,嗯……虽然有点害怕,不过请说吧」 「……绘本小姐」 我说道。 毫无迷茫。 「请你背叛狐狸先生,协助我吧」 「…………」 绘本小姐——手中的法式炸圈,‘啪’的掉了下去。对这种反应早有预料,我在落地之前接住了它们—— 朝着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口中,塞了进去。(……一次两个?无语……) 「你的力量——是必需的」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疯了吗,我,我可是——『十三阶梯』」 「当然知道。而且你是作为初期人员而并非这数月间临时拼凑的‘阶梯’,和出梦君,理澄一样与狐狸先生有着很深的交情这件事也是——感到厌恶般,清楚」 我用双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力量」 「……呜,呜呜 ——」 绘本小姐,用力的甩着手,像是要从我身边逃走一般。虽然口中的面包圈有些不合场景,不过是十分拼命的表情。 又一次——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对我,要求那种事,呜呜……为,为什么,每,每次都是我,站在这种奇怪的立场上……」 「奇怪的立场……」 「为什么,只,只有我,遇到这种事……为,为什么,是我,呜呜……‘阶梯’的话,除,除了我以外,不是还有很多人——」 「因为你——在那一天,那个地方,为出梦君的死,感到了悲伤」 「…………」 十分——悲伤的样子。 绘本小姐,十分,悲伤的样子。 没有泪水。 没有语言。 为出梦君的死感到悲伤。 「——那么,你就和我一样」 「……一样」 对—— 一样的。 「绘本小姐,我觉得——要与狐狸先生对决,必须首先破坏『十三阶梯』,使其产生破绽。」 一边窥视者绘本小姐的表情,一边继续着。 虽然由雨帽遮挡,至极难以看到。 总之,继续着。 戏言,继续着。 「过去,狐狸先生曾把『十三阶梯』说成自己的‘手足’——代替被因果流放的自己,与世界和物语相联系的‘手足’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他这么说过——」 「…………」 「那么,就先将这些手足除去」 「将手足——」 「在这种意义上,不仅是你——我希望全部『十三阶梯』都能背叛他。希望能使全部『十三阶梯』都背叛」 我说道。 「当然,这只是——理想性的目标。对中国古代兵法的应用,虽然有些盲目,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虽然不甘心,不过仅凭现在的我并没有足以击溃『十三阶梯』的力量,因为我对狐狸先生害怕的没有办法。不过,在这期间——在澄百合学院与包括你的『十三阶梯』接触——冲突时,我注意到了。出梦君和理澄,杀戮奇术的匂宮兄妹,将那两人——不,将那两个人格作为例外排除的话,把『十三阶梯』一段一段分开考虑,也并不是无计可施」 「…………」 「各个击破——就是这么一回事。奇野先生的‘病毒’也是,只要知道了手法,相对的对策也不是没有——单纯论暴力,澪标姐妹确实是一个威胁,但从结果来看也并没有出梦君那种程度。所以,只是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而已。我想,狐狸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统帅他们的意思。结局,除去杀死出梦君的‘家伙’,苦橙之种后——需要警戒的,只有作为初期成员的,在八月时已经集齐的六人而已」 架城明乐。 一里塚木之实。 匂宮出梦。 匂宮理澄。 然后是——绘本圆树和,宴九段。 虽然并不是完全认可濡衣小姐所说——但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暗口’的濡衣小姐的话,的确正中靶心。 要崩坏『十三阶梯』——首先,从宴九段,或是—— 绘本圆树。 架空兵器和,医生。 这两人是关键成员。 「拜托了,绘本小姐。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你,你认为我会背,背叛狐狸先生吗?你,你觉得我会作出那种卑怯的行为吗?」 「虽然我希望如此,不过……说实话,不知道。虽然可能是十分勉强的要求,不过,即使这样,我也不想与为出梦君的死感到悲哀的你——在任何形式上,敌对」 「……又不是,因为出梦君才这样」绘本小姐说「我——只要人死了,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伤心的」 「…………」 这—— 根本不可能出自说过‘大家都死掉就好,世界终结掉就好’这种话的人之口。 不过。 早就知道了。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 不然—— 凭这种性格,怎么会去当医生。 这个人——叫做绘本圆树的这个人,只是单纯的。 不想让任何人受伤而已。 ——虽然多少有些偏离, 但道路本身绝没有选错。 这一点,只有这一点——毫无疑问。 只有这一点,毫无疑问。 「说实话——对我来说,使你,使绘本圆树这一‘阶梯’,使绘本圆树这一『十三阶梯』崩坏……并不是,十分困难。对于现在因为我不正常的要求而感到困扰,之前也因为我不正常的电话而感到困扰的你,使这样的你崩坏,并非难事」 「……怎,怎么能这样……危,威胁我吗?竟,竟然要威胁我……」 「请不要误解——虽然并不困难,但我也决不会做出那种事。我不会憎恨你,也无法把你当作敌人。你呢——绘本小姐,一定,不是可以被称作温柔的性格。比起温柔,有些过于弱气了,我想。不过,至少——你,是个优秀的人」 「…………」 虽然称不上温柔,不过十分优秀。 「你是一个很容易受伤的人,不过——因此你也一定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那,那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医生而已」 「正因如此」 「我,我虽然可以治愈身体上的伤,虽然可以治愈精神上的伤,但无法治愈真正的伤,所以,帮不了任何人,派不上任何用场……」 「我说过希望你能帮我」 我,看着绘本小姐的眼睛。 其实——我并不喜欢直视别人的眼睛。 因为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绘本小姐一定也是一样吧—— 试图,看向一边。 不过—— 我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说周围有很多人受伤是待在狐狸先生身边的理由,那么——我的身边也一样。我希望,你能治疗在我身边受伤的人。我将自己肉体的治疗权,全部交给你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出卖肉体?) 「……但,但是」 「请成为我的同伴吧,绘本小姐」 「但是……我」绘本小姐摇着头,大颗的泪珠不断的滴落着。「我,就算被这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 「不,不要用那种方式说话……不要向我提问。强,强制——」 绘本小姐看着我。 用饱含泪水的双眼,看着我。 看着我。 「强制的——对待我,强迫我吧。只要强迫我,我就会听从的。危,威胁我就好。明,明确的威胁我就好,不要这么模棱两可。成为我的同伴!这样,强迫我就好,让我无法反抗的,强迫我,强制就好。像狐狸先生一样,把我像那样的顺从,看作理所当然一样——用那样的口气说,那样的话,我——」(又汗……这一段的威力仅次于崩子的契约了吧) 「……被狐狸先生强迫也好不是也好,现在的立场,是以前的你所选择的立场。我并没有想要强行改变它的意思」 完全没有—— 学习狐狸先生做法的意思。 没有像西东天,哀川润一样的绝对感。 我没有这种东西。 我能做的,只有低下头。 如果被询问原因,我会这么回答。 这就是,我的意志。 「请你自己决定。我不能连你的责任一起背负,单是负起自己的责任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像我一样,你也提出自己的条件吧。我并不像狐狸先生一样需要手足——手足这种东西,自己身上就有,这些纤细的家伙就足够了。我现在需要的,是可以起一战斗的朋友」 「朋友……」 「绘本小姐.请——成为我的朋友吧」 「…………」 绘本小姐,沉默了。 我也,沉默着。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再多说些什么,都只是单纯的强制而已。 对于她来说,都只是威胁而已。 这是我一贯的做法。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 既不中用,要领也不好。 像是对绘本小姐提出无理的要求。 不过。 即使这样,我—— 不能成为最强的我, 比起最恶,希望选择最弱。 「……法式炸圈」 「哎……?」 「法式炸圈,一百个」 「…………」 「那样的话,我就协助你」 绘本小姐说道。 反握住我的手。 看着我的眼睛。 「背叛狐狸先生——成为你的朋友」 「……这样可以吗?」 「嗯。因为,其实我——」 绘本小姐.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了真心话。 「才不想——让世界终结呢」 2 首先,做出了将现阶段掌握的所有情报向绘本小姐全部公开的决定。为了让绘本小姐更好的理解现状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作为冷静的计算结果,也是为了向绘本小姐展示自己对她的信赖。 然后,还有一点,第三——是对狐面男子情报掌握状况的,确认。虽然,要从绘本小姐那里取得狐面男子的全部情报有些不现实。不过,到底这边的情报是全部都被他掌握,还是说对于狐面男子存在着盲点——弄清这一点,十分必要。因为谈到了很多十分琐碎的事,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连濡衣小姐的来电都说完后,紧接着,我—— 把想影真心的事,说了出来。 想影真心、苦橙之种,现在—— 正在我的公寓里这件事。 毫无犹豫。 「嗯……」 绘本小姐——虽然有着这样的性格,但毕竟头脑很好,听过一遍解释后,像是全部理解了一般,静静的点着头。 「原来如此……也对呢,这么说也对——仔细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嗯,这样啊……所以才逃跑了……那孩子」 「我还没有,从她那里听到详细地解释——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疲惫——是这样吧,那,也是当然的」绘本小姐像是有所喻意的说「……那个,‘阿伊’」 「啊……可以的话,那个名字,不要再用了好吗?那种称呼——说实话,我不太喜欢」 「但是——」 「原本,使用这称呼的是我的妹妹,然后,被玖渚学会了——接着,又被真心模仿,就是这么一回事。或者说,是我使她模仿,更为恰当」 「嗯。那么,应该用什么称呼你,比较好呢?」 「随你喜欢——嗯,那么……」 伊君。 伊字诀。 伊哥。 叫伊的。 伊之助。(word自动翻成‘一只猪’) 伊伊。 伊小弟。 ……感觉,哪个我都不喜欢。 冷静地考虑来看,哪个都是非常过分的昵称。 「……叫我‘伊君’好了」 「嗯,知道了。那么……伊君」 「是」 「伊君」 「……是」 「伊君」 「……是?」 「唔呼,用昵称叫别人,是第一次」 「……」 好友、知己……看起来也不像有这些的样子。 不用说被别人叫,连叫别人的经历都没有过吗。 听起来让人感到无意义的心痛。 「那个——狐狸先生那边,现在一团糟。刚才也说过……就,就是因为真心,逃走了这件事」 「……… …」 「原来她是在你这里啊……」 「虽然,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不过狐狸先生对于这一点,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但是,仅限于想影真心的事,狐狸先生应该,无计可施」 虽说是出乎意料。 但对我来说,决不是坏事。 甚至说,是我的运气好。 只有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认可投机主义的存在。 「狐狸先生……」绘本小姐说「现在,光是应付真心逃跑所引起的损失,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虽然不想说这种事,不过——狐狸先生的想法,有点太天真了。从我‘医生’角度来看」 「关于——真心吗」 「嗯」 绘本小姐说。 「那孩子,太乱来了」 「嗯……即使是哀川润,也只用一击就解决了。不过,狐狸先生不是也有狐狸先生自己的对策吗?」 他是这么说的。 不会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也存在着,以此为目的的『十三阶梯』。 奇野赖知,右下露乃诺,时宫时刻。 那三个人。 职责是——真心的制御。 「……我,早就看出来了。也曾经——向狐狸先生,提出过忠告。对于那孩子,只有那些——是不够的」 「……狐狸先生说什么?」 「没什么,‘这样啊’只有这些」 「那么……比起想法的天真,可以说,是预料之中……也说不定。能采取的措施都采取,竭尽全力——剩下的,就顺其自然」 即使这样—— 只有这件事,并不一样。 即使是早已预料到的必然,只有这件事,并不是——怎样都无所谓。 对于狐面男子来说——是赌博。 是这样呢,绘本小姐说。 「所,所以……那,那个……我想,狐狸先生是在赌局中输掉了。包括这次的事一起,狐狸先生已经难以应付了,所以,应该没有再对你出手的时间。原本,是要在十月中旬进行下一次行动的,这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 「因为,必须要——改变计划才行」 「真心——对狐狸先生来说,对狐狸先生的‘计划’,或者说……对与我的对决,对‘世界的终结’来说——一定是不可欠的存在,不可欠的要素吧」 和我的联系。 恐怕,还存在着那以上的意义。 「……不过,对这边来说,虽然程度不及但多少也有着类似的状况。不管狐狸先生怎么说,与我有着密切联系的哀川小姐,现在正在狐狸先生手上」 「嗯……也对」 「王牌在两边传来传去……就像是扑克游戏中的‘抽鬼牌’一样。真受不了,鬼牌的数量太多了」 「…………」 「顺便问一下——哀川小姐,怎么样了?」 「我——对她进行了治疗」绘本小姐说「幸运,可以这么说吧……伤自身并没有什么……虽然伤在头上,不过那个人真的很耐打」 「狐狸先生不是说至少半死吗?」(这句也可能是瞎掉半只眼,上文怎么翻的来着) 「不,没有这回事」 「……」 那个信口开河的家伙。 不知道就不要乱讲嘛。 「那么——没有大碍,可以这么讲吗?」 「嗯,不过——她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治疗后,就被狐狸先生带走了。地点,大概只有木之实知道吧」 「这样吗……」 到底……为了什么。 不知道。 那个人,到底打算对哀川小姐做些什么。 「算了……知道她没事我就放心了。只要还活着,早晚都会再见面的」 「真是积极呢」 「是强装积极啦,这种话」我耸了耸肩「话说回来——具体的,真心为了从你们的监视下逃离,从你们的管理下逃脱,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呢?」 能让狐狸先生——难以应付的损失。 到底是什么程度呢? 绘本小姐开口说。 「奇野君死了」 「…………」 「真心的管理,那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是奇野君和露乃诺小姐还有时宫小姐的工作——这次奇野君被杀死,露乃诺小姐受了重伤——幸免的,只有偶然外出的,时宫小姐而已」 奇野赖知—— 死了吗? 有种奇妙的——遗憾。 悲伤——并没有。 不可能感到悲伤。 奇野先生,只是敌人而已。 把美依子小姐牵连进来的, 一个敌人而已。 没有亲切。 没有憎恶。 不过——有一点,可惜。 胸中只剩下空虚。 像污泥一般,淤积着。 「这样看来……真心是看准时宫时刻的外出才行动的——可以这么理解吧」 「嗯……对于真心,拥有最强制御力的,就是时宫小姐……不过,时宫小姐不在的机会……以前也有过很多次」 「……大概,那是因为——那一天,在那个学院,那个体育馆里,真心,见到我了吧」 她的确——见到了我。 认识了我。 ‘阿伊’,她这么说。 「所以,才从你们那里逃了出来吧」 对——和狐面男子说的一样。 露乃诺小姐——来晚了一步。 虽然不知道狐面男子对露乃诺小姐做出了什么样的指示,但是,的确,只要露乃诺小姐再早一步来到体育馆,封住真心动作的话—— 真心就不会认识到我的存在。 仅由我看到真心,就结束了。 恐怕那正是—— 狐面男子的计划。 那个人,虽然说着那种话,其实,根本没有——让我和真心再会的打算。 那只是单纯的,开幕式而已。 「露乃诺小姐……虽然说是重伤——没事吗?」 「嗯——」 抱起双臂苦恼的绘本小姐。 看来伤的并不轻。 「不过,那个人是经常受伤的类型,那种程度,虽然不可能完全复原,不过露乃诺小姐的话,应该不会在意的」 「经常受伤,吗——有种亲切感涌上来了呢」 「我喜欢那个人」 「这样吗……」 是因为她经常受伤吗? 对这种被喜欢的原因不敢恭维…… 「从真心那里,听说了多少?」 「这个……刚才也说过了,因为开起来很疲惫,所以还只是刚打了招呼的程度」 「对……对了,伊君」 绘本小姐说。 「奇野君和露乃诺小姐还有时宫小姐——用各自的能力,封锁着真心。大概你也预料到了」 「嗯,大体的话」 「嗯,首先——奇野君是将真心的体力,露乃诺小姐是,真心的肉体(小汗,最近很敏感),时宫小姐是将真心的意识——各自,支配着」 「…………」 体力和—— 肉体和—— 意识。 「真心,一直是处于连本来力量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的状态,但即使这样,只是与时宫小姐稍微隔开了距离——就足够了」 「……虽然只是,可能……不过我想也有其他的原因。暗口濡衣 脱离『十三阶梯』以及——澪标姐妹的擅自行动,虽然没有脱离『十三阶梯』但也离开了狐狸先生的指挥,这些,也是十分重要的」 「……为什么?」 「不明白吗——这样的话,『十三阶梯』里,武斗派的人就一个也没有了。能制止真心暴走的人,一个也没有,我是这么想的」 「啊,原来如此」 绘本小姐赞同的点头。 「是这样呢。濡衣小姐——或者是深空和高海,三人中只要还有一人在,虽然无法压制,但至少——不会让她逃跑」 「对于狐狸先生来说,真是最恶的倒霉——从狐狸先生角度来看,应该是最恶的发展了,就像是用针缝了同一个地方一百次一般的不走运。虽然我也是属于运气相当不好的一类人,看来——狐狸先生平时也很少做一些积德的事呢」 我讨厌十月——他这么说。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十月,对于狐面男子来说—— 一定是鬼门关吧。 这正是,符合命运的说法。 「那个……真心,虽说作为候补生,但也算是『十三阶梯』中的一员——奇野先生和露乃诺小姐中途退出,所以……」 「啊,不,露乃诺小姐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并没有到再起不能,必须退场的地步。虽然是很重的伤……不过,是个意志坚强的人」 「这样吗。那么,这样的话,将真心和奇野先生从『十三阶梯』中除外——」 我用手指计算着。 绘本圆树,自然也要除去—— 『十三阶梯』,剩余七人。(其实还有一个不是人) ……一半——吗。 即使这样, 七人这个数字仍然不能算少。 「剩下的——只有一里塚木之实,宴九段,古枪头巾,时宫时刻,右下露乃诺和——澪标深空,澪标高海了吗。那么,该怎么办呢」 「这,这种事由我来说不知道和不合适,不过——现在,的确是好机会。狐狸先生因为真心的事腾不开手,机会只有这一次——这种机会以后不可能再有了,或许,可以这么说」 「我也知道。不过,虽然绘本小姐,像这样开始协助我——但是,剩下的七个人……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今后……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 「…………」 「就连见过面,对过话的绘本小姐,是否会协助我,我都没有十全地把握,剩下的七人,说实话,我更不确定」 澪标姐妹,说是憎恨着我。 只有和露乃诺小姐,还有过一面之缘。 其他的四个人,对我来说完全是未知。 「关于木之实,应该会特别困难吧——因为她对狐狸先生,十分的,难以洒脱一般的着迷。言听计从。最困难的,一定就是她了。她为了狐狸先生,一定——连死都愿意吧」 「不过——现在首要的是,‘手足’。『十三阶梯』,‘手足’的封锁。而且,可以的话——」 「可以的话?」 「不,比起这么说……虽然听起来有些默然——即使这次和绘本小姐的交涉没有成功,原本,作为其他路线,我想也一定要与奇野先生,露乃诺小姐还有时宫时刻进行接触。至少,不和这三人见面我是不会甘心的。虽然考虑到负责真心制御的这三人——应该不会轻易背叛,不过为了解除真心身上的制约,这些接触是必需的」 「……真是为朋友着想呢」 「不,完全不是。不过,既然那家伙在自己的意志之外被『十三阶梯』‘拘束’着——至少,我希望能替她将身上的咒缚解除」 因为,现在这样子—— 和以前没有差别。 无论她是我以前认识的真心也好, 不是也好—— 只有这一点。 「不过——还没等我做些什么,那家伙就已经靠自己的力量逃了出来就是了」 「……话虽如此。虽然说是逃出来了,但是——即使铁链解开了,也并不意味着,除去了枷锁哦。要知道……奇野君的‘病毒’,即使本人死了也会继续发挥作用——露乃诺小姐作为‘人形师’所设的机关也好,时宫小姐的‘操想术’也好,基本上也是一样——和你想得一样,不,和那个叫萌太的孩子想得一样,那一天,时宫小姐在学院里,的确是为了制御真心,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不在那里就不行。本人在近处的话,的确可以增强效果——但是,就算与之保持距离,锁自身也仍然存在。所以,如果你真想解除那个制约,我觉得,露乃诺小姐和时宫小姐,与这两人的接触还是必不可少的」 「恩……」 「对于露乃诺小姐和时宫小姐的锁,因为在我的专业之外,所以无能为力,不过……如果是奇野君的‘病毒’……那个,我,应该可以做些什么」 「……这样,那么,可以拜托你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伊君」绘本小姐,像是很不安的说道「那些咒缚——将那三人的咒缚全部解除后,你有可以制御真心的自信吗?」 「制御……」 「狐狸先生也不是因为喜欢才给真心,加上了那些束缚……哦。他的做法,你也明白吧?并不是使用蛮力令人屈服的类型,哦。只是因为那孩子拥有的力量,过于的庞大——超过了规格,没有止境,才那么做的」 「……话说回来,到底狐狸先生,是从哪里把真心带回来的?我所认识的真心,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狐狸先生好像说过在er3系统里——有什么旧识之类」 「嗯,虽然说是狐狸先生的亲戚,恩师之类的人所属于er3系统……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关于真心,狐狸先生只说是他原来创立的部署ms-2的‘作品’……或许,奇野君和露乃诺小姐他们知道得更多一些,不过『十三阶梯』内,有关于真心的禁言令。说是绝对不能外泄」 「哎——也应该是这样吧」 狐面男子,对我隐藏了真心的存在——颁布禁言令也是应该的吧。如果消息从奇野先生之类那里传到我耳中,狐面男子的计划就泡汤了。 不过—— 就算知道了也无计可施。 那个时候。 「我,我也是,当时在学院里,和伊君说话的时候,虽然已经知道了真心的事,却没有说……对不起」 「没关系啦,那种事情也是当然的——并不需要感到惭愧。这么说来……不和真心聊一聊是不行了,那家伙,以前就是经常被卷入事件的类型,关于这次的事,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吧」 「是呢」 「虽然只是兴趣——真心,那家伙在你们面前,是什么样的性格?」 「……虽然平时一直有狐狸先生和那三人守在身边,并没有多少接触的机会……」绘本小姐试着挑选了一下词汇。 「……是个好孩子哦」 「…………」 「她是个好孩子,我想」 「……这样吗」 「不会——令人讨厌,我想」 「果然是这样啊」 我——点了点头。 「我所知道的真心——也是这样的家伙。明明可恨,却又让人恨不下去……这样」 「……这样」 「但是——把出梦君,杀死了」 毫不留情的,杀死了。 不,不只是出梦君。 萌太君也是崩子也是哀川小姐也是——即使被杀死在那里,也并不奇怪。那三个人在那里幸存了下来,只是单纯的,运气好而已。 「原本并不是那 种令人畏惧的战斗能力的持有者——也不是可以做出那种事,会去做那种事的人」 「…………」 「最初,我以为是狐狸先生作了些什么——不过,结果,正好相反。既然那并不是你们的所作所为,那么,对真心做了什么的——」 「嗯」 绘本小姐说。 「er3系统的——ms-2,我想」 「……真是令人不爽」 「对,对不起」 「不,我不是指的绘本小姐……」还以为终于可以和她正常的谈话了,看来我还天真得很「我是指er3的事,从我当计划生的时候,里面就净是些不正常的家伙——不过,把真心变成那种怪物,实在是太胡来了」 「……生气了呢」 「有一点」 和心视老师——联络一下好了。 三好心视—— 在ms-2‘苦橙之种’开发计划中担当重要角色的她。虽然在计划开始之后不久就引退,离开了项目成员的行列,但是——原本真心这个名字,就是来源于她的名字,心视。 或许知道些什么。 现在,老师正在做些什么呢——她应该回到er3复职了吧,据我的猜想…… 虽然,是一个并不很想见到的人…… 仅次于真姬小姐的,第二难对付的人。 在真姬小姐去世的现在,荣升第一位了吗? 「……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好呢?从真心身上,把奇野君的‘病毒’……立刻,解掉吗?」 「不……听了刚才这些话,我觉得后果应该会很严重,而且……我还想继续观察一阵现状,还有不少事情要问真心……而且,我还有其他的事想拜托绘本小姐」 「是什么呢……我,我能做到的话」 「就是说——绘本小姐,希望你能让其他的『十三阶梯』,和我见面。请将『十三阶梯』,介绍给我。可以的话,依次来」 「除去——手足」 「是的,虽然接下来的工作会更加困难——从我的立场上,还是希望和『十三阶梯』全员,和平的解决问题。背叛这种事,无论是施行还是承受我都不喜欢,所以也并不强求,不过——即使是与盯上我的澪标姐妹和彻底心醉于狐狸先生的一里塚木之实——我也无一例外的,希望能够避免争端,和平的解决问题。而且——」 可以的话,和狐狸先生也—— 没有说到那一步。 那一点,即使是我,也没能说出口。 「可是……我,对『十三阶梯』的,新加入的人,都不太熟悉……全员的话,可能做不到……」 「当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好」 「……明白了」 绘本小姐,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将雨衣的,帽子摘了下来。 「那么,首先——是呢……考虑到真心的事,嗯,那么,就先让你和露乃诺小姐见面好了」 露乃诺小姐. 右下——露乃诺。 「可以吗?露乃诺小姐,不是最近加入的人之一吗?」 「初期人员剩下的还有九段先生和木之实,但是,一开始就和木之实见面似乎会很麻烦,小九段(哦,很亲密,有疑点)现在又不知道在哪里。而且露乃诺小姐,受了伤,正在接受我的治疗,现在的话,应该无法使用作为‘人形师’的能力,见面的话,趁早——比较好」 「露乃诺小姐,现在是住院中吗?」 「露乃诺小姐是不能住院的人。所以,根据狐狸先生的安排,在某处——不,现在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明天……有时间吗?」 「有的」 「但是,你不是大学生吗?」 「我会休学一段时间」 「……学校还是认真去比较好哦」 感觉,被人说了一些和普通的话。 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 「那么……明天早上9点,还在这里见面——可以吗。我会,尽量安排——只让你和露乃诺小姐见面,如果有狐狸先生干涉,就不好了」 「……是呢」 「为了收拾真心逃跑留下的残局,狐狸先生应该还要再花一些时间——不用警戒到那种地步,我想也没问题」 「那么——就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 我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明天……吗。 那么——在明天之前, 必须把该做的事完成。 真心。 想影——真心。 我……对你。 有些事,我必须向你道歉才行。 3 回到了公寓。 光小姐和真心在房间里。 两个人,都穿着女仆装。 「…………」 这里是什么的天堂吗? 我不禁,发起呆来。 「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真心小姐穿的衣服……但是,穿着那种像内衣一样的短裤实在是不成体统,主人衣服的尺码又太大,而且,身材与我十分相似,所以……」 「……那么请你借给她便装」 「哎呀」 光小姐偷笑着。 「原来还有这一手呢」 「…………」 我说,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现在的状况,你清楚吗? 这时—— 「阿伊!」 这时,真心—— 真心,向着我和光小姐之间,切了进来。 「怎么样,本大爷,穿这身衣服,合适不合适?」(多少人的梦想破灭了,给与理解) 「……很合适」 合适又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不过还是那样回答。 「这样啊!本大爷很高兴哦!」 真心,像是真的很高兴般,腼腆了起来。 像要抱紧自己身体般的动作。 「嘿嘿嘿!阿伊,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真心」我说(谁刚向小友求了婚来着?)「所以啊,不要穿着这么成熟的衣服走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来走去,先坐下来吧」 「嗯——坐下来的话衣服就要变皱了哦」 「像光小姐那样,捏起裙角再坐不就好了」 「知道了,本大爷,试试看」 以完美的动作捏起裙角,优雅的,坐了下去。 ——一点也没变。 简直是,毫无改变。 办不到的事情绝不存在——苦橙之种。 「那么」 我也坐了下去,展开话题。 「昨天,估计是累了,你几乎一直在睡觉,所以也没能和你说些什么……总之,首先——好久不见了,真心」 「喔,真是好久不见啦」 「那个……光小姐,你们,已经互相的自我介绍过了吗?」 「是的,这一位,是想影真心小姐」 「我知道」 「这一位,可是光小姐大小姐哦」 「知道了」 搞什么,这么合拍。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合的来?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真心——见到她昨天的样子,还有之前的样子——感到有些担心,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健康的样子。 充满活力。 简直—— 简直,和er3时代,一样。 有种回到那个时候的感觉。 回到,那段过去的感觉 。 昨日——出院,与小呗小姐见面,接着与玖渚见面后(亏你还记得),回到公寓——真心,在房间里面。 准确地说,是睡在房间里面。 熟睡着。 虽然其间也曾经数次睁开眼睛,但由于一直不得要领,直到最后,也没能进行像样的交谈——到了今天,虽然情况多少有些好转,在为了与绘本小姐见面而前往京都御苑前,多少问候了几句,不过像这样面对面的谈话,可以说这是第一次。 「睡的好饱」 真心伸着懒腰说道。 虽然很想提醒她不要穿着女仆装做这么不雅的行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 「久违的——休息了一次。最近,一直都被拘束着」 「在狐狸先生那边,应该——吃了很多苦吧,真心」 「那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完全不在意。而且,这次托他们的福,见到了阿伊」真心,毫无委屈的笑着说「原本,本大爷就是以这样的条件,跟着那个狐狸家伙来的」 「这样的条件?」 「跟阿伊,见面」 「……」 ……原来如此。 所以说……吗? 那么,果然,露乃诺小姐,在那个体育馆——稍微的,晚了一些。 「所以——逃了出来,吗?」 杀死奇野先生。 重伤露乃诺小姐。 从狐面男子的监视下——逃了出来。 跑了出来。 「喔。那群家伙虽然随时都可以解决掉,但是觉得在见到阿伊之前应该稳便一些,所以忍耐了很久哦」 「……在城咲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里,我倒是见过你一次」 「嗯?……那种事,没有印象哦」 真心不可思议的撅起了嘴。 「是不是睡着了呢,那个时候」 「……这样啊」 睡着了,吗? 因为带着面具所以不清楚,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况且,狐面男子,应该不会在这种小地方失误。 「嘿嘿嘿。真高兴。能再次见到阿伊,本大爷,做梦也没想到」 「我也是——做梦也没想到」 不过—— 这就是,现实。 坐在这里的真心,是现实的存在。 看的见,听的到,摸的着。 想摸的话,就摸的着。(你一定想) 现实。 「真心——你,那之后——怎么样了?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也没怎么样。一直——都在被继续着,那件事的继续。将本大爷作为‘苦橙之种’完成的,试验」 「……那么,完成……了吗?」 那个恐怖的试验。 连神都畏惧的作业。 不存在于人类领域内的行为。 可以称作对神之亵渎的,那个研究。 可以称作恶魔之契约的,那个试验。 真心, 「不知道」 这么说道。 「…………」 「即使你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那种事情本大爷也无从判断,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不清楚的事就是不清楚,在连完成与否都没来得及判断的期间——不知不觉,我就被那个狐狸家伙,诱拐了」 「诱拐?」 「回过神来,就只有我和那家伙两个人了哦」 「…………」 那大概——是一里塚木之实所为吧。 她的‘技能’。 空间制作。 这样吗……那么,虽然本人和绘本小姐都说是走的关系,但最终,狐面男子,从可以称为自己老巢的,er3系统中将‘苦橙之种’,想影真心掠夺了过来——看来这才是真相。 要做到这一步吗,西东天。 即使做到这一步—— 也要与我为敌吗? ……不过,对狐面男子来讲,原本,ms-2就是他自己创造的机构,即使声张对真心的所有权,也没有任何不自然。 但是,那还是不正常。 完全将真心的意志——无视了。 「真心……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哪一天?」 「……在那个学院里,和我再会的那一天」 「再会的事虽然我还记得,但其他的几乎都没有印象哦。嗯——好像,有点,任性的乱来了一点……只有,这种程度」 「这样啊。只有这种程度吗」 记忆——消失了。 应该不会是因为,记性不好吧。 这种情况下。 可以考虑的原因,还有很多。 「嗯,那个——发生了不少事情,总之,你在这里休息就好。一直没有休息的机会吧,至今为止」 「喔,是这样呢。发生了很多事哦。不过,已经习以为常了」 「…………」 习以为常。 不在意。 「习惯了」 「这样……」 习惯了。 不会生气。 苦橙之——种。 「对了,真心,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嗯?」 「从狐狸先生那里逃出来,见到我之后——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我也会帮忙的」 「目的……没有哦,这种东西」 真心毫不在意地说。 像是没有理解我想说什么一样。 「没有吗」 「希望被做的事和不希望被做的事倒是有,但想要做的事,并没有哦。希望被阿伊温柔的对待,不想再被拿去做实验……其他的,就没有了」 「……复仇,之类呢?」 「复仇?」 「对至今为止一直拘束着自己的——er3和,狐狸先生……」 大概—— 现在,狐狸先生最为警戒的就是这件事。 应该对此警戒着。 对于真心逃走的‘处理’,并不是关于物理性的损失,右下露乃诺的重伤之类——用来应对逃走的真心的对策,我想,这应该占据了大半。对敌人的威胁,反过来,也存在着对己方的威胁性。 一直强行的无视着这一点。 认为只要加上咒缚,就万无一失。 一定相当的——失算吧。 「啊,不用了」 但是真心。 在面前,轻轻的挥了挥手。 「因为那种事情太麻烦,就算了吧」 「…………」 「因为见到阿伊了,全部原谅他们好了」 是的—— 失算以外的,失算。 即使是狐面男子,即使是er3系统, 只有那一点,无法改变。 这家伙不是任何人的敌人—— 无战无败——最后的终结时仅剩的一人。 人类最终、想影真心。 「——这样啊」 ……安心了。 如果她说要复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种人——不是我所知道的想影真心。 不过,这样一来,就放心了。 这家伙……是别人无法取代的,想影真心。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 「那么,你就好好休息吧,真心。这里,没有会把你当作玩具,试验体看待的家伙。你既不是道具也不是模型。你是,自由的」 「自由? 」 「可以随意做,喜欢的事」 「……嘿嘿」(……你在想什么?) 真心,腼腆起来。 像以前一样的——腼腆起来。 「好高兴」 「……嗯,我也很高兴」 「这样啊,阿伊也高兴吗?那么本大爷,就是双倍的高兴哦」 「……对不起」 我对着真心,低下了头。 道歉。 「对不起」 「……什么?」 真心皱起浓浓的眉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至今为止,没能为你做些什么,对不起」 「什么啊,那种事——无所谓哦。并不是需要道歉的程度。不需要勉强嘛,大家,er3的家伙们和狐狸家伙他们,都对阿伊保密了嘛」 「……可是」 并不只只是这样。 那个时候。 你,明明,相信了我—— 我,却,没能对此做出回应—— 背叛。 明明无论是施行还是承受——都不喜欢。 「你——真强,真心」 「嗯?」 「你真的很强」 以那种,孩子一样的身躯。 纤细的手臂,木棒一样的腿。 遭受了那么过分的对待。 经历了像是要考验想象极限一般, 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苦难—— 可以原谅,这种事。 无所谓,这种事。 真的——很强。 真的,你们这些人——很强。 ……想起来,哀川小姐,也是一样。 那个人,的确,平日里如光小姐所说,一直处于愤怒的状态——但正是无法原谅一切的她,到最后,可以将一切原谅。 所以才是——最强,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没有这种事,最强的,一定是阿伊哦」真心说「因为,本大爷,喜欢阿伊」 「…………」 「被别人喜欢的人,是很强的」 「是因为强,所以才被喜欢吗?」 「不对不对,因为被喜欢,所以才强」真心像是很高兴的说「你想,那个,因为被人喜欢了,所以会产生‘要加油哦’的想法不是吗。因为充满感激的心情,所以才想为喜欢自己的人,做些什么,对吧——光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吧」 「哎?啊,是的,是这样呢」 被放置在一边很久的光小姐突然被叫到名字,受到惊吓般的反应道。 「我也认为——主人,非常的强」 「…………」 连光小姐也…… 所以说,你们这么合得来我会很困扰啊…… 「本大爷」 真心的脸—— 略微的,阴沉了下来。 「因为喜欢本大爷的,只有阿伊,所以——本大爷,很弱」 「…………」 「弱到,无地自容」 「……既然喜欢你的,只有我——我会连其他人的份一起,喜欢你的」 必须凑够六十亿人才够—— 出梦之类的,应该会这么说。 「真的吗?」 「真的」 「好高兴」 这时—— 话音未落,真心的头,突然‘咔’的低了下去。几乎就要顺势倒下,但最后还是勉强保持了坐姿。 「……怎么了?」 「嗯……有点困」 「……?喂,昨天不是睡了那么久吗?」 「嗯……」 又是‘咔’的一声,头变的更低了。 「虽然,这样……不知怎么的,又觉得——特别困」 「困——」 这时。 光小姐,把手指竖到唇前,无声的,静静的,制止了我。 「那么——真心小姐。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去休息,怎样?这个房间虽然很小……是呢,主人,让她使用紫木小姐的房间如何?」 「……是这样呢。那个房间的话,床也更大一些,应该适合睡觉吧」我顺着光小姐的话,对真心说「对了真心,事先说好,那可是我的弟子曾经用过的房间,可不要太过——」 话语停止了。 真心—— 真心,就这样座着,睡着了。 一直在睡着。 「…………」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光小姐?」 「不清楚」 光小姐像是十分抱歉般,摇了摇头。 「只是——从昨天起,就觉得她——是一位意识觉醒十分薄弱的人。渴睡症——应该是类似的症状」 「渴睡症……」 不禁联想起了——理澄的事。 不经意间频繁失去意识的,理澄。那是她性质上,‘杀戮奇术的匂宮兄妹’,作为那双重人格之一的她性格上,不可避免的必然。 这种场合下。 以这种思维考虑—— 「……时宫时刻……吗」 「‘时宫’……‘诅咒之名’」 「是的。似乎是使用叫做‘操想术’的——类似催眠术的能力的人。而且,就是这个时宫时刻,将真心的精神——支配着,之类」 「……睡眠吗」 「在意识上加以限制——是这样呢。那一天,在体育馆里倒下的,和那件事,似乎使用的法则又有所不同」 那是——右下露乃诺。 ‘人形师’和‘操想术师’。 即使从狐面男子那里,成功的逃脱出来—— 虽然不能说,没有任何改变。 即使无法再被安上枷锁。 但锁自身——还残留着,吗。 绘本小姐也真是,净会说一些漂亮的话。 「真是个——好孩子呢」 光小姐看着真心,说出了和绘本小姐,一样的感受。 「既不老成,又很率直——虽然说话方式稍欠优雅,但那又不失为——爱娇之处」 「嗯……是这样呢」 「简直不敢相信。单凭这样一个孩子,就把哀川小姐——不,不只是哀川小姐……」 「是的——我也曾经苦于判断这一点——但是,既然不是出于本人的意志——也不是不能理解。枷锁,某种意义上 ……也可以成为引线」 想起来—— 那个时候,真心几乎一直处于睡眠状态。 明明意识模糊——却做了那么多的事。 那么,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可以说是决定性的。 「那么说——假设真的是这样的话……虽然着这种时候还发表个人感想,未免有些煞风景……把这么可爱的孩子,想道具一样对待……毫不留情的加上制约,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是,这么想的」 「……完全同意」 但是,对于方才绘本小姐所说的一样,轻易的将加在真心身上的制约,将真心的锁解除——仍然,还抱有疑问。 那种力量。 轻易闪过『杀人集团』中三人的攻击。 连哀川润也——压倒了。 那样的力量——还只是,一半以下。 那样的暴力,连一半都不到。 制约,是必要的也说不定。 枷锁是不可欠缺的也说不定。 狐面男子也—— 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 但是。 但是——即使明白了这一点。 「这家伙也是——让人,不禁想为她做些什么。和小姬——还有玖渚一样」(你想做什么,连小姬也不放过!) 「……想要——帮助她,对吗」(不对哦,你太天真了) 「这也是我的缺点啊,总是,多管闲事」 「晤呼」光小姐微笑着说「还想——要我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吗?」 「不——昨天,已经被玖渚说过类似的话,这次就请你饶了我吧……那个,光小姐」 「有何吩咐?」 「比筷子还重的东西,可以拿吗?」 光小姐似乎有一瞬间没能理解含义,但毕竟不是个迟钝的人,立刻,温柔的微笑起来。 「请」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间的门。 我—— 首先,脱下真心的衣服,(……) 解开三根橙色的辫子后, 将真心那,小巧的身躯,用双手,抱了起来。 像是要抱在怀里一般。 然后,走过光小姐身边——来到了走廊。 好轻。 怀里仿佛没有任何东西。 像羽毛一样的轻。 像心灵一样的轻。 光小姐,关上门后,跟了过来。 在楼梯处追过我,先行一步,向一楼,小姬的房间走去。 打开门,等待着我。 「……咦?锁,是开着的吗?」 「是的,这一间,主人一直没有上锁」 「那件事以后就一直开着吗……」 这个人,对于自己工作以外的事,真是格外的不在意。 不过,原本这间屋子的钥匙,在小姬死后就找不到了,除了使用那个开锁专用小刀以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上锁,确实,对于光小姐来说,也只有放着不管。 总之。 进入房间,将真心放到床上。(说光小姐请你出去一下……之类) 替她盖上被子,悄悄的,离开了。 「晚安」 现在——好好休息。 你有这个资格。 对于自从出生以来一直—— 一刻不停一刻不停的—— 被一直利用的,你来讲。 「……其实,一直到刚才为止,不但说了很多事情的同时,我也想了很多事情——」 阴险的事情之类的。 狡猾的事情之类的。 肮脏的事情之类的。(嗯,你一定想了) 污浊的事情之类的。 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全部放弃了。 我发誓。 只有我——不会利用你。 不会利用,你的存在。 作为对付狐面男子王牌—— 使用你这件事,我放弃了。 虽然不知道狐面男子对于哀川小姐,对于作为王牌的‘赤色制裁’,到底会怎么使用——对于作为王牌的‘苦橙之种’,我只会,保护而已。 你,站在安全的位置,看着就好。 像平时的我一样——作为旁观者就好。 不用王牌,我也做给你看。 首先—— 要让你得到自由。 真正的,获得自由。 获得真正的,自由。 「光小姐」 「有何吩咐?」 「我想,今后离开公寓的机会可能会多起来……这段时间,这家伙的照顾,就拜托了」 「……如您所愿」 两人,走出了房间。 对了,今后,必须加上锁才行…… 干脆,再做一个新的好了。 这种程度的锁,形同虚设。 正要回到二楼时 「啊」 的,停下了脚步。 对了,顺便。 以防万一,之类的。 我,对着途经的, 七七见的房门敲了一下。 没有回应。 但是,星期二的这个时间应该在里面。 我再次敲了一下房门,没等她回应。 「隔壁,拜托了」 的说。 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但是,应该听到了吧。 那么,就没问题了。 第十五章 无防备的结束 材料不足的判断将会飞跃。 简直就像,爆炸物一般。 1 十月十五日——星期六。 和绘本小姐,约定的日子。 与人形师,右下露乃诺的——会面日。 在京度御苑,与绘本小姐会合。 因为状况仍然难以预料,今天的见面可能会被取消也说不定,所以,抱着只有一半可能性的心理准备来到了这里,但是,绘本小姐这么说 「没问题」 似乎是这样。 「至少……可以谈话的程度,恢复……恢复到了。内心,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虽然,身体,还不能动……是作为医生,才这么判断的。不,不是说谎,是真的。真,真的……已,已经……已经是会话可能的状态了」 「是这样啊——那么」 那么,还有一个当前的问题需要解决。 当前的问题。 至极,现实的问题。 前往收容着右下露乃诺的,木贺峰助教授的研究室,原西东诊疗所的方法——使用的交通手段。 这种场合下,伟士牌和菲亚特都很不妙。 双方都太过引人注目了。 处于引人注目也无所谓的状况就罢了——但是和露乃诺小姐的谈话,我希望能尽量以隐秘行动为方针进行,对于狐面男子那边,作为我频繁利用的交通工具,伟士牌和菲亚特应该早就暴露了吧。特别是伟士牌,过去骑乘时曾被他看到过一次。况且在讨论显眼不显眼之前,也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值得注意…… 提出这个问题后,绘本小姐「坐,坐到……坐到我车里的,助手席上……不就行了吗?」的说。 仔细想来,绘本小姐,平时一直在照看露乃诺小姐,这么一来,要经常从那里,从那种郊外赶到御苑来的话,使用汽车代步的事我倒时也大致猜到了,但是,绘本小姐拥有自己的车这件事,对我来说完全是个盲点。感觉……绘本小姐和汽车,就像是水和油之间的感觉,印象总是合不到一块去。一直都默认她是乘的出租车……原来是自己驾车来的啊。 哼。 「那样一来,回程也必须要拜托你了……」 「可以的,我不介意」 「那么……」 就拜托她好了。 因此——在她的带路下,我们来到了违章停泊在御苑边缘的,绘本小姐的汽车旁边。 纯白的梅赛德斯·奔驰。(口水) 理所当然一般的s级。 「…………」 「怎么了……快点,坐上来吧。留下露乃诺小姐一个人……果然,我还是,那个,有些担心」 「啊……好的」我坐到了助手席上「那个……虽然是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是绘本小姐的私家车吗?」 「嗯……是这样没错,怎么了?」 「…………」 非法行医果然很赚钱…… 黑寡妇。 或者说,黑暗文化。 「嗯……空调,开过头了。有点冷呢」 「……是呢」 一直有所担心的绘本小姐的驾驶技术,即使恭维也不能称之为熟练,但还并没有到压倒性惨不忍睹的地步。允许范围之内,或者说,及格点。技术虽然难以与无照驾驶的光小姐相提并论,但出了市区后,剩下的尽是些山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啊……绘本小姐」 「怎……怎么了。我,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吗?那,那个,雨刷也没有在动……手刹也放下来了……」 「不……」 精神上的不安定还是老样子吗。 或许不和她搭话更为明智。 但是,至少,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才行。 「那个,这个星期三——我见到头巾妹妹了」 「哦……唉?头巾,妹妹?」 「啊,这个……」 她还不知道啊。 我,简洁的,将刀锻冶古枪头巾十一代目语十二代目之间的关系,向绘本小姐进行了说明。十一代目的古枪头巾在本月上旬亡故,头巾妹妹继承其名号,同时,也成为了『十三阶梯』五段目的替代品——这样。然后,关于其目的事——也一样。 绘本小姐像是全部理解一般「这样啊」的说。 「完全……不知道呢」 「绘本小姐,和十一代目的古枪头巾,见过面吗?」 「那个到是见过……是位健壮的老爷爷」 「那是作为医生的见解吗」 「不……并没有替他诊断过哦。只是感想而已。我又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单凭观察,不可能知道一切。在外科领域内,不进行触诊,是不好断言什么的。总不能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出来」 「是这样。的确,据说已经九十八岁了,单纯只是寿命的缘故也说不定」 「嗯……与年龄相应的,身体好像也很虚弱。因为偶尔会干咳几声,‘要不要替你诊断一下呢’我试着问过……但是被拒绝了。一……一定是,很讨厌我吧……呜。呜呜」 「请不要在驾驶途中哭……」 不过,似乎的确很讨厌医生。 还是不说为妙。 「不,不过……狐狸先生也是,总是做一些……令人摸不清头绪的事情。那个女孩子……真的是高中生吗」 「是的。身上带着学生联络册。只是——并没有经常使用的样子」那天也是,本应是上学的时间「爷爷的好孙女——呢。一直照顾着十一代目的生活——好像是这样。怎么说呢,应该是介护之类的东西吧」 「老人的介护……不简单哦。头巾先生……虽然看起来很健康……就算是这样,那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可以做得了的事情」 「——或许是这样」 关于这一点,我也认同。 头巾妹妹的事。 嗯,那一点就认同她好了。 「不过——那个,她自身,作为刀锻冶的能力,似乎还并不具备的样子。虽然不能说是零,但本人也承认正在修业中」 「……原来是这样」 「据说,虽然具备优秀的才能——但距离大成,好像还有二,三十年的样子。到时候一定会变的很不得了,不过——现阶段,她,只是一个实际性的女高中生,我是这么判断的」 「真的……搞不懂。狐狸先生……为什么,会作出将那种女孩子……卷进来的,事情。不像是……狐狸先生的风格,或者说,作为敌人卷进来……也就罢了……但是,竟然作为同伙卷进来——好奇怪」 「从对于其它『十三阶梯』都保密这点来看——我觉得,只是充数,单纯的想凑够人数也说不定。应该像平时一样只是心血来潮而已吧,恐怕——并没有意义」 「…………」 「说不定,是碍于情面所为呢——头巾妹妹,那么的努力。为了入手‘无铭’什么都肯做——她是这么说的。原本——从形式上来看,向作为敌人的我提出‘请求’的行为自身,应该是忌讳中的忌讳才对。明明知道这种事却毫不畏缩的,那种真挚——并不普通」 「但是……狐狸先生,不像是那么会在乎情面的人。不像你一样温柔,也不是一个……好人,我想」 「其实我既不温柔,也不是个好人就是了——绘本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呢,关于十一代目的古枪头巾想要得到‘无铭’的理由之类」 「连想要得到这件事本身,都是初次听说……嗯,之前一直不知道头巾先生加入『十三阶梯』的理由呢……原来也有啊,目的这东西」 「目的……不 知道这么说和不合适。绘本小姐的,是‘治愈伤者’对吧?出梦君的是——因为理澄心醉于狐狸先生。奇野先生也是,对狐狸先生抱有兴趣的样子……(汗,不是一回事吧)濡衣小姐,是遵循主上的命令……顺便问一下,关于濡衣小姐的主上,绘本小姐,知道些什么吗?」 「谁知道呢……是狐狸先生的相识吧,我想——那也只是,单纯的预测而已」 「这样,不过,那都是些无所谓的事了……澪标姐妹,根据行为判断,和理澄一样,出于对狐狸先生的心醉。据出梦君的话来说一里塚木之实也是这样,然后据濡衣小姐所说露乃诺小姐好像也是一样,这么说来……他的确和自己说的一样,很受女性欢迎呢……」 好像后宫一样呢,『十三阶梯』。(你不也一样) 虽然不是出于个人兴趣才这么说的。(你撒谎) 「这么说来,绘本小姐,明明也是女性,却没有那种事情呢。对狐狸先生的心醉,陶醉之类」 「…………」 绘本小姐沉默了。 对连朋友也交不成的人来说,是一些很过分的话。 急忙转回话题。 「真心,应该不能称作是正是的『十三阶梯』吧。十二人加一人,狐狸先生是这么说的。严格来说,只是为了显示给我看的存在。那样一来,剩下的——」 还有几人来着。 数量多到不好掌握的地步。 「啊,宴九段和noise君还有,时宫时刻对吧」 「是的」 「作为初期成员的宴九段的理由,倒也不难理解……关于noise君和时宫时刻,完全想象不到呢。是像头巾妹妹——头巾老先生一样,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吗」 「不知道。我想今后你以他们见面时,这些事情搞清楚了……但是——现在的问题,主要是露乃诺小姐吧」 「……是这样呢」 「事到如今,我再说些什么虽然有些……虽然没有木之实小姐的程度,但是让她背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知道……濡衣小姐也对我这么说过」 「你的话——或许有可能也说不定」 「为什么?」 「因为你是,狐狸先生的敌人」 绘本小姐这么说完后,沉默了起来。 其中的含义,虽然并没有理解。 提问这件事,有点,拿不出勇气。 这种气氛。 我也沉默了。 ……顺便说一下——关于头巾妹妹。 和十二代目,古枪头巾之间,达成了约定。 夸张点说就是停战条约。 不可侵条约,可以这么说。 ‘无铭’。 最终,我还是决定把它转让给头巾妹妹。虽然,关于头巾妹妹背后的原因我还并不清楚,但对我来说,被称为‘无铭’的那把刀具,并不是什么必要的凶器。 交给需要它的人就好,我想。 虽然不是模仿狐面男子的话,优秀的武器会选择主人——似乎是这样。那么,无论怎么想,与那把‘无铭’相配的主人,也不会是我。 我并不需要匕首。 用装腔作势的说法来讲,那种东西,只要心中有一把就足够了。 但是——当然,无条件是不行的。作为这边当然的责任,要我们无戒备的相信她的话自然不可能。 因此——信用交易。 本月月末为止,如果头巾妹妹不出手对我做任何事——到时候,以告知十一代目所持的理由的绝对条件作为前提,我会将‘无铭’交给她,这么约定。无论那个理由,是否让我满意。脱离『十三阶梯』,当然,也是前提之一。关于这一点,因为原本头巾妹妹就是以‘无铭’作为目的加入的『十三阶梯』,所以似乎并无不满,但是——对于必须等到本月月末的原因,她好像很不理解的样子。 随时都可以告诉你那个理由,所以,希望现在就把‘无铭’给她——这么说,以年轻人特有的急性子,对我提出了要求,但是,本月月末,对我来说也是妥协点之一。 原本,是想说等一切结束之后的。在一切结束之后,如果头巾妹妹未对我采取任何敌对行动——这样,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奸商) 但是,那点做不到。 作为头巾妹妹,‘无铭’的事即使拜托狐狸先生也并不是不可以。头巾妹妹希望的只是‘无铭’的入手而已,并无什么主义和主张,无论是拜托狐狸先生还是拜托我,可以说都是等价的也不为过。 那么——只有从这边妥协了。 妥协点。 那就是——本月月末。 现在,虽然真心来到这里的事,状况变得一团糟——听在澄百合学院时的口气,狐面男子会不会,以上个月的争端为先锋——就在这个月,一决胜负呢,我想。 九月不会有人死—— 十月会死很多人。 喜欢九月, 讨厌十月。 这么说过。 如果这些话是可信的——果然,焦点就在这个月。 正因为对狐面男子来说十月是鬼门—— 他才会,将十月,选作决战的日期吧。 那么—— 至少,头巾妹妹能在这一个月里,乖乖的什么也不做,就好了。即使这是什么的陷阱,如果某种程度上能封住她的行动的话,作为代价,无论支付什么我也不会觉得可惜。这只是以她是可以设下陷阱的,巧妙的人才为前提的话。 总之——今天,就是月半了。 还有一半,努力撑过去吧。 虽然需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既然保险已经失去效力,现在也只能采用这种方法了。 「…………」 保险,吗…… 我这边,在那件事——在接到小呗小姐的电话之后,计划全被打乱了。虽然,原本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 防御先放到一边——攻击。 如果,头巾妹妹真的遵守了约定——既然与其他『十三阶梯』仍未建立任何联系,在头巾妹妹退出『十三阶梯』后,比起协助我,或许让她乖乖的回到故乡更好这种的,是极为普通的想法。关于我今后的行动……为了真心,还是尽早安排与时宫时刻的会面为好…… 不,多余的事。 在现在——这些都是是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不许考虑。 现在,要把精力集中到右下露乃诺身上。 人形师,右下露乃诺—— 像对待绘本小姐和,头巾妹妹一样是不行的这种事,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被狐狸先生的魅力,被那种风度夺去心神的人物—— 异能者。 但是,只有这么做了。 把身负重伤对这边出手不能——现在只能说话的她作为最初的对手,可以看作是今后以时宫时刻或澪标姐妹为对手时的,事前演习。虽然这次本身也是不可否认的正式会面,用演习这个词并不合适——至少,比起面对时宫时刻和澪标姐妹来讲,露乃诺小姐的难易度应该略低一些才对。 即使不能拉拢为伙伴——至少,加在真心身上的锁——要让露乃诺小姐解开才行。 只有这一点。 「……真心,现在怎么样了」 绘本小姐,不经意间,这么问道。 大概——很在意吧。 作为医生。 「还是没有变化——时睡时醒,不断重复而已。如果不乱来的话,一天可以保持清醒三个小时左右」 「这样啊……」 「这数日间,我验证了这一点——似乎,关键在于意识密度问题的样子」 「密度?」 「是的,虽然在医生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合适,总之——把意识紧张的状态看作‘高密度’,把迟缓的状态看作‘低密度’的话——那么,如果感到愤怒而乱来,意识兴奋的话,活动时间就会成反比的减少——反之,坐在桌旁悠闲的喝茶时,根据比例,进行较长时间的活动也是可能的——就是这种感觉」 「原来如此……」 「以日之中可以使用的‘意识’的绝对值是固定的——可以这么说吧。时宫时刻的操想术——‘时宫’的人掌管着‘恐怖’,哀川小姐这么说过……原来如此,的确是很恐怖呢。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梦,但是,睡觉的时候,真心那家伙——十分不安的样子」 「……最希望,替她解开的锁呢」 「是的——露乃诺小姐作为‘人行师’的能力,虽然不知道限制真心到什么程度——那好像是‘肉体’上的束缚吧?总之,理解为只是束缚着活动本身,可以吗」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详细的事还是直接去问露乃诺小姐吧。将人类变为人形的能力——我是这么听说的……但详细的事情并不清楚」 「‘右下’这个姓氏,无论是『杀人集团』还是『诅咒之名』里都不存在吧?难道是像‘澪标’对于‘匂宮’一样,是哪里的分家吗?」 「谁知道呢……我想应该不是吧」 并非——操纵人形之人, 而是将人类作为人形来操纵吗? 并为人形玩家而是人形师。 莫名其妙的——复杂。 「……对,对了,伊君。这,这可能只是多余的担心也说不定……不过,还是,忠告,或者说,助言之类的……」 「我在听」 「嗯,嗯。那个,露乃诺小姐……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想应该做不了什么——应该什么也做不了才对,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意一下比较好,我想」 「……你指的是?」 「留意——不要被变成人形」 对绘本小姐的话——我,点了点头。 人形—— 没有心灵的,人形。 那是——严酷的。 能令人胸口绞痛般的,语言。 「我不是什么人形」 用绘本小姐无法听到的—— 连自己也无法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2 木贺峰助教授的研究室——仔细想来,这种表现手法现在来说应该改用过去式才对,但是因为她的死尚未被公之于众,形式上似乎还在沿用这一称呼——在那里的二楼,靠近楼梯一侧的房间里,正躺着露乃诺小姐。 明显是从外部带进来的机械类器具,被设置的像是要将这狭小的屋子填满一般,从上面伸出的无数导线分别连接在露乃诺小姐身体上的各个部位。是原本房间里的器械,不足以用来治疗露乃诺小姐的伤势,还是说这些只是绘本小姐的固执而已,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清楚。 无论怎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房间——因为原本就是作为病房而建的,所以可以说是尽到了原本的职责——在房间之中,除了躺在床上的露乃诺小姐以外,就只有我一个人。 绘本小姐,并没有同席。 虽然作为医生留在这里可以让我轻松很多,而且他本人也是那么希望的,但是如果因此就让她同席——自然,绘本圆树是背叛者这件事,就会暴露给露乃诺小姐。 那是必须避免的。 应该会变得很糟吧。 所以表面上,我是看准了绘本小姐恰好外出的时机,擅自闯入了建筑之内——将这样的状况,表演出来。让绘本小姐把奔驰停到适当的地方后,徒步前往研究室,对于绘本小姐外出锁上的门,像理所当然一般,把与我有着深厚感情的,开锁专用铁具从鞘里拔出来,将它打开了。 一小时——这么说。 一小时以上的会面,是禁止的。 一小时后,绘本小姐就会赶回来。 到此为止。 但是…… 右下露乃诺——人形师。 「什么嘛……真是的,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呐——‘阿伊’」 她—— 像是早就预料到这次来访一般,试图将我纳入视野后——这么说道。 被绷带和创可贴,石膏,以及点滴一类的医疗器械裹得严严实实的露乃诺小姐,单凭自己连翻身,扭头这点都无法做到——那个视野,我只得自己走进去。 就连那个视野——都只有一半。 只有左眼而已。 「这个样子真是失礼呐——毕竟,现在就连下面的事情都要靠别人照顾——‘阿伊’。(纯洁的孩子不会想歪的)在像你这样在温室里长大的少年眼里,我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惨吧——从未见过吧」 「没有——那种事」一边说着,我一边推测着露乃诺小姐视野的中心位置,并移动到那里,靠到了背后的墙壁上。「女性受伤的样子,我并不讨厌。十分美丽——我这么觉的」 「哼——嘴很甜呐」 轻巧的回避了这一点的,露乃诺小姐。 难以想象这是属于重伤患者的,精神状态。 「况且,我也是一个,受伤不断的人。对于你,有着少许的——亲近感」 「廉价的同情只会让我更不愉快——有事的话,就拜托你快说吧」 不耐烦的感觉—— 说是敷衍了事也不为过的,露乃诺小姐。 「平时的话尚不确定——现在的我,可是如字面一样的手足无策。即使握住婴儿的手,都不如杀死我来的容易。要杀的话就快点动手吧。还是说,你有什么其它企图?虽然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如果你想做那些事,我也不会介意的。随你喜欢好了(有句话好像在那里听过,把她扔下站台应该爬不上来吧)」 「……请告诉我,你的事情」 我——一边留意着不要被露乃诺小姐的气势所吞噬,一边说。不愧是『十三阶梯』,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只用精神力,就能把我压倒。 有一种——让人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的气氛。 面对露乃诺小姐,和面对像头巾妹妹一样天真的普通女高中生之间,差异是巨大的。 但是—— 的确,平时的话尚不确定。 单靠语言,决定胜负的话—— 把胜负自身,无效化给你看。 让它们消失给你看。 「我希望知道——你的事情」 「……什么嘛,还以为要干什么——原来是背叛的劝诱吗。无聊——你就死心吧」 「…………」 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 「你——」我说「你是否会背叛——并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但是,是否要和你谈话,然后,我是否会从这里离开——这些都由我来决定。我并没有——必须要听从你指示的记忆」 「那么——就快点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吧」语气中夹带着烦躁的露乃诺小姐「反正现在的我也不能封住你的口——但是,可不要误会呐。我虽然是个并没有多大名气的小恶党——即使如此,应该跟随的人,我还是可以分辨的」 「了不起的忠诚心呢。真得很羡慕。我在至今为止的十九年里,跟忠诚信这家伙几乎完全没有缘分——不过,真是令人愉快呢,无条件无作为地相信别人这件事」 「…………」 「信赖这种东西,会让施加的一方感觉更好呢——可以想象得到。只是——过于单方面的信赖,未免太过沉重了」 「……想要我说什么,发表感想吗?」 「不,这只是单纯的经验谈而已。只是为了加深亲切感,并没有其它意图。既然我们都没有时间长谈——不如现在就切入正题吧。在那之前,你的喉咙会不会觉得干呢?要不要用那边的饮料,润一下喉呢?不如让我来——」 「还是算了吧。如你所见,我的嘴至少还能动——咬住你这种事,还是不难做到的」 「是这样吗,那么,就听你的好了」 不只是——微量。 可以感觉到,数量相当庞大的敌意。大意接近的话,不知道那个部分会被她伤到。 「首先,我想知道的,是露乃诺小姐作为人形师的能力——其正体到底是什么。虽然已经推测出了一部分——但是还并没有掌握到全部」 「真心——」 「…………」 「真心,在你那里,对吗」露乃诺小姐像打出先手一般,无视我的提问说道「强行解开我们的锁后,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你那里了——」 「……总之,应该说是如你所料吧」我接着露乃诺小姐的话说「是的,现在,奇野先生,时宫时刻还有你,对真心施加着什么束缚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判明的事实了。因此——作为我来讲,希望能帮她解开那种束缚。背叛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说的,怎么样?关于那一类的事情,可以拜托你协助我吗」 既然被打了先手,就打回去。 切入敌阵。 像无策一般,暴露腹地。 「……哼」 露乃诺小姐,听了我过分率直的要求后——长久的,无语,然后,用鼻音笑了出来。 「的确——你所说的,也不难理解。但是,锁这种东西,除了束缚人之外,也可以用来保护人这一点,希望你不要忘记。动物园里的老虎,如果破坏了围栏逃出去,结果会怎样?当然是——被人类射杀」 「……这是诡辩吧」 「并不是限定于我们所处的世界里的话呐——即使是在一般的社会里,如果没有叫做‘法律’的锁存在,就不会有和平的状况不是吗?这是必要的常识呐——」 「常识?真是——不相配的语言呢」 「别装的什么都懂,年轻人——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可以说是狐狸先生的敌人呐——应该这么看待才对」 「你——对真心都作了什么」(你自己又对真心做过什么,还有玖渚,小姬,其他……) 那一天。 在澄百合学院没能问她的事—— 想问,却没能问的事。 我问道。 「真是无聊呐」 露乃诺小姐说。 「不要随便把别人想成魔女,怪物一类的东西呐——‘阿伊’。我们的做法,只是以至极遵循常识为前提的非常识而已——甚至说,怪物,应该是那孩子才对」 「……不能——否定呢」 和卿一郎博士称呼玖渚为怪物的事,不在一个次原。在那个体育馆见到的真心的行为,与那个词语十分相配。 那是和玖渚称呼哀川小姐为人类一个次原的事情。 虽然令人遗憾。 但是—— 这也不是,真心的责任。 「不过,单是能和『诅咒之名』中的‘时宫’和‘奇野’并列这件事就说明,你也——是类似的东西不是吗」 「希望你不要那么说呐——被拿来和『诅咒之名』的人并列,又不是我自愿的。不过……要说那边的话,比起‘奇野’的毒,我的做法应该和‘时宫’的老爷所用的‘术’相近——对了,对了,‘阿伊’」 「什么事?」 「我呐——只是单纯的调教了一下真心就变成这种样子——即使做到这样,那孩子都还没有使出全力。原本,那孩子将人类最强铠袖一触就解决掉的情形——你也见到了吧」 「…………」 「即使这样——仍然坚持要解开锁这种事,只能看作是你的自私,我想。为了一匹羊将其他九十九匹羊全部牺牲,我不觉得这是多正确的事。固然凄美——但并不正确」 「实际上……正是这样。但是——看不下去。那家伙,被人束缚着的样子——我已经,再也不想见到了。因为,那家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那样子。因为那种作为,还曾经被迫死了一次。那样的真心,就算现在得到解放,也是应该的。就算从苦橙之种这个,加在自己身上的咒缚中逃脱出来,也是应该的。而且——」 我说。 「包括狐狸先生在内……你们,并没有对真心为所欲为的权利」 「狐狸先生——说起来就像那孩子的生身父母一样。本人一直说是‘爷孙’的关系——」 「即使是父亲还是祖父,也有不能做的事情不是吗。那确实是——无论怎么想,都是不该做的事情」 「那种的,不是应该对人类最恶说的话呢」露乃诺小姐微笑道「如果……或者说,假设,万一的话……‘阿伊’。我和,时刻的老爷,然后还有赖知,我们三人的制约都解除了——你有信心,制御住真心吗?」 「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无数次了。那个——但是。我是否能制御真心这件事暂且不论——我是否能,发挥作为‘刀鞘’的作用这件事暂且不论——但是,即使这样,你们对苦橙之种,想影真心加以制御的这种状况,无论怎么想,也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既然你们正制御着真心——无论怎么想,她不受任何人制御的情况,应该比这好得多」 「……符合你性格的正义感呢」 「并不是这样的……制御真心的任务,既不属于你们,也不属于我,应该属于真心自己才对。我只是说了一些理所当然的话而已」 「理想论呢。过度的力量会带来灾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呐」 「对了——露乃诺小姐」 我,转变了话题。 现在,正是转变的时机。 真心的事情,放在最后就好。 「露乃诺小姐,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经纬,加入『十三阶梯』的呢?」 「…………」 露乃诺小姐,将嘴闭成一条线,对我的提问表现出拒绝的姿态。 不予理会,我继续着。 「说实话,对这种事其实我并不感兴趣——这种事无论怎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是,对于你是否也期待着世界终结这一点——我想知道」 「和人生一样呐——」 露乃诺小姐说。 「——比起永久碌碌无为的活下去,‘啪’的像烟花一样瞬间绽放的人生,不是更好吗」 「被那烟花卷进来的人——不会好过的」我说「烟花不能朝向他人施放,说明书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吗,连小孩子都知道。或许,你觉得自己只是后方人员,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对真心的调教而已——但是那并不正确。在我周围——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们受到伤害——全部都是你们的责任」 「…………」 「浅野美依子。暗口崩子。石凪萌太。匂宮出梦和匂宮理澄。哀川润——想影真心,然后还有我。哦,对了,真姬小姐的事,也不能忘掉。大家——都是因为你们的缘故,深深的,受了伤。再也不会痊愈的伤也有——再也不会回来的东西也有」 「……小子,我可没有会因为那种陈腐的刺激——而疼痛的良心呐。现在。十年前的话,就算是那种幼稚的理论,或许能对我产生一点效果也说不定— —」 我这边已经是大人了呐。 右下露乃诺,这么说道。 「自己是加害者这种事——心里还是清楚的。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伤害别人呐——所以,至少,想要为了什么东西,为了什么人——去伤害别人,我是这么想的」 「……作为大人,真是十分任性的意见」 「多少有点,谁都是一样的——你也,一样呐。为了人伤害人,为了人被人伤害。总之,四六时中,彻头彻尾的,人会伤害,并被伤害。那么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反正,无论在那里发生过什么,世界都是,像正负零一般的存在呐」 时间收敛。 无限替换。 世界的——法则。 「世界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零呐」 「…………」 「那么,终结掉也——无所谓吧」 哼…… 有一点,见解的不同——存在呢。 见解的分歧。 就是说,露乃诺小姐,并不只是单纯的心醉于狐面男子吗……当然作为附加条件心醉的成分也不是没有,但那并不是前提。在有一定分歧的情况下肯定着狐面男子,好像是这样。那么——对露乃诺小姐所采取的进攻方法,必须作若干更改才行。 「我只是一个人呐」 露乃诺小姐说。 果然,有种敷衍的感觉。 「不像‘时宫’‘奇野’一样,组成党派——『杀人集团』什么的『诅咒之名』什么的,和那些家伙完全不同——从生下来起,我就一直是一个人呐。在树洞里出生,靠着咀嚼碎石,吮吸泥水才活下来的」 「……露乃诺小姐」 「人形师这个名字,是为了活下去才得到的——靠利用他人伤害他人,生存下去。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只是为了自己……这是多么空虚的人生,你能明白吗?」 露乃诺小姐—— 只用左眼,盯着我。 「你所经历的人生,我从狐狸先生那里听说了。的确是不得了的经历呐。玖渚机关和——er3系统。玖渚友和——想影真心。一定受过很多苦吧——但是,即使这样,你——不是还为别人做了些什么吗?为别人,活了下来不是吗?」 「…………」 「虽然你可能和忠诚心无缘——但你的周围,还是存在着真正的人类呐。我的周围——有的只是敌人而已」 「——敌人」 「面前——全是敌人」 只有敌人,然后——全是敌人。 不难理解。 那是何等空虚的人生—— 有种,可以理解的感觉。 露乃诺小姐应该会否认吧—— 毕竟在我周围的, 都是人类。 即使这样,她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 正因如此,才可以理解。 「不知道到底是活过来的还是死过来的——那种完美的平衡感,不会轻易崩坏的均衡,一直在我身边。但是,狐狸先生——使那个均衡,崩坏了。轻易的。」 「虽然加入『十三阶梯』时最近的事——和狐狸先生的交情,并不只有那么浅——对吗?」 「是这样呐」 「原来如此」 「想要——为了狐狸先生而存在呐。