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你桃花,做我的人》 第1章 一百块都不给我 慢调的英文歌曲在白水市一家高级餐厅的上空盘旋,细细听来,有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 沈宁,二十二岁,白水市女警学校大四学生。 她一身校服,扎着清新的马尾辫,脚下穿着黑白相间的球鞋,整个人都和餐厅的格调很是突兀。 口袋里还剩十六块零钱,虽说只点了杯柠檬汁,但这家餐厅的标价实在令人有点喘不过气。 沈宁环视四周,只有隔壁桌上有人。 她不过是随意的看他一眼,目光却有点移不开了。 橙黄色的灯光下,男人的身影笔挺而静默。修长干净的手指触在瓷白的咖啡杯底盘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衬衣的袖口那,半只圆形表盘闪出低调的光线。他侧脸的轮廓异常完美,每一处线条都仿似被顶级雕刻大师精心勾勒过。 许是他感觉到有人注视,突然偏过头来,一双孤傲冷清的眸扫向了她。 沈宁的目光和男人的碰撞到一起,不晓得是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脱口而出,声音有点抖,“先……先生,请问能借我点钱吗?” 男人没有多少反应,目光像是打量般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片刻,他极缓的溢出句,“抱歉,我没钱。” 这个人的声音宛如大提琴般低沉迷魅。 她先是因他过分好听的声音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沈宁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最终缓缓站起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男人敲打咖啡杯底盘的动作一滞。 沈宁嗓音清洌,“我手机没电了,出来太急钱包又没带。这样,我把手机赊给你,你给我留个电话,到时候我再拿钱来赎。可以吗?” 沈宁等的人没来,这个时间点餐厅又没有别的客人可以求助,眼前的男人无疑是她的救命稻草。 身为一名女警学校的学生,要是因为没钱被餐厅扣压,传回学校去可太丢人了。 男人缄默不语,抬手,喝了口咖啡。 沈宁心下一急,伸手扯住他西装的袖子轻轻一晃,“可以吗?就一百,我一定会还给你。” 他低头,不动声色的拿开她的手,重复了遍刚刚的话,“抱歉,我没钱。” 沈宁猛地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长相出众衣着体面的男人竟然这么小气。 她脸很快涨红,实在不想继续自添没趣,只能起身重新坐回了原位。 檀木质地桌上的柠檬汁只剩下薄薄一层,她要是再留下去…… 偏生只背得出寝室的电话,可这个时间段寝室里不可能有人在,就算是借手机打过去也似乎没用。 两条细长的眉越拧越紧,她是真心泛了难。 大概过了五分钟,沈宁身边多了道身影。头顶像被什么东西拂过,动作极快。 猛一抬头,沈宁撞进双宛如深潭的眼睛里。 “拿这个赊。”男人薄唇轻掀,声音淡如薄雾。 沈宁反射般摸了下头,发夹不见了。 再看过去时,英伟挺括的身影已经从转角消失。 沈宁脑袋嗡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懵。 她忽然起身往出口奔去,可侍应生却不合时宜冒出来说道,“小姐,刚刚隔壁桌的先生帮您签单了。一会您不用买单。如果还要点什么也能算那位先生的账。” 沈宁瞪大眼睛,目光悄然落向出口的地方。 签单? 原来他说没钱的意思是没现金,可他为什么连解释都不屑? 手机他不要,拿走的竟是一个对他毫无用处的发夹!还不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 沈宁紧皱眉心问了句,“他是谁?” 侍应生的眼神避退,整张脸都顿时一僵。 沈宁见这表情心里越发好奇,又问了一遍,“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第2章 黑夜的恐惧 侍应生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不管是什么原因,‘一百块’的姓名年龄和职业通通都成了不解之谜。 沈宁带着疑惑,若有所思地回到寝室。 天色黑下来,她躺在床上,微不可闻的呢喃,“连名字都不知道,钱还是等以后有机会见面再还吧。” 晚上熄灯时间过后,沈宁和其他室友都一块早早睡去。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一阵霸道嚣张的气息朝她袭来,将她的唇封住,带着贪婪和随意的味道。 有一只手竟然正在撩着上衣,唇与唇之间的接触也异常真实。 床榻上柔软的不同于寝室被褥的质感和空气中漂浮的淡淡香味,都仿佛在拉扯着她的神智。 直到唇上的掠夺感渐渐消失,抚触的感觉缓缓游移到了脸上。 沈宁猛地瞪大眼睛,视线中一片漆黑,只有脸颊上的那只粗粝的手还在轻轻柔柔的迂回着她的颊线,而后移到了锁骨的位置。 手脚竟都被束缚的死死的,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物品,正在被人拨弄。 一股彻底的凉意从脚底窜了起来。 她反射般想要坐起来,可根本就不可能。 “你是什么人?你,你要做什么?”沈宁感觉到声音都透着慌乱。 耳畔久久都没有得到什么回答,只有深沉的呼吸声有条不紊的落下。 这种无声的恐惧真的可以把人逼死,这个人的手却并不那么安分,一直在她锁骨上轻轻滑动,最后落至沈宁极度敏感的耳垂。 “你说话!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她强装镇定,嗓音却显然提高了几分。 身上的人回应她的却是低低的,像是嘲弄般的笑,噙着一股子岑冷。 风打进来,撩动着窗帘,一丝快速挤进来又快速消失的月光,让沈宁有一瞬间看到了这个人的轮廓。 脸颊的线条棱角分明,肩膀很宽,衣服的线条很挺括,应该是西装。 带着近乎魔鬼般的温度的手离开了她的耳垂,一把将她的上衣掀起! “不,不要!”沈宁骨子里的倔强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 活了二十二年,她连男人的唇都没有碰过,难道今天就注定逃不过了吗?要被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给…… 恐惧像是被煮开的沸水,到了真正的顶点。 “先生,不管你是谁,求你,求你放过我。”她的声音染上了卑微,甚至是颤抖。 黑暗中的男人仍旧没有回答她的兴趣,她的脖子忽而被男人有力的大手狠狠扼住!带着一股子陌生危险的力量。 沈宁感觉呼吸都成了奢侈,更让人忍受不了的是,腹部正被他另一只大手的指尖轻轻打着圈。 她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恐惧和屈辱。 就要这样被掐死了吗?一丝气流都没办法穿过脖子,她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 就在她真的以为要死了的时候,颈边却是一松! 双腿忽然被男人的膝盖分开,沈宁能想象到他现在的姿势,应该是单膝跪着像豹子捕获猎物的前一秒的样子。 她凄惨的笑了笑,“看来我今天说什么你都不会放过我了。” 回应她的,是讳莫如深的低笑。 下一秒,疼痛好似蔓延过沈宁全身。 可这股疼痛不是来自女人特有的地方,而是来源于腹部。 怎么,怎么会是消音枪! 沈宁的瞳孔瞬间放大,原来这个人,要的,是她的命! 为什么呢? “小宁!”黑暗中,熟悉的声线陡然传来,她的脑中忽然天昏地暗! “姐,姐姐?”一幕幕画面如电影剪辑般飞速闪过。 她惊叫了一声,“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窗外淡淡的月光透从窗帘间的缝隙透进来,纳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寝室,朦胧照亮着寝室的一切,却给了她一种强大的安全感。 可笑的是眼眶中的泪水,浑身的汗水以及刚刚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竟是个梦,而已? 第3章 神秘教官 短暂的假期就在这个“一百块”跟一直循环往复的噩梦缠绕间悄然过去了。 眼下迎接她的是毕业前的一轮警训。 刑侦班四十多个女生都校服笔挺的站在操场上等待教官过来。 其实每一年都有警训,沈宁是侦察班的,体能训练向来强度很大。 至于教官,每一年过来的都不同,这次肯定也是新面孔。 站在沈宁身边的室友杜小翼压低声音嘀咕了句,“不知道今年来的教官长的好不好看,往年可都失望了,不是歪瓜就特码裂枣。” 杜小翼睡在沈宁的上铺,从开学第一天就结成了好友,在大学的四年,沈宁也只交了她一个聊得来的朋友。 沈宁忍不住笑出来,快速敛了唇边弧度淡淡回了句,“小翼,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你到时候可以慢慢找。” 她和杜小翼的交谈即便很轻,还是被一向较真又严谨的班导发现了。 “谁在说话?严肃点!警校是玩的地方?”似男子般刚烈的女音几乎可以震破人的耳膜。 她俩抖了抖,消停了。 十分钟后,一辆改装过的防爆越野车驶进校门,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车身渐近,也不知怎么的,沈宁的心莫名抽了一下。 “车停了呢,一个月警训期也不短,这次千万要是个养眼的,看看都好。”杜小翼好像全然忘记了刚刚班导的训斥,和念咒语似的一直碎碎念着。 沈宁看过去,正好车门打开,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突然间操场上四十多个女生全愣住了。 眼前一脸青春痘的男人就是今年负责警训的教官?那磕碜程度,恐怕得回炉改造几回才能救得过来。 沉默过后,低低的哀怨交错纵横的钻进沈宁耳朵里,就连班导都控制不住聒噪的场面。 男人不以为意,站姿英挺地介绍道,“同学们好,我是张远,是你们今年的……” 张远话都还没说完,似暴风般卷起的重低音由远极近,地上的尘烟哗的一下四散开来。 沈宁和其他同学都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原来是马力超过40匹,最大时速超过45公里的重机发出的声音。 重机朝停车场急驶而去,似闪电般一溜烟就不见了。 张远这才继续之前未说完的话,“我是你们今年的助教。刚刚从你们眼前‘嗖’一下‘飞过’的就是你们今年的教官于深然。” 张远的话一说完,现场顿时死寂。大伙都被惊得说不出话,这股子静谧少说也持续了十分钟。 于深然!今年的教官竟是于深然! 关于他的传闻一向不绝于耳。有人说他浪荡不羁,脾气暴躁。也有人说他英俊偏执,作风严谨。更有小道消息称于深然的父亲是某行业的金融巨鳄,公司在英美法韩都设有办事处。 年仅二十八岁就身为顶级破案专家的于深然,却一直低调的好像从未出现过似的,唯一一次上过某杂志的专访,也只限于文字报道。 可对沈宁来说,即便过了整整四年,即便从没见过于深然的庐山真面目,这个名字却是心里一根拔不出来的刺…… 人群之中,她冷冷的抬起眼,专注的看着那辆车的方向,眼神却是变幻莫测。 第4章 男人的气场 强烈的悲怆尽数涌进沈宁眼底,怒意猛地窜上心口,她脚步一迈,快速走到张远面前。 班里同学全都一愣,猜不出沈宁要干什么? 大学四年,沈宁应该算是十分没存在感的一个,往常上课连主动提问都没有过。 今儿个是见鬼了? 沈宁全然不顾周围目光,脚步在张远面前停下。 她抬手看了眼表,“张远助教,于深然身为教官难道不该遵守时间观念么?通知我们和教官见面的时间是早上9点,现在已经是8点59分50秒,还有10秒他就迟……” “十秒,似乎足够了。”一声淡泊的,似乎熟悉的男音从沈宁背后响起,陡然将她未尽的语声打断! 沈宁缓缓回头,睫毛狠狠一颤。 一米八三的身高极具压迫感,英俊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好似结冰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与臃肿款警服完全不同的黑色夹克将他逼人的气场完全体现。 沈宁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最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就是‘一百块先生’ 刻进脑中四年的名字,幻想过无数次的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有了具体的模板。 沈宁的情绪很复杂,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攥起裤子的布料隐隐摩擦着。 炽烈的阳光霸道强势,沈宁额前的细汗顺着平滑光洁的皮肤流淌下来。 她死死盯着于深然,一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满溢着越来越浓的怒火。 于深然注意到她的眼神,但并未多想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她没回答,最后还是班导代替她说了句,“于教官,她叫沈宁。” 于深然看向沈宁,修长指节戳向列队,“站回去!” 忽然间她身后响起低低的笑声,她知道这些笑声来源于何处。 刑侦班一共46个女生,可除了杜小翼,其余的44人她都全没太多交集。 一时冲动跳出来主动挑衅,不曾想这会却和光屁股拉磨似的,丢人得一塌糊涂。 奇耻大辱,没有之一。 沈宁将目光从于深然冷漠的脸上移开,转身,缓步走回自己的站位。 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到十米的距离,好像走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沈宁刚站定,杜小翼就冲她使了个眼神。 四年的默契让沈宁很轻易就看懂了室友的意思,杜小翼十有八九就是在问刚刚闹的到底是哪一出。 沈宁若有所思的摇头,下一秒她就盯向列队最前方那道好似黑色乔木般挺拔硬朗的身躯。 于深然沉稳有力的开口,“我是你们今年的教官于深然,我身边这位是助教张远。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负责刑侦班的警训课程。” “报告。”有个女生红着脸开口。 于深然眼眸微眯,冷厉开口,“讲。” “于教官会住校吗?” “为了方便训练,这一个月我都会住在警校。”于深然看了下手表,“先解散。” “解散?不训练了?”很多人异口同声的惊问。 这么热的天,体能训练是女生极度反感的,就因为教官是于深然,大伙好像都挺热情高涨。 于深然冷漠的眸扫过沈宁愤怒的神色,随后很快移开,简单干脆的答了两个字,“夜训。” 第5章 对你特殊照顾? 他没有多作停留,和张远说了几句话就脚步沉稳的往校长处的大楼走去。 沈宁的目光始终追逐着他的身影,直到于深然的背影在一颗大槐树的后头完全消失,视线才偏离了那个方向。 她转头就看见杜小翼盘着手挑着眉,一脸八卦的样子,“坦白从宽,赶紧给我交代交代刚刚怎么回事?居然胆大包天质疑教官的时间观念,你平时从来不这样的,今儿个反常的有点过了。” 沈宁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想引起注意吗?这年头想博眼球,真当是什么伎俩都使的出来。一个平时闷声不吭的人今天倒是抢戏的很。” 沈宁和杜小翼循着声音看去,看到的只有三三两两的背影了。 “不知道谁嘴那么欠抽,小宁你甭理。”杜小翼见她反常的厉害,不敢再追问什么。 晚饭之后,沈宁的心越来越烦躁,干脆在学校后头一处废弃凉亭里静静坐着欣赏日落。 她出神的厉害,丝毫没有注意到凉亭边上一处低矮的平台上坐了很久的身影。 咕咚-- 有东西在扑腾河水。 她反射般望了过去,一条鲜活的鱼正被鱼线拉起,台阶处钓鱼的人不是别人,是于深然。 她狠狠愣了一下,身子紧跟着窜起。 于深然将鱼放进鱼护,又在钓钩上重新放上鱼饵扔进河里,目光十分专注。 残阳的光倾泻在他身上,空气中还隐约浮动着野花的香气。 他的侧影修长静默,风打过来,黑色发尾在微风下轻轻摇摆,显得有些飘逸。 于深然只是坐在那,冷漠威严的气质依旧不减。 沈宁摸了下口袋,从皮夹里抽出张百元大钞,脚步轻缓的走向他。 她纤细的胳膊越过男人的肩窝,“那个,钱还你。” 又是一阵风打来,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男香,沈宁分辨不出这是高价香水的尾调还是单纯是洗衣液的香气,反正就是很好闻。 于深然看了眼纸币,没有接,嗓音低沉的开口,“不必了。” 说完,他似乎没有再钓鱼的兴致,起身收着工具。 “为什么?”沈宁眉心轻拧。 于深然收拾完东西从她身边擦过,“我对利益的平等交换向来有强迫症。发夹我弄丢了,钱我不会收。”说完,他脚步顿下来,头微微一偏,“沈宁同学,今天你看我的眼神似乎很愤怒,除了那次餐厅,我们应该没有交集过。我很好奇,你的愤怒从何而来?” 沈宁望进男人一双深不可测的眸里,她心虚的将头偏开回了句,“这是我的事。” 于深然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头语气不咸不淡,“夜训不许迟到。” 他走了没几步,沈宁喊住她,“于教官。” 于深然回头,眸光冰冷却夹着常人没有的凌厉,“什么事?” 沈宁上前了几步走到他面前,那股子愤怒仇视的眼光再度跑了出来,“学校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我不想让别的同学知道于教官来学校之前我们见过面。还有,训练的时候请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于深然不动声色的盯她一会,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轻扯唇角,“不过是一面之缘,你觉得我会在训练中对你特殊照顾?” 撂下这句话,于深然就转身阔步离开。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夜训命令一直没下来。 到了晚上九点,管寝室的老师过来通知睡觉时间到,把灯也熄了。大家都觉得今晚的夜训肯定是取消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宁寝室里的室友一个个进入梦乡,只有沈宁异常清醒。 于深然下午还强调过夜训不许迟到,照理说不会有取消的可能。 她隐隐觉得今晚肯定不会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第6章 立刻执行 黑漆漆的环境中,沈宁望着天花板出神。她狠狠皱着眉头,心湖彻底被搅乱。 就这么出神了很久,她才耐不住滚滚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三十分钟后,寝室的门被推开。 一声尖锐短暂的起床哨在寝室里扬起,六个女孩全都跳了起来。 寝室老师手中的电筒晃动,“刑侦班的其他寝室也已经通知了,现在是11点30分,10分钟后集合,于教官要开始夜训。” 有人抱怨道,“钱老师,这是警校又不是部队,怎么还玩这一套?十分钟哪够啊?” 老师叹了口气,“现在把你们长距离跋涉时用的背包拿出来,被子毯子和生活用品都放进去。” 杜小翼声音有些急了,“不会是负重跑吧,这简直要命啊。钱老师,给我们透个底吧,我这心怎么就慌那么厉害呢?” “听说不是负重跑,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老师借着电光又看了下手表,“现在还有八分钟,抓紧!” 沈宁没说话,室友们抱怨的时候沈宁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拿起牙刷牙杯和手电筒进了洗手间洗漱。 十五分钟后,她第一个走出寝室,且她的背包也是最重的。 就在刚刚她洗漱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她的被褥全浇湿了,是那种全部充水的湿。 寝室的灯是总开关控制的,开灯肯定会影响其他楼层的同学,所以刚刚沈宁她们都是摸黑行动。 问杜小翼被子的事是谁干的,杜小翼也说没注意。 正出着神,沈宁的肩膀被杜小翼拍了下,“想什么呢?操场集合,我们全都迟到了,指不定会怎么样呢,快走。” 沈宁点了下头,和杜小翼一起快步来到操场。 