那个人给了我这种小恶党,足够用来生存的理由。只要是为了那个人的话——无论伤害谁我也不在意」 「……自己也是?」 「自己也是呐」 毫无犹豫的,回答道。 身负这种重伤,这么严重的伤害—— 仍然这么回答。 毫不动摇。 想都不想。 「露乃诺小姐……在你看来——狐狸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说——是最恶呐」露乃诺小姐说「没有比他更随便乐观的人了。有着与之相应的内在一面也就罢了——」 「你说会将人类变为人形——那么,把狐狸先生变成人形,办得到吗?」 「那种事情,可以也不会去做的。正因为活着所以才美丽。把野生动物制成标本——也没有意义」 「…………」 「或,或者说——有一种,那种事情——绝对不能做的感觉。不,不对,那种事情,无论是做了——还是没做,大概,都是一样的事呐」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很害怕那个人」 「害怕」 「是的,恐怖——真的好恐怖。你——你们这些人,不觉的狐狸先生很恐怖吗?简直就像把世界玩弄于掌中的,那个人。那个人自身,只是谦虚的,顺从着命运——他是这么说的,但在我眼里,那只能认为是把世界当作玩具的行为而已。所以——害怕。我的这种见解,从露乃诺小姐的角度来看,到底有多少不正确之处呢?」 「至少,我从狐狸先生身上,感觉不到什么恐惧。有他在身边——会很安心」 「安心——」 近似于——恐怖的反义词。 露乃诺小姐「或者」的继续道。 「『十三阶梯』里,真的有畏惧狐狸先生的家伙也说不定——」 「谁?」 「宴九段」 从露乃诺小姐说出了,意外的名字。 一直以为会出现noise君或者绘本小姐一类的名字的我,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因为是掌管恐怖的‘时宫’,时刻的老爷说的话,所以应该有一定可信的可信度——宴对狐狸先生,十分的畏惧——这样」 「宴——九段」 这么说来—— 出梦君也说过。 宴九段,和我相似——这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数次重复背叛,如今却仍在『十三阶梯』之中,尚未出现在我眼前的,迷样的人物——但是,露乃诺小姐所说的形象,和我默认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那家伙,正因为心存恐惧——才会时而离开,时而加入的——好像是这样。虽然在我看来并没有那种感觉……不过,那种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就是——见识到真正的恐怖的,结果」 「见识到——真正的恐怖」 「那是要将认识模糊的恐怖,彻底的确认,以证明它并不恐怖——的想法呐。但是,结果却见识到真正恐怖的场合——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就不知道了」 「背叛是——确认作业吗」 「时刻的老爷,称宴为‘懦弱者’——就算当面被那么称呼,宴那家伙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要说害怕,我更害怕宴那一边」 「是吗」 「宴九段,曾经,是作为狐狸先生敌人候补的存在呐——哼。在这层意义上,说实话——我对你,也有点害怕呢。什么都能想到,绝对不会消失。那么——我,对于你被狐狸先生选为敌人的理由,也可以理解。拥有这种身体的我——可以很好的理解这一点」 「——既然说害怕我,能不能请你不要与我敌对呢?原本——我就不希望看到争端。暴力自然不必说,就连吵嘴——也不喜欢。我还是希望,在不与任何人发生摩擦的情况下活下去,根本上讲,也只是一个‘懦弱者’而已」 「比起对你的恐怖——对狐狸先生的忠诚要更强一些呐」 「果然是这样呢」我点头道「不过,关于我的事情先放到一边,首先——」 这时。 正要将话题转到真心身上时—— 正准备为真心解开锁的时候,毫无意义的,向窗外瞄了一眼—— 我,战粟了。 「哎……?」 失声叫道。 窗户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停车场。 在那个停车场里, 有一辆车——正试图停泊。 那辆车,曾经见过。 白色保时捷 然后——驾驶席。 在驾驶席上掌控方向盘的是—— 「西东天……」 狐面——男子。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来这里? 瞬间,进入了混乱状态。 「……?怎么了呐」 从露乃诺小姐的位置——以露乃诺小姐的姿势,不可能看到那种东西,所以我急忙闭上了嘴,将惊讶的表情转换回来。但是——对此,我仍然无法考虑任何对策。 为什么……? 很糟糕——不是吗。 这下子,很糟糕……无论怎么想——现在都不能在这里和狐面男子见面。在『十三阶梯』内,包括露乃诺小姐,我接触过的也只有三个人而已。在这种中途半段的阶段,绝对不能被狐面男子发现。 绘本小姐——不在这里。 从窗户的监视范围中,看不到会本小姐的白色奔驰。 看来她的事并没有暴露。 那么,只是,偶然吗? 偶然,在这个时间,来到了这里? 像正中靶心一样? 像计算好的一样? 像有所谋划的一样? ……像命运一样。 像物语——一样。(那些跟贴的人看好了,物语在这里) 「…………」 八月——和狐面男子,虽然也在这个研究室里偶遇——但那时,狐面男子对我,还只是停留在产生兴趣的阶段,并没有与我敌对。 不—— 将我定义为敌人,就是在这里。 所以是到如今——正因如此。 不可以——在这里见到那个人。 现在,在这里。 现在——还不行。 但是,虽说如此……怎么办? 出口,只有正面玄关一处。 即使存在暗门——虽然根据建筑结构来看,并不可能有暗门,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在寻找的途中,狐面男子就会进到研究室里来。 窗外。 停车完毕,狐面男子正从保时捷上走下来。 狐狸面具——死人穿的和服还有木屐。 清凉的——给人以整洁印象的装扮。 助手席上,不像有人的样子。 一个人。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 狐面男子,就这样,丝毫没有绕道的意思,径直的,向玄关走去。不行,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逃出建筑之外了。 总不能从窗户上跳下去……怎么办,藏到某处的浴室里吗? ……不行。 愚蠢的行为,即使藏得了一时——不是还有露乃诺小姐在吗?既然狐面男子并不知道我要来这里,这么想的话,自然,是来看露乃诺小姐——判断为这种目的是妥当的。或者,是绘本小姐也说不定……那么说的话,就算藏进浴室,不会立刻暴露给狐面男子——只要被露乃诺小姐揭穿,就是一样的事。跳出窗外,也是一样。 只有我的问题也就罢了。 但是—— 处理得不好,会连累绘本小姐。 这一点——必须避免才行。 「…………」 「我,无视着露乃诺小姐疑惑的眼神,向放在地板上的背包中摸索,背包中,除了开锁专用铁具,也还有其他一些当日带到澄百合学院的东西在里面。虽然和那一天情况不同,但我还是作为当然的用心准备着。上衣口袋中,应该也放着‘无铭’才对——」 连jerico也没有遗漏的,带在身上。 将它——出示给露乃诺小姐看。 「……什么嘛,最终——还是要诉诸暴力吗?」露乃诺小姐轻蔑的说「可以呐,放手做吧——那就意味着你最终也没能杀死我的精神」 即使肉体屈服,心也不会。 露乃诺小姐低声说。 「……请不要误会——只是意外。原本,我也没准备使用这种东西,即使现在也没有使用它的打算。只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哈?你说什——」 「请绝对不要把我的事说出来。其他的——说什么都无所谓」 说完,迅速的,毫无踌躇的向着露乃诺小姐所躺的床的床底,钻了下去。 勉强容下人类一人的,真正如同缝隙一般的空间——尘土飞扬导致呼吸困难。贴在地板上,可以听到从建筑物革除传来的声音。 嘎吱,嘎吱的。 有谁走过来了。 当然,是狐面男子。 上楼梯的声音。 向这个房间——接近的声音。 终于,露乃诺小姐也注意到了。 「……你」 「我从下面瞄准着你,但是——请不要让我开枪。求求你——只有我的事情,不要说出来」 「…………」 没有回答。 她的眼神,从这里也看不到。 不安。 要说决定性的一刻—— 就是现在。 只要对露乃诺小姐,再多说一句。 但是,来不及了。 门——打开了。 嘎吱,的。 嘎吱,的,地板塌陷下去。 发出声音。 「早啊,露乃诺」 第一句话—— 那是狐面男子的,第一句话。 可以听到,露乃诺小姐,吞咽口水的声音。 像是自己传递过来一样。 不禁,屏住呼吸。 放松——不可能会被发现的。 关于狐狸先生,性格与存在暂且不论,其能力,肉体上的能力,与战斗相关的一面,与常人无异这一点,哀川小姐不是曾经告诉过我吗——像这样,察觉到躲藏在这种想象之外位置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 心脏的跳动仍在加速。 纵使控制住呼吸声, 心跳的声音,似乎也绘被他们听到一般—— 「……你好,呐,狐先生——」 露乃诺小姐——紧张的回答道。 在那个体育馆里面对狐面男子时,给人以轻佻感觉的露乃诺小姐——仔细想来,露乃诺小姐和狐面男子,只有他们两人的对话,还是第一次听到。不——不仅限于露乃诺小姐,狐面男子,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风格与『十三阶梯』接触——现在,我正试图弄清这一点。 床下。 从床下的视点来看——只能看到,狐面男子的脚。和服边缘和,脚而已。但是,即使只凭这些,也绝对不会看错。站在这里的人确实是狐面男子这一点——可以通过直觉判断出来。 「哼。本以为没有机会再来这里第二次了——不过,世事难料啊。从朽叶不在以后——一直停滞不前的时间终于开始按照预定崩坏了吗——算了,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感觉怎么样啊,露乃诺」 「……如你所见」 露乃诺小姐,向狐面男子回答道。 「展示着——丑陋的一面呐」 「哪里会丑陋。这些不是为了我而受的伤吗。如果说这不美丽,又有什么是美丽的呢。现在你的样子,真是无上的——崇高啊」 「……真会说呐 」 看情况——露乃诺小姐并没有将我事说出来的意思,暂时松了一口气。 露乃诺小姐…… 「为自己感到骄傲吧,露乃诺。你已经很好的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不是吗——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应该感到耻辱的事。为我受得伤越多,你就越美丽」 ……嗯 明明和我说的是一样的内容,不愧是,怎么说呢,得心应手。是年长的缘故,还是说他一向如此,虽然我并不知道。 「觉得,你的伤也差不多恢复到可以说话的地步了——并不是从圆树那里听说的,只是我随便的猜测而已。这么说来圆树不在呢,出去了吗?」 「是的——说是正好有一些私事要办」 「‘正好有一些私事要办’哼,虽然并不打算对她的私生活插嘴,但要说完全没有兴趣那是骗人的。对了,原来如此——玄关没有锁上哦,真不像是神经质的绘本的风格。明明还有伤患在这里,真是粗心」 「是呐——真是的,我这边可是完全无法行动呐——」 「对那个医生来说,这也算常事了。无论对此在不在意——结果都是一样的」 「真是一点也没变,那种事——明明发生了那种事情」 「真心的事情吗……哼」 狐面男子沉默了。 似乎,正在考虑些什么。 「那件事过后已经五天了吗……虽然对于一直在睡觉的你来说是些没有实感的话,我这边可是忙得不得了呢,稍许的,给你说明一下近况吧」 「不……那些事,没有告诉我的必要」明显的,露乃诺小姐非常在意我的存在「并没有——担心呐。既然是你的事情,一定能够熟练的翻转,处理掉吧——从能抽出空来这里探视我这一点,就看的出来」 「……的确,照你这么说,也的确是这样。但是——单是发生了不得不处理的事件这一点,对我来说就是决定性的。没想到,会在那种唐突的时机,被真心逃掉」 「都是我的——责任呐」 露乃诺小姐说。 「如果我的力量,足够强的话——单是时刻的老爷不在场这种程度,绝不会产生可以让她逃走的间隙」 「就算时刻在场,那也是说不准的事。看来,关键还是那个体育馆。如果你能按照计划赶过来,真心就不会将我的敌人——不会认识到我的敌人的存在。根本性的问题,根本性的误算,就在于你对时间的迟钝」 「……实在是对不起」 「无所谓啊。反正这种事——无论怎样都无所谓。即使那个时候没让她逃掉,即使那个时候真心没能认识到我的敌人——早晚,都会发生同样的事。让它们早些发生,反而可以更好的想出应对的策略。在将持有的问题表面化这层意义上」 一如既往的——乐观。 无意义的乐观。 「那么,就让我开始现状报告了哦,露乃诺」 狐面男子说。 刚才露乃诺小姐所说的‘没必要’,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令人恐惧的自我中心视点。 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帮了大忙。 狐面男子对现状到底掌握了多少这点,可以知道。 心跳——渐渐,缓和下来。 冷静下来。 冷静的——等待狐面男子的话。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来着——濡衣脱离『十三阶梯』这件事,已经知道了吧。那么——怎样,赖知的死,已经知道了吗」 「…………!」 露乃诺小姐,虽然是无声的,感到惊讶,但是,那化作震动,传到了我这里。 看来是,还不知情的样子。 大概,患者……考虑到露乃诺小姐的精神状态,绘本小姐才故意瞒着她的吧。 「什么嘛,还不知道吗」 「听说——是在其他的场所接受治疗」 「这样吗——很遗憾啊」 「…………」 奇野赖知的死。 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将其一语代过的狐面男子和—— 再度沉默的,露乃诺小姐。 两者的内心,都难以预料。 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失去了一个宝贵的人材呢,毕竟澪标和匂宮的家伙们肯在明处现身本身就是罕见的事情——从心底里,这么想」 「赖知——很痛苦吗」 「应该很痛苦吧。和出梦一样啊——腹部被劈开了。真心那家伙,难道有什么特殊嗜好吗——对破坏对方腹部的做法,似乎很中意的样子」 「…………」 「别那么消沉嘛。又不是你的责任。而且,和那个真心交手后,还能保住性命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奇迹了。应该高兴才对」 「……没办法——那么去想呐」 「哼,或许吧……不过,也有我的疏忽啊。太过——小看真心了。澄百合学院的体育馆里,那家伙,只杀死了——四人中的一个不是吗。说实话,当时我觉得即使那四个人都被杀死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死去的却只有匂宮出梦一个人,暗口崩子,石凪萌太,哀川润——活了下来。而且,几乎,没受什么伤。加上,原本出梦就是早该在八月份死去的人,只能算是在适当的地方遇上了死亡而已——结局,真正被真心用自己的力量杀死的人,一个也没有」 「…………」 「但是,那既不是因为真心的力量不足,也不是受到真心那刚睡醒的状态的影响——单纯的,只是因为我的敌人在场也说不定。如果我能早发觉这一点——赖知也就不会死了吧」 狐面男子淡淡地说。 「但是——就算这样也真是常识外啊。‘奇野’和‘时宫’,然后还加上你的技术——即使做到这种地步还能不失去自由意识自由移动的存在,本应该是绝无的才对。绝无而且皆无。恐怕就连我的女儿,人类最强的哀川润——只要被你们三人相乘性的加上锁,也会完全无法行动了吧」 「至少——那种程度的自信,还是有的」 「要是我就会确信啊。不过,早知如此,比起noise,再安排一个诅咒系技术的持有者加入或许更加明智也说不定——太注重‘三本矢’这个词的表面含义了。不,就算做了那种安排,事情也是一样的」 「现在——」 露乃诺小姐,像是下了决心般,说。 像是要牵制我一般。 将像是要用来牵制我的台词。 「——现在,苦橙之种——在哪里」 「……哼」 狐面男子,有所隐喻的,叹了口气。 不好……暴露了吗? 不,冷静。 狐面男子,平时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怎能全部都认真应对。 「露乃诺——你也能大体想到吧。负责‘照顾’真心的你。真心的所在地,恐怕就是敌人作为据点使用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公寓吧——虽然还没有确认,但应该不会错的」 「还没有确认——为什么呐」 「因为确认了也没有意义,所以就选择不确认了。觉得应该控制轻举妄动。对了——虽然还没有告诉其他『十三阶梯』」狐面男子说「头巾的老头,亡故了」 「……头巾先生?」 露乃诺小姐,虽然这次也感到了惊讶——但是,似乎并没有到使她动摇的地步。反而,保留着从露乃诺小姐这边「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反问的余地。 「头巾先生——竟然也被杀了。那,那也是,被真心?」 「不要反应这么快嘛,露乃诺——头巾 的老头亡故,只是因为寿命而已。跟真心没有关系。正式来说,好像是心脏发生了什么问题还是大动脉发生了什么问题之类——不过,说是大往生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这样」 「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幸福的老人啊——能在我所举办的战争中,因为寿命死去这种事」 「什么时候的事了」 「今月开头,真心逃走之前」 「一直——保密了呐」 「是啊。头巾的代理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需要时间判断——虽然是将老头的后继者,直接替换上了五段目,但是为了判断——那个代理品作为『十三阶梯』到底如何,需要时间」 「……后继者……十二代目,吗?以前曾听头巾先生提到过——但是,记得说是一个品行端正高中生」 「真是一个正直的老人。你的记忆力也真是了不起呢。一般像这种事,早就该忘记了——是啊,十二代目的古枪头巾,是个无论身也好心也好腕也好头也好,都还在发展途中的可爱的小姐。原本的话,对失去的阶梯一直习惯用从后往前依次递进的方式补给——不过,因为那个女孩也是‘古枪头巾’这一点没有改变,就认为是仅限这次的一个例外好了」 「那么——判断之后,怎么样呐」 「很棒」 狐面男子——这么说。 「那个女孩是——最高的啊」 我……以为是听错了。 古枪头巾。 头巾妹妹——女高中生。 最高是指——那个女孩子吗? 狐面男子,自然不顾我的疑惑——继续着,评论头巾妹妹的语言。 「因为真心的事引发了故障,所以一直没能向你们——其他的『十三阶梯』介绍,早晚会让你们见到她的……即使在至今为止我试图发掘的所有人材中,也能排进前五吧。仅次于荻原子荻。虽然拿来作为‘敌人’有些乏味,拿来作为同伙再好不过了」 「……并不是全面肯定的评价呐」 「是啊。当然,还在发展之中嘛——但是也可以说,正是因为在发展之中。至少现在,作为古枪头巾的替代品——应该会很好的起到作用吧」 狐面男子,如此总结道。 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一直以为,头巾妹妹只是为了凑数——因为狐面男子的伊达醉狂才被加进了『十三阶梯』——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有着——意义的吗。 像她一样的,存在。 那样普通的,少女。 有着不普通的,意义,吗。 「和老爷爷的时候一样——用‘无铭’当饵吗?」 「说是饵真的很过分——但是,不过,的确如此。虽然那个女孩自身,对‘无铭’似乎并没有什么执著,但为了继承爷爷的遗志——就是这么一回事。是一个现今罕见的,有家族观念的孩子。稍微有点——回忆起,理澄那家伙呢」 「…………」 「啊,你和理澄没有见过面对吧——那么就不要在意我刚才的发言了,只是无聊的伤感而已」 「就——这么做好了。对你的感伤——可没有兴趣呐」露乃诺小姐说「这样一来——头巾先生的段位由十一代目与十二代目交替了,最终,『十三阶梯』的人数,只减少了——真心和濡衣的老爷还有赖知三个人的份」 「不对,考虑到noise也处于退场状态,应该说是四人份才对。noise伤的比你还重——虽说只是被车撞倒而已,但撞他的毕竟是我的女儿。不过,noise又不是那种经历过肉体上的修罗场的家伙,也不能说他什么」 「那么……再除去架城先生的话,还有八人——对吗」 「是啊」 要是我就不会除去明乐。 狐面男子,这么说。 实际上,由于绘本小姐的加盟和与头巾妹妹间不可侵条约的建立,所以残余者只有六人,通过刚才狐面男子说话的口吻来看,这些事情似乎都还没有暴露的样子。嗯,原本觉得那两人的事就算暴露了也有可能,这可是,十分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 「不过啊」 狐面男子,继续道。 「即使在那八个人身上——也并不是不存在问题」 「唉……?」 像是很诧异一般的,露乃诺小姐的反应。 虽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就像是忘记了床下我的存在一般,露乃诺小姐自己提出了问题。 「问题——指的什么呐。说是八人,难道也包括我吗?」 「对啊——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啊,露乃诺」 「这件事是——」 「真心」 对因为狐面男子而进入混乱的露乃诺小姐不予理会,狐面男子,一如既往的以自己的方式,用完全没有改变的,继续说着。 「真心转移到那边这件事——转移到我的敌人手上这件事后,我所计划的,我所预定的今后的展开,全部都‘哗啦’了」 「……是我不好呐」 「所以说,那种事已经所谓了——不要再道歉了。感觉好像是在说我无能一般。不过,就算被说成无能——我会无法否定也说不定。毕竟,全部都‘哗啦’了」 「…………」 「也可以说是全部都‘咔嚓’了哦」 在床底吐槽应该会很失礼吧,而且考虑到现状我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之后,我就一直忙于状况的处理,关于和我的敌人之间的战争,只能将思维中断——虽然只是数日前的事情,已经有些怀念的感觉了呢。原本那个悠闲等待敌人恢复的打算,是若干的失败也说不定」 「…………」 「是的——所以我指的问题,就是即使我处在停滞状态中——我的敌人也会毫无顾忌的,把矛头指向我这件事」 「……听不懂呐。你——狐先生。难道认为现在的八人不足以用来与‘阿伊’对抗吗」 「不是这样——虽然原本告诉过他什么都不要做,乖乖的等待这边的行动——不过,他也没有听从这种事的义务」 ………… 咦……你一直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吗。 感觉突然切换到正面话题上来了。 「然后——对了,露乃诺。如果是你会怎么办。只身一人,没有任何的武器与特技,想要尽量不对周围造成伤害的——取得胜利时,会用什么手段?」 「……能做到那一点就是最强了呐」 「不,不对——我的女儿虽然是最强,但每当那家伙想要做些什么时,都会造成本来以上的被害。露乃诺,重要的是——关键点在于,‘尽量不对周围造成伤害’这件事」 「打击——敌人的头部,这种情况下,就是狐先生」 「不——这也不对」 狐面男子,感到很有趣一般地说。 「要问为什么——这种情况下,周围,也包括敌人在内啊——想要,尽量不对敌人造成伤害」 「……?能想出……这种事的家伙,不可能存在呐」 「存在啊。那就是,我的敌人」狐面男子,肯定地说「虽然难以置信,虽然看似愚蠢,那个男人,那个戏言玩家,就连对我——也想在不加以伤害的情况下将事情结束」 「……你在说什么呐?不能说——不像你,但是,那个——你把那个‘阿伊’评价的过高了」 「不是这样的。并不只是凭我的印象才说的。前一阵子,在我的指示下,一直监视敌人的——将我的敌人从过去到未来全部调查过的 ,暗口濡衣也是这么说的」 「濡衣的——老爷吗」 「正是因为这样,濡衣才会,提前退出了『十三阶梯』——不惜请求主上更改命令。无视原本在一切结束前一直跟随我的约定——哼。不过,本人是否有所自觉,就不知道了」 「本人是指——‘阿伊’吗」 「对啊。那家伙自身,想要杀死我——或许有这种想法也说不定。无所谓。那种事,怎样都没有区别。但是从这种观点来考虑,你所说的,‘打击头部’的推测,也行得通吧。但是,至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是啊——因为有我们在」 「正是这样。那么,要问,该怎么办——办法实在不多。我啊——关于我的敌人针对我的作战这种东西,大体可以预测出来——即是,游击战术」 「…………?」 「那家伙,应该打算要让『十三阶梯』的全员,逐个的——背叛吧」 「…………!」 露乃诺小姐的意识——传到了床下。 弄响了地板。 背叛。 将那个词先说出口的人,是露乃诺小姐。但是露乃诺小姐,应该没有想到——其对象是含她在内的全员吧。 但是。 果然,不愧是你。 虽然没能察觉到绘本小姐和头巾妹妹的事——靠直觉也能读到那种程度吗? 「对于被因果放逐的我来说『十三阶梯』就是为了与物语相关联而存在的生命线。要将那个切断,几乎等于要打兵粮战嘛,对这边来说就是笼城战了——笼城作战成功的例子,从来就没有过。哼,说不定——已经有几个被干掉的人了呢。那家伙的出院后,或者说,真心逃出来后——某种程度上已经经过一段时间了」 「那种事……怎么会」 露乃诺小姐虽然给人以并不相信这件事的感觉,但是,有我的来访这个事实摆在前面——自然没有否定狐面男子的依据。 「那家伙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我也,背叛——能做到那一点,自然是百分满分。如果能让我背叛我这边,那家伙,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 「关于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放弃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他似乎很害怕我的样子」 「似乎——是这样呐」 露乃诺小姐答道。 或许是想起了刚才的对话也说不定。 「狐先生,你觉得」露乃诺小姐接着说「那个作战——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呐」 「让我背叛我自己——除去这一点,嗯,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狐面男子,对露乃诺小姐的问题即答道。 「成功率有——八成左右吧」 「八成……到这种地步?」 「八成绝不是很高的数字。作为战略来说,应该说是偏低的成功率才对。但是,光是这些就足够值得赌上一把了」 「我——我是,不会背叛的。绝对,不会背叛你——我发誓过对你忠诚。发誓过,为了你的目的,什么都会去做。如你所说,我是为自己的伤感到自豪的」 露乃诺小姐像是抗议一般的说。 「绝对不会——背叛你的」 「不,你会」 轻易的—— 毫无顾忌的,狐面男子说了出来。 「不要小看戏言玩家——不要轻视戏言玩家啊。那可是我所挑选的敌人。你不是也承认了这一点吗」 「…………」 露乃诺小姐——沉默了。 我,即不方便说些什么—— 对狐面男子的语言,也无话可说。 好棘手,我想。 真的——好棘手。 「恐怕——假设,我的敌人,与剩余的八人全部接触过——不会背叛而仍然跟随我的,也就只有木之实了吧。其他人无一例外的——都会被吞噬吧。就算现在深深憎恨着那家伙的澪标姐妹——正因为憎恨,才会被简单的吞噬掉。我可以保证」 「再怎么说——那种程度」露乃诺小姐,稍慢一步的,反驳道「宴那家伙,甚至说时刻的老爷之类要说有可能性也不是不能理解,澪标的深空和高海,绝对不会背叛的。她们曾发誓过对你的忠诚。然后还有我——右下露乃诺也是」 「这种场合下忠诚正是枷锁——但是,不过,这么说来——不,说太久的话,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不介意呐」 「可是我介意。听好,刚才这些都是前提。我的前提。对此你怎么想都是你的自由,但我会以此为前提继续——明白吗」 像是——封口一般的说法。 可以感觉到压力。 露乃诺小姐,在数秒的犹豫后 「……是」 的答道。 给人一种,不情不愿——的感觉。 狐面男子,但是,完全没有让步的「哼」的说了一句之后—— 「右下露乃诺」 ——的,叫出她的名字。 「如果我是我的敌人——首先要接触的,就是你」 「…………」 实在是—— 明明对现在正是那个接触的正中间这件事一无所知,却恰好点中了核心部分的,狐面男子的语言。 「嗯?怎么啦,反应很奇怪啊。难道说——我的敌人,已经与你有所接触了吗,露乃诺」 「……不」 对狐面男子的话——露乃诺小姐,否定了。 「不是这样呐——没有这回事」 应该,不是一边想着藏在下面以一板之隔用枪瞄准着自己的我的事情……一边说的吧。 或许,是刚才的话起效了。 不,会背叛——这句,狐面男子的话。 因为那个,忠诚——发生了些许动摇。 只是,微弱的。 但是,确实的,动摇了。 所以——露乃诺小姐,有所保留。 从我的角度来看,只能说是被露乃诺小姐救了一命。 「哼」狐面男子「反正,那也是——怎样都无所谓的事。总之,我的敌人会想些什么——这就是问题所在。真心还在我的手里时,首先要取回真心——说是取回到底和不合适呢,从我手中夺回来,应该是一般的做法吧。但是,无论对我来说还是对我的敌人来说都出乎意料的,真心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了我的敌人那边。那么。接下来我的敌人所想的——就是要解除你们给真心加上的锁吧」 令人不禁感叹般——读出了我的动向。 是将命运读懂了吗…… 是将物语读懂了码? 「那么,不是时刻,就是赖知,再不然就是你——首先,会试图解除『十三阶梯』的那一部分吧。毕竟无论和谁接触都是一样的事,选择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一方也是人之常情」 「的确是——这样呐」 「三人之中,接触最容易的,就是重伤在身行动不能的,你。从真心那里听到这件事后,我的敌人一定会这样判断。虽然关于赖知的死和你的伤真心能自觉到什么程度,还是不明。就算真心对此毫无印象,你那满身疮痍的样子,在体育馆里也已经被他看到了」 「…………在赖知死去的现在,能解除赖知的‘病毒’的虽然只有圆树——无论是和圆树还是和时刻,与之解除本身就很困难。但是,对付身为伤患的你,只要我的敌人想要做,就一定能够制止住你吧。所以——在『十三阶梯』里,你是最容易被设为目标的人」 「…………」 不过——虽然,实际上,我先是和 第十六章 前夜 无秩序的顺序。 从右向左排列。 1 京都的十月,严格来讲还是夏天。 好热。 像蒸笼一般。 但是,虽说如此—— 随着时间经过。 随着时间经过,渐渐的,变的好过起来。让人即使走在路上都会感到要被晒昏一般的炎热,渐渐的,稀薄起来。 就连仅存的疑念也是—— 随着时间的经过,渐渐的,稀薄起来。 西东天。 狐面男子——如宣言一般,从那天之后,对我——真的,再也没有出过手。我这一边,自那件事以来,作为与绘本小姐讨论后的结果,也作出了将与『十三阶梯』间的联系中断——冻结的决定。 所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 什么事也——没有。 绘本小姐, 「嗯……」 明显,十分不安的样子。 「我……我,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呢?」 「问我怎么办也——」 「狐狸先生说背叛就好,可是,我,我已经被判过了。今后……怎么办呢」 「即使放弃与我敌对——这也并不意味着,狐狸先生失去了他的目的自身。你,如果和当初所说的一样,发自内心,毫无虚伪的不想让世界终结——那么就应该以自己的意志,断固,确固的,自己的意志,脱离『十三阶梯』才对」 「……也对呢」 「但是——当然,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留下露乃诺小姐一个人,就这样离开。至少在她恢复到可以靠自己步行的状态前,还要拜托绘本小姐一阵子了」 「嗯。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毕竟我是担当医生。右下露乃诺,近几周之内,还离不开我,我想」 「那么——最近,就先这样」 「……那个,这,不算是分别对吧」 绘本小姐小声的问。 「还,还会——再联系我对吧?今,今后,我们还会,继续好好相处对吧?我,我们是,朋友对吧?今,今后也会,一直做我的朋友对吧,伊——伊君?」 「当然了。约好的法式炸圈,还没有请你吃呢」 听到我的回答,绘本小姐——露出了无力,但看起来又十分快乐的,微笑。 总之——原本打算先发制人的我的战略,遭到了先发的狐面男子的制约。 我,什么也没能做成。 什么也没有做—— 只有,时间不断经过。 疑念变得稀薄,疑惑逐渐消失,紧张慢慢散去。 剩下的只有,日常生活。 充满平凡与普通。 奇异的事情,什么也没有。 不。 虽然只是渐渐的—— 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变回了原样。 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首先,是真心。 苦橙之种,想影真心。 露乃诺小姐所说的确属实,真心的睡眠时间,虽然真的只是逐渐,变得短了起来——长时间的活动,变得可能了。 虽然必然会变成在途中耗尽体力的结局,但在光小姐的帮助下,偶尔以帽子和墨镜进行便装后,三人会一起去新京极看个电影什么的。 对于真心来说,一切都很新鲜的样子。 那是当然——至今为止的经历都太奇怪了。 都狂乱了。 映入眼帘的全都未曾见过, 一切都是,娱乐对象。 真心兴奋的 「好棒——!」 的,将感叹的台词连发数遍。 对此, 我十分欣慰—— 十分, 悲伤。 一直视为悬念的事实——被加上的,三道枷锁全部解开后,真心会暴走,情况变得难以控制——变得让我无法制御,对这件事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真心很好的,自我克制着。 与为了看美依子小姐而前来的孩子们一起,在附近的公园里玩相扑游戏,并且故意输掉——至少还保留着这种程度的余地。 顺便说的话——真心在孩子之间,特别是女孩子之间,很受欢迎的样子。并非,单纯是因为孩子一般的容姿令人产生亲切感,这一个理由。 无邪。 天真烂漫。 而且还有——健壮的身体。 健康本身。 锁,虽然并未全部解开——恐怕,已经解开了一半左右。一半——说是这个分量,我想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最终,不只是时宫时刻和露乃诺小姐,连奇野的‘毒’也可以不必借助绘本小姐的帮忙,拜托给自然治愈就可以,这个判断是没有错的,我想。 「那么——真心。今后,有什么打算?」 看准时机,我问道。 狐面男子,已经放弃了以我为目标的事,那么,今后的进退也要重新考虑。 「嗯——」 的说了一句后 「随阿伊喜欢就好」 的说。 「虽然本大爷只要待在阿伊身边就足够了,但是,太过黏人,阿伊也会很困扰吧?也不能,一直占用那个房间」 「倒是,无所谓啦」 「那怎么行,本大爷,钱那种东西可是一点也没有。靠自己的身体赚钱那种事本大爷也不擅长,虽然体力还是够卖的。之前说过的,叫什么来着,鸦濡羽岛那里。光小姐工作的地方。住到那里去好了。既然那里的大小姐,那么喜欢天才,本大爷,一定会超——受欢迎的」 「那里可是海上孤岛哦——」 而且一定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吧。 相当的喜欢喜欢超喜欢的状态。 与悲剧相近。 「那么,就在附近找住处好了。干一点体力活……嗯——等等,本大爷,有户籍什么的吗?」 「应该有吧?虽然不是很清楚。有空,我会调查一下的,那种东西,没有的话做一个就好」 「阿伊呢?」 「嗯?」 「阿伊,想要本大爷怎么做呢?」 「可以的话——一直待在我身边最好。成天被缠着的确会有些困扰,不过,好不容易知道你还活着,还想和你像从前一样快乐的生活呢」(我就不说什么了) 「嘿嘿嘿」 「不过,我们,都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要把握好分寸哦」 「也对哦」 ——这时。 在谈话即将全部结束的时候,迎来了当日活动时间的界限,真心睡了过去——谈话只好中途结束。 那些还是——之后的事情。 现在,还是先等待完全复原吧。 这就是,现在的打算。 说到恢复—— 美依子小姐和,崩子。 她们,果然不是凡人。 十月二十日。 狐面男子投了宣言的五天之后。 两人一起,出院了。 「害你担心了」 「……你好」 美依子小姐,飘然的样子。 崩子,则有些羞涩。 这么说来,最终,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崩子。对此道歉后「……在病床上的样子,并不是很想然人看到」的,崩子,看起来更加羞涩了。 「美依子小姐」 「怎么了?」 「啊,那个,真是辛苦你了」 「嗯」 美依子小姐大方的 点了点头。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大方。 可以感觉到她的个人风格。 「医院这东西真是麻烦」 「哈……」 「亏你能常住在里面」 「不,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住进去的……」 「我可是再也不想住了」 虽然是一个不善于使用表情的人,美依子小姐对叫做医院的场所,似乎从心底里厌恶着。虽然毫无根据的任性的偏见也不是没有,多数,还是应该归咎于爱子小姐吧。那个人,真的有些超越职责的,过度的影响了整个故事。 「那么,明天起,必须开始特训了。要把灌了铅一般迟钝的身体,锻炼回去」 干劲十足。 虽说如此,二人,尚未完全恢复。 那也是当然的。 美依子小姐是在十分勉强的情况下出的院,而关于崩子,似乎处于一旦发生什么事情,那一次的体验就会发生故障反射,使她失去冷静陷入混乱状态的样子。 美依子小姐关于肉体上的问题暂且不论,为什么会批准处于这种状态崩子出院这点,日后如果偷偷潜入医院调查的话。 「爱子姐姐大人!人家真的好好想家哦!继续这样待在医院里,人家会变得怪怪的啦!如果能帮助我出院的话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所以拜托您了!」 或许会查出类似的事情。 ………… 决定不去调查了。 总之,两人都是,公寓复归。 那么理所当然的—— 「…………」 「…………」 「嗯?谁啊?你们两个」 会和,真心见面。 虽然对美依子小姐来说是初次见面,但问题在于崩子。 说实话,发生了一点争执。 将整个公寓都卷了进来的,争执。 不过,杀死萌太君的是濡衣小姐这种事,崩子还是知道的。况且崩子也不是那种不明世理的少女—— 最终,还是和解了。 真心是被害者和牺牲者这一点。 并没有发展到需要向崩子说明这一点的地步。真心的经历,对崩子来说也可以找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似乎是这样。 「既然哥哥这么说——」 「跟我没有关系,这要靠崩子自己的意志决定。啊,对了,这是作为主人的命令,所以拜托你好好听从哦」 「…………」 因此。 真心和崩子,握手言和。 真心好像很中意崩子的样子。(……人物关系错综复杂) 对曾经踢过她一腿的事,似乎没有印象。 先不管那个记忆的真伪,因为关于那件事我是重要证人之一,所以,最后以真心吃了一计崩子飞踢做为结果,双方扯平了。 总之,全员,都回来了。 活着的人。 除了死去的人以外。 除了萌太君,以外。 「戏言玩家的哥哥」 「嗯?」 「率直的说有些少许寂寞呢」 因为被这样率直的告知,所以我也无可奈何,此后,崩子便住进了我的房间。 我和光小姐和崩子。(啊!!!!!!) 四叠份的房间里,住三个人的确有些吃不消。 前面也说过了,十月的京都还是夏天。 如果是冬天的话还可以相拥在一起取暖,但在这种气温下取暖,不知会有多大的意义。 即使不拥在一起,也很暖和。 感到,很温暖。 但是。 又过了五天后。 「给您,添麻烦了」 这样。 十月二十五日。 千贺光。 光小姐——决定回到岛上去了。 回到鸦濡羽岛,赤神伊梨亚的手下。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比预定滞留了更长一段时间——但是实在不能再让岛空下去了。彩和明子,还有铃小姐——不能把大小姐的事全部交给她们去照顾」 「……是这样吗」 虽然很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已经,没有挽留的理由了。 在狐面男子的威胁已经消失的现在。 我没有能够挽留住她的理由。 希望留下这种话,说不出口。 「我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无论道谢多少遍,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请不要那么说——能为您派上用场,是我们最大的喜悦」 「但是——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谢谢你,我对她说。 无数次。 无数次。 不断的重复着。 重复够,受到照顾的份。 已经与光小姐相处甚久的真心,为此,却并没有表现出不舍的样子 「还会再见面吧」 这么说。 已经开始考虑下次的事情了。 的确是真心的风格,我想。 光小姐,愉快地「一定」的回答。 「只要能来到岛上——无论何时。大小姐,一定会欢迎真心小姐的。当然了,我也是」 恶作剧般的,看向了我。 啊,说起来,最初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直处于——试用期间吗。 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话题。 「请替我向伊梨亚小姐和玲小姐,彩小姐和明子小姐,还有,春日井小姐和……对了,那位料理达人的小姐,问好」 「当然」 说完。 光小姐。 悄悄的,靠近我。 「再见了,只属于我的主人」 这样话虽然绝对不可能说,反正,在稳便的无伤大雅的问候完我之后,我们一起,目送光小姐离去。 因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为了古董公寓的一份子,之后的数日,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我们都品尝着一种,心中出现黑洞般的空虚。 千贺光。 或者是——千贺明子。 在这种,暧昧的状态下,结束了。 觉得这样就好。 下次再到那个岛上去好了。 这一次,下定决心。 也想再见到——春日井小姐。 ……那么就要尽快了,那个漂泊者,说不定又准备要到什么别的地方去了…… 嗯,不过。 房间,变得宽敞一些了。 稍微的,宽敞了——很多。(原文就这么矛盾) 「哥哥你,喜欢那种衣服吗?」 「哎,不,没有这回事」 「既然总是对我的穿着说这说那的萌太已经不在了,我也作为哥哥的侍者,今后换上那种感觉的衣服好了」 「嗯——」 「怎么了?」 「崩子」 「什么事」 「还早了十年」 「…………」 发生了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 又过了三天。 十月,二十八日。 玖渚友的——机关复归,正式决定了。 从电话里被告知这件事。 「再次——虽然不知道合不合适,不过,这种场合下还是应该说,祝贺你——比较好吧」 「唔咿,不是什么坏事啦」 「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唔——下个月底,好像有什么盛大的仪式, 简单的说,就是见面会吧。虽然有那种东西,不过工作还是尽快,从下个月就开始好了」 「哦」 「整理,或者说事前准备也已经完成了。好像是摆好了起跑姿势,正在等待枪声的感觉一样。有点紧张咩」 「这样啊,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呢。那么,对了,近期,我会去为你庆祝的」 「今天?明天?」 「别那么急嘛。当然不可能那么快。还需要准备不是吗?也包括心理准备在内。而且,现在公寓里,还有你过去的伙伴在对吧?」 「嗯。虽然不是全部,但来了五个人。和气蔼蔼,有点同窗会的氛围呢」 「到那种地方去需要一定勇气呢」 「明明是阿伊让我叫来的」 玖渚很不满的样子。 其实,我这边可是想去的不得了,但是,毕竟,还有着准备这件事。 再怎么说,都已经求婚了。 今后希望来的浪漫一些。 我想。 明明是十分白痴的想法。 「实在是白痴」 挂掉电话后,发现背后站着美依子小姐。 甚平打扮。 「有个白痴在呢」 「…………」 「真是和平」 「………是的,真是和平呢」 「和平到,不用担心搞错场合的地步」 「这是好事吧」 「当然是好事,毫无疑问」美依子小姐说「那么,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是指」 「真的,准备就这样结束吗」 美依子小姐,认真的问道。 虽然面无表情,所以不能确定——但看起来十分严肃的样子。 对美依子小姐,虽然还什么也没有对她说,但作为剑士,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理所当然般的读了出来。 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对方已经决定收手了——从这边,很难下手。原本就只是单纯的自卫,只是用手拨开了迎风而来的火星——而已。如果对方都已宣称什么都不做我们却还执意出手,那样的话,就只能算是复仇而已」 「复仇所招来的报复——似乎会令人更加恐惧」 「我并没有考虑到那种地步」 没有。 对现在的我来说。 「正是如此」 美依子小姐将铁扇,‘啪’的一声打开了。 「再怎么说,和平也是最好的」 「……是呢」 「再怎么说,结婚典礼也不能把我漏下哦」 像是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般的台词。 看来已经站在后面很久了。 「…………」 「…………」 哇——气氛不妙。 虽说是作为被甩的一方…… 一直还没有将希望全部放弃的说。 「不必摆出那种表情啊,伊字诀」 「……不,可是」 「不过,有点,寂寞呢」 「…………」 「有点,受伤也说不定」 美依子小姐说。 「很想用竹刀把你砍倒的感觉」 「…………」 好恐怖…… 「不,那个,美依子小姐……」 「那么,怎么样?觉得会很幸福吗?」 「……我不清楚。但是——」 我答道。 「习惯了就好,我想」 「不错的台词」 「这是倾心于你的,男人的台词」 「真是,很漂亮的话呢」 「即使现在我也仍然还喜欢着你」 「就知道,会是这样」 美依子小姐轻微,但又勉强可以察觉的微笑后, 背对着我。 走出了,我的房间。 「……哎」 总之——就这样。 我对美依子小姐所抱有的爱慕之情。 亦可以称作我的初恋之类的东西。 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 静静的,结束了。 「哥哥真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呢」 从天花板上传来了崩子的声音。 ……为什么会在天花板上? 这么想。 「啊,难道说你把楼上地板和天花板打穿了?」 「不对不对」 「原来真的是忍者啊……」 感觉角色变的怪怪的。 真可怜。 荒唐丸先生一如既往的,时而锻炼肌肉,时而与伴田连老先生聊些关于兴趣的话题,时而和美依子小姐绊个嘴什么的——七七见那家伙,时而去大学上课又时而不去的…… 十月二十九日。 和沙咲小姐约会。(那个女警) 十月三十日。 和数一先生约会。(那个男警,恶……) 然后—— 十月三十一日。 十月的终结。 晚九点。 来到了——京都御苑。 和绘本小姐,约定过三次会面的地方。 但是—— 这次并不是为了与绘本小姐见面。 古枪头巾。 为了兑现——与头巾妹妹的约定。 为了将她想要得到,以至于做到明明并不心醉于狐面男子却决定加入『十三阶梯』的程度的——‘无铭’,交给她。 虽然作为代价,头巾妹妹会告诉我关于这把刀的情报——先代古枪头巾渴望得到这把刀具的理由——但那种东西,说实话,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对头巾妹妹,理所当然的,狐面男子,一定也将对右下露乃诺所说的事情——全部告知了。那么,这已经不能算作是兑换,交易,不可侵条约之类的东西了。 已经没有,需要对她警戒的理由了。 畏惧陷阱和企图的理由,完全没有。 我,取出了放在上衣下兜中的刀鞘里的那把刀具取出,打量一番后,又放了回去。 这种东西——送给她就好。 对我并没有多大意义。 可以说,这种事情,原本就无所谓。反正,过分锐利的刃物,在我看来,用起来不一定就十分顺手。无论是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还是说头巾妹妹只是打算拿这把刀具去换钱,那种事,都与我无关。 随她喜欢就好。 这么想。 虽然这么想——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仍有若干不舍。 不,说是不舍到底合不合适呢? 不,甚至说——是感到可惜,吗? 建礼门前—— 坐在可以看到椋树的长椅上,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半个月。 那次之后,什么也没发生—— 回到日常生活后,已经过了十五天。 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时间不断的流失。 这么一来,无论怎样,无论换谁来想,即是那人并不是我,也不得不认同这一点。 狐面男子—— 西东天,真的从我身上收手了。 与我敌对这件事,已经放弃了。 「这种简洁——也是预料之外呢」 不过—— 他是一个懂得放弃的人这件事,也是事实。 回忆起,大学课程中学到的东西。 前段时间频发的边缘犯罪,即所谓‘跟踪狂’现象,虽然主 要是由变质性,偏执性的精神状态所引发,但最终,一直跟踪到对方目的地的案例却极为罕见,而且,大抵都是在某一天,突然的,没有任何原因的告终——(原来你修的是这种课啊) 重点在于,目的发生了变化,这件事。 像是对游戏失去兴趣一样。 像是对小说感到厌倦一样。 少女心和秋之空—— 不就是这种情绪化的东西吗。 那场派对。 在澄百合学院举办的派对,就是最后的派对。 真心的脱出剧是——致命的。 坏棋。 然后投了—— 最终那个男人—— 也没有,报上姓名。 没有将西东天这个自己的姓名,公之于众。 结局,说白了,结束的只是狐面男子的单人相扑而已。我几乎等同于什么也没做。只是,对他们的行为做出反应而已。做了的,也尽是些无意义的事。 残留的,只有空虚感。 「……然后」 ‘无铭’。 今日,稍后,把这把匕首,交给头巾妹妹——然后,就真的是全部都结束了。 和狐面男子之间也是。 和『十三阶梯』之间也是。 缘分会被切断。 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当然,并不是全部都会消失。 和无法治愈的伤一样, 无法忘却的记忆也有很多。 而且—— 真的这样就好吗,这样的,想法。 的确存在。 把试图让一切终结的狐面男子,人类最恶就这样置之不理的这种事,到底会不会被允许——明明知道一切却又假装没有看到这种行为,到底能否被人允许—— 右下露乃诺用鼻音笑了。 正是如此。 只有如此。 我不是正义的伙伴。 为世界和平而战这种事——我做不到。 只要知道今日和明日都是和平的,只要自己的周围是稳定的——我是一个,只需这样便会满足的,器量很小的人。 是个小不点而已。 既不是最强,也不是最恶。 更不用说最终了。 什么也不是。 只是,戏言玩家而已。 只要没有火星吹来,就不会行动。 但是,即使如此——也会在意。 狐面男子,下一次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用什么样的方法,去迎接‘世界的终结’,去目睹‘物语的终结’,然后,到最后也没有见过面的『十三阶梯』们——今后会怎么样。 十分在意。 一旦开始考虑就难以自拔。 但,这一切已经是——毫无关系的事。 跟我没有关系。 就算关系还存在——也没有兴趣。 「……只是戏言罢了」 啊,不过——还有一点。 不能说是,没有关系的人。 哀川——润。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一切,都在渐渐的复原,从与最恶相关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恢复到日常之中。 只有哀川小姐,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的只有哀川小姐。 保持着那一天——被狐面男子,带走的状态。 被父亲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被真心一击打倒而造成心理阴影——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她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甚至说她不因此而奋起,开始自己的武者修行之旅本身都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是,没有回来。 小呗小姐的调查也,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线索。 我的女儿。 旧式。 狐面男子——要在下一个舞台上,使用哀川小姐之类的,说过这样的话——那么,恐怕,哀川小姐,现在仍然还在狐面男子手上吧。 到底想要干什么? 像对待真心一样——束缚起来吗? 体力和, 肉体和, 意识。 要对其——加以制约吗? 不,应该不是这样吧……那个人,狐面男子——并不是会将同一个错误重复无数遍的人。不管对于什么,只要是同一件事情,无论结果成功或是失败,都没有重复第二遍的意思。因为受到过哀川小姐教训所以才给真心加上了的狐面男子,难以想象他会再对哀川小姐做出同样的事。与我敌对所尝到的败北,大概,只会被认为是为了下次行动而准备的食粮而已吧。 那么——到底想要怎么做? 使用着,哀川小姐。 锁。 解开锁,吗…… 「承包人——对了……」 的确,要说手足——世界上有着最强承包人称号的,哀川润——对西东天来讲,用来做手足或许是最佳选择也说不定。即使只是旧式——对于西东天来说,比起想影真心,哀川润这边一定更容易驾驭。 那么——狐面男子果然,准备将在与我的战斗中造成空缺的,『十三阶梯』中的一席,交给哀川小姐吗。但是,就算狐面男子决定这么做——哀川小姐会接受这种事,难以想象。关于这一点,狐面男子,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不行,完全搞不懂。 仔细想来,哀川小姐,当时在那个体育馆里,被真心夺去心神——连自己的父亲就在附近这件事,都没能注意到。 父亲。 在西东天,架城明乐,蓝川纯哉之中—— 只有对西东天,以父亲相称。 露出憎恶的眼神,扬言这次一定要杀死你——这样的哀川小姐的内心想法,又怎会是我可以推测出来的。 如果有所担心。 如果有所在意。 既然对哀川小姐的事情—— 放心不下,想要知道更多的话。 勉强的说—— 「不,连勉强都称不上吗」 反正。 已经没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了。 光小姐,虽然对哀川小姐没有回来这件事也感到心痛——毕竟,那个人,存在的次元本身就和我们不同。为之担心的行为,几乎可以与不逊匹敌。 已经结束了。 全部都结束了。 我,将在这半个月里——像咒文一般,无数次说给自己听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已经结束了哦。 和平的。 以最小限度的被害。 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真的……结束了—— 「……但是」 头巾妹妹——好慢啊。 约定时间明明是晚上九点。 像绘本小姐一样,患有强迫神经症般,提前一小时来这里这种,不像是那个开朗活泼的女高中生能做出来的事情。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九点十五分了。难道说头巾妹妹,和右下露乃诺一样,属于对时间较为迟钝的类型?在漆黑的御苑中,从长椅上站起,眯着眼睛,环视起四周来。这个时间段,游客的数量应该远不如白天,周围有谁在的话,应该不难发现—— 难道把约定的日期忘记了吗? 不,明明说的很清楚…… 伤脑筋,她的联络方式,我可不知道……既然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手机之类的应该有才对,当时问一下就好了—— 「‘阿伊’」 「‘阿伊’」 被叫到名字—— 以为是头巾妹妹,便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要叫我两遍嘛,一边这么想着。 太慢了——一边准备这么抱怨。 转了过去。 转过去后,头巾妹妹,确实在那里。 但是,只有一半。 只有上半身。 内脏,散乱的掉落出来。 咕嘟咕嘟的,毫无节制的,鲜血。 鲜血,撒落出来。 默默的垂下头。 血色那种东西,自然没有。 明显的,生命活动已经停止了。 两腕—— 将仅仅只是属于柔弱女孩的,两腕。 向着左右。 一边一条。 从左右两边。 像万岁的姿势一般、 被抓着、 被支撑着、 在离地十厘米左右的高度、 像标本一样、 像被晒起来一般、 拎了起来, 身体,被人拎了起来。 「什……什,什么!?头,头巾——」 「『十三阶梯』九段目——澪标深空,推参」 右边的女孩——说道。 「『十三阶梯』十段目——澪标高海,推参」 左边的女孩也——说道。 啪嚓,的—— 两人,将头巾妹妹,抛了出去。 向着我,抛了过来。 乱暴的。 非道的。 狞猛的。 简直, 就像是在否定终结一般。 像是要证明,根本没有终结那种东西存在一般。 2 其实爷爷呢——头巾妹妹说。 「并不想,要我步他后尘的」 「是吗?」 这么问完后,头巾妹妹「嗯」的点了点头。 「是不想让我太过深入吧,男人的世界这东西——所以我一直都只是在一旁偷学,最终爷爷,至死,也没能教给任何东西」 「但是,不是已经袭名十二代目了吗?」 「形式上了啦。总不能让古枪头巾的名字轻易就失传掉嘛。不过,爷爷,好像是把希望寄托给,我的孩子的样子」 「原来你有孩子啊」 「怎么可能有!」 普通的吐槽。 习惯之后,比起出其不意,觉得普通的吐槽反而更有味道也说不定。 总之,很有活力。 精力旺盛的感觉。 「反正,原本,妈妈就是爷爷晚年得到的孩子。活到了九十八岁却没能目睹自己的曾孙出世,虽然是有些不走运,毕竟,我才十六岁嘛」 「高一?」 「高,高二」 「要在学业与刀锻冶实习间取得平衡,很辛苦呢」 「也不是这样啦。很有趣了啦。而且,我也很喜欢爷爷。所以——就算爷爷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打算,成为一个出色的刀锻冶给他看给他看给他看」 「我觉得不必给他看上三遍也可以」 了不起的优惠精神。 嗯的,抱起手臂。 「现在在做些什么呢?爷爷去世后」 「嗯。跟着爷爷认识的刀锻冶先生学艺。毕竟这种事情,自学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喜欢刃物?」 「虽然那种说法听起来有些吓人,嗯——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要说喜欢也的确很喜欢,但定义为喜好又有点太勉强了。漂亮,虽然这么想,但比起这个,危险的感觉,更强一些。嗯——反正,还是那句话,到底怎样,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我侧过头去「原以为你会干脆的回答喜欢呢」 「这样吗?」 「是这样的」 「没有那种事了啦」 「肯定有那种事的。虽然说不清楚,但如果不喜欢就坚持不下去吧,刀锻冶,是个看起来很辛苦的工作呢」 「所以啦——不是说过吗,我喜欢的,是爷爷了啦」 头巾妹妹以阳光般的笑容这么说道。 真的像是,阳光一般。 迷惑的阴云,半点也没有。 「因为那是爷爷,倾注了一生心血的工作,所以我也想试着去喜欢它——」 头巾妹妹这么说—— 这么说。 只说了这些。 谈话,到此为止。 不好,已经告诉你太多事了剩下的就等给我‘无铭’之后再说给你听——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结束后—— 但是。 虽然结束了,却不是结束。 虽然终结了,却不是终结。 「不对——」 「不对——」 澪标姐妹,依次说道。 「在‘隐形的濡衣’已经退出的现在我已经成为了八段目也说不定」 「在‘隐形的濡衣’已经退出的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九段目也说不定」 「加上,作为背叛者的五段目也在刚才处理掉了,这下子我已经成为了七段目也说不定」 「加上,作为背叛者的五段目也在刚才处理掉了,这下子我已经成为了八段目也说不定」 「必须弄清楚才行」 「必须弄清楚才行」 像镜像一般—— 左右相反的动作。 完全对称的, 她们——在我的面前,存在着。 僧衣打扮。 像是要与黑夜化为一体般的,僧衣打扮。 站在御苑中——完全没有违和感。 不只如此,简直可以说。 这个场所, 就是为她们准备的舞台一般。 「头巾妹妹——!」 被抛出的—— 像尘屑一样被人丢弃的头巾妹妹。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看着她落地。像是伏在地面上,没有下半身的妖怪一般—— 有所疑惑一般, 有所迷失一般的—— 她的尸体。 脖子,扭向这边。 表情,映入眼帘。 表情中不含任何情感。 空虚。 只因痛苦而扭曲——因此才是空虚。 已经死了。 无可奈何的,死去了。 就连这种表现,都不能说是正确。 这已经是——物体了。 作为人类的尊严那种东西,根本没有。 没有尊严。 那样的物体——正被践踏,蹂躏着。 被人,蹂躏着。 「你,你们——」 我—— 在头巾妹妹,然后是沿左右中线完全对称的澪标姐妹之间,不断移动着视线——磕磕绊绊的,发出语言。 「是你们,干的吗?」 「愚问」 「愚问」 澪标姐妹,依次答道。 「将背叛者——结果了」 「将背叛者——结果了」 「这家伙」 「这家伙」 「明明是『十三阶梯』却与狐狸先生的敌人互通」 「明明是『十三阶梯』却与狐狸先生的敌人互通」 赐予背叛者以死的惩罚。 两姐妹,只将最后一句,同时说出口。 「…………」 怎,怎么了……? 等等,不要混乱。 这种时 候应该冷静处理才对。 但是,虽说如此,虽然心里清楚这一点,几乎已经无法感受到疑念,不安,紧张的我——对这种过激,急流一般的状况,不知所措。 无法应对。 但是,呼吸困难这种事还是知道的。 头巾妹妹。 仔细一看—— 因为被没有下半身这一点夺去了注意力,所以几乎没能发觉——无论是手腕上还是脸上,都有着无数道,纤细的伤口。 像是受到了拷问一般的,伤的痕迹。 受到拷问留下的,伤痕。 好过分。 单是看着——就让人难以忍受。 背叛者。 背叛者。 就因为——和我互通? 因为那一天——碰巧,遇上了我? 就是为了——这种小事? 「狐,狐狸先生——」 我说。 尽全力瞪着,澪标姐妹。 「……应该,已经不会再对我出手了才对」 「哼——」的,深空。 「哼——」的,高海。 一样的笑了。 像是从心底里蔑视我一般,笑了。 表情丑陋的扭曲着。 表情丑陋的扭曲着。 深空露出微笑。 高海露出微笑。 澪标姐妹——露出微笑。 「跟那种事没有关系」 「跟那种事没有关系」 「我」 「我」 深空和, 高海,像字面意思一样异口同声地说。 「不杀死你就不会回去——只要不把你杀死,就没有回去见狐狸先生的脸面」 「不杀死你就不会回去——只要不把你杀死,就没有回去见狐狸先生的脸面」 「……!」 狐面男子—— 那个混蛋,劝说失败了吗! 没有人望也就罢了—— 最起码把战败处理之类的事给我解决好。 渡鸟在临行前毁掉栖息地怎么行。 咄嗟的——环视四周。 不行,不是可以期待救援的状况。 来这里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 比起说是不想给崩子和美依子小姐天任何麻烦——果然,对警戒这种东西,已经完全怠慢了。 不测的事态——完全没有预料到。 在交给头巾妹妹‘无铭’之前。 一切明明还没有结束。 分散了集中力。 松懈了。 明显是——我的失误。 因为这个失误—— 原本不会死的, 头巾妹妹—— 「……为什么」 即使处于混乱与疑惑之中—— 我也,不得不问。 「为什么要把头巾妹妹……头巾妹妹她,根本没有背叛——她,什么都还没有做不是吗」 是的——什么也没做。 十六岁。 太年轻了。 不是——什么都还没有做吗。 普通的女高中生。 十分普通。 过于普通。 即使得到幸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是个普通的人。 「和你互通——单凭这点罪就是罪」 「和你互通——单凭这点罪就是罪」 「通敌行为是重罪」 「通敌行为是重罪」 「罪过必须用性命偿还」 「罪过必须用性命偿还」 赐予背叛者以死的惩罚。 重叠。 话语重叠到一起。 确固,又很模糊。 病蜘蛛般的,境界线。 受到幻惑。 从像是要使视野偏离一般的, 澪标姐妹的,存在感那里。 出梦君——匂宮出梦,说是轻易解决了这两个人——实在是荒唐。那只是因为,出梦君远远超越了界限罢了。 但是,单是站在那里就具有压倒性。 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发着抖。 「…………」 可恶…… 说实话,被小看了。 我,咕咚的,咽下口水。 狐面男子——推测说成功率有八成。 我会将除去架城明乐与一里塚木之实以外的,『十三阶梯』全员说得——这么说。 但是……别开玩笑了。 这种家伙,怎么说得的了。 没有意志。 没有忠诚。 唯一拥有的——只是狂信而已。 ……出梦君,对深空和高海被选做他和理澄的替代品加入『十三阶梯』感到不满这件事——我终于也有所体会。 并不只是作为‘杀手’的实力差距这么简单。 这些家伙—— 这些家伙,不正常。 虽然头巾妹妹确实在接到狐面男子得指示前与我接触,并擅自定下了约定。但是,只有这样而已,并没有到非杀死她不可的地步。 如此残酷的。 如此凄惨的。 将她杀死的必要,到底在那里? 根本不是肃清之类的东西。 这种的,只是——杀戮而已。 可恶…… 绘本小姐,应该没有事吧…… 右下露乃诺的处境,想来也很微妙…… 澪标深空。 澪标高海。 如果是这两个人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狂信,狂信,过于独善对狐面男子的信仰的澪标姐妹——中退的noise,圆满退职的濡衣小姐,弄不好,会被这两个人看作是背叛者也说不定。 甚至—— 虽说尚未成为『十三阶梯』的正式成员,真心也—— 不,真心……苦橙之种,想影真心……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连出梦君和哀川小姐都能轻易解决掉的真心的话,深空和高海,应该也不是对手吧——更不用说那时的真心几乎是处于完全受到束缚的状态了。 应该,带她来的吗。 ……不对。 没有这回事。 我,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绝对不会——利用那家伙,这样。 只是信用, 决不利用这样,决定了。 下决心要——守护那家伙。 无愧于真心。 「那么就开始鸣钟磨廉吧」 「那么就开始鸣钟磨廉吧」 「戏言玩家」的,深空。 「戏言玩家」的,高海。 纳命来吧。 对那,整齐的声音—— 我 「怎会让你得逞!」 我,用全力——逃跑了。 以全力疾走,逃跑了。 虽然看似是要抛弃头巾妹妹的身体一般—— 不,不能在意。 那已经是——残骸了。 只是肉块而已。 不要被迷惑。 不要被吞噬。 总之,比起那个,现在的状况……怎么活下去?应该怎么做?原本只是打算与头巾妹妹见面,所以就连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装满子弹的jerico都没有带——虽然还有装在上衣下兜中的‘无铭’可以用,但用刀刃那么短的匕首,不可能将两名敌人同时解决。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不, 即使是复数的敌人,明明只要使其配合产生缝隙,也会有机可乘——在这层意义上,澪标姐妹,对我来说是相当棘手的敌人。 一边奔跑,一边将视线投向身后。 深空也是—— 高海也是—— 无言的,几乎是无表情的,追了过来。 正确的说,在我身后。 隔开——一定的距离。 ……一定的距离? 为什么,不追过来? 虽然那身僧衣看起来的确不适合奔跑——即使这样,与几乎是凡人的我相比,对专业的澪标姐妹来说,这种程度的距离,一口气赶超也是可能的,明明如此,为什么—— 原来如此。 想让我长距离奔跑,疲弊下来后—— 轻松的杀死我吗。 简直像狩猎一样,我想。 过于单方性到,根本算不上较量的程度。 连捉鬼也算不上,连捉迷藏也算不上。 捕食动物与被捕食动物。 被吃掉——食人魔? 「——切」 连出梦君都没能吃掉的我—— 明明连出梦君都没能杀死我。 怎会——让你们得逞。 对策。 有什么,对策—— 「……可,可恶,确实——」 确实,这个叫做京都御苑的场所。 我,略微放慢脚步。 不会被察觉的程度。 然后,确认周围。 糟糕…… 方向完全错了。 跑向正南方,这样一来就完全反了。 我,在已经可以看到喷水广场的地方, 转了一个直角。 不,因为力道过剩,所以是个比起直角更接近与锐角的角度。 将几乎要摔倒的身体,勉强稳定住后—— 加速。 停止呼吸。 十秒。 短短十秒之间—— 比全力更快的, 以超越全力的速度——疾驰。 像离弦的箭一般,疾驰。 对我这既非向南亦非向西,与试图逃出御苑完全对极的行为,澪标姐妹似乎只有一瞬间的感到了疑惑,但是—— 当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事所迷惑。 精确的,隔开一定距离。 从右向左, 追了过来。 压力好大。 只有十秒,完全不够。 出梦君,也真是会提出些无理的要求。 短跑,其实,并不擅长—— 唔…… 不行,连十秒都……坚持不了吗? 距离。 距离被,这样下去—— ……突然。 有一种踩到异物的感觉,脚下一滑。 马上就要,摔向前方。 虽然勉强站稳了脚步—— 但是,不可能会放过这个空隙。 「枷锁——」 「——真风」 等到站稳时——已经追了上来。 深空的右掌。 高海的左掌。 向我的背,交叉着,扣了上去。 然后。 「用远——」 「——境域」 被击飞了。 合气——连这么想的时间都没有。 浮在空中。 落到地上翻滚着。 被击飞到,远处的墙壁之前。 对着水渠的边缘,头,重重的撞了上去。 「唔……啊……」 呻吟 肩膀—— 肩胛骨周围,消失了一般的痛。 两腕,到底有没有免去被扯下的命运,连在身体上——不加思索的,去确认了这一点。和出梦君的‘一噬’完全不是一个种类。和真心——真心对萌太君所做的,单纯的依靠暴力的技术相反的——依靠技术的暴力。 果然是——专家。 认真起来,不可能赢。 连是否能逃走都不确定。 但是—— 「惨相」 「惨相」 「好弱」 「好弱」 竭尽全力,试图从地面上站起来的我的面前——澪标深空和,澪标高海,站在那里。 不必多说的,对称的站着。 任凭风吹拂着僧衣。 「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狐狸先生把像你这样的人选作敌人的理由真的搞不懂」 「我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狐狸先生把像你这样的人选作敌人的理由真的搞不懂」 依次,说着。 像是确认自己的矜持一般,侮辱着我。 唉——真是容易看透的性格。 狂信者,容易被人看透。 过于的,容易。 但是,即使可以看透,也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说,该做什么好,并不知道。 「……要将这么弱小的男人,两人一起解决,是不是太没风格了呢?深空,高海」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我只会杀人而已」 「我只会杀人而已」 因为是杀手——同时说道。 并不是像出梦君一样的,战斗狂——吗。 不过,只要考虑一下就会发现,出梦君,冷静和贤明之类,把这种东西全部都交给了理澄的人格负责的他,有着那样的性格,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当然的。如果把出梦和理澄的人格拼到一起,一定会,完整的嵌合起来没错。 但那并不是这对澪标姐妹的场合。 拼到一起,只会加倍。 将一加一,变成二。 单纯的,只是这样而已。 单纯明快,正确无比。 作为‘杀手’的本分,不会消失。 筋道的话,不起作用。 这样的挑衅,只是白费功夫。 那么,还有——谈起狐面男子的话题,并从中寻找突破口——这一招,但敌人有两个人,这种场合下那一招也没有多大意义。信仰的妨碍,如果不是一对一胜算就很小。 但是。 那种事早就知道了。 我的目标——不在那里。 我,假装作出站立的样子, 悄悄的,静静的,没有任何不自在的, 越过水渠。 向背后的墙—— 「靠近那道墙壁也没用」 「靠近那道墙壁也没用」 的。 澪标深空,澪标高海,说。 我,停住了脚步。 在迈进水渠的程度,就停止了。 虽然不会返回——已经,动不了了。 「那种程度的事还是知道的——那种程度」 「那种程度的事还是知道的——那种程度」 「接近御所的墙壁就会触发警报」 「接近御所的墙壁就会触发警报」 「那种程度的事——我知道」 「那种程度的事——我知道」 ……被识破了。 我身后的墙,是环绕仙洞御所的墙壁。 虽然并没有听说曾经真的响起过,但这墙壁周围,的确安置着传感器,并可以触发大音量警报这件事——七七见曾经告诉过我。以这面墙为目标,我才从喷水广场那边转了过来—— 被识破了,吗。 「……但这可不是只要识 破就能解决的问题。就算你们是里世界里有名的杀手——物理上讲,比起从那里接近我,我越过水渠,跳向墙壁的速度更快」 我,对着两人说。 保持着意识向墙壁延伸的状态。 「虽然,我知道的不多,所以也并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少夜间关闭警报这种荒唐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引发骚乱,不是你们的本意吧。会给狐狸先生添麻烦的」 「…………」 「…………」 「如果现在就撤退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追击你们的。当然,我承知自己的性命就是两位的目标——即使这样,还有妥协点这种东西存在不是吗」 「没有」 两人同时,即答道。 然后。 「没用的」 「没用的」 的,仿佛完全没有动摇一般的说。 「即使触发警报也没有用的。谁也不会来」 「即使触发警报也没有用的。谁也不会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 突然。 在这时——察觉到了。 京都御苑。 虽说是夜间,但也未免太过冷清了。 比起说是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我们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是的,到现在为止——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 夜还没有深到那种地步才对。附近明明还有大学——简直就像,只有这个御苑,被隔绝在与周围完全不同的空间中一样—— 空间! 十三阶梯! 空间制作——一里塚木之实! 「现在知道了吧」 「现在知道了吧」 两人——施虐般的笑了。 像是狂乱一般的笑容。 一定,狂乱着吧。 不——这才是,正常吗。 先不论作为‘杀手’—— 作为『十三阶梯』,这才是正常的吗。 忠诚。 然后,毫无忠诚的狂信。 但是——从濡衣小姐提供的信息来看,一里塚木之实和澪标姐妹之间,相处并不融洽,甚至说,互相厌恶着才对—— 在吗? 附近有——空间制作者,一里塚木之实在吗。 假设,真的在这附近——的确,触发警报也没有用。一里塚木之实的‘空间制作’不必多说,自然不属于超能力之类的范畴,只要经过一定时间,一定会有听到警报赶来的人。不过——那个时间会比原本,变得更久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 不会吧。 竟然会在这样难以置信的大范围内,令人恐惧般大胆的——使用‘空间制作’这种事,真的没有料到。一直以为,那是只能在电车和校舍内这种,有所限定的密闭空间内才可以使用的技术——但是,如果不这么考虑,深空和高海,会用抛出头巾妹妹上半身这种,醒目的登场方式就无法解释了。不过——既然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不就已经无所不能了吗。 「木,木之实——现在怎么样?」 我,将靠近墙壁的意识,拉了回来。 身体,落向地面。 坐进水渠里面。 并不是想要坐下。 十秒的——代价。 双腿,无力支撑身体。 最后的气力—— 最后的希望,已经断绝了。 「为什么——你们的事暂且不论,一里塚木之实,对狐狸先生的命令应该会绝对服从的才对——不可能,违反命令的」 「不要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发问」 「不要像什么都知道一般发问」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对狐面男子的事情——明明一无所知。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为什么?那种说法。 照你们的说法……简直就像是在说你们的行动,这个命令违反,对不能对我出手的命令的违反——实际上是在执行狐面男子意志下的命令一般。 怎么可能。 那个人,已经从我身上收手了。 与那个人的较量——已经结束了才对。 还是说,尚未结束吗? 还没有真正结束吗。 那只是——单纯的谎言而已吗? 不……应该,不会是这样。 