路灯下的于深然身躯挺拔似乔木,黑色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幽深黑沉的眼眸里甚至溢出种让人不敢亲近的冷漠与疏离。 “全员集合完毕,所耗时间超过规定时间九分钟。” 于深然的声音平静的像一滩水,可沈宁却感觉到一股彻底的凉意从脚底窜起。 “报……报告。”杜小翼举手,平时风风火火的她这会声音挺抖。 于深然负手而立,“报告无效,我不听逃避责任的解释。全员十五个负重蹲起,立刻执行!” 操场上的女生都开始互相看看,并没有照做。 “二十个。”于深然不疾不徐又开了口。 沈宁什么话都没说,双手抱头,嘴里开始默念数字,其他人见状,也只得接二连三的照做。 “1,2,3,4,……20。” 二十个负重蹲起之后,所有人都大口大口喘着气,特别是沈宁。 平时体能训练她成绩就不太行,这跟身体素质有很大的关系。她身材削薄,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只有九十斤不到,看上去就像株柔弱的小草,掐都能掐断的那一类。 她是第一个带头做负重蹲起的,却是最后一个完成的,且不说原本就有的体能差距,刚刚第十下蹲起的时候沈宁肩膀扭伤了,这会动一下都疼。 于深然的眸光早就不动声色的落在她身上,很久都没有移开,以至于沈宁刚刚站稳就落入他深不可测的眼底。 男人修长双腿迈开,一步步走到沈宁面前。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把沈宁逼的忍不住倒退了半步。 他低头,指着刚刚她站的位置,“背包里放了什么?” 第7章 沉稳有力的怀抱 沈宁微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觉地上有一大块明显的湿印。 她微咬了下唇,有些犯倔的回了句,“没什么。” 于深然长臂伸了过去,摸摸她背包的最上面和最下面,一触就走,静默修长的身影却在她面前停滞了一小会。 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的关系,沈宁觉得于深然好似洞穿了一切,但偏偏又没有任何表态。 他转身走到列队最前面,进入今晚的正题,“训练之前,我想问问有没有人猜到我通知你们背包的原因?” “该不会是负重跑?”杜小翼问。 于深然否定,“不是负重跑。” 又有人说,“难道是负重障碍物跨越?” 他摇头。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挂满了疑惑,只有沈宁的面色是相对沉静的。 几秒过后,沈宁清洌的声音扬起,“负重夜间射击。” 于深然听了之后,喉结轻轻一滚。 负重夜间射击在这所警校没有人这么执行过,她为什么会猜到? 一个之前明明不认识的人,无形中却好似对他的行事风格过分了解。 “说理由。”于深然的语调陡然严苛。 沈宁垂在裤子两侧的手隐隐捏着布料,一语不发,眼睛却死死盯着男人。 她感觉得到周围有很多人都看向了自己,她纹丝不动,过了很久才回了句,“是于教官让大家猜的,我碰碰运气。” 于深然显然不信这个答案,黑眸轻眯泛起考量。 正在这时,张远助教匆匆跑过来对于深然说,“于教官,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带她们过去。” 于深然微微点头,冲张远甩了个眼色让他把这帮人带过去。 沈宁走在最后一个,背包已经没再滴水,但校服的背面湿了一大片,看上去多少有点狼狈。 于深然静静的跟,和队伍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到了射击场大家都惊到了,视线中二十个靶位,靶位前十五米的位置划了白色新线。 事情已经很明显,这次夜训的内容还真是负重夜间射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沈宁,包括于深然。 他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其实已经到达一个顶点,但碍于他深沉的性子,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波动。 张远按照站位首先找了二十个人进行第一批的射击训练。 沈宁不在名单之内,等于说她至少要等到第二批。 她的背包原本就比一般人重,双肩的承重时间是最吃亏的。 64式手枪,警校标配,重一斤多,时速30发每分钟。于深然说5发35环及格,可因为负重的关系,双肩的平衡不好把控,难度加大,时间上的耗费也久。 第一批人完成之后,真正及格的不到十人。 张远看了眼闷声不吭的于深然,等待指示。 现场有点死寂,谁都不晓得于深然会怎么对待不及格的人。一个上来就用二十个负重蹲起作为见面礼的教官,实在让人有点摸不透心思。 于深然面色淡泊,手一摆,“第一队人原路返回,可以去休息了!” 和之前大家迟到时的赏罚分明不同,这次于深然没有具体说不及格人员的处理方案,任何责罚和言语训斥都没有,而是让她们去休息。 杜小翼轻轻扯了下沈宁的衣袖,眉眼弯弯,压低声音说,“小宁,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于教官太帅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男神的感觉。我敢打赌,他只是看着冷。” 沈宁的牙关轻轻一咬,没有回答。 按照队伍顺序,沈宁没有轮到第二批,她知道这不是于深然故意安排的,可她的肩膀因为扭伤和负重,这时候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沈宁咬牙忍下来,终于第二批射击人员离开。 轮到第三批的时候只有最后六人,夜色深浓似墨染,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30分,也就是说从沈宁肩膀扭伤负重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小时。 沈宁的面色惨白,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像针毡般冒着,每往前迈一步都显得很艰难。 于深然捕捉到这个细节,深刻的浓眉浅蹙。 沈宁的视线开始模糊,就在离滑线处不远的地方,她眼皮一合,失去知觉的往后倒。 于深然快步上前伸出长臂,沈宁整个人都落入个沉稳有力的怀抱里。 第8章 梦中索吻 沈宁的腰柔软纤细,于深然的眉一皱,低头凝向了怀中女人。 “沈宁,沈宁。”于深然低声唤了两次她的名字,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火速将她背包卸下后拦腰把人抱起。 张远在他身后喊,“于教官,这里交给我,一会你处理完不用再过来了。” 于深然没有应声,夜色下高大伟岸的身影,脚步迈得比较急躁。 他抱着沈宁火速来到医务室,医生检查完毕拉开蓝布帘子。 于深然迅速走过去,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沈宁,随后将目光移向医生,“情况怎么样?” “她有低烧现象,肩关节也有挫伤。我给她输液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肩膀大概是什么时候伤的?新伤还是旧伤?”于深然很想知道她在训练前就受伤,还是做蹲起的时候受伤却不动声色的硬撑了两个小时。 医生想了想答道,“新伤。从肿胀程度看肯定是今天伤的,受伤时间绝对在八个小时内。” 八个小时,范围太大了。 于深然皱眉,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大可亲自给她检查,一定比警校的校医精准得多,可曾修过一段时间法医专业的他检查的都是死者,活人…… 一丝微弱的气流从于深然鼻腔里淌出来,他轻浅开口,“这里我守着就行。” “成,我去休息了。夜里啊就爱犯困,年纪大咯。” 于深然点头,医生脱下白大褂走上医务室的阁楼。 月光如水,似银子般从窗外泻进来,与头顶的白炽灯相融,静静打落在沈宁的脸上。 于深然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一直在思索来学校后发生的事。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白天公然挑衅,又在晚上隐忍较劲? 她的背包,她的眼神,还有她准确说出夜训内容,这一切通通令他费解。 于深然两片薄薄的唇轻抿,从兜里掏出电话给张远发了条信息。 大概十分钟后,短信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即死死盯向了床上的女人。 张远的短信里提到,打开沈宁的背包后发现她的被褥全都湿了,据说沈宁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学生,朋友极少,也不喜欢出风头。 那么,她的突然反常和仇视感必定有原因。 于深然眸色深幽,仔细看她的五官。 单眼皮,眼梢很长,鼻子和嘴都小小的,脸型不是典型的瓜子脸,下巴只有一点点尖,但整张脸拼凑到一块看着倒是挺舒服的。 他很肯定那次餐厅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修长干净的手在床的边缘敲击着,他大概思索了两分钟,有些坐不住的走到窗口站了一会。 大号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点变浅,最后一滴落进管中,于深然帮她拔了针头,指腹按压了小会,血液不再淌出才松开。 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差不多也该彻底放亮了,于深然弯腰帮她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昏睡中的沈宁一把紧握他的手,含糊不清呢喃,“青……青。” “亲亲?”于深然淡泊的轻扯唇角,冰凉又好看的弧度扬起片刻又很快隐去。 第9章 寝室命案 于深然的手轻轻从她掌心抽离,转身离开。 他走后不久,沈宁猛地惊坐而起。 又做梦了。 自从进警校开始,这个梦沈宁算不清做了多少回。每一回都定格在同一个画面,且每一回都会让她惊醒。 四年前,送回沈家一具女尸,太阳穴被枪子凿出了个大窟窿,血液染红了整条白色的连衣裙,那一幕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触目惊心。 缓过了神,她环视四周,眼神有点呆滞。 仔细回想了下,她记得轮到自己射击训练的时候眼睛一黑……然后呢? 她低呢,“是我昏倒了,被送来这里?” 沈宁看向窗外,天应该快亮了。 她揉着肩膀下床,瞧见医务室没人就关上门回到寝室,这时候正好是凌晨四点。 管寝室的老师正在打瞌睡,沈宁脚步很轻的回到六楼寝室,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像是血的味道。 沈宁借着窗外薄薄的光亮一看,双脚立刻像是被钉子钉住。 地上似乎躺着个人。 沈宁用力甩了甩脑袋,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又或者是光线太暗所以产生了些物理上的光影错觉? 她心湖动荡一步步走过去,身子蹲下来一看,她瞪大眼睛彻底惊呆了。 地上真的躺着一个人,是她的室友陆青青,并且已经死了。 陆青青的脖子处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血泊中还有把小刀。 正在这时,一道手电的光打在地上后落到沈宁脸上,紧跟着她耳畔响起个尖锐而恐惧的声音传来,“啊——杀人了!” 她被突然的声音弄的一惊,一屁股跌在血泊里,手一撑,很快全都沾了血。 沈宁慌神的站起,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声音很轻却又很抖,“不,不是我。我,我进来的时候青青就已经这样了。” “沈宁……沈宁,你杀人了!”陡然被提高的声音惊动了寝室里的其他人。 索索落落一阵掀被子的声音,哈欠连连的声音七零八碎的响起。 “什么杀人啊?” “困死人了。” “大清早谁搞恶作剧?脑袋进了屎?忘了咱们都几点才睡的呀?” 杜小翼也醒了,闭着眼睛很不耐烦的坐起来骂道,“谁他妈又做梦?” “沈宁……杀人了!”一个慌乱的声音传进杜小翼耳中。 杜小翼听清了,心底发怵睡意全无,摸起枕边的手电就那么一照。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衣服斑驳、双手沾满鲜血不停摆手的沈宁。 “啊——”好几道惊叫一同响起,乱成了一锅粥。 沈宁的脸色煞白,声音越来越抖,“箫云,不,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她突然又有点语塞,寝室内是没有监控的,只有走廊和寝室大门口有。 她意识到这会就是有一百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楚。 箫云利索的从上铺跳下来,一把抓住沈宁的头发,发疯了似的扯着,“沈宁,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恶毒!你怎么可以杀青青?“ 沈宁的心狂跳不止,顾不得头皮传来的疼痛,“箫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请你相信我。” 正在两人拉扯的时候,已经有机灵的跑出去寝室通知管寝室的老师。 杜小翼一把拉住箫云的胳膊甩开,紧跟着就挡在了沈宁面前,“你放开她,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咋能随便诬赖人,说话要讲证据。平白无故的,沈宁干嘛要害青青?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挺难过的。” 箫云噙着眼泪,“证据?难过?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杜小翼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箫婊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箫云咬牙切齿,“早上沈宁想出风头吸引教官注意,是青青在背后说了些难听的话,我知道你们听见了。还有沈宁的被子,青青只是在沈宁的被子上浇了点水,至于这么极端的杀死青青吗?青青是我最好的朋友!沈宁,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沈宁愣了下,“你是说我的被子被浇湿是陆青青做的?” 箫云吼道,“你还装!” 沈宁知道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没有用。除了杜小翼之外,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她与其他室友都和陌生人没多大区别。 眼看箫云蹲下身要扑向死掉了的陆青青,沈宁突然大吼了一嗓子,“不许破坏现场!” 这句极具威力的话仿佛凝结住了空气,整整半分钟,寝室鸦雀无声。 管寝室的钱老师匆匆赶来,往地上看了一眼,脸白的像纸。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领导,还把出事寝室里的人都驱赶到了门口。 没多久,六楼转角赫然出现于深然高大挺拔的身影。哒哒的脚步声异常镇定沉稳。 第10章 把手给我 杜小翼激动的说,“小宁,于教官是破案高手,他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沈宁偏头看了眼杜小翼,没有说话。 渐渐逼近的身躯散出一种震慑天下的王者气息,当他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她的心止不住一抽一抽的。 于深然淡泊的黑眸凝了沈宁一小会,随后扭头对管寝室的老师说,“你们在门口等着。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不可以出校门。” 他的语调很平稳,却有力。 杜小翼上前一步,情急之下伸手扯住于深然的手臂,“于教官,你一定要查清楚,沈宁不可能杀人。” 男人低头,不动声色剥开了杜小翼的手。 箫云一脸愤怒,伸手指着沈宁,“我醒来想上厕所,一开手电就看见沈宁蹲在青青身前,地上好多血,陆青青脖子上被割开一个大口子,不是她还会是谁?” “致命伤应该是脖子上那道,搞不好是自杀呢?”杜小翼反驳。 沈宁垂着眸,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双手和衣服上都沾着斑驳的血迹,却始终像个局外人似的缄默不语。 于深然看了眼沈宁,突然厉喝,“够了!都闭嘴!” 说完,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双专用手套推门而入。 大伙都望进门去,可砰的一声,门关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堵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楼梯其他寝室的人也接二连三围了过来,不一会整个走廊都显得闹哄哄的。管寝室的老师完全控制不住场面。 低碎的议论声一波接着一波的传进沈宁的耳中,白眼更是不用说。 啪的一声,沈宁感觉到脸上一疼。 箫云的耳刮子甩的又快又狠,沈宁感觉脸都麻了。 “你怎么打人啊?疯子啊。”杜小翼一把将沈宁扯到自个儿身后。 箫云刚想说话,寝室的门突然开了。 于深然一眼就看见沈宁侧脸上的五个指印,鹰眸微微一凌。 箫云迎上去,声音明显温和下来,“于教官,怎么样了?” 于深然脚步一迈越过箫云,对老师说,“这间寝室先封锁,给她们安排一间另外的寝室暂住。这里等等会有人过来处理。”话末,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陡然一侧,“沈宁,跟我过来。” 沈宁眉心紧皱,缓步跟在于深然身后出了寝室楼。 于深然带她去了学校配给他的私人办公室。 沈宁的目光环视四周,心里一阵唏嘘。 这间办公室以前是给法学课老师的,沈宁一周前还来过,但现在看起来这里却十分陌生。 视线所到之处全都一尘不染,特别是办公桌,物品与物品间的距离似乎都像尺子专门测量过,特别的整齐。 于深然洗完手后坐在办公椅上,身后正好是扇很大的窗户。 他的脸逆着光,沈宁一时间有点看不清他此时此刻的神色,不由发了愣。 “为什么不说话?”低醇男音倏然扬起。 沈宁的心咚的一下,轻声回了句,“我,我没有杀人。” “坐。”他命令道。 沈宁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刚抬头就望进于深然漆黑的眼睛里。 他左手一伸,淡淡道,“把手给我。” 第11章 过来 “做什么?”沈宁没来由的不安。 于深然不想再说第二遍,他扯了几张湿巾后缓缓站起,身子倾向她,将她手抓起,一丝不苟擦拭着斑驳的血迹。 一股轻柔的触感在她掌心蔓延,头顶,是于深然缓慢而沉静的呼吸。 沈宁的手猛地一缩,“我,我自己来。” 于深然坐回原位不久,手机屏幕一亮,他立刻开了电脑,从保安室传送过来段凌晨一点多到四点半之前的监控影像。 他看了沈宁一眼,“过来!一起来看监控。” 沈宁的心震荡了下,立刻将椅子拉到他身边,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 时间似沙漏从指缝中淌走,沈宁和于深然看完所有镜头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饭点了。 于深然将笔记本一合,英伟身躯侧向了她。 沈宁咬了下唇,面色很是凝重的说,“监控录像中显示昨晚我们寝室的人回去之后就没有奇怪的人进过那幢大楼,也就是证明陆青青的死一定那幢大楼的人做的,又或者她是自杀?对吗?” 于深然眼眸深邃,“排除自杀!” “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一怔。 虽说上的是警校,但沈宁没有实际的勘查经验,很多东西都是从书本上学到的,再加上她当时还没有看仔细就被指认成凶手,根本就没太注意现场的细节。而且最令她费解的是如果不是自杀,又会是谁? 正在沈宁思索的时候,于深然已经在白色的纸上写了字,随后将纸片推到她面前,“这是我的验尸结果。” 沈宁一惊,迅速将纸拿起。 白色纸张上,黑色钢笔写下的字利索漂亮,总结竟只有几个关键词。 ‘他杀’‘陆青青肩膀挫伤’‘时间段证人’ 正在这时,于深然的脸陡然凑近,“现在所有同学都认定你就是凶手,知道原因吗?” 沈宁往后缩了缩,想了会才说,“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她死了的人。箫云说我的被子是陆青青浇湿的,现在你说陆青青肩膀挫伤,医务室给我的诊断结果也是肩膀挫伤,大家肯定会认为在夜训之前我和她有过身体上的拉扯,正好晚饭之后我去了学校后面的凉亭,除了你就没人知道,按照常人的思维能力一定会怀疑我是凶手。” “表面上看,你的思路还挺清晰。”于深然轻轻扯了下唇角。 沈宁冷然开口,“这是最简单的推理。” 话音刚落,她望进他眼底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深不可测。 于深然淡淡道,“刀子已经让人拿去化验了,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碰过那把刀?” 她急切又肯定,“当然没有。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右手在胸前,刀子在左侧肋骨那,看姿势有自杀的错觉。” 于深然轻轻笑了笑,不同于之前几次的似笑非笑,这次笑弧很自然,很好看。 沈宁没来由的偏了下头,“于教官叫我过来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怀疑我?”她整个人都被绕的有点懵了。 于深然没回答,修长手指拿起桌上的一个摆件移到沈宁面前,“办公桌上我放了一个正方体的摆件,你知道原因吗?” 第12章 四年前的事只是意外 沈宁凝了好久,不明白于深然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道,“一个六面体摆放在你的眼前,无论你从任何一个角度去观察它,最多只能看到三个面。” 沈宁盯着他,没有说话。 于深然微抿了下薄唇,“有些事物是具有多面性的,单独从一个角度去观察很难具体去了解事实真相。多换几个观察角度才能了解的更加全面。而看人,也是如此,人毕竟也有不同侧面。” 男人漠然的声音像冰,可不知怎么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有魔力似的在她耳边跳跃。 她皱起眉,“于教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是学中文系的,听不懂你在暗示什么。” 于深然死死盯着她,压低声音道,“昨晚你昏倒,是我抱你去的医务室,你应该是在做恶梦,叫了声青青。当时我还认为你是不是……有某些生理上的诉求,直到今天早上陆青青突然死亡。” 她先是一愣,随后自嘲的轻扯唇角,“这下我听明白了,说了半天你在怀疑我。” 他忽然站起来,长臂扣住她的椅背,高大身躯微佝着,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自己的双臂间,“我真正想说的是……” 沈宁的心莫名一窒。 他一顿,“沈青是你姐姐,而陆青青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只差考证。” 她脸唰一下白了。 于深然的面色转为严谨,声音也低柔了许多,“沈宁,四年前歹徒突然发狂把作为人质的沈青打死,当时我犹豫了,如果那时候我的射击技术好一些,判断果断些,或许惨剧就不会发生。可我希望你明白,那是意外。” ‘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我和沈青的关系’硬生生堵在了她的喉咙口。 她忘了,现在的于深然名声大噪,他修过法医,心理学,刑侦等一系列课程,并且各课程都拿到过评级。有什么秘密可以瞒过他的双眼。 沈宁失魂落魄的苦笑,抬头看着他,眸光中顿时泪水莹莹,“我知道是意外,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去恨你。关于那次事件,报道上说要是当时你直接果决的将罪犯击毙,我姐就不会死。她只是一个碰巧路过的路人,路人!” 凝聚了许久的眼泪从沈宁眼眶中滚了出来。 她缩了缩鼻子,冷笑着问,“于教官!而你!现在是受万人景仰的破案王,经过你手的案子从没有冤案,为什么我姐姐却死了?而那个开枪打死我姐的人却因为被检查出精神失常没有判处死刑,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沈宁越说越激动,大胆的扯住于深然的衣领。 他没有不悦,嗓音过分纵容,“沈宁,人的成长需要过程,四年前的我各方面都还不成熟。那件事对我影响也很大,所以我才会加强射击课程的训练。不仅仅在关键时候保命,更重要的是救人。” 沈宁盯着他,从他眼中看见了愧疚。当于深然的第一课真的是射击的时候,她内心是崩溃的。 女人的手,陡然松开。 沈宁瞪着他,双眼像被侵泡在水中的玻璃珠子,“小时候妈妈总是很疼我,忽略姐姐。长大后我姐好不容易修完四年大学课程,好不容易和我的关系变好,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大企业。就在她上班的第一天,她死了!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歹徒开枪打死了!” 第13章 你可以继续恨我 于深然嗓音淡淡,“抱歉。过去的事情我无力改变,但这次,我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沈宁的心又一次慌乱了。 沈青尸体被送回家的画面,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于深然这个名字,她不管是不是错恨都恨了四年。 然而当他如此坦诚的一番话后,她对这个人的恨意竟然一点点消失,她突然就怕了,就好像心被掏空了。 于深然收拾了下桌子,“我让学校食堂送几个菜过来,你午饭就在这里吃。” 沈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只要一想到走出这扇门就要面对怎样的眼光,身子不争气的僵住。现在这间办公室就像把伞,不管多大的风雨都能阻隔在外。 于深然给沈宁泡了杯热咖啡,她接过,缓缓的喝了口就捧在手心。热气冲上来,灼着她半边肿胀的脸,隐隐疼着。 于深然走到窗口站定,右手随意的插进了裤兜,后背修长且挺拔。 沈宁看着他的背影抿了下唇,嗓音清洌的问,“你,你刚刚说有怀疑的对象了,是,是谁?” 他转身,双手盘于胸前,倚靠在窗台上,“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有几点我还没想明白,等我弄清楚那几点,案子也就柳暗花明了。” 沈宁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放,有点担忧的问,“如果凶手是我们寝室里的其中一个,会不会还有人被杀?” “不会。”他不疾不徐,眼底意味深长。 沈宁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两人就在办公室里静静待了一会,于深然站着发短信,沈宁坐着喝咖啡,谁也没有再去靠近对方。 十五分钟后学校的厨子推门而入,于深然在办公桌上垫了报纸才允许厨子把饭菜放上去。 送菜的人走后,沈宁一时好奇忍不住问了句,“你有洁癖?” 于深然看她一眼,薄唇轻掀,“或许有。” “学校大食堂里的饭菜你不会觉得不干净吗?”她又问出来,或许早在餐厅第一次见他开始,这个男人身上的神秘气息就太惹人探究。 于深然正调着每个盘子间的距离,听见沈宁的问题,动作微微一滞。 他轻瞥她一眼,“眼不见为净。” 沈宁没有说话。 不大的办公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 于深然举手投足都满溢着高贵的气息。他吃相真的好优雅,咀嚼的动作十分缓慢,完全听不到任何令人难受的声音。 沈宁盯着他,不知不觉就忘了动筷,直到…… 手中的筷子被于深然夺走,她才缓过神。 于深然用沈宁的筷子夹了好几筷子菜放在她碗里,沈宁的心忽来一股强势的暖意,却在下一秒被他冰凉的话浇熄。 于深然不急不缓,“看我,似乎填不饱肚子。” 沈宁一听,顿时收敛眼光。 于深然抓起她的手,将她的筷子放回她掌心,“吃饭。” 沈宁低头吃着碗中的饭菜,吃的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出了神,眼神全然没有焦距。 于深然发现了她的异样,眼睛一眯,“为什么不吃?” 她微微一惊,抬头看向他,轻浅声音中透出些许冷意,“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我恨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于深然轻扯唇角,“你可以继续恨我,我不在意。一个月警训结束,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饭还是要吃。” 沈宁皱了下眉头,怎么说自己和他干的都是同一行,不可能碰不上,而他向来严谨,如果没有把握应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轻声问了句,“什么意思?” 于深然放下筷子,“我要退队了,这次来警校任职教官是我临走前最后一个任务。” 第14章 这个人是? 饭后,于深然从兜里掏出个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沈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烟盒,应该是特供的。烟气不呛人,很好闻。 整洁宽敞的办公室很快就蒙上了层淡淡的烟雾,似绸缎般盈动,遮住了于深然幽邃的双眼。 突来的静谧顿时让沈宁有点尴尬。 她抿了下唇站起身,“如果没什么事我……我先走了。” 于深然的眸扫向她,“先等一下,我有事需要你配合。”话落,修长手指轻弹烟灰,动作优雅缓慢。 沈宁心中一窒,“和案件有关?” “嗯。”他沉沉应声。 沈宁坐回原位,有些迫切的问,“需要我做什么?” 于深然淡泊道,“刚刚我和你说有怀疑的对象了,这件事暂时不能和任何人提及,否则会打草惊蛇。” 他的声音冷的像冰,但莫名的,沈宁面对这样一张脸竟觉得安心。 “既然这样,于教官能不能把你的思路告诉我。这件事关于我的清白,我不会乱说什么,我想知情。”沈宁的语速很快,不管是眼神还是字里行间都透出明显的急切。 “没想到你的好奇心这么强。”于深然掐着烟,似笑非笑,“是好事。” 猩红的火苗在晶莹剔透的烟灰缸里完全消陨,于深然看向她,“现场我查了,乍一看确实有自杀的假象,可从伤口来看,他杀无疑。就算当晚你没有回去寝室当替罪羊,陆青青一样会死。” 沈宁心头一阵唏嘘,嗓音更急切道,“谁会这么大胆在还有人的情况下把她杀了?毕竟作案过程中随时都会发生突发状况,如果当时陆青青大叫,凶手不是会当场暴露吗?箫云说我的被子是陆青青浇湿的,论杀人动机,我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有口难辩。” 于深然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办公室的桌面。 几秒过后,他慢条斯理的回了句,“伤口整齐,长度7cm左右,探查伤口深约3cm,喉管断裂一刀致命。而且你说到点子上了,寝室配给陆青青的两把水壶都空了,那些水应该都浇在了你被子上。但,做这件事的人不是陆青青!” “啊?”沈宁微微张大了嘴巴,似乎越来越听不懂了。 于深然瞧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继续淡淡道,“勘查你们寝室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了,分配给你们寝室的水壶基本都空了,只有写有箫云名字的水壶里还有半壶水。而且现场有个水杯残余了极少的白色粉末。这个水杯是箫云的,但依我分析,最后是陆青青喝的。水杯已经和刀子一起拿去鉴定了。我猜想粉末多半是医院给精神病人专用的安眠药物,药效比较强但终究不是麻醉剂,所以死者在感觉到疼痛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那个时候喉管已经被切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再加上昨晚夜训太晚,大家都很累,如果没有大响动不会醒过来。” 于深然说每个字的时候都很平静,不带一丝半点多余的情感,仿佛他面对人的死亡早就司空见惯了。 而沈宁就是从这么一番淡泊的话中难以抽离。 她眼前如同电影剪辑般刷刷刷闪过很多经过他口述而形成还原的画面。 昨晚大家回寝室之后应该都很疲倦,睡的比较沉。 陆青青睡在下铺,就在靠窗的一个床位。 如果陆青青死的时候是被人从床上拖下来的,确实不会很费力。 所以凶手不仅仅是浇湿被子的人,更是……在第一时间指证的人。 那么,这个人是…… 第15章 虚假的朋友比敌人更可怕 沈宁一阵发怵,猛地窜起来,“你的意思难道是箫云杀了青青?这不可能,大学四年她们同进同出,感情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 于深然的眸色依旧平淡,“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虚假的朋友比真正的敌人更可怕。” 沈宁狠狠一惊。 他忽然站起身,修长有力的手臂撑在办公桌上,整个人都倾向她,眼神陡然凌厉。 “箫云的前男友和陆青青现在应该是情侣关系。” 沈宁的头顶落下他近乎结冰的声音。 “什么?”她瞪大眼睛,“这些事连我这个住在同一寝室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于教官只是看了下现场就能……” 一口唾沫从沈宁的口中滚进喉咙。 于深然直起身,“箫云的床单下还留着前男友的情书,而陆青青的手链内侧英文字母和情书上的名字缩写一模一样。” 沈宁的脸色有点苍白,“如果真和于教官说的一样,那凶手是谁很明显了,可你之前又说有几点没想明白。是哪几点?” 他耐心极好的解释,“比如,为什么会笨到挑我在校的时候行凶,又比如,一个上了四年警校本身就存在一定反侦察意识的人为什么留下了太多的线索?究竟是紧张造成的是还是刻意嫁祸?如果这几点没有弄明白,嫌疑人的身份还是随时可能被推翻。” 她眸底一惊,睫毛猛烈的颤动了好几下,“既然随时可能被推翻,为什么我被排除在名单之外?于教官还告诉我那么多,还让我和你一起看监控。为什么!” 于深然轻轻一愣,眼神躲避,脚步也跟着迈开。他走到窗前站定,许久后才缓缓的说,“判断力和经验。” 可事实上,认定沈宁不是凶手除了现场的线索之外,最主要的是直觉。 干这一行的,本不该把直觉当成种对真相的肯定,可就是这种该用脑子的时候,莫名的信任牵动了他的思维。 这是第一次。 沈宁定在原地想他的话,于深然淡泊冰凉的声音再度传来,“该说的我都说了,出去。” 沈宁望过去,窗口那道身影静默笔挺,像神一样高高在上难以靠近。 她没有再说点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 沈宁没有回去寝室楼,去了学校后面鲜少有人去的废弃凉亭那坐了好一会。 转眼间太阳被厚厚的云层藏了起来,天空一抹蔚蓝没多久就像抹布似的难看。 出神的她并没有察觉到天色已经变了,直至一道惊雷突然暴怒的吼起,她才一个激灵仰头看着天。 “要下雨了。”沈宁皱了下眉头。 她起身准备回去寝室楼,哪知身子刚刚一转就看见六七个人出现在视线中,每一张面孔都略显狰狞,像要活生生吞她下肚。 “沈宁,今天你完了!” 带头的人是箫云,身后站着好几个跟班。 这几张面孔沈宁都不陌生,箫云家境很好,平时出手很大方,一些想在她身上捞便宜的人自然很多。 箫云眼中怒火冲天,“沈宁,你居然还好意思待在学校。一个人要是没了脸没了皮,还真是天下无敌。” 沈宁咬了咬牙,一想到于深然说箫云很可能就是杀了陆青青的真凶就不由觉得恶心。 她嗓音清洌的说,“请让开。” 箫云拦住她,“上哪去啊这是?你杀了青青,我恨不得扒掉你的皮!” 沈宁还没说什么话,紧跟着头皮一痛,头发已经被箫云狠狠扯住。 “说,于教官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怎么你现在还能在学校来去自如?”箫云狠狠瞪着她,双眼真的透出怒火。 沈宁咬住唇,没有说话。 于深然交代过在案件没有柳暗花明之前不能把他的怀疑告诉任何人,更别说这会站在面前的还是第一嫌疑人。 沈宁的眼神平静而倔强,“放手。” 箫云一脚踢在沈宁的腹部,顿时,她整个人都佝偻下来。 耳中落进尖锐又刻薄的声音,“你说不说!” 沈宁缓慢的直起脊梁骨,“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箫云身后的一个女人站出来,“箫姐,你和她废什么话,她要是不肯说出实情,咱们就好好教训教训她,反正这片根本就没人来,量她也不敢把我们供出来。” 大家都上的警校,沈宁好歹也学过心理学课程,箫云此刻的眼神分明就写着同意了这个提议。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眼看一场瓢泼大雨即将倾盆而落。 “给我打!” 第16章 别说话,留着力气 “走,快走。” 天空坠下来的雨点凶狠的打落在沈宁的身上,耳边传来箫云惊恐的声音和渐行渐远的一串脚步声。 浑身骨头像被拆了似的,沈宁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头皮,疼。 胸口,疼。 四肢,疼。 沈宁已经分不清哪个位置是最疼的,感觉都痛意串成了一整片,在全身肆意蔓延。 滂沱大雨像利剑似的射下来,雨点狠狠打在她后背,啪啪作响。 “我……我要起来。”她微不可闻的说着。 用尽力气将手臂撑起,她试图爬起来,才撑到一半就砰的跌回原处,眼皮缓缓的合了起来,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雨还在下着,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忽然有种死亡的濒临感,完全没有料到相处了四年的同学,室友,下手会那么重。 更没有想到自己宁可被打也选择咬紧牙关守住于深然的初步推断结论。 想想还真是可笑。 她无力的勾起唇边,露出了自嘲至极的笑意。 正在这时,脚步踏着水坑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不知道是谁,更没有力气抬头去看一眼,脸紧紧贴着泥泞的地面。 直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再然后是坠落的黑色雨伞和飞溅起的水花。 沈宁只感觉到腰上一紧,短短几秒功夫地面就变得好遥远。 有着岁月痕迹的路灯一闪一暗的,她借着光看清了性感至极的喉结,冷傲平缓的下巴,还有几乎要结冰的侧脸。 “于……于教官。”当她无力喊出他名字的时候,声音是碎的,仿佛就连下雨的滴滴答答都能把她的语声彻底淹没。 然而,于深然却在她开口后低了头,“别说话,留着力气。” 他的话像是命令,威严而果决。 沈宁心里一震,但很快就安心的靠在他胸口,特别冰凉的胸口,而且很结实。 她能感觉到于深然的脚步迈的很快,他的体力真的非常好,走了好一段竟连喘一下都没有,呼吸和心跳都很平稳。 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在她心湖缓缓荡开。 她无力的闭上眼,很快就像个孩子般沉沉睡去。 于深然的手臂圈紧她,路过医务室的时候见灯是关着的,他犹豫了一会,低头看了眼怀中女人,英眉浅浅一蹙。 迟疑了几秒,他步子一调,快步往学校给他安排的私人住所走去。 沈宁被抱上柔软大床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她全身都湿透了,额头,手臂,脚踝,所有于深然能看见的地方全部布满淤青。 他矗立在床边,抬手看了下表,凌晨一点多。 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料到张远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偏偏学校方面一直是张远在接头,他向来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交道。 这么晚了,就算是找到个女人来给沈宁换衣服或者处理伤口,可考虑到沈宁现在躺在他床上,保不准会给她带来新的麻烦。 