从最初的语言来看,从至今为止的经过来看,这两个人,一直在脱离狐面男子指示的状态下行动这点绝对不会错——考虑到半个月来的进展,狐面男子从我身上收手这点,也绝对没有错。 承认败北的,西东天。 他是——可以承认失败的男人。 所以才是,人类最恶。 一切都是谎言这点,绝不可能。 现在,已经,可以确信了。 即使是这种状况下——也可以,确信这一点。 所以—— 这种场合下,奇怪的是一里塚木之实。 她的行动。 本应顺从西东天的——她的行动。 难道说——不知如此吗? 有所——企图吗? 如果真是这样,是什么…… 企图着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深空。 「那么」高海。 「也不能过分勉强一里塚——虽然有些可惜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干脆的解决掉吧」 「也不能过分勉强一里塚——虽然有些可惜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干脆的解决掉吧」 一里塚木之实。 澪标深空。 澪标高海。 不行,连整理思路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或许能发现什么类似破绽的东西,但在这种状况下——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 只会——被杀死而已。 像玩具一样,被玩弄而已。 和头巾妹妹,一样的下场。 遭受拷问遭受蹂躏——像那样。 那种事情——那么过分。 好不容易,日常—— 才刚刚,回到了和平的日常而已。 美依子小姐和崩子, 真心, 还有,玖渚的事情也是—— 「……喂」 我说。 孤注一掷般的语气。 「既然要杀我——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件事呢。有件,论如何都想弄清楚的心事」 「不行」不留余地的深空。 「不行」不留余地的高海。 「别这么说嘛。是跟狐狸先生有关的事」 这么说完后——两人,沉默了。 沉默的,瞪着我。 虽然没有肯定的回答,但是看来在提出问题前,我还能保有余命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后。 「哀川润」 的说。 「哀川小姐——怎么样了?」 「说怎么样是指」 「说怎么样是指」 「详细的事情我是不会问的——也不认为你们会告诉我。只是,拜托你们告诉我这一点。哀川小姐——还活着吗?还是说——已经死了?」 是明明活者却仍然没有回来。 是因为死了所以才没有回来。 这一点——想弄清楚。 想知道的,只有这一点。 澪标姐妹,两人同时 「还活着」 的,答道。 我——听到,这一点后,安心了。 这样啊。 那——就好。 只要还活着,那个人——就不会有事。 在最后的最后,这么想。 那个人对父亲是怎么想的, 现在,狐面男子处于什么状况—— 都无所谓。 我——沉默了。 一句话也,没有再说的打算。 和没有闭上眼睛的打算一样。 对这样的我,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看不顺眼」 「看不顺眼」 「完全看不顺眼」 「完全看不顺眼」 两人——摆好了架式。 对称的——延左右中线完全对称的。 「改变主意了。不是为了狐狸先生——你要因为我的意志为了我被我杀死」 「改变主意了。不是为了狐狸先生——你要因为我的意志为了我被我杀死」 以平静,但又确切的杀意—— 澪标深空。 澪标高海。 两位杀手同时行动。 在左右两边同时死去吧——的,声音重合到一起。 「家樱——」 「——端敌」 「退隐——」 「——柴车」 「彫板——!」 「——泥眼!」 眼睛——没有闭上。 一瞬间也没有。 但是,看不见。 她们的动作,始终,捕捉不到。 捕捉到的,只有,结果而已。 眼前,只有结果残留在那里。 「——真是杰作啊」 面带刺青。 面部带有刺青的少年——站在我面前。 背对着澪标姐妹。 左手接下深空的右手。 右手接下高海的左手。 正面,朝向我。 在那里——确实的,存在着。 「……太慢了,笨蛋」 「抱歉抱歉——突然想确认dvd机的定时预约功能是不是真的有效,回过神来,就已经到这种时间了」 「过得好吗?」 「至少比你好」 「那真是太好了」 「咔哈哈」 面部带有刺青的少年——愉快的笑了。 「唔——」 「唔——」 手腕被固定住的深空,死死盯着背对自己的少年。 手腕被固定住的高海,死死盯着背对自己的少年。 然后,第一次——他们的声音慌乱了。 摘掉静谧的面具,怒鸣一般喊叫。 「什么人——你这家伙!」 「什么人——你这家伙!」 「你们又是谁,少在这里搞什么立体声播放。吓人一跳。什么啊,是这寺里的尼姑吗?」面部带有刺青的少年,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也仍然没有回头的意思「要问我是什么人之前,首先报上你们的姓名来」 「『十三阶梯』七段目——澪标深空!」 「『十三阶梯』八段目——澪标高海!」 「顺便说一句,御所不是寺院,是皇居遗址」 我对着面部带有刺青的少年说道。 「知道的不多就不要不懂装懂啊,零崎——」 「人识!」 深空将没有被固定的左腕,高海将没有被固定的右腕,同时挥出的动作,像是在那种没有去看的状态下看破了一般,‘轱辘’一声,以她们的手腕为轴,翻身一越,站到她们背后—— 「这就是我的名字」 零崎人识,这么说道。 像大战时的军装一样的,纽扣发光的上下衣。 黑色的安全靴和,黑色的摩托手套。 上衣的前端敞开,露出红色的衬衣。 手腕被围巾一样的东西缠绕着。 从前绑起来的头发,披散着。 若干,剪短了一些也说不定。 然后。 摘下设计时尚的墨镜之后。 眼。 瞳。 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 深不见底的, 像是刻进黑暗一般的,深邃之眼。 像是从神那里盗取的,罪深之瞳。 「咔哈哈——」 零崎——将摘下的墨镜, 收纳到,上衣的口袋之中。 「好久不见了,旁观者。我可是再也不想见你第二次了」 「真是怀念啊,杀人鬼。从最后分别的那一刻起,难以忘记你的连日子一天也没有过」 我们互换了再会的问候。 「伤脑筋啊,一想到,为了引入我的登场画面你一次又一次像这样被杀的事,我就感觉麻烦到想哭的地步呢」 「是啊是啊,为了给鲜有出场机会的配角创造机会,我这边可是煞费苦心呢。所以希望你能少在那边晃来晃去多给我点传神的感谢。那是什么啊,冬装吗?长裤可不适合你,整体都是黑色,单是看着就觉得热」 「关于这点倒是确实没法反驳。这片土地是怎么了,十月明明都已经结束了可是这气温到底是怎么回事?住在这种四季划分乱七八糟的地方的人,头脑有问题这点一定不会错的」 「完全同意。我觉得能比自愿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头脑还要奇怪的,绝对,也就只有会随便杀人的矮个子之类的而已」 「啊——不过,会随便杀人的矮个子,大多数也都站在乐于助人,帅气的立场上,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呢。跟站在样子难看人也不怎么样的立场上的,会随意欺骗他人的家伙可是完全不一同」 「正是如此,世界真是不平等。为了他人而说谎的像我这样问温柔的人却总是受到这么过分的待遇。其实说实话,我在这里遭受着如此过分的待遇,再怎么想,也是从那个街头连续杀人魔在京度出现之后才开始的」 「原来如此,就像我的人生在和那个连续戏言玩家遭遇之后变得更加糟糕一样吧。那真是不得了,你的苦衷我能理解,从心底里同情你」 「讨厌啦,别这么说,一旦想到自己被像你这样的家伙同情,就会有一种想自杀的冲动不是吗」 「要自杀的话我可以无偿帮忙哦——正好,我现在有种十分期望你去死的想法,真是奇遇」 「这样啊,真是谈得来呢,我恰好也正在考虑如果你能死的话,我到底会比以前幸福多少倍」 「不过,精彩节目还是放到后面吧」 「正是如此」 零崎笑了。 我,并没有笑。 「你——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澪标姐妹,齐声,怒吼道。 我和零崎也,齐声,回答。 「关系好而已」 零崎—— 向着深空的侧头部,放出一计大动作的踢腿。因为那动作过于夸张,所以深空并不是没有躲避的可能,但是,即使勉强躲开,同一条腿,也会再次从另一边袭来。 「唔——!」 及时用双腕护住身体的, 深空,倒在了地上。 在零崎,正准备乘胜追击时, 「——说道」 高海——从背后袭来。 毫不留情,没有一丝迷惘。 从背后,挥出手腕。 「——中鉋! 后记 现实运行中的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上实际上设有确保乘客绝对不会落下站台的保护措施,但是看到这种状况后,为什么日本全国上下所有的车站不都装上这种措施这点便令人很难理解。明明只要这么做地铁伤人的事故就永远不会再发生,但类似京都市役所前站风格的车站却不知为什么只是极少数,至今为止的二十年间我也只见到过三处左右。当然,对于这个疑问的回答我也是心知肚明,就是支付为此所需花费(手续,时间,当然还有钱)的余地,现阶段无论哪里也不具备。即使存在着明显最佳的解决方案,如果遇到物理性的瓶颈,那也就不能算是最佳解决方案。例如,如果将现阶段的科学力集结到一起的话可以飞的汽车之类的东西一定会被轻易制造出来,但那也一定会是附带着破天荒的价格,而且,为了能够驾驶它而需要通过的考试的难度也一定是与在地上驾驶所需无法相比,既然知道这一点,自然就没有刻意开发那种东西的必要。纸上谈兵之类,各类牺牲无法避免之类,并不是说可以做就必须要做这类,就是这么一回事。仔细想来,毕竟飞机原本就带着轮子,那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是会飞的汽车了呢?每当坐在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的长椅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思索一些类似的事情。 虽说本书是继《全面暴走(上)十三阶梯》后的作为第二册的中卷,但如果把上一册比作从右向左的一条直线,那么本书就是所谓空转,原地踏步的物语。事事不顺心这点对谁都一样,物语无法向投机主义发展,在这样的感觉下,敌我双方都一直被愚弄着。说着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奋斗之类的话接受了别人的帮助结果受到多少帮助就同等程度的被托了多少后腿,认识到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这点后又发现自己是最不中用的——但是,如果能在一开始就认清这一点,或许对他人能够更温柔一些也说不定呢。如同空转的结晶一般的戏言玩家终于也到了缴纳年供的时候。因此在插播广告后这次的后记也就要结束了。戏言系列最终卷《全面暴走(下)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既然已经读到这里,希望各位能够读到最后。 为了一册书的面世我所能作出的贡献除了写文章以外什么也没有。多亏了承担起编辑制书出版贩卖这些作业的各位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向以编辑担当太田克史先生和插画担当的竹老师为代表的至今为止不懈支持着戏言系列的各位表示真心的感谢。 现实运行中的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上实际上设有确保乘客绝对不会落下站台的保护措施,但是看到这种状况后,为什么日本全国上下所有的车站不都装上这种措施这点便令人很难理解。明明只要这么做地铁伤人的事故就永远不会再发生,但类似京都市役所前站风格的车站却不知为什么只是极少数,至今为止的二十年间我也只见到过三处左右。当然,对于这个疑问的回答我也是心知肚明,就是支付为此所需花费(手续,时间,当然还有钱)的余地,现阶段无论哪里也不具备。即使存在着明显最佳的解决方案,如果遇到物理性的瓶颈,那也就不能算是最佳解决方案。例如,如果将现阶段的科学力集结到一起的话可以飞的汽车之类的东西一定会被轻易制造出来,但那也一定会是附带着破天荒的价格,而且,为了能够驾驶它而需要通过的考试的难度也一定是与在地上驾驶所需无法相比,既然知道这一点,自然就没有刻意开发那种东西的必要。纸上谈兵之类,各类牺牲无法避免之类,并不是说可以做就必须要做这类,就是这么一回事。仔细想来,毕竟飞机原本就带着轮子,那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是会飞的汽车了呢?每当坐在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的长椅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思索一些类似的事情。 虽说本书是继《全面暴走(上)十三阶梯》后的作为第二册的中卷,但如果把上一册比作从右向左的一条直线,那么本书就是所谓空转,原地踏步的物语。事事不顺心这点对谁都一样,物语无法向投机主义发展,在这样的感觉下,敌我双方都一直被愚弄着。说着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奋斗之类的话接受了别人的帮助结果受到多少帮助就同等程度的被托了多少后腿,认识到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这点后又发现自己是最不中用的——但是,如果能在一开始就认清这一点,或许对他人能够更温柔一些也说不定呢。如同空转的结晶一般的戏言玩家终于也到了缴纳年供的时候。因此在插播广告后这次的后记也就要结束了。戏言系列最终卷《全面暴走(下)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既然已经读到这里,希望各位能够读到最后。 为了一册书的面世我所能作出的贡献除了写文章以外什么也没有。多亏了承担起编辑制书出版贩卖这些作业的各位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向以编辑担当太田克史先生和插画担当的竹老师为代表的至今为止不懈支持着戏言系列的各位表示真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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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运行中的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上实际上设有确保乘客绝对不会落下站台的保护措施,但是看到这种状况后,为什么日本全国上下所有的车站不都装上这种措施这点便令人很难理解。明明只要这么做地铁伤人的事故就永远不会再发生,但类似京都市役所前站风格的车站却不知为什么只是极少数,至今为止的二十年间我也只见到过三处左右。当然,对于这个疑问的回答我也是心知肚明,就是支付为此所需花费(手续,时间,当然还有钱)的余地,现阶段无论哪里也不具备。即使存在着明显最佳的解决方案,如果遇到物理性的瓶颈,那也就不能算是最佳解决方案。例如,如果将现阶段的科学力集结到一起的话可以飞的汽车之类的东西一定会被轻易制造出来,但那也一定会是附带着破天荒的价格,而且,为了能够驾驶它而需要通过的考试的难度也一定是与在地上驾驶所需无法相比,既然知道这一点,自然就没有刻意开发那种东西的必要。纸上谈兵之类,各类牺牲无法避免之类,并不是说可以做就必须要做这类,就是这么一回事。仔细想来,毕竟飞机原本就带着轮子,那是不是已经可以算作是会飞的汽车了呢?每当坐在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的长椅上,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思索一些类似的事情。 虽说本书是继《全面暴走(上)十三阶梯》后的作为第二册的中卷,但如果把上一册比作从右向左的一条直线,那么本书就是所谓空转,原地踏步的物语。事事不顺心这点对谁都一样,物语无法向投机主义发展,在这样的感觉下,敌我双方都一直被愚弄着。说着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奋斗之类的话接受了别人的帮助结果受到多少帮助就同等程度的被托了多少后腿,认识到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这点后又发现自己是最不中用的——但是,如果能在一开始就认清这一点,或许对他人能够更温柔一些也说不定呢。如同空转的结晶一般的戏言玩家终于也到了缴纳年供的时候。因此在插播广告后这次的后记也就要结束了。戏言系列最终卷《全面暴走(下)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既然已经读到这里,希望各位能够读到最后。 为了一册书的面世我所能作出的贡献除了写文章以外什么也没有。多亏了承担起编辑制书出版贩卖这些作业的各位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向以编辑担当太田克史先生和插画担当的竹老师为代表的至今为止不懈支持着戏言系列的各位表示真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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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了憎恨而已,我想。 只是恩将仇报而已,我想。 只是罪有应得而已,我想。 但是,并不正确。 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只是,想要做些什么而已。 觉得不做些什么就会死掉而已。 于是我,和蓝色的少年相遇了。 初次见面时。 玖渚还是一个在沙地里玩耍的孩子。 用沙子垒起城堡。 为了什么而建的城堡? 为什么要建城堡? 对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玖渚,全神贯注—— 将集中力全部集中。 使集中力汇聚一处。 垒起城堡。 她的城堡。 城堡离完成已经不远了。 没有任何理由的,我踢散了那座城堡。 破坏。 将其破坏了。 当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玖渚友。 并不知道,眼前的蓝发到底意味着什么。 踢散城堡——只是因为看不顺眼而已。 理由那种东西,真的什么也没有。 玖渚,什么也没说。 甚至都没有看向我的意思。 与城堡被强风吹塌,一样的反应。 不只是视野的问题。 蓝色少年之中,没有我的存在。 揽起沙子,将崩塌的城堡,重建起来。 惊愕。 惊愕于——玖渚,将散落的沙子一粒一粒,毫无差错的,向着构成城堡时原本的位置,原本的固所处,复原了回去。按照与被我踢散之前,可以在严密的意义上称之为毫无变化的状态——复原了整个城堡。 到底这种行为,需要多强的记忆力,多强的认识力,还有多精密的技巧这点,这种令人无可奈何的问题,我连想都不愿去想。玖渚,并非把沙堆看作一个整体,而是作为一粒一粒相互分别的存在来认识,然后,恐怕,对这个世界本身,也是以同样的原子单位来看待,那时的我理解了这一点—— 然后,屈服了。 向蓝色的少年,屈服了。 对会被榨取这件事,有所觉悟。 有所觉悟,然后——认同了。 在初次见面时,我就已经输给了玖渚。 我—— 这一次,因为恼羞成怒, 真的没有任何理由的, 向着玖渚,蓝色的长发,踢了出去。 「久渚?玖诸?到底是什么?」 「是玖渚,玖渚呦。k·u·n·a·g·i·s·a·玖渚。然后是朋友的友。玖渚友这么念呦」 「嗯。这样啊。玖渚君。嘿嘿,头发,很帅呢」 「以后叫我友就好咯」 「这样啊,那么以后也叫我友就好了」 「麻烦死了啦。我已经决定要今后叫你‘阿伊’了」 「那么今后我也叫你‘阿伊’好了」 「麻烦死了啦」 我,得知了蓝色的少年是少女这件事。 同时也知道了少女是玖渚家直系血族的事。 主动向我搭话的,玖渚机关,直系。 妹妹成为她的牺牲品这件事也一样。 为了少女被榨取的事情也一样。 全部都知道了。 毫无保留的,知道了。 直到最后也没能弄清的,只有少女,称我为‘阿伊’的意义而已。 那只是——琐碎的事情。 没有什么,特殊理由的事情。 开端—— 复仇是一切的开端。 只是为了复仇。 只是为了赎罪。 只是为了憎恨。 只是恩将仇报。 只是罪有应得——明明只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我们两人。 满不在乎——满不在乎的。 若无其事——若无其事的。 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共同度过了一段时间。 令人悲伤般,共同度过。 很长一段时间。 永远。 但那却又只是,刹那般的瞬间。 破局,不久就到来了。 只是想要——救她而已。 只是为了把玖渚友,拯救出来而已,我想。 虽然结局,我的行为,不过只是终结,只是复仇,只是赎罪,只是憎恨,只是恩将仇报,只是罪有应得——但即使这样,有一点,在那时的我心中,如果说还有一点可以被认为是正确的,还有一点可以如此评价的话——就是那时的我,确实,是想要拯救玖渚这件事。 从未想过要毁坏她。 从未想过要杀死她。 即使其他一切都无可救药—— 只有这一点。 只有这一点,想要原谅自己。 连存在本身都几乎被罪恶和污浊填满的少年时的我,虽然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被原谅的存在——即使这样,一定要说的话,只有这点,想要原谅自己。 玖渚友。 和现在一样——从原子单位上使分寸狂乱起来。 那时的我,为了她。 即使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明明——明明如此,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选择逃走呢。 然后。 为什么我会—— 独自一人,发生改变了呢。 明明决定要和她在一起。 明明发誓要和她在一起。 想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即使在现在也没有改变。 明明如此—— 「唔,阿伊。比想象的要早呢。不过,这种情况下,说是比想象的要晚,或许,更恰当吧?」 玖渚—— 玖渚友,在城咲,作为自宅的高级公寓楼顶——围住四周的,掉落防止用铁丝网边缘,随意的,轻轻的,仿佛真的毫不在意般,坐着。 只要略微失去平衡—— 就会从公寓的最高处,坠落下去。 坠落够,整栋大楼的高度。 这样的位置。 这样的姿势。 这样的平衡—— 或许,我们,一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我和玖渚,一直,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正因——如此。 什么时候,都不奇怪。 正如玖渚所说。 这样的场景——来得太迟了。 或许,比起原本,早了一些。 但是,比起原本,要晚很多。 一直,走到这一步。 走到了现在。 活到了现在。 「友——」 我,试图喊出玖渚的名字—— 像平常一样,打声招呼。 但是,即使这样,语言也阻塞了。 无法,发出声音。 玖渚微笑着只将头转向这边,看着这样的我—— 「快点过来嘛」 这么说。 「人家旁边,是阿伊的位置呦」 「……是呢」 是这样呢,的。 勉强做出了点头 的动作。 向着玖渚迈出一步, 轻轻爬上铁丝网, 在玖渚身边,坐了下来。 「真高啊」 「一百四十米。比京都铁塔还要高喔」 「没问题吗?」 「什么?」 「这么,高的地方」 「高的地方人家并不害怕呦」 「可是——」 玖渚患有三种,精神类的疾病。其中之一,就是不能独自完成极端的上下移动,这件事。如果是在属于自己的领域,习以为常的自宅中的话尚可以例外,但这个公寓的楼顶,对于玖渚来说,应该不在自己的领域之中才对。对这种上下移动,玖渚应该难以忍受——不,如果只是登上楼顶的话,有刚才的宴九段——滋贺井统乃小姐同行也未尝不可,但即使如此,也难以想象那个统乃小姐,会把玖渚一个人留在这里。而且,在统乃小姐看来,我未必一定会来这里。 「啊,那个,那种事,已经不要紧了」 玖渚若无其事的说。 「原本,就只是为了随时有人陪身边,才给自己戴上的枷锁」 「枷……」 「或者说,锁链?其余的两个,其实,也是类似的东西。就是角色的附加设定。虽然这么说——不过,最终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阿伊一个人」 「也不能……这么讲吧。我不过是,谁都能够代替的,平凡的——」 「没有这回事呦。绝对没有这回事。阿伊的替代品,这种。对了,既然会来这里,阿伊,已经见过小奈了吧?滋贺井统乃‘尸’」 「……嗯」我点了点头「那个人,到底哪边才是真名啊?不,比起说是真名……那边才是真正的姿态?滋贺井统乃和,宴九段。作为『团队』的滋贺井统乃和——作为『十三阶梯』的宴九段」 「真正的姿态,听起来怪怪的。哈哈,阿伊,对有很多名字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呢。从过去开始一直就是这样子。其实,并不存在那边是真的问题。因为小奈只有一个。勉强来说,嗯,先认识她的是人家哦」 「——然后,和狐狸先生」 「对,和‘狐狸先生’」 玖渚说。 「详细地说明就免了——在人家作为『团队』开展活动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对手——就是阿伊所说的‘狐狸先生’。然后,从那个时候开始,小奈就成为‘狐狸先生’的部下了」 「背叛者吗?」 「比起背叛者,应该是胆小鬼才对。总之详细的说明就不提了。重要的是,小奈也身负着一点间谍的任务。即使在『团队』活动终止期间,小奈也无意中,把间谍行为继续了下去」 「无意中……」 「不过,在『团队』消失后,那种行为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间谍了也说不定……人家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小奈好像,还在一直继续着的样子」 「……这么说,你,对于我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况这件事——大体上,早就从统乃小姐那里听说了吗?」 「不是呦,既没有特意去问,小奈也没特意说些什么。只要想想小兔的事就能明白,人家和伙伴们,并不是那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咩。不过,虽然这么说,就在刚才,小奈还是全部都告诉我了。全部,连从没想过要问得事情也是。对阿伊也多嘴了呢,真是的,有种被小奈背叛的感觉。这就是所谓,胆小鬼就是叛徒,吗」 「…………」 「狐狸真的很难对付咩,狐狸」 唔咿,的玖渚转过头去。 明明是这么高的地方——没有风。 说是无风也不为过。 这种状况,令人感到恐怖。 反而恐怖。 狐面男子——西东天。 不只是哀川小姐和真心而已—— 那个人,就连和玖渚友,也有着联系。 不禁回忆起,狐面男子,之前曾经在这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等待我的事。然后在此之前,说起来——和那个男人的初次见面,不就是,发生在这里的吗? 玖渚友,‘死线之蓝’。 或许——那只是狐面男子所谓的‘试行错误’,只是通向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的过程之一,大概只是这样。当然——那并不是可以如与哀川小姐,真心间的联系般强固的东西……作为狐面男子来说,毕竟那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可有可无——即使这样,事到如今,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一层更深的痛感袭来。 我和,西东天间的,缘分。 敌人。 敌——敌人、敌人、敌人。 简直就像——宿命一般。 像是,注定无法逃离一般。 无论怎么挣扎——结果都是一样。 「…………」 ……戏言。 那种事情,已经考虑过,无数次。 在真心的事情发生后醒悟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 我,其实,十分羞愧。 只有玖渚。 只有玖渚友——不希望她参与进来。 只有玖渚,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即使如此——玖渚。 为我愿意把她牵扯进来感到高兴,像这样胡来的话——即使如此,也愿意说出口。 还要,说这种话吗。 对身处这种境地的我。 对这样的我。 「反正,原本——小奈也好小兔也好,其余的人也好,都是作为阿伊的候补,被人家找到的。虽然没有一个人是泛泛之辈——即使是这样,最终,就算是集起所有人的力量,也没能抵得上阿伊一个人。不过,虽然这么说,就算很糟糕,『团队』是阿伊代替品的事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如果说阿伊和,‘狐狸先生’是绝对性的敌对关系,那么人家『团队』,和『沙漠之狐』之间的敌对——说是自然也的确自然,说是理所当然也的确理所当然」 「我的——代替品吗」 「说是代替品,也实在是很糟糕呢。不是说过了吗?阿伊的替代,那种事。虽然如今在传闻中,被称作是传说级的恐怖分子之类的东西,实质上不过是一支连世界的一丁点都没能毁坏的脆弱的军队罢了。如果是阿伊,如果能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不变,不只是世界,明明连宇宙都能轻易破坏——而人家不用说是狐狸,连杀死一只小猫都没能做到。阿伊的替代——最终根本没有人能做得到。小奈也是,小兔也是,其余的人也是一样」 「没有——这回事吧。替代我这种……虽然你这么说,如果是兔吊木那家伙的话,一定会轻而易举的完成。兔吊木,为什么对我如此固执的理由,虽然可以因此得到解释——」 「喔,原来如此。那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也不过是,嫉妒而已。真是孩子气,不像是小兔的作风呢。在人家看来,那种事明明不言而喻。替代阿伊这种事,谁也做不了」 玖渚淡淡的说。 像是在咏唱圆周率一般,平淡的。 「理由有两个,想听吗?」 「…………」 「其一,这个再简单不过了。首先,如果是别人不就无法得到人家的爱了吗?这件事,除了阿伊别人肯定做不到。喜欢的虽然可以是任何人——人家爱着的就只有阿伊一个人而已」 玖渚露出了少许微笑。 无法直视。 那一定是,一旦直视就会难以忍受的——微笑吧。 无法看向玖渚。 「然后是其二——作为理由来讲这个更有决定性。一个人,如果想要把人家身边的位置——把属于阿伊的位置作为自己的 立足之地,那一定要,从心底里深深的厌恶人家才行呦」玖渚说「这一点,小兔他们绝对做不到」 胸口好痛。 没有风。 小心的,俯视地面。 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整个世界,看起来都太小了。 是个——小不点而已。 「我喜欢你」 「喜欢?」 「嗯,喜欢」 「对人家的事情,喜欢到,什么程度?」 「愿意去死的地步」 「那么——讨厌到,什么程度?」 那,简直就像。 依照顺序一般正当的,附加提问。 「阿伊对玖渚友,讨厌到什么程度?对让阿伊的人生变成最恶的人家,讨厌到什么程度?对将阿伊的妹妹仅仅作为用来压榨的残渣的人家,讨厌到什么程度?对在阿伊还是一个充满罪恶和污浊的少年时,就这样把阿伊停止住,如果没有见到现在一定会变的更加正常的人家,讨厌到什么程度?」 「……友——」 「讨厌到,愿意去死的地步?」 「——我」 「应该是,杀死也无所谓,毁掉也无所谓的地步吧——按照常理来想」 ——你。 其实是讨厌玖渚友的吧? 兔吊木垓辅的——戏言封杀。 但是,因为是能够用轻妙的语调,简直像是,将我映入镜子一般的语言达者那个男人的语言,所以当初并没有产生那种想法—— 既然原本戏言就是用来掩盖真实的手段。 真实一定也可作为封杀戏言的手段使用。 「明明是这样——」 这时,第一次。 在玖渚的语言里,感受到了,可以称之为感情的情感。 「阿伊——对人家的事,却从来都不会置之不理——呢」 那是——那种感情。 恐怕,可以称之为愤怒。 那是可以称之为愤怒的情感。 「为什么?」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无法回答。 那种事情,不可能回答的了。 ……不,不对。 并不是无法回答,我已经做出回答了。 因为——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讨厌。 因为喜欢,所以无法逆反。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简单易懂的原因。 从那天起。 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天起——不过。 玖渚,一定,不会满足于这种回答。 那并不是玖渚所寻求的回答。 那种暧昧不确定的东西—— 玖渚友,并不想要。 斜道卿壹郎研究设施里——玖渚友,那时,在那具被损害到一塌糊涂的尸体之前浮现出的,那个笑容。 从那时起——就开始了。 然后—— 从相遇的一刻开始,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不是当然的事情吗? 「咩,回答我嘛。为什么?为什么阿伊不会讨厌人家呢?明明只要对我感到厌恶——就能轻松很多很多」 「比——比起这种事」 我—— 不想对玖渚,在这里使用戏言。 不想像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一样。 所以,转移话题。 转移。 但是——这里,已经是死路了。 转移的去向,受到限制。 就连可以转向的地方,也是死路。 「友。听说你——就要死了」 「…………」 「什么时候会死,都不奇怪。统乃小姐是这么说的。这是真的吗?」 「嗯,真的」 玖渚普通的点了点头。 没有虚张声势的意思,但是,也同样没有模棱两可的意思。 十分普通的点头。 像是,从很久以前及已经知道了一般。 「不过,小奈也真是一个话匣子,伤脑筋呢。臆病般守口如瓶这一点,明明是人家喜欢的部分——也是,最接近阿伊的部分。真是的,总是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毕竟代替品就是代替品,模造品就是模造品,跟实物有天壤之别。完美的互替品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虽然还会再说很多次,阿伊真的是独一无二」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我的事情无所谓。现在并没有在谈我的事情。那么,为什么?对我,为什么,隐瞒了一切?如果没有统乃小姐告诉我这些——我,直到一切结束之前,什么都不会知道吗」 像六年前一样。 在一切结束之前,处于蚊帐之外。 世界中心,蚊帐之外。 拥有自觉症状的无知。 知道高度的,不知分寸。 那样的回忆。 还会,再次重叠吗。 当然——早就知道了。 那种事情,早就知道了。 玖渚,早晚会死这件事。 原本,就只是刹那般的少女。 仍然活在这一瞬间本身,都是奇迹。 「根本不懂」 玖渚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一般说道。 大概,是在笑吧。 像是在观看一具尸体般。 「至少,阿伊,根本就不懂。人家,原本,活着这件事自身就是不自然的现象。像是发生了差错强行活着一般。像是已经活了数百年却仍然延续着没有死亡的生命的,违背常理的存在——那种事,根本不懂。这蓝色的头发,就是劣性的证据」 就是这样——早就知道了。 不知是否可以称之为死。 不知是否可以称之为生。 既然是由生至死的话—— 生本身,又是多么不自然的事情。 那样的话—— 活着这件事本身,就像是死亡一般。 虽然在最爱的妹妹面前,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想都不会去想——偶然,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哥哥,玖渚直,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慨般,真的感到很不可思议的侧起头,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我的妹妹——不会死呢』 那一定是,被甲壳包裹住的发言。 正因为是从来不会展露出真正感情,既强又弱的,直先生——才会通过无意识的制御,给自己的语言加上保护。 其实,他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我的妹妹会活着呢,这样。 实际上,那是一般的—— 豪无残酷的,一般的意见。 无论何时——无论是几岁的时候都可以,玖渚友,一定都拥有着超过常人三百倍的份量,只要看过病历,对于那种异常无论是谁,一定都会变得哑口无言。 然后这么想。 为什么会活着。 所以说——不自然的事情什么也没有。 只有死而已。 只有,死而已。 玖渚友,只会死而已。 像是世界终有一天会毁灭一般,理所当然。 正如世界会终结一般。 正如物语会终结一般。 少女只会独自一人,死去而已——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 逃过一次。 曾经——从这样的事实中,逃过一次。 玖渚友会死。 会被毁坏。 会被破坏。 会被 杀死这种——现实之中,逃过一次。 让即使置之不理都可能会死去的少女—— 更加,接近死亡了一次。 「虽然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绝对不是阿伊的错哦。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至少,人家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对了,好像是八月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已经很危险了。伏线早就准备好了,觉得如果突然死去的话,阿伊会很吃惊」 「可是——」 不是吃惊不吃惊的问题。 因为——随后。 你不是,说过吗。 已经,不要紧了,这样。 「啊……那个。嗯,那个呢,是小小的失败。不敢相信那是人家做出来的事。难为情难为情。现在想来,真的是做了很多多余的事情。也想要,让阿伊报有一些无谓的希望——而且」 玖渚说道。 「见到了,不想见到的梦」 「…………」 「原本呢——是打算立刻收回的。是说谎,其实马上就要死了——打算这样委婉的说出来。但是——」 「阿伊,会高兴呢」 玖渚,很伤心的样子。 或许在哭也说不定,这么想。 但是,应该没有在哭。 玖渚友——不会哭。 即使流出眼泪,其实也并没有在哭。 「没有想到,阿伊会那么高兴」 「…………」 「原本是打算作为最后的恶作剧——觉得如果人家今后也一直在阿伊身边的话,阿伊,一定会感到厌恶」 「厌恶——怎么会」 「一直以为是谎言呦,对不起」玖渚说「阿伊,虽然口头上说过很多,态度上也表现过很多——心底里,一定是讨厌人家的,这样想。阿伊的话,人家,虽然全都相信——那也只是,愿意把谎言当做真实相信的意思。并没有相信那就是真实」 「……友」 「虽然阿伊说喜欢人家,人家也可以做到相信这一点,但其实并没有把它当做事实来想」 「完全……没有信用呢。有种狼少年的感觉」 「狼少年不是撒谎说狼来了吗?阿伊,一直在撒谎说没有狼存在。其间的差距,怎么说呢,看起来无所谓,既是却是决定性的」 「但是——我」 「嗯,因为那是真正的反应,所以人家下了一跳。喜欢之类,讨厌之类的暂且不论——阿伊,为我高兴这点,实在是意料之外。喜欢之类,讨厌之类的暂且不论——至少阿伊,是觉得有人家在身边也可以,是这么想的对吧」 「当然了」 语言中——带着焦躁。 原来一直被那么认为的吗,真不甘心。 不,也不是不能理解。 被相信的事——被原谅的事。 无条件的信赖,无条件的容许。 对玖渚所说的事情,我变得难以忍受这一点,是事实。这样的感情最终,会化为完全相反的事物从我身上反射出来——自然的,形成恶性循环。 到底有那里自然—— 我的心情,并没有传递到玖渚那里。 那种事,在玖渚看来—— 无论是传递到也好没有也好都是一样的事。 仔细想来,实在是滑稽。 发自内心的真实的语言也好。 发自舌尖的虚构的语言也好。 下场都是一样的——不起作用。 如果极端到这一步的话,被相信的事和被怀疑的事,不就几乎拥有交换可能的等价了吗。 所以才——讨厌。 被相信的事情也是。 被允许的事情也是。 我讨厌这些事情。 「被能求婚,人家好高兴。就算那是谎言也好,就算那是事实也好。说实话——虽然并不是什么很现实的话题——毕竟现在阿伊,不像是可以立足于玖渚机关中的样子——不过,高兴的事就是很高兴。高兴到想要死的地步」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说。 像是要垂死挣扎般。 「想办法——延长生命这点,做不到吗?只要动员玖渚机关的全部力量,不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如果说是领域不同,『杀人集团』之类『诅咒之名』之类的鬼魅魍魉们,由我说服他们并带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而且,就算不必寻求他人的帮助,只要靠你拥有的知识,会比死亡这种事,应该也是可能的吧」 「嗯——」 在提出无理的要求这点我是知道的。如果真有办法的话,应该早就已经实施了才对。简直像个孩子一样,我想。一味想要回避无法认同的现实,小气,无药可救,不讲理的孩子而已。 不知计算为何物。 不知界限为何物。 但是,关于这一点——玖渚友也一样。 那么…… 「嗯,不过」 玖渚,罕见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小奈给你说了些什么,可以确定的是以现在的身体维持身体构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和至今为止的身体异常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何时会死都不奇怪』的表现形式,也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即使如此,其实,根据人家的计算,今后,还有两三年左右——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原来还有吗!」 「…………」 对激动的我——以沉默回答的玖渚。 这么说来。 无法直视玖渚的我。 从刚才开始,和玖渚,完全没有互相面过。 明明坐在一起—— 正因坐在一起。 无法互相面对。 无法互相面对的,邻座。 蓝色学者与——戏言玩家。 「就是非零,的意思呦,阿伊」玖渚在长达十秒的沉默后「仔细听好哦,阿伊」 「什么啊」 「零点……」 玖渚—— 深吸了一口气, 「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三,以下省略」 这么说。 「…………」 「不是百分之,是成」 单位,不一样吗。 即使这样,也。 「当然,这也伴随着相当的代价。一旦来到现在这样的终末,无伤了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人家偏置的才能,一定会更加偏离遥常规的方向,嗯,而且,可以称之为才能的才能,一定会消失。一直落到被称为愚钝也不为过的领域。制御——枷锁和锁链现在也逐渐消失,已经没办法再拖阿伊的后退了。视力也会,几乎消极殆尽——头发也一定会变黑。降到凡人以下」 「…………」 「即使付出这么多代价——也只有这样的概率。虽然这是客观的计算,并没有感情因素干扰——但是,既然是这种结果,当初要是稍微自欺欺人的计算就好了」 玖渚「嗯」的,像是要从自己的语言中确认什么一般,点着头。 然后,继续着。 「……不过,阿伊,虽然,只是可能——人家,即使是这样的概率,应该也会顺利的过关。如果只有人家一个人还不好说——但如果有阿伊在身边就不同了」 「…………」 「因为阿伊,运气特别的差」 「……那么」 「但是——阿伊,要是真心希望人家能活下来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有去死了」玖渚说「那是场赌博呦——看到小奈要去那里, 却没有阻止她,就是因为,觉得或许阿伊不会来这里也说不定。那场求婚也是,为了我那么高兴也是,如果都只是阿伊的谎言的话——人家或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这么想」 玖渚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感觉不到仇恨。 但是—— 那声叹息,却像是在责备我一样。 只有那件事。 只有那件事是我的责任,不言而喻。 「如果——」 玖渚继续着。 语气,没有丝毫改变。 「如果说阿伊,其实,从心底里,不,不用说心底,就算在心中的一个角落里,在正中央自然也无所谓,只要有一点点——讨厌人家的部分,那场求婚,只要有一点点谎言掺在里面的话,或许,即使不具现实性,结婚之类的是可以作到也说不定」 「…………」 「虽然可能不会有孩子」 是谁——在预想这些事。 到底,是谁的预想。 戏言玩家的少年—— 竟会真的,喜欢上蓝色的少女。 毫无目的。 纯粹的。 可笑般,率直的。 可悲般,真心的。 我对玖渚友——真的很喜欢。 喜欢到,无法讨厌的地步。 厌恶这种事完全无法做到的地步。 想都不会去想的地步。 真的,喜欢她。 六年前自然不用说——现在也没有变。 至今,完全不会断绝。 至今,完全没有改变。 最初只是,复仇而已。 最初——明明为了是复仇。 直到最后——也是为了复仇。 从最初到最后,一直喜欢。 即使其他的都是谎言,也只有这件事是真实。 即使全部都是谎言,这也是真实。 即使是谎言,也是真实。 没有狼。 狼那种东西,那里也没有。 一路,这样说了过来。 一路,这样喊了过来。 直到声音沙哑,直到喉咙溃烂。 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归结。 完全均分的,预定调和。 既是命运——也是物语。 早已看透的——结束。 「我……单凭我的运气好坏,就决定你的生死,怎么会甘心。不只是你——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以我作为理由,以为作为根据这种事,求你不要再做了。沉重。太沉重了。你的信赖也是你的原谅也是——沉重到我难以承受的地步」 「哈哈」 玖渚,笑出声来。 「怎么说呢。想起来,阿伊像这样,谈一些严肃话题的样子,或许是第一次见也说不定」 「…………」 「感觉总是,说一些没有意义,没有用处的事情呢。没有具体内容,一秒过后就会全部忘记,怎样的无所谓,这样的话。明明已经有很深的交情了」 「很深——吗」 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 已经,没办法,这么想了。 「不过,空白期间过长了一些,加上人家又是个家里蹲,实际的接触时间,应该也没有多久」 「可是——」 我说。 「在我心中,你的存在,太过庞大了」 「……嗯」 「大到愿意舍弃其它一切的地步」 这是真心话。 到了现在,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既没有虚伪,也没有戏言的,真心话。 比起六年之前,的确,喜欢的东西想要守护的东西都增加了很多——不过,即使如此,玖渚处于其顶点这件事也没有丝毫改变。 只有这点,不会改变。 顺序的变动不可能发生。 只要是为了玖渚,舍弃其他一切我都愿意。 只要那是玖渚所愿—— 我,可以杀死任何人。 美依子小姐也是一样哀川小姐也是一样。 崩子也是一样绘本小姐也是一样。 可以杀死任何人。 只要是玖渚希望,就会去杀。 无论对什么,都不会手下留情。 就像是——杀人鬼一般。 粉碎。 连碎片都不留的,粉碎。 杀死谁也无所谓。 谁也可以杀死。 将喜欢的那些人,毫无迷茫的杀死。 这样的自己—— 我觉得,值得自豪。 既没有可耻之处,也感觉不到罪恶感。 这么想。 对我来说,玖渚就是全部。 玖渚友,是完美的。 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完美,并不是好事」 玖渚说。 仿佛又一次,看透了我的心中。 「完美也就等于,毫无长处」 「…………」 「所以人家才需要缺点,才需要束缚。枷锁是必要的。锁链——是必要的」玖渚说「绝对是,必要不可缺的。而且,比起其他事情——刀鞘,是必要的」 「——刀鞘……我吗」 「这种事情,其实是准备要一起带进棺材的——不过,难得,嗯,也算是小奈一个面子,干脆,就告诉你好了。至少,就算对阿伊来说人家并不是必要不可缺——对人家来说,阿伊也是并不是必要不可缺的存在」 「为什么——」 当然,这我知道。 玖渚,自己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拥有那,过于偏离的才能同时,缺点也过多,欠缺的事情过于的多——其无法适应日常生活的存在,必须要有像我一样,或者说像兔吊木一样的人,来支撑那娇小的身体。换句话说,必须要有一个麦田守望着的角色,陪在她身边。 但是—— 如果,如刚才所说。 那些缺点,只是自己加上的枷锁,锁链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不只是肉体的异常,如果能够关系到精神的领域—— 「谎言家」 玖渚说。 「要说谎言家——比起阿伊,甚至可以说人家更适合这个头衔也说不定」 「……为什么」 「哼哼。因为没办法像阿伊一样使用戏言,人家能用的只有率直的话,所以戏言玩家的头衔,非阿伊莫属——但是,说到谎言家,人家可是比阿伊还要技高一筹呦。因为——」 玖渚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是把重心,移向了前方吧。 原以为她会这样落下去。 但是。 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铁丝网。 没有落下去。 现在——还不会落下去。 话才说到一半。 「阿伊,虽然没法做到连自己都欺骗——不过人家,就连自己,也骗得了」 人家可以对自己说谎哦。 玖渚,这么说。 「这已经是,谎言家的最高境界了吧」 「……嗯。像是秘传的最终奥义之类的东西」 如果说是在无意识间欺骗自己的话—— 大家,都可以做到。 但是——意图性的。 有意识的,伪造自己的精神。 那已经是,接近催眠的领域了。 如果说。 如果说,可以像用右手使用筷子般轻易的, 操作自己的精神和记忆—— 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 那已经是,谎言家的最终形态了。 要做到那种事情—— 除了拥有庞大的记忆力庞大的集中力, 庞大的认识能力的玖渚以外都不可能。 即使对那个玖渚来说—— 到底—— 为什么,会有要做那种事情的必要? 凭自己的意愿,用枷锁封住身体。 凭自己的喜好,用锁链限制自由。 「弱点是必要的」 玖渚说。 「脆弱是必要的。贫弱是必要的。缺点是必要的。欠缺是必要的」 渴望得到脆弱。 渴望得到贫弱。 渴望得到缺点。 渴望得到欠缺。 渴望——得到弱点。 「过去呢,人家,一直错了」 「过去是指——什么时候的事」 「从出生之后立刻」 玖渚的语言中并没有特别怀念的意思。 并非回忆,而是将记忆直接说出来一般。 「因为很敏锐。所以马上就发觉了。这里——并不是人家应该来的世界」 「嗯,错了,是说」 「——和选错了该走的道路,一样吧」 「嗯,像是在最初的转弯处搞错了左右一样。虽然,左右不过是一旦转身就会改变的不确定的东西,所以其实选那边都无所谓了说不定——但是,错了。那是失败。阿伊常说,自己的人生是错误和失败的连续这样的话——就算是这样。就算真的是这样,阿伊来到这个世界的事本身,一定,不是错误」 「没有这回事」 「就说有这回事嘛。而且没有这回事的人——是人家。最初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人家的场合,是不断在弥补那些错误和失败的人生。至今为止的十九年间,不对,快要到二十年了。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你——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事,我可以理解。既然优秀到那种程度,这些事自然——」 「不适合。不过,仔细想来这句话也像是谎言一样呢。更加直接的——世界的另一侧,可以,这么讲也说不定」 「……那是当然的」 我不假思索的说。 玖渚家。 考虑到玖渚机关的性格——那是当然的。 壹外、贰栞、叁榊、肆尸、伍砦、陆枷、跳过柒的姓氏,接着是捌限,以及统帅众势力的玖渚机构。 外和栞,榊之尸,砦与枷,然后是至限的渚。 这些即是,诅咒的语言。 除去七番目的理由,就在这里。 玖渚友,是纯血的。 不但纯洁——而且是纯血。 在这层意义上,玖渚机关,以及其周围的一切,可以说都是玖渚的东西。 蓝色的头发,就是劣性的证据。 一直追求着——那种颜色。 啊,原来如此。 所以是——锁链吗。 玖渚友。 想影真心。 然后,包括哀川润——起源都是一样的。 根源,都是一样的东西。 只是——跟在一个男人的意图下被制造出来的哀川润和想影真心不同,玖渚——不因为任何人的意图,只是偶然的,以概率的问题,在漫长的,和永远相比也没有任何逊色的历史之下——从历史中被创造出来的存在。 怪物。 化物。 异物。 由历史所生—— 由世界自己创作出来的,世界的另一侧。 自我矛盾。 但是——完美。 存在世间,可以被称之为完美的事物。 「完美就是错误」 玖渚静静的说。 「所以,人家,需要其他人。不这样,就活不下去。这种性格——」 这种性格也是,伪造品。 这种性格也是,模造品。 「自己设定的,最适合生存的性格。蓝本好像是阿伊的妹妹对吧?不过,阿伊的妹妹也好,当时的其他孩子也好,那时还没有一个确定的性格。之类的!人家!这样」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曾经把小姬,当成玖渚看待过。 试图把六年前,没能拯救玖渚的份——通过帮助小姬,弥补回来。 因为玖渚跟小姬很相似。 但是,当然,小姬并不知道玖渚的存在。 没有见过。 所以最终,那只是——对我来说,最放心不下的性格。小姬所扮演的那个性格,准确的说就是她的演技——并不是小姬本身。 那不过是,小姬的处事术而已。 但是—— 玖渚也一样。 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原始。 非人的她—— 作为人形,需要一个性格。 作为其中一环的,我的妹妹。 那种事—— 那种事情,早就知道了。 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常有的事。 因为是常有的事。 但是——残酷的是,玖渚一方—— 那既非处事术也不是演技。 素。 第。 不是其他任何东西。 因为—— 只是空壳而已。 正因空——所以壳是必要的。 只是这样的事。 安装是必要的。 安装后的——重新启动是必要的。 「壳和锁。所以呢」 滴落的雨点般,嘟囔着的玖渚。 「人家一直——从最初开始,就寻求着阿伊。独一无二的,阿伊。其他的,即使是世界都可以放弃的程度」 「也对……我就像是,缺点的集合体一样的东西。和没有缺点的你,正好般配。和没有缺点这一点是唯一缺点的你——」 雏鸟。 那是,直先生的话…… 但是,雏这种话,过于—— 玖渚友也,过于的。 「阿伊,喜欢,人家吗?」 「所以说,喜欢」 「人家呢」 玖渚说。 「喜欢,阿伊」 「…………」 「从一开始,阿伊就是我的理想」 一直寻求着像阿伊一样的。 可以替代的东西——找不到。 与世界。 一直在寻求—— 可以一同与世界敌对的人。 想要,朋友。 「……那么,一定很失望吧?实际看到的实物,是这个样子」 「不,比想象的还要好」 「这是缺点比想象的还要多的意思吗」 「嗯」 「不要在这里点头」 「或者,说」玖渚略微斟酌了一下「除阿伊以外就没有别人了。能抵达人家那里的人类。突破玖渚机关的守卫,来到人家那身边的人,只有阿伊一个人。就连‘恶害细菌’、兔吊木垓辅——就连那个破坏和破坏和破坏的专家,也是由人家主动接触的呦」 「偶然……而已」 是的,偶然。 我,就连玖渚机关的中枢那种地方——也能抵达那种事,如果要用偶然以外的语言来表达的话,除了必然意外不会再有其他一般,无可奈何的的偶然。 只是自暴自弃而已。 一次又一次的渡过危桥。 却连过桥的想法都没有。 如果存在与玖渚机关接触的必要手段这种东西——那一定,跟没有手段是一样的。 而且…… 最后作为结局,我拜托了直先生。 那个场所。 把我领到,那个沙地去的,是直先生。 我和玖渚的相遇—— 戏言玩家与蓝色少女的相遇, 经由少女哥哥之手,得以上演。 到底—— 直先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让我和玖渚,相遇的呢。 最爱的妹妹和—— 失去妹妹的我。 「在人家眼里只有阿伊」 「所以,绝对不肯放手」 「…………」 「所以呢,诅咒了阿伊」 玖渚真正静静的,说着台词。 「用诅咒的语言,束缚住了」 用诅咒的语言—— 诅咒之锁。 「因为阿伊是个好人」 「好人?」 「真的是,好人。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要用语言描述就会有超级陈腐,老套的感觉,嗯,不过,就是那样,那句常说的话。其实是个好男人,戏言玩家,阿伊」 「为什么——大家,都会这么说呢。说我这个,懦弱的,窝囊废」 「很简单。因为其实一个温柔的好人。因为真的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如果真是那样不知会有多好」 「如不不是那样——就不会直到现在还一直陪在人家身边」 从沙地——到楼顶。 「之前也说过——虽然对中途逃跑的事,稍微有些生气——但是,即使这样,阿伊还是回来了。虽然可能并不是为了人家,但还是回到了这里不是吗」 「原本——是打算陪你从摇篮一直走到坟墓的。作为我来讲。不过,虽说如此——要是照这种结论来看,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 沙地是摇篮——而楼顶则是坟墓。 要说像玖渚的风格,也的确如此。 无法弄清到底在考虑些什么的,空壳。 抬头望去,是无限延伸的天空。 到底谈了多久呢。 淡淡的,东侧的天空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能将那光芒——遮挡住的事物,什么也没有。 哪里也没有。 高。 这里一定是——最高的场所。 如墓标般。 「无论如何阿伊都是必需的。只有阿伊,不像让给任何人。小直也是小美也是——绝对不会。当然,世界也一样」 如世界般。 不会把阿伊让给别人。 那是—— 年幼,纯真无垢的,天才的想法。 唯一的,愿望。 完全没有期望其他事情。 仅有如此的,祈祷。 想法也是愿望也是期望也是祈祷也是—— 仅有如此。 梦。 那就是,梦。 因错误而出生——如物语误植一般的蓝色少女,连延续生命都存在困难的蓝色少女,被称为学者的同时,却做着这样现实,切实的梦。 所以—— 所以才会,连一丁点也没有实现。 滑稽。 有我在身边——那种希望之类,怎么可能实现。 完全不可能。 那种事……明明,不去做就好。 只要没有我——只要,没有我的话。 只要没有我,玖渚,现在一定会幸福的,在自己构建的空壳里,在名为玖渚机关的墙壁内,封箱中生活着—— 一定会,变的更加幸福。 我……但是。 即使这样,也想要拯救她。 这——不是谎言。 然后玖渚也——并没有追求那种中庸。 事实证明——她是天才。 而且,是偏执狂。 她从过去开始——大概现在也是一样。 除究极外,不寻求任何东西。 所以,我也,奉陪了这一点。 向寻求究极的少女——展示了究极的不幸。 然后。 齿轮拼成的少女,停止了。 支离破碎的少女——毁坏了。 停止也好毁坏也好都是我的错。 无论别人怎么说。 就算玖渚可以原谅——我也不会原谅。 「人家被弄坏是人家自己的错呦」 但是—— 玖渚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设定太过勉强了。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把阿伊这样的不确定因子,归于自己的的统治之下这件事本身就是错误这种事从开始就知道,所以才积极的,想要让阿伊掌握主导权——不过,就是因为无法持久掌握主导权,所以才是戏言玩家。唔,那个,是小美对吧?对阿伊,最先以戏言玩家相称的人……这种场合下,应该说『最先察觉』才对咩」 「那边都无所谓啦——这种事」 「唔,无论用那边,都很微妙呢。给天生的戏言玩家——赋予戏言玩家这个记号的小美,实在是功臣。千金难求的命名感。唔,这种应该叫,命名学没错吧?」 「你的‘蓝色学者’,也是那个人吗」 「嗯,那真是不错的称号。但接下来的‘死线之蓝’就有些过分了。虽然伙伴们都很喜欢,嗯,不过那些伙伴们的‘恶害细菌’之类‘尸’之类的也好讨厌」 「其他的——嗯,是什么来着?之前好像听到过。‘二重世界’和‘最恶夜行’,然后是‘永久立体’‘狂喜乱舞’‘凶兽’‘街’对吧。名字反而记得并不是很清楚……这么看来,嗯,只有小豹的名字感觉很普通呢」 「小豹呢——是个对名字没有多少兴趣的人。只是因为名字叫绫南豹,所以就是凶兽,只是这么单纯的理由而已」 「豹应的话应该是念panther才对吧」 「咩,当时小兔也是面带好看到一塌糊涂的笑容这么吐槽的呦」 「哇……」 那种场景实在是不想看到,那种…… 「‘请这位博学的动物博士务必担任搜索系’这样,小豹就成为黑客了」 「是冷笑话啊」 「不过,那个名字听起来,却是语感最好的。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连『团队』也拜托小美起一个名字就好了。如果是小美的话,会给人家的『团队』起一个什么名字呢……」 绫南豹。 即使在团队解散的现在—— 仍然是一个信奉着玖渚,过着牢狱生活的同龄人。 「嗯……我也觉得,比起‘死线之蓝’,‘蓝色学者’要好上许多。‘死线’这种,听起来既奇怪又难以对抗的感觉」 「嗯,从一开始,就有破绽。阿伊的模造品——根本做不出来。全部都是白费功夫。哈哈,作了一些很对不起大家的事呢——不过,小奈也是小豹也是小兔也是,大家都分别获得了不同的乐趣,所以倒是并没有道歉的需要,不过即使这样,能奉陪人家的模型制作,盆景制作也真是辛苦他们了……那种的,正确的说应该叫消磨时间才对」 「……消磨时间?」 「不好,说漏嘴了呢。唔,和阿伊聊严肃的话题果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时机很难掌握。说实话,人家真的很想和小润聊一些严肃的话题——嗯,总之,就是,消磨时间」 「…………」 曾经向兔吊木垓辅——问过这样的问题。玖渚友为什么会构建『团队』,进行恐怖活动。为什么学者会变成死亡的象征。为什么她会变成那样。 兔吊木——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 因为她,对此,有所期望……? 那就是。 「消磨时间」 玖渚友,重复了一遍。 「直到阿伊,从er3回来为止的——消磨时间」 「……一直确信,我会回来吗」 「虽然没想到你会中退。不过,那样也好。预定持续十年的『团队』也因为『狐』的出现,寿命减半了」 「……看来,狐狸先生对你的影响超出我的想象呢。不过,那个人会把琐碎的事情全部忘记这点也不奇怪……」 或者说,就算与哀川小姐和真心有再多的‘缘’,再多的联系,毕竟那是如果知道就可以一语道破的事情,所以狐狸先生大概,对统帅『团队』的‘死线之蓝’就是玖渚友这点,并不知情。 嗯。 并不是那么出名吗。 那么,为什么伊梨亚小姐会知道呢…… 跟那个岛的事情,有所联系吗? 「阿伊回来了,和预料中一样」 「…………」 「为了和人家见面,回来了」玖渚说「死去的朋友和——人家的事,双重因素。中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呼呼,这种意义上——人家,已经把阿伊,牢牢的,掌握遭手中了」 「手中——」 「阿伊——」 「无论看到谁,都只会考虑人家的事」 「无论喜欢谁,无论讨厌谁——全部都会,以人家作为标准来比较。那个人,哪些地方和人家相似,哪些地方和人家不同,这样的评价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人家既是无法用来比较的绝对存在,同时又是,不能不用来比较的,评价基准」 「…………」 「阿伊对喜欢人家了,没有人家就活不下去」 没有玖渚—— 就等同于没有任何人。 等同于,没有我。 那么,这,已经,不是喜欢之类讨厌之类,或许已经不是这种程度的问题了。 空气之类。 水之类。 蓝天之类。 太阳之类——和这些东西一样。 「……那就是,你的诅咒吗?」 「嗯」 玖渚——充满活力的点头。 「就是这样哦,阿伊」 「…………」 「阿伊,空气,喜欢吗?」 不知道。 「阿伊,水,喜欢吗?」 不知道。 「阿伊,蓝天,喜欢吗?」 不知道。 「阿伊,太阳,喜欢吗?」 不知道。 「阿伊,对玖渚友——喜欢吗?」 「……才不知道呢」 我说。 于曾几何时对兔吊木说过的,同样的话。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来?想要——让我说些什么啊?友……你,到底要我,说些什么?说讨厌你,就可以吗?如果我说讨厌你的话,你就会满足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你会,彻底的,死去吗?」 可以不留任何记忆。 轻松的——死去,是这样吗? 至少在最后,安详的。 「这么说,或许也没错呦——」 玖渚,至极无所谓一般的说。 像是对那种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一般。 对自己会死那种事—— 既没兴趣也不关心。 「如果怎真的是这样,阿伊,会愿意去讨厌人家吗?如果,人家拜托阿伊,讨厌自己,这么说的话」 「如果说谎也可以的话自然」 「所以说,无论是真是还是谎言——都没有关系,只要是阿伊说的话,人家,什么都相信」 就像我—— 只要是为了玖渚,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只要是为了阿伊,什么都无所谓呦」 「…………」 「啊,不用那么认真也可以。今天的只是质问,疑问。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不用担心,并没有那种打算。事到如今,人家,对自己的感受,根本不在意。反正感受这种东西可以随意改变。对呢。如果真要死的话——希望能痛苦的,痛苦的死去,因为想要亲身体验,活着的实感」 活着的——实感。 那种语言—— 带着微妙的感觉,传到我的耳中。 听起来有,奇妙的感觉。 仿佛那是——什么的关键词一样。 因为是像死去一般活着的,我? 不,不对,不是这样…… 真心。 这种场合是——想影,真心。 苦橙之种。 对橙色的,那个朋友—— 「疼痛,是活着的证明呦。心也好身也好,既然伤痕一定会伴随着疼痛出现——那么,受伤也不是那么不好的一件事」 疼痛。 那既是,生存,这件事。 和世界——连接在一起,这件事。 有所联系,这件事。 「所以,人家在想的——就只有阿伊的事情有哦」 「我的——事情」 「所以呢,原本打算,尽快的崩溃掉,把残留的余生在和阿伊的快乐游玩中度过然后说声再见,像完结的漫画一样迎来结局——但是,阿伊」 「…………」 「阿伊,会高兴呢」 真正的,为人家感到高兴。 原本以为会很失望——高兴。 明明,只是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明明,只是最后的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失败了。 在最后,失败了。 玖渚说。 「所以——对阿伊,想要,给与奖励,这么想。借小奈这件事——只有阿伊,决定解放出来」 「解放……在说什么」 「人家的东西就要摆在人家身边——虽然这是人家的行事主义,但在怎么说也带不到那个世上。而且,其实只是想要把回忆带到那里去的,嗯。虽然直到刚才还很迷茫,知道刚才还很犹豫,但是——可以的话,希望等到最后一刻才是人家的真心话……不过,现在,决定了」 「阿伊的事情,连回忆也会忘光」 「……为什么」 「所以说,是解放。解除的解,释放的放,解放。诅咒,会除掉。替阿伊——除掉从六年前开始一天不停,一直对阿伊施放的,诅咒」 玖渚说。 「为了把阿伊变成自己的东西,为了让阿伊看不到人家以外的任何人,为了让阿伊听不到人家以外的任何声音,每天每天,不停施放的诅咒。将那个——现在,解除掉 将锁,解除掉。 所以——近后,可以照阿伊自己的意愿去做了」 「照我的——意愿」 「不是有想要帮助的人吗?不是又想要守护的人吗?除人家以外——不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吗?那么,阿伊,必须好好照顾它们才行。帮助,守护,看重它们才行」 「那些事情,和你比起来——」 「已经,不能比较了」 「……可是……已经,全部,结束了。和狐狸先生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对我出手,这么说过。所以——」 「才没有结束呦」 玖渚说。 根本没有结束。 或许——正是如此。 滋贺井统乃——宴九段,到底对玖渚说了些什么,说到什么地步这点,我并不知道……但是,的确……还没有结束。 古枪头巾。 澪标深空。 澪标高海。 一里塚木之实。 御苑的,那个事件—— 那场惨剧,不过是数小时前的事。 「根本没有结束呦」 「但是,友。对我来说,你的事,远比起那些——世界之类物语之类,那种莫名其妙的伪科学为哲学重要的多——」 「哼。那么」 「那么愿意,一起去死吗?」 仿佛—— 那才是,发自内心般的,遗憾。 「和人家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玖渚,啪嗒啪嗒的,甩起腿来。 在地上一百四十米的高度上。 没有风。 一如以往的,没有风。 像是在证明不可能因为事故而坠楼一般。 「舍弃一切。舍弃世界的全部,舍弃周围的所有人,从这里跳下去,和人家一起去死这种事,做得到吗?」 「…………」 「如果有阿伊一起死,会很高兴呦」 我—— 我,考虑了。 考虑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至今为止的事情。 沙地的事情。 六年前的事情,蓝色少年的事情。蓝色少女的事情。在玖渚机关中枢旁边——一起无邪玩耍的事情。下定决心与世界作战的事情。与世界对决败北的事情。逃跑的事情。在对面发生同样事件的事情。回来的事情。迎接我的事情。随后的事情。 楼顶的事情。 与玖渚友一起时发生的,全部事情。 从过去,走到现在的过程。 现在——和过去的差异。 现在和过去的,错误。 考虑了。 拼命的,回忆。 然后,我。 我,看向了她。 坐在对面—— 总是像理所当然般在身边, 只要在身边就会很安心, 看向了,她。 她也在,看着我。 久违的—— 六年之久,和玖渚友再会的感觉。 然后,我开口了。 对她的问题——给出了回复。 「不要」 回应了她的感情。 「那种事,做不到」 「……唔咿」 玖渚—— 像是从心底里感到遗憾一般,腼腆起来。 「电池——用光了呢」 「……对不起」 「并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是为了你,就算是舍弃其他一切,也丝毫不会在意——即使去死也无所谓,但是……现在,我,死这种事,已经——做不到了,我」 我。 带着决意和觉悟,说。 「我,不想,死」 这样啊,的,玖渚轻轻的点了点头。 正面接受了我的语言。 「那么……至少」然后说「阿伊,视为我的映射的那个……朋友,一定要好好帮助她呦」 「……是从统乃小姐那里听说的吗?」 「就算没有听说也会有所察觉的。苦橙之种——对于那个,卿壹郎博士,也十分关注的样子」 但是—— 帮助她。 帮助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真心,明明,已经不要紧了。 应该,已经没事了。 「……向人家保证,阿伊。只有那个朋友,一定会好好守护」 「…………」 「妹妹的事也是,人家的事也是,虽然阿伊最终,既没能守护和没能拯救——就连报复就连复仇也没能做到,但是,那些都没有关系——」 「嗯,我发誓」 我要——让真心自由。 那是,已经决定的事情。 将那家伙——解放。 从无数的,锁之中。 「我保证。只有这一点」 「嗯,那么」 轻轻微笑。 像平时一样的微笑。 用可爱的笑脸。 她—— 玖渚友—— 将六年前,对我施下的诅咒,解除了。 六年间,不停施放的诅咒—— 「阿伊,讨厌你」 然后——她,跳了下去。 咻的一声,轻巧的——向着内侧。 坠落够,铁丝网的高度。 落地音。 就这样,走了。 想要看过去。 叫她,停下来。 但是,已经,太晚了。 已经,无计可施了。 为什么呢,这样,不可思议的想。 不过是——死亡这样的事。 只因这样的事,就会断裂般——我和玖渚间的联系,就只有这么淡薄而已吗。 因缘,太浅了吗。 那时当然,原本,一般市民的这个我,和玖渚机关的直系——本来,就不存在因缘和联系。 明明是这样——我们却相遇了。 相遇之后,相互,喜欢上了对方。 我的心为玖渚所夺—— 玖渚,从心底里,期待着我的到来。 那么,这样应该就好。 这就是与之匹配的终结。 玖渚友。 玖渚友的友,是friend的友。 我和玖渚友—— 从周围看来,是什么样的的朋友关系呢。 那一定是相当扭曲。 如邋遢的惰性般。 无法取得平衡。 虽然关系很好却又难以捉摸—— 明明如此却还相互意识, 拥有着奇异依存关系的——朋友关系吧。 但是,这对我们来说,是恰到好处。 并没有合二为一的打算。 能待在对方身边——只要这样就好。 这样就是最好的。 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玖渚友—— 「明明是喜欢她的」 明明——如此喜欢。 不论作出多少努力,世间也有令人无可奈何的事情——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白,因此我才,选择了不去喜欢任何人,不同任何人竞争,不向任何人表示友好—— 到底在哪里崩溃了呢。 是谁让我,狂乱起来了呢。 我恨你,友。 为什么,没有完全,彻底的,把我停止住呢。 没能将被罪恶和污浊填满的我—— 原封不动的,停止下来。 不对…… 不是……这样。 如果说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停止的玖渚的时间再次启动这件事,如滋贺井统乃所说,是我的责任的话——那么这个结束,应该也是我所期望的。 我改变了。 我启动了。 所以。 这是,我所期望的事。 因此——玖渚友。 无结束的后续 0 最终世间一切都是不如意居多。 靠失败重叠累积而成。 所以,要用道理去解读它的事想都没有想过。 1 将澪标姐妹的杀戮行为成功回避后,与滋贺井统乃——宴九段,在御苑遭遇已经是十月三十一日的午夜时分的事。然后现在已经是可以称为,十一月,一日,清晨的时刻。 十月已经结束了。 狐面男子——西东天,最厌恶的十月。 不喜欢太多人死去——这么说过。 在九月幸免——在十月死亡。 结束的十月里……在我周围——然后还有狐面男子周围,最终,到底死去了多少人呢? 匂宮出梦——严格来讲,还有匂宮理澄。 石凪萌太。 奇野赖知。 古枪头巾——十一代目、十二代目。 玖渚,再怎么说毕竟也还算不上死亡,所以,全部算来——六人。 六人。 从这个数字中,无法感觉到有太多人死去的我的感性,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只有,六人而已。 坐在菲亚特500的副驾驶席上——我,漫无目的的思考着这些事情。 驾驶席上,坐着杀人鬼。 让一个被女人甩掉的家伙控制方向盘怎么能放心就是零崎的理由。虽然是十分勉强的理论,不过,看在言语之间似乎含有少许好意和厚意的份上,我就率直的答应了。 率直的感到高兴。 如果……我没有消沉到零崎担心的那种程度——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混乱,最重要的是,也就不会受伤了吧。 没有疼痛。 伤口,并不痛。 痛觉像是在中途消失了一般。 本以为——会更加混乱。 哭嚎着,跑去玖渚身边。 把玖渚会死的现实——接受这件事, 竟然,如此简单。 听完滋贺井统乃的话后——从中立售门一路跑回公寓,从美伊子小姐那里借来钥匙,将行李重量压缩至最轻后,赶到停车场,开着菲亚特一路狂飚——带着零崎和统乃小姐一起,来到了城咲的别墅。 在楼顶发现了,不在房间里的玖渚。 那时—— 我已经完全的,以完全的形态,将所有的一切都接纳了。 伤。 无痛的伤口。 那是因为——玖渚,像本人所说的一样,漂亮,出色的,设下伏线的缘故——更重要的是。 现在。 玖渚,替我解开了诅咒的缘故。 替我——打开了锁的缘故。 当然,轻松了很多这种话,是不会说的。 肩上,体会不到卸下重担的感觉。 但是—— 身体像是悬浮着一般—— 变轻快的事,是事实。 简直就像,飞上空中一般。 像是——站在,月球上一样。 「…………」 虽然,确实变轻了。 不过——那是由于丢失了重要的事物的缘故所以反而觉得——心的某处,像是出现了巨大空洞一般。 像是失去了心一般。 所以才是——空空如也。 和与玖渚相遇前一样——什么也没有。 那么,就是最初。 最初…… 那时的最初,虽然是复仇…… 现在。 到,现在—— 「来聊聊我的事吧」 零崎,不意间,开口道。 「嗯?」 「零崎人识的事情」 「……不说也可以的,那种事」 「咔哈哈。少来,少来啦,明明想听的不行到了蠢蠢欲动的地步,真是的,这个害羞鬼」 「刺青墨水已经渗入大脑了吗?」 「好了你给我听着就是」 「什么……你是喝多了在这里发令人厌恶的酒疯吗」 「没有不会令人厌恶的酒疯吧」 「当然有啊,一旦喝醉就会开始脱衣服的女孩子,一旦喝醉就会变成接吻狂的女孩子。我的大学里就有」 「这样啊,那下次就和那个女孩子在酒吧搞个联谊——扯太远了吧!」 零崎人识,暴怒的吐槽。 其实就是巫女子和智惠同学的事情。 「我说,本大爷想要谈论自己事情的机会可是难得一见哦——因为我度过的可是相当有趣的人生。被女人甩这种事和它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对零崎来讲,‘被女人甩’这件事是不反复提及到那种程度不行的重大事件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心理阴影吗。不过,再怎么看也是误会参半的样子,毕竟即使真的是这样也算不什么坏事,在回到公寓之前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决定,就那样听一听他的故事。 「知道了,我听就好」 「嗯」 这样点头的同时,由于碰到红灯,零崎踩下刹车,把汽车停了下来。时间尚早,马路上并没有其他的车。 话说回来,这家伙,绝对没有考过驾照吧…… 与之不符的,现在正熟练的观察着后视镜。驾驶技术,应该是在绘本小姐之上,光小姐之下。不过,但凡是会开车的人大抵都在这个范围之内就是了。 「根据从那个三条辫的条纹布那里得来的残缺情报,还有和那个奇怪女人在车里听来的信息综合判断,自然,你这家伙已经对零崎一贼和我的情况有一定程度的掌握——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再说明一下好了。零崎一贼,就是杀人鬼的集团」 「嗯,就是类似会馆的东西吧」 「不,只是单纯奇人集会的感觉。奇人怪人大量聚集在一起,真亏我能不迷失自我呢。挥舞剪刀取乐的妹控变态之类用钉棒转来转去无精打采的草帽大将之类,以挖出内脏把小肠缠在身上为兴趣的素食者之类,就是这样一个怪异的杀人鬼集团」 「……感觉,有个很不成熟的混在里面」 「顺便说一下他们以剪刀钉棒和内脏为名,被称为零崎一贼三天王」 「……中,中途半段」 还差一人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不过,但是……对此有的确所耳闻。 零崎一贼招人厌恶的原因——行事奇矫。 然后—— 这个零崎一贼,现在已经—— 「所属于零崎一贼的杀人鬼净是些头脑坏掉的,狂人恶人——然后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作为杀人鬼,被抚养成人」 「从出生开始就是杀人鬼,naturebornkiller,这样吗?」 「是啊。告诉你,即使在零崎一贼之中,‘从出生开始’也是极为稀有的类型。大抵的场合,都是在某地,‘某日突然’变成杀人鬼的」 「某日突然?」 「就是‘%’这东西」 %。 那是——听起来,相当直喻的语言。 「……听说——你的场合,‘双亲’好像都是杀人鬼,是真的吗?」 「差不多」 因为信号灯的颜色改变,一边发动起汽车,零崎一边答道。 「所以在一贼之中,我处在相当特殊的位置上——虽说是‘一贼’,但基本上都没有血缘关系。‘血缘’,在血浓于水的意义上,匂宮杂技团和下属的分家之间,要来的更强些」 「毕竟全是些兄弟姐妹嘛」 「‘匂宮’是血缘,‘零崎’是血脉,应该这么说。虽然这么说也有些许不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我获得了生命」零崎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般说「从被称作究极的的杀人鬼和,被称作绝对的杀人鬼之间」 「…………」 生粹的——零崎。 纯洁,然后——纯血。 这样啊,这么说—— 「和那个蓝色,类似的东西」零崎说「零崎零识和零崎机织——双亲的名字。两个杀人鬼,绝定性的名字。关于他们的事,虽然我并没有多少记忆」 「没有记忆?为什么?」 「因为我的脑髓在获得记忆之前,就已经死掉了。连意识都没发育完全,毕竟那还是在零岁的时候。之后,我——虽然,经历了许多事,最终,还是作为一贼的人被养大。作为杀人鬼,被人抚养。所以——即使作为一贼,也是一个特例」 「单靠这些话,总觉的有些暧昧呢……加入‘零崎’,有什么‘资格’限制吗?」 「嗯?」 「不会只要是杀人鬼谁都可以加入吧?」 「差不多吧。应要说‘资格’的话——不,应该没有吧。没有也说不定。对了,就像是世间一切不具‘资格’的事物的——收敛,这么看待‘零崎’的‘形成’最为妥当」 「是这样啊……」 我点头。 零崎人识的道路。 并不是——和我至今为止的经历,重叠的东西。与和玖渚的相遇,虽然表面上看似重叠——因此,零崎,才会在这里提起这样的话题——但对我来说,那是完全无缘的事。 不过。 正因如此。 对零崎,更深一层的,感到了相同感。 这家伙——确实,是我的另一面。 「……我说,零崎」 「嗯?」 「知道吗?那个,你所属的零崎一贼——全灭这件事」 「知道」零崎,毫无间断的,点着头「已经从三条辨的条纹布那里听说了。唉……」 「…………」 会勾起回忆般的,零崎的叹息。 自然,我也,无话可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个女人,给人一种,色色的感觉啊」 「不要回忆这种无聊的事」 「个子也很高」 「你对女人的喜好我已经很清楚了。快点继续」 「真是没耐性的家伙。虽然,那个三条辨的条纹布似乎是确信我已经死了的样子——不过即使在零崎一贼中,我也是秘中之秘。存在自身都没有多少人知道」 「秘中之秘?为什么?」 「像我一样的存在如果被公之于众的话,可不是开个玩笑就能了事的。零崎一贼,依靠的基础格外脆弱,毕竟沙上楼阁一样的东西」咔哈哈的,零崎夹杂着自嘲笑了出来「不过,这么说也是,虽然有些为时已晚……不过——就算是全灭,也还有一个人,一定还活着」 「还有一人?」 「那家伙‘成为’了‘一贼’的事,在一贼之中没有人知道——除了我和,那个最强以外,应该没有别人……只要不主动去送死,那家伙是死不了的」 「…………」 虽然零崎所指的‘那家伙’到底是谁这点,我并不知道——但是,对‘最强’这个单词,并没有轻易放过。 对了。 最终,虽然模棱两可的结束了—— 「零崎。你——在五月,没有,被哀川小姐,杀死吗?」 「要是被杀死就不会站在这了。连这种逻辑都推断不出来吗」 「看不出有哪里修长」(上文逻辑一类的词与‘修长的腿’同音) 「嗯——虽然的确到了几乎被杀的地步……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为什么?」 「对方最后手下留情了呗——虽然这么说,那个最强,下手真是毫不留情,说实话,当时都已经做好死的觉悟了,不过——」 不过,这么说完。 零崎,陷入了沉默。 因为知道他并不是会无故沉默的那种人——后面的事应该是不想提及的内容吧,这样,可以理解。应该……发生了些什么。和那个,被称作‘那家伙’还是什么的人,有所关联吗? 但是——总不能勉强询问。 哀川小姐—— 在哀川小姐的,平安已经得到确认的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迟些得知也没有问题。如果澪标姐妹所说属实的话,哀川小姐,至少还活着—— 「我说,零崎」 我,因此,决定改变话题。 「细节的问题暂且不提,大体的状况,既然已经和统乃小姐谈过话,应该有所掌握——你,听完之后,怎么想?」 「啊?」 「觉得,到现在还没用听过你的意见,所以」 「哼,除了想到因为那种不正常的理由打扰了我悠闲自得的生活的事,就会产生想要杀死你的冲动之外,没什么其他想法」 「哦,这样」 「出梦大概也好过不到那里去吧,被你这种家伙强行拉进来」 「…………」 这么说来,和出梦的关系,还没有听他说过。只顾着说明这边的情况,和小呗小姐见面的地点谈话的内容也没来得及问。在外国——大概,是在er3系统附近——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错…… 「不,我想知道的是——你,对叫做西东天的,狐面男子的事情,只是一点也可以,了解吗」 原本——想要寻找零崎的理由就是这个。 应该有与理由相匹配的,因缘才对。 如果我,就是零崎人识的代理品的话。 然而零崎 「没印象啊」 的说。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有个名叫西东天的著名学者存在这点作为知识还是知道的,十年前,最强和最恶的,‘鹰’和‘狐’之间发生过世界大战这个传说也在既知范围之内——在『杀人集团』内,是很有名的事情。但是,能够我的人生交错相连的事就没有了。就算在那个『十三阶梯』里我知道名字的人有很多,实际见过的也就只有出梦了……」 「嗯……」 期望过度——是这样吗? 保险,不过只是保险而已吗? 但是——对狐面男子所持的理论虽然并没有全盘肯定,走到这一步,在物语进行到这一步后——西东天和零崎人识间,完全没有联系这种事,即使是我,也不能认同…… 嗯。 那么说,那个‘那家伙’之类,或者说,是零崎的双亲,究极和绝对的的杀人鬼那边,与狐面男子有所联系,要按这种路线,考虑下去吗?不,这种想法再怎么说也太过勉强了。说是牵引附会也不为过。不过,那是像狐面男子对零崎的执著般,确定的东西这点是一定的。原本,如果不是这样,现在的我,就不会陷入这种境地了。 不…… 就连,这种境地,都已经结束了。 应该结束了才对。 暂时。 狐面男子,已经结束了与我的敌对。从我身上收手,这么发誓过。当然,昨晚,关于受到澪标姐妹和一里塚木之实袭击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解释…… 「唉,这样一来,你这次的京都之行可就变的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救你的命的人,可是我哦」 「咦,只因为这种程度的事就打算充当恩人了吗,我救你于水火之中的经历,不知有多少次」 「被你帮助过 的经历可是一次也没有过」 「这么说也没错」 「我说,我」 「什么,你」 「我虽然,确实对那个‘狐面男子’一无所知——但是,可以给你的忠告,倒是有一个」 「忠告?」 「你不是说过吗?那个,加在叫真心的家伙身上的锁——那个,差不多就要解开了这样子」 「嗯?啊。因为今天,就要到露乃诺小姐所说的期限了。其实,至今为止,情况一直都在逐渐好转,所以已经解除的差不多了……就要到,完美的程度了」 「大概,不会有希望的」 零崎确信的说。 毫无犹豫的,简洁的语言。 「那个蓝色的,也是这么说的对吧?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根据说出的这句话,单凭一点,我就可以这么断言」 「根据……」 「右下露乃诺和,奇野赖知。关于这两人的事,我并不清楚。就连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也,一无所知——不过啊。相互笼络的三道锁,据说担当了其中之一的时宫时刻——这家伙,很棘手」 「……说棘手……因为是『诅咒之名』的缘故吗?但是,说到『诅咒之名』,奇野先生也是一样——」 「才不是说『诅咒之名』本身棘手呢。‘时宫’自身也是,本身算不了什么——其实,就在最近,我还见到过他们的尸体。但是,叫做时宫时刻的个人——不过份的说,有些,过份的棘手」 「……?为什么,能这么自信?」 「因为很了解啊,对叫做时宫时刻的男人」 「你在说什么,刚才不是还说『十三阶梯』中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除了过去是其中之一的出梦君以外就没有别人了不是吗?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好好负责才行啊」 「因为确实没见过所以才这么说的,只是知道名字而已,真的。『诅咒之名』这东西,原本。就很少在人前现身。怎么说呢,就像是,鼹鼠一样的家伙」 「这样,可是——」 「所以说,先把别人的话听到最后好不好。时刻时刻这家伙——可恶,为什么我必须做这种说明啊,因为太过繁琐所以还是免了吧」 「不要,你还是继续吧。我会听到最后的」 「这哪里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啊。我说——唉,算了。那个,『诅咒之名』,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这点,你是,知道的对吧」 「当然知道,至少是,自以为,知道」 「‘时宫’在其中位于最上位这点也一样?」 「知道」 「那么」 零崎说道。 「如果有,就连那个‘时宫’,都决定要放逐的人类——你会怎么想?」 「…………」 时宫——时刻。 操想术师。 「‘时宫时刻’——在作为个人姓名的同时,也是与代代流传的称号类似的东西」 「所以……很有名吗?」 「不,因为是『诅咒之名』的事,不用说有名,无名都算不上,是谁都不知道一类的话。对了——就像我是零崎一贼中的秘中之秘一样,时宫时刻也一样,对‘时宫’来说,是秘中之秘。所以,我能知道这件事,是奇迹般偶然的产物。从前——过去,从曾经处在共同战线上的女人那里,偶然听到的话。 她是—— 将来若有驱使时宫时刻之时,细心的注意与精密的警戒乃是重中之重—— 这么说的」 「……细心的注意和……精密的警戒……」 等…… 等一下。 那种东西……那种,被勤奋耐心填满的要素,在那个狐面男子身上,不是连半点也不存在吗……?他可是为了让世界终结其他一切都可以做到毫不在乎的人啊……自己的女儿也是,自己孙女也是,就连被称为自己敌人的存在也一样,当然,就连自己的存在也一样——真的,从心底里完全不在乎啊,那个人。 那么说的话——时宫时刻。 对真心——到底,做了些什么……? 冷静。 还不能,这么断言。只要露乃诺小姐的话依然可信,时宫时刻会做什么多余的事这种,这种余地就不可能存在—— 「那个,叫右下露乃诺的,没受到时宫时刻‘操想术’控制的这点,不是没有保证吗?」 「…………」 「‘狐面男子’般强韧的意志——拥有这种狂人意志的话,倒是不会轻易落入操想术的支配下」 怎样呢…… 露乃诺小姐……然后还有,奇野先生,遭到时宫时刻,控制的可能性……露乃诺小姐也是,奇野君也是,毕竟都是关于那方面的专家,比起狐面男子,被控制的几率应该更低才对…… 不过,操想术云云暂且放到一边。 真心。 真心,从狐面男子之下——管理之下,监视之下,逃脱之时——奇野先生被杀,露乃诺受到重伤,明明如此,却只有时宫时刻安然无恙,这一点。 至少有着与其怪异相匹配的,可疑之处。 偶然……? 从真心的角度看,或许那并非偶然,而是自己看准了时宫时刻不在的时机进行的逃脱——那么,从时宫时刻的角度看,又会是怎样呢? 而且。 虽然正面说的话,真心毫无疑问,会干脆的一口否定——就算再怎么强调时宫时刻对真心拥有最强的支配力这一点,从瞄准了那个时宫时刻不在场的一瞬实施逃脱这件事来看——真心,难道不是,在试图避免与时宫时刻的冲突吗? 逃避了那个冲突,难道不是吗。 时宫时刻真的拥有着——足够真心这么做这样的份量吗。 想影真心,需要躲避的必然。 苦橙之种,需要逃避的必然。 那么说…… 「……不过,那个,和你处在共同战线的女人,也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在谈论那么‘危险’,可以这么理解的‘时宫时刻’时,竟然会以‘驱使’作为前提。是其他『杀人集团』『诅咒之名』之类的人吗,还是所谓的‘那家伙’?」 「不,并不是这样,那个女人——怎么说呢。虽说处在共同战线,实际会面却一次也没有,最终,连名字也没能问到……就连是否真的是女人这点,直到现在,也无从确认」 「喂喂。对相貌也是名字也是,就连性别也无法确认的家伙所说的话,照单全收了吗?」 「全收了,因为有值得这么做的价值」 「…………」 有点,吃惊。 会有能让这个人间失格——信赖到,这种程度的人存在这种事,想都没有想过。在询问有没有喜欢的对象时,干脆的回答了没有那种东西的,这个杀人鬼。 嗯…… 这种场合,应该对那个‘女人’表示赞赏才对吧。 到底是谁呢。 意外的,有种会是身边某个熟人的感觉…… 「马上,就要到停车场了。你有,专用的车位吗?」 「在合适的地方停下就好。这里是可以随意停放的」 其实并不能那么做,不过,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是互借车位者同士之间,默认的规定。 「……对了,那个,叫紫木一姬的,是被称作‘病蜘蛛’的女人的弟子——是这样没错吧」 「同时也是我的弟子哦。怎么了」 「呃……没什么」 「哦?」 真是,合缘奇缘,杰作的过分——为什么说了这么多,菲亚特,最终又被零 崎停到了和原本一样的车位上了呢。打开车门下车后,和零崎并排着,向公寓走去。 转过拐角。 古董公寓,倒塌了。 2 「什……什么?」 不由自主发出的,是这样的声音。 这是什么。 都疯了吗? 令人不禁想到这些的——非现实。 「…………」 就连人间失格也一样—— 看到这种情况,张开的口像是无法合拢一般。 啪咔的,大张着嘴。 古董公寓——倒塌了。 比起倒塌——崩坏,吗? 那可是——古老的建筑。 木制,建龄不知有几十年。 说是在战前建成,谁都不会怀疑。 即使说是明治之前,也不是不能相信。 但是—— 大卸八块,被解体到,体无完肤的程度。 解体——是的,这个样子,就像是,即使在建筑领域,除了按照正当的手续,由专业人员施行解体以外,也没有其他解释般——一塌糊涂,毫无挽回的余地。 如果硬要寻找其他解释的话—— 遭到大型卡车的冲撞,之类。 发生了大震灾级的地震,之类…… 但是,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无论是怎样的卡车,怎样的大地震——都不会像这样,局地性,聚点性的,袭击物体。两侧的建筑,除了沾到少许灰尘外,完全没有丝毫损伤。倒塌的,只有古董公寓敷地内部的东西。 木材。 窗玻璃。 瓦。 门。 然后是——家具,到此为止。 家具……为止? 不对,喂,等等…… 「这个,在里面的家伙,都怎么样了?」 零崎,将我所抱有的疑问,仿佛代理般,说了出来。 「这种清晨,大家,应该都在家吧」 「…………!」 出巢鸟的数量——只有早上,最少。 但是,零零散散的,站着。 像是窥探般,看着倒塌现场的人。 其中——并没有。 大家,都不在。 美伊子小姐也好,崩子也好,荒唐丸先生也好七七见也好——然后。 然后,想影真心也一样—— 「……可恶!」 我,不顾众人目光,向着公寓的残骸之中——倒塌后的,瓦砾之中,跳了进去。 玻璃的碎片,划破了手。 好痛。 木材的断面,刺入了皮肤。 但是,只有这样——无法停止。 我不会停止。 不会放弃。 放弃这种事做不到。 这之下—— 这废墟之下,大家——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哪里才是,大家的位置。完全不清楚。连这种事都弄不清楚,连弄清楚这种事都做不到般,完全的,古董公寓化为了瓦砾。 为什么——会这样。 谁会,这么做。 直到,数小时前——还存在着不是吗。 在这里,存在着不是吗。 大家,都还在这里不是吗。从美伊子小姐那里——借来了菲亚特的钥匙。 其余的大家——都怎样了呢。 那时,因为玖渚的事……分不开身。 为了玖渚……分不开身。 崩子到底怎么样了,荒唐丸先生到底怎么样了,七七见到底怎么样了,这些,我并不知道。 真心——苦橙之种,到底怎么样了。 「可恶、可恶、可恶——」 这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为止——直到昨天为止,一切不还是很和平吗?像是一切都结束了一般的,和平不是吗。明明如此,在御苑,从并非头巾,而是澪标姐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 从斜面翻滚着下落一般——掉落一般。 滚落一般。 崩落一般。 一切,都开始发狂了。 狂乱,开始了。 澪标姐妹——宴九段。 和玖渚友的——别离。 之后是——所在住所的,倒塌? 为什么会这样——一塌糊涂? 感觉到,人为性的东西。只能看作是,在谁意图下的动作。不,那是,当然的。不可能有这样的自然现象存在。不过,并非如此——并不是这样,这种,一旦有什么顺利发展的机遇,就会立刻将之失去般,自以为到手的东西,会在下一个瞬间从手中滑落般,被人给与的东西会立刻被夺去般,重要的东西会消失到其他地方般——这种,随性,就算对加害者来说也是完全不值得在意般适当的被戏弄一样的,这种恼人执拗的感觉是—— 意义,不清楚。 到底有什么必要性。 到底有什么必然性。 这样的,现象—— 「冷静下来吧」 这么说着,从背后,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的——并不是零崎。 后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数一先生。 斑鸠数一。 工文包,黑服领带,墨镜。 京都府警——搜查第一课,刑事。 「……又见面了,小子」 「为什么——会来这里」 「从善良市民那里借到报案,的缘故」 数一先生嘴里叼着香烟,这么说道。 环视四周——零崎那家伙,已经不在了。 这小子,似乎是看到刑事就跑掉了。危机意识之高真是令人生畏……明明笑的那么悠闲,做起这种事情来却丝毫不含糊。也对……如果不做好隐蔽工作,那家伙,又会,被京都府警,指名通缉也说不定。 但是—— 「一个人吗?」 「……是的」点头道「比起这个——数一先生才是,只有您一个人吗?沙咲小姐和,其他的警官——」 「全员,都回去了」 数一先生说。 虽然因为带着墨镜,所以表情有些难以判断…… 「离接到报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有烟花爆炸一样的声音,所以就赶来查看,结果发现整栋公寓都消失了,这样。虽然认为是古老建筑的自然倒塌,不过以防万一,所以,一一零。似乎是,发生在半夜的事」 「…………」 「因为看起来没有什么事件性,所以大家都收队了——不过现场毕竟是现场,凭感觉,留了下来」数一先生说「直到刚才为止,佐佐的家伙也在这里——反正,怎么说呢,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也……数一先生。不存在……事件性吗?」 「不存在」 「不,不是事件吗——无论怎么看?可这种东西,除了事件以外有能是什么呢」 「没办法啊——因为有被害者存在才叫做事件,可如果没有被害者的话,我们也就无法行动了」 「被害者……?」 「嗯,事件性,不存在——居民们异口同声,咬定这不是事件」数一先生说「真是群可怕的家伙,在一瞬间对好了口供。与房东那边又联系不上……和过去一样还是胡来的公寓啊,这个地方」 「……这么说」 我把脸贴近数一先生。 「大家——都有事对吗!」 「没事,才,有鬼 呢」数一先生,像是有什么异物夹在齿间般恨恨的说「没事——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全员,都送医院去了」 「…………」 虽说是避免了最恶的事态——大家,并没有,完全避免因为房屋倒塌引起被害。或许,是状况被发现后,被警察们救了出来——是以这样的形式也说不定,这里还真要佩服一下这些不止一根筋的家伙,很好的蒙混过关,躲过了一劫。 大家,都很厌恶国家权力的样子。 不过,毕竟是国家权力,没可能会轻易的,在这种状况下从事件上撤手——那个交锋,大概是发生在我和零崎和统乃小姐,坐菲亚特前往城咲的前后。 日期变更的——那个时候。 从十月,变为十一月的,那个时候。 ……啊。 我,突发奇想的——向数一先生,问道。 「请问——数一先生您,那个,已经和全员,都见过面了吗?」 「嗯?」 「公寓居民,全员」 「那是当然——毕竟,都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武士女人和,可爱的人形少女,魔女和肌肉爷爷——怎么了?至少,全员,都还活着哦?虽然这么说但是还能自己走路的,就只有魔女一个人」 「……不……」 真心——不在。 那样醒目的头发,数一先生不可能会漏掉。 小姬的事情和,萌太的事情,已经对数一先生——夹杂着大半谎话,告知了,但真心的事,仍然,有所隐瞒。因为最近真心在附近的频繁走动,相貌或许已经被人知道,但应该还没有人会想到她——居民的身份。就是这么安排的。所以在数一先生所谓的全员中真心没有包括在内这点,毫无疑问。 到底去了哪里呢—— 还被埋在瓦砾之下吗。 「…………」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愚昧。 过份的欺瞒。 这种事—— 能作出这种事的人—— 除了真心以外还能有谁。 这种事——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 就算再怎么破旧,能让一个建筑物倒塌,崩坏,解体的存在——过于的,受限。与清水寺的舞台,因为哀川润和匂宮出梦的作为而崩溃,可以执行与此同级作业,现在,在我周围仍然残留在登场人物之中的—— 除了真心,没有别人。 因此——大家才,闭口不谈。 将事件性,删除掉了。 庇护了——真心。 因为真心早已成为了——大家生活的一部分。 可是……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真心,会做出这样的事—— 暴走,这样的语言,第一个浮现出来。从三道锁,‘咒缚’之中解放出来的真心,像绘本小姐和狐面男子所畏惧的一样,未能压制自己的力量,暴走了…… 但是,那种事,不可能发生。 真心——一直很好的,制御着自己。 制御着,自己的力量。 真心的暴力,是只属于真心自己的东西。 就算‘咒缚’变为零——力量,超过了制御,事态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再怎么说也难以接受。 「出巢鸟也,少了很多呢——夜里,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哼……啊,对了对了。从魔女那里有传话给你,小子」 「……是什么」 七七见。 最恶的魔女,七七见奈波。 「‘别在意,不是你的错’这么说」 「…………!」 从那家伙那里—— 从那个女人那里接受到,这样的语言—— 比任何事,都要痛苦,沉重,艰辛,响亮。 当然,这一定是她的目的之一…… 但是,她是个除了真心话以外一言不发的女人。 「所以说,总之,应该不是你的错才对」 数一先生,毫不留情的,说。 这样啊,理解了。 并不是凭感觉——留在现场。数一先生,一直都在,等待着我。等我——回到这里来。作为,公寓居民的最后一人,进行问话。 不好…… 不用说对口供还是其他的事,在这种,没有其他人的场合下——只能用不知道不在场来蒙混过关了。这样一来,零崎敏捷的逃离现场,反而帮了大忙。将那种颜面刺青的少年,作为友人介绍出去多少有些勉强。一切都是外出时发生的事,这样处理一切,应该是最安全的选择吗。 但是,从数一先生口中说出的,并不是,针对公寓倒塌的形式性的质问事项。 「我说你啊,赶快消失到其他地方去吧」 「…………哎?」 不由自主的——吃了一惊,反问回去。 数一先生,将同样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赶快消失到其他地方去,这样。 「再怎么说——这也,太过火了吧。这种事,已经超过我们一般人的承受范围了」 数一山生的语言中——听不到任何阴阳顿挫。像是仅将心中所想,用口转述出来一样的,说法方式。 「这可是建筑物啊?好好的一个建筑物,就这样消失了?没有死者虽然是万幸——这可是无论有多少人丧命,多少人被牵扯在内也不奇怪的事件啊」 是事件啊,数一先生,重复了一遍。 是事件,这样。 「在日本这可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事件不是吗——这种事」 在日本万万不能发生的事件。 这句话——五月时也曾听过。 记得是,从哀川小姐那里,听到的。 但是……数一先生。 现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数一先生。 「如果在平时应该进行更多突击搜查才对——警察之所以会全员收队,说白了,就是因为害怕啊。不是害怕公寓得倒塌——是引起倒塌的,那个原因。」 「…………」 「我们可是人类。对可怕的事物,可以靠本能察觉出来。不察觉出来不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物这种程度的事——还是知道的」 「害怕——」 「害怕啊,对你」 数一先生说。 「所以说,求你赶快消失到其他地方去吧」 我。 除了沉默,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至今为止,有过无数次的事情。被人畏惧的经历,被人厌恶的经历,在我的人生中,都不是那么稀有的事。 就算是铃无小姐,也曾这么说过。 因为难以捉摸所以感到恐怖——这样。 因为无法理解,所以害怕,这样。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并没有对理所当然的事实,予以否认的打算。 从开始,就没有寻求过理解。 但是—— 现在,这种状况下,被人这么说。 有些,过于的——残酷。 像是在鞭打死人一样。 这样责备我到底哪里有趣。 「别误会——个人来讲,我还是很中意你的,小子。但是,就算是这样,有些事情,也是不能原谅的。对这种,总是能将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现象引发出来的你,害怕到害怕到无可奈何啊」 害怕到害怕到—— 无可奈何。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 「也没有办法不是吗。没有办法啊。我们这些人会不由自主的察觉到啊 。你的恐怖之处」 「…………」 恐怖。 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才感到恐怖—— 因为知道,所以恐怖。 理解到——那是恐怖的事物。 「这样……是这样呢。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逸脱掉了」 从常规中——逃逸了。 结果…… 并非光小姐,明子小姐,才是正确答案吗。 实际上——正是如此。公寓倒塌了,虽然那是一旦唐突直面这一现实——惊愕之情就会难以抑制般不可思议的现象,但是仔细想来,这数月间——不,这十个月,至少在回到日本之后,我在这个国家经历的事—— 不都是,类似的事情吗。 绝海孤岛之上的斩首杀人。 现身于京都街道的杀人鬼。 只为佣兵养成存在的女校。 人为创造天才的研究设施。 号称永远不死的少女之死。 不都是——一塌糊涂吗。 不,只有这些的话,并不是不可以。即使拥有异能和异常,只有如此的话,并不是,无法溶入一般社会之中。正是因此,哀川小姐之类的人,才会和数一先生、¥,融洽的相处着。 那是——我无法做到的事情。 是不可能的。 所以……才会被人畏惧。 会怎样呢——只有现在的话还好。但是,如果数一先生,将至今为止的我——真正赤裸裸的了解了一切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呢。 那时—— 一定,不只是,被畏惧而已。 一定——会被杀死。 会被迫害。 不可以,活在世上。 像过去的——玖渚友一般。 像过去的——想影真心一般。 然后会像现在的,想影真心一般。 为了生存,去适应一切。 卑屈的,适应一切。 抑或——选择逃离。 逃到,其他地方去。 「…………」 那就是我。 单是我活在世上——就会,使大家困惑。 活下去,明明下了决心。 拒绝了,死亡的事情。 即使如此—— 仍然像是要被这种现实,碾碎一般。 「……不好意思,说得有些过分了」 这时,我,脸上一定带着相当悲怆的表情吧——数一先生,像是犯了错般,摘下墨镜这么说。 看到这个人的眼睛,有种久违的感觉。 不,或许,这是第一次说不定。 虽然这么说——数一先生,虽然低下了头,却没有撤回前言的打算。 「是真心话。虽然对你来讲有些过分」 「…………」 「……再怎么说,我们,已经,无法对这件事插手了。反正这种事,最后一定会从哪里施加来压力——就像昨天,在御苑发现的女高中生尸体一样」 「——女高中生」 头巾妹妹……的事情吗。 这样啊…… 感觉,至今为止,我,对所谓,‘理所当然的世界’,一直拘泥的有些过分了——数一先生的,一连串的语言,作为各式各样拒绝的语言,实在是奏效的很。 到底是什么呢。 不可思议的东西。 逸脱,虽然这么说——我确实是,异常能力,异常才能的持有者,左右往往是些于我相似,却又没有任何能力的孩子,这种的,应该一直是现状才对——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成为第一的异端了呢。 从最初吗。 因为是最后吗? 就连这种事情也——无法理解。 至少,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 那么—— 无论那边,都是一样的。 手机的铃声响起。数一先生,把电话从上衣口袋中掏了出来。 「啊啊……嗯。知道了。马上回去」 简洁的说完,挂断电话,然后数一先生看向了我。看来,已经说完了一切想说的,一言不发的,重新戴上墨镜。 「再见吧」 的,转过身去。 分别的语言。 我,没能做出回应。 明明,既没有什么特别想要问的事情,也没有想要特别说的话,但是不知为何,却充满了想要叫数一先生停下来的想法—— 因为转进拐角,身影消失不见,所以最终,保持着向前伸出手的姿势,却什么也没能说。 瓦砾之中。 仿佛像——战争遗迹一般的,瓦砾之中。 木材和玻璃和铁屑之中。 我, 「……戏言罢了」 的,无力的,嘟囔道。 双肩,落了下去。 这样下去,就要放下膝盖一般。 双手——因为划伤,浸满鲜血。 好痛。 好痛,这么想。 疼痛——伤。 伴随着疼痛的伤。 这就是,活着——这件事。 「嗯,杰作才对」 「…………」 ……零崎,已经回来了。 令人恐惧的脚力。 或者说,似乎是留在了附近的样子。 「不,其实我一直在那边那个建筑物的屋顶上」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看样子被人说了很多嘛」 「是啊,有些受伤了」 「别在意嘛,都是些凡俗的话」 「如果真能那么开朗我就好过多了——不过,毕竟我自己,也把自身看作一个凡俗。所以,有种不能舍弃同伴的感觉啊」 「咔哈哈。不要在那里独自烦恼了,你不是还有我在吗」零崎说「我可是为了帮助你,才特意再次来到京都的,毫无顾虑的依赖我就好」 「真是太谢谢你了,看到刑事后瞬间消失的零崎君」 「哪里哪里本部没有道谢的必要,即使是害明明没有留下丝毫证据的我依然被府警通缉的你也一样」 零崎笑了, 而我,没有笑。 「……不过,关于京都十二人的事,或许,是那个最强替我进行了隐蔽工作也说不定——」 「哼」 哀川小姐……啊。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零崎,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对我说「看起来,不像是可以坐在这里悠闲就餐的样子呢」 「嗯,会在这瓦砾山上做那种事的一定是个怪人」 不过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成了一个除了食物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的角色呢……不要紧吧。 「贵重品之类,会不会还埋在瓦砾下面啊?存折之类印鉴之类,要不要在被人趁火打劫之前找出来?」 「不——我想应该没那必要」 只要踢散附近的瓦砾就能发现。 在这瓦砾之下——任何。 没有任何——保持着原型的物品存在。 家具也是。 书也是。 音乐cd也是。 纸箱也是。 床也是。 水瓶也是。 印鉴也是。 由大至小无一幸免——体无完肤的,被分解成,两段以上。 被碾碎,被扯裂。 总之——十分彻底。 彻底倒病态的程度。 这,所以,只要仔细看就能明 白——只要仔细观察就能明白,并非是单纯因为暴力引起的破坏,而是单纯因为暴力而引起的,彻底的破坏,这样。 令人恐惧的——破坏冲动。 偏执到不均衡般的,破坏冲动。 所有一切—— 都是回收不能的状态。 「我的被害,大部分都是书所以倒也没什么……啊,这下,美依子小姐和七七见可称得上是损失甚大了」 美依子小姐的古董趣味和,七七见的旧书收集。 大概,没有一件是完好的吧。 「原来如此。嗯……啊,果然,仔细一看真是这样。这个场所——遭到究极的破坏了呢。哼——给人一种并非破坏物体,而是将坐标本身直接破坏了的印象呢。为了决不让一切透复原的可能。至少,根源上的目的,就是这类东西」 「零崎,你,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有数人在,也说不定。但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再加上,把这件事考虑为在短短数小时内完成的‘作业’,那个大叔会感到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那个叫真心的家伙干的吗」 「或许吧」 「但是,为什么?」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可是,提出问题的人是我」 「那么,我就用不知道来回答你」 乱来的理由之类——不应该存在。 至少,已经成为公寓一份子的真心——不惜令大家受伤,也要破坏这个地方的理由,应该一个也没有才对,明明如此,到底为什么。 完全不懂。 作为一种可能性,这个破坏是为夺还真心而来的狐面男子的手下,『十三阶梯』所为的说法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不惜强加理由来作出这种道理不通的解释的意义何在,我完全看不出来。 这种状况…… 「总之——必须先去医院才行。大家的状态也令人担心……根据刚才数一先生所说,至少,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美伊子小姐和抱枕……不,是崩子,和崩子她们两个,近期才刚出院,更是让人放心不下。而且,也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行」 「也对,当时大家都在现场,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是否能把发生的事情,理解透彻这点,倒是还说不准——大概,会是发生在眨眼间的压倒性破坏」 澄百合学院里的——真心。 使萌太君浮上半空,把崩子放倒在地,将哀川小姐扣到墙上,让出梦君开膛破腹——那种压倒性的破坏。 那种东西,一般人,不可能捕捉的到。 更不用说是发生在和平,什么也没有的夜间——美伊子小姐以外,一定,都在睡觉吧。 那么—— 「……在这里迷茫也不会有进展,走吧」 事先给爱子小姐打个电话会比较好吗——不,如果是被急救车就走的话,那么并不能保证一定是被送去爱子小姐所在的那家医院。如果被送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一边想着,总之,从公寓所在的敷地内,和零崎一起,走了出去。离开瓦砾之山后回头看去,就像是什么的施工现场一样。为了把古老的公寓改建成什么新建筑,为了重建而破坏,这样的场景。 但是—— 古老,明明不是什么坏事。 说实话,虽然并不是什么适合居住的环境——失去了用来休息的家,我,今后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这样的想法,确实存在。 像数一先生所说的一样—— 只有,消失到其他地方去吗。 正在实践着那一点的,就是铃无小姐。 她——在山中,生活着。 既是修行僧亦是破戒僧。 但是,铃无小姐所作的是,我,是否做得到这点—— 「过去这东西,真是很重要啊」 零崎,唐突的说。 「有了过去,才会有现在,才会有未来」 「…………」 「不过呢,同类」然后,零崎继续着「现在这东西,并不是仅由过去构成的——未来这东西,也不仅仅是由过去和现在两样构成的。我这么想」 「那么,还有什么。现在,除了过去以外还有什么是构成它的一部分呢?未来,除了过去与现在,还有什么是构成它的一部分呢?」 「谁知道呢。如果明白了那一点就不必受累了。就是因为弄不明白,我们才会这样无恙的活到了现在不是吗」 答案自己去找。 有种,被这样说的感觉。 「实在是,杰作……我说,戏言玩家,活着,你认为是件什么样的事」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 「回答我,活着,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呢……向现在的我提出这种问题感觉未免太过残酷了吧」 「我认为活着,就是‘认为自己还活着’,最近,是这么想的」 「啊?」 「就是说——只要本人‘认为自己活着’这么想的话,那家伙就算是活在世上,这是按照消去法所下的定义。应该是消极性的吧。我本人的事暂且不论——一贼——零崎一贼中的家伙,大概,都是这样的」 「为了得到‘活着’的实感,所以才不断的重复着杀人行为吗?为了‘活下去’的杀人。这,作为杀人鬼来说也未免太过随便——太过粗劣的说法了。有损天下第一杀人鬼集团之名哦」 「虽然这么说——我所知道的一贼中的家伙们,大抵,都是这样难看的家伙。实际上。‘零崎’的杀人没有意义,有的只是纯粹的杀意——虽然,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不过在我看来,那些家伙,只是单纯觉得寂寞也说不定」 「寂寞……?」 「并不是,为了活着杀人。只是假装那样而已。重要的是比起这个,还有其他作为一贼有所纠缠的事。对——那群家伙所寻求的……不,至少,那个变态的大哥,只是在寻求活着的实感而已」 活着的——实感。 活着的,想法。 活着。 如果,那就是关键词…… 「——危险!」 在就要想到什么的时候——在转过拐角的时候,被零崎,猛地,从后面,抓住了衣襟的边缘。 勒住了脖子。 呼吸停止,意识逐渐模糊下去。 但是零崎对此毫不在意,强引的,用蛮力,原封不动的,把我投向后方,然后自己也——向后跳去。 然后。 原本是人行道的位置上—— 一辆汽车冲了上来。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开上人行道,并在与那里的电线杆相撞寸前,以丝毫之差,真的只有数厘米的地方——一边散发着橡胶被烧灼的强烈气味,一边停了下来。 我仰倒在水泥地上。 然后,说不出话来。 不单是——受到惊吓那么简单。 因为有过印象。 对那辆车,有过印象。 「……啊」 白色的——梅塞德斯·奔驰。 s级。 咚咚,的,零崎震地般,走到我身前来。像是要车里的人那里,保护我一般。 但是—— 没有,那种必要。 从车里走出来的人是—— 「对……对不起」 如我所料——是,绘本圆树小姐。 雨衣配长靴。 零崎脸色逐渐苍白下 去这点可以察觉。 「想,想要停车的时候,因,因为看到伊君——所以,结果,踩下油门,把方向盘转了过去——」 「…………」 这是要在瞄准后撞死我的意思吗。 然后—— 咔嚓的,助手席的车门打开。 「……啊」 从那里,右下露乃诺小姐,走了出来。 被绷带,纱布,石膏包裹的身体——虽然依旧是那副令人心痛的样子,不过,看来,在那件事过后的半个月里,总算,恢复到了可以自己走路的地步。 右下露乃诺看向我。 「呵——」 的,纯粹的,微笑了。 「好久不见了呐,‘阿伊’。看到你仍然健在真是太好了」 「……多谢」 绘本圆树。 右下露乃诺。 为什么——这两人,会在这里。 在这么考虑之前——首先,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澪标姐妹。 澪标深空和澪标高海,在称古枪头巾为‘背叛者’并将其结果后——绘本小姐和露乃诺小姐,是否也会同样的,受到她们的肃清——对此,一直有些担心。 看来——两个人,都没有大碍的样子。 「对,对不起……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绘本小姐—— 用双臂死死抱住自己的身体,却依然不住的颤抖,睁大双眼,将语言,机械般吐出。 「对,对不起——真,真是对不起!请,请原谅我这种话,实在是太无耻了,绝对说不出来的。阿,阿伊,虽然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但是阿伊,一定不会原谅我,对吧。绝对不会原谅我,准备从此以后断绝和我的缘分,一定是这样的,对,对我的事,一定从一开始就没有当作朋友看待只是随意的利用而我也不过只是被人随意的利用了而已,为,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发觉这件事呢,至,至今为止不都是这样的吗,同样的对待到底要我受到多少次才罢手啊,到底要我被骗多少次……呜,不是这样。并没有,不相信阿伊的意思,我相信,相信阿伊,但,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 「…………」 很好。 一切照常。 把目光斜向侧面发现零崎像是从心底里被震撼了的样子。和平时准备逃走时一样,单腿向外迈出了一步。嗯,虽然这种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和零崎,对女人的趣味真的有些不同吗。 「医生,冷静呐」露乃诺,见状,把手搭在了绘本小姐肩上「没事没事。大家都,最喜欢你了」 「不,不要碰我!」 绘本小姐甩开了露乃诺小姐的手。 「露,露乃诺也是,反正只会把我,只看作是为自己疗伤这种程度的人!」 「……不,这个,可是……毕竟你是医生嘛」 露乃诺小姐一脸苦笑的表情。 ……感觉,是对意外不错的搭档。 绘本小姐也曾说过,很喜欢露乃诺小姐这样的话,在这一个月间,萌生出了友情的萌芽也说不定。 「啊……又,又说出一些莫名奇妙的话了。对——对不起。阿伊也是,露乃诺也是……我,我就是这种性格……」绘本小姐,很难为情的样子「我,我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欺负别人……」 「哼……原来如此」 ……喂,不对。 是你欺负别人啊。 「因,因为不想被人欺负,就先出手欺负别人,但又怕别人报复,所以无止境的继续下去……心里明明很难受,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事,却又不能停下来……」 「…………」 这种事,我,第一次听到。 多么反感的循环。 令人不想继续深入的话题。 「算了,比起这种事」 将还在碎碎念的绘本小姐的事放到一边,用轻佻的步伐,从我和零崎两人之间穿过——向着公寓倒塌现场,走了过去。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绘本小姐也,急忙跟了上去。 什么……? 是来,看公寓的吗? 本以为是为了见我才来的…… 「喂,我说」 零崎开口了。 「……那就是‘绘本小姐’对吧?」 「嗯,雨衣配长靴」 「然后,旁边是,右下露乃诺,吗……」 「正是」 「听我说,欠缺制品」 「怎么了,人间失格」 「就算相隔再远,只要需要无论何时我都会赶来帮助你的」 「现在还不到可以回去的时候」 紧抓着试图逃走的零崎的手腕,像是要就这样拖走般,朝着绘本小姐与露乃诺小姐追了上去。两人,果然,正在从远处眺望着倒塌——已经化为瓦砾之山的,古董公寓。 「这下子——没办法了」 「嗯,不行」 「真麻烦呐」 「怎么办才好呢……」 「要是能赶及时上,就好了」 「就算及时赶上……也没有办法呢」 「如果是让我来,或许还有一定的可能。不过……那种希望,的确也是,十分渺茫……」 「嗯……」 两人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意义不明——是在说,真心的事吗?对了,这么说来,我还有事情——需要问露乃诺小姐。 我,在两人和公寓的瓦砾之间,切了进来。 「那个——露乃诺小姐」 「我的错呐」 露乃诺小姐,在我开口之前,说。 「这种事,虽然不能说是我的责任——不过,就算这样,我作为‘共犯者’的事实也不可否认——」 「那么说——果然」 「是啊」 露乃诺小姐,点了点头。 「太小看——时刻的老爷了」 「……」 「那个人——对小真心,施加了双重的操想术呐。一旦我和赖知的‘咒缚’解除——就会立即发动的,操想术」 「…………!」 用催眠术来说——就是后催眠吗! 不,但是——但是,就算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事情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才对。后催眠也好其他什么也好……既然,时宫时刻的‘术’和露乃诺小姐的‘技术’一样,只要长时间不与术者接触的话,只要这样,效果就会减弱一类的东西——有那个七七见作护卫,时宫时刻,在这二十日之间,不可能与真心有所接触。 「露乃诺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是——」 「啊,阿伊,受伤了呢」 像是要掩盖露乃诺小姐的台词一样,绘本小姐走上前来,将我的双手,咻,的举了起来。不过……虽然的确因为在瓦砾中的挖掘变的血淋淋的,但即使在这种场合下,也能注意到吗…… 「啊,玻璃,刺进去了。不快点处理会很危险的。车里有治疗器具,跟我来吧,阿伊」 「不,绘本小姐,现在并不是——」 想要问的不仅是真心的事而已,澪标姐妹和一里塚木之实的事情也一样——为什么,头巾妹妹一定要死,也是我必须要搞清楚问题。 可是绘本小姐, 「绝对没有,比治疗更重要的事」 这样,强固的说。 虽然向露乃诺小姐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算了,没事的」以习以为常 的感觉,这么说。 「反正在这种地方——多少有些,不方便呐」 看向周围—— 陆陆续续的,除巢鸟的数量多了起来。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登校时刻。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也会,引起注意吧。虽然场地足够,所以不必要担心形成拥挤——但是,确实,绘本小姐和露乃诺小姐也,太过显眼了。单凭两人都是,美女这一点就足够了……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军服颜面刺青的少年在,这样一来就连我看起来也像是什么的cosy了。 改变场所,是个好主意也说不定…… 「毕竟是很复杂的事情,而且——」 露乃诺小姐说。 「我这边也有想要问‘阿伊’的事情——坐在后座的人,一定也这么想」 坐在——后座? 不只是两个人吗? 还有,别人吗? 这些想法不断浮现。 难道—— 现在,这种状况下,能够和这两个人——‘医生’绘本圆树和,‘人形师’右下露乃诺,共同行动的人—— 要说能够和『十三阶梯』共同行动的人的话。 「…………」 我,放开零崎的手腕—— 沿着来路,跑了回去。 转过,拐角。 抵达开上人行道的,白色涂装的梅塞德斯·奔驰旁边。 然后—— 用尽全力,将后座的车门的把手,拉了起来。 没有上锁。 顺利的,令人泄气般简单的,车门被打开,从中 「呵呵呵——」 轻笑之后—— 那个人物,悠然的,现出身影。 「哟——我的敌人」 不言而喻——是狐面男子。 白色的发丧和服——狐狸假面。 凭借长身——俯视我一般。 再也不会见面—— 再也不会,在我面前出现。 曾经这么说过的男人—— 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然后。 不仅如此。 还有一人。 在狐面男子之后走下车的人物。 那是——事隔一个月后久违的,红色身影。 哀川润。 最终时刻 0 要找的东西,哪里也没有。 1 比起奇妙——珍妙。 比起不自然,超自然。 场所替换—— 场面变更至,木贺峰助教授的研究室。 原西东诊疗所。 榻榻米铺设的——接待室。 木制矮脚桌旁围坐着——六人。 西东天。 哀川润。 绘本圆树。 右下露乃诺。 零崎人识。 然后是,我。 狐面男子,承包人,医生,人形师,杀人鬼——戏言玩家。 考虑到,这些人之间相互的关系——六人一起,坐在矮脚桌旁悠闲的喝茶,这种事态,原本,无论怎么想也应该只有皆无程度的可能性才对。 首先,西东天和哀川润——义理上父女关系的同时也是实际上的父女关系,十年前曾是互相残杀的对手,对哀川小姐来说,对方还是,一直在寻找的目标。 然后,我,在那个西东天,狐面男子看来——是敌人。同时,和哀川小姐,在这半年间亦打过不少交道,这种场合下,说是站在哀川小姐一边的人,自然也不奇怪。 说到绘本小姐,其背景可谓不甚寻常,绘本小姐,凭借自己的意志,已然是背叛『十三阶梯』的戴罪之身——为了协助我,直白的说,更有着‘出卖’了身为同胞的右下露乃诺,这样的经历。 那么,站在‘被出卖’立场上的,右下露乃诺,露乃诺小姐,要问她的下场如何,可在这之前,作为『十三阶梯』,露乃诺小姐却同样也是背叛者的身份,要问何故,那是由于从作为『十三阶梯』头领的西东天那里直白的,‘只要有我要求就毫不犹豫的背叛’,接受了这样的指令,即是说连背叛本身也不是出于本人的意愿。虽不情愿,即使如此,和绘本小姐一样是背叛者的事,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绘本小姐与露乃诺小姐并坐一处的这幅画面,和西东天与哀川润的共存看起来,同样有一种,扭曲的感觉。 同是背叛者—— 双方,都有我牵扯在内。 虽然自主权全部交给了本人的意识,但并不能因此就说与我毫无关系。 最后剩下的一人,零崎人识,作为昨天刚刚登场的角色,是与其余五人没有任何关系,毫无脉络之人——虽然想这么说,但事实又并非如此,狐面男子原本的‘敌视’对象就是这个零崎人识,而我,充其量,不过是他的代理品罢了。不但与原『十三阶梯』成员匂宮出梦间有些许关联,在有关他的死亡说里,其犯人候补正是——哀川润。既然零崎像现在这样活着出现在此处,那种传言是谣言的事实自然不功自破,但哀川润和零崎人识发生过冲突的事,已是作为最早公式被承认的事实。当时——特别是在第二次冲突之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点,至今还笼罩在迷雾之中。 所以—— 比起奇妙——珍秒。 比起不自然,超自然。 存在关系。 这里的六人之间,有着斩也斩不断,烧也烧不尽,相互纠葛互相缠绕,足够做到这些的缘分存在。反过来说,有一种,仿佛在这里像这样集合在一起的现象自身,就是某种必然一般。又仿佛是尽了最大可能,才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一般—— 但是。 如果这么说的话——还有一人,本应在这个场所里的,缺席的一人——应该是这样。 在此,呵斥众人的人物。 橙色的头发—— 苦橙之种——想影真心。 真心,在此处。 「呵呵呵」 最先开口的是—— 说是果然也不为过的,狐面男子。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虽然想要这么说,但最终还是有所欠缺呢……不过,还是形成了很有趣的组合啊,这里」 像是在考虑与我相同的事情一般,狐面男子,用目光将周围——其他五人蔑视般扫过之后,看起来很愉快的,这么说道。 绘本小姐和露乃诺小姐两人,作为‘原’部下的——露乃诺小姐一方,大概,现在一定也还自认是部下,不过,这些先放到一边——听到狐面男子的语言后,有种,畏缩的表现。绘本小姐,比起畏缩,说是战战兢兢更为合适也说不定。 然后—— 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其他的两人。 哀川小姐,从刚才开始,脸色中就带着极为露骨的厌烦,被一种似乎不论是观看还是向她提问都会被迁怒一般的氛围环绕着。明明是相隔一个月的再会,我却直到现在都没能和她问侯。 零崎还是零崎——对这种状况他到底怎么看,我完全预料不到。但是,对绘本小姐和露乃诺小姐基本保持着无视的态度这一点,还是看的出来。对哀川小姐和,狐面男子——似乎不时在用眼睛的余光,若无其事一样瞄上一眼的样子——但是,就算是这样,在我身边,也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存在。居心不良,或者说,与我无关,是这么想的也说不定。仅凭眼神判断,有种什么也不能确定的感觉。 顺便说一下。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过绘本小姐已经从雨衣配长靴,换成了白衣配泳装的打扮。看来,建筑物外穿雨衣,建筑物内穿泳装,似乎是这样的规律。 今天的是白色的比基尼泳装。 没有一个人对此吐槽。 「那个……」 觉得就这样再次陷入沉默也不是办法,我,对着狐面男子举起了手,说道。 「总之——好久不见了,狐狸先生」 「‘好久不见了,狐狸先生’。哼。啊啊,也对。的确是好久不见」 狐面男子这么答道。 「哼——真是对不住,明明说过再也不会见面,却又像现在这样,面面相对」 「不,反正,早晚会再次见面的结果,我多少已经预料到了——虽然不见面的话自然最好。对我们双方都是」 「‘双方都是’。哼,一点不错」 狐面男子停顿了一下。 「然后——坐在那里的,对……就是零崎人识吧。嗯,不,在零崎一贼悉数全灭的现在——该称你为汀目俊希才对吧」 「零崎人识」 零崎生硬的回答。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名字了」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名字了’。哼,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这种形式。耐人寻味。不过,我可是听说你已经被杀死了——」 「那件事去问那边的大姐姐就好。跟我又没有关系」 说着,零崎指向了哀川小姐。 哀川小姐。 「啊?」 的,看向零崎。 似乎真的很不耐烦的样子。 「才不知道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偶尔懒得动手罢了。少在那里指来指去的,小不点。真是的——记得告诉过你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的吧?零崎君」 「这种场合下明显是不可抗力作怪啊——除了不可抗力以外还能是什么。又不是我愿意的。虽然原本,我也觉得,还有机会再见一面。对像你这样高个子的女人我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是吗。我对矮个子的可爱男生也是一样啊。把头发染黑,穿上裙子之后来告白吧。会考虑个十秒左右的」 「哈,真是杰作」 零崎这么说完,一言不发的看向了天花板。 ……原本一直因为担心这两人会不会再次开战,不过再怎么看也没有那种前兆,不禁,松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哀川小姐…… 看起来,并不像是身体虚弱,精神失常,昏昏欲睡的样子。向她问话的话会普通的——像我所知道的,和至今为止完全相同的哀川润一样,作出回应。没有这回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虽然这么想,但之前还是因为担心她是否会以万分之一的概率,和真心一样,遭到傀儡化的缘故,内心非常不安—— 那么。 为什么会这么不快呢。 瞬间,和哀川小姐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哀川小姐—— 「……啊,不,是我不好」 这样,对着我,很难为情般,底下了头。 虽然,和平时不同—— 却给人一种,和平时一样的感觉。 「看来——让你为一些不必要事情担心了,小哥」 「哎,啊,那倒是无所谓——」 「不要在意。只是抽不出身来而已。发生了太多事。倒是并没有被人怎样——」哀川小姐,说着悄悄的,斜视着狐面男子「只是因为有这样的家伙在身边,所以警戒之心才难以解除罢了」 「……是这样吗」 这样的家伙。 ——父亲。 到底——这一个月来。 在这两人之间——到底进行过什么样的对话这一点,我,无法预料。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知道。人类最强和人类最恶之间对话的内容——怎么可能猜的到。 虽然如此,不过…… 知道哀川小姐平安,这样就好。 那些事情,就等到以后再问吧。 比起这些,现在—— 「那么……」 的,狐面男子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我的敌人。相互之间——想要询问对方想要告诉对方,应该询问对方应该告诉对方的事情,看起来都有不少——不过,现在想来,当前最应当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不是吗」 「……或许吧」 想要询问的事情—— 从哀川小姐的事开始,到澪标姐妹为止,有相当一部分。过剩到,凭我的头脑已经难以把握的地步。 但是—— 即使这样,还是有需要优先考虑的事。 「关于真心的事情,狐狸先生」 我问道。 「真心她——到底怎么了?」 「…………」 「根据之前——从露乃诺那里得到的信息……那家伙身上被施加的锁,并不会永久保留,而是随着时间推移效力逐渐减弱——这样」 「好像是吧,反正我是不知道」 「……但是,根据刚才的说法——她被一个叫作时宫时刻的人,施加了双重的‘术’——而现正处于其发动状态,对吗」 「好像是,这也属于——我不知道的范围啊」 「疑点有两个」 我说。 「其一——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术’。其二——时宫时刻,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对真心进行的‘施术’——这两个疑问,请务必解释清楚」 「真是聪慧,只有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呢。将事情概括总结的能力高人一等」狐面男子「呵呵呵」的笑着「可惜啊,无论哪一边,都不像是我可以回答的问题——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我并不知情缘故」 「…………」 这个人,原来什么也不知道…… 我看向了哀川小姐。 哀川小姐,不要管他,这样,不断地摇着头。 「小哥」 然后对我这么说道。 「不要对这个抱有任何期待。这个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小哥所期望的答案。是个明明一无所知却还任其一无所知下去,最终会将一切都化为乌有的家伙」 「的确——就在刚才,我已经体会到这一点了」 「我也是直到最近才发现的……这家伙,真的是完全不考虑任何事。说实话,一想到一直在寻找的人竟然这样的家伙,有种虚度了大半光阴的感觉」 「…………」 「真是的……为什么这样的家伙会是我的父亲啊。只会添麻烦,但是看着他就感到郁闷,真是火大……」 这么说完哀川小姐,又像是十分不快般的陷入了沉默……感觉,换个角度来看从刚才开始哀川小姐的那种脾气,是属于‘看到丢脸的父母而替自己感到丢脸’这种种类也说不定,我这么想。像是周日学校公开课上的,小学生一样。 和解——应该没有这回事吧。 不过, 至少现在,这一瞬间—— 哀川小姐,没有任何杀意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因为什么原因这些虽然不知道…… 想要将父亲——杀死的念头,毫不存在的样子。 ……但是,说到父亲那边。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 把女儿——当作女儿来看待了吗。 不把人当作人看待的,这个男人。 「哼」 狐面男子,像是很无聊般的说。 「虽然,我的确是一无所知——不过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我才准备了‘手足’。对吧,医生,露乃诺」 「是啊」 点头的人,是露乃诺小姐。 「虽然还没有全部弄清——大体,发生了什么,还是有把握的」 强有力的语言。 无能的上司手下有一个能干的部下。 ‘呼啊’的,从一旁,传来了哈欠声。 是零崎。 「我说,小哥」 「小哥可不是你可以叫的。干什么」 「好困,可不可以去睡啊?说实话,有种一个基本上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题即将展开的感觉」 「…………」 还以为要在这种紧迫这场面下说些什么呢,看来害困的事情似乎是真的,零崎的眼皮,开始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了。仔细想来,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就没有休息过——这么说,不能在这么正式的场合睡着,或许这家伙还有着这样的公德意识也说不定。 「……二楼有床哦」 绘本小姐说。 「那个……有一边还是露乃诺在用的床,所以就用,另一边好了。爬上楼梯后,靠里面的那边」 「3q」 这么说完零崎,从坐垫上站了起来。明明是道谢的语言,从中却能毫不费力的听出对绘本小姐抱有的戒心。似乎是无心的,本能反应。 「楼梯,知道在哪里吗?」 「那种程度的事我会自己去找的——虽然看不出来,我的方向感和空间把握能力,可是相当的强哦。那么,就这样吧」 零崎匆匆穿过绘本小姐身后,向外走去,然后,在推开襖时。 「啊,对了对了」 的—— 对着狐面男子,这么说。 「喂,你」 「……干什么,零崎人识」 狐面男子连转头的打算都没有的答道。 但是,声音的感觉——却和平时有些差异。 「虽然只是无所谓的事情,如果被人认为听完我会对此耿耿于怀的话会有种很讨厌的感觉,不过——就算这样,还是,问一下好了。零崎一贼的全灭是你干的好事吗?」 「…………」 狐面男子,沉默了许久 「嗯,算是吧」 这么说。 「正确的说,并非是我,而是——想影真心」 「……哼」 「用来测试力量真是恰到好处——毕竟,只要杀 死一人,那边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的赶过来。而且也易于保守秘密」 「哦,这样」 零崎这么说完。跨过门坎,向房间外,迈出了一步。 「……不觉得憎恨吗?对杀死你家人的我」 「没什么感觉。对那群家伙,根本就没当做家人看待过」 「即使如此——你不是仍然,以零崎为名吗」 「因为字面上看起来很帅,不知不觉的,就喜欢上了。没有其他原因。啊,还有,人类最强」 「嗯?」 被叫到名字。 哀川小姐,回过头去,看向零崎。 「和你的约定我还一直遵守着」 这么说。 「至少,现在还是。不过,那家伙,大概也是一样」 「…………」 「虽然不能保证,不过,今后,也打算继续遵守下去。大概,那家伙也是吧」 哀川小姐将那样的零崎,很长时间里,像是十分罕见般看了又看—— 「这样啊」 的,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请不要在意」 说完,零崎重新关上了襖—— 随后,传来了,登上楼梯的声音。 「…………」 虽然只是发生在区区十几秒之间的事情——杀人鬼和,人类最恶和人类最强的会话之间,却有着,多到无法认识完全般的要素存在。 全是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即使这样—— 还是得知了,零崎一贼全灭的元凶是真心这个事实。连否定的打算也没有。小呗小姐对那些事,虽然只字未提——不过,我想,她一定也是知道的。至于没有告诉我,到底是出于温柔还是为了恶作剧这点,无法判断。 隐约,预料到的事情。 也是,想要重重否定的事情。 「哼——原来如此,是这种性格吗。是,这种性格啊。零崎一贼的全灭,既是为了测试真心的气力,同时也是为了把有可能侥幸存活的零崎人识逼出来——如果这种性格的话,那个计划自然有些勉强」 「狐狸先生,零崎可能还活着——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不,他已经死了,我是这么判断的。只是为了保险,万无一失罢了。但是既然想现在这样看到他活着——对了,这家伙,和出梦也有着直接性的联系啊……不过,要将那作为与我的缘分,未免有些太浅薄了」 那么,狐面男子说。 「我和那家伙,到底是靠什么样的缘分联系在一起的呢——考虑到相互见到对方却都没有回忆起什么,应该是有其他人作为中介,这条线吗……哼。如果是荻原子荻之类的可就有趣了——不过再怎么说那也有些太离谱了。那样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毕竟我和荻原子荻之间又不存在什么联系……哼。那么说,到底会是谁呢……」 像是我和狐面男子间,有着哀川小姐和真心一样,零崎和狐面男子间,一定也有着什么人存在——就算是这样,在现在,这个时候,那也已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了——不过,确实,令人在意。 「那个」 修正的话题的人,出乎意料的竟是绘本小姐。 「因为露乃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次谈话结束后,必须去休息才行,所以……请快点结束」 「……还是一点也没变,只对伤患病人感兴趣啊,医生。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好吧——零崎人识的事请,就等到以后再解决吧。露乃诺,继续下去——说实话,我也,很感兴趣」 「啊,了解——请你也要好好听着,哀川润小姐?」 「知道了,我又没有在考虑去睡觉的事」 似乎正在考虑着。 看来绝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露乃诺叹了一口气后—— 转向了我。 「最初的,契机就是——」 2 最初的契机,似乎是露乃诺小姐所抱有的,不值一提,只要轻轻一吹就会飘走这种程度的,怀疑——似乎是这样。 与我发生接触的十月十五日后,又过了许久——肉体,恢复到某种程度,脱离了生活的大部分都需要绘本小姐协助的状态之后—— 萌生了,一丝疑问。 真的是——只有这些吗。 有些不尽兴的,这么想。 那也是我曾考虑过的事——在这两周左右的时间里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不只是和狐面男子的战斗,像那样迎来结束的事请,真心的锁,仅靠时间经过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解除这一点——施术本身明明花费了很多时间,解术却是这么简单,这种——不尽兴。 但是,我,将那种不尽兴欣然接受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样想。 世间一切不过都是这种东西。 世界什么的就只有这种程度罢了。 物语之类,大抵的场合,也不过是这种东西——这样想。 但是,露乃诺小姐,似乎是没能接受那种不尽兴的样子。虽然狐面男子的随性而为并不是刚刚开始,在加入『十三阶梯』之前,对露乃诺小姐来说,那就已经是明确的事实,所以,关于西东天对我的降伏宣言,关于那点可以置之不理—— 苦橙之种。 关于想影真心——有可疑之处。 奇野赖知。 时宫时刻。 不仅是『诅咒之名』的两人,明明连自己也参与在内——这种结束,难道不是,太过可惜了吗。 那样想。 不,并没有什么差错。并非只有这次是特例,何时都是一样——无论是像奇野先生‘病毒’属于那种种类的事也好,‘操想术’无法永久持续的事也好,然后,作为人形师得自己的‘调教’也是一样,如果不继续就毫无意义的事——无论何时,都是理所当然的规则。那是自然。 所以——没有不自然。 但是,单凭至今为止,没有发生过任何可以导至今日状况的事态——偶然,作为锁的对象的真心逃走了,除了这件事之外——没有任何的失误和失败。 这时。 这么想的时候—— 这样想时才首次察觉到,从中浮现出来的,不自然感。 「……真心从你们监视下逃离之际——凑巧,时宫时刻不在场——是这个事实对吗」 冲着抢先开口的我,露乃诺小姐 「就是这样呐」 的,点了点头。 当然,至今为止,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三人中有一人,不在场的情况并不罕见。所以,只是看准了人手不够的时机,真心才逃脱,这样的,是极为普通的考虑方式,因此就推断其中有时宫时刻恣意的意志这点,实际上,有些勉强。 但是—— 露乃诺小姐,在这里,产生了怀疑。 凭借着怀疑——唤醒了记忆。 不,正是因为那件事留下的强烈印象,露乃诺小姐才会对时宫时刻产生怀疑,这么说,在这种场合下,才最为正确。 那是—— 与奇野先生和,露乃诺小姐一起——对真心施加‘术’,完成了三道锁最后一步,之后——时宫时刻所说的话。 「其实,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两位——」 时宫时刻这么说。 和平时,完全相同的语调。 「你们觉得,对那个,到底应该怎么定义才好呢?」 「说是定义也——」先是,奇野先生先做出了回答「那就是所谓‘人类最终’——人类的完 成形不是吗?就连那个承包人,‘人类最强’,作为存在也无法与之相比——甚至凌驾于狐狸先生,‘人类最终’之上——这样」 「完全正确,正是如此,就是这样,这就对了。虽然盲目的将狐狸先生所说照单全收,有些不妥,可是事实正是如此。不过——怎样呢,你们怎么想?如果,那个苦橙之种,真的是这一类的东西——那么它就已经,属于‘世界的终结’的一个形态,你们不这么想吗?」 「…………」 「…………」 无视奇野先生和露乃诺小姐沉默的现实,时宫时刻继续了下去,似乎是这样。 「原本——苦橙之种,就是作为赤色制裁的后续机,在大统合全一研究所被制造出来的。这样一来,赤色制裁——死色的真红,如果说是经狐狸先生之手,为实现狐狸先生‘世界的终结’目的的存在的失败品——那么作为成功作的苦橙之种,其存在本身,不就可以说是‘世界的终结’了吗?」 真心是——世界的终结。 那—— 虽然的确是从未想过的事情,但因此就断言时宫时刻的牵强附会,也有些不妥,我这么想。 「明明是这样,狐狸先生却只把苦橙之种当作是针对‘阿伊’的候选,诱饵来使用——利用我们三个,大费周折的加上‘锁’,在拘束上叠加拘束。对这种现实你们是怎样接受的呢?」 那是,如果改变时间的地点,定会提出很多充满见识的意见——但是,无论是奇野先生还是露乃诺小姐,虽然表现上有所差异,但基本上都‘心醉’于狐面男子,是站在赞成西东天人格和思想一侧的『十三阶梯』—— 所以对当时时宫时刻的语言,一笑代过,不了了之。 时宫时刻自身,像是并没有包含什么深意,向二人提出那个问题,或许只是作为前提一般—— 「也对呢」 的,将下一个话题,引了出来,似乎是这样。 「赖知君,虽然你刚才,称苦橙之种为人类的完成形态——但是,到底是不是这样呢?这到底是否正确呢?既然,被称作人类,在我们认识人类的概念上,到底又有没有完全体存在呢?」 「存不存在——既然出现在眼前,那也,只能承认吧」奇野先生,似乎是,这么回答的。「不是靠我们三人合力,才勉强封住了那种力量吗。那样庞大的力量带来的感觉,时刻先生不会已经忘了吧——」 「以赖知君的‘病毒’将体力。以露乃诺君的‘调教’将肉体,然后以我的操想术将意识——分别拘束起来……但是,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仅凭我们三人这种程度就能拘束起来的东西——真的,可以被称为人类最终吗?我一直在这么想。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程度,被这么说,奇野君似乎变得面色发白——而对露乃诺小姐来讲,那也不是什么听起来舒服的意见。 希望你们不要误会,这样,时宫时刻继续着。 好像是。 「我想说的,只是这样而已——苦橙之种,其实并不是那种的东西,这个意思」 「不是——那种的东西?」 「不只是那种东西,这么说,应该更恰当才对——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压倒性的暴力——即使不以露乃诺君身上的重伤为例,也足够压倒性的暴力——对苦橙之种来说,会不会仍然受到限制呢,这种事」 「限——制?」 「就是锁」 时宫时刻说。 「有苦橙之种对自己,无意识间加以限制的的可能性存在」 「…………」 「意识性的的限制,自然,不必多说……恐怕是,被安装的人格的问题。给苦橙之种‘开锁’的人,不就是现在我们的敌人,‘阿伊’吗?那么——可以推测,他会对那里造成影响。真是令我好奇——‘阿伊’会给苦橙之种,塑造什么样的人格」 「但是——老爷」露乃诺小姐忍不住开口「苦橙之种,是否无意识间给自己加上限制这件事,根本无从确认不是吗。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自信——」 「因为我再怎么说,也是操纵意识的人物,那种程度的推测——应该,会比你们正确很多。当然,‘世界的终结’只是那种程度的——把人类最强升级上,数个版本的东西的可能性也不能否定,无法否定。说是肯定虽然可能会玷污语言,但是,我无法做到,否定的程度」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听到奇野先生的疑问—— 据说,时宫时刻,很高兴般,微笑了。 像是从心底里——等待着那句提问般。 「我只是觉得——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怜了。苦橙之种,人类最终,可以称之为人类完成形态的存在——竟然因为那种气弱,弱气的性格,无法思考想要思考的,无法去去做想要做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它是在畏惧什么的话。 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 「…………」 在哑口无言的二人面前—— 时宫时刻,似乎是像开玩笑般,耸了耸肩。 「这些暂且放到一边——你们也,很想见到吧?狐狸先生所说的,‘世界的终结’。如果真是这样——在它就在眼前也说不定的这种状况下,却什么都不去考虑——我是做不到的。绝对做不到啊。无论是作为『十三阶梯』,还是作为——‘时宫时刻’」 时宫时刻。 在谈到自己所属时,并非以‘时宫’区别,‘时宫时刻’,而是将这个名字报出,似乎是——时宫时刻的习惯。 被赋予流放者的,那个名字。 「……总之」 的,露乃诺开口了。 那件事情,虽然只被看作是玩笑话——而且,当时无论和奇野先生还是时宫时刻,相处的时间都还不长,所以露乃诺小姐只有‘真是个怪人’这种感觉,并没有在意—— 这样一来, 发展到这种状况后——终于,嗅到了什么。 奇怪的味道。 发生在刚刚施完术的时候这一点——同样,也有奇妙的感觉。 但是,随着战斗终结宣言的宣布,『十三阶梯』七零八落,相互之间切断了联系,所以没能向时宫时刻事情的真相——这一周间,露乃诺小姐一直,心中,有所芥蒂。 