想到这,于深然幽深的眸轻轻一眯。 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净的白衬衫,又取来了医药箱,抬手解开她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第17章 怎么这么傻 粗粝指腹只是意外擦过她精致且紧实的胸口,就好似被一股电流穿过,不得不让于深然缩回了手。 卧室内灯光简单直白,肆意落在沈宁稍显凌乱的衬衣上。 床上这尊绵软虚弱的身躯实在太惹人心疼。 她是怎么伤的,他心里和明镜似的。 “怎么这么傻?关于案件,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也信?傻。”于深然轻轻眯了下眼睛,乌黑的眼珠越显得深暗。 他在床边静静站了好一会,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宁的眉心轻皱了下,嘴里说了很多胡话。 于深然抬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心里咯噔一下。 “真烫。”他心下一横,快速解开她衬衣的所有扣子。 女人因发烧而微红的肌肤特别勾人,即便是于深然这样的木头也不免有点悸动。 他长臂一伸拖住她的腰,昏沉的沈宁像只无骨的虾米很快倒在他怀里。 隔着西装,于深然都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性感的喉结只是轻轻一滚。 他给沈宁上药的时候黑眸一凌,没料到她身上会有这么多伤,一股铺天盖地的自责很快在他冰凉的心湖上荡开。 于深然收起医药箱之后,快速的帮她换上洁白宽大的男士衬衫。 这一夜,他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 加上昨天也是在因为照顾沈宁没有睡,这么算起来,两天不眠竟然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想到这,于深然不自觉的勾动了下唇角,他取下她额头上换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毛巾,掌心一贴,烧总算是退了。 于深然将毛巾丢到一边,抬手揉着酸涩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沈宁紧紧闭着眼,嘴里一个劲嘀咕着。 于深然一听,下意识抓紧她的手,低低的说,“我知道。快睡。” 沉溺在梦境中的沈宁好像真的安心下来,眉心一点点舒展开来,睡相好似安心了许多。 于深然想抽回手,不料却被沈宁反手抓住。 她什么话都没说,抓他却抓的很紧。 于深然哭笑不得,只得放弃抽回手的力道,她这才又安心的下来。 “四年前,有个女人也喜欢这么抓着我。”低到极致的男音就像淬毒的酒,浑厚好听。 黎明之后,于深然的耳边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闭目养神的他猛得睁眼,看了眼床上还没醒来的沈宁,手一抽,竟都有点麻了。 他起身匆匆将门打开,没想到箫云竟然带着一对中年夫妻站在门口。 “二位是?”于深然站姿笔挺,很有教养的开口问道。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把抓起于深然的衣服,怒不可竭的吼道,“我们是青青的父母,为什么说没有抓到凶手?箫云说凶手明明已经当场抓住了,居然还要欺骗我们家属,安的这是什么心?听说那个女孩儿昨晚都没有回学校寝室,八成是畏罪潜逃了。” 于深然听后,喜怒不形于色,不动声色剥开了苍老的手后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 过分犀利的眼眸轻轻扫过箫云,“身为一名警校学生,难道你连最基本的素质都没有?” “于,于教官,你说什么?”箫云愣了一下。 “案件存在的疑点很多,就算是个旁观者也多少能看出事情蹊跷,你这四年在学校里上了什么?” 箫云吓的咽了口唾沫,“我……” 恰在此时,昏昏沉沉的沈宁轻步从卧室走出来,她首先看见了于深然的背影,诧异的唤了声,“于教官?” “沈宁?是沈宁的声音!”箫云瞪大眼睛,目光越过于深然,一脸不可置信。 于深然的心顿时一沉,心中暗道:糟了。 第18章 都睡在一起了 “箫云,你说什么?你说她是沈宁?”陆青青的母亲跳了出来,声音都是抖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沈宁。 宽大的男士衬衫穿在沈宁身上,衬衫的衣摆正好只能遮住她的臀部,又白又纤细的大腿轻易的暴露在空气中。 沈宁一脸茫然,顺着箫云他们惊诧的目光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箫云上前一步,不阴不阳的冷笑,“于教官,你说我没有专业素质,那你呢?让沈宁在你房间过夜!我算是明白过来了,我说沈宁怎么打从第一天见到你就那么反常,怕是在学校之前你们就有一腿,也难怪她杀了人你还费尽心机的帮她隐瞒。” 于深然没有回答,快速脱下自己的西装转身走向杵在原地的沈宁。 两条挺括的衣袖快速在沈宁的腰际环上了一个结,他冷声命令道,“回房去。” 沈宁的心莫名的咚了一下,缓缓抬头看着他,于深然的双眼明明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却是那样的漆黑慎人。 她一时间忘了作答,还是于深然用力拽了下她的胳膊,她才缓过神来。 箫云急了,“于教官,青青的爸妈都来了,你却要沈宁躲起来?你们果然有私情。” 私情两个字锋利的刺进沈宁和于深然的眼中。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他们的目光再度交融到了一块,然后,又十分默契的移开。 沈宁的脸嗖的一下胀红,她顾不得自己这时候有多狼狈,冲口而出的喝了声,“放屁!” 说完竟连自己也吓到了。 她脸更红,步子一迈走到门口,看了看箫云身边的中年夫妻,轻抿着唇问,“你们是青青的父母?” 啪—— 陆父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沈宁的脸很快偏向一边,唇边很快有种撕裂般的疼痛,血腥的气味当场就涌了出来。 于深然见状,三两步就走到沈宁身后,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一个清洌冷情的声音从于深然背后传来,“人,不是我杀的。” 陆母听见这句话,眼泪突然坠了下来,目光穿过于深然的肩窝落在了沈宁脸上。 “不是你?箫云都把事情经过和我们说清楚了,如果不是你,你干嘛要躲?我女儿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们不过是发生了一点点小矛盾,你居然下那么狠的手。我今天,我……” 女人越说越激动,眼看有种大闹起来的架势。 于深然的长臂一伸,掌心撑住门框,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他略显平静的开口,“人不是她杀的。我以人格担保。” 陆母悲凉的嘲笑了出来,“人格?都睡在一起了,你还有什么人格?” 用最简单粗暴的字词化成一句极度伤人自尊心的话。 沈宁上前一步,眉心狠狠皱着,“叔叔阿姨,说话别太难听了。我和于教官清清白白。” “清白?”箫云白了眼沈宁,咬牙切齿,“好清白啊。你现在身上穿的应该是于教官的衬衫吧?” 沈宁一听,喉咙像是塞了团棉花,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这衬衫是怎么回事呢?自己又为什么会在于深然的床上?衣服是谁换的,是他吗? 沈宁的眸垂下来,细密的长睫好几次不停颤动。 于深然只是微微侧了下脸,紧跟着漠然的冲门口的三人说了句,“都出去。你们先去校长室,我一会就来。” 砰的一声,门被果决的关上。 敲门声此起彼伏,于深然充耳不闻,转身死死盯着好像真的犯错了似的沈宁。 “怕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不但平静还好似沁着笑意。 第19章 都是我亲力亲为 沈宁被问懵了,双脚忍不住往后退,“什么……怕?” 于深然没有着急答什么,顺着她不停后退的脚步往前迈,直到将沈宁逼到了一个死角。 墙壁的凉意很快染上了沈宁的后背,一条有着最健康男人肤色的手臂撑在了脸颊旁边两寸的地方,两人的距离近的很暧昧。 沈宁的身子猛地僵直,抬头看他一眼,却因为过分深邃的眸而快速避开。 不是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爱意,实在是因为他就是站着不说话,也总像一头危险的豹子。 于深然扫了眼她又红又肿的脸,冰凉低沉的嗓音再度落下,“我问你,怕吗?” 沈宁咽口唾沫,声音略有点抖,“我不知道于教官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似有若无的勾了下唇角,“不,你心里很清楚。” 像是试探,又像是肯定。 沈宁愣了一下,反射般的再度看向他。 那是张迷惑众人全然无法挑剔的脸,不管是五官还是线条实在都太完美了,而他的呼吸因为距离的关系轻而易举的落在沈宁的额头。 她思索了片刻,淡淡的问,“于教官是指我在你房间被箫云撞见的事吗?” 于深然没有回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沈宁甚至觉得他略显慵懒的站姿和狂迭深暗的眼底全都透出一股坦荡的味道。 “我们很清白,没什么好怕的。”沈宁低下头,稍稍有点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于深然听她的声音竟然有那么一丝不镇定,突然有点想笑,倒是有心逗弄了。 “你不问问我你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 他的声音其实很平静,可沈宁的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没有回答,美眸瞪大,有点期许他口中的答案。 “昨晚我在钓鱼的地方找到了你,你全身都湿了,还发着高烧,伤口必须要处理,衣服也必须要换,都是我亲力亲为。” 亲历亲为四个字像一根刺,狠狠戳在了女人柔软不安的心口。 于深然看她一眼垂下了手,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沈宁有点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手缓缓扬起抓紧了胸口的一块衬衫衣料,硬是捏出块皱褶,完全走了神。 她不知道于深然是什么时候重新站在面前的,他丢出一句,“你的衣服,我都洗好也烫过了。裤子膝盖处破了,你先将就着穿上,等回了寝室再去换一身。” 因为走神的关系,沈宁被这声音吓到,下意识往后退却又实在是无路可退,后脑勺咚的一下猛的撞在了墙上,特别的囧。 她反应有点慢的低头看了眼于深然手里的衣物,干干净净,不管是血迹还是泥污都没有一点痕迹,再仔细看他的手,好几根手指的皮都破了。 她接过,眉心狠狠一皱,“于教官,你的手……” 于深然陡然打断她的话,不管是神色还是声音全都又回归到了冰冷,“我的手怎么样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当下正有件棘手的事在等着我们。” “清者自清。” 于深然轻轻愣了几秒,唇角微勾出一道极度淡泊的弧度,稍显讥讽的说,“你觉得我口中棘手的事是我和你过的这一夜?” 沈宁瞪大眼睛,“难道是案子?于教官说过案子的第一嫌疑人是箫云啊。” 于深然的双眼突然更加幽深,甚至有一股说不清的异样,特别的深不可测。 良久,他带有命令性质的甩出一句,“把衣服换了,马上跟我走。” 第20章 于深然的保护 校长室里闹得鸡飞狗跳,桌上的文件,文具,乃至校长最喜欢的盆景都遭了殃。 陆青青的父母拿出了一股学校方面不把沈宁交出来就誓不罢休的气势让校长和刑侦班的班导十分为难。 正在这时,校长室的门被一双宽厚的大手推开。 于深然带着沈宁‘自投罗网’来了。 闹哄哄的校长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恐怕都能听的清楚。 沈宁环视了一周,没有看见箫云的身影,她果然是聪明的,并没有来校长室里趟这趟浑水。 陆父一见沈宁,立刻冲向她,扬手就想往她脸上打去,“你这个杀人凶手,今天我就让你给我女儿偿命。” 沈宁眼看着一只大掌向自己挥来,眼睛下意识一合,掌风却意外没有落下。 睁开眼,她才看见于深然不动声色的捏住了这条手臂,像是正与之进行了一番男人间力量的较量。 于深然是年轻人,沉静的面色没什么波澜就让上了年纪的男人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当于深然的手一松,喉间才淡淡的溢出了句,“沈宁和你女儿的死无关,凶手另有其人。” 陆父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于深然脸上,有些质疑的挑眉,“是,是谁?” 校长和班导闻言,也都神色匆匆的迎上来,“于教官,你有头绪了吗?凶手到底是谁啊?” 谁料于深然却意外冒出一句,“总之不是沈宁。” 沈宁一愣,偏头看向他的侧脸。 白炽灯下勾勒有型的侧脸轮廓镇定且刚毅,沈宁莫名觉得于深然站在身边特别的让人安心。 一个恨了四年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这样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心下恍惚,没来的及出神太久就听耳边传来嘲讽的男音,“呵呵,我看你就是想包庇这个叫沈宁的。我刚刚可听校长说了。姓于的!你可是有名气的破案王,你却始终在含糊其辞。” 于深然笔直的站在原地,四两拨千斤的说,“鉴定科的结果差不多快出来了,这是个讲究证据的社会,不是你随便一句话就可以给沈宁灌上什么罪名。” 语落,狭长锋利的眼梢瞥向了沈宁,但很快就移开了,动作快的好像从未发生过。 陆母擦了擦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嘴唇颤着,“对,我们证据不足,可你和这个丫头不清不楚的,亲眼看见的恐怕不是我一个人吧?” 校长听不懂了,和班导互视了一眼,“不清不楚?这话什么意思?” “校长,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这个叫沈宁的丫头穿着男士衬衫从姓于的房间里出来。你叫我怎么相信他的话?” “什么?”校长和沈宁的班导异口同声,眼睛瞪得大大的。 沈宁的脸刷的一下涨红,“事情不是这样的,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于深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一个用力,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那双狂傲的双眼分明就写了叫她闭嘴! 沈宁悚然一惊,未尽的语声就这么给生生咽了回去。 于深然的目光从沈宁脸上移开,从兜里不急不缓的掏出根烟点燃,深沉的吸了一口。 烟圈从他削薄的唇间流出,紧跟着低沉的嗓音扬起,“我和沈宁别说什么都没有,就算是有,和案件似乎也没有一定的关系。沈宁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并不是凶手。要是我没猜错,这个案子的幕后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两个人? 沈宁的心突然狂跳不止,因为这一切和于深然前一天在办公室说的完全不同! 是他,自己颠覆了自己之前的结论吗? 还是事情从一开始就另有隐情? 第21章 抱歉 下午的时候,鉴定科结果出来。 凶器上提取了一枚指纹,但这指纹并不是箫云的,更不是死者的,而且水杯中提取的白色粉末确实是精神病院里才能配到了安眠镇定药物。 也就是说,那天于深然说的他杀是成立的。 于深然的办公室里,沈宁眉心紧皱,身子一下倾向他,“于教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第一嫌疑人是箫云,为什么在校长室的时候又说凶手是两个人?还有现在,鉴定科的结果显示凶器上没有箫云的指纹,是不是她在作案的时候带上了手套?” 于深然深深看她一眼,“抱歉。” 沈宁缓缓直起身来,眼底的惊愕越来越浓郁,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从她脑中滑过。 她略显艰难的咽下口唾沫,“于教官,难道……从一开始你说箫云是凶手就是骗我的?” 他没有说话,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办公桌的一角。 过了很久,敲击声停下,他又看向了沈宁,“我要和你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沈宁的声音陡然染上了冷意。 “你被打,是箫云干的,对吗?” 沈宁抿唇,点头。 一丝深深的叹息从于深然喉间淌出,他大手一摆,“行了,你出去。我一个人静一会。” “于教官……” 幽邃的眸子十分凌厉的看向她,“关门,谢谢。” 很显然,于深然并不想就案件再多说一句话,事实上,那天把沈宁带到办公室半真半假的刻意透露些信息给她,无非是想从沈宁身上验证箫云是否真的是凶手。 一顿施加在沈宁身上的毒打让于深然心里有了答案。 死者家属依旧追着沈宁不放,而于深然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三天,一时间沈宁被推向了质疑的风口浪尖。 “沈宁!”张远喊了声她的名字。 沈宁出神的厉害,丝毫没有听见,更没有注意到周围有多少道目光正投过来。 “沈宁!”杜小翼抵了抵她的胳膊肘。 她回过神来,稍显木讷的张了张嘴,“啊?” 张远温和道,“到你了,障碍物跨越。你和箫云一组。” 箫云愤怒的瞪了眼沈宁,“助教,我才不要和个杀人犯一组。万一在训练过程中她给我来一刀,张助教你负责啊?” “我们也不要和杀人犯一组。”刑侦班的好多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沈宁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整个世界都没有安全感,让她无力立足,眼泪忍不住就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杜小翼挽住她的胳膊,怒骂道,“沈宁不会杀人,如果她真杀了人,怎么还会没事?你们一个个真是够了,我和她一组。” 话音刚落,箫云一把将杜小翼扯了过去,“你傻啊,要是凶手真是她,你出了什么事,谁替你喊冤?” 沈宁咬了咬牙,垂在两侧的双手隐隐捏成了拳头,“箫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们?”箫云的目光变得异常凶狠,“这样,你把衣服全脱了,证明你身上没有会伤害我们的凶器。” 沈宁瞪大眼睛,“脱……脱衣服?” 箫云眉梢一挑,“脱了我们就信你。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 “对,脱。”好几个平时和箫云玩的好的都出来帮腔。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铺天盖地的涌过来,除了无声的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张远脾气性子温和,有点不知道怎么控制陡然混乱的场面。 突然间,炽烈的阳光隐去,沈宁的视线望出去仿佛都成了黑白的,未来,好像什么都看不清。 天是旋的,地是转的,她好像很轻易就快要倒下去。 直到腰上突然被一股力量收住,紧接着耳畔落下低沉嘶哑的男音,“要是身体不舒服,训练可以请假。撑什么撑?” 她一惊,猛地偏头,于深然英俊至极的脸就这么出现了。 第22章 做我的女人你根本不够格 这一瞬间,沈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为什么每一次在最落魄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会像神一样突然降临? 隐去的光线让于深然脸上的每一处线条都清晰分明,他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得怕是连女人都会嫉妒。 