但是—— 即使如此,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时宫时刻,对真心作了什么——瞒着奇野先生和露乃诺小姐,暗地里施加了什么样的‘操想术’——如果不将‘术’持续施加下去,‘术’本身就会自然的风化这件事。无论,那是多么强力,强迫性的术都是一样——这有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原本,‘操想术’作为一门操控意识的术本身,就是以作为其底线的这个规则为基础,才成立的。 并非弱点而是基盘。 所以——应该不用担心才对。 这样,靠着自问自答——实际上,对自己的说得工作已经大概成功,而对照顾着自己的绘本小姐,最终,这些琐碎疑问,只字未提。 但——就在昨天。 十月三十一日。 原西东诊疗所——木贺峰助教授的研究所,从『十三阶梯』的一里塚木之实那里,接到了联络。 曰—— 已经捕捉到了时宫时刻的企图。 虽然在谈话途中被他逃走—— 但是他的企图必须阻止。 从今以后我将开始对时宫时刻的再拘束。 使用澪标姐妹的力量。 你们——负责狐狸先生的保护和—— 对想影真心状态 的,探测—— 「请尽快。可能已经来不及了——这是,木之实说的」 「原来如此」 点头的人,是狐面男子。虽然因为面具所以看不清楚,但是不禁令人怀疑他正在偷笑。 「木之实——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明明没有拜托她,却又自己忙来忙去的可爱的家伙。想起小时候饲养的荷兰猪来了。好像还没有起过名字呢,对了,那只荷兰猪,以后就叫它小木之实好了。真是的,早知如此,就连对我的敌人的监视调查也都交给木之实而不是那个濡衣就好了……然后,露乃诺。木之实,说的是什么样的事」 「详细的事情,并不知道——」 「就算这样,能让不抱有确信的你作出行动,木之实一定抓住了什么。说出来吧,就连我也觉得迷惑啊——难得的亲子团聚,就这样被干扰了。那可是无粹的亲情啊。对吧,润」 「少在那里用名字叫我」 「用姓氏称呼你的人不都是敌人吗」 「你的场合无论怎么叫都是敌人」 哼的,哀川小姐把头扭向了别的地方。 有种,无心来看关系很好的感觉——亲子团聚……到底准备在哪里做些什么啊,这两个人。以相信狐狸先生的话为前提,两人原本都已经离开京都的事情,应该不会错…… 总之,接到一里塚木之实的联络后,露乃诺小姐和绘本小姐,首先保护起狐狸先生——同时,带上在场的哀川小姐——然后,为了寻找真心,来到了那栋古董公寓。真心住在古董公寓的事,在『十三阶梯』里,似乎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这样一来,如果露乃诺小姐和绘本小姐,能在保护狐狸先生之前先赶到公寓的话——距离上来讲应该更近才对——或许能够避免公寓的崩坏也说不定,但是话虽如此,毕竟那是按照『十三阶梯』的优先顺序作出的决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 说到,昨日,那同时也是我,险些被与澪标姐妹联手的,一里塚木之实——杀死的日子。如果,没有现在应该睡在二楼的零崎,一定会,性命不保。 无法向玖渚道别。 已经,死了才对。 到底是怎样呢,时间性上,与同露乃诺小姐联络相比,到底是哪边先行一步呢?考虑到,从出梦君那里听来的,一里塚木之实的性格——嗯。至少,根据至今为止的反应来看,露乃诺小姐也好绘本小姐也好,然后狐面男子也是一样——对我昨晚,遭到澪标姐妹和一里塚木之实追杀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 虽然这么说,有种,不适合提起这件事的气氛遍布在周围…… 会被认为是没有协调性的家伙。 「来保护我——既然,木之实那家伙这么说,至少会有让我身处险境的事态这点我也清楚——可是,到底时刻,想要做什么。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谈话就无法继续」 「那种行为,到底应该如何表现才好,搞不懂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但是,毫无疑问,那是对狐先生的背信行为——」 「才不是,背信呢。也绝对不是背叛」狐面男子说「原本,那家伙就是以获得‘一切行动的自由权’为条件加入的『十三阶梯』。就连一般所说的背叛行为,也是在约定之内」 「……啊啊,是这样」 对狐面男子一如既往的语言,露乃诺小姐虽然一脸陶醉的样子,但不愧是习以为常,保持着这种状态露乃诺继续了下去。 「时刻的老爷—— 似乎在策划着,真心的,解放。 并非拘束,而是——解放」 「…………」 真心的——解放。 让真心,自由。 加在苦橙之种身上的锁,精制了构成其三道之一‘操想术’的,时宫时刻——单方面的,期望着苦橙之种的解放,是这么一回事吗。 但是——单说是解放。 其意义,也未免有太过宽泛了。 多到难以数尽般。 「对操纵意识的时刻的老爷来讲,另一边会轻松。比起限制行动——令其为所欲为——这样,要简单的多」 「其结果就是——暴走吗」 我自言自语道。 并非拘束而是解放。 并非暴走——而是解放吗。 像刚才露乃诺小姐,在倒塌的房屋前对我说的一样——如果说在奇野先生的‘病毒’和她的‘技术’,完全解除时发动的种类的后催眠术,被施加到真心身上—— 而且。 如果真的如同时宫时刻对奇野先生所说的一样,真心,作为人类最终,无意识间对自己的存在加以封锁—— 暴走。 解放。 为所欲为。 那才是—— 那样的事,才是真心真正想要做的吗。 如果说——那正是,真心本意的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 「…………」 我—— 我们。 到底,让真心,将多少想法—— 封锁起来了呢。 让真心,忍耐了多少次,逞强了多少次呢。 让你自由,嘴上明明这么说——实际做的,却和奇野先生露乃诺小姐,然后,狐面男子,甚至还有——那个,er3系统的ms-2所做,完全没有区别——是这样的吗。 一直压抑的反动造成了——那个结果。 那个结果。 将大家牵扯进来…… 然后—— 真心,逃离了,我的身边。 消失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是…… 明明,看起来,那么高兴。 「哼」 狐面男子说。 「不过,真是搞不懂。时刻到底是——怎样,将那个操想术,施加到真心身上的。十月十日之后,那家伙,应该没有与真心接触的机会才对」 「正是如此呐」 「就算是——后催眠一类的东西,其理论有所缺陷的事实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还是说——时刻那家伙,潜入到我的敌人的公寓里面,然后是在那里遭到了木之实捕获——」 「绝对不可能」 我如此断言道。 「想从外侧接触那个公寓,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还有玖渚机关的守护——」 「哼。‘有关玖渚机关的守护’,真是有趣的言辞。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不过,既然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露乃诺」 「答案单纯明快呐——就连我,从木之实那里得知的时候,也有种被愚弄的感觉」露乃诺小姐放低声音后,说了出来「如果说不持续施术催眠效果就会逐渐减弱的话——持续的施加催眠就好。就只有这样而已呐」 听完露乃诺小姐的话—— 在场的全员,都哑口无言。 不,比起哑口无言——应该说只是单纯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才对。这也难怪,那个理论,谬论性实在是过强,听起来简直像是完全不含任何意义一般。如果没有饭吃去吃饭就好,像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对要怎样做才能飞上天空的疑问,回以飞上天空就好,这样的谈话连禅问答都算不上。 绘本小姐, 「这,这是什么意思,露乃诺……」 这么问道。 ……就连你也不知道吗。 狐面男子那边暂且不论,至少应该事先跟绘本小姐讲明才对……或许露乃诺小姐,对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说不定。就连现在,也是一副边考虑边说话的样子。而且,似乎终于 感觉到刚才的语言作为语言有些不够格,略带惭愧的低下了头。 「就是说呐——催眠这种东西,总之,那个,就像是,意识的旋律一样的东西——其实,操想术跟催眠术之间多少也有些相似之处——对了,不是有那种东西吗,你会渐渐变困的那个」 「……是指用五百元硬币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个吗」 「对对,你会渐渐变困」 「哼,感觉遮断性幻觉吗」狐面男子说「靠单调作业麻痹人类意识的,催眠手法。在‘时宫’的操想术里也是常用技俩啊。不过,那个和这件事又有什么联系」 「所以说,只要让催眠基调,配合着意识的旋律就好——更直接的说,固定在上面,就是这么一回事」 露乃诺小姐神妙的说。 「只要在真心的意识上,一直固定着某种基调的话,最初施加的操想术也就不会被解开了,这么一回事」 基调—— 操想术的输入器,是这样吗。 原来如此,即使施术者本人不能一直在身边,只要让意识对某种旋律做出反应,如此设置的话——就没有必要无数次施术的必要……吗? 不,那样的话,和催眠术一样有理论缺陷。 早晚——只要时间经过,最终就一定会消失。 而且,催眠术这种东西,如果过度的施加,对方就会渐渐产生适应性,引起效果的减弱——曾听人这么说过。虽然并不是特指奇野先生,和药物和毒素同样有相应抗性存在,是一个道理……如果说把某种音乐定为基调的话,对方会对渐渐那种旋律感到麻痹—— 意识。 「不是呐」 露乃诺小姐,看起来终于准备要发表结论了。 「不是这样,而是……更加单纯。 一直让基调响下去就好。 将操想术无间断施加下去就好。 以天然的音调作为基调就好—— ——就是这样」 「……无间断?」 无间断。 无间断的施加——是指。 「啊啊——原来如此」 第一个理清头绪的,是哀川小姐。 像是从心底里感到忧郁——一样的表情。 「……原来是这么回事。说是符合『诅咒之名』的作风也的确如此——切。真是不爽」 「润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重要的是,只要一直在眼前摆动振子,就不会有操想术效果变薄弱的机会——毕竟在基调响起的时候才启动的说法根本说不通。无间断的催眠术。就是——原来如此,不留任何空隙。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解的开。真是个脑子里装满疯狂点子家伙」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明一下,润」 「…………」 ……狐面男子似乎还没有理解的样子。 这个人,会不会实际上很没用呢。 哀川小姐,没有对来自父亲的要求做出回应,而是向着露乃诺小姐,用下颚,督促其说明。看到她将狐面男子作为‘手足’的『十三阶梯』如字面意思一样用下颚驱使的这种尊大,即使在这种场合,也让我觉得十分安心。 但是——露乃诺小姐接下来的语言。 将这种气氛——冻结了。 「心脏的节奏」 露乃诺小姐,指着自己的胸口,说。 「以心跳的节奏作为基调——真心,被施加了操想术」 「心——心跳……!」 以心跳的节奏——为基调。 那么说——不,冷静,那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那会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这点虽然可以凭直觉理解,但是,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时难以理解。 等等—— 就算是真心,人类最终,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苦橙之种,就算是这样的想影真心,只要还是人类……就算不是人类,只要还作为怪物的生物活着,心脏,就不可能不跳动。 而且心脏不受意识控制。 跳动的节奏,不会随意志改变。 所以,即使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就算在身体中是可以成为中枢的部分,但作为肌肉却是无法制御的一个特例,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器官。 把这种节奏作为基调就是说—— 「无间断施放——那就是原始状态」 不从外部寻找声源—— 从内部寻找声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等一下……那样,比起说捷径——这难道不是属于禁忌手段的范畴吗」 我,无力的——充满绝望的,嘟囔着。 「怎么可能——这样的话,三道锁那种东西,不解除掉会好得多……」 「完全同感呐」 在这样说着的露乃诺小姐一旁,绘本小姐也嗯嗯的点着头。哀川小姐不必多说,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 狐面男子—— 「哼」 的,一成不变的反应。 没有特别动摇的感觉——甚至说,因为疑问消除感到清爽,像这样的反应。 「原来如此——心脏啊。确实是个盲点。在一定的,单调的旋律这层意义上,没有可以胜过心脏的体内时钟了——或者说,正因为是真心才可以做到那一点。一般人,常人的话,心拍数那种东西,随便发生些什么就会变得摇摆不定。哼,充分的抓住了人类最终的完全这个特点呢——」 「况且如果不是针对苦橙之种这类的存在,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哀川小姐,在狐面男子之后,这么说「那个操想术,发动之后,会一直持续下去对吧,人形师」 「……我,不清楚」 「不都是专家吗」 「虽然的确是这样」 「那么就给我设想一下」 「嗯……大概,发动之后就会立刻结束——时宫的老爷,应该不是这种三流的术师。大概,会像巴普罗夫的狗条件反射试验一样—— 在心脏停止之前,催眠会一直有效吧。 和至今为止支配‘意识’的阶段比起来,现在已经没有应对的余地了——狐面男子刚才也说过,心跳的节奏,虽然根据个人有所差别,但只要不受到疾病一类的因素影响,基本上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如果对象是是真心——那就更不用说什么了」 「…………」 在心脏停止之前—— 换言之——那就是,到死为止,的意思。 那个——至今为止的人生,正确来说到底有几年,连本人都不知道的人生,一直在束缚渡过的——想影真心,到死为止,都要处在操想术的支配下,继续被无法解开的锁束缚住的这种事实—— 即使抛开敌我关系,都不能原谅。 不能原谅。 这么想。 同时,深厚的暗黑感,压了上来。 对意识的,支配。 「并不是,支配呐——」露乃诺小姐说「不是支配。这是,解放。应该说正因为是解放——所以这种异想天开的大招,这种不可理喻的操想术才变为可能了呐——」 「‘才变为可能了呐’。哼。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时刻,作出那种大费周章,恐怕会需要极其复杂的手续才能成功的事情的意义——」 呵呵呵的,愉快的笑着。 即使到了现在,依然是很愉快的样子。 这个人—— 真的没有,叫做人心的东西吗? 「露乃诺——圆树。在你们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我没有办法推量出来——时刻,时宫时刻, 操想术师,那家伙——在『十三阶梯』成员中,在包括明乐在内的十三人内,不,就算把过去曾是『十三阶梯』的,出梦和理澄也包括在内—— 唯一一个—— 真正想见到世界终结的家伙。 对我的忠诚之类兴趣之类,物物交换的取引之类,甚至说被自己的欲望所驱使——完全没有这些因素,毫无动摇的,毫无夹杂的,和我同调的唯一的男人。露乃诺——」 转向露乃诺小姐后,狐面男子继续着。 「如果是你的话,能有一半左右,能理解时宫的心情也说不定呢——虽说只有少许,看来对世界的终结,你似乎也抱有一定的兴趣。不过,在立场性上,想要去死想要去死想的不到了,像口头禅一般成天这样嚷个不停的noise更为接近也说不听——不过,无论是哪一边,都没有时刻那般来的纯粹」 「时宫——时刻」 「和『十三阶梯』对我来说,是为了看到世界的终结,为了将物语读到最后而准备的‘手足’一样——对时刻来说,我应该就像是‘手段’一样的存在才对吧……为了看到世界的终结,为了将物语读到最后而准备的」 时宫时刻是——为什么所属于『十三阶梯』,原因不明成员的,其中之一。或许是这种理由也说不定,这样,不知何时曾经这么想过,但是——只可能存在这样一种解释的事,从未想过。 那么—— 连同露乃诺小姐的话包含在内一起考虑。 「所以说——就算对真心施加了这种种类的操想术——也不是可以称之为不可思议程度的不可思议的事。手上好不容易有一个或许是‘世界的终结’也说不定的东西,那么为了在我计划受挫情况下也能看到‘世界的终结’,留下一手后招——在时刻的立场上考虑,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么一来,真心从『十三阶梯』的看守下逃走,是时刻一手策划这点——又让我觉得,十分微妙。在那个阶段,对于我的敌人的战略,应该可以说还是完美无缺的才对」 「…………」 真的——是这样吗。 在那个,澄百合学院第二体育馆里,我暴露在真心面前的那一时刻开始——真心的逃脱,就已经是定局一样的东西,所以,这种场合下,时宫时刻只是为此制造了一个契机,感觉这种想法更为普通。虽说如此,狐面男子的观点,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关于这些—— 只有,去问本人才有结果吧…… 时宫时刻,本人。 「从木之实那里,之后的联络呢」 「啊,那个……」对狐面男子的提问,露乃诺小姐的回答略带踌躇「那次联络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因为是木之实,所以独自一人去追时刻的老爷这种事,应该是不可能的——她也曾说过要使用澪标姐妹的力量……」 ……一里塚木之实。 从昨日开始一直没有消息,这么说,说不定——遭到了时宫时刻的反击,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虽说是‘空间制作者’,战斗能力应该皆无才对——不,但是,澪标姐妹…… 嗯。 因为在御苑遭到那三人的袭击,所以无法冷静思考。同样普通的来想,那也算是,为了追捕时宫时刻作业的一环……是这样吗? 但是,为什么…… 「哼,不过,既然是木之实,应该不必担心」 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般,狐面男子,用并不像是充满信赖的,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 这么说来—— 在那个时候,就在这里的二楼,狐面男子,只有木之实不会背叛我——曾对露乃诺小姐,用相同的语气,这么断言过。 那时也是,和信赖有些差距的感觉—— 但是,又和信赖类似—— 类似到可以称之为信赖的程度。 「……好了,露乃诺,我都明白了。还是,先道一声谢好了——然后,自重吧。到二楼,休息去就好」 「啊,不……狐先生。不要紧呐,这种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 「是这样吗?医生」 「怎么会」 绘本小姐,不知为何用将脖子扭转一周同时摊开双手的神秘过度表现对狐面男子的问题作出回答。 「明明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露乃诺,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人形强行走路而已」 「真啰嗦……我和你身体的锻炼可是方法完全不一样呐。用普通人的标准随便的作出判断我会很困扰的」 「这已经是露乃诺专用的标准了」 「我说你啊,虽然一直陪在身边替我治疗的事我很感激,但是如果粘到那种程度会让人觉得很罗嗦呐」 「就算罗嗦伤病的治疗也是第一位。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露乃诺」 ……喔喔。 绘本小姐,对与伤病方面相关的事毫不妥协。 被说成是罗嗦的人,如果是平时一定会哭出来,可现在却俨然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好医生的形象,虽然是白衣配泳装。 「……知道了呐」 这样,露乃诺小姐带着不情不愿,十分反感的感觉,站了起来。同时刷的一声,绘本小姐立刻从侧面扶住了她。毫无空隙的熟练的动作。 「那么,我们,就先上二楼去了——对了,伊君」 「嗯?」 「那个颜面刺青的孩子,零崎人识君,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 「哎?为什么这么问」 「有没有患病,或者是受伤的后遗症之类」 「……?我想应该没有」 「这样,那就真的只是想要睡觉吗……嗯,那么,我们走吧,露乃诺,要先带你去洗手间吗?」 「不要在人前讨论这些」 ………… 露乃诺小姐,完全被当作孩子看待。 真是一对感觉不错的组合…… 就这样,二人走出了接待室 然后—— 然后。 屋里矮脚桌旁边,围着三人。 剩下了,三个人。 人类最强人类最恶人类最弱。 哀川润和西东天然后还有——我。 现在—— 在人数减少后,该来的人都来了,才可以这么说。 「……从在车里时就一直在想,阿伊,你,为什么会被那个女医生,称为伊君那么亲切啊」 从哀川小姐那里,传来了尖锐的问题。 那件事——狐面男子,到底知道多少呢……看现在的情况,绘本小姐‘真正’背叛的事,他应该还不知情才对——嗯,既然不知情,还是继续隐瞒下去比较好。 不能让这种状况,进一步混乱下去了。 再混乱下去让人怎么受得了。 怎么可能会有比这更混乱的事。 毕竟—— 和狐面男子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像这样,在这里坐在一起本身,就是破天荒的事情。 「是笔……笔友关系」 「…………」 「…………」 呃,嘴滑了。 说完之后,才觉得没有说服力…… 毕竟,我,根本不会写信。 「比,比起那种事,润小姐才是,至今为止,都在做些什么。一直在担心你哦,大家都是。特别是光小姐不安到肉体日渐消瘦——」 「不要用肉体这个词,听起来很不对劲」 封锁以问题回答问题的手段似乎意外的有效,哀川小姐「啊—」的,很难为情的样子。‘大家都在担心’似乎正中下怀 「 各种各样的事,发生了很多……」 「…………」 似乎是不想详谈的样子。 哼,的一声狐面男子——摘下了面具。 把狐狸面具,放到桌上。 喔喔……像这样并排在一起看虽然还是第一次,虽然并没有出乎意料,但这么看来——比起父女这两人更像是一对双胞胎…… 将男女的差异,年龄的差异统统超越。 怎么说呢…… 存在本身类似,应该这么说吗。 并非外面,里面。 或许,单纯是因为狐面男子看起来异常年轻的原因也说不定。 「真是,很困扰呢」 狐面男子这么说。 「成了一件非常困扰的事」 「……对你来说真是弱气的发言呢,狐狸先生。至少,你的这种态度——我几乎是第一次见到」 「我好歹也是个,人类。也有困扰的时候。我和你的缘分,过于深刻过于强固以至于,其自身,可以引发战斗的程度这点对我来说虽然除了喜悦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战斗明明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那缘分却仍然斩不断这种事实在是相当的让我郁闷」 「真是很随便的发言呢……」 你是喜新厌旧的十七岁少女吗。明明在最近因为发现了一个共同项而兴奋的手舞足蹈…… 虽然没有还手的意思,不过我还是开口了。 「切不断缘分的——比起我,应该说是与真心的缘分,才对吧」 「……哼。真是敢想敢说啊」 狐面男子说。 接下来——说出了惊人的话。 「不过……就到此为止,嗯,差不多——结束了,可以这么讲也说不定」 「什么意思?」 「那个真心——那个人类最终在‘暴走’啊——阻止的手段那种东西,我可没有。说实话,心底里,认为只要拜托给你就不会暴走,一直是,这样想的,我的敌人。你在作为真心剑鞘的同时——原本,不也是作为钥匙的存在吗」 「真心——如果没有我的话,当初,是不会暴走的」 「想要那么想的话,就那么想好了」 狐面男子说完沉默了。 我,对那种态度——感到怀疑。 绘本小姐和露乃诺小姐离开房间后——有种,改变了态度的感觉……但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还以为——‘无论真心暴走与否,结果都是一样’,你会说出这种感觉的话来——难道不是吗?」 「才不是呢。时刻的事暂且不论——真心的事,完全不一样。你——不是有两点疑问吗。那是怎样的术,以及如何施术,相对的答案已经明确了。‘那是解放真心的术’和‘与心跳节奏相互结合的术’。这样一来——答案明了之后,一定会产生下一个疑问吧,就是——」 「真心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哀川小姐,切入进来。 连开口都嫌麻烦般,不爽的样子。 「接下来——做什么?」 「被解放的真心,到底期望着什么——这样。小哥,想影真心——据说是作为我的完成型的苦橙之种,从心灵上得到解放后期望的事,你认为会是什么」 「…………」 从心灵上。 心底里,真心,期望的事情—— 一直被抑压。 一直受到拘束。 一直,一直,没有间断。 连自己,如果不把自己锁住,都无法生存下去——像玖渚友一样。为了生存下去,只有以完全之身期望不完全,期望不幸的真心,从心底里渴望的—— 「——复仇」 ……我说道。 「最初,大概会是,复仇」 不会怨恨——这么说过。 无所谓,也曾,这么说。 但是——那些都是,美梦。 不会断言美梦不是好事,甚至可以说那是很好的事。 但是—— 无战无败,人类最终的性格——决不是真心,以自己的意愿得到的东西。 与小姬演技相同的,处世术。 像玖渚制约一般的,求生术。 真心,是怎样的呢—— 善良吗。 只是,善良而已吗。 如果,不只是善良的话。 那么说—— 将那种,锁,放弃的话。 从一切支配那里——从一切抑压那里解放的话,真心,一定,会期望复仇。应该会期望。不,那是否是和复仇一样,是伴随着意志的感情这点,值得怀疑。复仇的语言,复仇之类赎罪之类憎恨之类恩将仇报之类罪有应得之类的语言都不适合,真心——从各种各样的事物那里,受到了过多的迫害。 像过去,我的妹妹一样。 那么——那并不是复仇。 那是,破坏。 彻底的,破坏。 不留情面,毫不动摇,无可奈何——彻底性,压倒性的,破坏行为,破坏冲动。 没有留情自然就没有踌躇—— 破坏。 破戒。 「……但是,如果说——那样的事情才是真心本意的话——未免也,太过,可悲了」 我说。 「那样的话——我们之中不就没有一个,能够——理解那家伙的人,不就是这样吗」 「根本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存在吧,那种家伙」狐面男子冷彻的说「所以说问题在于,其复仇对象啊——我的敌人。真心的破坏冲动,到底会持续多久这点,我虽然无法预料——但是,确实性的复仇,现实性的破坏对象——有三个」 「三个——」 「我。er3系统。然后——还有你」 从狐面男子的语言中——即使到了现在,依然感觉不到任何感情。 不禁怀疑他没有任何感情存在。 「要恨的话,就是这三个吧」 「…………」 「无论怎么想也是一样」 我——无话可说。 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 至少,的确如此,这么想。 如果我站在真心的立场上——绝对。 会对生下自己的世界,施加诅咒。 「除了自作自受以外才不会有其他原因呢。」 哀川小姐,事不关己般这么说道。 「至今为止做蠢事的报应都回来了。混蛋老爸也是,小哥也是。虽然,直接性的讲说时宫时刻也难逃责任。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会有任何值得同情的感觉」 「哼,的确是这样啊」 狐面男子听到女儿的话,点了点头。 「说实话,要是让解放后的真心来做我的敌人,那胜算可就真的只有零了。我只有乖乖的,像砧板上的鲤鱼一样被杀的份」 「啊哈哈。等着瞧吧」 哀川小姐…… 变的,真得很高兴的样子…… 「……毕竟苦橙之种,就连旧式的我的女儿,都能在被加上重重制约的情况下,一击解决」 狐面男子,出乎预料的反击。 哀川小姐的笑脸,啪的凝结了。 「嗯,这么说来你,明明已经那么狼狈的败给真心了,到底准备当人类最强到什么时候啊」 「……唔」 哀川小姐,畏缩了。 虽然是不怀好意的说法,虽然我认为这种事不必特意提出来也可以,不过,的确,如狐面男子所说。 「只要受一次那种耻辱,一般的人类最强,保证会因为羞耻而退位的。关于这方面,你是怎么想的?下次准备以人类第二的承包人这样自称吗?」 哀川小姐,骨碌的,摇了摇头。 有种在耍大牌的感觉。 「不不不」 哀川小姐「不不不」的说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哀川小姐「不不不」的连说了十次。 「嗯,虽然确实,那时候被狠扁到失去了意识,不过啊,胜什么的败什么的,强什么的弱什么的,如果就凭这点材料来下结论,我会很困扰的。希望你们不要因为那点小事就说哀川润已经不是最强之类的话,嗯」 「…………」 「…………」 …………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的强词夺理开始了! 「最强这种东西并不是那种意思,我这边可是以更加长远的目光来考虑的。毕竟是个大人。如果仅仅因为那种琐碎的事情说三道四我会很困扰的。被你们从折叠相中层层搜刮一般的挑出毛病来,怎么说呢。你们也明白对吧,最强,毕竟不能以那种短期的事例来计算。一次两次的失手也是难以避免的,果然还是,长期积累,努力之类,把这些要素考虑在内,判断才行,对吧。其实,你们的意思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还是想暂时,以柔软的对应处理,这么想」 「…………」 「…………」 知道了…… 我知道了所以快停下来吧哀川小姐…… 「哼,那么就再去战斗一次吧。来保护我试试看」 「唔!」 明显的语塞。 原本…… 还在怀疑哀川小姐在十年前作为狐面男子,西东天的道具存在时,到底西东天是用什么方法来使用哀川小姐——原来如此,是用这样的方法。 那当然会被记恨吧,狐狸先生…… 真是,完全当作小孩对待呢。上个月,十月间——也是这样的吗。 一直是这个样自的吗。 亲子互动—— 亲自团聚,虽然还是不敢相信。 只是,不过……即使如此,西东天,作为人类最恶的事实——不会有丝毫改变。自作自受的哀川小姐的语言也同样,正中靶心。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喂喂你给我等一下这个混蛋老爸,如果把我当成那种无能角色,可就真的是世界最后了」 「不是很好嘛,反正到了最后。大家一起来作无能吧」 「不要,像那种因为‘没有人气’以外中断的漫画的最终回一样的我才不要」 「来玩害羞告白大会吧。一号,人类最恶,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在想」 「那一点我知道」 「我也清楚到厌恶的程度」 「哼,真是愚蠢的话」 狐面男子,自嘲的说。 「在这种,和世界的终结,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无奈的,结束这种事。真是的真是的。并非作为战斗的终结——既非和敌人的战斗,也不是研究结果——只因一个‘手足’随便的行动,一切都被阻碍了……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他一定很想看到吧。不,如时刻所想,现在的真心正是——原本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的终结’也说不定——不……嗯。不……不是这样……并非这种解释——世界……啊啊……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如果这么说的话……」 这么说。 我一直在寻求着无聊的东西啊。 狐面男子——这么说。 「一直在寻找的幸福就在身边——现在再说这种梅特林克风格的话,完全无关痛痒」 「…………」 狐面男子—— 为什么至今为止,没有像时宫时刻一样的考虑过呢。只要考虑到苦橙之种是哀川润的进化形,真心自身——真心本身就是‘世界的终结’这种事,即使不是时宫时刻,我觉得也不难想到的,妥当的一条线—— 不。 并不是没有想过。 那是——过去的失败。 那么,是因为在十年前失败过一次的缘故吗——同样的事情,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都不会再重复第二次的,狐面男子的性格使然吗?只有这点,感觉不能认同…… 但是。 「无聊的事情,是这么说的吧」 我—— 转向狐面男子,从正面,说道。 「刚才,说世界的终结,无聊,这样」 「……如果真信真的就是那样,那实在是无聊——这个意思。读着的难以放手的小说,竟然有一个连半端都算不上的无聊的结尾的感觉」 「如果——」 我说。 下定决心。 然后——将玖渚的话。 玖渚,最后的愿望,回忆起来。 「如果你,能以此为契机,对‘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放手——‘无聊’这么说,可以放手的话——关于这件事,我倒是还有办法」 「…………」 狐面男子—— 眯起眼睛,很惊讶般的,看了我一眼。 「还有办法——你准备怎么做。你也是,和我一样,毫无疑问的被憎恨着啊——毕竟,原本,将和至今为止的前辈们一样不完全的想影真心——推上苦橙之种这个位置,打开锁的人——就是你啊,戏言玩家」 「我知道」 对真心的责任。 对苦橙之种的责任—— 看到公寓的惨剧后,就意识到了。 但是,不是为了责任。 跟责任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 并非如此—— 想要为更加重要的东西,我来行动。 行动。 「露乃诺的话也,听到了吧。已经没有办法了——真心,到死为止,到那个心脏停止为止——都不会,结束暴走」 「我知道。知道,知道,大概我是,最清楚的。正因如此我才——不,所以说,因此,这种,就算没有这层因果关系——」 我说道。 「我不拯救真心——不行」 因为是朋友。 那一定是——我,最后的,职责。 尚未完成—— 即使从现在开始也来得及的,唯一的,事情。 正义的伙伴 0 使其放弃自意识的想法不过是妄图。 那是将矮小向更加矮小变貌的行动。 1 一里塚木之实—— 关于木之实小姐的容姿,因为之前曾听出梦君提起过——我得以凭一眼就做出判断。 据说是,会在图书馆读些诗集什么的—— 正经,上品的女人。 实际印象也正是如此。 从独自站在新京极附近,位于四条与河原町街和鸟丸街中间交界处书店一楼新潮文库专区一角,静静阅读科克托诗集的行为来看,对自己的形象她有着充分的自觉。 「嗯。幸会」 迅速注意到接近的我——当然,不必多说,对那边来讲,我的容姿这种东西,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木之实小姐‘啪嗒’一声合起了书,把文库本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适度,恰到好处的行了一礼。 「初次与您见面。鄙人,『十三阶梯』二段目——名为一里塚木之实。今后若有再会的机会,希望您不要忘记」 「……这边的介绍,应该不需要了吧」 「是的,对您的事情我所知甚广」她抬起头来,皎洁的一笑「早在您与狐狸先生为敌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 「是这样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er3系统现任的职员中,有数位我的旧友。而且我本人,和作为玖渚机关旗下之一的壹外之间,也有着不浅的因缘」 「是这样啊——和那个壹外吗。那么,六年前,我们曾在哪里见过面也说不定呢。那个……」 「木之实,请这么称呼我。虽说不是人类最强——被人用姓氏来称呼的事,我并不怎么喜欢」 木之实小姐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吐了吐舌头。 「一里塚,在那边的世界里,并非什么美好的语言」 「那么,木之实小姐——这样,没问题吧」 黑色镶边,令人略感俗气的眼镜。 仅仅向左右分开而已的头发。 淡色搭配的,朴素服装。 怎么说呢,在全体性拥有明显特点的『十三阶梯』中,貌似是个相当不起眼的人物造型——不过仅靠外部装饰判断的话,单凭有着‘女高中生’身份作为记号这一点,头巾妹妹在这一方面就有着不可战胜的优势——但是。 即使这样也,不能松懈。从她的举止和,像这样和她的对话中就能发现出,奇怪的感觉——完全没有空隙,无论从什么方向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破绽的这种,奇妙的感觉,即使只靠这一点,也足以引起警惕。 不可小看的对手。 有点,心里发毛的感觉。 但是—— 她,不卑不亢的,微笑着。 「真是讨厌,请不要那么警戒嘛——害怕这点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我们双方都是战斗能力皆无的人,如果有什么万一,您还可以靠腕力,压制住我的手,所以更加感到害怕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您看,这么说着,她抬起了自己的手。 「这样的细腕」 「……是呢」 「况且,我们,已经脱离敌对关系了不是吗?那么,我想事情会逐渐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才对」 总之——木之实小姐,像是在催促我一般,不停的用手指向书店入口处的自动门。 「还是边走边谈吧,虽然是神经质也说不定——站在同一地点交谈的事,我并不怎么喜欢」 「我知道了」 「那么」 木之实小姐,像是要从我身边经过般——毫无足音的,从我身边经过一般,移动了。移动了,捕捉这一信号虽然用去了我一瞬的时间——随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怎么说呢——自然。 实在是,太过自然了。 过于的理所当然,应该这么说吗。 ……战斗能力,真的一点也没有吗…… 就算是这样,更弱的,还是这边一方吧,我这么想。不,比起说是我,这应该是作为戏言玩家的感想才对。 同样是非战斗员,生存的世界,却差太多了。我的话,不过是偶尔迷失在战场上的平民罢了——但木之实小姐,一定是在战场上出生,在战场上长大的平民吧。那种无机可乘,应该就是从战场上学到的。当然,跟‘空间制作’云云也脱不了干系——但这是更加靠前,更加基本性的事。 不过—— 容姿什么的暂且不论,关于出梦君所说的,性格方面——有些印象不同的感觉。相当冷血,记得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说实话记忆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是我听错了也说不定。 虽说乍眼一看,给人一种二十几岁——虽说看起来应该比绘本小姐和露乃诺更加年轻,实际上到底会是多少岁呢,一边考虑这个问题,一边跟着木之实小姐,沿四条向西走去。 「话说回来——」木之实小姐,颇有感慨般的说「会有像这样,和您并排着友好的散步这一天的到来,真是想都没有想过。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那当然——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从您们那里,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受到了不少照顾。从在地铁里遭遇noise君开始——到昨晚,几乎被深空和高海杀死为止」 「阿拉,真是讨厌。那种话里带刺的说话方式,我并不怎么喜欢呢」 「要挽起手来吗」 「那么做再怎么说,也有些太过火了。而且,我的手,是只为和狐狸先生挽起而存在的」 虽说,狐狸先生会和我挽手的事情,即使经历无尽劫数也不可能发生就是了——木之实小姐,这样怨怨的添了一句。 让人无法憎恨呢,这个人。 但是,仅限于这点来说的话,作为她异能的‘空间制作’,会不会是更加复杂的东西呢。 「…………」 十一月二日。 星期三,下午,四点。 和一里塚木之实,约定了会面。 那次之后—— 昨日,听完露乃诺小姐的话之后。 我,对狐面男子,发表了大篇的心得——但是,实际上,当时,我无法做到任何事这点,才是事实。 然后要说事实的话—— 和零崎一样,我也是精疲力竭,而且到此为止一直没有休息的机会——从把露乃诺小姐送回二楼,进行完各种检查之后的绘本小姐那里,得到了医疗叫停。 「快去睡觉」 被这么训斥。 「伊君现在大概……那个,因为过度缺少睡眠,加上……加上又发生了很多事,所以处于混乱状态,头脑变得很奇怪」 「…………」 感觉无言以对。 是否有睡意这点暂且不论——我的身体需要修养,是毫无疑问的。如果说有活动界限存在的话,那么现在早就已经越过那个界限很远了。 原本—— 如果是原本的我的话,在与玖渚道别结束后,就算是当场晕倒在地也不奇怪。没能变成那样,单纯的只是因为玖渚将我解放,并且还有真心的缘故。 「哼」 狐面男子这么说。 「我的敌人,暂且,就相信您的戏言一次——但是,那并不是足够使交易成立的,要求啊」 「…………」 「不,我并不是对你可以制止真心的事感到怀疑——甚至说,是到如今有那种可能性的人也只有你了。只有作为刀鞘的你而已。虽说是相当低的概率——但毕竟有可能性存在。不过,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又重新戴上了面具。 「就算你成功的制止了真心,我,大概也只会将‘世界的终结’继续追求下去吧。用这里的,旧式」 指向哀川小姐的狐面男子。 少在那里旧式旧式的叫个不停,哀川小姐这么说着狠狠地瞪了狐面男子一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虽然我主张尽全力遵守约定——但那只是因为我主张约定力所能及的事情的缘故。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放弃追求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 「……也对」 无理的——交易。 果然——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还让他活着,就不可能使这个狐面男子——人类最恶,西东天,放弃追求世界的终结。 可以的话,是想要一举两得的。 「是这样吗」 「对不住啊。那么——准备怎么办,我的敌人」 「……总之——现在必须,先去睡觉才行。虽然说了那么多,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策略——」 也对啊,狐面男子点了点头。 交互的看着我和哀川小姐。 「再怎么说,像这样,集合在一处,现阶段应该是上策才对。哼。西东诊疗所——原以为是已经结束的场所,结果——最终还是回到这里来了。这种想法,实在是令人不舒服。对了……剩余的狐狸先生也必须召集过来才行——」 「那么,我先失礼了」 狐面男子—— 大概,还不知道头巾妹妹的死讯吧。 宴九段——滋贺井统乃的事情也是。 但是,并没有将这一切告知的打算。 虽然并没有感到强烈的睡意—— 我还是决定听从绘本小姐的建议,去睡觉。 十一月一日—— 因为二楼已经满员,我睡在了过去曾被朽叶小姐使用过的房间里。 记得,八月时——朽叶小姐说过严禁我进入这个房间。能以这种形势进到里面来,真的想都没有想过。不过——在经过绘本小姐扫除之后,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勾起对朽叶小姐回忆的东西了。 醒来时,还是半夜。 因为感到胸闷——所以就醒了过来。 明明已经睡了很久……却仍然感觉不到满足。 十一月,就算是京都,也已经到了夜间寒风刺骨的季节…… 为什么,会感到, 那么的苦闷呢。 有种作了恶梦的感觉。 家常便饭罢了。 迷迷糊糊的,走出房间。 过道里,一片漆黑。 那是当然,毕竟是在半夜。 大家,都已经熟睡了吧。 哀川小姐也是,狐面男子也是,绘本小姐也是。 露乃诺小姐,自然也不必说。 就在想着这些事情时,发现了从接待室襖的缝隙中漏出的微弱光线。原来如此,这样想着,走向接待室,推开襖看去,不出所料,接待室里,零崎人识—— 一个人,暇意的啜饮着茶水。 大概是自己泡的茶吧。 「哟,小哥」 「真巧啊,零零」 零崎也是白天睡下之后,在半夜醒过来的吧。之后似乎是觉得无事可做,所以一个人在这里打发时间的样子。 走到零崎对面的位置,找来一个坐垫摆在矮脚桌下面之后,我也盘腿坐了下来。 「连续睡了十个小时以上的人,会像你这样无精打采还真是罕见」 「主要是因为这里没有我中意的惯用抱枕……而且,睡眠程度也有点浅呢。不过,至少现在已经不会犯困了」 「觉得肚子很空的话,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哦」 「我说,你离饭桶角色已经越来越近了,自己留点意好不好……不必了,现在没有那种心情」 「不过,你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吧」 「绝食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三天左右的话,就算只有水我也是活动可能的,这是很久之前就掌握的技能」 「这样……er3时代的事吗?」 「对了——这么说来,你说自己一直待在海外,就是指,在那附近的地方对吧?虽然还不敢确认」 「差不多吧。关于那里的事情,其实并不想提起的。人识君,在那里经历了很难堪的事情」 「那就不要说了,我也不会问的」我说「不过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叫回来,虽然还有些犹豫,不过关于这件事还是要向你道谢」 「别在意,反正就算你没有找过我,那个三条辨的条纹布没有来过——我现在也一定,会出现在这里。如果说那个叫想影真心的家伙,真的全灭了零崎一族的话」 「……想要,复仇吗」 真心—— 对那些事,应该是没有记忆的。 毕竟,那是处于被奇野先生,露乃诺小姐和时宫时刻的三道锁,几乎完美的支配下做出的事—— 即使如此。 如果说,家人被杀的话——这与加害者的意识,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这么考虑也说不定。 但是零崎 「才不会呢」 这么说。 「和我对那个狐狸说的一样——我并没有,把那群家伙当作家人看待过。对我来说,只是作为‘处在那里附近的家伙们’来认识罢了。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回避着他们。相比之下,中学时期的班长给我的印象要来的更深一些。当中也有一个,不厌其烦追查我下落的家伙——那家伙也,已经不在了。保留零崎的姓氏,真的只是因为听起来帅气而已……」 「……」 就算是这样。 还是,来到这里了吗。 ‘我就是耗尽这一生也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啊’,本想这么说,可是又有种话一开口就会变为‘真不愧是我的另一面’的感觉,最后只好作罢。 零崎 「咔哈哈」 的笑了。 「事情,大体都从那个变态女那里听过了」 「……?哦,绘本小姐对吧,听到了什么」 「想影真心——苦橙之种,暴走的事情。那个倒塌现场,就是因为这个」 「零崎,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 「随你便,事态早就发展到我无法干预的程度了吧——和五月那时的事一样,对你的物语,我是无法加以干预的」 「嗯,正是如此」 「真是晚来一步——如果说现在还处在与那个狐狸战斗阶段的话,或许,我还能为你出一点力也说不定,但是,事情一旦关系到你的朋友,与你的人际关系产生联系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 「如果再发生被那个澪标的双胞胎袭击之类的事情,我虽然不会见死不救,但其他的事,就必须全部靠你自己解决才行」 「这样啊……也对」我点头到「可以的话,时宫时刻的操想术希望也能拜托你负责呢」 「我对那种别扭东西最没辄了。在遭到诅咒之前放弃就是我一直以来的作风——不过,也对,出个对策之类的事情我还是办得到的,这种程度的干涉,应该还在可以允许的范围之内才对,或许」零崎说「告诉我有关时宫时刻事情的那个女人还说过——‘如若与之为敌’」 「如若与之为敌?」 「‘视若无睹’」 「哈?」 「‘视若无睹’,这么说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是你的专长吗,文字游戏。像玩拼图一样解读出来吧」 「……… …」 「只有这些」 就只有这些。 之后——和零崎,整晚,直到早上大家都醒来为止——聊了很多毫无关联的,普通的事。 我,说了今年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 从零崎不断重复着「这家伙,是我认识的人也说不定」这点看来,果然,我和零崎之间,存在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缘分。 听零崎讲了有关‘家族’的事。 关与零崎的哥哥和——妹妹的事。 接着,还听说了很多在零崎还是学生时发生的趣闻。狐面男子所说的‘汀目俊希’似乎就是那时使用的名字。 和出梦君的交情也是—— 中学,即将毕业时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样。 「咱们两个,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是啊是啊,完全同意」 零崎笑了——但我没有。 随后—— 在包括露乃诺小姐在内,全员都在品尝由绘本小姐和哀川小姐制作的早餐时(烹调时从背后看去,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场景)—— 露乃诺小姐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是,从木之实小姐那里传来的联络——在第一时间,确认了狐面男子已经被护送至安全地点的事实之后,紧接着说出了—— 时宫时刻现已处于拘束之下。 这样的话。 然后—— 回想结束,事情就成了现在这样…… 「……因为,我并没有随意夸奖别人的习惯,所以希望你能把它当作单纯的感想——木之实小姐。说实话,在我看来,你可以算得上是『十三阶梯』中最为优秀的人才了。在奇人怪人聚集的组织之中,是唯一一个能让人感觉到领导资质的人」 「虽然受到您的褒奖让我万分惶恐,但那么说实在有些夸张了。过度的评价,我并不怎么喜欢」 「想起来出梦君曾说过,你是最难应付的一个人之类的话——他的理由,有种现在才弄懂的感觉」 「难以应付这点,我们彼此彼此。因为对出梦先生来说,常理是不通用的。将一切单纯的接受,或许应该这么说。对能将那样的出梦先生——以及理澄小姐,用语言加以封锁的您,抛开敌我不论,我一直报有着相当程度的敬意。当然,这是仅限于这里的话」 「这就是所谓的,客套话吧」 「哪里哪里,决不是客套话那种东西。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自我陶醉的一种才对。我的‘空间制作’和您的‘戏言’,基本上都是以构造相同的原理为基础构成的。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有共通点存在的——不必说,同属嫌恶自然也是,不可避免」 「……所以,就使用深空和高海,想要置我于死地吗?因为同属嫌恶,所以憎恨我?」 「要说想要置您于死地的理由,比起憎恨,应该说是角色的重叠才对」 「…………」 开什么玩笑。 因为那种理由被杀怎会甘心。 「不过,那真的不是,只因为这种理由的缘故,戏言玩家先生。请不要误会。那只是,出于深空小姐和高海小姐的请求,我仅仅是站在帮助她们的立场上而已」 「有关这一类的事情,我还并不是很清楚……或者说,只有这点,必须要在见到时宫时刻之前问清楚,请你务必解释清楚——那一天,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的?无论怎么看,也无法理清时间轴。无法理清时间轴,我就会坐立不安」 「……狐狸先生,向您投降,结束了战斗之后——我主要负责着,战败的处理和善后。狐狸先生那种人,对这类的工作完全不能胜任」 「那是当然的」 也不像可以胜任其他工作的样子。 还算是,妥当。 不过,木之实小姐,对狐面男子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呢。这可以说是,和露乃诺小姐以及澪标姐妹的,不同之处吗。 一里塚木之实。 「当然,各个说得对狐狸先生来说算得上是可以称为诚意的诚意——与此不同,内部调查,由我负责了少许」 「……这么说来?」 「不,现在的『十三阶梯』虽然目的各异但总体来说都是为了将‘阿伊’,将您击败而聚集的存在——所以,在与您的战斗结束后,必须整理这一带的‘空间’才行,我是这么想的。基本上,这只是不能容忍‘空间’缝隙存在的一里塚木之实,个人的兴趣而已。想要将偏离『十三阶梯』基本思想的部分清除掉,这么说似乎更为妥当」 「……在其过程中,判明了时宫时刻的‘歪曲’,是这样吗?」 「概括来讲,就是这样。虽然勉强做到了问话这点,但随后被他逃走,此后经过深入调查——终于判明了那一点,可以这么说……虽说判明,但事情发生时已经到了上个月末,一切都为时已晚就是了」 先发制人并不是常做的事情,木之实小姐这么说。 明明非同寻常,却又是个十分谦虚的人。 「哦……」 十月后半,在我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戒,平安无事,可以说是悠闲度日的期间,竟然也进行着这样的攻防。 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关于时刻先生,很久之前我就感到过不解——对于狐狸先生的降伏宣言,做出了既不接纳也不反对的,怪异的反应」 所以特别的留意了一下,她这么说。 「虽然同属『诅咒之名』,时刻先生和赖知先生之间却仍有不同之处——或者说,赖知先生作为『诅咒之名』的‘奇野’来讲,有些善良过度也说不定」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奇野先生,虽说对美依子小姐施加了‘病毒’——但是,相比之下,更加严重的种类不能说没有。作为事后之谈……虽然出梦君曾经说过比起‘时宫’,对‘奇野’抱有更大恐惧之类的话,毕竟连他们组织的构成都还是未知数……不过,关于这一点,站在我的立场上来说,时宫先生和奇野先生两个,应该是伯仲之间才对。 嗯…… 「……可是,我认为单凭这些说明,并不能解释在御苑里发生的那件事。到底有什么,我非被袭击不可的理由呢?」 「与右下露乃诺小姐取得联络后——我立刻开始了对时宫时刻的追捕,但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自信到可以独自一人面对『诅咒之名』的程度。他人的援手是必需的」 「他人是指,深空和高海吗」 正是,她点头道。 「深空小姐和高海小姐对我来说,是仅次于时刻先生的监视对象——在澄百合学院被出梦先生击败后,一直抱有着强烈的憎恨。就连狐狸先生的‘诚意’,对她们也几乎没有奏效」 「狂信——是这样没错吧」 「是的。比起忠诚来说,狂信更为确切。不愧是戏言玩家先生,总是能找到最恰当的语言。即使如此,我也依然尽力的阻止她们对您出手」 「……真是不胜感激,虽然,我认为现在不是该说这种话的场合——」 「是呢。毕竟为了让深空小姐和高海小姐‘协助’我追捕时宫时刻,最终,我还是利用了您的存在」 这个人的话—— 无论是忠诚还是狂信都不恰当。 适时的,利用…… 随机应变,姑且,这么措词好了。 真是般配的语言。 「向深空小姐和高海小姐请求‘协助’时——恰逢二人对古枪头巾的拷问之中。当然,是您所熟悉的,十二代目那位」 「…………」 「古枪小姐的‘背叛’——古枪小姐与您有所接 触的事,说实话,对我来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并没有特意监视的必要——对狐狸先生来说也是一样,或许说,那正是狐狸先生所期望的也说不定——但是约有两名,并没有理解到这一点的白痴存在」 「反正,和你们这些专业人员比起来,那种程度的背叛——不过是可以一眼看穿的事情」 「说实话,感到非常心痛」木之实小姐说「和您的战斗明明已经结束——再怎么说……对那个普通女孩子,也没有做到这种程度的必要。这种事情,我并不怎么喜欢」 「…………」 真心话,就算是这样。 也不会有,可以认同的感觉。 木之实小姐继续着。 「当时,一定是因为对时刻先生过度注意——所以才松懈了对澪标姐妹的监视。十二代目的古枪头巾连监视对象都算不上……接着,澪标姐妹,据说是从古枪头巾那里得到了重要的情报」 「在御苑与我的会面——对吗」 十一月三十一日,下午五点。 在御苑,交付‘无铭’。 「因为和您不同,对于语言交涉并不是特别擅长——所以作为‘协助’追捕时宫时刻的条件,我也必须帮助她们,成为了这样的结果。这还是在使用了狐狸先生的名义之后」 「终于……拼凑到一处了」 这下—— 当天深空和高海,奇怪的发言,终于可以解释了。明明是脱离狐面男子指示的行动,却又与对狐面男子绝对忠诚的木之实小姐,构筑了共同战线的理由也是—— 「她们对您的仇恨不断膨胀,或许也有在旁煽动的我的责任——会发展成今天这种事态,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 也就是说,即使那晚我在御苑里被澪标姐妹杀害,木之实小姐也完全不会在意吗。 有种,终于可以理解出梦君所说‘冷血’的感觉了。 确实和我的角色有所重叠也说不定。 「阿拉,讨厌。请不要误会。毕竟狐狸先生说过‘不会再和我的敌人有任何关联’,避免您被杀的手段,我还是有所准备的。和宴小姐联络的人,实际上也是我」 「这样……」 在御苑进行‘空间制作’的一方,同时也是竭力阻止我去御苑的一方。没能赶上——宴九段或是滋贺井统乃没能及时到场的话——责任是在那一方。原来如此,那么滋贺井统乃也同样,以此为契机——虽然为时已晚但仍将玖渚的事告知了我,应该就是这样。 从零崎在统乃小姐出得到了御苑的地点来看,统乃小姐对木之实小姐的‘空间制作’似乎一无所知,这么一来木之实小姐就是在使用自己精通的‘空间制作’同时,请来了‘胆小鬼’统乃小姐—— 实在是凑巧。 或者说,早有预谋才对。 当然,作为木之实小姐来讲,就算统乃小姐并没能阻止我来到御苑,也还有真心住在那个公寓里——实际上救了我的是零崎这点虽然只是单纯的偶然——虽然只是单纯的必然,如果不这样的话,来御苑救我的,一定会是真心才对。 虽说如此—— 那是一定是场相当危险的赌博吧。 真心身上‘解放’的操想术启动前数小时,那样的时机。真是像将线穿过针孔一般,不,简直是靠本人直接穿过针孔一般大胆的想法。关于真心,比起露乃诺小姐让统乃小姐来照顾更为妥当,或许是这么想的也说不定——虽然现在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但宴九段就是滋贺井统乃,‘团队’中的一员,当时的木之实小姐事后知道这一点呢?假设她知道的话……不,应该说假设她不知道这一点——吗?当然,最差的情况,毕竟木之实小姐只要能保护狐狸先生就好,所以统乃小姐赶上也好赶不上也好,真心到场也好不到场也好,我的事自然不必说,是死也好是活也好,究极性的讲,都是怎样都无所谓的事。 总之,无论出现什么变故,第一目的都必定会达成。 嗯…… 真冷血…… 「与深空小姐和高海小姐‘机会只有一次,无论成败,接下来都必须要转移到对时宫时刻的追捕上’这样,以狐狸先生的名义进行了约定。虽然配合二人进行了‘空间制作’,但如果有人前来救援的话,我是打算立刻将其停止的」 「那么,当时只要按响警报就没问题了对吗」 「是的,要坚持初衷才行啊。能将匂宮兄妹用语言封锁住的人,会败在澪标姐妹的语言之下,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是……」 「不过,那个杀人鬼先生,却在解除之前就自己闯了进来呢。虽说因为范围变广,效果十分薄弱……不,这倒是可以放置不管,毕竟类似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如果有下次的话,一定会顺利的奏效吧」这么说着,木之实小姐「啊,不用担心,现在,我暂且让澪标姐妹适当的控制着战斗行为」的添了一句。 「那样的话真是多谢你了,在她们可以遵守诺言的前提下……那么,那两个人,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因为时宫时刻已经被捕获,所以对一里塚木之实的‘协助’也到此为止。我让她们回到西东诊疗所,负责狐狸先生的护卫工作。虽然不能肯定,但她们应该会听从的」 「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十三阶梯』,都是当作旗子看待的呢。领导资质吗……有点,想起过去的熟人了」 「是子荻小姐吗」 明明特意模糊目标,却被正中靶心。 怎么说呢,有种徒劳的感觉。 「其实,我本人也是澄百合学院出身——虽然因为行为不良,在高等部二年级时被校方勒令退学——」 「退学?这样啊——」 记得,那个学院里,退学——几乎只有指名分配着一个原因,抛开小姬这个特例不论的话…… 「虽然在数年前理事长变更时,听说学院的模式发生了很大改变……不过即使这样,关于子荻小姐的评价我也是有所耳闻的。狐狸先生,似乎对她抱有很深执念的样子,我本人对她也十分有兴趣,毕竟曾经是作战部的一名成员」 虽然没能达到策师的程度,木之实小姐微笑着说。 就算你这么笑,我也不知如何好。 「啊,就在这里」 穿过鸟丸街的信号灯,又前进了数十米后——木之实小姐,停下了脚步。 设置着众多企业办事处的,摩天大厦——木之实小姐指向的,就是新建成,玻璃闪亮的,那种感觉的建筑。 「时宫时刻——就监禁在这种地方吗?」 「监禁这种词听起来实在容易产生误解,我并不怎么喜欢」 「那么,软禁?」 「恰到好处呢,不愧是戏言玩家」 「请不要不愧是,不愧是这样重复了——不喜欢过大评价这点我也是一样的」 「角色重叠了呢」 「通过至今为止的对话,这点我暂且承认,但请不要随意对别人说这种话。和别人的角色重叠,一般应该是丢脸的事情才对。话说回来,在坐落于交通便利的市内的大厦里软禁他人……是不是有些勉强了呢。不知何时就会暴露,里面不是有很多外人吗?」 「在四层租有一间作为事务所来说归于狭小的,可以称之为会面室的场所——通过‘空间制作’使那里与外界独立了起来,虽说这里原本是时宫时刻的一处藏身之所,但是想要在我的眼前藏匿空间,就算对方是『诅咒之名』的‘时宫’,也未免有些太小瞧我了」 「这样啊」 就是说,木之实小姐澪标姐妹,是通过将时宫时刻逼入这里的方式 ,完成了对他的拘束。如本人所言,这种工作单靠木之实小姐的细腕无法完成,将澪标姐妹那种,合气一般的技术发挥到极致是必需的。不过……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只要使用得当,澪标也不只是单纯的添乱者这种程度而已…… 不对,等等啊。 两个人回到西东诊疗所的话——不就是说,深空和高海又要与零崎照面了吗? 这到底——会怎样呢? 至少,还有狐面男子和哀川小姐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才对…… 「有什么问题吗?」 「不……那么,既然时间已经不早了——」 确认手表。 下午四点,三十分。 虽然制御并没有时限—— 「总之,和往常一样,直接从正面接触好了」 「好的,接下来就属于您的领域了」 木之实小姐说 「一切就拜托了」 2 时宫时刻—— 关于时刻先生的容姿,从来没有听任何人向我提起过,所以即使亲眼见到其真假无从判断——但在这个仅仅保障了最低生活需求的房间内,双腕与钉入地板的巨大长钉通过手铐固定在一起,蜷缩在地无法移动的他,是唯一的一个人类—— 那么,这一定就是时宫时刻了吧。 手铐,要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种程度的拘束,用软禁来形容虽然的确是恰到好处——但是从无法逃离此处这点来看,毫无疑问,时刻先生,和我还有木之实小姐一样,都是属于战斗能力皆无类型的人。 恐怕是澪标姐妹的杰作吧,时刻先生全身上下布满了受到拷问的痕迹。但是对那种东西——时刻先生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不,拷问对他来说,一定毫无意义。 大概—— 无需拷问,甚至说连询问都不需要,他就会把事情全盘托出吧。 一般意义上的主张,思想—— 值得守护的事物之类, 他一定没有那些东西。 即使被蒙住双眼。 对进入房间的我,他还是立刻察觉到了。 「啊啊」 这么说。 「——你好」 「你是——原来如此,你一定是‘阿伊’对吧。要说这是初次问候,我们两人对对方的了解都未免过多了一些,不过暂且就算这样好了。毕竟是礼仪性上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对规则的重视可是超越一切的」 随后,时刻先生,报上了姓名。 「『十三阶梯』六段目——时宫时刻」 「…………」 「不过,到了现在,段数已经有了相当剧烈的变动也说不定——况且,也没有人会承认我『十三阶梯』的身份吧。‘十三’这个数字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向导背叛啊。当犹大的既不是宴也不是真心而是我自己这个结果真是相当讽刺呢」 「嗯……的确是这样」 绘本小姐也是,头巾妹妹也是,甚至说连同露乃诺在内——在某种意义上,都还算不上是背叛者。她们三人,虽然分别以不同的形式背叛了狐面男子——但是没有一人,可以做到时刻先生那种程度的逆反行为。 背叛本身都在约定之内。 这样的他——毫无疑问就是犹大的化身。 「可以帮我把遮眼布拿掉吗?」 「哎?」 「我想看看你的脸——没问题吧,只有这种程度的话」 「……虽然万分抱歉,不过——木之实小姐已经警告过我了。如果对手是一般人,单凭对视——你就能向对方施加操想术这一点」 「什么啊,你已经知道了吗?遗憾遗憾」 时刻先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 似乎还留有微笑的余地。 「其实——如果对付你‘阿伊’的话,瞬间催眠之类的招数应该也不会奏效——对拥有坚强内心的人我最头疼了」 「…………」 「或许你会认为自己的内心并不坚强,但事实上——」 「请停止吧,时刻先生」我说「如果是其他领域我还无法断言——单纯限定在语言范围内的话,你的招数对我是不会通用的」 「……戏言玩家,是吗」 「就是这样」 我,反手关上门,然后,倚在上面。五米,这么远的距离足够了。 无需担心外界的干扰。 只要有木之实小姐在外面进行‘空间制作’,就不会有闯入者出现。 可以随心所欲的—— 与面前的操想术师,交手。 「那么……时刻先生。现在,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着什么——正处于什么样的状况,对于这些你到底有何种程度的了解呢」 「向我打听这些事情可真是过分。分明是想被我讨厌嘛。澪标的深空君也好高海君也好,因为不擅长向他人说明事物,所以我只有单方面被修理的份——如果只有这样,只有这样的话,至少还在预测范围之内。可是不只深空君和高海君——也不只木之实,就连你也出现在我面前,这就意味着」 「…………」 「狐狸先生选择与你结成统一战线了吗。说是像他的作风倒也不假,不过,站我的立场上来看真是件令人失望的事。原以为狐狸先生,一定会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高兴的」 「你说——高兴?」 「一直期望着的‘世界的终结’,不是已经被我找到了吗——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呢?」 「大概是因为真心暴走并非是狐狸先生一直期望着的‘世界的终结’的缘故吧——例如,核武器被大量滥用,狐狸先生想要看到的应该是这种形式的‘终结’才对,真心的暴走不过是其延长线上——」 「不是暴走,是解放」 时刻先生,用仿佛在说‘只有这一点决不会让步’般强固的语气,更正了我的语言。 「你一定觉得,使用操想术的家伙尽是些满口胡言毫无信用,没有正经可言的人吧」 「我并不否定」 「是啊,就连我也不否定这一点。实际上,做为我出生故乡的‘时宫’里的人,也的确尽是些性格讨人嫌的家伙——我当然也不打算要主张自己拥有清廉洁白的人格。绝对不会。但是,认为苦橙之种‘很可怜’的事情是真的」 「……很可怜」 那,一定是我也曾经想到过的事。 要说对海的那头,er3系统的,er3计划生中——与我同室的想影真心,没有产生过任何同情——那一定是在说谎。 一定是谎言。 虽然转瞬即逝。 好可怜,我这么想过。 所以我才—— 打开了,那家伙的锁。 ………… 那么,会怎样呢? 时刻先生的所作所为——真的,和当初我的所作,是完全相同的东西吗? 真心在红莲之炎中—— 真心在赤红,既是真红又是深红的烈焰中被焚烧至死的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没错——但是时刻先生所作的一切以及,其中包含的意义,真的连需要争议的差异都没有,与我完全相同吗? 不…… 那种事情早我就知道了。 心底里,早已理解了。 正因如此,我,不做些什么不行。 不把真心拯救出来不行。 正因为是将那家伙——将想影真心。 当作了玖渚的替代品的—— 那样的我。 「事先说明——我现在, 并没有和狐狸先生站在同一战线上,甚至说,连同盟关系都不是。我和狐狸先生的战斗已经结束这一点,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我们现在,不过是同样被想影真心盯上,同藏在一处的人罢了」 「嗯……原来是这样啊」 这真是有趣,时刻先生说。 眼睛被蒙住,双手被手铐拘束,明明身处这种状况却依然能够冷静下来,保持与平日无异的心态——能做到这一点,让人只能说不愧是他——大概,完全没有把我当作是威胁看待吧。 不,不对…… ‘时宫’原本就是掌管‘恐惧’——掌管‘意识’的人。 那种东西,他们根本就没有。 那是只配被他们从高处俯视的东西。 恐惧对他们来说并非是用来感觉,而是用来操纵的存在吗。 「实际上——从木之实小姐那里得到捕获你的消息之后,狐狸先生出人意料的毫无反应。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就差说出这句话了」 「那是当然的吧,我不过是十三只手足中的一只罢了。如果总共只有两只手的话固然重要,但如果有十三只之多的话一只左右不过是无所谓的存在」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出于我的个人兴趣,单纯的只是想要和你聊一聊」 借助了狐面男子和—— 木之实小姐的力量。 与昨日,向狐面男子提出的交易毫无关系——完全没有任何牵连的情况下,我,来到了这里。 为了与时宫时刻对话。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企图——就像对木之实小姐说的一样,正面突击。绘本小姐和露乃诺小姐‘还是不要去比较好’这样警告过我。看来这种积极给与『诅咒之名』诅咒机会的行为,似乎有着足够需要警告的风险。 但是—— 怎么说呢,直觉—— 就算性格不和,就算内心中有所抗拒,还是有一种——不去见时宫时刻不行的感觉。 虽然零崎和哀川小姐,那样的话就陪你去好了,提出了这样的建议——那也确实是很诱人的建议,但因为更加希望那两人加强守卫的一方,所以婉言谢绝了。 我倒是还好说—— 不想看到西东天,被真心杀死的场景出现。 如果发生了那种事—— 就真的结束了。 并非世界和物语—— 真心,真的会结束。 早已经结束了,狐面男子的话或许会这么说——但是只要还有可能性,我仍然愿意放手一博。 失去妹妹。 失去玖渚的我。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真心了。 「——西东天」 时刻先生开口道。 「从他开始劝诱我加入『十三阶梯』时我就一直在想。他恐怕是一个,无论使用多少手段,无论付出多少手足为代价,都绝对不可能达成自己目的的——迷路的孩子」 「……迷路的孩子?」 「比起说是迷路的孩子,路痴音痴之类的的话,应该更接近现实才对。简直就是个不服输的小孩——早在十年前,制作红色制裁失败的时候,就应该放弃一切才对」 「…………」 「简直像是亡灵一样。你不这么认为吗?‘阿伊’。正常人的话,应该在更早的阶段就放弃了——所以我察觉到了,西东天,比起任何人都更加胜任‘最恶’的称号,但是也正因如此,所以一定永远也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戏言玩家,既然你也是能够操纵语言的操纵语言之人,那么‘永远’这个词并非只有两个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也清楚才对」 「遗憾,如字面一样我所精通的只有戏言——关于真言完全是一窍不通……那么说来,你是在认定狐狸先生绝不会达成自己目的的情况下——仍然做出了跟从他的选择吗?」 「正是如此。狐狸先生对我——是怎么评价的?」 「在『十三阶梯』成员中唯一一个真正想见到世界终结的家伙,貌似是这样。既是说,你在作为『十三阶梯』中一个手足的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同志,是这样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 「遭到你的背叛,狐狸先生一定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吧。虽然并不是一个会表现出憎恨的人——但是他感到心有余辜这点还是看得出来」 「不对——不是说过吗。我不过是十三只手足中的一只而已。狐狸先生才不会因为我而感到心有余辜。你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吗」 「我所说的,是听到你被捕获的消息时狐狸先生的反应。的确,当时的狐狸先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之前得知你的行为所引发的后果时,确实是心有余辜的样子。这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结束——这么说着」 「对我来说可是无从判断的话。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正是如你所说。他一定非常厌恶吧。对于我把真心,定义为世界的终结这件事」 「毕竟他是一个无论成败与否相同的事情都不会重复第二遍的人」 「并非如此,并不只是如此。十年前,因为这件事而成为遭到因果追放之身的他——只有那件事无法再次做到,这才是他的初衷。正因如此,我才希望能代替它完成这件事,不过预料错了,真的预料错了,心有余辜是吗,本以为他会感到高兴的」 「在你看来,真心——真的有那么可怜吗?」 「可怜,应该说,可以诱发人类的怜悯之情才是真相。这才是真相。和看到被禁锢在铁笼中的狮子一样的感觉——我这个人,虽说是使用操想术,但比起支配来原本我就更加擅长解放的工作。从根本上,是一条更加简易的道路。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得到了‘时宫时刻’的名字——」 「…………」 「这么一来,到底会怎样呢?西东天,他自身不就已经是‘世界的终结’了吗?作为单是登场就能给物语附上意义的,角色杀手。代理品也好时间收敛也好交易终章也好——会不会其实都是意指他本身的语言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可就真的是——亡灵」 「……亡灵这个词汇,实在是在适合不过了。毕竟十年前他已经被自己的女儿杀死了」 「就连那个女儿也在同一时间死去了」 「是呢」 「戏言玩家,你,有没有死亡的经历」 「谁知道呢——现在姑且,认为自己还活着,今后也打算继续活下去——但到底怎样呢?或许,真的曾经死过也说不定,在六年前的过去」 「那么说的话你也是亡灵……曾经死过的人,今后的生活,不过是与自己搏斗罢了。不会与世界有任何关联。一切因果都会在中途断绝。所以,狐狸先生的想法——存在着根本性的漏洞」 「……那么说?」 「所以说,我加入了『十三阶梯』。我的目的是目睹‘世界的终结’这点,正如狐狸先生所料。但是,同志那种美丽的语言我实在是当之有愧。我不过是把狐狸先生——以及其他『十三阶梯』统统利用了而已」 狐面男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和时宫时刻是自己手足一样,自己也是他的一种手段,这样。 当然,只要能在与我的斗争中取得胜利,目睹‘世界的终结’,那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而对时刻先生来说,那样的结果也是十全。 「是这样吗……就算是在实际目睹过之后,狐狸先生也依旧不认为苦橙之种就是‘世界的终结’这件事……厌恶到,那种程度吗。真是不可思议。算了——狐狸先生认可也好不认可也好——终结就是终结。解放后的苦橙之种——从压抑中获得解放的苦橙之种一定会把你和 狐狸先生全部杀死吧」 「…………」 「毕竟不破坏你们的话——自我就得不到确立嘛。就算是解放后的苦橙之种,身为亡灵这点也不会改变」 亡灵。 被我杀死的。 由狐面男子所生。er3所养。最后为我所杀。 「……就单刀直入的问你好了」 我对时刻先生说。 「由你施加在真心身上的名为‘解放’的操想术——到底有没有解除的方法呢?」 「没有」 分寸不乱——瞬间即答。 连微尘般的暧昧都感觉不到。 「就算是我——不,就算找来‘时宫’最高位的施术者——想要将苦橙之种身上的操想术解除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可不是以那种随随便便的态度对苦橙之种施术的」 「…………」 「即使会遭到千刀万剐,也要以自己的方法论实现‘世界的终结’——我有着这样的决心。所以,为了防止觉悟减弱——我将强迫般强固的,绝对不会被解开的操想术以蜘蛛织网一样谨慎的态度施加了上去。不用说解除法,连驱逐法都没有」 「……是这样吗」 说实话,原本对此是抱有很高期待的。 就算那是只要心脏不停止跳动就会永远持续下去,根深蒂固的术——就算是这样,或许施术者本人也会有什么解除的方法,原本是这么想的——看来,事情的进展不会像寻求解除三道锁的方法是那么顺利。 投机主义,没有用武之地吗。 真是遗憾。 「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嗯?」 十分惊讶般的时刻先生。 无视其反映,我继续叠加着问题。 「到底怎么做——我才能拯救真心呢?」 「…………」 「世界的终结之类,物语的终结之类,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从与狐狸先生相遇后,我就一直在内心的某处思考这个问题——试着去思考这个问题。虽然没有得出答案,但是我弄清了一点——那些问题,跟我毫无关系」 「这么说着选择逃避是戏言玩家的惯用技俩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并不是这样——我认为那只是徒劳而已。让世界终结的尝试——狐狸先生和你所说的一切,在我看来只是徒劳罢了,因为——」 我说。 「世界,根本就不会终结不是吗」 「……不会终结」 「无论怎么考虑,都不会终结——在四千年以上的时间里历经了无数次名为战争的杀戮行为后依然存在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因为单单十几个人无聊的喧闹就终结呢?即使人类灭绝也会有地球残留下来。地球毁灭宇宙也不会消失。宇宙消失世界也不会因此停止。最终,能够终结的,不就只有一个个的个人世界而已吗?如果是狐狸先生的话或许会否定个人世界的说法也说不定——但那是一定存在的不是吗,只有自己的世界」 接着。 一边回忆起各种各样的往事,我一边继续道。 「至今为止——我向各种各样的人询问过‘对你来说世界的终结’……其答案分布零散到毫无规律可言。如果说答案的数量由世界的数量而定,况且答案本身没有对错之分的话——不就是说,存在着无数个世界吗?无论是狐狸先生还是你,想要终结的,不都只是渺小的个人世界而已吗?」 「……真是不愉快」 时刻先生—— 第一次,发出了没有余地的声音。 「你,难道说是打算要把我和狐狸先生——都当作井底之蛙看待吗」 「如果一直呆在井下的话也就罢了,如果来到海中之后依然坚持那种言论,会对他人造成困扰的。至少,对我来说」 玖渚友。 想影真心。 甚至说——哀川润。 「孤单一人的渺小存在想要通过各种努力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点,我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把苦橙之种和赤色制裁——看作是渺小个体吗。就连豪言壮语也遥不可及,遥不可及啊。没有自知之明也要有个限度」 「这就足够了……我再问一次,时刻先生。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拯救真心呢?如果想到什么方法——请你告诉我」 「我不知道。只能回答你没有那种方法,因为那种方法根本不存在」 「……是这样吗」 我直起身子。 将挽在一起的双手放了下去。 手心,因为紧张被汗水浸湿了。 喉咙干的要命。 「那么,到此为止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能和你交谈仍是不枉此行。非常感谢你」 「嗯?」 「感觉,已经找到提示了」 我轻轻的走向时刻先生。不愧是里世界的居民,靠着气息发觉这一点的时刻先生稍稍支起了身子。因为受到手铐的拘束,那个行为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走到与时刻先生间相隔一步的地方后,我伸手摘去了时刻先生的遮眼布。 时刻先生的视野,变得明朗起来。 对于久违的光明。 时刻先生,感到很耀眼般的眯起眼来。 我,在手持手帕的状况下,双手固定住时刻先生的头——几乎是强迫的,让他与我对上了眼睛。 对上——眼睛。 「…………」 「我和你们不同——无论因为什么理由,无论抱有多大的期望——使世界终结这种事,绝对做不到。是个就连杀死一个人,就连毁坏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的男人。所以杀死世界,毁坏世界,终结世界的事情——不可能做得到。 但是,我可以拯救世界。 已经决定了,我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你,不害怕——我的,术……」 「说不会奏效的人不是你吗」 「…………!」 「你的术对我不会有任何作用」 一生。 畏惧着我吧。 「你,太弱了!」 从时刻先生的头上,撤去手。 然后,背对着他。 打开房门。 离开了房间。 离别的问候,根本不可能有。 叹息。 果然,和大家说的一样,还是不来这里比较好,这样的感觉虽说占据了心中大半。但是像刚才说的一样,感觉找到提示的事情,也同样是真的。 真心。 施加在真心身上的,操想术。 「您辛苦了」 走出大厦后。 在外等候的木之实小姐,迎了上来。 「到底怎样呢」 「没有什么值得报告的成果……今后,时刻先生——会怎么样?」 「哎?」 「会怎么样?或者说,你会怎么做,应该更为恰当吧」 「啊,关于那一点请你放心」木之实小姐说「身为近期敌对的对象,所以您会对我感到不安也情有可原,但是我本人并不持有那种暴力主张,也决不会向时宫先生追讨背叛的代价。那种事情,我并不怎么喜欢」 「…………」 「如果是身为狂信者的澪标姐妹或许会那么做也说不定,但届时我一定会设法蒙混过去的。可以的话,能否请您赐教届时用来应对的戏言呢」 「笼络那对姐妹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曾经失败过一次的经历,就会让我提不起干劲来。不过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做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尝试」 「不必劳您大驾。回到诊疗所后她们应该会一直留在那里——况且正如狐狸先生所说。比起她们,笼络您对我来说更加困难」 「能得到你的赞赏实在是我的荣幸。看到『十三阶梯』里有你这样的人,我不禁怀疑noise君之类不过是毫无必要的存在。虽然只是一个想法——不过要想说服你,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吧」 「如果受到您那么情热的口说,即使是我也一定会当场投降的」 木之实小姐开玩笑般的说。 「言归正传——也对,说到时刻先生今后的处理——脱离『十三阶梯』自然是大前提……嗯,在尽可能打听出有价值的情报之后,保证他今后再也无法使用操想术的情况下,释放,不知这么说是否恰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啊,关于那一点请放心——我想,他今后已经无法再使用操想术了」 「哈?」 「人的眼睛没有映入任何事物时,眼球的表面就会像镜子一样——不,没什么,请不要在意」 木之实小姐微微侧过头去。 「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这么问我。 随机应变。 「嗯,也对呢,要是木之实小姐不介意的话,怎么办呢,两人一起共餐怎么样」 「并不是指这个意思」 轻易的移开了话题。 或者说,被干脆的拒绝了。 不小的打击。 「看来——要想解开时宫先生施加的操想术,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点,似乎已经明确了」 「……什么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不,但那种程度的事情还是可以预料到的。毕竟和时刻先生从加入『十三阶梯』前就打过交道了」 「这样啊」 「单纯只会成为狐狸先生障碍的话,应该趁早排除——但是在思想上,他与狐狸先生距离似乎比我还要近」 「你——还真是非常喜欢狐狸先生呢」 「阿拉,讨厌啦。我会害羞的」 很不好意思般,木之实小姐微笑着。 出梦君用了心醉这样的词汇。 不过说这是恋心更为恰当。 既非忠诚亦非狂信。 我这么想。 原来如此——在交替频繁,很少能够凑齐十三人的『十三阶梯』中,她能够稳居第二段这个席位的原因,似乎能够理解了。 恋心。 比狂信——更加棘手。 「……说到,今后的打算」 「啊,是的,您准备怎么做呢。如果有回到西东诊疗所的打算,我可以继续陪同您——」 「关于那一点,的确是那么打算的,不过,还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木之实小姐。能否请你,帮我寻找真心的下落呢?」 「……寻找,真心小姐?」 「是的,想和那家伙谈一谈」 「…………」 木之实小姐陷入了沉默。 手扶在下颚上,思索状。 「……我认为——那没有任何意义」 「不可能找不到的。那个大大咧咧的橙发丫头,不可能找不到。不是连操想术师的时刻先生都被你轻易捕获了吗」 「可是,就算您没有拜托我,如果是为了狐狸先生,我也会——」 「请对狐狸先生保密」 「…………」 本以为会她会生气——是这样吗,这么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似乎是无法理解我的话一样。 我,做出说明。 「请不要误会。对你所说的为了狐狸先生这一点,我并不反对。但我希望能在狐狸先生不知情的状况下——暗地里,让我和真心见面」 「所以说,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要和真心谈一谈,在没有外人打扰的场所——仅此而已」 「会被杀死的」 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您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不——刚才,和时刻先生对话时,我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虽然是一旦说出来只会被‘那又怎么了’的话一语代过的程度——」 「洗耳恭听」 木之实小姐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立即,这么说道。 真是了不起的判断力,我这么想。 「如果说真心现在并非‘暴走’而是处于‘解放’状态的话——有一点是说不通的。就拿破坏公寓的事情来说好了——那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您说意义吗?」 「实在是无法认可——如果看作是被怒火冲昏头脑而妄自发泄的结果,那种破坏也未免太过精密了,何况,只破坏公寓敷地内事物这一点也很可疑。木之实小姐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吗?」 「……嗯」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至今也没能抽出时间去探视,不过用电话联络过相识的看护师小姐之后,其余公寓居民似乎和没有什么大碍这点我也确认到了」 「‘解放’和这种,被害程度之小,真是不相符呢。虽然,昨天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所以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破坏整栋古老建筑虽然的行为绝非常人所为——但是要说那是真心的杰作,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呢?如果是真心的话,就算毁掉整条街也不是问题」 「的确听说过‘零崎’觉醒后毁掉一条街的传闻——从这点来看,也不能说完全不值得怀疑」 嗯,木之实小姐这么说。 「但是,作为根据这未免还太薄弱了,无法达到推测的领域」 「是的,刚才所说的不过是伏笔之一,并不能称为是证据,但是,接下来的这件事又如何呢——我现在能够活着站在这里这个事实」 「……啊,这」 「从真心,曾经,击败过出梦君和哀川小姐的事情来看,她似乎是一味强化了物理方面的样子——不过事实上,那家伙的头脑也是相当出众——不负人类最终之名。要想掌握西东诊疗所的位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明明如此。 在真心解放四十小时后的现在,我还能够,活着站在这里这件事。 恐怕,西东天也是。 如果真的有心杀死我们,那么真心,应该早就行动了才对。毕竟对真心来说,那只有把左手边的东西转移到右手边那么简单。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的确是,不可思议……说是异常也不为过」 「虽然作为被人盯上的一方,没有资格断言这种事——不过真心作为盯人的一方,并没有什么将我们看作敌人的意思。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呢,木之实小姐?」 「……假设,真心小姐,最先将er3,ms-2看作对象……不,这种想法过于恣意了。从距离最近的目标开始下手才是合理的假设,那么一来,您,狐狸先生然后才是er3,应该是这样的顺序。那么一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杀害您和狐狸先生的意思……吗?」 没有杀死的打算。 苦橙之种。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 被施加了无法解开的术这一点应该是真的吧。 那并非暴走而是解放这一点也是。 但是。 仍然有,不明的疑点存在。 这也是,确定的。 尚有——暧昧,残留其中。 「至少,有所行动,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必然,是不存在的」 「狐狸先生,大概不会有那种想法」 「是吗? 昨天的时候暂且不论,到现在,我想他也应该有所察觉了才对,虽然我在与时刻先生谈话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不过如果是狐狸先生的话——」 「不,一定不可能的」 木之实小姐肯定的说。 「你真的很了解他呢」 「不,不是这一类的事情。那是一个,如果没有对真心小姐抱有绝对的信任就一定不会萌生的想法」 「…………」 「我明白了」木之实小姐说「一切就照您所说好了。我会在对狐狸先生保密的情况下——展开对真心的搜索。虽说不排除立刻被狐狸先生察觉的可能,但一定会为您与真心的接触做出周全的安排。只有两个人的约会,就让在下竭力演出给您看好了」 「全靠你了哦,空间制作者小姐」 「木之实,请这么称呼我,那个称号,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喜欢——全部由汉字组成完全没有平假名的称号,给人一种生硬的感觉」 「对啊,那是当然」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 「我想想看,那么,一起共餐怎样?」 只有两个人的约会。 只剩下两个人的——约会。 此刻。 在我的心中。 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内心最深处。 家 0 此处已不存在。 1 十三阶梯。 第二·架城明乐。 空间制作者·一里塚木之实。 医生·绘本圆树。 架空兵器·宴九段。 刀煅冶·古枪头巾。 操想术师·时宫时刻。 人形师·右下露乃诺。 暗杀者·暗口濡衣。 刺客·澪标深空。 刺客·澪标高海。 不和谐音·noise。 病毒使·奇野赖知。 苦橙之种·想影真心。 十三名手下。 十三只手足。 十三具人偶。 十三个异形。 最初,因为过于庞大而令我不知所措的那个数字——在仅仅经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后,就几乎失去了作为一个组织应有的构架。 使树根枯萎要先折断枝干。 先拨除手足,后击溃头部。 架城明乐原本就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人物,不过只是活在西东天的心中而已。 宴九段——滋贺井统乃,作为比起狐狸先生更早向玖渚效忠之人,在玖渚离开我的现在——在我离开玖渚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继续跟从狐狸先生的理由。 古枪头巾,十一代目,十二代目没,均已身亡。 寿终正寝和拷问致死。 时宫时刻——退场。 暗口濡衣——撤退。 noise——退场。 奇野赖知——死亡。 想影真心——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十三阶梯』。 到此为止,存在被抹去的,共有八段—— 三段目的绘本圆树,已然放弃协助‘世界的终结’,七段目的右下露乃诺,虽然说不上是退场但想要重返战场还需时日。 这样一来,剩下的—— 就只有一里塚木之实和,澪标姐妹而已。 十三阶梯——抽去十段,剩余三段。 只剩三段的话,再怎么说也称不上是阶梯。 那不过是,单纯的段差罢了。 顶多算是板凳。 木之实小姐虽然仍可以称作是棘手的存在——但事态发展到到现在的地步,就算与狐狸先生间的战斗再开,我也拥有足够取胜的自信。毕竟,木之实小姐与noise君之间多少存在着偏差。澪标姐妹那边有零崎一个人应付就足够了—— 这么说来,『十三阶梯』已经变的,无足轻重了。 跟遭到毁灭没有任何区别。 话虽如此,要说还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哀川小姐。 哀川润。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赤色制裁。 死色的真红。 那个人,到底为了什么才选择留在狐面男子身边——不弄清这一点,我就无法确认自己相对现状所处的位置。 觉得——无所谓。 如果两人真的和解了,那样就好。 十月后半,到底和隐去行踪的狐面男子一起共度了怎样一段时间,冒然询问这些事未免有些太过不解风情——比起亲眼目睹血淋淋惨剧,保持现状要好得多,我这么想。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对了,那是为了替美依子小姐寻找解毒剂,我和哀川小姐,还有崩子和萌太君一起乘车前往澄百合学院时的事。 萌太君曾经问过哀川小姐。 你——会不会只是想要和父亲见面呢,这样。 哀川小姐这么回答道。 已经找了很久——这次一定要杀死他。 虽然之前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哀川小姐她并非那种能够因为个人仇恨,复仇之类的理由就会大开杀戒的人这点——事到如今,除了瞭然之外没有其他语言可以形容。 说实话……她是个烂好人。 单从能够与我友好相处这点(虽然也有种主要是给我添麻烦的感觉)就能看出来——类似的事例更是数不胜数。至少在烂好人这一点上能胜过她的人,我至今还没有见到。 据零崎讲也是如此。 十一月十一日夜晚,虽说起初犹豫不定,但最终零崎还是讲出了和哀川小姐发生二度冲突的始末——那是,单是听着就会让听众面红耳赤般,天真到极点的故事。听完之后对零崎开始的犹豫不定也有种能够理解的感觉。 哀川小姐对『杀人集团』和『诅咒之名』——里世界的居民出手毫不留情这句话,完全没有半点虚假,而当时的零崎也的确一度被逼到死亡边缘,但是—— 家人。 看到当时凑巧在场的,零崎一贼其余的一人——被零崎称作‘那家伙’的,那个‘零崎’——舍身庇护零崎人识的场面后,据说哀川小姐,停止了攻击。 这样可不行,这样。 说着这样的话。 这是犯规,太狡猾了,真是卑鄙,这么一来我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吗—— 像是很不满般,这么说着。 随后哀川小姐,在强迫零崎和另一个‘零崎’立下今后再也不能杀人的誓约之后——就离开了那里。 难道自己遇到了某个对杀人鬼抱有什么错觉的白痴吗——虽说零崎和另一个‘零崎’当时这么想着—— 直到现在,仍然遵守着那个约定的样子。 匕首全都用掉了——吗? 反正,这个漏洞百出理由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这么说来,确实有种之前有所耳闻的感觉呢,可是——天真。 天真。 太天真了。 就连最近的周刊少年jump上也找不到如此天真的故事。 仔细想来,那个人就连与对小姬的死负有一定责任的出梦君一决胜负时都以平手收场——六月使澄百合学院彻底崩坏时,也没有造成任何人的死亡。 对啊,仔细一想就能发现。 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呢。 若是在十年前尚不能定论—— 如今的她,不可能杀的了人。 语言中并没有掺杂谎言。 毫无疑问——一直是以此为目的寻找着西东天。仿佛那是自己身份的定义般十年来一刻不停的寻找着狐面男子这一点勿须质疑。 原本已经切断缘分的—— 亲生父亲。 但,就算能够找到她也绝对无法下手。 因为她是个,烂好人。 由此看来——萌太君当时所担心的事,事实上,除了正中靶心之外没有其它语言可以形容。当时的情况暂且不论,如今的话或许那已经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和必须将我方阵营中最重要人物·哀川润中途倒戈成为狐面男子同伴的可能性考虑在内的那时不同—— 虽然不同。 正如那一天,在御苑里所想的一样。 对西东天来说——使用起来像哀川润一样得心应手的‘手足’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作为原本就是以此为目的而创造出来的‘道具’和‘手足’——顺利的话,单凭哀川小姐一人就能达成终结世界的目的。 记得,曾经听他说过什么。 当时,他曾经说过自己的行为几乎引起了因果的崩坏。因为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性——虽说认识到却又为时已晚——那个时候,西东天死了一次。虽然时刻先生似乎持有着不同的见解,不过在我看来狐面男子之所以没有将苦橙之种的解放看作是‘世界的终结’的原因——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那种‘终结’过于‘无趣’这个理由并不胜任…… 话说回来。 重点在于,只要有 哀川小姐一人就足以替代『十三阶梯』全员这个客观事实,对我来说实在说不上是有利。 对哀川小姐和狐面男子和解的可能性——和萌太君一样,我也深知其危险程度。 长久以来的心结能够解开真是太好了——要把它当作这种家庭肥皂剧风格的故事来看,父女的设定都未免有些过于离奇了。 旧式。 将哀川小姐称作旧式的——西东天。 所以我—— 在直到接到木之实小姐的联络前,于西东诊疗所中,木贺峰助教授的研究室里——与零崎人识,绘本圆树,右下露乃诺,澪标深空,澪标高海,哀川润,西东天——一起共度了的那段奇妙的集体生活中,最为在意的就是哀川小姐的动向。 当然也不能只关心那一件事。 例如至今仍将我看作是伤害自己面子元凶的澪标姐妹总会在不经意间向我投去仇视的目光(从两侧同时投来的目光着实令人毛骨悚然),作为我来讲,那两人身为将头巾妹妹残酷拷问之后杀害的凶手,自然也是不可能原谅的存在。怎么说呢,有些难以相处。在我和木之实小姐一起外出的那段时间里,她们似乎与零崎也发生过冲突,但最后的结局似乎与上次无异,而此后类似的事情也没有再发生过。 顺带一提,对她们来说法衣打扮似乎并非日常形象的样子。那应该说是能够为自己提升气力的战斗服一类的存在。在西东诊疗所生活时,与时下普通女孩子一样身穿迷你裙和无袖衫的她们固然对眼睛十分友好——但既然已是不能对生命友好的存在,与她们亲近绝对是下下之策。虽说是为了保护狐面男子才赶回西东诊疗所,她们至今却尚未和狐面男子正式报过到的样子。 真是复杂。 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 曾试着询问过一次。 有关杀死头巾妹妹的经纬。 两人对此—— 两人对自己亲手杀害了头巾妹妹的事,没有任何想法。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问题般,侧过头来。 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 意义不明。 意义不明。 因为意义不明所以杀害。 因为意义不明所以杀害。 就算意义明确也会杀害。 就算意义明确也会杀害。 是啊…… 的确如此。 居住在不同世界的——异世界的居民。 所处的环境不同。 持有的想法不同。 比起说是狂信,比起说是为了狐面男子,原本深空和高海——对于夺取人类生命的事情,就表现的不以为然。她们是能够以书写文章敲打键盘一样的心态——进行杀戮的,刺客。 对于试图杀我的事情也同样——不以为然。 御苑时那也是。 现在也是一样。 那对她们来说连暴力都算不上。 与拥有着理澄的—— 出梦君完全不同。 虽说如此,因为有着作为对付那两人壁障的男人,零崎人识存在,澪标姐妹与我之间的冷战并没有进一步发展成剑拔弩张的惨状。 说到零崎,他对绘本小姐似乎是完全没辙的样子。‘那女人超恐怖的’成了他最常用的一句话,比‘真是杰作’出现的频率还高。不过要说令人头痛也的确如此。当然,抛开绘本小姐的问题不谈,零崎和哀川小姐之间也时常弥漫着微妙的气氛——作为即使在『杀人集团』中也会受人排挤的零崎人识,对集团生活这种东西原本就不适应,所以每次大抵的责任都在零崎自己。但既然有澪标姐妹在此,又不能把零崎逐出,所以我作为‘零崎替罪’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不过有罪的那一方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露乃诺小姐过着疗养生活。 木之实小姐为了寻找真心,从清晨开始到午夜为止一直持续着不归宿的生活。 然后是,哀川润。 哀川小姐并没有特意去做些什么的意思——又或者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普通的完成着分担的工作。 应该说不愧是她,干起家务来比任何人都能干。 打扫,洗涤,烹饪,外出购物。 就连露乃诺小姐的护理也一手包办。 向她搭话就会开起玩笑来,怎么说呢—— 和之前毫无改变。 普通。 反而让人感到一种违和感。 但是,至少据我观察,当天,十一月一日围在桌旁谈话以来,除了就餐时之外,就几乎见不到哀川小姐和狐面男子交谈的场景。 并非刻意无视——但是如果是哀川小姐的话,装成完全没有不自然的样子回避狐面男子也并非不可能。 虽然不认为那是件坏事,不过只有就餐时恢复常态这一点——很奇怪。 哀川小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顺便说一下,狐面男子在共同生活之中,是唯一一个达成了不做任何家务的伟业的人。 不做家务也就算了至少要洗的衣服自己拿出来好不好,不知这样抗议过多少次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就连深空和高海只要有人开口也会去扫扫院子什么的…… 狐狸先生的话不做也可以。 狐狸先生的话不做也可以。 狐狸先生那份也由你来做。 狐狸先生那份也由你来做。 向澪标姐妹诉苦后却得到了这样的回应,而露乃诺小姐和木之实小姐自然不必多说。 狐面男子的想法,比哀川小姐更难懂。 对真心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现在的状态,有什么想法。 完全不知道。 平时和哀川小姐一样,主动搭话他就会以一种令人不禁想要问你当自己是国王吗这样断定性的态度提出与你对立的观点—— 只有这些。 真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因为气温的渐渐回落,室温已经降到只穿白衣和泳装会感到寒冷的地步。增穿了护腿和围巾,成为了更加令人莫名其妙的形象的绘本小姐,进一步加深了零崎的恐惧。因为觉的零崎蜷缩在房间一角咔嚓咔嚓颤抖的样子十分有趣所以试着放任不管了一次结果事后几乎被他杀死,所以接下来看到类似情况的时候都回无一例外的去解救他。切身体会到了绘本小姐过去经常欺负别人的性格。 这样——如此这般。 这样的如此这般。 感觉,让我回忆起了刚搬进真心毁坏那栋公寓时的日子——虽然发生了许多问题,却又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隐患—— 说实话,过的很快乐。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天。 这也是—— 对我来说最后一段,安稳的时间。 「已经找到真心小姐了」 从木之实小姐那里接到手机联络,是十一月十二日的事。 平淡无奇的一天。 与平常无异的一天,原本是这么想的。 「请您装成外出购物的样子,嗯……到原住的公寓来一趟」 2 「说实话——虽然没有半点自我炫耀的意思,不过那里除我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够找到」 在倒塌公寓现场——虽说现在公寓残骸已经被清理干净,俨然成为了一片空地——等待着我的木之实小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因为真心小姐——施行了空间制作」 「……哎?」 「所以说,真心小姐她……」 木之实小姐说道。 「哎呀,怎么说好呢。有 种完全被偷师了的感觉呢」 「偷师……可以,那么轻易的模仿吗?那种异能——」 「异能……这种说法到底是谁教给您的呢?」 「出梦君」 「……所以说我拿他最没辙嘛——明明自己拥有着超常的力量,却把一切都当作超能力看待。空间制作,基本上,无论什么人都能使用」 「无论是谁?」 「所以说,和您的戏言是一样的」 「…………」 「完全没有丝毫信任可言的表情呢。被人用这种表情看待,我并不怎么喜欢」 「但是——在地铁中消去全车厢的人之类,将组成队形前进的四个人里中间两人单独移动到别处之类的——明显不是普通的技术吧」 「人类的认识能力是有界限的。所以只要超越了那个界线——空间就会从中产生。即所谓,意识的空白」 「意识的空白?操控意识——这应该是时刻先生的技术领域才对吧」 「不,所以说并非意识。我所利用的,是意识以外的其他部分。如果只是说明的话,并不是很困难……嗯,也好,那么就算我牺牲一下」 木之实小姐说完,像是观察手相般,用双手捧起我的右手—— 露出微笑, 向着自己的胸部,按了下去。 「……木,木之实小姐」 「好的。现在你的意识已经被色色的事情占满了,真下流呢」木之实小姐松开手后,很高兴般的说「那么,有什么感觉呢」 「哎,不,虽然冷静回想的话只是中间有些凸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不对……」 「我在问您,脚被踩到的感觉」 「…………」 「原理相同——像现在一样,将对手的意识集中到一点,使其他全部变为空白的技术。就像,听到硬币掉落的声音后,所有人都会敏感的作出反应,瞬间变的没有任何防备,就是这种印象」 「是,这样……」 其他例子明明也有很多的说……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何况这个人的情况,现在是在‘扮演’着那种难以捉摸,所以更加棘手。 计算之后仍意义不明。 计算本身也复杂离奇。 「反之,将意识分散到其余各处,从而在某一点上制作出口,之类。当然,如果是像御苑那么广的范围,会很辛苦哦。那一晚我可是不停的向各个地方打电话,忙得不可开交呢」 「…………」 其中也不乏相当原始的工作呢,空间制作。 地下活动…… 「说到地铁里的那次,也是一样——因为您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集中在noise君身上所以并不怎么费工夫。或者说,其实,那时我就坐在您附近的座位上」 「……真的吗」 「这身朴素的服装也是工作需要——其实,我本人很中意哥特萝莉风格的服装,头发也想烫成尖尖的那样子,不过那些都是引退之后的事——真是羡慕绘本小姐自由的时尚感呢。虽说如此,那也属于空间制作的一种」 「是这样吗?」 「假面舞会的初衷就是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白衣配泳装的她出现在眼前时,因为着装给人的印象过分强烈,所以他本人的人类性之类的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了」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呢」 「那是壳哦,绘本小姐的」 「…………」 「不过要让绘本小姐本人来讲,应该是铠甲一类的东西,不过遗憾的是那种程度的空间制作实在是过于脆弱,只有一敲就碎的程度」 嗯…… 关于空间制作的原理,已经大体掌握了。虽然实际上要比这深奥很多,想要到达木之实小姐的程度其它各种手续还是必需的,不过对此的理解,有制作‘意识的空白’这句简单的话就足够了。 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异能…… 甚至说,和露乃诺小姐一样的,技术。 不过对于选择无视一切只是以简单明快的考虑方式为主的出梦君来说,就算听到多么详细的说明,对他来说那除了超能力以外什么都不是吧,何况——木之实小姐的场合,恐怖的并非‘异能’‘技术’之类……所以对出梦君来说,她真的是很棘手的类型吧。 「不过说到理澄小姐,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就是了。毕竟她的调查能力对我来说也是非常有益的东西」 「谁让理澄是个和谁都能友好相处的女孩子呢。在她眼里,戏言玩家什么的空间制作什么的都是形同虚设吧」 「……可以,请教一点吗」木之实小姐突然改变了语调「就算关于匂宮兄妹的事情因为有片翼的理澄小姐存在所以属于允许范围之内——您能够原谅澪标姐妹的原因,我至今不能理解——」 「原谅?如果是指杀死头巾妹妹的事,那你错了。并没有原谅。现在不过是迫不得已,所以才共同生活在一起。即使是对出梦君也一样——并没有什么原谅可言」 「并非这么简单的事而是意义上的问题,虽说使用的技术相似,但您与我所处的立场却完全不同——正因如此,我才产生了答应您提议的想法。但是,看着您对待澪标姐妹的态度,我不得不产生疑问」 「疑问,是吗?」 「倘若」木之实小姐用仿佛能够将人刺穿般尖锐的眼神看着我,说「倘若,您认为作为刺客抚养成人的澪标姐妹十分可怜——那可就是大错特错」 「…………」 「如果只是同情的话尚可——只有同情的话,毕竟那是个人的自由。但是,因此就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那就是大错特错」木之实小姐继续着「因为,那样的话岂不是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吗?因为觉得可怜所以就原谅一切的话,那岂不是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木之实小姐——」 「我无所谓——毕竟我是这一边的人。但是……我们还没有可怜到需要您替我们寻找借口的程度。看到您与澪标姐妹还有杀人鬼友好相处的局面——一种难以抑制的不安感觉就会涌上来。说实话,那种场面——着实让人反胃」 「我并没有与他们友好相处的意思」 「就算是这样,如果接下来要带着这样的心态去见真心小姐,我认为是不可取的。因为只有这些的话任何人都能做到」 「……话不能这么讲,木之实小姐」我说「曾经有个女孩子也这么对我说过。那个女孩子身为木之实小姐的后辈,同时也是子荻小姐的左膀右臂。总之,也是一个在那种地方长大的,佣兵,狂战士。详细的讲,她并不是一个正常精神的持有者。或者说——连人格本身都不具备。只是在此岸和彼岸间摇摆不定着一路走到现在——那样的她,向偶然迷失在战场中的我这样问过‘你是否拥有足够与我们匹敌的理由呢’——我只是单纯的给与了否定。‘异常之类非现实之类,这些都是卑鄙的说法’——她这么说,‘不要那么简单就将他人否定’——这么说道。直到最近才从零崎那里听说……她对别人说出三音节以上语言可是相当罕见的事情」 被称作‘暗突’的她。 对那样的她来说—— 大概,我是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普通人吧。 「我并不具备」我认真的说「与澪标姐妹相匹敌所必需的理由。与匂宮出梦和零崎人识所匹敌所必需的理由,这些我都不具备。就连无需理由就能与他,她们匹敌所必需的理由也一样——不具备」 「…………」 「我完全不清楚。正因为不清楚——所以连抱怨都做不到。时刻先生曾说过真心十分可 怜——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对深空和高海,我并没有任何同情。并没有——同情的余地」 「……我明白了」 木之实小姐,这么说着,点了点头。 「明白?」 「是的,为什么,澪标姐妹不杀你的理由——」 「…………」 嗯? 不是因为,有零崎在的缘故吗? 「不,请不要在意——这不过是我们这边的事情罢了」 「这样……那么,言归正传,真心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出人意料的近哦」 「什么?」 「北野天满宫」 「…………」 「就在这附近」 那是自然—— 从公寓步行只需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抵达,只有这种程度的距离。记得,对了,五月时份,和秋春君——和宇佐美秋春君的,最后一次交谈,不正是在那里,北野天满宫进行的吗。 「说实话,那确实是一处盲点——看样子,这几天来真心小姐似乎一直都在那里」 「盲点——是空间制作吗」 「虽然单纯的讲并非如此,但基本上是相同的。空间制作,之前曾在真心小姐面前使用过数次,一定是在那时被复制下来的吧」 不愧是人类最终。 木之实小姐,这么说道。 「还是老样子啊」我耸了耸肩「从过去开始那种事情就一直是她的拿手好戏——所谓过目不忘就是在说她这种人吧。不需要什么推理也大体猜得出来,将公寓破坏到体无完肤的地步时所使用的技术,一定是出梦君的‘一噬’。只要看过一次,无论是什么都能复制下来啊,那家伙」 比起复制,更像是完善。 「那么,说不定,操想术什么的也……」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不过要想对付奇野先生的‘病毒’必须在中毒之前就将毒素植入自身所以就算是真心对此也手足无策就是了。 「这就是人类最终的意义——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能力,只要是人类力之所及,对真心来说就没有不可能——就是这样一回事。按某漫画风格来说,就是所谓完全生物」(jojo里的吸血鬼完全形态?) 「这样,虽然我对漫画方面一无所知……」 「嗯?」 我愣了一下。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木之实小姐也沉默了, 咳咳,的干咳几声后。 再次开口的木之实小姐。 随机应变。 当意即妙。 「人类最终……既非最强亦非最恶,被制作出来的人类最终。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有一点无法解释」 「那是什么呢?」 「为什么真心的身材,会是那般小巧呢」 「…………」 木之实小姐像是并没有特地询问,用单纯只是提出自己的疑惑般随意的语气说着。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真是‘最终形态’‘完成形态’的话,拥有哀川润一般的体型才更合常理。那种手腕的长度,那种双腿的长度……虽然不知道赤色制裁小姐确切的年龄,不过看外表是二十过半的样子……二十过半,不正是人类肉体上的全盛年龄吗?那么,外观如此才是理想的——但是真心小姐为什么一直维持着那种连少年也算不上的体型呢」 「那应该是,下意识的一种制约吧。与除真心以外我的另一个朋友——原·朋友是类似的。自己停止了生长——保持静止的状态的不得了的家伙」 ……虽然,脱离这层意义来说,三胞胎女仆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作为一种异趣,无伤大雅。 「总之,虽然会成为构造性的话,不过正因为我是空间制作的使用者,所以只花费了十天就能发现那里。身为常年接触空间制作的人,什么地方存在意识的空白这点还略有心得」 「对方出示左手就看其右手吗」 这么说来,曾几何时,树要藏在公众面前——小呗小姐似乎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木之实小姐的场合,藏在树林里和藏在公众前,两种方法都会充分利用吧。 「那么,我们走吧。单说北野天满宫范围未免太大了些,具体藏在什么地方呢?记得,那里好像有一处收集雨露的露台对吧」 「边走边谈好了」木之实小姐说完,走了起来「这么说来,其余各位都还安好吗」 「是的,和平时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哀川小姐和狐狸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捉摸不透,特别是狐狸先生——对真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木之实小姐又没有听过什么呢?」 「虽然我也曾试着问过,不过被巧妙的蒙混过关了——或许,狐面男子现在,认为怎样都无所谓也说不定」 「那不是和平常无异吗」 无论会有什么发生,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什么不发生,无论不发生什么—— 都不过是,一样的事。 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重要的——只有一点—— 「并不是这个意思」木之实小姐说「就连,唯一重视的‘世界的终结’——对他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哎?」 果然——共事的时间不同。 木之实小姐,从狐面男子,这十日间的举动中——似乎读到了与至今为止不同的东西。 「一定是很重的打击吧——时刻先生的背叛。明明是志向相同的两个人」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是『十三阶梯』初期成员的我所说的话所以绝对不会错——毕竟狐狸先生在某种意义上,至今为止就是从无数次的背叛中走过来的」 「…………」 「虽然激发人类才能的技术一流,但毕竟,是那种性格。拥有选人的眼光却不具备看人的眼光。就算这次的例子比较特殊,我仍然相信狐狸先生并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会动摇的人」 「这句话时刻先生本人也曾经说过呢——那么,到底是什么不合他的意呢?实现梦想后自己变成空壳之类的可能自然不必考虑……到最后木之实小姐也没有从狐狸先生那里收到‘搜索真心’的命令对吧」 「是的。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要来的话置之不理也会自己来的,没有寻找的必要’他是这么说的——对了」 这样—— 木之实小姐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了看我的脸后,再次,转身前进 「……?……怎么了?」 「不——因为觉得有些事情应该提前告诉您比较好。关于真心小姐——您的推测是正确的」 「哎?」 「真心小姐——并没有复仇的意思」 木之实小姐面向着前方的说道。 「对狐狸先生也好,对您也好,当然——对er3系统也是一样,看样子——完全没有想要复仇的意思」 「……难道说,木之实小姐,已经和真心谈过话了吗」 「不,为了防止错失良机,所以并没有采取必要以上的接近。毕竟我的相貌已经暴露了,无论在怎么隐藏气息也绝不能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那么,但是,为什么会知道那种——」 「一目」 木之实小姐说 「只要到了那里——一目了然」 「…………」 「啊啊,说不定,狐狸先生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这样就必须撤回我的话了。您是因为对真心小姐的信任才能够作出结论,而我一直认 为那是狐狸先生所不可能作出的设想,不过,如果那对狐狸先生是——既知事实的话」 并非信任—— 而是已知的话。 「不过,为什么真心小姐会变成那样子,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相当……含混不清的说法呢」 「请原谅——我自己现在也是处于混乱之中。这绝对不是空间制作的陷阱」木之实小姐说「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戏言玩家先生——见到真心之后,您准备做些什么呢?准备,说些什么呢」 「只是——和时刻先生一样,开门见山。虽然这次不是以击溃为目的」我答道「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她罢了」 「帮助是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到底,能否如愿呢」 信号灯。 十字路口。 前方,已经可以看到北野天满宫。 足以用巨大形容的,鸟居。 在鸟居后面——可以看到真心。 「那么,我就到此为止」 「哎?」 「接下来,就要交给您一个人了」 「……那,那个,是因为担心真心可能会使用操想术的缘故吗」 和时刻先生见面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所以木之实小姐只是从外界施行了空间制作——那么说这次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吗,虽然这么想,但木之实小姐摇了摇头。 「已经不是会不会使用操想术的级别了。单纯的,只是我们没有资格与之相关联的意思——为了防止干扰,由我从外界施行空间制作这点自然不必说,两人的约会,不是吗。虽说既然真心小姐可以做到,这是多此一举也说不定……好吧,我承认,正如你所说,我并不想接近现在的真心小姐」 「为什么呢?是因为——危险吗」 「不」 木之实小姐说 「因为过于令人心痛,所以不忍心」 「…………」 「无论要说些什么——戏言玩家先生。建议您——绝对不要提及任何有可能造成意识空白的事情。这既是为了您,也是为了真心小姐」 信号变绿了。 木之实小姐并没有前进的意思。 已经,不准备说些什么了。 我——在完全无法理解木之实小姐语言间蕴含的喻意,或者说几乎没有的情况下——迈出了脚步。 但是。 穿过鸟居,踏进北野天满宫敷地内后——其含义瞬间变的明确起来。 怀疑是具尸体。 认定是具尸体。 除了尸体——没有其他解释。 十分自然—— 十分当然—— 十分公然的,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虽然不是要模仿木之实小姐——不过如果不是我的话,就连那是一个人类这点都无法注意到。 渐渐腐朽—— 像是在等待自然将其腐朽殆尽般—— 仅仅只是等待般—— 那种身体。 那种东西——躺在那里。 面向天空。 睁着眼。 注视着。 混浊着。 凝视着——半空中的太阳。 像是要毁坏自己的眼睛般。 直直的注视着。 暗暗的混浊着。 多久——没有睡了呢。 眼眶下面,映刻着深黑色的沟洼。 服装,破烂不堪。 裸足。 全身上下布满污渍。 不,并非——污渍。 污浊。 最明显的就是,发色。 曾经光艳亮丽的橙色—— 如今,与生锈无异。 锈色。 三条辫子像是为了掩盖原型般, 散乱开来, 相互缠绕着。 虚幻。 连存在自身都——稀薄无比。 「……真」 试图——发出声音。 厌恶感——抢先涌了上来。 那是——尸体,那种只有在亲眼目睹惨杀尸体时,亲眼目睹无头尸体时才能够感受到的—— 厌恶感。 呕吐感。 空间制作—— 不只如此,木之实小姐这么说。 原来如此,正是这样。 就连我也—— 可能的话,想要就这样穿过这里。 如果事不关己—— 如果没有被牵连在内的话,我一定会那么做吧。 但是—— 无论,是何等姿态。 躺在那里的——是我的朋友。 是与我有关的事情。 「真心」 「…………」 「想影——真心」 「啊啊——还在想会是谁呢,原来是阿伊吗?」 用仿佛在沙漠流浪了一周般沙哑的声音——真心,回应了我。 看来意识方面还很清醒。 「咔咔……咔咔咔咔……一直都相信阿伊的话一定能找到这里……哦。虽然和死亡比起来哪个更早这一点,现在正在试验中」 「你等着——我去那边买水给你」 「不用了……水那种东西,附近就有。而且,明天大概会有场雨吧」 「…………」 「原以为不吃不喝待着这里一动不动的话早晚会死掉,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这副身体,特别……相当的难死呢」 「在干什么啊……?你」 「……换个地方说话好了」 真心—— 让人想不清楚到底使用了身体那一部分的肌肉,保持着从仰卧的体势,没有作出什么动作就原地跳了起来,直立在那里。 破烂不堪。 虽然外部看起来破烂不堪。 身体能力,丝毫没有衰退。 「我说你这家伙,这个样子和裸体根本没什么区别嘛。在这里等着,我去附近买些衣服——不,先去弄些热水吧……头发」 我伸出手——抚摸真心的头发。 那简直就像是, 抚摸钢针一般的感觉。 「——不是你最中意的部分吗」 「就是因为阿伊对过去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部都能记下来所以才——最拿你没辙啊」真心用嘶哑的声音说「无所谓啦——别在意,反正根本不会有人看的到我」 「……看,看的到」 我并没有迟钝到无法察觉出那并不只是单纯因为现在真心正在进行空间制作的缘故而已。 所以,无言以对。 真心。 「咔咔咔」 空笑般放声大笑着,一步步朝着天满宫的深处走去,找到其中长满苔藓的石椅后,坐了上去。因为担心表面会很滑,所以我并没有坐下—— 站在了,真心面前。 挽起双手。 面对面。 「……想要说的和想要问的事情虽然都有整个地球那么多,总之先直截了当的问一下——你,到底在这里干些什么呢」 「变相自杀」 真心理所当然般回答。 「不过就算说想要死,本大爷也根本没有活过嘛」 「你当然活着,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不是吗」 「咔咔咔咔。阿伊真是乐观呢」 真心说。 「知道吗,从过去开始,我就一直喜欢阿伊的这一点」 「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从来 都只是个消极的人罢了。只能回溯过去,无法预见未来。如果当初能看透些什么,现在也就不会被你看到这副样子了」 「是吗?对你这个样子本大爷可是相当中意哦——反正,那种东西不过是空壳罢了」 「壳?」 「空壳!」 「……哦」 我垂下手去,耸了耸肩。 「大家——都在担心你哦。到底一个人在这里干些什么呢?」 「……大家」真心俯下身去,问道「大家——都怎么样了?」 「怎么样——」 对此——仍然在意吗。 公寓里大家的,状况。 「——虽说,当时全员都送进医院去了,不过现在崩子以外的人都出院了。崩子那边是在医院里患了感冒,跟你没有关系」 「这样啊」 虽然严谨来讲是崩子遭到爱子小姐的拘束才对,不过为了防止这来之不易的严肃气氛报销,自肃。 抱枕的口误也绝不能犯。 「不过公寓已经不在了,所以大家都各自分开,到朋友家或者回自家去了」 「已经——不可能再复原了吧」 真心,用一反常态的,弱气的语调问。 「因为被本大爷——按照无法复原的标准,破坏了」 「…………」 「明明,好像家一样。那个公寓——」 「好像家一样」 我——对着真心,点了点头。 「……家,吗」 「家人也好家也好——都是些本大爷没有的东西。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所以才把它——毁掉了吧」 所以才。 那样彻底——那样严密。 就连微尘也,失去原型。 影也好形也好付诸一炬—— 只有古董公寓一处,遭到破坏。 「……心脏」 我说。 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不,关于这一点,木之实小姐已经提示过了。 「心脏上被施加操想术的事——已经发现了吗」 「嗯?哦」 真心敷衍了事般点着头。 「那种东西早就除掉了」 「哎?」 「早就解除掉了,那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解除掉……怎么做到的?」 「啊啊,就是说」不耐烦的抬起头后,真心咚咚的,用指尖敲打着自己左胸附近「如果是把心跳节奏当作振子的术,那么把心跳的节奏打乱就好了。仅此而已」 「不过,心脏既然属于无自主肌,自然不会根据自己的意志跳动——况且我也不认为那是单靠狂奔一阵让心跳加快就能解除那么低等的术」 「阿伊的话应该知道才对——本大爷被称作苦橙之种的根本原因。就是无论做什么都必定会以自己的原则优先——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完全控制住自己,的缘故。心跳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哦——需要的只有电信号而已。和大脑工作的原理一样。基本上,人类之所以能够生存,几乎全部都是电信号的功劳。心脏内部的某个部分对电信号做出反应,维持着一定的心率,不过如此。就算说是无自主肌这种夸张的名字,结构不过也是至极简单罢了」 「哦……这倒是真没听说过,然后呢」 「所以说——看那边啦」 真心,指向背后。 北野天满宫的停车场。 那是从秋春君那里收到巫女子留给我的那辆伟士牌的地方。 停车场。 「把那里所有汽车的蓄电池连到一起,给自己心脏通上电就可以了」 「……靠电击施行心脏按摩吗」 「抑或是,心脏停止,之类」 「这样……」 原来如此。 虽然是难以想象的行为——不过,确实。 要将持续施加的术解除——那是唯一的方法也说不定。这样啊,思维一直被自己狭隘的视点禁锢了呢——但是话说回来,采用那种手段解术后还能够存活下来的,也就只有真心了吧。看样子,这种非常识的手段远超时刻先生的预料呢。 「这样啊——所以是北野天满宫啊。毕竟这是附近汽车最多的地方嘛」 插销级别的电压对真心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吧。之后就这样——住到北野天满宫来了吗。 真是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 「那么说,你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被操想术支配吧。如果真正暴走——解放的话,应该不会有想要解除操想术的想法才对」 「嗯」 点头的真心。 但是——这么一来,真心,在将古董公寓破坏的同一天——我在前往西东诊疗所途中时就已经从那个操想术中得到解放了吗。在听露乃诺小姐说明最后一道术的时候——就已经,靠自己,独力的——将术解除了吗。 「我对自己施加的咒缚——还没有弱到会因为那种程度催眠术师的技术就被解放的地步」 「…………」 玖渚。 玖渚友——蓝色学者。 「那么——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为什么不回来啊。在意害大家受伤的事吗?如果是那样,虽然不能说不必在意,但是听完你的事情,大家都很担心你哦」 「根本没有被担心的资格。」 「被担心需要资格吗」 「被担心当然需要资格……阿伊,就算说回去,又能去哪里呢?本大爷要回到哪里去才好呢?可以回去的地方,已经被本大爷——破坏掉了」 「我并不是在说这种——」 「本大爷现在说的,就是这种事」 真心,强硬的说。 强硬到让我几乎畏缩的地步。 「呐,阿伊。就算,那只是半吊子,并不完全——就算那只是可以被立刻解术的程度,本大爷——当时被解放了的事情也毫无疑问」 「……真心」 「你能明白吗?本大爷之所以做出了那种事——并不是受到那个叫时宫时刻的催眠术师的操控。那是,本大爷自己想要做的。按照本大爷的意愿破坏——按照意愿伤害大家」 「不,可是——」 可是。 可是,那—— 「没有可是哦,这种场合下。本大爷很清楚——因为那是自己的事情,所以本大爷,才能知道。那并不是因为思想被术操纵的缘故,那是本大爷一直压抑着的东西。 本大爷不能容忍。 那种——和大家一起的,安逸的生活」 「…………」 不能容忍。 从真心口中—— 第一次听到这种语言。 「本大爷一定不能容忍有那种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连它从过去一直延续至今的事实——也不能容忍」 容忍也好。 喜爱也好。 对真心来说——都是不可能的。 无论——在别人看来有多么快乐。 和大家,相处融洽。 内心深处。 对于那种,即使和至今为止的人生——只要拥有正常的精神就算口误也不会讲其称作人生那样的人生——都完全无缘的那种东西,连它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事实自身——都无法荣许。 无法容许——有自由存在。 而且…… 那并不是时宫时刻所设计。 全部都是——真心的意志。 「本大 爷很受打击啊。那样的事情——竟然是自己内心所渴望的」 「…………」 「自己的心声竟然是那种东西——难以置信。本大爷心中竟然有那种丑陋,肮脏——那样的想法……实在不想承认」 「可是——」 「本大爷——虽然是由自己来说,虽然只能由自己来说——一直把自己当作是‘不错的家伙’。以为自己很善良。本大爷——心地必须善良才行。明明如此,那种心声——却存在于本大爷心里。那就等于否定了一切。本大爷明明必须善良才行的」 「可——可是!」 那并不正确。 那并不是需要陷入自我厌恶的事,不是值得为此自责到这种地步的事。 无战无败——是故最终。 但那绝不意味着清廉洁白。虽然不知道er3中ms-2的家伙们对此理解到了什么程度——那种特性,决不是可以判定真心为圣人君子的根据。 那是误解。 西东天,或许能够理解。 真心——对受到伤害。 对度过了不断受伤的人生,身体变得伤痕累累的事——绝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受到伤害就一定会流血。 受到伤害就一定会感到疼痛。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真心,所以—— 只是在忍耐。 这一点,又有谁能理解呢。 被强迫善良。 被强迫表现出洁癖,洁白的人的心。 回想起来——er3中,真心还处在体验日常生活的阶段,尚未进入密室接受一系列实验行为之前——真心脸上到底浮现出多少次不安。 到底,是多么不情愿呢。 讨厌就是讨厌。 厌恶就是厌恶。 恐怖就是恐怖。 憎恨就是憎恨。 就算是这样真心也—— 从未有过一句抱怨的话。 一直,忍耐了下来。 一直——容忍了下来。 所以才是——无战无败。 即使没有像我一样的,不感症,无痛症—— 不像我一样患有臆病。 所以我才…… 把你和玖渚重叠了…… 「本大爷……已经没有回去见大家的脸面了。和光小姐也——不会有机会再见第二次了。本大爷,哪里也去不了」 哪里也去不了。 哪里也去不了。 哪里也去不了。 真心不断的嘟囔着。 说出来不就好了——其实。 根本没有那回事这样,你心中的那种感情决不是什么错误,甚至说是理所当然——正因如此,一直将它压抑至今的你才是了不起的家伙,拥有价值——这样,用尽语言,说明就好。 一直都——很简单。 明明一直都很轻松。 那是多么简单,那是多么轻松—— 就这样被憎恨驱使——被仇恨驱使,将矛头直接对准我和狐面男子。完全不去在意自己的心脏怎样,这种选择,一定不是单靠简单就可以形容的程度。 简单——轻松。 感觉一定也好的多。 比起将世界终结和——作为被称作最终的存在理由而将世界终结。 但是,并没有那么做。 那是多么轻松这点—— 她应该很清楚才对。 但是。 事实上……她做不到。 真心的绝望——并没有浅到可以因此就可以得到救赎。 时刻先生的操想术—— 对真心来说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呐,阿伊」 真心说。 「活着,超无聊的」 「…………」 「完全没有要活下去的想法。不单是现在,从过去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就算下定决心要死最后还是能像这样复活过来……说不定是因为在很久之前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不,本大爷,原本,曾经活过吗……?明明连出生时的记忆都不曾有过」 出生时的记忆。 那种东西,我也没有。 谁也不会有。 但是,就算是这样——大家,都还活着。 活在世界之中。 「完全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思……不只是本大爷。大家,其他所有人——就连现在阿伊是不是真的站在我的眼前也不能确定」 「…………」 「本大爷无法理解世界这东西。因为——本大爷做不到与别人共有啊」 真心说。 「就拿着双眼睛来讲——本大爷的,橙色之瞳。这对眼球可以捕捉到的光,它的可视领域是正常人的十倍到数十倍……说实话,只要是可以称作‘光’的东西,大抵……就连电波也能看见。就是这种感觉」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怕说了会吓到你嘛。不只是光,声音也好气味业好味道也好……本大爷能够感受到的所有事物都和别人不同。所以——本大爷看到的世界跟别人眼中的完全不在一个次元」 鸦濡羽岛的厨师小姐—— 据本人说她在‘味觉’与‘嗅觉’上的感觉相当敏锐——但那一定也只有真心数分之一的程度吧。 那么说的话。 我在真心身边—— 至今为止,到底又看到了什么呢。 「回去吧,阿伊」 短暂的沉默过后—— 真心底下头,大概也闭上眼睛,看都没有看向我的说。 「本大爷已经注察觉到自己的心声,没有办法继续待在阿伊身边了。阿伊心里也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 「本大爷,最恨阿伊了」 「真心……」 「对狐狸家伙也是——er3的,心视老师也是——对大家,恨之入骨。本大爷,最讨厌世界这东西了」 从心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真心继续着。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呻吟一般——怒吼一般,那样的叫声不断从自己心中传出来。带着那么丑陋的自身——本大爷,没办法继续待在阿伊身边。或许又会因为什么契机——」 「想要杀死阿伊也说不定」 「到时候杀死我不就好了」 「本大爷明明最喜欢阿伊,明明——最喜欢世界了」 「…………」 狐面男子——到底。 理解到什么地步了呢。 对事情会变成这种展开这点,早已预料到了吗。所以,在这十日之间按兵不动——然后,拒否着将真心看作‘世界的终结’的观点吗。 那不过是,感情性的判断。 强引的思考方式。 但是—— 就算让我回去,那种事。 我也——绝对做不到。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也没有。因为从来没有活过,所以绝对不会死去。那么,就这样麻木不仁的活下去……继续待在京都可能会与阿伊见面所以还是移动到别的地方去比较好……反正,都是无所谓的事」 变相——自杀。 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给自身加上锁这个行为的意义,并非是为了尝试生存,而是无法直接选择死亡的人们,无法否决的选项吗。 玖渚—— 是因为等待着谁,才做了那种事。 为了我——给自己加上锁。 给内心上锁。 「我说——真心」 「嗯?」 「之前给你说过我朋友——玖渚友的事吧」 「啊啊……记得,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们分手了」 我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恋人关系,现在想来,连关系很好的朋友关系也算不上——两个人,都只是因为对方就在自己身边,所以才决定相互依靠在一起。两人——都在内心的某处地方,相互拒绝着对方。我是直截了当——玖渚,则是通过接受了那样的我,来拒绝。通过肯定我——结果性的,将我否定了。明明相互信任,相互信赖着——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胡搅蛮缠」 「…………」 「性格明明很合得来——我喜欢那个家伙,那家伙也同样喜欢我。但是,我们一定是选错了相遇的方式——六年前,第一次在沙地跟玖渚相遇的时候——从第一眼开始,我和玖渚就已经选错道路了」 之后的,六年间。 我们,一直都是那样走过来的。 从重要的事情上移开目光。 像相互溶合般……缩短距离。 时而一起逃离什么。 时而一起接受什么。 时而一起毁坏什么。 时而一起修复什么。 但是—— 「但是——只有对立,从来没有发生过」 「……阿伊。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时应该吵架才对——把想说的话一吐为快才对啊,我们两个。好事也好,坏事也好,好事也好,坏事也好,清清楚楚的讲出来就对了。玖渚也是一样。不要原谅我的一切——对我,发更多火才对。你这个窝囊废,这样,把心中所想原封不动的说出来就好。可是,谁让我们从一开始就选错道路了呢」 现在—— 只有别离了。 只有死别了。 「从压抑中解放说出心声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当然,这次的事情是个例外。虽说,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你,可以若无其事的将忍耐不断重叠,使它成为无意识中的锁,化做为欺骗自己而设立的谎言,这对你来说一定是所谓理想形态——但是如果你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想要和大家一起生活的话,那种做法是不可以的。和人相处的时候,假面什么的必须摘下来才行」 虽然不像是我会说出来的话。 虽然不是我可以说出来的话。 但是,就算那是罪恶,就算那是禁忌。 为了真心,我也必须说出口才行。 「和别人一起生活时你与他人保持的距离再怎么说也有点太远了。就像你说的一样,大家的眼力可都没有你那么好,所以必须再靠近他们一些才行」 「靠近本大爷的话——大家,都会受伤」 说不定不止受伤那么简单。 真心,无力的说。 「会添很多麻烦……真羡慕阿伊呢,无论做了什么,到头来还是会被大家喜欢」 「没有——这回事」 数一先生的话至今还深深刺在心中。 就算是这样,对那并非是他自己想说才说的这一点,我仍然十分清楚。那不过是——代言,这一点,我很清楚。作为社会人,作为一般的普通人——必须对像我这样的人说的,无论是谁都必须履行的义务这点——我很清楚。拥有强烈责任感的数一先生的苦衷,我清楚得很。 所以才,刺进了内心深处。 「大家,都被阿伊迷的神魂颠倒哦」 「…………」 「那一定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阿伊是个好人吧。嗯,至少本大爷是这么想的。虽然为人顽固,性格也不好,是个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家伙——不过就算这样,愿意来安慰本大爷的,就只有阿伊一个人」 温柔—— 内心,是善良的。 「……或许,是这样吧」 「至今为止——谁也没有喜欢过本大爷。大家,都只是想要利用本大爷。把本大爷当作道具罢了。那一定是因为他们清楚,清楚其实本大爷是多么讨人嫌的家伙。清楚在本大爷的心中到底压抑了多少憎恶。公寓的大家虽然都很喜欢本大爷,但本大爷内心的某处却不断在说讨厌他们,他们那种幸福的样子让我火大」 「——这样啊」 「幸福的家伙们——」 真心说。 将所有憎恶聚集在一起化作声音。 「幸福的家伙们,全部,都去死就好」 聚集之后才发现—— 那是如此微量的憎恨。 听起来—— 只像悲鸣一般。 「那么——你,这样就好对吧」 「……什么?」 「我就这样回去,然后,再也不会和你见面,随后,你会一直这样活下去——不,独自一人,就这样存在下去——这些你都能够忍受对吧」 像是严厉责备一般。 重重的打击着真心。 「你的寿命,大概,也会是一般人的十倍到数十倍吧。虽然不是露乃诺小姐,但是单靠啜饮泥水就能够维持生命不至于饿死。不断受苦,不断受苦,反正无论是怎样的痛苦你都能够忍受下来不是吗。凭你的耐久力就算再怎么变相自杀也不会成功。你只会继续受苦而已,重复着受苦的过程,况且在受苦的时候,我不会陪在你身边哦,这样也无所谓吗?」 「…………」 「这样也无所谓的话,我就要回去了。毕竟,再怎么说,替你解开锁的人就是我,没能够遵守约定帮助你的人也是我,可以说我是曾经杀死过你一次的人,所以我既拥有被你憎恨的资格,一旦遭到拒绝,也无法对你伸出援手」 所以。 所以,我。 「所以我——无论心中多么渴望帮助你——和你分别对我来说多么残酷,对此有多么厌恶——我也会忍耐。默默的,看着你死去」 「…………」 「我再也不会帮助你」 说完—— 从真心身边,后退一步。 仅仅只是这样,真心的身影就缩小了许多。 又小,又遥远的身影。 「怎么样,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不愿意了!」 真心猛的抬起头怒吼道—— 泪水不断涌出。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就在寻求帮助啊,听不出来吗,你这个窝囊废」 「……我听到了」 我,撤回了后退的一步——顺势又前进一步,低下头,视线与真心对到一起——手指穿过橙色的头发,把那小巧的头,抱到肩上。 「希望我帮助自己——这句话,很久以前我就听到了」 然后,我说。 「所以我,一定会帮助你」 「……但是,怎么办才好啊」 真心一边抽泣着问。 「到底怎么办才好啊……活下去什么的,根本搞不懂……就算像现在这样,我也不确定阿伊到底在不在这里。这个世界的存在,对我来说——有太多不确定了。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世界否存与否在都不能确定。简直就像,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样」 结束。 终结。 世界的终结。 物语的终结。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 人类最终的存在。 原本,真心从一开始——就是按照已经终结的存在,无法继续提高的存在,被创作, 制作——流通出来的。 因为已经终结—— 所以,不会获得任何东西。 用眼注视也能发现。 用手触摸也能察觉。 在公寓生活中,看着对未知的经验,未知的存在‘好厉害’‘好厉害’不断这么感叹的真心——我感到十分悲哀。 世界没有看头。 世界不值一提。 对真心来说,活着,十分简单。 过于简单到。 连怎样走路——都不禁会忘记的地步。 那件事,谁也无法教给她。 只要不是生有百足的人,就不会明白。 真心的走路方式—— 除了真心意外没有任何人会懂。 明明如此——却又忘记了。 不过只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声。 从中看到的,一定不只是自己丑陋的心声——自己,被称作苦橙之种的存在,到底终结到何种程度这种——一切。 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 从未发生。 「……有一个人」 我——开口道。 这是早已考虑过的问题。 早已,做出决断的问题。 「还有一个人,对你来说,没有结束……有一个没有被你终结的人,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要被称作最终你还不足,有所欠缺的部分——还有一处。仅有的一处破绽」 「…………?」 真心—— 把头,从我的肩膀上挪开。 「是……谁?阿伊?」 「我的事,早在er3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你还没有完成的事,是与你的前身——做个了断」 直视着真心橙色的—— 与我所看到的事物完全不同的双瞳,我说道。 「还没有,跟哀川润——做个了断」 「…………」 「必须做个了断才行」 3 不希望被木之实小姐询问什么——不可以被木之实小姐询问什么,因此,绕行至北野天满宫后门离开之后,我找了一处隐蔽的场所,在那里,用手机拨打了西东诊疗所的号码。 接听的人是绘本小姐。 「啊……伊君」 「是我」 「发生什么意外了吗?出去购物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哦。深空和高海已经找你去了,途中没有遇到她们吗?」 「没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么说来,绘本小姐的奔驰还一直留在我这里呢。真是抱歉,看来必须再借用一段时间了」 「没事的……只要你平安就好。我想一定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了吧」 「那个——绘本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叫狐狸先生来听电话呢?」 「哎……?啊,嗯。等一下哦。他现在正在二楼跟露乃诺谈话,要多会花一些时间也说不定」 「没事,我可以等,无论有多久」 响起了保留的提示音。 金诺佩蒂(曲名,作者:理查德克莱德曼gymnopedie)。 数分钟后,从话筒那边传来了狐面男子「怎么了,在哪里迷路了吗,我的敌人」这样,极度无聊般的问候。 我,将问候和前言悉数省略—— 单刀直入的,切入正题。 「哀川小姐和真心——如果再比试一次,觉得哪一边会赢?」 「真心,想都不用想」 「那么,狐狸先生」 我说。 「如果真心赢了我愿意去死——所以,如果哀川小姐赢了,请你去死可以吗」 「…………」 「由我,亲手杀死你」 狐面男子—— 沉默许久之后 「呵呵呵」 的,笑了 「如果真心赢了,到时候就由我杀死你,是这样吧」 「是的,正是如此」 「西东天」 然后,他第一次——向我,报出了那个名字。 「我的名字——给我好好的刻进脑子里去」 「……」 然后。 我也,立刻,做出回应。 「这是我的名字——没有刻意去记的必要,反正,很快就会成为让你终生难忘的名字」 撕裂断裂扯裂开 0 最终,错的到底是谁呢。 1 一切开始步入终结。 不约而同。 出乎意料。 像是要随波流逝般。 像是要顺势收敛般——步入终结。 最初——是从杀人鬼开始。 零崎人识。 「那么,我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肩挎着经过简单整理的包裹——虽说,实际上里面的行李总量并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清早,在其他人都还不会起床的时间,偷偷出现在我枕边的零崎这么说道。 「……哦,这样啊」 「什么嘛,连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吗?」 「现在超困的」 「给我清醒点!」 「发什么脾气嘛……不过,就算说要走,零崎,你到底准备去哪里呢?在一贼全灭的现在,应该没有剩下什么可以依靠的人脉才对」 「也不全是这样啦」 像是要与抬起上半身的我四目相对般俯下身子,零崎露出了微笑。 「仅限于短时间内的话,可以信任的旧识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况且,妹妹的事情,大哥已经全盘托付给我了。虽然觉得麻烦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不过因为繁琐就置之不理这种事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那孩子至今为止,都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今后会开始调查的。这么说来,去找‘团队’的那些家伙帮忙也未尝不可呢……反正,不管怎样应该都会很快有消息的。我特别擅长情报收集这件事,之前告诉过你一次还记得吧」 「原来如此」 「明明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却有种久违的,令人怀念的感觉呢——这种共同生活。咔哈哈。毕竟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算继续呆下去感觉也会因为那个变态女的缘故搞得气氛奇怪起来」 「真的是对绘本小姐很没辙呢」 「那一类东西我实在是受不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似乎有本能性的排斥反应。会不会过去有过什么心理阴影呢,自己和那样的人之间」 「该不会说,你的父母就是那样的人吧?」 「那样的话我的性格岂不是无法解释?如果双亲是那种德行一定早就自杀了,我这个人。真是的——总之,如果继续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恐怕我都会选择那种造型」 「确实……很恐怖呢」 不小心想象了一下。 晤哇…… 咔哈哈,零崎笑着。 「况且」 这么说。 「看样子——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了」 已经结束了—— 零崎说。 「那么,找到妹妹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结束零崎这种程度以外,就没什么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我们两个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要说我敢肯定的也只有这点了」 突然,嗯?