沈宁望着他,呆呆的。 于深然却在扶她站稳后毫不留情的将目光偏移。 他一双鹰眸扫向面前的众人,十分威严的负手而立,“我过来是要通知你们,案件已经告破,整个案子和沈宁没有一点关系。一个刚刚被捕,另外一个策划者,半小时之前警车已经出动,要是不出意外……” 于深然的话还没说完,兜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他扫了眼愣住的众人,不疾不徐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圆润指腹按下接听键,他略显严苛的命令道,“讲!” 电话那头的人一丝不苟的报备,于深然听了大概两分钟左右挂断电话,唇角扬起一丝极其寡淡的笑容。 他走到箫云面前,手指一扬,“箫云,你的男友钱艺刚刚已经被捕了。” 箫云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她狠狠咽下口唾沫,声音抖得厉害,“你,你说什么?和钱艺有什么关系?于教官,你该不会认为我男朋友是凶手吧?陆青青死在警校的寝室里,这是女校!再说钱艺的学校离这里很远的。” 沈宁也惊到了,她第一次看见箫云的脸上露出那么惊慌的表情,就连陆青青死的时候箫云的脸色也不至于这么苍白。 从箫云的反应来看,她好像对凶手的身份一点都不知情。 沈宁刚刚想到这,正看见箫云突然一把抓紧了于深然的衣领,情绪很激动的问,“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深然表情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愈发的深不可测。 他向来就讨厌别人碰自己,大手忽然将箫云的手腕扯住,一个猛力往外推,箫云当场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关于案件,学校方面最晚明天就会发出声明。但,你作为刑侦班的一名学生知法犯法,故意伤害沈宁,今年你不用毕业了,我和校长申请过了,对你的处理结果是……”于深然忽然顿下来,回头,轻描淡写的看了眼沈宁,随后才又将目光落回箫云脸上,一字一顿道,“勒令退学。” 说完这句,于深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抓起沈宁的手,带她离开操场,一直走到了路转角才松开。 他转身看向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和情绪的问了句,“浑身都是伤为什么还要参加训练?” 沈宁很快低下头,声音轻浅的答了句,“于教官,这三天学校关于我和你的传闻很多,今天你就这么拉着我离开了,有没有想过……” 他几乎无情的笑溢出,“就你?要做我的女人根本就不够格。那些传谣言的人要是长了眼睛,就应该有一定的鉴赏力和判断力。” 沈宁闻言,脸倏然涨红,声音更轻了,“既然这样,我参不参加训练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 于深然一听,深黑的双眼轻轻眯了眯,笔直双腿向她迈了一步,一股强势而来的压迫感生生逼得沈宁无所遁形。 第23章 难怪是于教官救了我 头顶,落下男人决然冰凉的声音,“我只是不想有人在训练时病倒,传出去对我影响不好。” “哦。”她不着痕迹的舒出口气,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他,“陆青青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觉得箫云说的也有道理啊,这里是女警学校,进出都很严谨的。还有,在校长室那天你说凶手是两个人,如果一个人是那个叫钱艺的,那么杀人动机是情杀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另外一个人是?”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静静吸了一口。 他弹了弹烟灰,耐性极好的解释,“当晚轮值寝室楼的钱老师和钱艺是母子,而陆青青三个月前曾做过一次流产手术,术后钱艺就秘密和箫云在一起了。钱艺在外校读的是美术专业,今年也是大四,陆青青对分手并不甘心,所以准备拿流产的事情要挟钱艺结婚。” “你是说,你是说钱老师也参与了杀人案?钱老师是警校的老师啊,她怎么会?”沈宁这下是真的吓到了。 淡雅的烟雾中,冰凉似刀刃的嘴唇再次轻掀,“钱老师曾经得过一段时间的失眠和抑郁,而精神病院配出来的药物就是出自这个老师的手里。钱艺在家里画下了模拟杀死陆青青的所有草图,这些草图最后成了钱老师是作案向导。她管理寝室,可以随意进出你们的寝室,后来问口供的时候,我证实了夜训后钱老师曾引导陆青青拿事先放有药物的水杯,为了儿子的前途,作为母亲失去理智并不稀奇。这不算是多复杂的案子。” “那天于教官没有和我说这些事,你明明说箫云才是第一嫌疑人。”沈宁大大的咽了口唾沫。 对于沈宁来说,案件的现场侦破实战经验等于0,可于深然单单从现场追溯到这么深层的关系,确实有点实力。 恰在这时,于深然严谨深沉的嗓音又传来,“那天我这么说然后又放你离开,不过是想暗中观察你和箫云的反应。箫云打你,反而证明她不知情。如果她真是凶手,不可能这么嚣张,心里多少会有恐惧心理,我观察她的反应好几次了,都没有异样。” 沈宁听完,忽然有点懵。 她定在原地很久,望进眼前这双漆黑的眼里。 “难怪最后是于教官救了我。”沈宁的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声音和眸子同时冷凝下来,“于教官平时都这样吗?为了破案不择手段?” 于深然沉默了,只是死死盯着她。 良久,他两指尖细细长长的烟烫到了皮肤,他感受到炽热的痛意,松开手,坠下烟蒂,用鞋底碾碎。 于深然说,“今晚还有夜训,你身体情况不好,我准你三天假。” 沈宁脸上的冷笑逐渐扩大,“谢谢于教官好意,也谢谢你帮我洗脱了罪名,但从第一天我就说过,不用对我特殊照顾。如果我不参加训练会更遭人口舌。我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合适。你毕竟是我恨了四年的人。” 语声落下的瞬间,沈宁的身躯从于深然肩畔擦过,绵软乌黑的发丝随风摆动,发梢打在了于深然的侧脸,啪的一下,有点疼。 于深然深刻的浓眉一蹙,转身看着沈宁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沈宁和那个女人真像,一样的倔,一样的看似无害却隐藏着骄傲和斗志。” 于深然的唇角微微上扬,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第24章 我给过她机会 沈宁回到寝室的时候箫云正在收拾行李,箫云看见她,上去就想打她,可寝室里的其他人这次竟全都拉住了箫云,不让其过去对沈宁施暴。 箫云的眼泪一颗颗坠下来,满含愤怒的瞪着沈宁,“好一个世态炎凉,沈宁你瞧瞧,这就是人心,除了杜小翼之外这帮人平时和我要好的很。现在一看你攀上了于深然,深怕‘您’一个不高兴去和于教官咬什么耳根子把她们也都开了,见风使舵起来真比台风还要快和狠呐。” 沈宁一听,心里很不舒服,“箫云,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处理结果会这么严重的。” 箫云脸上笑着,出口的声音却是嘶声力竭,“唷唷唷,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真没瞧出来你手段那么贱。今天我离开学校不代表我对你认输了,以后的路还长着。你以为我拿不到毕业证书就进不去警队了?就冲着你,我还非当女警不可了!路还长的很,我们走着瞧。” 箫云走前的一番话让沈宁想了很久。 其实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准备向学校方面告状,要不是于深然问起,她绝对不会主动提,可既然于深然问了,她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勒令退学,这个惩罚确实太重了。 “小宁,你该不会是因为箫云被开除才愁眉苦脸吧?”杜小翼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宁深深叹了口气,“好歹是同学一场,她上了四年警校,眼看毕业在即,突然变成这样我要是一点都不内疚肯定是假的。” 杜小翼瞪大眼睛,“疯了吧,她打了你,下狠手的时候她怎么没想着毕业在即了。那是她咎由自取,和你压根就没关系。不提这个了,说说你和于教官吧。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了啊?” 沈宁偏头看了眼杜小翼,慢吞吞的说了句,“我不会……不会爱上他。” 杜小翼抓抓脑袋,“怎么会?于教官长那么好看,要身材有身材,要脸有脸,要钱……应该也不缺吧,退一万步说,光瞧着他的鼻子就能看出来他器大活好,你眼光那么高啊?” 沈宁哭笑不得,没有再回答,拿了饭卡去学校食堂吃饭。 所有风波全都平息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夜幕很快降临,一场夜雨下的淬不及防。 暴雨过后,气温骤然降低。 晚上九点,尖锐的集合哨让刑侦班的四十多个女生全都矗立在了操场上。 于深然的目光紧锁住沈宁,他没料到这个女人真的会来参加今晚的夜训。 男人的深眸泛起一丝考量,他一步步走到沈宁身边,好像是故意要同学们误会点什么,但他的神色又实在是平静的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 于深然嗓音沉静,“今晚是五公里跑,你身体行吗?” “行。”沈宁答的很轻,她没料到今晚的训练会是五公里跑,这一项她很弱,以往每次都是全班倒数第一,更别说这会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拆过似的,恐怕会更慢吧。 于深然仿佛从她闪烁的眼光中读懂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再对沈宁说,转身下达命令,“开始吧,绕操场五圈,跑完就可以回去休息。” 很快,四十多个女生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夜色下,沈宁因为酸痛而更显笨拙的身躯始终紧锁在于深然漆黑的眼底。 她被倒追了一圈,紧跟着又被倒追了第二圈。 当所有人陆陆续续到达,沈宁却离任务还差近两公里。 于深然命令其余人,“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杜小翼眉心紧皱,“于教官,沈宁的身体很差。她还差两圈,能不能……” 于深然的眼神太过较真的盯着沈宁,“我给过她机会,她拒绝了。你也回去。我会看着她直到跑完全程。” 第25章 也只是死路一条 同学们最终都散了,这样安静的夜晚,沈宁双脚叩击地面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于深然绷紧的下巴和严苛的面色仿佛比墨染的天幕还要凝重。 风打过来,很冷,撩动着他犀利的墨色发尾。 沈宁像蜗牛般小跑着离于深然越来越近,她其实整个人都早已经虚脱了,望着近在眼前的伟岸身影,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倔得像头驴。 于深然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扯,她绵软的身子就整个跌进了他怀里。 沈宁惊得瞪大眼睛,扬着下巴盯着他。 “你……真的要跑完?”于深然的薄唇轻抿了一瞬间,喉咙深处发出低叹声,深沉且迷魅。 “是……是的。”沈宁喘息着,轻柔的嗓音就像风中的尘埃般飘摇。 她扭了扭身子,准备从他稳如磐石的双臂中抽离,可于深然却加重了一分揽她纤腰的力道,两人的身子严丝合缝的贴合到了一块。 沈宁的脸突然红得快要烧起来,毕竟长这么大,自己还是头一次被个男性气息这么浓烈的男人紧紧搂着。 这种动作实在是太亲密,更别说在学校这种地方,更增加了一种禁忌感。 “别逞强了,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继续下去。”又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落下,像是关心,可仔细去听这句波澜不惊的语气,又像是道漠然的命令。 沈宁的目光一偏,声音很是清冷的回了句,“不用你管,我可以。” 耳畔突然安静了几秒,正当她想开口让于深然放手的瞬间,他突然含笑着甩出一句,“你还在怪我利用你试探箫云,对吗?” 一句话,被刻意停顿了两次,前半句是肯定,而后半句……温柔得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沈宁的心突然慌乱一片,她甚至弄不清楚这种慌乱来源于何处。 极缓的,她将偏移的目光重新转到于深然的脸上,“于教官是为了破案,我怎么敢抱怨。” 一句口是心非的话,她不觉得这句话会有什么信服度,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是要让有着强劲洞察力的于深然相信。 淡淡的笑弧很快荡在了男人凉薄的唇边,似乎带着戏谑和嘲讽。 和沈宁料想的一样,刚刚那句话,于深然听进耳朵里只怕是个好笑的笑话罢了。 于深然不着痕迹的松开她,右手置进了裤袋里,“沈宁,你现在念的专业并不适合你。” 沈宁的脑袋嗡了一下。 四年前,她放弃服装设计上了女警学校,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沈青的死造成的。 她曾立志毕业后一定要做个好警察,可上了警校后她自己也发现并不是这块料,只是打心底里一直在逃避,不肯承认罢了。 今天于深然如此决然直接的点破这一点,沈宁突然感觉到十分受伤,一双清澈冷凝的眸子迸射出了黯淡的光。 “于教官什么意思?”沈宁的声音又轻又抖。 “我看过你往年的考核成绩,体能垫底,专业课也马马虎虎勉强及格。你这样的素质,要是毕业了参加案子的侦破工作……”于深然刻意拉长的尾音,耐着性子像是要吊她胃口。 良久,淡泊的笑声伴随低沉的嗓音一同溢出他的唇齿之间,“也只是死路一条。” 第26章 放我下来 不咸不淡的话却像把锋利的刀子在沈宁心口戳出了个巨大的窟窿。 她没有说什么话,淡淡的眸光竟然染上了一股强大的抵抗感。 女人的身子一侧,她重新回到跑道,这行为再明显不过,她还是要跑完全程。 在沈宁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哪怕是慢一点,都没关系,只要结果是一样的。 于深然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深邃的眸浅眯,不由低叹了句,“真像。” 像那个四年前离开自己的女人,为了事业倔强放弃爱情的女人! 只是不同的是,沈宁的眼睛比那个女人要清澈许多。 于深然静静掏出根烟吸着,双眼始终紧锁着操场上动作略显笨拙的身影。 沈宁丝毫没有去注意于深然的眼光,她的目光只有一个方向,就是前行。 她算不清花了多久,反正双脚早就不像自己的了。 酸痛的感觉是从肌肉深处溢出的,直到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麻木。 倾斜下来的月光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云层静静地泻地上。 就快要跑完的时候,沈宁却突然被石头绊倒,膝盖重重的磕在了粗糙的地面。 嘶嘶的疼痛来得铺天盖地,她眼看着一颗颗像针尖般的小血滴从膝盖那冒出来。 “又破了条裤子。”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轻声抱怨着。 于深然像极了道闪电,早就站在她身后了。 静默英伟的身躯微俯,健臂一个用力就把沈宁给拽了起来。 她心中一惊,转头看见了于深然的脸。 “说你别勉强就是不听。”男人的咬肌微微一迸,透出一股子不悦。 她却因这种表情一阵慌乱,无力的扭了下胳臂甩开他的掌心的禁锢,“于教官,你不用管我。我和你的交情很普通。” 于深然十分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说她漂亮谈不上,但看着真的很舒服。 他低头凝了眼她的膝盖,突然冷哼一声,“我身边不缺千方百计想接近我的女人,像你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的,着实不多啊。” 沈宁陡然觉得自个儿头顶落下的气息冰凉且极近,身子不由往后一缩,双脚也跟着往后退。 从膝盖传来的疼痛很清晰,她拧了下眉,低下头,“请于教官说话注意语境。” 于深然一听,似樱花般绝美的唇再度扬起,“有趣。” 两个十分简单的字穿进沈宁耳朵里,她才刚刚抬头就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而地面刹那间异常遥远。 又是这股香气,很好闻的男香,淡得如果沈宁靠的没有那么近根本就闻不到。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一次又一次的和于深然这个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了,徘徊、迂回,找不到出口。 “你干嘛,你,你放我下来。”沈宁猛地的回过神来。 于深然低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浅浅勾起,看似扬着笑,却是凉薄至极。 “你膝盖伤了,我带你去我那上点药。”他说的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可连日来漫天的谣言早就压得沈宁喘不过气。 一想到自己一会又要去于深然的住处,还是被这么一路抱着去…… “不……不用,我自己去医务室就行了。” 于深然西装下的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着,路灯的光隐约将他的锁骨的线条勾勒的若隐若现,又那么一瞬间,这张好看到完全可以让女人为之疯狂的脸掠过光影,梦幻的不像本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似的。 他脚步沉稳,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静静回了句,“医务室里的医生年纪大,这个点肯定休息了,反正我那也有医药箱,何必去麻烦别人。” 沈宁感觉到心脏一阵窒息感不断翻涌,但还是尽量平静的说,“于教官,你明明清楚我为什么不愿意去你那。放我下来!” 最后四个字的语气猛地强硬,比起前面两次的请求,这次倒是像道命令。 于深然修长的腿突然定住,他皱着眉头看她一眼,“是谁和我说清者自清的?什么好怕的。” 沈宁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关键时刻竟然语塞,“你!你!” 于深然重新迈开步子,狭长的眼梢微移,稍显嘲讽的丢出句,“顶嘴的时候连喘都不喘一下,看来你也不是没有潜力,下次可以考虑多加一公里。” 沈宁用力咬了咬唇,“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肯放我下来了?” 第27章 寂静的夜跳动的心 于深然低头,只是似有若无的轻扯了下唇角,特别的意味深长。 沈宁看见这道表情,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只觉得后背和腰部的力道突然不见了,身子整个向下落。 她反射般的一惊,美眸合上的瞬间,两条酸痛的手臂动作很快的紧紧扣住他的脖子。 缓缓的,下坠的身子又归于原处,于深然就像是逗小猫似的嘴角轻轻勾起,大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沈宁的手猛的缩了回来,可一时间就像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语不发,异常安静的任由他抱着。 于深然的怀抱真的好沉稳有力,她丝毫不担心他的体力,但…… 越来越波涛汹涌的心湖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因为几次的亲密接触,就被这个男人影响到了? 沈宁小心翼翼的偷喵了眼他的脸,从她的角度看去,首先看见的便是男人倨傲的下巴和性感的喉结,还有他好看得要命的侧脸。 