的一声,零崎侧过头去。 「在这里派没派上用场这点暂且不论,话说,我来这里的初衷到底是什么来着」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来见我一面吧」 「就算再怎么闲也不会有这种打算的」 或许——零崎说 「或许,是为了来交还五月份你遗落在这里的东西,顺便找回五月时自己丢失的东西吧,反正这一定是最有型的说法没错」 「什么啊,丢失的东西该不会是指那句,收尾的台词吧?」 「戏言罢了」 「真是杰作」 「说是杰作?」 「戏言又如何」 零崎依然是面带微笑—— 我也仍然,面无表情。 「我说零崎」 「怎么了?」 「对你来说——」 向着零崎的内心问道。 「——活着这件事,很无聊吗」 「…………」 短暂沉默后,零崎 「不会啊」 这样答道。 对这个回答,我认同了。 「那么,一路顺风,人间失格」 「啊啊,好好努力,欠缺制品」 「再会了,塞利努绨斯」 「奔跑吧,梅洛斯」 啪啪啪,的。 用手背相互拍打三次后, 杀人鬼,消失在了薄暗之中。 最终——如果可以把这称作最终的话,最终,零崎和狐面男子——西东天之间的因缘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抑或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一点,仍处于不明之中。从零崎那里听来的他自己近半的生平中,有某个片段与狐面男子产生了联系也说不定——实事上并非如此也说不定。那么一来,那种片段一定是——无论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结果都是一样那种程度般的陈年往事,也说不定。 那又是——其他的故事了。 然后—— 接下来是,『十三阶梯』。 『十三阶梯』也迎来了它的终结。 匆匆的。 仅凭狐面男子的一句话。 「我要解散『十三阶梯』」 狐面男子,如此说道。 「昨天——在我心中,明乐死了」 『十三阶梯』一段目——架城明乐。 「所以,『十三阶梯』到此为止。我已经——不再需要十三只的手足了,只要还有这个头脑在就足够」 那语言,即使在本质上早已脱离『十三阶梯』的绘本小姐听来也过于的残酷。 更不用说—— 一里塚木之实。 右下露乃诺。 澪标深空。 澪标高海。 对狐面男子,人类最恶抱有即使换言为自我牺牲也毫无不妥之处般忠诚与狂信的她们受到打击之重——一定远超想象的界限。 比起解散,说是解体更为恰当。 但是,对于这些,狐面男子自然不会去在意——虽然对于那平淡的语气,即使是我都按耐不住,险些说出什么来,但他却像要极力掩饰这一点般, 「既然真心并没有取我性命的意思,那么大家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一起了」 这样说完, 快步的—— 从西东诊疗所——走了出去。 「别担心——我既不会躲也不会逃的,只不过有些自己的打算罢了」 似乎是这样。 随后,虽然『十三阶梯』各成员各自做出了不同的行动——最终,都在当天离开了西东诊疗所。 就这样——结束了。 终结了。 「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以这种形式迎来收尾,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垂死挣扎才是最不可取的」 不愧是只有木之实小姐才具备的豪迈气度。 虽说最终以解散的形式收尾,不过就算如此,身为『十三阶梯』中资历最深成员的自己也不能一直表现出那种丧家犬般的态度,似乎是这种感觉。 「仔细想来——对狐狸先生来说,架城先生的亡故是一件好事」 「什么?」 「毕竟那对狐狸先生既是咒缚——也是亡灵一样的存在」 木之实小姐随后说道。 「那么——虽然站在我的立场来这么说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今后的事情——还要请您多多关照了,戏言玩家先生」 「没问题」 今后的事。 听她这么 说——感到略微的心痛。 心,极度的痛…… 但是——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然后,木之实小姐之后,是露乃诺小姐。 「可千万别告诉医生呐,反正她一定又会过来千叮万嘱」 「但是,身体不需要再修养一阵了吗」 「不要紧呐——这不是自暴自弃的意思,真的已经没问题了」 「……想要,去追他吗」 「没有那种打算——再怎么说,对这种情况我也还应付的来。被甩后才更具魅力这点,可是作为好女人的基本特征呐」 「那么,为什么——」 「只是想要恢复独自一人的生活罢了」 露乃诺小姐干脆地说。 「只要呆在这里就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快乐——等到伤心的时候,会很难熬的……我想大半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吧,‘阿伊’」 「……露乃诺小姐」 我——将之前曾经说过的话,转达给露乃诺小姐。 将那份决意,化作语言。 「我决定——要拯救这个世界」 「…………」 「决定为世界而战」 「……这样呐」 听完我的话,露乃诺小姐迷惑的表情虽然许久未散,但最终还是轻轻的,一如既往地笑了。 「那么,嘛,如果都能活下来,让我们今后再见吧——那时或许还会是敌对的关系,不过,要我来讲,还是希望能和你站在一边呐」 话音未落—— 露乃诺小姐,从二楼的的窗口跳了出去。 一条腿明明上还打着石膏,但是勉强着陆后,露乃诺小姐就这样徒步走出了我的视野。 接下来…… 大体上不出所料,最为棘手的澪标姐妹,深空和高海两人——在接待室中一角像是照镜子般左右对称的抱膝坐着。 「……看着好碍眼哦,把她们赶出去算了」 绘本小姐随口说出了相当过分的话。 真是的,这个人。 不知是否是因为听到这这句话的缘故,深空和高海在黄昏时刻,二人同时,站了起来。然后,向着我,左右对称的走了过来。 会不会是对我的仇恨突然涌上来,所以萌生了杀意呢?不好,为什么零崎你急着要走啊,我这样想着,瞬间摆好了逃跑的架势,不过—— 「给你添麻烦了」 「给你添麻烦了」 深空也好高海也好,二人一起出人意料般可爱的低下了头。 「不……倒也没什么」 「想要杀你的事,请原谅」 「想要杀你的事,请原谅」 「…………」 也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吧。 或者说,单靠这样的道歉不可能扯平吧。 「我们……人家,暂时,决定回到故乡去」 「我们……人家,暂时,决定回到故乡去」 「故乡?」 啊,也对。 原本,作为匂宮杂技团的分家,家人亲戚之类的,会有这些也是理所当然。再说深空和高海她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已经成年的样子……虽然名义上是『杀人集团』什么的,对父母来说,双胞胎女儿一直跟着叫人类最恶,狐面男子的人粘在一起不过像是加入了什么邪恶教派一样,担心也是难免…… 「不需要那么着急吧,继续待在这里也无所谓哦。狐狸先生嘴上虽然那么说,心里一定也很担心——」 因为心中温柔的一半作祟,刚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们,不想深空和高海同时,把头摇得叮咚作响。 「狐狸先生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狐狸先生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哈?」 「那么,衷心祝愿你逢凶化吉」 「那么,衷心祝愿你逢凶化吉」 贵安。 只有最后一句像是约定好般同时说出后,二人三两下换好僧衣,不同于露乃诺小姐,从玄关堂堂正正的离开了。 什么嘛。 只要认真起来,正常的问候不是也没问题吗。 正这么想时。 「伊君,不得了了呢」 绘本小姐突然出现。 不知为何正在偷笑着。 「……哈?」 「从精神医学的领域来看,信仰崩坏的人比起放弃信仰会更倾向于选择转移信仰以求自保哦」 「就是说?」 「被她们迷上了呢」 「别开玩笑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理论。 或者说,为什么绘本小姐会这样气氛高涨这点实在是搞不懂。一瞬间让我联想到了理澄妹妹。 「对……对不起,太,太没分寸了对吧……我,我和人一旦亲近起来,马上就会说一些多余的事情……对,对不起,伊君,啊,一,一定开始讨厌我了吧……」 「…………」 被人吐槽的话就会受伤这点,真是麻烦。 虽然可能是错觉,不过感觉绘本小姐这个人越亲近就越难相处。 「那么」 我就这样站在玄关口问道。 「绘本小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哎?」 「那个,虽然对绘本小姐来说,『十三阶梯』解散与否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在露乃诺小姐已经离开的现在,绘本小姐应该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意义了吧」 「嗯……就是说……是这个意思没错吧」绘本小姐说「……是要赶我出去没错吧?你,你这种家伙太碍事了所以趁早从这里消失,这样?太,太过分了……这样也能算是人吗?为,为什么伊君能够若无其事的把这么过分的话挂在嘴边?」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何况,类似的话你刚才不是也对深空和高海说过嘛……」 将句尾暧昧化以回避吐槽的义务。 悟到了新技巧。 「虽然不是指深空和高海那样……绘本小姐平时有什么固定的住所吗?貌似连出梦君都有很多隐秘的藏身之处呢」 「嗯……这么说来」 「这么说来?」 「别墅什么的……在这一带也不是一栋都没有……」 「…………」 听到‘别墅’这个词,有种久违的感觉。 暗医者……这可不止是用资产阶级,名人就能一语带过这么简单的事。 「不过……物权什么的都怎么样了呢……?这些东西全都放手交给代理人管理,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不,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 绘本小姐,突然捧起我的双手来。 翻来覆去的检查着。 「伤口,看来已经愈合了呢,没有感染的征兆」 「啊啊——公寓那时的」 帮我治好刺满木屑与玻璃碎片的双手的人,正是绘本小姐。虽然并不是什么很深的伤口,连绷带都没有用到,不过绘本小姐对此似乎一直很在意的样子。 「……伊君,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对吧」 「哎?」 「狐狸先生会突然说出那种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吗?明乐先生对狐狸先生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所以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死去吧」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死去的吗?因为我——对狐狸先生说了些什么?」 「交给狐狸先生电话的人,可是我哦」 啊啊。 似乎是这样没错。 「那么。或者可以这么说。但是——绘本小姐。当然,这一短时间绘本小姐帮了我许多忙,我也给绘本小姐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如果绘本小姐执意要听,我一定如实奉告」 「嗯……」 绘本小姐挽起双手,闭上了眼。 似乎真的在考虑。 「……嗯,还是算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才怪。不过伊君不必勉强」 绘本小姐说。 「但是有一点一定要告诉我,医生,还需要吗」 「……不」 我说 「接下来的物语里——医疗班的出场已经没有必要了」 「……呜呜」 「请不要哭出来……」 以这样的感觉。 绘本小姐也,离开了这里。 留下奔驰,徒步离开了。 那辆车已经不需要了所以随便处理吧,不要的时候扔掉就好,似乎是这样。 不要紧。 那是最便宜的一辆。 ………… 最终,还是率直的表示了感谢。 曾一度死亡,与这个世界的物语间,失去因果羁绊的人类最恶,西东天为了与世界重新构筑联系召集而成,以追求世界的终结为己任的组织『十三阶梯』。 具体的成立时间虽然不明—— 到此为止,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怎么说呢—— 当然,大部分时间里,『十三阶梯』都是与我敌对的存在,但是——到底是怎么了呢,这种寂寞的感觉。 好比在电影院里看到制作班底的名单一样。 比起说是可惜——遗憾。 失落到,连从座位上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那么…… 因此…… 整栋建筑中,只剩下了哀川润和我。 「好棒!能和伊君两个人独处,好高兴耶!‘无论寒暑都要一同到达彼岸,不过是三途川’之类的」 「啊啊,这么说来,润小姐还会还有这种技巧呢,都快忘掉了」 不过照这句话理解,其实是不希望和我共处的吗? 哀川小姐—— 身上穿着加长牛仔裤和低胸汗衫,头上则裹着附带花纹的头巾。明明到昨天为止还是着装整齐的承包人形象的说。或许是因为狐面男子和『十三阶梯』成员全部离开,所以心情变轻松了许多也说不定。 「哈——全都走了呢」 「是呢」 「真是的——小哥也好混账老爹也好,都是不解风情的家伙。明明接下来就是高潮部分的说,为什么人数反而会减少啊?一般来说,应该是这样才对吧。小哥应该像格斗漫画里的主人公一样,把至今为止结识的同伴召集到一起,大家一起与敌人展开华丽的决战才对」 公寓里的大家—— 光小姐和,小呗小姐—— 零崎和—— 『十三阶梯』—— 「因为那张牌已经打过一次了,在九月宴会的那个时候,漫画的剧情就已经结束了吧。虽然要把那个称作华丽总感觉少些什么——不过,把现在想做祭典之后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祭典之后?也对,况且现在也不是二次祭典的气氛。虽说有一点寂寞,不过这里终于也变的清静了不是吗——这下子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呢,小哥」 「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机吗?」 「不,并不是这样。能变成这样全都是小哥你的功劳」 「或许并非努力而是怠慢的后果吧」 「哼,反正小哥你也一样,有话想要对我说吧」 「的确是这样,不过,为什么润小姐会知道这些呢?」 「这么快就忘了吗?对读心术可是造诣颇深哦,哀川大姐姐」 「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没有拜见过润小姐活跃的场景了,记忆力薄弱的我会忘记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吧」 「少在这里找借口」 随后,我们决定——改变场所。 首先「来玩裸体围裙游戏吧,猜拳输掉的人要穿成裸体围裙的样子做晚饭哦」将哀川小姐诱人的建议理所当然般驳回后,两人一起正常的准备好晚饭,端到接待室后,在矮脚桌前相对而坐。 在用餐的同时。 我将至今为止发生的经纬,略加删减后,全部告诉了哀川小姐。当然,对哀川小姐来说既知的情报应该占了大多数,总之,我将这数个月,将过去六年,将至今为止十九年来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删去的那部分,自然是关于和狐面男子的约定。 关于那个约定的事至今我还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今后也没有那个打算,狐面男子会不会开口这点虽然还不能确定。对哀川小姐,或者说对真心——我不想让她们为此负起责任。 对狐面男子的死。 当然,对我的死也一样。 哀川小姐一言不发的听到了最后,在感觉到结束之后 「哼——」 给出了有气无力的反应。 「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啊……不过,这么说来。今早,那个混账老爹离开之后,小哥给小呗那家伙打了电话对吧,那是在干什么?」 「哎?啊啊……」 真是眼尖的人。 丝毫的破绽都不会放过。 「那个,不过是单纯的事后报告而已啦。这次的事件里又给她添了不少麻烦。毕竟帮忙找到零崎和找到润小姐,这些全都是小呗小姐的功劳」 「这样啊——也对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哀川小姐的表情却不折不扣的表现出怀疑。仍然十分在意般盯着我看了一阵后,终于「这样啊」这样,极度无聊般开始自言自语。 「和真心的再战是吗」 「不合润小姐的意吗?」 「也不能这么说——单纯的,对替我创造了复活赛的参赛机会这点倒是很感激啦。不过——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 「真心那家伙又没有什么接到挑战就必须迎战的理由。何况对那家伙来说,上个月刚刚轻而易举的放倒过我一次」 「对于那件事,她似乎没有印象了」 「哦,这样。没有印象——她的话到底可以信用到何种地步呢」 「真心呢——润小姐。她并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我说道。 啊,不好。 有一瞬间联想到了,玖渚曾经说过的话。 「世界这东西,至少现在来说是由纵向结构构成的没错吧?明明是这样,可那家伙本身却也只有纵向结构而已——因为没有父母存在。这就是润小姐和真心决定性的差异,我是这么想的」 「…………」 「有一点我十分在意,就是狐狸先生称真心为‘我的孙女’的事——一般来想,就像多啦a梦和多拉美一样,润小姐和真心应该是兄弟姐妹的关系才对」 「不不不,那种考虑方式实在是太勉强了,小哥。就算‘基础’本身一样,我和真心的‘根本’可是截然不同」 「就算如此,对于真心来说润小姐并非‘姐姐’而是作为‘母亲’的存在这点也是毫无疑问」 「喂喂——才这个岁数就要当母亲吗,还是饶了我吧——虽说如此,考虑到混账老爹的岁数,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这样吗,并非是‘妹妹’,而是我的‘女儿’」 「总之——对真心来讲,这个世界上和她拥有‘纵向’联系的人除了润小姐以外没有第二个。所以能够告诉真 心‘你还活着’的人,就只有润小姐而已」 ‘母亲’将‘生命’的意义‘传授’给‘女儿’。 其中所包含的意义过于简单明快。 只是,真心并没有获得那种单纯。 因为高人一等。 因为言听计从。 见识过她的能力后—— 所有人都这么想。 就连我……一开始也是如此。 即使看清事实后——也没有做任何事。 任何事也没能做到。 「活着,吗……」 哀川小姐说道。 「嗯……就比如,零崎一贼」 「哎?」 「零崎一贼。在『杀人集团』中名列第二,现身于深夜的那群家伙,虽然比起例外来说是极端或许更为适合……区分这群家伙和一般的杀人鬼的界限,小哥觉的是什么?」 「……和同伴像家人一样聚在一起吗?」 「差不多吧。正是如此。不过硬要说的话这并非理由而是类似结果的东西……我之所以觉得他们棘手以至于完全不想跟他们有任何牵连,理由就在于对那群家伙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杀人的理由存在啊」 「理由——」 的确如此。 记得,萌太君也曾这样说过。 「就算是这样,他们似乎也需要什么契机的样子——就像杀人犯需要杀人的契机一样。不过契机终究是契机——本质除了杀意什么也不是。在大多数层面上,那群家伙无论发生什么都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 「小哥,要你来说,活着到底是什么?」哀川小姐问道「要我来说——活着就是‘认为自己还活着’这样」 那正是—— 零崎人识,说过的话。 正是,零崎一贼的,零崎人识。 「承认自己的生命活动这点,正意味着生命。过山车令人心情舒畅也是一样的原因」 虽说过山车这东西我还一次也没坐过呢,哀川小姐这么笑道。 「驾驶着战斗机进行空中回旋的经验倒还有过几次,感觉应该差不多吧」 「如果说那是差不多的东西战斗机会哭的……认为自己还活着,是吗。最近时常这么想呢,过去明明一次也没有这样想过」 或者说—— 过去,一直是死一般的感觉。 像现在的真心一样。 正是因为与过去的自己过于相似。 所以她才是绝对不想面对的存在。 「多多少少」 哀川小姐说。 「这边世界的居民都是一样的——到处都有根本没在活着的家伙,完全没有活着的家伙,简直是随处可见。一姬也是一样……小呗那家伙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这样,大家或多或少都缺了些什么。不过,缺失的东西像你这么多的人,实在是难得一见。至少前一阵我还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曾被说过一次的话。 在澄百合学院发生的那件事告终之时。 正是因为欠缺的部分太多。 所以大家看到我,都会变的狂乱起来。 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欠缺一般。 「……现在呢?」 「嗯?」 「现在——润小姐是怎么想的呢,对于我的事」 「无论现在还是过去,我都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切——这种事明明是自己最清楚不是吗。那么小哥又是怎么想的啊,对于改变后的自己?」 想要守护的东西增加了。 不想失去的东西增加了。 希望得到的东西, 真心喜爱的东西, 有了很多。 拥有自觉。 能够自认。 还是和过去一样这种话—— 就算嘴巴裂开也说不出口。 生存并没有意义这种,死亡什么的平凡至极这种,毫无关系这种没有兴趣这种,所有这些—— 全都无法化作语言。 「……说实话,真是麻烦」 「这样啊」 「不过,要说答案的话,应该是‘不过,其实’才对。不过,其实,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我很中意。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并不坏」 如果是这样的自己—— 觉得,能够活下去。 会这么想。 「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不是很好嘛」 「是的」我点了点头「有一半以上,都是润小姐的功劳」 「也不全是这样吧……所以说?这次也要我把这种感觉教给真心,之类?告诉给她或者的感觉是什么样?拜托,我又不是神父」 「没有自信吗?」 「哈?」 「就连——让真心这个像是正处思春期一般任性,自大,沉浸在自我陶醉里的小鬼倒地的自信都没有吗?」 「……还真是廉价的挑衅呢」 哀川小姐——冷笑着。 这样的哀川小姐,让人有种久违的感觉。 「对于这种廉价的挑衅,我向来都是照收不误的」 「……实在是非常感谢」 「不过有一点你必须告诉我——你……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其实能够做到就这样把真心说服呢?」 神父一般发问的,哀川小姐。 「用你的戏言,让真心‘体验活着的感觉’这种事。只要想做没理由做不来吧。虽然那样的话并不会产生什么纵向联系——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想要成为真心的‘哥哥’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吧?」 「谁知道呢……既然没有实际尝试过的过去作为前提,假说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不过,平心而论,就算不能断言一定可以成功——但至少,我并不认为一点机会也没有」 「哦,那么说特意送给我一个复活赛资格还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这一点也,不能否定呢——我不希望再看到润小姐那种找借口的难堪形象也是其中之一……」 「那是玩笑来的,不要在意」 「我当然知道」 「那,到底是为什么」 「大概……这样一来,就可以结束了」 我,回答了哀川小姐的问题。 就会结束。 这样一来,全部都会收尾。 这——数个月间发生的事也好。 这六年来的事情也罢。 然后——这十九年来的一切也是一样。 全部,都会结束。 「闭幕的工作当然还是要靠润小姐来完成才行——临终前的失误可是大忌。在最后的最后如果没有一个华丽收尾的话,会很无聊吧。我是做不来的,这种事除了哀川小姐没人可以做到」 「哼,说的倒是好听」 哀川小姐苦笑一声—— 随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虽然还有附加条件,不过来自戏言玩家的这份委托,就由我来完成吧。这份工作——我哀川润,在此接下了」 「拜托您了」 「不是什么难事。我会随随便便赢给你看的」 就此—— 舞台的准备,彻底完成了。 剩下的,就只有闭幕而已。 我这么想。 「不过——润小姐。所谓条件到底是指——」 「在那之前先告诉我」哀川小姐,像是要盖过我的声音般问道「你——赌的哪一边?」 「……哎?」 「少装蒜了,到底是我能赢还是真心能赢 这点,你跟那个混账老爹打赌了对吧?不这么做的话,那个混账老爹心里的架城明乐根本不可能会死」 被看穿了吗。 不只是打赌的对手,连内容都能看清这点实在是出人意料……可以的话是想全部作为秘密的,这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开口道。 「我所赌的,是哀川润」 「这样啊」 「除了润小姐以外,不会有其他人」 「还真是看得起我呢——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真是个无谋的家伙。上次我被真心一招ko的情景——你应该看到了才对吧?」 「那种程度的东西丝毫不会影响到对润小姐的信赖——那不过是撞到好运罢了。但是,如果……」纵然有所踌躇——既然事已至此,我还是决定将心中唯一的不安……不,畏惧说出口「如果润小姐并不认为即使狐狸先生败给我也无所谓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是无聊」 哀川小姐真的是十分轻蔑的说。 嘲讽般的口吻。 「不过是无谓的担心罢了,想要为你出气还来不及呢」 「但是——」 我认为,这种担心是合理的。 要问为何—— 西东天,至今,仍然还活着。 并没有——被哀川润杀死。 「不是这样的」 哀川小姐说。 「好吧——毕竟,也对。反正大家都不在了——就讲给你听好了。上个月,我在失踪的期间到底做了些什么」 「…………」 对,就是这个。 哀川小姐和狐面男子,在十月—— 到底,做了些什么。 只要不弄清楚这一点,心中的疑虑就不会消失。 「我想想,地点……地点是在……算了,地点什么的都无所谓啦。反正就是四处奔波。真心造成的伤害出乎意料的大,所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恢复上了,剩下的时间,就和那个混账老爹一起同行」 「同行?」 「一起,四处奔波……因为他说要我跟来,我就跟了过去。为什么这家伙这么赶时间啊,原本还在这么想,听完刚才你的话之后终于想明白了。那个混账老爹,其实是想要逃离你的身边啊」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润小姐,为什么会决定跟随狐狸先生呢?如果是润小姐的话,虽然不同于真心的情况,但想要逃走的话随时都可以不是吗。那时的狐狸先生身边,应该几乎没有『十三阶梯』才对——」 那时。 如果狐面男子那时已经对『十三阶梯』剩余的成员下达过‘背叛我就好’的指令的话,应该促成了『十三阶梯』成员活动的临时中止才对。即使是木之实小姐,我也不认为她会长时间守在狐面男子身边。 不是那样的,哀川小姐这么说。 「根本没有逃走的理由吧——原本我就是为了干掉那个混账老爹,才会去澄百合学院那里啊」 「啊,说起来的确如此——」 「然后在那里被真心阻挡下来,怎么说呢,计划被扰乱了。虽说目的在你,不过受伤期间照顾我的毕竟是那个混账老爹——完全不是适合战斗的气氛,但是又不能因此就放过好不容易找到的仇敌——所以才跟去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所谓的血浓于水啊」 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美妙气氛。 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杀意。 不过——要说的话,这应该也在狐面男子的预料之中吧。要想让哀川小姐行动起来,比起强压引诱应该是更为有效的手段。 旧式。 利用旧式寻找新的方法迎来‘世界的终结’——虽然听他这么说,但看起来这并非是什么经过了严密计算,拥有具体性的计划。比起计划,如何说服哀川小姐对他来说或许更有挑战性。 「但是——这么说的话,一直——都没有抓住时机吗?既然是四处奔波,共处的时间应该不只是一天两天这么短吧?」 「是啊,我后来也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 哀川小姐说。 「时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错过了」 「…………」 「时机」 「要杀的话,应该在十年前就彻底完成。看来,这一类的事是没有办法重来的」 毕竟那个混账老爹——对我的事,真的是连丝毫都没有放在眼里啊——哀川小姐这么说。 「既没有‘回放’也无法‘继续’了。就算现在杀了他,跟没杀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对那家伙来说,十年前的事除了明乐以外其余的早就结束了」 「……分量,真有如此之重吗,叫做架城明乐的那个人」 「如果说时宫时刻对混账老爹来说是‘同志’的话,架城明乐对他来说就是‘同类’,这种感觉」 「木之时小姐——把明乐先生称作‘亡灵’的样子」 「要说‘亡灵’的话,那么那个混账老爹也同样算是‘亡灵’。依此类推下去,我应该属于‘生灵’这类吧」 「‘生灵’——」 「又不是在玩妖怪幽灵大战争——总之,已经完全的错过时机了。同行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这一点,是啊……无论怎样,我都没有办法杀死这家伙」 这句话。 仿佛是与绝望一同吐出般。 哀川润与绝望,明明是过于不相配的一对——但是考虑到这是以成为最强之前的她为基础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成为最强之前。 哀川润也有过,那样的时代。 无法杀死。 无法杀死——可憎的仇敌。 即使杀死了——跟没杀也是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原本对润小姐是否能够杀人这点,我就持怀疑态度。对那个——没能杀死零崎人识的润小姐」 「笨蛋,把人杀死可是件很简单的事」 哀川小姐说。 「因为那过于简单——所以才想要给它增加点难度,让生活更加有趣不是吗」 「看来是我太过愚昧了」 「下不了手」 哀川小姐这么说。 「我下不了手——就算勉强下手杀掉他,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才察觉到了,我的职责……我应尽的义务,并不属于任何人的委托而是我自己应该做的工作——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 「所以——那是小哥的工作」 哀川小姐朝向我转过身来,这么说道。 「背负着制止西东天——人类最恶使命的人,已经不再是我——那只属于被他称作‘我的敌人’的你,戏言玩家」 「…………」 「我会协助的」 哀川小姐又是久违的—— 露出了饱含邪恶感的笑容。 「条件就是这个——真心由我对付,所以,西东天就交给小哥你了。能够阻止他的——就只有小哥一个人」 「……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 如果—— 对于我早已有所觉悟——和狐面男子两个人,早已到达你死我活的境界。如果知道这一点的话,哀川小姐——会不会开口阻止呢。 不要杀他,她会这么说吗? 不要被杀,她会这么说吗? ……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吧。 就算会去想——也不会说出口。 哀川小姐并不是那种毫无理由爱惜生命的人,应当去死的时候——就该去死,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对我来说—— 现在正是那样。 拥有,赌上性命的价值。 但是,即便如此——即使哀川小姐再会之后对狐面男子那种微妙的态度得到了解释,但是狐面男子也一样——木之实小姐也曾提及——关于狐面男子奇怪的反应,仍然没有合理的解释。虽然真心,真心和时刻先生是来源这点应该没有问题——但正如木之实小姐所说,只凭这些,不足以成为证据。 「关于这点,润小姐怎么想?」 「天知道……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倒是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确实,真心的‘暴走’……不对,应该说‘解放’吗,这件事发生之后,那个混账老爹的态度的确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架城明乐的死——会不会也与此有关呢?」 「不清楚。不过,或许那个混账老爹看到了也说不定」 「看到了?」 「‘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 哀川小姐说。 「漫画也是一样,一个系列只要到了最后,后面的内容都是约定俗成的,怎么说呢,几乎都可以猜到」 无聊——曾经这么说过。 当然,那是在承认真心的解放就是‘世界的终结’这个前提下的评价——但是,如果事实并非如此的话? 如果还有其他含义的话,会怎样? 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一来,狐面男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俯瞰到了那样的光景呢? 「对他来说——到底到哪里为止是在预料之中呢?真心和时刻先生的动向似乎完全属于意料之外,但是——回想起最初和我的相遇,有一种从一开始……」 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全部都理解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已经看穿了。 这样的感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天知道。真的是什么也没在考虑也说不定呢」 哀川小姐苦笑道。 「反正,无论怎样,都快接近终结了——就让我们再接再厉吧,戏言玩家」 「那是当然……不过,润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呢?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 「嗯?」 「还是要继续承包人的工作吗?」 「那是当然,毕竟这已经接近是天职了。不对,应该说这是作为‘手足’被制作出来的,我的命运吧」 「既然已经注定无法杀死他——有没有再次成为狐狸先生的‘手足’的意思呢」 「怎么可能」 哀川小姐说。 「……哼,其实,只有一点——啊啊,正如那个美少年所担心的一样,和混账老爹和好的事也不是一点也没考虑……毕竟,我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相互仇视的」 所以—— 现在的情形,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一样。 哀川小姐这么说完—— 露出了看起来略带悲伤的表情。 不,那并不是悲伤—— 单纯只是,感到怀念吗? 对于成为最强之前的,那段时光。 「不过是梦想罢了——会期盼他改邪归正什么的,这样的我就像大家说的一样,是个过份天真的家伙啊。无所谓,这就是我。比起这个——比起我的事,该说的应该是小哥才对吧」 「哎?」 「小哥准备怎么办呢——无论结果如何,你和混账老爹之间的战斗都会结束。全部都会结束,戏言玩家。在一切终结之后——小哥,到底期望着什么呢?」 「…………」 结束。 一切都——结束之后。 结束的不过只是打工的故事罢了。 被木贺峰助教授看中——这就是,我与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间,故事的开始。 「……我」 「终于,你也能回到日常生活中去了不是吗。这几个月应该过的很辛苦吧——当然,早在和那个狐狸混蛋扯上关系之前你的生活就已经是一团糟了——不过,幸福与不幸,人生不就是在这两条线之间摇摆嘛。可以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实在是太好了呢」 「说实话——有种想要到深山隐居的感觉」 「为什么?数一那家伙的话对你打击那么大吗?那种东西,对你来说——」 「不,数一先生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 但是。 跟那种事情没有关系。 跟那种琐事——毫无关系。 「我已经——失去玖渚了」 我说。 「原本——对我来说玖渚就是一切。对我来说玖渚既是开端也是其余的全部。不,就算是在被玖渚甩掉的现在,只要玖渚期望……我可以放弃一切珍重的事物,可以做到无欲无求」 「…………」 「其他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她的代理品——明明,明明如此,她却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不在。 玖渚,不在了。 真是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玖渚,替我揭开了束缚。 在最后的最后,解放了我。 但是。 即使不那么做,我也。 即使全身上下被所锁缠满—— 「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啊」 为什么—— 一起死吧,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不是这样的吧。 你要对我说的话—— 不应该是这种形式才对。 「一起活下去吧——只要你这么说,我一定早就毫无怨言的随你而去了」 玖渚——已经不在身边了。 就连她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无从得知。 那以后,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早已,死去了也说不定。 而我就连得知这个消息都不被允许。 所以—— 「所以,老实说,我就连今后该如何生存下去都……不知道。和玖渚分手后还会有未来什么的,原本根本想都没有想过……更不用说,是否能凭自己的意志拯救真心了」 「从头来过不就好了」 哀川小姐—— 随随便便的,说出了那种话。 「既然玖渚那丫头拒绝了你——然后你也拒绝了玖渚那丫头,就是说,至今为止六年来的事情都到此为止了不是吗?既然那样的话,再从头来过不就好了」 「……说起来容易,但是玖渚她已经……」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随便下定论」 「…………」 「啊啊,那件事的话,之前已经——听说过了。玖渚那丫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样。不过,继续活下去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吧?」 「…………」 方法,曾听玖渚本人提到过。 以连百分比都算不上的数字。 「就算是十万次中只发生一次的事情也一定会发生——千兆万次也好,更多也好,都是一样。即使到现在我也从来没有相信过玖渚那丫头真的会死」 「……润小姐」 你——真的很强。 又一次——切身感觉到这一点。 即使被人击倒在地。 即使全身浸满鲜血。 你才是——最强的存在。 「……苦橙之种,想影真心与——赤色制裁,哀川润。与这些在个人意志下诞生的优性人种不同……玖渚友既是在天然偶然又是在必然之中产生的,即使纯洁又是纯血的蓝色」我说道「在拥有天然的同时——失 去了平衡。说直白些就是最恶的存在。具备才能却又过份偏斜,连继续生存都难以做到——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程度。但是,靠着过分优越的才能,玖渚她成功的弥补了这一点。通过给自己加上束缚……然后无意识的为自己赋予性格。其结果就是——那个身为艺术品,并非创造人类而是在创造出神的同时创造出自己的——蓝色学者,玖渚友」 天生具备的纯粹无垢—— 过于纯粹无垢到,不应该存在的程度。 无数人为之倾心。 无数人为之狂乱。 稀世的天才。 稀世的存在。 「所以——方法并不是没有。如果,玖渚愿意将自己才能的大部……不,如果她愿意做到放弃全部才能的话,至少可以在意图性上放弃她的劣性之证。那家伙,其实,就像苦橙之种一样可以完全控制自己。可以完全靠自律神经进行自律——靠自己的意识停止心脏这一点,只要想做一定也可以做到吧。但是,对那家伙来说这是个痛苦的决断」 因为—— 会失去一切。 现在拥有的也好。 至今为止积攒的一切也好,全部都会失去。 重要的事物——想要得到的事物。 失去全部。 真的,可以做到这些吗? 玖渚友对这个世界所持有的执著—— 真的强到能够做到容许这些的程度吗? 从根本性上具有贪欲,所有欲强烈的她—— 比起舍弃所有物, 不是会更倾向于选择舍弃生命吗? 不,原本来说。 死亡这件事—— 对玖渚友来说,就是想要极力避讳的事情吗。 无法否定这个假设。 noise君的语言在脑中不断回响。 会不会…… 玖渚她——从很久之前。 就有一种——想死的心情呢。 从我开始变质的时候起。 从无法完全掌控我的时候起。 不,说不定—— 从六年前的,那一天。 离与我相遇——更早的时候起。 那么……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 「我对玖渚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天知道。不要问我这些。这种事——去问她本人不就好了」哀川小姐说「这么说来……关于,玖渚那丫头的才能……据说作为才能的容器,你的妹妹成为了牺牲品对吧?有一点我一直弄不明白,最初,你一定多少对玖渚抱有恨意吧?那种感情到底是怎样——在什么地方转变了的呢?仇恨转变成爱情这种少女漫画里俗套的剧情之类,你的仇恨应该不有只有这种程度吧?就算玖渚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玖渚机关的牺牲品——这些跟你应该没有关系才对」 「…………」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了吗?对真心也——真的只是当作玖渚的替代品这么简单吗?」 「无论哪一边都已经是年代久远的事情了呢——事实到底如何,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或许我的记忆当场就消失了也说不定。虽然努力想要回忆出来但是无论怎么想也没有印象——」 「那么,换个问题好了」 然后—— 哀川小姐问道。 「小哥你,即使在被甩的现在,还喜欢玖渚那丫头吗?」 「最喜欢了」 我,立即回答。 「喜欢到厌恶的程度——深爱到憎恨的程度」 啊啊…… 多么滑稽的答案。 没有比这更加离谱的了。 最终——不就是这样吗。 玖渚对我施加的诅咒。 即使到了现在——也仍然没有撼动丝毫。 「那么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你必须作的事,不是就明摆在这里嘛」 「不……但是——那种事,就像对润小姐来说的十年前一样……已经错过时机了」 「我和你们可不同」 哀川小姐理所当然般的说。 「你们还都是孩子不是吗」 「…………」 「所以重来的机会,还有个一次两次的」 「……的确是这样呢」 还可以重新来过吗。 已经结束过一次的我们—— 真的还能,从头开始吗。 初次见面——能这样说出口吗。 只要,我还活着。 只要,她还没死。 只要,她还渴望着继续生存。 只要,她还愿意选择继续生存下去的话。 「投币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所以,就这么定了。这也是,接受工作的一个条件哦。一切都结束后,再一次去和玖渚那丫头见面吧。之后,再回来见我。你和玖渚那丫头之间如果就这样草草结束,我是绝对不会认可的」 哀川小姐充满自信般笑了。 嘴角高高拉起,眯着眼睛。 「让我们一起来一个王道的闭幕吧,王道!在这种地方畏缩不前怎么可以?就来个俗套的收尾吧。俗套就好了。俗套的收尾才是最棒的收尾不是吗。发生在你这样不幸的家伙和玖渚那丫头那样可怜的孩子之间故事——」 「——happyend之外的结局又怎么可能会被认可!」 2 当天傍晚。 以购物为借口外出后,与小呗小姐会合。 这是你要的东西,这么说完,小呗小姐将一个白色纸盒递了过来。 那是,铁与火药的结合物。 41ae。 杀人用的子弹,一弹夹。 物语的终结 0 永别了 1 决战之地就在,澄百合学院。 已然结束—— 既已终结的,废墟之砦。 第二体育馆中—— 聚集着无言的四人。 像是要重现当日的光景般—— 像是要从将当日重新来过般。 正如我与西东天位于舞台之上一样—— 哀川润和想影真心, 在体育馆中央对峙着。 隔开一段距离,相互对峙。 作为存在,站在那里。 存在在那里。 默默的。 相互存在着。 直到现在为止,我尚未听到过任何人的声音。当然,就连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当我和哀川小姐一起借用绘本小姐的车,由哀川小姐驾驶,来到此处,澄百合学院时—— 另外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西东天和——想影真心。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看到两人的样子后,感到略微震惊。 西东天——从一开始就没有戴着作为其形象代言的狐狸面具出场——从手上也找不到面具的影子,与哀川小姐两人,用那极为相似的精悍的脸互相对视着。 然后是,想影真心——那曾经如同铁锈般死气沉沉的发色,已经变回了和过去一样的——闪闪发光的橙色。 橙色,麻绳粗的三根辫子。 布满污垢的身体也变的一尘不染,仿佛前日在北野天满宫看到的光景只是虚假的幻象一般。 黑色的短裤和黑色的紧身衬衫。 裸足。 简直是对当天情景的完美重现。 在此—— 在这个场所,与真心再会时的情景。 美中不足,只有那深深刻进眼窝的黑眼圈顽固的残留了下来——或许,那也意味着昨晚真心又迎来了一个不眠之夜吧。 这么说来—— 那时,真心——只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就将萌太君和出梦君以及崩子——将『杀人集团』中的三人轻易击倒了。 在,身负枷锁的情况下。 只发挥了全力的——一半不到。 然后,让真心在瞬间觉醒的人——正是现在站在她面前,被称作人类最强承包人的——赤色制裁,哀川润。 当然—— 即使不去刻意回想,那个哀川润被仅能发挥一半实力不到的真心击倒在地的情形还是会浮出脑海。 虽然没有忘记—— 但是看着现在站在真心面前,无畏的——以自信的表情微笑着的哀川小姐,那件事情简直等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相对的——真心几乎面无表情。 虽然因为黑眼圈的缘故,眼神变得难以观察——但出人意料的,她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哀川小姐。不,这么说来——当真心将哀川小姐踩在脚下时,也同样露出了这种疑惑的表情。 狐面男子—— 至极无聊般,看着那两个人。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孙女。 就这样—— 只有时间不断流逝。 连草木都陷入沉睡的深夜里。 没有任何声响。 寂静到——所有人都几乎要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般。 应该能够感觉到吧。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一定会有什么,将在这里作出决定性的决断这一点,相信大家都已经切身感觉到了。 至少,我是如此。 装在上衣口袋里的‘无铭’。 别在牛仔裤后面的jerico。 开锁专用刀具——已经,不再需要了。 「哼」 终于—— 狐面男子,终于开口了。 将音量压低到哀川小姐和真心无法听到的程度后——对着我说道。 「这下子——状况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我的敌人」 「……是的」 「这样啊」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最后在确认一下罢了。不过啊,我的敌人」狐面男子说「上次我的女儿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凭她的幸运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 「对决会持续到有一方战斗不能为止——这下子,你我之间的因缘也就该结束了。一想到终于能够切断和你的联系,反而觉得有种冷清的感觉呢」 「这种话我经常听到」 战斗不能—— 事实也,的确如此吧。 因为已经来到了该来的地方。 所以一定会到达该到的终点吧。 向着终点,一刻不停的前进。 绝不存在,能够制止它的人。 上一次,是出梦君担当了制止真心的工作,但是这次——就连奇野先生和露乃诺小姐也不在场的现在,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下来。 我也好,狐面男子也罢。 无论是我还是狐面男子,都不具备那种力量。 最弱和最恶——没有制止最强和最终的力量。 瞬间,心中感觉到迷惑。 和往常一样,感到迷惑。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成熟。 现在的话,会不会还来得及呢。 来得及——停止下来呢。 不想看到。 不想,负起责任。 像往常一样——逃走的话。 「怎么了」 狐面男子说 「想要喊停的话,我会帮忙的」 「——怎么可能」 我即答到。 像是要将一切迷惑挥尽般。 「你才是,请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像是宣战般这么说完后—— 我沉默下来,看向前方。 哀川润也好想影真心也好,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都是特殊制品,无论多么小声,我和狐面男子之间的对话都有全部被她们听到的可能性。 想要尽力——避免这一点。 那种事情,不希望她们知道。 不能将杂质掺杂进来。 多余的物质连一丝也不能允许。 不。 这绝对不是为了我而展开的对决,同样也不是为了狐面男子,既不是为了世界也亦不是为了物语。 这是—— 为真心而进行的对决。 为真心而战,然后—— 「……哟」 然后—— 真心,开口了。 声音已经不再嘶哑。 变回了——与寻常无异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对吧,本大爷的素材」 自然,对象就是—— 站在面前的,哀川润。 只有她而已。 「虽然没什么印象——似乎记不清楚了,不过还免强想的起来哦。不久之前——曾经痛扁过你一次的事」 哀川小姐,并没有回应。 用豪无反应的沉默来回应真心。 「说实话,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本大爷必须要跟你这个旧式决斗不可啊。虽说奉陪着阿伊的无理取闹所以暂且来到这里。但在本大爷看来这种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本大爷,早就已经超越你这家伙了——」 作出瞪视哀川小姐的样子之后,真心用充满憎恨的口气说出这些。 「不过,就算是这样,本大爷——还是看你不顺眼。彻底的看不顺眼。毕竟,如果没有你 这家伙存在,本大爷现在也就不需要存在在这里了。啊啊,老实说——本大爷最讨厌你了。赤色制裁赤色制裁赤色制裁赤色制裁——这个名字,在er3本大爷听过无数次——相比之下尚有缺陷,被人这么说啊。你能想象到这有多么令人厌烦吗?」 「…………」 「不过只是为了你这个半成品——为什么本大爷不需要遭受那种待遇不可啊?你这家伙如果能更中用一点,本大爷这样的东西不就没有诞生的必要了吗。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后——我到底经历了多少无聊的岁月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真心—— 像是诅咒般,说出语言。 不再对自己施加咒缚。 不再对自己进行压抑。 就像是——罪有应得般。 恩将仇报般。 宣泄仇恨般。 进行复仇般。 将语言,将语言,将语言层层叠加下去。 「不只是本大爷一个人而已——你以为除了本大爷以外就没有其他的牺牲品了么?本大爷还算幸运——因为本大爷身边,还有阿伊在。还能得到——仅有的一点救赎。但是那些得不到救赎的人,数量可有本大爷的五千倍之多。全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痛苦着,全部都因为你的缘故死掉了。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太没用了」 让真心最为心痛的——就是这一点。 无论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无论体味了怎样的痛苦。 尚有连这样自己都比不上的人。 所以——苦橙之种。 被这样称呼的,真心才。 真心才会,对哀川润。 「本大爷,绝对不会原谅你」 「…………」 哀川小姐,仍然是,一言不发。 仍然,什么也。 简直就像是在品味一般——将真心的语言尽数接下。 静静的。 那表情——化作黑影,无从窥探。 「本大爷就是所谓你的后续——在一切方面都超越了你。但是,就算这样——er3的那群家伙却还是还不够,还不够这样继续责备着我。最终——本大爷死了一次。被火焰——焚烧致死」 死了。 死去了。 死过一次。 真心这么说。 根本——没有忘记过。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忘记。 那可是自己死去的——体验。 「本大爷没有出生时的记忆——就连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世间的一切都过于简单,过于的微不足道,这样的世界对我来说存不存在都没有任何区别。存在于不存在简直就是等价的。即使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开始过,本大爷也毫不在意」 像这样—— 像这样说话的真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本—— 真心就不是能言善辩的类型。 到底是怎样。 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 面对着哀川润的呢? 并不是听从了我的建议。 并不是因为我的安排。 全凭,个人的意志。 真心的——心声。 心声。 仅此而已。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旧式。本大爷总不可能会无凭无据的说这些话吧!为什么,为什么本大爷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本大爷现在或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啊!不,不对——本大爷,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我啊!」 「……哼」 这样。哀川小姐,叹了一口气。 对着真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十分不耐烦般,挠起头来。 然后—— 看着真心。 「虽说是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啦……当今时代第一人称还沿用‘本大爷’什么的,不觉得很冷吗?」 「…………」 「叽叽咕咕的烦死人了,你小子——这样唠唠叨叨的讲个不停,就算再可怜也不会有人理你的。说是因为我?才没有我的事呢,白痴啊你?」 哀川小姐—— 用挑衅到无以复加的语气这样说。 「觉得活着很无聊的话我马上就帮你解脱所以趁早出手吧,‘本大爷’小妹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成为了,导火索。 真心,动了起来。 和当日一样。 和那一刻——分毫不差。 等到反应过来时——在反应过来之前就早已,将双手组成的拳头高高抬起,在哀川小姐面前跳了起来。 将拳——挥了下去。 在哀川小姐的头部,炸裂开来。 但是,和上次不同,这次有着躲避的机会——上一次,是因为看准了哀川小姐准备攻击的瞬间出手,所以那一拳才能够不偏分毫的直击头部。 这次,哀川小姐应该不会上当了才对。 应该,不会重蹈覆辙才对。 但是—— 明明如此,攻击却,炸裂开来。 哀川小姐的头部——随之一震。 「…………」 摇荡着。 摆出即将倒地的姿势—— 摆出即将倒地的姿势后,哀川小姐,稳住身体。 将两腿螃蟹一般,大幅跨开。 稳了下来。 「这下子——两清了」 哀川小姐——这样说完,微微一笑。 向着真心,微微一笑。 「那么——预备,开始!」 两腿仍然保持着螃蟹般的架势——仅将上半身猛然伏低后,向着身体尚浮在半空中的真心腹部,体操般打出了一记掌底。 无论真心怎样挣扎,结果都只会踩空。就这样,被击飞出去——但是在其过程中真心又轻巧的作出一个回旋,用那两只光着的脚,漂亮并且华丽的着陆了。拥有那种猫一般的关节驱动,能够做出空中的方向转换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如果是真心的话,这并不是什么需要惊讶得的事情,但是—— 与此不同。 令人惊讶的是,除此之外的另一件事。 虽说之后又经历了一次摇摆,从立刻恢复站姿的哀川小姐身上——却简直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自信的,笑着。 「……为什么……就算再怎么说是第二次交手,真心的力量都已经和当时截然不同,明明已经没有什么束缚制约着她了——」 「哼」 「大概——就应该如此吧」 「哎?」 「好好看着吧——精彩的还在后头」 狐面男子用下颚前伸着,督促我将视线转回前方。当我重新看向前方时,原来的位置上早已不见真心的身影。 这次并没有跳跃。 用单手——左腕,保持着伸直的状态向前挥舞——冲撞般向着哀川小姐冲刺过去。 那是——出梦君的‘一噬’! 回避不能的,绝对破坏—— 「呵呵呵——所以说那招,虽然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有着逆天的威力,但是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一样的不中用啊。曾经破解过这招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狐面男子很诧异般自言自语着。 仿佛乐在其中一样。 哀川小姐这次也同样,并没有采取当场迎击的做法,沿着真心行进的直线一路飞奔之后——然后,在那里一个后空翻,在逆 向出现于哀川小姐面前,错过最佳时机的那招‘一噬’的肘部,叠加上了自己的一记肘击。 咔嚓,的一声。 真心的‘一噬’,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向着不禁令人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一般的方向——空挥过去。 「呃,唔唔唔——!」 真心—— 像是在强忍痛楚般,低吟着。 「啊啊……」狐面男子「还可以这样破解啊……原来如此。这样啊,再怎么说那里也是关节,用来改变方向再合适不过了。这样一来,失去容身之地的能量就会在体内暴走」 「…………」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在这里若无其事的解说啊? 真心输掉的话—— 自己,明明就会死。 明明,就会被我杀死。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真心,当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事挫败—— 这次将两只手共同挥出。 左右同时的‘一噬’! 暴饮暴食。 这么一来——刚才的方法就失效了! 虽然会失效—— 但是,巨大的破绽仍然无法掩饰。哀川小姐,将她细长的美腿像高抬腿般伸直——但这决非是为了攻击,而是向着哀川小姐的左肩口,用脚尖轻点—— 哀川小姐跳向了后方。 真心的双手,当然,不可能比哀川小姐的腿还要长。原本‘一噬’就是以拥有出梦君般的长腕为前提才能成立的必杀技。 左右两边的‘一噬’,均空挥了出去。 真心的体势,顺势崩溃。 哀川小姐这时,再次扑向真心怀中,以伏低上半身的架势,仿佛重放般再次使出了掌底。 看着那情形—— 单是在一旁看着,内脏就像是被绞碎一半。 磅,磅,磅的。 真心受到惯性作用——向后退了三步。 「咔……哈……!」 「喂喂喂,本大爷小妹妹——怎么了。那一头的橙发都是装饰吗?橙色的瞳孔是玻璃珠来的吗?哈哈哈——还是说是这样吗,橙色终究战胜不了赤色——」 「……闭嘴!少在那里胡言乱语了,旧式!」 真心—— 并没有等待时间恢复伤害,压低体势迅速接近哀川小姐之后——前突。 仅仅是一招,前突。 但——那正是让出梦君送命的招式。 单纯以破坏力而论,能够与‘一噬’匹敌,甚至凌驾于‘一噬’之上的——想影真心,苦橙之种的前突。 但是,哀川小姐对此——连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并没有回避,而是攻击——使用同样的前突作为回应。 相互交错。 其结果—— 真心的拳头并没能触及哀川小姐。 而哀川小姐的拳印在了真心的脸颊上。 距离差。 压倒性的,距离差别。 大人和孩子。 不,以体格而论,还远不止这么简单。 依照交差法则,真心施加在拳上力道的全部,全部都返还给了真心自己。造成的伤害,全然不可计数。 明明受到了无法计算的伤害,对此却毫不在意般——真心更加用力的朝前踏出一步,向着双臂大张的哀川小姐,打出左直拳。 但是,哀川小姐只是轻轻的把脚抽回而已。 只是这样就已经——无法抵达。 即使踏出了一步也,无济于事。 随着空挥,体势崩溃的一系列动作后—— 哀川小姐的飞踢,流畅的衔接进来,打在股间。 确切的,击中要害。 即使是人类最终——就算连控制心脏的跳动这种事情也能够做到,但是要决定身上要害的部位也绝对不可能。股间被击中,就会有击中股间那份的伤害向身体袭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真心——用极限的音量咆哮着。 然后,接下来的对决变成了乱斗。 丝毫没有一招解决对手的打算,只是为了捕捉对手而展开的,连击乱打—— 突刺,飞踢,拳脚肆意飞舞—— 将防御的需要完全排除在外。 两人都同样,丝毫没有考虑防御。 乱斗 不,简直就像泥中决斗般,杂乱无章。 「…………」 无语—— 我,会不会发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呢——果然,后悔一如既往的涌了上来。像是亲手点燃了毁灭世界的核战争的火种般,惊异,后悔,这类的情感——不断压迫过来。 斜眼向狐面男子看去。 并不是什么十分特别的表情。 看起来既像是乐在其中。 也好像,百无聊赖。 「……哼」 似乎并不是注意到我的视线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坐到地上的狐面男子故弄玄虚般,重新盘起腿来。 「一旦变成这种战斗——比起我的孙女,对我的女儿应该更有利才对」 「哎……」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毕竟是与我完全不在一个等级的乱斗,想要看清其中的每一招自然难以实现——但即使是这样,只要定下心来自己观察,现状便一目了然。 仔细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手足的长度—— 腕的腿的长度,相差近一被左右。 真心想要发出攻击,必须向哀川小姐的怀中极度深入才行。另一方面,哀川小姐想要攻入真心怀中却异常简单,况且此后哀川小姐能够迅速从那段距离脱离出来。 身体的大小跟单纯的力量没有关系。 真心能够凭单手击飞萌太君,同样是平单手就击碎了出梦君的腹部—— 但是。 就算是这样—— 面对绝对性的长短也,束手无策。 只有数字是——静止的。 无论真心的攻击中蕴含了多么庞大的威力,如果无法击中敌人便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多么迅速的出招,如果无法触及敌人便没有任何意义—— 最多只是靠带起的旋风撕裂哀川小姐的衣服而已。 不用说皮肤,能够到达衣服的最外层就已经很勉强了。 当然…… 哀川小姐也一样,即使躲开了真心的攻击,却并不深入——要说的话,跟牵制差不多。 并不急于一招定胜负。 真心的耐打程度,或者说,真心的耐久力,果然,和一般人不在一个等级,强的离谱——想要攻破那层铜墙铁壁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 无论怎么想也是哀川小姐更占优势。 哀川润比想影真心更占优势。 「……为什么?之前——之前两人战斗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压倒性的秒杀」 那时哀川小姐有所松懈这一点——应该是肯定的吧。站在真心面前——亲眼看到自己的后续机,感到疑惑了吧。那是偷袭般的一击这一点也不容之一。 但是—— 当时,既是观测者也是旁观者的我感受到的那种,压倒性,彻底性的,红色与橙色的差异现在却——完全感觉不到。 感觉不到——难以逾越的壁障。 到底是为什么呢。 真心,明明已经完全解放了。 「喂喂喂——」狐面男子苦笑着说「振 作起来啊,我的敌人。举办这场茶办剧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让我的女儿和我的孙女决斗吗」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但是」 「很简单的事啊」 狐面男子说。 仿佛这真得很简单,自己早已理解透彻一般。 「我的女儿也同样——自己压抑着自己,束缚着自己——不过是这么简单罢了」 人家根本没办法全力以赴嘛。 不知何时——哀川小姐曾经这么说过。 在这层意义上就算最强也好—— 顶点也好都是些无聊的概念。 所以—— 才会对我有所期待,这么说。 那么,这个状况——就说明我对哀川小姐的期待——做出了正面,漂亮的回应,可以这样理解吗?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果然,哀川小姐比任何人—— 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真心的感受。 感受不到生存实感的自己——最能理解不知道是否生存者的人的感受。 「…………」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哀川小姐—— 总是,总是那样的…… 总能那样笑出来呢? 能够为了各种事情——发怒呢? 因为无聊的事情而抓狂。 对琐碎的事情乐在其中。 仿佛,世界就是她的游乐场一般不是吗? 就连我—— 就连我这种程度的存在,就连我这种程度的逸脱都会被明子小姐,无伊实,数一先生他们拒绝,避讳—— 为什么,她能够被接受呢? 能够和这个世界—— 和平共处呢? 哀川小姐和真心和—— 哀川小姐和真心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异? 「唔——」 真心的身体,激烈的向后飞去。 掌底,这次打在了肺部附近。 虽说短暂的呼吸困难对真心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如果只是靠惯性打乱平衡的话已经足够了。 再次承受一记掌底后——费了出去。 不…… 这次是主动向后跳的吗? 为了削弱冲击。 如果是这样—— 那这就是真心,包括上次战斗在内,自一次表现出的,防御行为。 纯粹只为回避而为的行动。 或许正是因此,真心的内心有一丝动摇,着地瞬间,产生了一个连我都能分辨出的破绽。 哀川小姐乘胜追击,一口气发动进攻——这么做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却没有那么做——将掌底之后残心都解除后「哼」的,放下了架势。 正真心十分惊讶般试图站稳时—— 「——嗯」 这样, 哀川小姐不满的开口道。 「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啊?」 「一点也不有趣——像是一直磨杀持续防御的人一样,怎么也笑不出来——这种距离差,感觉有点‘卑鄙’呢——笑不出来」 这么说完—— 哀川小姐突然沉下腰去,使膝盖弯取至接近直角的角度——修长的双臂也同样,折叠成了螳螂一般的样子。 视线——几乎与真心在一个高度。 两人更加激烈的,瞪视起来。 「嗯……还要低一点——对,就这样。这下子,应该可以笑得出来了」 「你在——搞什么」 「在努力配合你手足和身高啊,本大爷小妹妹——虽然胸部的尺寸实在是没有办法」 「…………」 原以为—— 真心会发怒。 暴怒着,冲向哀川小姐。 被愤怒占据全身,施展攻击。 但是真心—— 「哈——啊哈哈」 的笑了 「呵呵呵」 哀川小姐也同样的,笑了出来。 「哼哼哼——」 「哈哈哈哈——」 「嘿嘿嘿——」 「咔咔咔咔——」 咔! 真心突然奋力一跃。 并没有,被愤怒占据。 虽说被质问那么到底是被什么占据的话我也只有无言以对——但是,至少看起来并不是因为愤怒,憎恨这一类不但十分消极而且无比积极的敏感情感而动摇的样子—— 真心,向着哀川小姐跳跃出去。 凭借四肢长短的优势阻止真心进入有效范围内的作战已经行不通了——不,严谨的说只要有心使用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哀川小姐选择了不使用的道路。 无论何时都是一样—— 那个人。 如果不和对手站在同一个土俵上,就无法忍耐。 那并非是作为最强而做出的让步——面对真心那种善待对手的精神完全没有必要这点,无论是谁都知道。 即使这样,也要坚持站进同一土俵。 堂堂正正的,骑士道精神。 并不是温柔。 决不凭借自己的优势来取胜。 要凭借自己的全部取得胜利。 正因如此才是——最强。 哀川小姐通过蜷缩身体躲过真心的拳头。像是放开身体般直线性的回避攻击,用缩短的手臂将拳头打出。明明只是被拳头擦到,真心却又一次失去了平衡。 在一旁看着,我也渐渐明白起来—— 真心能够将自己的力量,能力完全靠自己控制——单是那种使用方法却过于的直接。毫无掩饰的——简直不加任何掩饰的,清纯的攻击。 虽说哀川小姐也是一样—— 但是,怎么说呢…… 在刻意配合对手—— 行动中,没有主动。 「一直以来——」 狐面男子不意间开口道。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对手越强大——就越能拿出干劲的女儿啊。这种程度的表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上次因为过于不中用所以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作为旧式来说,还是很努力的,不过——」 嘎啦——的。 令人厌恶的声音——在体育馆中回响开来。 仔细一看—— 哀川小姐正扶住右肩,向后倒退着。 脱臼了吗。似乎是没能躲过真心的拳,被击中了。从造成脱臼的结果来看似乎不是正面命中而是略微偏斜,但是仅仅是偏斜的一击,就拥有那样的威力。 果然—— 基本性能还是有所差异。 哀川小姐即使这样也 「啊哈哈哈哈——开始变的有趣了呢」 的笑着。 不停的笑着。 像是真的从心中感到高兴般。 「你怎么想啊——觉得好玩吗,本大爷小妹妹」 「…………」 真心用白了哀川小姐一眼,但是却将嘴唇咯吱咯吱,这样,恶作剧般歪向一边后 「这样也——不坏呢」 的说。 咔嚓的一声,哀川小姐用娴熟的手法将错位的肩骨接回原位。 真心并没有试图抓住这一时机,甚至像是专门等待哀川小姐准备完毕一般——随后,开始缓慢的走向哀川小姐。 哀川小姐沉下腰去——缩起手足,将视线再次与真心重叠后,等待着。 攻防——开始了 。 攻击也好。 防御也好。 相互交错——错综复杂起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将空气撕裂开来。 这些声音—— 到底会以怎样的形式传入真心耳中呢? 两人都已经,不再是无伤。 四处都可以看到血迹。 牙齿什么的会折断也不稀奇。 骨头也是,应该都断了几根。 衣服什么的——早在不经意间变得千疮百孔。 即使这样——攻防也没有减缓的趋势。 甚至说——变得更加激烈。 笑着。 两个人都——笑着。 不清楚到底在做些什么。 仿佛在——舞蹈一般。 优雅的舞蹈一般。 汗水飞溅。 血雾弥漫。 每一击都伴随着溅出的血水。 这是多么—— 多么优美——绚丽的事。 无法移开目光。 无法——不被压倒。 「哼,我说——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开口道。 「这下子——似乎要持续一段无聊的展开了——怎么样,一起出去谈一谈吧」 「哎……但是」 竟然要从这场攻防中移开视线。 想要从这场看似会永久持续下去,却又似乎会因为一击而决定胜负的这场决定命运的攻防之中移开视线,即使是狐面男子——我也不认为他是认真的。 无聊…… 如此称呼这场攻防吗? 事到如今——这个男人。 我不禁反射性的向狐面男子投去诧异的目光……但是,他却只是静静的微笑着。 那张哀川小姐一般的脸上露出了哀川小姐一般的微笑。 「不必担心——无论那边都不会轻易输掉的。要说的话这就是能刺穿一切盾牌的矛和能防御一切长矛的盾至近的对决——正因为其间没有矛盾存在所以结果才不会轻易出现」 「但是……你,对哀川小姐——」 「是啊,确实,至今为止我的女儿被打倒在地的场景我已经看过无数遍,以至于到了厌烦的程度——但是在我面前胜利的次数,终究比不上她败北的次数。这不是说谎。不过啊,我的敌人。不要忘记。她和我们不同,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主人公体质啊」 狐面男子说。 「一直以来——那家伙与同一个人对决就从来没有输过第二次啊」 2 顺着舞台一侧的楼梯走下,从控制室后门离开后——来到了体育馆的背面。与九月之末来这里时是完全相反的道路。当时虽然有萌太君和崩子一起同行,但是这次我的身边却只有狐面男子一个人。 真心和哀川小姐打斗的声音—— 一直传到了体育馆外。 规模达到这种程度的建筑明明应该有设置隔音设备——但是现在,即使站在这里都会有一种感受到其中的热气,血液开始沸腾的感觉。 狐面男子—— 「哼」 这么说完,走到距离体育馆更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完全无视我存在的站位。 因为多少有些不快,所以我也立刻移动到狐面男子视野之内,用视线将他占据。 月—— 被薄雾遮盖的月亮,挂在狐面男子身后的天空中。 与浴衣打扮相映衬着。 看起来——感觉像是幻影一般。 露骨的互殴声即使这样也没能从耳中消失——但是如果他能把那个狐狸面具也戴上的话,一定会是名副其实的幽玄之境了吧,我这么想。 「狐狸面具——哪里去了呢」 「那个啊——被我拿去供起来了」 「所谓准备——就是这种事情吗」 「那玩意,追根寻源就是类似明乐象征一样的东西——虽说我的女儿可能并不知情。如果早就知道这点的话,要找到我也就不会花十年那么久了吧。不,同为既死之身的我们想要见面不会那么简单。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应该不可能见面才对」 「……你想要说什么」 我问道。 「事已至此——我们之间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才对」 「虽说正是如此,不过不要说这种绝情的话嘛——毕竟再过一小时左右,你我之间就有一人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已经死过一次的我对死亡什么的虽然并不恐惧——但是你」 「我也已然,与死人无异」我说「虽说,如果有机会从头再来的话——我还是想重新开始一次」 「哦?这样啊」 「你不这么想吗,狐狸先生?」 「我所期望的就只有世界的终结而已」 「如果——就连那个『十三阶梯』一段目,架城明乐那个人在你心中都已经死去了——并且随之解散了『十三阶梯』——我认为,你会不会已经对世界的终结失去了兴趣呢」 「…………」 「虽说这一切都是源于未然的到访——将时刻先生认为解放真心就是世界的终结的想法给与无聊评价这件事——最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确实无聊所以才这么说的——没有更多的意义可言。