杜小翼说的一点都没错,于深然的确有着让女人发疯的资本,只是沈青说到底还是因他而死,所以就算于深然的条件再好,沈宁潜意识里一次次提醒着自己,全世界的男人都可以感兴趣,唯独这个男人不行。 “看够了没?”他一停。 沈宁对上他的眸,陡然慌张的偏过头去,“谁说我在看你。” “喔?那你在看什么?”他似笑非笑,尾音刻意拖得很长。 沈宁用力咬了下嘴唇,不冷不热的丢出一句,“看星星。” 于深然这次没接什么话,他把沈宁放下,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咔嚓一声,屋内的一切被灯光打亮。 和上回的印象一样,于深然住的地方看上去还是一尘不染,干净整洁。 “进去。”于深然说话的同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沈宁这次没矫情,一瘸一拐走了进去。 于深然把她扶到了沙发处就转身去拿来了医药箱。 英伟的身子蹲了下来,他唰的一下拉大她膝盖处破掉位置,整个红红肿肿的膝盖很快进入于深然的眼底。 “啊——”沈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应声叫出来。 于深然厚实的大手一把按住她的腿,强行将她的坐姿固定住。 英俊的脸猛地抬起,他嘲弄的甩出一句,“原来你还知道疼。明明叫你去休息,非要逞强,活该!” 沈宁也不知道怎么的,听完这句话鼻子突然一酸,“对对对,我就是活该,活该我蠢,相信于教官那套一本正经的狗屁结论,活该我咬紧牙关就是被打也不说你的验尸结果,活该我被你当枪使。我早就知道的,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有人性的人。” 一双清澈的美眸中晶莹剔透,沈宁觉得这会自个儿特丢人。 于深然伸手,突然捏住她小小的下巴,深邃的目光不断在她脸上打量,透出一股子强烈的审视意味。 “说完了?”他低低的问。 沈宁打转了好一会的眼泪啪的一下掉下一颗,声音也染上了哭腔,“说,说完了。” 她头一扭,下巴从他冰凉指腹间逃脱。 于深然狭长的眸一偏,两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他一丝不苟的从医药箱里拿出需要用的东西,一件件放在茶几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拿了棉签和消毒药水再次在沈宁的身前蹲下。 “忍着!”他命令道。 第28章 你流氓 沈宁眸光一滞,心里还担心这家伙会不会公报私仇刻意下狠手报复,但出乎意料的是,于深然的动作太过温柔,棉签擦拭血迹清理伤口的时候就像风扶过似的。 沈宁低头看着他,男人墨色的发在灯光下折出流畅的光亮,有几缕垂在他眉心,遮住了他的眉眼。 于深然帮她消完毒,还用纱布覆盖好,做完这些,他英伟的身子才赫然立起来。 男人的眉微拧了一下,沈宁猜想他的双脚多半是蹲太久有点麻了。 一丝微妙的暖意从她心口穿流而过。 于深然松了松衣领,交代道,“这几天不要沾水。避免伤口感染,还有训练你也不用参加了,等伤好了再说。” 他毫无顾忌的扭开西装的扣子,解开了几颗扣子的衬衫隐约露出男人的肌线。 沈宁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灼烧起来。 她一下从窜了起来,“我回去了。” 嘶,刚刚和他斗嘴的时候倒是没多觉得膝盖有多疼,这会上完药怎么感觉动一下都艰难了? 她轻抿了下唇,疼痛的神色虽然只是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可于深然幽邃的眸子早将这一切都捕捉。 “住这,刚刚上完药,少走动。”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 沈宁吓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明显提高了许多,“住这里?于教官你疯了吗?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上次是因为我神志不清,可这次我是清醒的,我怎么能住你这?” 于深然先是一愣,随后冷冷的笑出来,“你刚刚说你是女人?”笑意最后化成了轻蔑和一道轻描淡写的嗓音,“分明还是个丫头。” 丫头两个字多少带点宠溺,除了和沈宁从小一块长大的季恺和自个儿父母之外,还没别人用丫头两个字称呼过她。 她立即不自在的绾了下垂落在耳际的发,丢出一句,“要是没记错于教官今年也才二十八吧?比我也才大了六岁,我是丫头,太过了。” 冰凉的唇息突然凑近了她,“沈同学,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并没有多少女人的特征。” 于深然的目光悄然滑过她胸前。 沈宁一屁股跌回沙发,膝盖处的疼痛一下又涌了出来。 她低咒,“你流氓。” 一个大大的白眼第一时间送去给了于深然。 他倒是很纵容,表情不含一丝不悦,“现在是警训期。你必须听我的,今晚住下,我睡外面。” 一贯属于他的口吻,看似淡泊却根本就不容人拒绝。 沈宁一听,心下真急了,猛地抬眼望着他,“如果我住下,明天又不知道要传得多难听了。名誉对我们女孩子来说,很重要。” 于深然听完沉默了几秒,像是思考她的话。 可一看见她破得稀巴烂的裤子和被纱布包裹得厚厚的膝盖,很快又开了口,“要是真有名誉上的损害,那也应该是我更吃亏。少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你的专业素质那么差,人蠢,体质也不行。毕业后面对的是真刀实弹,就你这样的,炮灰!” 沈宁听愣了,毕竟于深然之前生人勿近的气息太浓,给人一种几乎冷漠无情的感觉,可现在他字字句句间都透出一股关心和担忧。 这有点让沈宁觉得透不过气。 她和于深然对视了几秒,眸光冷不丁凉下来,“就算基础都好,真到了束手无策犹豫不决的时候,还是会害人丧命,至少我素质再差,也宁可自己受伤,不会让无辜的人死在歹徒手里。” 于深然荡在唇角的一丝笑意倏然僵住。 他走近了一步,长臂撑住了沙发的椅背边缘处,整个健硕的上半身都倾向了她,一双黯淡的眼睛迸射出极度危险的光芒,像是野兽般要把猎物吞进肚中的那种犀利! 第29章 爱上不该爱的人 沈宁的身子猛地往后缩,后背一下就贴在了沙发上,她睁大眼睛盯着面前这张充斥满无声戾气的面孔,结结巴巴的问了句,“你……你做什么?” 于深然缓缓的抽回一条手臂,捻起沈宁的一缕发丝在指尖轻轻打了个转,随后又很快松开。 女人长发的柔滑和光色仿佛依然还残存在指尖。 “你真的那么恨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且低沉至极。 沈宁不卑不亢,回以一个同样结冰的冷笑,“你觉得呢?” 于深然死死盯着她,片刻,他直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将灯光最炽烈明亮的光线彻底遮住。 沈宁的视线与世界仿佛都和这骤变的明黯度一样全都暗淡了好多。 于深然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长臂一伸目不斜视的指向一个地方,低低的说,“大门在那,请便!” 沈宁咬了咬唇,很快就从站了起来。 她娇小的身影和于深然快速擦过,膝盖的疼痛并没有阻碍沈宁逃离的脚步,她意外快成了一道闪电,仿佛逃离一般离开了于深然的住处。 门关的瞬间,她大口的舒出口气。 就在刚刚,就在于深然靠近的时候,就在两人近的气息不停交缠的时刻,她的心竟然狂跳不止。 这种感觉令她太恐惧了,她没料到这个男人像瘾一样,一旦接触就会沁进骨髓,顺着每一个细胞流淌,而后像是骨子里长出来似的让人割不掉。 她加快了脚步,顾不得膝盖受伤匆匆回到寝室。 寝室的灯早就已经熄了,但杜小翼特意没睡给沈宁留了门。 她一进寝室杜小翼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拿着手电走了过去。 沈宁感觉胳臂一疼,是杜小翼扯的。 耳边穿进女人尖细的气流,“小宁,刚刚箫云又回了趟寝室拿东西,她可能是心里不甘心,所有临走的时候用电脑把你的于教官的事发在了学校的邮箱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习惯性的口是心非,“我和于教官的事?什么事?” 杜小翼的声音压得更低,“你傻啊,就是那天你在他房间里过了一晚上的事情,而且今晚你训练的时候寝室楼好几个人都看见夜训到最后于深然扶着你往他卧室的方向去了。对你的名誉……” 说到最后,杜小翼没有再说下去。 沈宁悄然咽下口唾沫,看似云淡风轻的回了句,“没事。让她们说吧。我很累,想睡了。” 她静静躺在床上,一片昏暗,除了窗帘缝隙挤进来的微薄月光,沈宁看不见任何东西。 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暗暗惧怕别人的眼光。 一股猛烈涌来的不安快速占据了她整颗心,算不清过了多久,她才睡去,然后,醒来。 上午十点,寝室里空无一人。 沈宁没有着急洗漱,脚步很快迈到了窗口。 操场上,于深然负手而立,看上去正和刑侦班的人说着什么。 但距离实在太远,沈宁根本不可能听见于深然说的是什么,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毫无察觉自己在窗口一站就站了半个多小时。 不参加训练,明明可以轻松很多,但,她不敢承认自己竟然想靠近他,却又不想被任何人看穿,是任何人! 沈宁躲在寝室,逃避着一切流言蜚语。 她的眸垂下,静静想着家人对于深然这个人的恨意,心里竟然凉成了雪。 然,有些人注定是会纠缠的。 一件逆转他们之间关系的事慢慢靠近,沈宁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了仇人的‘女朋友’ 第30章 禁锢的疼痛 沈宁休息了一周左右,早中午饭都是杜小翼给她带来的,文化课她也没有参加。 她看了学校论坛的留言,很多人匿名骂她婊子。这种时候与其争辩或者抵抗,倒不如用冷暴力抵触这一切,可很多时候不是躲得远远的就可以幸免于难。 一个室友丢了手机,室友的口述虽然没有明说,但分明是把矛头指向了沈宁。 于深然闻讯赶来,推开沈宁寝室门的那一瞬间,正好是晚上六点。 窗外的天明显黯下来,灰蒙蒙的,就像沈宁此时的心情。 看见于深然,她的心狠狠震荡了一下。 算起来,那次从他卧室离开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次他们这几天来第一次眼神对眼神的交流。 挺拔的身姿从门口进来,他的眸一直锁着沈宁消瘦了一圈的脸,两条又长又精健的腿径直迈到了沈宁面前。 “你在寝室的时候,有陌生人进入过吗?”一贯似他低醇似酒又似毒的嗓音落下。 沈宁先是一愣,撞入他太过平静的眸底时,心就像被细细的绷直的线不停地拉,说不出是难受还是疼痛。 她从椅子上缓慢站起来,目光平视时,她只能看见男人微突的性感喉结。 “没有。你现在是在怀疑我?”沈宁不自觉的扬唇,可笑容很僵,声音也很冷。 于深然悄然打量她的表情,浓眉轻轻拧起,“每个人都有嫌疑,你似乎不需要如此偏激。” 偏激两个字一下戳进沈宁心里。 她心虚,且又想极力掩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只是她不清楚是自己多想了,还是他的洞察力真的太好…… 难道,他发现了她不能对人言说,甚至是连自己都在鄙视和逃避的情动了吗? 沈宁的眼神突然不断闪速,随后竟意外丢出一句,“不用查了,是我拿的。” 寝室里好几个人都愣住了,现场鸦雀无声,仿佛就连沈宁紊乱的呼吸都能被轻易的听清楚。 她的脸刷一下红了,眼下这种沉默真的可以逼死一个人。 “沈宁,你!”室友钱思敏扬手指着她,瞪大眼睛有点语塞。 沈宁默默垂下了眸,走到自己的柜子拿拿出钱包抽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钱思敏面前,“我记得你那手机市价六千多,我这卡里正好还有六千多。密码是六个一。” 说完,她很快和定在原地一语不发的于深然擦肩而过,走出了寝室,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长长的女生寝室走廊上,沈宁加快了脚步,眼看就是转角了,可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命令。 “你站住!” 是于深然的声音。 她的双脚顿时定住,就如同贴了膏药。 她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下脸,“于教官有何指教?” 耳畔没有很快传来他的回答,反而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快速逼近而来。 手腕,猛地传来道禁锢的疼痛。 于深然的掌心有点冰凉,抓她的力量也着实不小。 他没有多说什么话,趁着身后还没有人来看戏,他快速拖着沈宁大步迈着,利索的进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的门被于深然合了大半,只露出极其狭隘的缝隙。 他大手一拽,沈宁像只蚂蚁似的迎着他的手力猛地撞在了墙上。 男人的手臂伸向她,啪的一下在她肩膀上方的墙面停滞住。 微弱光线静静勾勒着他的轮廓,实在是令人窒息。 “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你不是拿手机的人。”于深然的一把嗓音哑到了极致,异常迷惑众生。 沈宁看他一眼,目光很快抽离,真的像是个胆小鬼,她恨透了自己,更让自己都惊讶的是,就在于深然刚刚在寝室里问她有没有陌生人进入的一瞬间,她居然开口承认不是自己做过的行为。 为什么? 心理学上曾说过,这是一种情感上的病态。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又自我矛盾,才会做出难以理解的事。 她心头似小鹿乱撞,咚咚跳个不停。 于深然等了一会,面对她的沉默,实在是没了耐性,气息更逼近了一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宁缓缓的抬起眸,刚刚张了张唇,又很快欲言又止。 于深然淡淡的笑了笑,“如果实在不想回答我不逼你,这件事我会查。至于你,你三番五次和我较劲,难道……你爱上我了?嗯?” 第31章 赶鸭子上架 沈宁的脸倏然一红,从脸颊传来的温度令她很清晰,幸好这里的光线很黯,否则她肯定会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沈宁嘴上很淡定的回了句,“于教官想多了,和你较劲是因为我姐姐的事,这个解释显然比你给出的更合理吧?” 于深然缓缓的直起身子,近得令人窒息的距离终于被拉远了。 沈宁顿觉这一瞬间才有大片的空气从鼻腔里穿流而过。 “你拉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沈宁语速颇快。 于深然的双臂盘于胸前,“好奇你为什么要承认。” “我说的很清楚了,是我拿的。还不行吗?还是说于教官这么喜欢没事找事?”沈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可说完又很后悔,心里并不是真的想和他斗,只是在恨自己,恨自己好像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根烟,一口烟雾喷洒在了沈宁脸上,“临毕业只有半个月了。你似乎忽略了一点。要是这件事被传了出去,你的毕业资料上……”被压到极致的声音陡然顿了下来,好几秒后,他才又缓缓开口,“你觉得会有哪个警局要一个小偷?” 沈宁的心咯噔一下,眼睛瞪得很大。 她确实忽略了这点,要是真的在考核中有了污点,等于这四年她都白费了,更别说毕业后还想进警局工作,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于教官为什么提醒我这个?我之前虽没见过你,但也听说了关于你的不少传言,除了案子,听说你对和自己无关的人一直都很冷漠,可你却三番五次的帮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她突然冷冷的开口,“说我爱上你,倒不如说是你爱上了我。” 于深然没有回答,浅薄的勾动唇畔,一闪而过的弧度却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的沉默让沈宁的处境变得极尴尬,而这时候她兜里的电话却响了,是母亲的电话。 沈宁不敢马虎,很快接下,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宁宁,这周末你回家一趟吧,爸妈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听上去很严重。”沈宁忽然有点着急,父亲的身体一向都不太好,她脑子里首先想到了就是关于健康方面的问题。 “也没什么事,你反正也快毕业了,你爸是想问问你,你和季恺到底有没有可能啊?” 沈宁听前半句的时候舒出了口气,可听到后半句,她整个人就立即像绷紧的弦。 她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眼于深然,当她发现于深然一双黑眸正一瞬不瞬盯过来的时候,她更显得紧张了,“妈,这个问题你到底要问几遍,季恺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怎么可能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那我们也不勉强,这周末你回家吃饭,正好你爸单位有个小伙子不错,你回家看一看,认识认识。” “妈,你别这样。我……”沈宁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朝一日被安排相亲。 “你什么?难道你交男朋友了?” 沈宁原本想说的是这周末没有空,可母亲的话却让她的脑袋突然一僵,她不敢犹豫太久,轻轻的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很激动,“那这周末带回家来看看。” “妈,这么着急做什么,我……” 沈宁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你必须带回家给我和你爸瞧一眼。谁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啊,总得让我们看看人怎么样。就这么定了啊。” 嘟嘟声穿进沈宁耳中。 她垂下手挂了电话,于深然已经默默吸完了一根烟。 他眯了眯眼问,“所以,那次在餐厅,你是在等男朋友?” 沈宁狠狠一愣,她没想到电话竟然漏风的那么厉害,原来电话的内容,他全听见了。 第32章 不情之请 沈宁没敢迟疑太久,眼神轻飘飘的带过于深然英俊的脸,而后冷冷清清的丢出四个字,“这我私事。” 女人垂下的美睫轻轻颤着,却是再没勇气与他再对视一眼。 于深然伸出左手手臂,低头看了眼表盘,“你的私事我并没有多少兴趣。我们来谈谈公事。” “于教官既然这么厉害,这种小案件我想根本就难不到你。”沈宁撂下这句就脚步匆匆的离开安全通道,像兔子般疯狂逃窜。 光线终于不像刚刚那般黑暗了,沈宁的心突然很难受,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对个男人有这样的脸红心跳的感觉,可偏偏是于深然! 一个注定错误的人!与他之间,容不下任何放纵,更没有一丝一毫可能性。 沈宁没有去食堂吃饭,习惯性的来到学校后面的凉亭,坐在于深然钓鱼时坐过的水泥板,往湖水里丢着石子。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毫无理智和逻辑可言的对他有感觉?太疯狂了!”沈宁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细小的石子虽然能打破水面的平静,最终的结局还是会卑微的沉到最底处,永生永世埋入湖底厚实的污泥里。 沈宁思绪飘飞,出神的太厉害,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身后正有人一步步靠近。 掌心最后一颗小石子坠进湖水,她意识到身后似乎有动静,可是却来不及了。 就在她扭头的一瞬间,一只女人的手臂朝着她伸过来,沈宁的口鼻突然被捂得很紧。 视线中的这个人,她认识。 “沈宁,我偷手机是有原因的,我求求你,不要让于教官查下去了,好吗?”几乎是哀求的气流从两片厚厚的唇里挤出来。 沈宁的眼睛瞪得很大,不可置信的盯着室友江琴。 江琴睡在沈宁对面的下铺,平时没什么交集,但沈宁知道江琴家庭条件很拮据,学费什么的都是半工半读,平时被寝室里其他几个生活条件优越的使唤来使唤去,看似很合群,却一直是个小丑的角色。 江琴双眼流露出满满的惊慌,她松开手,用力抿了下唇,“沈宁,我知道以前自己没少说你坏话,和你也没有什么交情,可现在都快毕业了,我真的不想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沈宁暗自打量她的情绪,“你为什么要偷手机?什么时候拿的?” “训练之前,我看见她把手机放寝室了,我请假上厕所的时候趁你在洗脸就……就拿走了。我也是没办法是沈宁,我弟弟弄丢了别人的手机,要赔钱,将近七千呢,和我拿的那个是同一个牌子。你也知道我家的生活状况……”啪嗒,一颗眼泪迅速坠了下来。 沈宁看着冷漠,其实内心软的很,细长柳眉皱起,声音也明显温和下来,“寝室里和你玩的好的,生活水平都不错,七千块在她们眼里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啊。而且你拿的还是朋……” 她没再说下去,因为江琴拿的是圈里朋友的手机,这种行为要是戳穿的确会很让人难堪。 江琴落寞的笑了笑,“朋友?她们不过是觉得我跟进跟出,有人使唤的感觉不错。我毕业后的工作肯定会和警局挂钩,要是这次让人知道一个要当警察的人偷东西,我这辈子都完了。沈宁,外面都传你和于教官的关系不错,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宁咬了咬唇,“最近几年于教官的手里没有冤案。我想他很快就能查出来,倒不如你主动坦白,我的钱反正已经给她了,让她再买个新的,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对外,想办法让当事人说手机没丢。” “不可能!”一道低沉威严的男音突然传来,异常冷厉。 第33章 毕业后把我招进你在的警局 于深然早就料到偷手机的人会来找沈宁,所以并不意外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切。 江琴回头看去,脸色很快变得很难看,“于教官。” 于深然迎着光阔步走来,高大身躯立定,威严异常。 他看了眼江琴,又看了眼江琴身边同样眸露意外的沈宁,淡淡的说了句,“沈宁要是背了黑锅,她的前途一样堪忧。” 沈宁的心如此时被风轻抚的湖水一样,淡淡激荡。 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口口声声嫌弃过她没有女人味,但始终是一次又一次的,站在她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为她去想。 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沈宁微抿了下唇线,轻声说,“于教官,你一定有办法的。江琴也是无奈才会那么做。” “沈宁,谢……谢你。”江琴真的没料到沈宁竟然会这么爽快的求情,而且沈宁的求情听上去很真诚。在落魄时拉一把的感觉,总是远比锦上添花要让人震撼和感动得多。 于深然静静瞧着两个女人此刻的对视,思考了几秒。 缓缓的,他才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我的办法就是还原事情真相。该谁承担就谁来承担。” 顿时,两人女人全死死盯向他。 那是一双寒冰般的镇定的眸子,沈宁越来越弄不懂这个男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胸腔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脏? 江琴的眼泪掉得更放肆,一想到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眼神陡然变得凶狠。 往后退了一小步,江琴悲伤的笑了笑,“我完了,我真的完了,四年,就这么废了。” 笑声从清淡冷冽变得凶狠慎人。 突然间,江琴从兜里快速掏出一把弹簧刀,准备拿沈宁的命要挟于深然,来一次最后的冒险。 可于深然的眼睛就像鹰,看着江琴伸手就朝沈宁的脖子刺去,他长臂一伸将就捏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反扣,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的手生生捏断一般,让江琴痛的当场松开了小刀。 而沈宁的胳臂早已被他用力一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被拎到了于深然的身后。 江琴愣愣的看着于深然,刀子一下颤落在了地上。 于深然松开了江琴的手和擒住沈宁手腕的那股力道。 英伟身子缓缓俯下,不疾不徐的捡起地上的小刀在手里把玩,态度冷漠的不近人情。 江琴略显崩溃的一屁股跌在地上,手臂用力的环住自己的双膝,无助的啜泣着。 沈宁的思绪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幕中完全抽离,稍显木讷的走到于深然面前,她看了眼地上的江琴,眉心一皱对于深然说,“法理不外乎人情,只要让一切恢复原样,不造成什么损失,难道不能回旋一下?” 于深然没有说话,目光似鹰般直勾勾落在沈宁脸上。 她心下一急,反射般轻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这个黑锅反正我也早背了,就这样吧,当作你什么都没看见。如果你担心我的前途,那等毕业后把我招进你在的警局,不就可以了吗?” 说完这番话,沈宁连自己都不可置信,而且是当着别人的面这么简单粗暴的提了建议,太大胆了。 而且她明明知道于深然就要退队了! 于深然还是盯着她,那双犀利深邃的眸子根本就望不到底。 “谁没有犯过错,于教官,你没有吗?”沈宁干脆又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句。 于深然没有表态,但脸颊两侧的咬肌却是浅浅一迸。 他一个字都没有再说,看了眼江琴后迈步离开。 之后,令沈宁和江琴都感到意外的是于深然真的把这件事隐了下来,可这也让沈宁背上了小偷的罪名。 更可悲的是,沈宁的建议始终没有得到于深然的表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该训练还是训练,碍于太过平静,沈宁每次只是和别的同学一样只是在训练中和于深然有所交集。 直到周末来了。 沈宁答应带男朋友见父母的日子无声无息的到了。 第34章 他说要登堂入室? 一时心软帮江琴背了黑锅,现在整个学校的人看见她就都指指点点,就连班导和校长也私下找她谈过话。 丢手机那室友和箫云私底下关系不错,几次向校长提出要在沈宁的毕业简历里写上这件事。 现在临毕业还有最后一周,关于未来,太过茫然。 沈宁慢慢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夏天清晨的风吹过来还是带着股明显的热气。 上课时间还早,沈宁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地方。 抬眼,十分意外的看见一道英伟的背影。 他的肩膀很宽,腰身被一件修身的黑色西装束得弧度完美。 印象中,于深然的穿衣风格很偏向于暗色系,不管是帅气简洁的夹克还是做工精致的西装,全都给人一种沉稳静默的感觉。 他的背影笔挺得好看,淡似薄雾的光线掠过他头顶,整个人看起来都梦幻的像漫画走出来的人物。 沈宁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静静的盯了好一会,三四米的距离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她走不进去,至于他,也不可能会走进来吧。 美眸轻垂,不想打扰这么美的一幕,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电话铃声却响了。 于深然回头,两人的目光很快纠缠在了一起。 沈宁一慌,很快扭头接下电话,心里慌得连来电显示都忘了看一眼。 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小宁啊,你爸今天一大早就买了菜回来,你和你男朋友是来吃午饭还是吃晚饭。” 恰在此时,于深然放下了鱼竿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一时间沈宁的双脚就像被胶水黏住了,死死的定在原地。 沈宁还在犹豫要怎么回答母亲的问话,于深然却已经站在了面前,清晨稀薄的光线就这么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 她抬头快速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回了句,“妈,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我看还是算了吧。” “女方家长第一次邀请他吃饭,他就是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来。不是妈不讲道理,这是态度问题,你赶紧和他说,就这么定了。”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嘟嘟声,沈宁垂下手,眉心拧出个大大的疙瘩。 头顶落下于深然似笑非笑的声音,“要是没记错,今天该是你带男朋友回家见面的日子,别的同学昨天就回家了,你怎么还在学校?” “于教官不也在学校吗?”沈宁没回答他的问题,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即便心里波涛汹涌,声音始终保持着她一贯的清洌。 于深然微微俯下脸,压低声音道,“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去演戏,我或许可以帮你这个忙。” 沈宁一听,就像是被雷劈到,乌黑的瞳仁缩动的很厉害,“你,你说什么?” 这提议简直太疯狂冒险了。 于深然,一个在沈家属于禁忌的名字,而他却说要登堂入室? 一双深邃的眸好似太过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不要误会。前几天意外从别人口中得知你没有男朋友,我认为你现在应该会需要我的帮忙。去沈家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对你姐姐有愧疚,我想去看看她以前的生活坏境。” 沈宁的心口一窒,于深然要去她家的目的说的很直接,反而透出一种真诚,多多少少让沈宁的心有点宽慰。 她顿了几秒,冷不丁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谁告诉你的?” 于深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扬臂看了下时间,“沈同学,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口舌,我在等你的决定。” 第35章 黑色宾利 他死死的盯过来,沈宁的呼吸都像在被什么东西肆意拉扯。 她突然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不,你,你不能去。” 说完,转身奔离他的视线。 回寝室之后她找了杜小翼帮忙,可杜小翼认识的单身男性…… 一个是胖子,二百斤。 还有一个……去年出的车祸压断了腿,有残疾。 至于季恺更不能找,一想到季恺以往损她的样子,就算季恺找了身边的朋友来顶替,估计她还是被笑一辈子吧? 沈宁长长叹了口气,“到底怎么办才行?” 中午之前,电话又进来,还是家里打来的,她在连番‘思想教育’后只能采用拖延政策,硬着头皮说晚上会带回来。 夜很快就降临了,她在寝室里窝了一天都没有想到办法,最后还是杜小翼提议让她去酒吧雇一个男模演场戏算了。 酒吧这种地方,沈宁很少去,可眼下却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沈宁的眸光很黯淡。 她拿着钱包出寝室大楼,迎着傍晚的风往校门口走去。 周末同学们都回家了,整个校园都显得空荡荡的,可远远的,她望见一辆款型张扬的红色跑车,她认得这辆车,是季恺的。 沈宁狠狠一惊,脚下的步子都明显快了很多。 一出校门,她就在车身的侧面看见了季恺。 他纯着一身骚气的黑白格子西装,双手盘在胸前,一副大大的黑色墨镜被他摘了下来,露出一双迷魅的黑色眸子。 “被我帅傻了?”季恺一边说着,一边很快挺直了背脊。 他的手伸过来,肆无忌惮的拨弄着沈宁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滚!”沈宁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这辈子能让沈宁用滚字来打招呼的算来算去也只有季恺一个了。 季恺和她认识好久,久到连她自己都懒得去算到底有多少个日子了。 他是一家小型民营化妆品企业的掌舵人,公司是他爸的,说是掌舵人,但季恺对公司运营什么的从来不关心,甚至连自家公司的基本业务都压根没弄清楚过。 他长的就如同他说的,确实很英俊,一米八的身高,剑眉星目,鼻高唇红。 只是他的面相实在太浪荡,光是那双勾人的眼睛和一套套的泡妞技巧就足够让有点理智的女人望而生畏了。 季恺丝毫没在意沈宁的白眼,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走。” 沈宁的手腕被他拽住。 “去哪?”她一缩手。 可季恺拽的很紧,“见你妈啊,我可听我爸说了,你家今天可有大事。你有没有男朋友我还能不知道?得。本少就勉为其难去救你的场。” 沈宁瞪大眼睛,“你疯了!要是我带你回家,估计很快就会逼我们结婚吧。你还真敢!” 季恺没着急说什么,一把将沈宁拉进了副驾驶位,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顿时飘进了沈宁鼻腔。 季恺紧跟着坐进车里来,沈宁捏住自己的鼻子,“我猜,我现在坐的位置几分钟前有另外一个女人坐过,估计下车还不到十分钟。” “真聪明,猜对了。”季恺扭过头来,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宠溺的捏了下沈宁的鼻子。 她猛地一转脸,露出一个很嫌弃他的表情,轻声说了句,“别碰我,心烦着呢。” 而季恺真的没有再说话,方向盘一扭,打开了敞篷散着令沈宁恶心的香水味,车速很快的开到了沈宁家门口。 有着古典气息的四合院门口,停着一辆低调又不失张扬的黑色宾利,市价大概在五百万左右。 沈宁还没注意,季恺却是不阴不阳的甩出一句,“好家伙,车够狂的。” 第36章 别样的于深然 听见季恺的话,沈宁才顺着他的眼光望了过去。 她心头也是一震,家里没有开这辆车的朋友啊。 “是你认识的人?”沈宁扭头问季恺。 “认识个屁。鬼知道是谁!”说完,季恺利索的下了车。 沈宁跟着下车,和季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她一抬眼,整个人都仿佛是被雷劈到,于深然居然在院子里和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下着象棋。 而他下棋的对象还会有谁?自然是沈宁的父亲沈北衷。 沈北衷穿着件简单干净的老年款运动服,脸上的皱纹挺多,捻着棋子的手上还有几块黑褐色的老年斑。 于深然看过来,看见沈宁身边竟有个陌生男人,眉心浅浅一蹙。不过他终究是深沉而懂得周旋的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沈宁,抢在她前面说了句,“宁宁,我提前到了,想给你个惊喜。” 沈宁一听,嘴微微张开,忘记了回应什么。 所以刚刚门口那辆车,是于深然的? 一句宁宁叫的温柔似水,令她心头动荡。 更甚至这一瞬间,就连他平时的淡漠严苛也全然扫空。 季恺的脸色微微一阴,偏头盯向沈宁,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你真有男朋友了?” 沈宁没有说话。 她脚步一迈,走到小石桌跟前,看了眼专心研究棋局嘴里吞云吐雾的父亲,随后便把目光移到了于深然平静的脸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又给闭上了嘴。 “小宁,你和季恺没事去厨房帮忙。我和小张下棋呢。”沈北衷抵了抵驾在鼻梁上的眼镜。 沈宁的瞳仁明显一缩。 连番的意外一件件席卷而来。 最初她意外于深然的不请自来,可一想到学校方面有她的家庭资料,于深然能找到这里来并不奇怪,又或许他这几年来一直都想过要来看看,只是碍于没有好的时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现在,沈宁最意外的是父亲嘴里的这个小张……说的就是于深然吗? 正在她晃神的时候,父亲稍显不耐的又催促道,“小宁,快去。小张的棋路我很喜欢,我要好好下完这盘棋。” 又是两口烟雾从沈北衷嘴里喷洒出来。 她看着父亲专注而认真的样子心里说不清的复杂,眸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 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适时的握了上来。 沈宁一惊,第一时间又抬眼看向于深然。 男人深黑而整齐的眉梢勾着,他眸底深处含着温和的笑意,“宁宁,听话。” 又是一声宁宁,比刚刚那次还要温柔。 沈宁的双颊极不争气的一红,她抽回手,只能配合于深然点了点头,故作平静的轻声回了句,“喔,好。” 从院子到厨房的路,季恺就像是苍蝇般不停追问沈宁,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交往多长时间了?那男的是干什么的……种种问题全让沈宁应接不暇。 最后的最后,她只是朝季恺翻了个白眼,“季大公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我?管好你那群女朋友就不错了。” 季恺向来都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偏生就是有无数女生喜欢他挥金如土又坏坏的样子,总是一波一波像飞蛾扑火似的涌向他。 好几次他主动约吃饭,结果却因为临时冒出来的桃花放沈宁鸽子。 就比如那一次,和于深然在餐厅意外交集,也是因为季恺失了约。 第37章 内心强大至极 她和季恺刚一进厨房,陈月华就放下手里的刀子迎上去,“小宁,告诉妈,小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看上去家境应该挺好的啊。” 沈宁的面色一僵,除了知道于深然正业是一名刑警之外,他的家庭背景什么的,沈宁并不是很清楚,传言太多,却没有一个得到过明确的证实。 沈宁咬了咬唇,最后只得撒娇的娇嗔了句,“妈。” 陈月华一瞧季恺还在,想了想只能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 夜色很快降临,季恺的父亲和沈家一直都有交情,从小到大季恺在沈家吃饭不稀奇,只是今天这样的场合却有点不合适。 陈月华有心暗示季恺晚上有没有事要忙,可季恺假装听不懂,硬是坐上了沈家的饭桌。 窗外夜色浓稠,一场瓢泼大雨下得猝不及防,来势汹汹。 沈家的饭桌上,几人静静坐着。 沈宁被安排到了于深然身边的位置,季恺坐在沈宁边上,二老则坐在几个年轻人对面。 “小宁,别光顾着自己,给小张夹菜啊。”陈月华的眉梢一挑,冲沈宁使了个眼色。 于深然教养很好,礼貌一笑后答,“伯父伯母,不必客气,我自己来。” 说罢,他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顺便还给沈宁夹了块牛肉放进碗里。 虽然是个很小的细节,可沈家二老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沈宁怎会看不懂父母的眼神,他们对带回来的‘未来女婿’印象很好。 只是…… 沈宁的眉轻轻一拧。 她不禁害怕起来,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招待的人是于深然,会不会直接冲进厨房拿把刀把他给剁了。 四年前,沈青虽说是被一名精神失常的歹徒打死的,可那个行凶者毕竟精神失常,总不能和个疯子撒疯。 