别在意,我说的话——大多都是胡言乱语,不要太认真」 「也对——不过话说回来,『十三阶梯』里陪伴你走到最后的露乃诺小姐和——绘本小姐,还有深空和高海,像那样无视她们,一言不发的离去我觉得实在不怎么样。在我看来,没有比弃她们不顾更加愚蠢的行为了」 「什么啊,里面有你看上的女人吗——真是那样的话送给你也无所谓。如果不介意吃我余粮的话。『十三阶梯』的原型本身就是像阶梯一样的东西,失去了明乐的现在,那种形式般的东西早已经——可有可无了」 「那个明乐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 「因为——我的缘故吗?」 「或许是呢」 狐面男子说。 「准确的说——是这种状况的缘故」 「这种——状况?」 「哼」狐面男子很无聊般说道 「话说回来我的敌人,有两点想跟你确认一下」 「倒是……不介意」 「‘无铭’,带过来了吧」 「那当然——为了以防万一」 「那真是万幸。实际上我一直在担心会不会被真心连同公寓一起破坏掉了呢」 「因为之前作为最小限度的行李跟随我外出所以得以幸免」 ‘无铭’和, 开锁专用刀具, 然后还有——jerico。 「毕竟,就算是‘无铭’如果遇到真心也难逃厄运啊。这下放心了」 「……原本,是作为与古枪头巾——十一代目古枪头巾老先生的交换材料……没错吧」 「正是如此」 绘本小姐的‘背叛’虽然到现在仍然是秘密,但关于头巾妹妹的‘背叛’因为深空和高海的存在以及木之实小姐的证言所以没能瞒过去——已经是狐面男子的既知之事。然而得知此事后,他既没有责备头巾妹妹的‘背叛’行为亦没有指责深空与高海的独断专行。据木之实小姐说,这些都是他原本就预料到,甚至说是他所希望的事情,似乎是这样——当然,对木之实小姐他也没有做出任何惩罚。毕竟那种程度的偶然对这个男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的 程度,所以无需在意—— 「那个——有一件,关于你和露乃诺小姐谈话时想到的问题……」 「啊啊……那时候,你就像斧男一样藏在床下面对吧」(斧男,日本传统妖怪,貌似喜欢躲起来) 「斧男这个比喻实在是再形象不过了,当时你似乎对头巾妹妹格外中意的样子呢,最终,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在我眼里,头巾妹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 「啊啊……那个,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那个比起说重用,更接近保护才对。相当罕见呢,那一类的人,就像你说的一样——在我的周围,‘普通’可是无价之宝」 「…………」 「你的周围不不合没有吗?那一类的‘普通’。那种人才可是相当贵重。渴望得到‘普通’这种话,现在的露乃诺可能还无法理解,所以我才选择了较为简洁的说法——那样的同伴我可是一直想要一个呢」 虽说,如我所料,不久就死掉了。 狐面男子这么说。 回想起——五月的事件。 我的同学——普通的人们。 普通的人类们。 江本智惠。 葵井巫女子。 贵宫无伊实。 宇佐美秋春。 和我扯上关系后——出现了死者。 最终—— 所有人,都与死人无异。 这也是,同样的事情吗。 「那一定是,像你我这样的人最为欠缺的东西——持有‘普通’属性的角色。如果没有那个,如果那个不存在——我们只会被强迫重复着徒劳的工作。原以为会对‘世界的终结’带来很大帮助呢,看来让她加入『十三阶梯』果然是个错误啊。反正,对那个丫头来说,‘无铭’不过是附属品——‘无铭’所具有的意义,是仅限于十一代目的东西」 「……如果要我还给你的话,我无所谓」 「不必了,反正也不是我的——它的来由,要听吗?」 「如果很短的话」 「确实是很短。很短,而且很单纯。那把刀,承载着那个老爷爷与过去恋人的回忆。那个恋人也是刀锻冶,虽说手艺似乎并不怎么好,但是那把‘无铭’却是她唯一,奇迹般的作品。正如开锁专用刀具,经由零崎人识,哀川润,石丸小呗最终到达你的身边一样,那把刀传到了我的女儿手上」 当然,这是—— 连我的女儿都不知道的故事。 狐面男子这么说。 啊啊——原来如此。 难怪头巾妹妹难以启齿。 确实是,相当私人的事——实际上,也一定不止是狐面男子所说那般简短的故事吧。 如果是这样—— 「那么,狐狸先生」 我开口道。 「如果我能活下来,会把这把刀供在十一代木古枪头巾的墓前——所以,如果你活下来的话,请你也这么做好吗」 「…………」 「不这样的话,头巾妹妹也未免太可怜了」 像是——被牵扯进来一般。 将比起其他『十三阶梯』要低上一个等级,不过是高等级普通人的她牵扯进来—— 全部都是因为狐面男子的一时兴起。 还有,我的缘故。 所以—— 想要为她做最低限度的事情。 「没有——什么意义啊」 「我无所谓」 「做不做都是一样的事」 「我知道」 「……那么,没问题,我知道了」狐面男子点头道「关于这件事,我答应你。毕竟我是能做到的约定,一定会进行主义」 「非常感谢」 这么说完—— 狐面男子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结果才提及‘无铭’的事呢,我突然注意到这一点。虽说应该是料到我不会提及这件事所以才这么做的,不过如果由我先提起的话,现在提出约定的人会不会是他呢。 虽然这看起来是非常感人的一件事,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感觉,照狐面男子的风格来说,这像是在一件件清算参与的工作一般——事务性的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呢。 简直就像在——交待遗言般。 「想要确认的两件事——是什么呢」 「啊啊……不,关于这个不必很认真,这真的只是确认事项而已,是对现状下规则的确认」 「哎?」 「真心取胜的话就是我赢,我会杀死你——我的女儿取胜的话就是你赢,由你来杀死我。是这样没错吧」 「嗯嗯——的确是这样,怎么了?」 「平手的话,怎么办」 狐面男子说。 「势均力敌,最后一同倒下——抑或是,共同死亡的话,怎么办……觉得这一点还没决定」 「啊啊——这么说的话,的确如此」 「约定作废这种,这种结尾,无论那边都不会认可吧——但是总不可能继续无限的延长比赛,怎么办?」 「由我决定真的可以吗?」 「提出对决的不是你吗?」 「……也对」 我考虑了些许后,说道。 「平手的话,我们一起死好了」 「……真是随便的决定,这样可以吗」 「是的——原本,杀死你,就不是这场比赛的宗旨。你我只见只要有一人死掉就好,从一开始我就这么想」 只要两人中有一人死去—— 就算这样,也算是两人的一半。 「所以——平手的话,双方都要死,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哼,就是说——」狐面男子说「从一开始,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场没有败北的较量啊。既然认为你我之间只要有一个人死去就足够,双方都死去也无所谓的话」 「也对呢」 我说。 「头巾妹妹的事情也是一样——对她造成太多困扰了。我也好,你也罢,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只是像哀川小姐,真心一样单纯的超越人类也就罢了——虽然远远不及那种程度,但是你和我却会——让周围的一切狂乱起来」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死去吗。真是草率的决定」 「这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论」 「你会赌在我的女儿身上,也是这个缘故吗」他这么说「想要——自己输掉,然后死去?」 「不,并非如此。我的第一目的是去拯救真心,让真心自由——为此必须让哀川小姐获胜」 「不过,对我的女儿在战斗中取得优势的事,看起来很出乎你意料的样子嘛」 「如果这么说的话——你才是,你也是一样。既然知道哀川小姐不会输给同一个敌人两次这个信息——这场决斗,不是应该赌在哀川小姐身上才对吗?」 「…………」 「你才是,真的想要输掉吗」 「怎么会」狐面男子笑了「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这些明明都还没有见到」 「那么——为什么」 「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足够凌驾于那个信息之上的实力差啊。所以,说实话,我已经无法看透这场决斗的结果了。虽说短期战的话赢家一定是真心」 「…………」 原来如此…… 明白了。 清楚了。 这个人是——随意,决定的。 面临真心和哀川小姐二选一的境地时,大概,只是随意的,因为之前赢过一次这种程度的原因 ,并没有多加考虑的选择了真心。 无论选择哪一边,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原来是这样—— 和我一样呢。 在此处被我杀死—— 对狐面男子来说,就是世界的终结了吗。 不…… 这么考虑会不会太简单了? 那么,一定还有别的思路,可以最终到达这个结论。原本,狐面男子与现在的状况之间就没有什么联系。他看起来,正如字面意思一样——在命运中随波逐流。 顺着状况漂流。 这个状况的缘故——他这么说。 这句话之中包含的真意——到底在何处。 「最后——在最后的最后,就让我再多告诉你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狐面男子说。 「十年前——我和纯哉和明乐,然后还有我的女儿——各自因为不同的理由相互对立,互相残杀的时——那时的状况,跟现在很相似」 「现在的状况?」 「明明完全不同却又极为相似——这种感觉。像是你和那个杀人鬼,零崎人识一样」 虽然出梦君没有承认—— 我和零崎确实是表里关系。 几乎,完全不同—— 确又对照般的相似。 同一。 像是相互映衬的两面镜子般—— 无限延伸的,相似形。 「正如你所知道的,当时为我所用的手足,就是如今被称作哀川润的——使因果崩坏的存在。也是因此,我才被因果所放逐」 「是的——确实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当时——我的女儿也得到了‘解放’。随后,她将那种‘解放’据为己有。将打开的锁,持续打开下去——我的女儿她做到了这一点」 「……之后呢」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世界的终结。让因果全部崩坏,让命运全部崩坏的存在——我深信那意味着终章的到来。但最终我发现了,只有让因果崩坏这种程度的话——崩坏立刻就会被修复,阻碍的人只会被排除罢了」 「…………」 「然后——在那以后,我又重新尝试过无数次。创建『十三阶梯』,接触过各式各样的魑魅魍魉,修正了所有能够想到的试行错误。最后——我找到了你」 狐面男子指向了我。 「和你相遇了,我的敌人」 「……和我——」 「最终,得到的就只有现在这种结果而已。失去全部‘手足’——然后,相应的回报却什么也没有」 「也不能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吧」 「当然可以这么说,毕竟——手足尽失后,经历千辛万苦到达的境地—— 竟然与十年前,如出一辙。 看来——无论我怎样挣扎,这里,都已经是我所能抵达的极限了吧」 时间收敛。 替代可能。 全部——都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原来如此……真是无聊。 实在是——过于无聊的收尾。 给他人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敌我不分的牵扯进这么多人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无法被原谅。 「我并没有要死的打算,在见识到世界的终结,物语的终结之前。这个有趣到让人欲罢不能的世界到底会迎来一个怎样的结束,在看清这点之前我绝对不能死去。想要弄清楚的事明明还有很多,怎么能这么早就死掉。在与世界的终结邂逅前迎来死亡又怎么会甘心。但是,如果是这样——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说。 「要是能够永远的活下去就好了」 「…………」 「纵然——已是既死之身」 明明,没有戴面具—— 从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感情。 仿佛——一切都已寂灭般。 朽叶小姐。 和圆朽叶——相同的状况。 不死的少女。 因为不曾活过——所以不会死亡。 当然,狐面男子并不具备她那般异样的体质——只要肉体持续衰退,持续存在下去,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但是—— 不曾活过这一点,是一样的。 和真心也——一样。 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意思。 回想起昨日哀川小姐说过的话——活着,就是认为自己仍然活着这件事。零崎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如果对西东天来说,只有观测世界的终结,通晓世界的一切才是活下去的价值—— 是的。 那么在十年之前,就算并没有死去—— 他也一直,没有活过的感觉。 啊……是这样吗。 原来是这样。 那么——反而,更加绝望不是吗。 哀川小姐和真心。 并不是随意的作出决定,根本没有做出决定。 无论选择哪边都无所谓。 对狐面男子来说——无论谁赢都是一样。 无论赌在谁身上,都无所谓。 和我一样,对这个男人来说,没有败北可言。 因为——对原本就不曾活过的狐面男子来说——活着也好,死去也好……那些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怎样都无所谓—— 和我——一样。 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也是——两个人的一半。 认为我们两人之间只要有一人死去就好的我和,认为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西东天——简直,毫无区别。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是敌人呢。 「敌人,吗」 狐面男子说。 「看来——这是你第一次从心底里真正承认我敌人的身份呢」 「……或许,是这样呢——不过」 我—— 经过略微措辞后,开口道。 「曾几何时,我到访过一个孤岛。那是天才云集的孤岛。岛上——有一个杀人犯住在那里。她的眼中——我并不存在。在她看来,我不过是天才的附属品,不过是单纯的不确定因素,预定调和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 「曾几何时,我和一群大学生相遇了。其中有一个人‘喜欢你’,这样对我说过,有一个人理解了我,有一个人极度厌恶我。虽然还有一个人——但是他的兴趣,最终却只停留在其他三人身上,不只是他而已,其他三人也是一样。最终,那四个人的存在只靠他们之间的序列组合就足够成立。我果然只是不确定因素,只是预定调和的一部分」 「…………」 「曾几何时,为解救一个被囚禁的女孩子,我潜入了一个学校。但是那个女孩根本不需要我的解救,甚至连被囚禁都算不上,而是被追捕的一方。对那样的她来说,我仅仅是不确定因素,仅仅是预定调和的一部分而已」 「…………」 「曾几何时,我住进了一个研究所。支配着那里的研究者,要说的话不过是失败者罢了。身为失败者的他们却一味梦想着要抵达巅峰,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对他们,对研究所里的任何人来说,我只是区区的不确定因素,预定调和的一部分」 「…………」 「曾几何时,我被某个助教授雇用了。驱使着不死少女的她,进行着不死的研究。对她来说,自己追求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追随伟大恩师的背影——我的事,无论怎样对她都无所谓。在她看来,我不过只是不确定因素,仅 仅是预定调和的——」 一部分罢了。 然后—— 「只有你」 我说。 「只有你——将我称作自己的敌人」 「…………」 「将我,只将我,按照我本来的样子给与了评价。虽说对我带来了莫大的困扰,造成了巨大的牺牲,最后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但就算这样,只有这一点」 只有这一点——让我很高兴。 高兴到难以抑制住上涌的恐惧。 「一直在寻找对方的人——或许,是我也说不定」 「……不要因为到了最后,所以在这里说些——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啊。害我差点动感情了」 沉默了很久的狐面男子,像是真的十分困扰般说。 「宿敌——吗。虽然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要是以不同的方式相遇就好了,少说这种天真的话了。事到如今——我和你根本做不成朋友啊」 「也对呢」 说什么也——太晚了。 只能在这里结束。 只能在这里道别。 从最初——直到最后,都已经被命运决定了。 所以—— 这样应该是,最正确的。 「那么,这下子,该说的话真的已经全部说完了呢,我的敌人」狐面男子如释重负般的说「你呢,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可说得了。不对,先开口的人好像是你来着,那么——」 「说实话……要说,实话的话」我说「想要跟你说的……只有这些,远远不够」 「是吗,对啊,我也一样」 「不过」狐面男子这么说「看样子——再不回去的话就要错过决定性的瞬间了。都到了这一步怎么可以让那种事情发生这种想法,才是我的心声。回去吧,我的敌人」 「好的——就这样吧」 既有种远远不够的感觉, 又会觉得已经说了太多。 总之—— 这样就,结束了。 我和狐面男子不约而同的迈出步伐,向体育馆中,走了回去。从控制室爬上楼梯,登上舞台。 俯视台下—— 两人,已经不在了。 哀川润。 想影真心。 这么说来,从先前开始就听不到互殴的声音。不知何时——随着我和狐面男子谈话的进行,渐渐消失了。 「看来已经移动了呢」 狐面男子说 「是哪一方逃走,又是那一方追击的呢?」 「逃走?」 「或者说,选择了对自己更加有利的战场,是这样才对。这个场地,怎么看都是我的女儿更占优势,所以逃走的应该是真心吧。哼,那个真心竟然会在战斗中耍小聪明,看来离结束真的已经不远了」 狐面男子转向了我。 「差不多,该准备好觉悟了」 「觉悟?」 「杀人的觉悟和,被杀的觉悟」 「被杀的一方暂且不论——杀人并不需要什么觉悟吧,我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呢。我倒是觉得正好相反,被杀的人只是单纯被杀而已,但是杀人却必须靠自己的意志来进行」 「狐狸先生,你曾经杀过人吗?」 「多到难以计数啊」 狐面男子答道。 接着,换狐面男子向我询问。 「曾经杀过人吗,我的敌人?」 「多到难以计数」 我回答道。 「你是靠自己的手足对吧?」 「你呢,又是如何?」 「……这些根本不能当作借口吧」 「确实,正是如此」 两人一起,从舞台上跳了下去。 一路走到方才哀川小姐和真心打斗的场所,发现那里仿佛绽放着鲜血的花朵般。 如此庞大的出血量——足够一人,不,即使说那是两人份的致死量也毫不为过。不单单是这样而已——理应没有受到任何直接打击,只是单纯被踩到的地板,却如同被大锤敲打过一般,四处都是凹陷的痕迹,虽说这里早已沦为废墟,但这种惨状仍然不禁令人侧目。 「应该是这边没错」 狐面男子说道。 仔细看去,有点滴的血迹——朝那个方向蔓延开来。 「简直就像汉塞尔和克里托一样」(格林童话《汉塞尔和克里托》,饥荒年代一同离家出走的男孩子汉塞尔和女孩子克里托在森林中迷路后,被邪恶的魔女片到家中,两个孩子看准时机将魔女推到锅中烧死,带着黄金珠宝回家了(loli和正太杀人越货啊)) 狐面男子如此说道,接着顺着血迹走去。‘绝对不会有那种童话般事实存在的’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跟了过去。 走出了体育馆。 外面理所当然的,一片漆黑。 「我的敌人,话说你的手电筒到哪里去了」 「问到哪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带来那种东西啊」 「那就伤脑筋了」 如此交谈之后,我和狐面男子只好依靠着零星的月光,宛若蛇行一般的追溯着地上的血迹而去。 途中——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指甲与牙齿。 这种环境下看起来,令人惊悚异常。 至于那是来自谁的身上这件事——无论那方都根本没有心思去追究。 「呐——狐狸先生」 「怎么了」 「为什么——在哀川小姐之后就放弃了呢」 「放弃什么」 「就是er3系统的,ms-2的事。就算是哀川小姐这件作品失败了,也没有必要把真心交付与他人——没有把真心割让给别人的必要,如果由你自己来制作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结果了吧」 「无论成功与否,决不重复两次同样的尝试,记得曾经告诉过你一次啊?」 「虽说,的确如此——但是我认为时刻先生的想法也并非毫无道理。虽说有十年前那时的失败,不过只要巧妙借助真心的力量,或许真的能够迎来你所谓‘世界的终结’也说不定」 「那样的终结并不是我所期望的终结,难道我没有这样回答过你吗?」 「不中意的终结就不会接受吗?」 「那是自然,我并非作者,不过是读者罢了」 狐面男子,如此说道。 血迹—— 一直延伸到了不远处的校舍内。 一边注意着碎玻璃,我们沿窗口侵入了校舍。 我和狐面男子,因为并不具备安全越过碎玻璃穿过窗口的运动能力,所以只能尽量少围绕远路,由安全的入口进入,在返回到血迹处——然后继续追了过去。 血迹,顺着楼梯向上延伸。 从这附近开始—— 战斗,又一次开始了。 校舍内被破坏的一塌糊涂。 只是走在上面,楼梯都像是要崩塌一般。 当然——这也并非因为受到以破坏为目的的打击,不过仅仅是受到了波及而已。 这真的是—— 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斗吗。 血迹,如同鲜花一般。 向上绽放着。 「哀川润也好想影真心也罢——说起来都是至高无上的艺术品呐。并非因神明而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存在。刚才你,将哀川润称作‘失败’——但是,我的敌人,就算那是旧式,但那绝对不是失败之作」 或许存在失败之处,但绝不是失败之作——狐面男子如是 说。 「…………」 「当然,真心也不是。无论哪一方都已达到了人类杰作的最高等级——虽说我的女儿是旧式,真心则是后续作所以性能方面截然不同,但是在所代表的意义上绝无丝毫区别」 「关于这一点——我也知道」 「不过——硬要找出缺陷的话,作为已完成品被制造出来的苦橙之种和——作为未完成品而被制造出来的赤色制裁之间,除了基本性能方面以外的差异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即使如此,一样就是一样啊。不过啊,靠她们,是没有办法让世界终结的。虽然是拥有着足以与整个世界匹敌的存在之身——通过暴走、通过解放,能够与一切其他一切的存在建立联系,进而凌驾于人类之上,但即使这样也——无法与命运匹敌」 「那么——会变成什么样呢」 「时刻的想法,正如你所说,并非全无道理——毕竟我,西东天最为接近‘世界的终结’的时代是十年之前,在我的女儿暴走,被解放的时候——这点并没有说错。以时刻的角度看来,那种想法也一定是合理的,我也没有足以否定它的论证。但是——对此问题,仅仅是我个人喜好的问题,不喜欢那样,怎样都无所谓而已」 「怎样都——无所谓吗?」 「是啊」 狐面男子点头道。 「只是喜好的问题而已」 梆—— 梆梆—— 犹如枪声一般的对殴声传入耳中。 已经,很近了。 距离那两人,已经很近了。 胜负——即将分出。 在顶层的走廊上—— 赤色和橙色,相对而立。 隔开了,整整十五米左右的距离。 两个人—— 早已是满目疮痍。 气息也时断时续。 单是呼吸都显得十分痛苦。 全身染满鲜血,就连真心的头发也变成了血色。 两人,都没有摆出架势。 手腕无力的低垂着。不,应该是折断了吧——朝着奇怪的方向弯曲,令人不由自主移开视线般肿胀着。 不只是手腕而已,双腿也是一样。 靠那样的双腿,到底是如何做到站立的呢。 仿佛随时会被微风吹到般。 手脚末端的趾部也——失去了的原有的形状。 全身上下,布满了奇异的色彩。 不只是跌打伤,割伤和刺伤也是数不胜数。 全部都是空手造成的。 伤,伤,伤。 因为活着——所以受伤。 伤即是痛。 受伤会伴随着疼痛。 痛苦。 惨痛。 那些伤痕,确实是属于那两人自己的东西。 哀川润看着想影真心。 想影真心也看着哀川润。 用眼睑血肉模糊,连是否还留有功能都无从判断的双眼—— 相互瞪视—— 相互确认着。 血染的, 遍布伤痕的, 相互的存在,只将相互的存在,感受着。 我也好——狐面男子也好,并没有进入她们的视界。 应该被看到了吧。 应该被听到了吧。 但是,我们两人,并没有被感觉到。 她们的世界中——只有对方的颜色。 承受痛苦——满身疮痍。 像是要用对方的鲜血洗净自己的鲜血,要将对方的骨头,将对方的肌肉与自己的骨头,自己的肌肉掺杂在一起般——满身疮痍。 牙齿尽数折断的她们就连咬紧牙关都不被允许。 曾经高贵,美丽的她们, 无论是发色也好, 细腻的肌肤也好, 精悍的面庞也好——全部都报废了。 无比丑陋。 无比丑恶。 「…………」 但是,即使如此。 我也并不认为那看起来是丑陋的。 正好相反。 过于的——高贵,美丽。 比至今为止见到的任何身影—— 比任何音乐,任何电影,任何小说,任何绘画都——令人感动。 心,为之所动。 怦然心跳。 「嘿……嘿嘿嘿」 「咔……哈……哈哈」 即使如此—— 即使二人都早已超出了可以互相比较的范围,但是相比之下,哀川小姐身上负的伤要更加严重。 基本性能的——差异。 旧式与后继机的,差异。 到了现在,已经是决定性的差异。 即使哀川小姐展开了具有优势的攻防,但是基础体力和恢复力,这类的方面仍然有着差别——对真心来说,只要正常发挥就足够可以削磨制胜。 足以磨杀对方。 但是—— 即使这样,哀川小姐仍然在笑。 用那仿佛一旦张开就会吐血般的双唇。 与这种场面不符般冷笑着—— 十分快乐般,笑着。 真心也是……虽然看起来有些辛苦,但像是在回应哀川小姐的微笑般,勉强地笑着。 是的—— 反而是真心一方,看起来十分辛苦。 一定,无法理解吧。 为什么面前的赤色,不会倒下。 为什么不会后退。 为什么不会逃跑。 真心一定,无法理解。 对真心来说——费解。 对真心来说——并不简单。 ‘困难’的感觉—— 对真心来说,应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吧。 「——真心」 我,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到。 「你现在,活着吗?」 知道了,生存为何物吗? 不想死去——会这么想吗? 那么—— 那种感情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你生存着的,证据。 「我的敌人」 狐面男子说。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想要制止那两个人的话」 「…………」 「目的已经达到了吧。和你在八月,对出梦做的一样——如果想要对苦橙之种逞强,将从出梦那里学来的东西教给真心的话——现在已经足够奏效了」 「……是呢」 正是如此。 连说出口的必要都没有,但是看着就能明白。 「所以——就只有现在了。现在的话,无论是我还是你,想要制止那两个人都是可能的。比起扯下蜻蜓的双翅还要简单的多」 「……很遗憾」 我说道。 世界的终结之类——物语的终结之类。 我的性命之类——西东天的性命之类。 跟那些——毫无关联。 「一路走到现在——我已经,做不到那么无邪了」 「……无论哪一方丢掉性命?」 「因为那会成为她们,活过的证据」 这样啊,这么点头后—— 至极无聊般,狐面男子陷入了沉默。 可能是愣住了也说不定。 无法跟上我的思维也说不定。 但是……应该,并非如此。 总之—— 我与狐面男子,在这个状况下—— 彻底的化作了背景。 终幕 将我吵醒的,是刻意压低的敲门声。 「…………………………………………………………………………晤哇」 ……吓了一跳。 原来是个梦吗。(是的戏言1——9都是梦,你的妹妹还活着) 依然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神志游走于梦和现实之间的我,将头向着左右各摆了一次后,「要起床了」这样,像是为了确认现状说给自己听一般自言自语着。 看来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样子。 让我想想…… 昨天是,几号来着…… 看向手表确认时间。 上午九点半。 虽然对普通的上班族来说这一时刻未免有些失格的感觉,但是将自己自营业者身份的因素考虑在内的话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起床时间。 嗯呒…… 不过,有谁预约在今天的这个时间来访了吗——如果是下午,确实有跟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的约会,但是,上午这段时间,我应该有空出时间来才对。 即使在思考时间内,敲门声也仍然响个不停。 当作没人在家明明就此放弃也没有什么不妥嘛,真是倔强。 即使刻意压低声音,仍然能让人体会到主人的倔强性格。 像是在声张决不让步般。 看来是有,足够让人坚持到这种地步的要事才对。 不过,如果是为了劝诱之类的目的而来也不足为奇。 「稍等稍等!马上就来!」 这么说完,我像滑出沙发一样站了起来,向门走去。为了以防万一,用猫眼确认来者后,我打开锁,将大门内向打开。 门外的来者,是一个女高中生。 西装风格的学校制服。 胸前佩有校徽。 从及腰长的直发中隐约可以看到喀秋莎的影子。(托尔斯泰小说中的女主人公) 登校靴和覆过脚踝的白袜。 虽然着装打扮给人一种典型优等生的印象,但是她却以一种说是举止可疑也不为过的动作从门缝探进头来,用不安的眼神看着里面的我。 「……那个,这里似乎并不是女高中生该来的地方」 因为对方一言不发,只好,由我先开口。 会有什么事情呢,大概是认错房间了吧。会和女高中生有来往的人,我想想看,是七七见那家伙吗?还是说,是崩子的朋友?如果是崩子的朋友我应该如数家珍才对啊。那么……不对,这么说来今天可是工作日,货真价实的高中生在九点半这个时间不是应当待在学校里吗?说是旷课,但对方却又穿着校服……这么一来,是夜校学生的可能性很大。 「…………」 以不用心听就会消散在空气中般微弱的声音,女高中生低下头自言自语着。 看来,是相当不善于交际的类型。 「请问——是找我有事吗?还是说,是来自什么组织的劝诱吗——」 「没,没有走错的」 女高中生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猛地抬起头来对我说道。 「也,也不是劝诱什么的。请,请看这个——」 这么说着,女高中生从校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片。什么啊,最近即使在高中生的圈子里也流行发名片了么,这么想着接过名片后—— 发现了那并不是她本人的名片这一点。 「哦——原来如此」 视线不由自主的集中在那张名片上。不过,也对,这就是它原本的使用方法,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那个——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名字是吗?」 「嗯,名字」 「本名朝日,大概」 「大概?」 为什么说出自己的名字会用到疑问句式啊。 回顾房间的四周后,我对女高中生——朝日妹妹 「虽然很想请你进来说话」 这么说。 「不巧现在正好是坚持每天早起的我打扫房间的时间,所以屋子里可能会显得乱一些,而且附近恰好住着一些看到我清早和女高中生共处就会吵吵闹闹很啰嗦的家伙……那个,能听懂一点吗?」 「哎……那个,那个」 朝日妹妹陷入了混乱状态。 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似乎是个容许量异常狭小的女孩子。 「……那么,总之,在中立卖街偏东一点的地方有一家叫做‘sweetmarch’咖啡馆,请你去那里等我好吗。只要说是由我介绍来的,他们就会带你进到深处的房间了」 「好,好的」 「然后还有,那身校服实在是由点太显眼,可以的话,你能换身衣服就再好不过了……」 「很抱歉,只有这件……」 「这样」 我点着头。 「体,体操服的话……」 「那只会更糟糕」 「晤,晤晤……」 「算了,无所谓。我换好衣服就会去找你的……嗯,十分钟左右就会到的。那里明明是咖啡馆却是红茶更美味,一定要当心哦」 这么说完,像是要让朝日妹妹安心般挥了挥手后,我关上了门。从猫眼向外看去,朝日妹妹在欲言又止般停留了一阵之后,才终于沿着走廊离开,乘着电梯下到一楼去了。 「好了……」 我再次锁上门锁。因为上锁的声音是象征拒绝的声音,所以尽可能不希望被委托人听到。这么做或许没有多少意义,不过,这是我类似职业意识一样的东西。一边脱下衬衣和短裤,我一边向着沙发另一侧的资料架移动着。 从架子上选出一本文件,取了出来。 女高中生穿的西装是相当常见,款式正统的东西,所以不能凭一眼就判断所处的学校,但是如果配有校徽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从校徽的款式,形状以及刻有的文字中找出学校并不是一件难事。 「啊,找到了……哇哦,还是名门呢」 樱叶高中。 京都市内为数不多的私立升学高校之一。同一校园内囊括了高中与初中两个部门。虽说共处一校,内部却又男子部与女子部之分。实质上又像是男校与女校共同设立在一个校园内的感觉。 将文件放回原位后,我来到桌前启动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因为并不是什么新款所以距离完成开机还需要一段时间,借此机会,我走进了隔壁——私室,开始选择衣服。虽说是将自家当作职场使用,但像这样清清楚楚的划分出办公室与私人空间的界限是我个人的主张。话虽如此,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这一点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了。 不意间向着自己的床瞄了一眼后,我回想起自己之所以睡在沙发上的理由。对哦,床已经不能用了,所以我才……一股莫名奇妙的愤怒涌上心头,于是向着床底狠狠地踢了一脚。 当然,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并非具有意义的行为。 那么……必须换好衣服才行。 服装,吗。 既然对方还是孩子,穿着太过严肃反而不妥……但是考虑到对方的年龄,过于休闲的打扮也会造成不安。虽然我自认并不是能够给人可靠感觉的类型,但是这一方面的准备也是必要的。最终我选择了具有成熟感的深色风衣,决定不扎领带。 走出私人房间后,我回到了办公室。 用整发剂对头发做完简单的定型后,向着已经准备完毕的电脑输进密码,操作起来。樱叶高中。二年级的校徽。知道了这些,调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本名 朝日……转换成汉字,应该是这种感觉,没错」 但是—— 果然,查无此人。 樱叶高中里,并没有一位叫做本名朝日的学生。 为了以防万一。‘本奈’‘反名’‘旭’等等这些组合我也分别尝试过,但结果都是一样。应该没有必要继续尝试其他组合了吧。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抑或是,隐瞒了所在的高中……甚至说两者都有。可能性有三,但是隐瞒姓名大概是主线吧。毕竟使用假名的委托人并不是十分罕见。 算了。 有必要的话去问本人就好。 稍做准备后,我从查到的资料中稍作挑拣,带着公文包,穿上鞋后走出了房间。 鞋是便于活动的运动鞋。 虽说应该不会很久,但是‘完事之后直接赶去下午的约会吧’这么想着,我锁上了门。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 在一楼,遇到了美依子小姐。 「哟」 「啊,早上好,美依子小姐」 「已经不是可以称作早上的时间了吧」 「似乎是这样呢」 「嗯?这身打扮,接下来要去工作吗?」 「的确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 「美依子小姐呢?打工的地方今天放假吗?」 「不,其实昨天就被解雇了」 「……也是时候安个家了吧」 「没想到竟然会有被你这么说的一天」 美依子小姐略微苦笑着。 「真是遗憾啊。当时,要是知道将来的你会变的这么仪表堂堂」 「知道的话,会怎么样?即使现在开始也不晚哦」 「嗯」 美依子小姐挽起双手来。 「让我考虑一下吧」 愿意考虑吗。 愿意考虑了吗! 总之,美依子小姐这么说。 「今天准备到铃无那边去一趟,有什么话需要带去吗?」 「不,倒是也……对了,上次的工作承蒙关照了,麻烦帮我这么转达吧。如果没有铃无小姐在我可就性命不保了」 「知道了」 「啊,对了,记得美依子小姐,偶尔会在高中的剑道部作临时指导吧」 「嗯,嘛,多少有些横向联系」 「对樱叶高中,有什么印象吗?」 「啊啊……那里的剑道部可不一般,应该说是文武双全的感觉。好像是京都府的代表队来着,怎么了?」 「不,没什么。说不定这次的工作会需要美依子小姐帮忙呢,到时候我会再来拜访届时还请多多关照」 「嗯,报酬由你来付」 「那是当然」 我从电梯中走出,美依子小姐走了进去。 然后,移动。 走出这栋楼后—— 我回过头去,仰视着这栋在过去被称为古董公寓的木制建筑曾经存在的地方建成的,钢筋汇凝土结构的六层公寓。 当然,因为占地面积并没有改变多少,所以那种细长的结构整体看来仿佛像高塔一般……虽说已经过去许多年,但至今仍没有一种习惯的感觉。 美依子小姐他们则是 「不过是由古董公寓改建而成的高塔公寓罢了」 这样,以身为社会人来说属于正常边缘的思维,无关紧要般的评价着这栋公寓。我也同样,虽说绝不会产生过去的环境更好这种想法,但是最初上涨数倍的租金,说实话,还是让我过得很辛苦。 一层一室。 虽说房间的大小变为了两倍,浴室,洗手间厨房什么的也都配置齐全,但租价低廉明明是这里原本意义的说。 也罢。 即使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因此离开。 大家都以搬家太麻烦之类的事作为理由——全部留了下来。 对于房东来说可能是出乎意料,但荒唐丸先生也好,七七见也好崩子也好美依子小姐也好——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已经四年了吗……」 感慨颇深——这种事虽然不会想。 「……家,吗」 我耸了耸肩,‘我出去了’这样对着空气喊完后,穿过中立卖街,朝着咖啡馆‘sweetmarch’走去。 单手推开附有铃铛的正门,向老板打完招呼后,老板一言不发的指向了店的深处。朝日妹妹一个人,坐立难安般的坐在制定的席位上。 摆在面前的红茶也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果然对女高中生来说咖啡馆有些太早吗…… 原以为那种说法早就过时了。 看来是个好孩子呢。 「让你久等了,朝日妹妹」 打完招呼后,我做到了她的正对面。 「啊,不,并没有,等很久的」 「这样,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个人并不喜欢让人等太久呢」我说「那么,在开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将刚才朝日妹妹地给我的名片从口袋中取出后,放在桌子上。 「这个,是谁给你的呢?」 「啊,这是——从网友那里得来的」 「哦?」 「真名虽然不清楚——但他说只要告诉你links这个网名你就会明白,这样」 「……哦哦」 原来如此,是links吗。 这么一来女高中生能够找到我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不过,这么看来links这家伙,对朝日妹妹还在隐藏自己的身份的样子。 嘛,这并不是需要关注的问题。 重点在于,这个名片。 那其实是——我的名片。而且还是特别定作品,全世界只有十枚而已。伪造名片本身虽然并不困难,但上面还有着只有我才能辨别的隐藏特征,只要看一眼是真是假我就能当场判断。 况且,也没有什么伪造的意义吧。 递给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如果将这张名片展示给我看,无论那是谁,有着怎样的依赖——我都必须无偿的接下那份委托,只有这样而已。 要说的话,就像是优惠卷一类的东西。 「原以为如果是links的话应该会把名片交给什么不得了的家伙——看到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安心了许多呢。那么——这张名片,就还给你吧」 「……哎?」 「权力只能行使一次,所以今后你已经不能再次使用名片了——然后,如果在你身边有人遇到困扰时,就像links对你做的一样,把这张名片送给他吧」 「啊,那个」 「顺便说一下用作金钱的交易是不允许的哦。因为内部设有能够识别那种行为的机关,所以要做的话必须做的极为巧妙才行呢。那张名片,要说的话就是信赖的证明……名片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意义。单纯的,在朋友遇到麻烦的时候伸出援手就好」 「…………」 「还有,关于接下来你提出的委托内容,对我也有可以做到与无法做到之分。那种判断,最终由我来进行」 「我,我知道了」 「不必那么拘谨啦——我也不是多么伟大的人。如你所见,和你的年纪差不了多少,还是个年轻人罢了」 「但,但是」 朝日妹妹说。 「links先生他,把你称作是无论什么事件都能够立刻解决的名侦探」 「名侦探吗」 这种语感,听起来有些不协调。 说是不协调好呢,还是说有些怀念好 呢 「正确的说,是承包人」 「…………」 「只能算是跑腿的罢了。全盘认可那个评价是不可取的哦。嗯,在其中也包含着个人的感想,实际效果也是因人而异。而且——我所解决的,并非是事件而是问题」 我向着在柜台擦洗被子的老板示意,点了一杯咖啡。在咖啡送来前一言不发,等到将送上来的咖啡一饮而尽后, 「那么,切入正题吧」 这么说。 接着,朝日妹妹,虽然支支吾吾表现出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切入到了委托内容之中。反正,就算被人如此这般的介绍了一番,在朝日妹妹的立场上看来我也不过是通过网友介绍得知的言行怪异个家伙而已,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倒也不至于会妨碍到气氛的程度。最终来说,能否得到委托人的信任,无论是何种工作最初的接触是关键这一点作为经验我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信赖。 信赖是,很好的语言。 「我——有一个兄长」 「兄长?就是哥哥吗?」 是的,朝日妹妹这么点头道。 「虽然我和兄长都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但是我们的学校分成男子部和女子部,所以平时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样啊」 看来没必要刻意调查了呢。 看到她紧张成这样,应该没有什么隐瞒了才对。单凭这些,就等同于宣言自己是樱叶高中的学生了,何况还有校服和校徽为证……或许,真的面临着什么迫切到没有时间介意那么多的事态也说不定。 「然后呢,你的哥哥他,怎么了?」 「兄长他——可能,杀人了」 朝日妹妹—— 十分艰难般,说出那句台词。 「至少……有这个嫌疑」 「……不必那么激动哦,冷静点」为了不让别人从中听出感情,我压低着声音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 朝日妹妹,突然陷入了沉默。 伤脑筋,我想。 只好,主动前进一步了。 「樱叶高中」 「哎?」 「你就读的学校,没错吧?」 「哎……这个」 「不对吗?」 「啊,不,确实是这样——为什么?」 朝日妹妹似乎真的很惊讶般问道。 我静静的指向她身上的校服,以及校服上的校徽。朝日妹妹像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般「啊!」的喊出声来。 「想要隐瞒身份的话,至少要换件衣服才对吧」 「啊,可,可是——」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你是一个连那种程度的小聪明都不会使用般认真的孩子。并不善于说谎这一点也是一目了然——还有,对家人,对哥哥保密的情况下来拜访我这一点也一样。应该是装作去上学的样子找到我这里来的吧?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带着体操服四处乱逛。综合这些因素考虑,可以得知你所持有的问题对你来说不但意义深刻,而且极为复杂。但是——」 我说。 「如果你不能把事情如实相告的话,我也无能为力」 「…………」 「我并不想成为连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都帮助不了的人——所以,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再多公开一些情报给我呢。身为一个跑腿的人,没有足够的情报我的腿可跑不起来哦」 「……好,好的」 朝日妹妹看起来,似乎很内疚般。其实我并没有向她施压的意思——果然,这个年代的孩子不好应付。唉,看来我仍然不够成熟呢。这么想着,我继续将语言叠加上去。 「在樱叶高中里,记得,半年前——有一名学生丧生了对吧。据说是从屋顶跳楼身亡的,你所说的杀人跟这件事有关吗?」 「是的……但,但是,为什么」 虽然朝日妹妹又一次感到吃惊,不过对我来说这不过是在调查樱叶高中时顺便提取的一份资料罢了。既然用来展示我才能的机会极其稀少,就把这些当作演出,不做过多解释好了。 况且,对这件事情,校方并没有采取什么保密措施…… 学校这种组织,明明是私人意识的集合体,相应的安保措施却不过了了。这可是常识。好孩子们一定要注意哦。 「在说明哥哥的时候特意引用了学校的事——所以,我想应该是跟学校方面有关的问题才对最近三年,与樱叶高中有联系的人员之中留有死亡纪录的就只有这位,濑户濑伊吕波小姐了」 「哈……为什么是三年呢」 「既然在佩有二年级校徽的你之上还有一位哥哥,那么那位哥哥应该是三年级,最起码也是二年级的学生。总之,这也是在距你所说,自己的哥哥在校就读的前提下」 「哇——」 朝日妹妹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有点不好意思了。 何况,是这种类似作弊的情况下,更能令人萌发罪恶感。 说实话关于樱叶高中的调查我一路追溯到了五年之前,但是那间升学高中其间足以称得上事件的事件,也只有半年前的那次事故而已。所以我才认为或许会与这次的委托有关——bingo! 「但是——关于那件事对外界是当作意外事故宣称的,照你的说法,那是你的哥哥所为吗?」 「不……警察的人都认定那是一次意外。老师一方也是一样。但是——一直有人怀疑兄长」 「是谁呢?」 除去警察和教师的话—— 剩下的,就只有学生了吧。 听到我这么说,朝日妹妹点了点头。 这样啊,从通过links找到我这一点看来,应该不止是学生间流传的恶意传闻这种等级才对。应该已经到达能够造成更加实质性危害的阶段了吧。 「就是说——你的哥哥被怀疑从屋顶将濑户濑伊吕波小姐推了下去,是这样吗?」 「不,不是那样的——」 朝日妹妹说。 「传闻说那并不是意外而是自杀」 「自杀?」 「然后——强迫她自杀的人就是兄长——大家都这么说」 像是要尽力榨出声音般。 但是,能做到这些我认为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孩子并不只是性格单纯,胆小怕事——这么简单而已。 我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比起单纯被怀疑杀人更加棘手的情况呢。既然不是直接下手——既然不是直接推下去的话,验尸的证明和不在场证据也就没有意义了」 我说 「但是完全没有连接点的话,传闻自然不可能立足。被那样怀疑——被怀疑的根据,有没有这一类的东西呢?你的哥哥和,濑户濑伊吕波小姐之间」 「…………」 「告诉我吧」 「因为我——」 朝日妹妹将视线转移到了红茶上去。 「因为我,一直遭受着濑户濑的虐待」 「……这样啊」 这倒是没有料到。 不过,性格单纯这一点会成为那种行为的目标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这种情况下,即使被欺负的一方具有被欺负的原因,欺负人的一方多数也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不能一语带过。 「然后——在兄长知道那件事之后……几乎是紧接着,濑户濑小姐就——跳了下去」 「虽说最先使用‘跳了下去’这个用法的人是我——但是如果是意外的话,落了下去,应该用这种表现更为恰当 才对。这里存在着语病。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误导他人的因素」我说「从上往下掉落,只要有重力存在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所以人类才会如此憧憬着飞翔。但是,如果世界上没有鸟兽,昆虫的存在,人类到底会不会产生飞向天空的妄想呢——」 「哎?」 「不好意思,都是毫无关系的话,其实过去的我是喜欢自言自语的人。那么,事情的概况我大体掌握了——就是说,除了你这个转折点以外,你的哥哥和那位濑户濑小姐并没有其他连接点存在,只存在着因你而产生的间接关系没错吧」 「是的」 「除此之外并没有过直接接触——既然有着男子部与女子部这道不可逾越的围墙,这样也并无不妥。但是,只凭这一点真的会被人怀疑到这种地步吗?」 「…………」 「明明,有着不可逾越的壁障」 「兄长他——是个问题儿童」 朝日妹妹说。 「他曾经翻过那道围墙——在女子部里与濑户濑小姐理论,有人作证说看到了这一幕」 「真是了不起的勇气」 像是哥哥中的典范一样。 和我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硬要说的话,和出梦君类似吧。 「并不是什么值得赞许的事情」 像是对我的俏皮话表示抗议般,朝日妹妹这么说。 是个认真的孩子。 真好。 「但是——这也好那也好,一切都是为了我」 「…………」 「兄长虽然身为问题儿童——但是对我却很体贴。对我来说——他永远是体贴的兄长」 「被自己的妹妹这么说的话,当哥哥的也会积阴德的。但是就算是这样,认定害死濑户濑小姐的人就是你哥哥也为时过早哦,再怎么说也是」 我,像是要制作转机一般,拿起空空如也的咖啡杯,装作喝咖啡的样子,然后,故意弄出声响的方会到桌子上。 「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 「……哎,这个」朝日妹妹踌躇了片刻之后「所以——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出真凶」这么说。 「…………」 「虽然警方的人说并没有疑点,但是濑户濑小姐跳楼——坠楼的状况,确实有可疑之处。有人对此怀疑这一点,我也清楚。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 「如果,照此条件行动的花——」 我,像是要制止朝日妹妹般开口道 「——我,或许会指认你的哥哥为真凶也说不定」 听我这么说完,朝日妹妹沉默不语。 我继续着,提出了问题。 「朝日妹妹——你是怎么想的呢?你认为,自己的哥哥是杀人犯吗?」 「……啊,兄长他」 朝日妹妹答道 「兄长他——说实话,是个令人困扰的人」 「令人困扰?」 「令人困扰」 「令人困扰……」 「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扰的人。不止问题儿童那种程度而已。在自己心中制定规则,如果他人的规则与此发生冲突时会毫不犹豫的以自己的规则为优先。所以——一直是我烦恼的来源」 「…………」 「说实话,至今为止——中学时代也好,小学时代也好,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兄长是犯人。犯人就是兄长。所以——这次被人怀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朝日妹妹抬起头来。 看着我。 像是在瞪视一般。 「但是——如果是兄长的话,一定会亲手那么做」 这么说。 「我的兄长不是一个会让我陷入这种感觉的人。从不会让我感到这般暧昧,模棱两可。从来不会那么做,所以——」 「…………」 「所以,我相信兄长是清白的」 朝日妹妹说。 「我,相信兄长大人」 「不错的话呢」 像是彻底接受了朝日妹妹般,我点了点头。 信赖。 「那么——既然是以证明你哥哥的清白为目的,这份委托,我在此接下了。既然是这样,剩下的就是我的工作了。无论过程如何,最终只要让学校的人相信那不是你哥哥所为这一点就可以了对吗?」 「哎……但,但是」 一时语塞的朝日妹妹。 「那种事,如果不把真正的犯人找出来——」 「方法想要多少都有。毕竟这个世界里充满了漏洞。甚至说,如果可能的话那种方法最好留作最后手段使用。即使揪出了真正的犯人,如果不能把怀疑消除便没有意义。而且,个人来说,我并不喜欢那种做法。寻找罪犯,恶人什么的,会给人一种暴力的感觉不是吗。我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和平主义者哦,我从本性上就跟那些事情合不来。我所要解决的并非事件,而是问题」 我说。 「我的字典里囊括了世间一切语言——」 「就让我们靠语言来解决问题吧」 随后,我向朝日妹妹打听了关于事件的一些细节问题,以及她的真名和,哥哥的名字,周边的相关者之类信息。而我这边作为基本的联络方式,也告诉了她手机的号码。还有,虽说持有名片所以报酬免除,但是必要的活动经费还是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支付,嘱咐完这一点后,和女高中生,朝日妹妹道别了。 时间恰好是正午。 看样子已经没有时间回公寓一趟了呢。 直接赶过去好了。 衣服穿成这样应该没有问题。 向老板道谢后,走出‘sweetmarch’,在离店门口稍微远一点的路边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 直接前往京都站。 坐落于京都站旁的某国际宾馆顶楼的观景餐厅就是这次会合的地点。 似乎让她久等了。 「……哟」 全身被红色大衣包裹在内,餐厅中毫无疑问最为引人注目的她——哀川润,看到走进餐厅的我后,淡淡的,像是昨天才刚刚见过面一般得打来了招呼。 明明已经数月不见了。 感觉,还是老样子。 我「身体安康呢」这样,回以问候后,坐到了哀川小姐旁边的位子上。可以将京都街景一览无遗的位置。餐点似乎已经由哀川小姐点好了。打扮严肃的侍者无言的端来了饮品。 「让你等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我也是险些就无法守约了。这次来京都原本是为了寻找贤者之石,但是进展一直不怎么顺利」 「…………」 真希望在谈话时不要让这些事情乱入。 和我不在一个等级这点——还是没变。 「那么,就让我们不为什么,干杯吧」 「干杯」 ‘锵’的,响起玻璃相碰的清脆声音。 随后,我和哀川小姐都相互报告了最近的情况。虽说身为同行的我们会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妥,但是其中还有旧识,长久的交情这些因素存在。 「这样啊——那么说,你已经见过委托人了?」 「虽说是件没有报酬的工作就是了。如果是很棘手的问题原本打算原封不动的交给润小姐处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和我很投缘的工作呢」 「这样吗?虽然只是粗略的听了一下大概,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件很麻烦的工作嘛」 「……如果连你也这么说,这句话一定会成为现实所以拜托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想看……虽说利弊难以定论,不过学校基本上都是封闭式的——嗯,我想崩子她差不多也到可以工作的年龄了,请她来帮忙应该不失为一条上策。如果只是相貌问题的话深空和高海倒也不是不能胜任,不过双胞胎未免过于引人注目,而且隐秘行动也不是她们的专长」 「崩子那丫头吗?很多年没见了,还好吗?」 「是的,正在从美少女向着美女顺利的成长着。估计会超出想象吧,说实话我对自己能否坚持到三年之后深感怀疑——」 「三年后?」 「啊,不,什么也没有」 要自律。 或者说,自重。 虽说,到现在也没有取得任何学历,但崩子身为十七岁少女这一点无须质疑,只要穿上制服应该能够骗过一般人的眼睛才对。这么一来,如何入手制服便成为了接下来的问题——那种程度的事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去找委托人借来就是了。 崩子的制服打扮吗……顺便,也让她穿穿别的什么吧。泳装之类的,上次去海边时已经大饱眼福,选什么好呢,差不多,试一试女仆装也……不可以,计划的根基是绝不可以撼动的,为了彻底将崩子,完全育成,一定要忍耐…… 「然后,依进展而定,借助美依子小姐的力量也不是不可……如果查明真是自杀的话必须要跟警察联系,不过那一边可以在事后在承诺解决,所以没什么问题」 「变的驾轻就熟了呢,率直的说我超级看不惯的」 「…………」 被人率直的看不惯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是一个凭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普通小鬼」 「现在也是一样——只有我自己的话,什么都做不到」 我说。 「没有大家在的话,什么都做不到」 「并不是什么坏事啊,这一点」 「是件好事吗?」 「毕竟意味着大家都愿意陪在你身边嘛」 「……说得也对」我耸了耸肩「对了,润小姐。可以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吗?」 「什么」 「你会陪伴着我这个初次见面的时,什么都还无法做到的小鬼——一同走到现在,是因为——我和父亲,十分相似的缘故吗」 「真是无聊」 哀川小姐冷冷的笑着。 「就算是这样也好就算不是这样也好——你就是你不是吗?你就是你,不是其他任何人。根本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你不会与任何人相似,不是这样吗?」 「……要说,也的确如此」 只是因为突发奇想才这么问的。 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真心她——现在再做些什么?」 「嗯?」 「原以为今天会一起来的」 「哦哦……想见她了?」 「如果工作很忙的话道也不需要勉强——只是,觉得她应该会和润小姐在一起」 「那家伙现在,和小呗在一起」 「小呗小姐?」 「最近靠我一个人已经没办法管教她了——或许是反抗期吧。为了在天真以外也让她体会到世间的残酷,所以就把他送到小呗那里去了是也」 「是也……」 「嘿嘿嘿。等到会来的时候,她的第一人称一定会改成‘人家’的」 「…………」 真心,你是多么的可悲…… 就算是为了让真心体会到世间的残酷,把真心托付给小呗哀川小姐也不可能会放心才对。 「回想起来,一姬那时候也是一样啊,看来我真的不适合抚育人类的工作呢……倒也不是撒手不管,因为小呗她说需要助手所以就借出去了」 「是这样……」 怪不得最近一直没有和真心取得联络。那家伙的运动能力,不知道小呗小姐能否运用自如呢……不过相对于能力值来说经验值以方却是压倒性的不足,对于身为大魔王等级却只有一的真心来说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也说不定。 「那么,润小姐呢?贤者之石到手了没有?」 「到手了」 「…………」 居然被你找到了。 「但事情并不会到此为止,因为还有五六件其他工作要做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也会不得安宁吧。上一次的假货虽然是粗制滥造,但是这一次的能力可是相当优秀呢。不看准时机趁早解决的话对方或许会主动找到我呢——不过,最为优先的应该是伊梨亚的委托」 「伊梨亚小姐?」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委托。春日井春日失踪了,请帮我把她抓回来——这样」 「……又逃走了啊,春日井小姐」 「据说这次是砍断树木执著了一个筏子」 「出人意料的是个运动型学者呢,她这个人……」 「伊梨亚那家伙对春日井春日似乎格外的中意。真是的,过去还一直哀川小姐哀川小姐这样追着我不放,真是有种寂寞的感觉」 「要说的话我也是同感……毕竟我与春日井小姐也有过一段交情所以能帮忙的我会尽力帮忙的」 「那真是太好了」 「看着她那种人就会觉得很羡慕那种真正的自由。虽说春日井小姐应该也有属于她自己的烦恼」 「的确如此」 哀川小姐说 「对了——说到自由,零崎君,他的近况你了解吗?」 「不……四年前道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不是朋友吗,要时常联络才对啊」 「无所谓的,我们之间这样就好」我说「到必要的时候一定会再次走到一起吧,我们两个。如果他的话,会偷偷跑回来找我也说不定」 「会不会在那里因为过度饥饿死掉了呢?」 「虽说社交能力确实为零……但是对那家伙来说要领什么都无所谓,就算他现在寄居在那里吃软饭我也不会感惊讶」 「啊啊,也对也对。单凭那张可爱的脸就足够跟着女人混吃混喝了呢,零崎君」 「不,我倒也并没有说到那种程度……」 「那么,下次见面时替我告诉他——如果想杀人想到难以自制的时候,我会来当他的对手」 「……我知道了」 无法杀人的杀人鬼。 不杀人的杀人鬼。 简直是——滑稽。 即使滑稽无比,那个颜面刺青的少年一定在何处生存着——我这么认为。 毫不动摇的,坚信着这一点。 ………… 但是,果然还是没有想要见面的意思。 「对了对了,上次和你谈过对吧——澄百合学院的遗迹」 「是的」 「不是说过那地方被清理成空地了吗」 「啊啊,的确是这样。那个,最终是要用来做什么呢?与槛神财阀有所牵连这件事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单凭我的能力,也只能调查到那种地步」 「看样子是要建学校」 「……又要重蹈覆辙吗?」 「不不,这次似乎是正经的学校」 哀川小姐说。 「要培育出正经,正直的女孩子这样。如果还要建那种荒唐的学校就去毁掉好了,原本还在这么想,不过现在看来没有担心的必要」 「弥补罪过——吗?」 「才不是那么随便的原因呢——他们感兴趣的只有如何有效率的获取利益这一点。会把一块土地放置四,五年不管才怪呢。不过,要说只是随意的决定也不现实。嗯……如果 还有什么企图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这样吗」 「到时候要帮忙哦」 「那当然,义不容辞」 在听说那里要变成空地时我就在想——单是徘徊在那里的痛苦,悲伤以及残酷的回忆——就能够让人感慨万千。 这样啊…… 这也好那也好者也罢那也罢。 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 都已然是曾经了。 「并不是什么令人怀念的事情啊——想要当作不错的回忆还需时日」 「不过才是四年前,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润小姐真的完全不变老呢」 「嗯,似乎是这样。就像赛亚人因为是战斗民族所以年轻的时间会持续很久吧。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呢」 「…………」 这样真的好吗。 「真心倒是还在不断成长着——怎么说呢,出落的亭亭玉立,或者说变帅气了。和我并排在一起的话会有种成为绿叶的感觉。不过那也是因为她原本的样子过于偏向小鬼了」 「已经没有压抑自己的必要了呢」 「似乎就是这样,这也多亏了你」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 如果今后的真心—— 能够得到更好的未来的话。 虽说是毫无根据,相当随便的妄想,不过——看到那家伙努力的活在世上,有一种世间发生的不止悲剧而已的感觉。 「呐,润小姐」 我说。 「西东天他——」 「嗯?」 「不,这是四年来毫无间断,一直在考虑的事情——为什么在最后的最后他会选择被我杀死呢?」 「…………」 「或者说,原本……他会愿意奉陪我的闹剧这点就很不可思议。当时,在那个时候,我似乎有种得到可以认同的答案的感觉,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果然还是一头雾水。毕竟——死亡以外的道路,也不是没有吧?」 「……死亡以外,吗」 「原本的原本——在那场闹剧之前。虽然在九月的时候他就针对我进行了多次接触,或者说试探行为——期间虽然没有这么想过,不过现在看来,那个人……对与我之间的斗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取胜的意思」 「没有想要取胜的意思?」 「感觉,是故意跑来输给我的……」 「不,这么说实在有点离谱,如果真心没有逃脱的话,那个老爹一定会再次发出挑战,击败你的」 「或许,是这样……也一定如此,但是,至少,当时的战斗时故意留给我生机的形势。明明可以做到压倒性的胜利——他却故意演出了一场漂亮的较量。势均力敌,或者说险胜。所以输掉——会不会是因为他想要死。当时是这么想的。但是当我这么询问他的时候却遭到了否定。但是从结果来看,无论怎么想都是西东天为了死才那么做的。不这么考虑的话一切就无法得到解释」 「说他想要死的话我也不会认同的」 「哎……但是」 「不过,要说他死掉比较好的话或许我会赞同。从十年前没能杀死他的那一刻开始」 「…………」 「因为是亡灵嘛」 哀川小姐说 「和明乐一样,西东天也是亡灵——只有这么简单。最终那个恶作剧三人组中,最为正经的就只有蓝川纯哉啊……哼。亡灵的迷途孤儿吗。如果有理解自己的人在就能成佛……应该不会是这么单纯的事,所以那件事果然只是那个老爹的随性而为吧」 「随性而为……」 「‘算了,被这家伙杀死也好’之类——会不会是这么想的呢?真是一如既往的适当的想法。明乐也好真心也好——临死前应该会想到很多吧」 「……是吗」 「现在想来——大概,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那一瞬间——可以称作是杀死人类最恶的玩家,唯一,独一无二的机会吧」 哀川小姐讽刺的说。 「反过来说,对老爹来说那是等待了十年后终于得到的——死亡的机会」 「是这样吗」 想要死去。 死去比较好。 想死的——心情。 「再怎么说都是旧话了。事情的真伪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对我也好对你也好对老爹也是一样。当时,或许,是时机得当吧」 时机得当。 那是让我联想到——正中靶心一类的语言。 如果射偏会不会更好呢。 至今也不认为那是最好的结果。 就连是否竭尽全力都,不能肯定。 但是—— 「至少——后会和反省都跟我无缘。那种结局,也有着那种结局的好处」 「哦,还真是乐观」 「至少,希望认同当时的我的努力。作为小鬼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哼,这样啊」 接下来的,就只是家常话而已。 毕竟我还只有跑腿的程度,所以时间很充足,但是哀川小姐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十多忙之身,自然不可能私人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充足,一个小时后,用餐恰好完毕。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账由本小姐来付好了」 「我倒是无所谓」 「废话少说。现在的工作不是没有报酬吗。即使是承包人最初的资本也是很关键的」 「也对呢——那个名片也会是很好的宣传吧。毕竟是个可爱的女高中生,不至于让我没有干劲。那么这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 哀川小姐拉开椅子占了起来。 「……对了,我也有件事从很久之前就觉得必须问你才行,现在可以吗?」 「哎?」 「因为感觉又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忙的不仅是我一个,今后你的工作也会渐渐多起来吧。趁现在还能见面我想问一下」 「倒是——无所谓」 「为什么你——四年前没有隐退呢?」 「…………」 「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吧。用来切断一切的联系。伏笔已经全部消化,恩怨已经全部清算,一切的有象无象,魑魅魍魉——断绝因缘」 哀川小姐少见的,以认真的眼神和认真的语气继续着。 「非但如此,还成为了我的竞争对手。经历了那种遭遇后好没有受到教训吗?你这家伙。就算是白痴也该明白吧」 「确实,我是不善于理解的人」 我立即回答。 那是——考虑过无数次的事情。 无数次,无数次。 为了在被任何人询问的时候—— 都能够自豪的,回答出来。 但是,果然。 第一个这么询问我的,还是哀川小姐。 「而且,记性也不是很好。过去的事情如果不经常提起就会忘记一般」 「…………」 「当时的事情,虽然不希望回忆起来,但是也同样不希望忘记掉——仅仅如此」 「……这样啊,真是个出色的家伙啊,你」 哀川小姐很高兴般,微笑了。 那是,极为罕见的表情。 「但是,这么做反而会让它埋没在记忆之海中吧,这四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不过,就算这样当时的印象也不会褪色」我说「如果说因为当时的事情才有了今天, 那么忘记当时不就等于对今天的否定吗?我并不希望那么做」 「不希望,吗」 「如果这样的我也能成为其他人的替代品——那一定不是什么坏事」 「其他的人?」 哀川小姐耸耸肩。 「笨蛋。真是的,到现在你还在说这种话啊?这种事情可不是挂在嘴边就可以的,承包人绝对不是要‘成为谁的替代品’啊」 「那么……对润小姐来说,承包人到底是什么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别人’」 毫不犹豫的,哀川小姐这么说。 「只要是为了喜欢的人,我可以变得无比强大——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吧」 「……是呢」 我—— 我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为了——别人。 为了别人。 「为了别人——想要做些什么」 「真是个笨蛋啊,你这家伙」 哀川小姐微微一笑。 「明明说着不想遗忘,却又已经忘记了吗?小光或者是明子不是也对你说过吗,你这家伙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那么,或许是天职也说不定呢」 「大概是吧」 然后,哀川小姐这么说道。 「那么,就给这样的你一个好消息吧」 在此回归到了恶作剧般的表情。 简直就像—— 这次的会面只是为了传达这个消息而存在般。 「老爹那家伙——似乎又在策划着什么哦」 我—— 听完后,认真的点着头。 「无所谓啊,那样的话由我来继续阻止它就好」 然后,用尽我所能的作出帅气的样子,开口道。 「毕竟,已经决定要一生奉陪到底了」 和哀川小姐道别后,回家既没有用出租车也没有坐公交车,而是决定步行。修贤得走在在鸟丸街上,我自己的品味着和哀川小姐谈话的点点滴滴。 各种各样的事情。 不曾退色的事情。 那次之后,我从大学中退学了。 最终,又一次中途退学了。 在er3中得到的只有高中毕业的‘资格’而已,那么一来会怎么样呢,我的最终学历,就只有小学毕业而已吗。应该不会这么惨吧,虽然这么想但是每次试图确认这一点时又因为对现实的恐惧而却步。 退学之后—— 虽然经历了一段无所事事的生活,但是最终我还是模仿着哀川小姐的样子,决定成为承包人。理由大概就像刚才对哀川小姐说的一样。 自己相关到那种程度的事情—— 不希望否定。 虽然也不是想要肯定…… 不过,嘛。 其中——单纯的憧憬也是一样。 这件事就算嘴会裂开,至少在我继续成长之前是不会对哀川小姐说的——但是心里的确有种想要成为哀川小姐一样的人这种想法。 现在已是一样。 一支不曾改变。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美依子小姐现年二十六岁,仍然是自由业者。因为租金增加的份,房间也变得宽敞了许多,所以古董收集的工作似乎颇有成就,就这样发展下去将来开一家古董店都不成问题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崩子虽然正如濡衣小姐所料,几乎失去了作为暗杀者的全部能力,但是她古灵精怪的性格却没有因此改变,不断的成长着。即使在现在也仍然作为我的得力助手时常帮助我的工作。当然,对没有收入的她来说房租什么的自然不可能独立支付所以生活的一半还是处于靠我照顾的状态。虽然借出去的钱一定会在将来让她偿还,无论发生什么也绝对会让她偿还我,不过现在还是维持着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荒唐丸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锻炼着肌肉。只是最近似乎有和美依子小姐之间和解的趋势。或许是和风趣味苏醒了也说不定。因为现在的我看到与美依子小姐关系亲密的男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嫉妒起来所以这对我确实是一件困扰的事。 七七见像我一样从大学退学后,成为了漫画家。靠着为一家不太知名的杂志以不像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画风描述着不像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物语来积攒人气。有时也会寻求我的帮助。最近似乎因为与编辑们的人际关系而困扰着。看到她也有着认真的一面实在是倍感欣慰。 「……噢,好险」 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沿着御苑边缘走了起来后,我环视四周。正好是中立卖通附近。 嗯。 走过信号灯后,这次横向的沿着京都街道走了起来。最近这样步行的机会少了很多呢,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 绘本小姐和爱子小姐在那以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虽说希望能拉进关系,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像四年之前那样重复着频繁入院,整日与绷带与消毒液打交道的日子了。 或许是更加谨慎的缘故。 或者说,更加胆小了。 这是否算是成长这一点并不是本人可以判断的事情……但是不会受伤再怎么说也好事。 虽然我的周围依然是充苏了厄运与不幸,变故与以外毫无间断——但是正如哀川小姐所说,发生了足以埋没四年前事件一般的种种…… 安逸的生活,根本没有期望过。 ——但是。 比起过去,周围变的不会轻易有人死去了。 在我的周围,不会经常有人遭受痛苦。 在我的周围,不会经常有人受到伤害。 这些都是因为开始了工作的缘故这么积极的想法所然也不失为一个原因,但也有种不止如此的感觉。 「那件事已经过去四年了——」 四年前。 「然后——距离那时已经十年了吗」 十年前。 真是天真啊,这么想。 虽然现在也仍然很天真。 如果站在距今四年后的角度来看,现在的我一定也同样是重复着失败,失误——即使这样,我也希望自己比当时更加前进了一步这么想。 失败是有所成长的证据。 伤带来的痛,总有一天会消失。 毕竟,再怎么说—— 世界今天也还健在着。 「那么……既然又要忙起来了」 就稍稍的——戏言一下吧。 走到千本通后,向着公寓走去。 按下按钮叫回停留在最上层的电梯。 总之,现按部就班的从朝日妹妹的事情开始处理吧。傍晚五点,还不是一个需要等到明天再开始做事的时间。 一边在电梯中安排着计划,我一边来到了办公室兼私室的六层。 门前,一位女性站在那里。 漆一般乌黑的长发。饱含成熟韵味的长摆裙和高领衬衣和,羊毛衫。小巧的手提包被随手放在了穿着薄底女鞋脚边。 右眼中——勉强可以看到蓝色。 「啊,欢迎回来,阿伊」 「嗯,我会来了」 她淡淡的微笑着。 我也尽力作出微笑回应。 一直在寻找的幸福虽然十分遥远。 但我们最终还是得到了幸福。 从失去的种种中。 得到了独一无二的事物。 就这样,伴随着适当的暧昧,机械性的有耶无耶,凡庸般的平淡无奇,不自然般空悚的确实 ,所有的一切在令人面红耳赤伴着场景下迎来了结束。 在我的身边有玖渚陪伴。 然后我们并肩走在一起。 《afterfestival》istheend. 《juvealk》ishappyend gratt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