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于深然顺理成章就变成了沈家人转移愤怒的‘合适人选’ 沈宁暗暗祈祷一会父母别问得太深入才好。 可一番礼貌客气的开场白之后,陈月华心里的小算盘就开始打了起来。 “小宁啊,光知道你男朋友姓张,那个,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陈月华问道。 于深然不紧不慢,没有开口主动介绍,就是想看看沈宁会怎么做。 他刚拿起茶杯喝茶,就听耳边一个清洌的女音滑过。 “张……张全蛋!”沈宁因为紧张冲口而出。 于深然的眉一蹙,脸色显然阴了阴。 季恺也正好在喝茶,一听这个名字,当时就喷了出来,笑的前俯后仰,沈宁不停在桌下踩季恺的脚都没用。 于深然毕竟是家规刻板的家庭里出生的孩子,克制力较强。 他缓缓的放下茶杯,原本僵住的脸很快柔和下来。 看向对面的二老,于深然浅笑,嗓音低缓平静,“剑拔弩张的张,应权通变的权,但求无悔的但。” 桌上的人皆是一愣,于深然冷静的应对不仅把沈宁信口瞎掰土到掉渣的名字硬生生覆上了内涵和做人态度,更让季恺的一番嘲笑变成了自取其辱。 沈宁不禁暗叹,于深然这个人,内心强大的令人害怕。 这时候,季恺略带嘲讽的一笑,吊儿郎当的竖起根大拇指,“蛋兄,那个,好名字。” 第38章 先过我这一关 沈宁用力踩了脚季恺,一个白眼顺势送过去,暗示他少说几句。 季恺忍着痛,伸出脚,用眼神暗指自个儿的皮鞋要沈宁瞧瞧。 她不动声色低头一看,季恺脚上的高档皮鞋已经被踩下去好几个凹陷,弹都弹不回来。 沈宁一时没忍住,露出孩子般单纯的笑容。 名字这个话题很快被沈家二老转开了,陈月华瞪了眼季恺,“熊孩子,吃饭都没个正经。你看看人家小张,多有礼貌,人来还带那么贵重的礼物。再瞧瞧你,平时全世界跑,从来没见你带点国外的洋人玩意给我们瞧瞧,亏我把你当成自家孩子,良心就给狗啃了似的。” 季恺一下有点难堪,“我就是把您当妈,当然不需要场面上那一套。得,下次我只要是去一个地方,就给带特产回来还不行吗?” 沈宁闻言,猛地看了眼身边的于深然,眸底涌满了惊愕。 她实在是没想到于深然竟然会带礼物,带了什么呢?还是贵重的礼物!! 只是这疑惑当下却是不能问,否则这出戏很容易就穿帮了。要是父母知道了于深然的真实身份,这后果…… 沈宁不敢去想。 这时候季恺却问了出来,“带什么贵重的礼物了?让我也开开眼啊,全蛋先生。” 于深然性格中有些许强迫症,他不习惯这种假装玩笑的挑衅,可碍于场合,他端坐着淡笑回了句,“没什么贵重的,只是普通的交通工具。” 沈宁心下一荡,难不成停在外面那辆车就是于深然首次上门的见面礼? 市价达五百万的宾利! 难怪今天的饭局上竟没有人问于深然的职业和家庭背景。 原因很简单,他用一辆车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更堵住了别人的嘴,叫人不好意思再用俗套的试探方式问一些他不便回答的问题。 沈宁猜想,于深然或许是觉得谎言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才选择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沈宁轻轻扯了下于深然的衣袖。 他点头,起身,然后又对二老微微欠身,一系列的动作里溢出来的教养都被沈家两个老人看在眼里,打心里喜欢自家女儿交的男朋友。 沈宁带于深然到了院子一处角落,她回头看了眼,确定没人跟出来才抓紧问了句,“你送我爸妈的是不是门口那辆车?” 于深然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可这个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夜色下,沈宁的脸颊一片潮红,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深凝着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静静吸了几口,“既然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出现,虽然是假的,第一次空手而来未免不太合适。” 他的语调平缓且自然,好似完全没有参杂其他的情绪。 沈宁默默咬了下唇,“可你出手太吓人了。”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进去吧,我们是晚辈,让长辈等我们太久不好。”细细长长的香烟从男人指尖滑落。 沈宁见他不想再谈什么,只能跟着他身后再度走进屋去。 桌上竖上了白酒,是沈北衷的珍藏。 “小张啊,来喝点。白水市可是酒乡啊,饭桌上肯定少不了白的。”经过了几局象棋较量,一向严肃的沈北衷露出了随和的笑。 于深然的英眉轻蹙,脸上一丝为难被沈宁和季恺恰好捕捉到了眼底。 难道他不会喝酒? 季恺眯了眯眼,当即挑衅道,“全蛋兄,都说酒品等于人品,你要和她要谈恋爱,我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总得给她把把关不是?” 于深然看了眼桌上竖着的白酒瓶若有所思,他的眼睛和心都像是深潭里的水,根本就望不到底。 第39章 晚上就住在这 “好。”良久,于深然礼貌一笑,薄唇间吐出极简的字节。 他和沈宁坐回原位,季恺拿过于深然面前的空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笑道,“沈宁呢,她和我从小一块长大,她可是我季恺的小公主,她……” 于深然很清楚季恺这番开场白的意图,当即打断男人的话,“我喝。” 他修长手臂一伸,从季恺手里接过杯子,一口闷了下去。 这一杯,少说也得二两半。 沈宁眸光一动,压低声音说,“你酒量行吗?喝慢点。” 于深然许是没料到沈宁会突然给出关心的话,偏头看她时眼光愈发温和了。 “没事。”他低低说了句。 沈北衷对女儿带来的男朋友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管是棋品还是酒品,那都是没话说的。 陈月华自然看出了老伴的意思,赶忙说了句,“小张啊,今晚你就尽情尽兴的喝,要是真醉了,晚上就住在这。” 沈宁瞪大眼睛,一时间愣住了。 祖宅大院地方虽然大,但是收拾好的房间就那么三个。 一个是父母住的,一个是自己住的,还有一个是姐姐的闺房。 姐姐走了好几年,但她的房间一直都保留着,同时也成了沈家的禁地,所有对沈青的思念和记忆仿佛都被锁在了房间里。 至于别的房间不是堆了杂物就是常年积了灰没有收拾。 也就是说,如果于深然真留下的话,不就等于…… 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季恺对沈家的房间分布也十分清楚,他将手中酒杯一放,着急问了出来,“陈姨,你让他住下?沈宁还没和他结婚呢。” “你瞎嚷嚷什么。我有分寸。”陈月华白了眼季恺。 突然的转变多少让季恺觉得有点受伤,以前每回来,这面前的二老总是有意无意要撮合自己和沈宁,这下倒好,正牌女婿一露面,敢情这就立刻成了备胎。 季恺闷头喝了杯酒,没有说话。 除沈宁外,桌上几人给于深然邀的酒,于深然全都欣然受了。 已经有四年时间,他没碰过白酒这玩意了,不知不觉一斤下肚,英俊的脸上微微醺染了一抹殷红。 他放下酒杯,扭头看了眼沈宁,她正垂着眸,眸光有点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灯光下女人的长睫翼动,看上去特别美。 有极度短暂的几秒钟,于深然心底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身边这个丫头片子,卸下尖锐和防备的时候还是挺好看可爱的,就比如现在。 沈宁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一扭头,唇差点撞上于深然的。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上来,灌着烈酒的气息,沈宁的心很慌,这更让她确定自己对于深然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她忽然感觉手臂一疼,竟是季恺把她扯了过去。 一个糯米肉圆一下塞到了沈宁嘴里,是季恺亲自喂的。 沈宁倒是有点感谢季恺这行为,否则刚刚和于深然那么近的距离,只怕再待一秒,呼吸就会开始不顺畅了。 “多吃点,你看你上完警校都瘦成什么样了。张嘴!”季恺说罢,又往沈宁嘴里塞了个虾仁。 沈宁和季恺关系好,打小就好,这种举动很平常,就是看在沈家二老眼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于深然却一把将沈宁扯了回来,低低的问了句,“宁宁,你好像还没给我正式介绍身边这位叫季恺的朋友。” 沈宁的心湖顿时荡开涟漪,于深然这是吃醋吗?还是只是单纯想演好这场戏? 好歹学过一些心理学的沈宁在面对于深然的时候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他的思维模式和言行举止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不方便介绍吗?”微熏上醉意的幽深黑眸,明明含着淡淡的笑意,却并不真的让沈宁觉得有多轻松。 第40章 我的工作重点是保护沈宁 她没有与于深然对视太久,看了眼桌上含笑的父母,随即才扭头回了句,“喔,他叫季恺,在白水市一家小型民营企业任总经理,和我一块长大的,是很好的朋友。” “什么,你居然都没提过我?死丫头。”季恺的情绪有点不悦。 下一秒,沈宁的头发被季恺一把扯住,但力道拿捏的很好,季恺并不是真的要扯痛她。 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季恺倒去,仰成一个难以支撑的弧度,眼看就要真坠落季恺怀中。 这时候于深然的手臂一伸,时机掌握极好的拖出她的腰。 他看了季恺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这一眼着实犀利。 季恺很意外自己竟然松了手,而沈宁自然而来被覆在腰际那股力道给扯回了原位。 沈家二老全看在眼里,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笑笑。 陈月华打着圆场,“小张啊,你别介意,这两人打小就这样。感情确实好,就和兄妹似的。季恺从小就一直保护我们家小宁,现在长大了,都当老板了,可有时候心性还和小时候一样贪玩。就爱和我们家小宁闹。” 于深然的一条手臂挂在了沈宁的椅背上,目光越过沈宁素面朝天的脸,落到了季恺脸上。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原来季先生经营企业,年轻有为。” “你看上去也不错,富二代吧?”季恺的眉梢一挑,调侃道,“不过也正常,现在这社会,就你这么年轻的,能有多少社会资历?你爹应该混的不错。” 沈宁一听,顿时觉得有点尴尬,甚至是有点恐惧,毕竟话题竟然还是开始戳向了于深然的家庭背景。 于深然给季恺的回答是一句四两拨千斤的,“喔?季先生是如此?” 季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小张,你别理这小子,就他嘴贫。不过……”沈北衷的眉轻轻一挑,“我们倒还真是不太清楚你的工作是……” 沈宁一听,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到了一块,要是没有季恺捣乱,今天这顿饭或许会吃的平安无事。 于深然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自己精健的腿上缓慢敲击了几下,动作停滞的瞬间,他抬眼回道,“今天之后,我的工作重点是保护沈宁,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沈宁的身子顿时一僵,立刻看向身边的男人。 两道目光毫不意外的撞到了一块,他含着笑,眉眼都很温和。 沈北衷的问题于深然虽没有正面回答,但她注意到父母脸上眉开眼笑,心情很是愉悦。 于深然果然深谙人心,晓得作为父母真正在意子女即将托付终生的人品行如何。 这一关算是过了。 饭吃了很久,之后季恺好几次试探于深然,不管是风投,股票,亦或是资本市场的远观,季恺这个主动提的人一知半解,但于深然却能说出一套很令人佩服的理论和见解来。 最后的最后,连季恺都无话可说闭了嘴,至于沈家二老就更不用提了。 然而,这饭于深然吃得着实不轻松,沈宁算了算,他少说也喝了一斤高度酒。 饭局结束之后,沈家二老要季恺让人过来接,而于深然则被邀请留在沈家过夜。 沈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被彻底的搅乱了。 过夜! 也就是说于深然今晚要和她睡一间房。 还是喝了那么多酒的于深然! 沈宁有点害怕,还有点不可否认的悸动和紧张。 季恺也喝多了,打了电话让自家司机过来,没一会司机就到了。 他勾着于深然的肩膀,大着舌头说,“蛋蛋啊,人家沈宁好歹一女孩儿,你留下不……不合适。我送……送你回去。” 于深然的视线望出去早就是模糊的了,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言语清晰的答了句,“我没带家里钥匙。” “没带钥匙就留下。小宁啊,你赶紧扶着小张啊,晚上好好照顾他,搞不好得吐。”陈月华赶紧把于深然给扯了过来,推向了沈宁。 高大的身躯向她一倾,沈宁快速一搀,可自己身材削薄,说是扶着他,更像是被于深然搂在怀中,像只麻雀似的。 季恺抬手指着于深然,还想说点什么,可下一秒眼睛一番,彻底倒在了司机的怀里让人给弄出了沈家,而于深然则‘理所应当’的被扶进了沈宁的房间。 第41章 一场原谅和被原谅的迷局 于深然被沈宁扶到沙发上,他抬手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沈宁看了眼门的方向,确定门关死了才低低说了句,“于教官,你是故意留下的,对吧?” 于深然深沉的叹出口气,蕴着几分酒气。 “嗯,是。”于深然支在额头上的手滑下来,露出了一双醺着醉意的眼睛。 短短两个字,因为酒精的关系他停顿了两次。 沈宁愣在原地,有十来秒钟她都是木讷的状态。 她缓步上前,站在他面前轻声道,“我姐姐的房间是我们沈家的禁地,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于深然看她一眼,喜怒不形于色。 沈宁打量他的情绪,完全看不出他的脸上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步子一拧,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于教官。” “讲!”他用一种极平静极沉缓的语气说着。 沈宁在心里想了很多准备要说的话,可一出口却只变成一句,“今天你的见面礼,我会说服我父母想办法还回去。” 于深然的头越来越沉,却因沈宁的这句话稍稍拉回了些神智。 颀长的上半身一侧,整张英俊的面孔朝向了她。 卧室,简单直白的日光灯光线散落,女人的长睫落下一片又长又密的阴影。 而于深然视线中的沈宁早就已经五官模糊,重影无数。 一条手臂伸过去,搁置了好几次,于深然的臂弯才准确的置在了沙发后的背沿上,低低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他喉结里缓缓滑出,“你是觉得,你姐姐的意外离世不值五百万?” 沈宁没料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眼神一空,她有点激动的冲口而出,“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话一出口,她的心仿佛像是玩过山车的时候被不断提起。 因为,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那就是不管自己嘴上再怎么刻薄,可心里早就原谅了他。 “你,刚刚说什么。”于深然调了调坐姿,身子彻底倾向她,本就不远的距离被拉得更近。 沈宁很轻易就能过分清晰的看到于深然五官的每一处线条,“我……” “你不怪我了?”男人线条英俊的脸浮过光影,厚重的嗓音虽然低沉模糊,但还是不失魅力。 沈宁迟疑了一下,像在认真思索,甚至忘记和他的距离已然那么近了。 不怪他? 是啊,和于深然相处的这段时间,他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虽说中间他也间接伤害过她,可冷静下来想想他并没有多大的错,不管是人品还是教养,于深然着实要比现在大部分的男人要强太多。 她暗自咽下口唾沫,眸一抬,鼻尖竟触上了他的。 一时间,男人杂着酒气的呼吸和女人清洌干净的气息纠缠到了一块,而后,融为一体。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谁都没有动,也没有人从这样静的距离间先抽离出去,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呆住了。 一种轻到让人发痒的鼻尖相触,最容易激发人的荷尔蒙,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安静的夜晚,在一场原谅和被原谅的迷局下! 沈宁甚至觉得此刻的相处梦幻得能让人丧失理智! 可她却着实忽略了一个被酒精影响的男人会有多危险。 第42章 失控 于深然黑眸望出去是她模糊的影子,他长臂一伸,突然紧紧揽住她的腰,力量霸道惊人。 沈宁愣了一下,双眼睁得很大,她呆呆的望着于深然英俊的脸,心咚咚咚剧烈的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口迸出来。 她脸色惨白,声音微颤,“于教官,你做什么?你,你喝……” 于深然的情绪也不知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他双眼猩红,陡然打断她的话,“为什么到现在才肯原谅我,四年了,你走了四年,我等了你四年。我真恨你。” 男人的声音低哑且带着一股似狂风过境般席来的愤怒,沈宁甚至看见了他眼中闪动的泪光,将他黑似曜石带有血腥气的瞳仁蕴得很是剔透。 沈宁整个不知所措起来。 走了四年?等了四年?恨了四年? 什么意思? “于教官,你在说什么?我们,难道之前就认识吗?”沈宁不由慌了起来,身子一扭,只想让自己和他的距离近得不要这么让人窒息。 于深然的目光深似寒潭,强大的侵略感实在是让人发怵。 揽住她腰肢的手臂固若磐石,带着嚣张强劲的力量。 沈宁顿觉腰际的受力区骨头都要被碾碎了,疼痛迫使她更奋力的想去挣脱。 可很快,她的身子静默了下来。 于深然带着甘甜酒气的冰凉唇畔狠狠擒住她的,平滑而灵动的舌带着强而有力的攻城略地之势钻进她口中。 灼热的呼吸和霸道至极的吻让未经情事的沈宁一度意乱情迷。 她紧张的双手无处安放,又痛恨自己不得不被他吸引。 于深然的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过半分钟,他突然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男人倨傲的下巴用力磕在沈宁的肩窝处,像是孩子般肆意撕磨,良久,他低沉且杂上哭腔的声音轻而易举钻进沈宁耳中,“坏女人!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一年又一年?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沈宁一头雾水,脑中还在单纯天真的回想自己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他,却把他忘了? “于……于深然。你到底在说什么?”沈宁难得叫他的全名,这样的气氛下,一股别样的感觉在心湖流淌。 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防备和清冷,多了几分旁人极少看到的柔软,她甚至想到那天夜里的梦,那个闯入梦境的陌生男人!! 于深然的怀抱松了松,漆黑双眼死死盯了她一会,良久,他彻底松手,恍然有点清醒。 眼前的这个女人哪里是四年前离开的那个? 她是沈宁,是沈宁。 失望像张大网,牢牢网住了他。 眼中的湿润顷刻间被他逼退,挪了挪坐姿,是他主动靠近又率先抽离在与沈宁的距离中。 “刚刚我……抱歉。”于深然说完,没有再看她,耳边也没有等到她什么回答。 气氛太过尴尬,于深然伸手支住自己的额头,低低的说了句,“沈宁,帮我去泡杯浓茶,谢谢,多放点茶叶。” 沈宁还是没说话,还身子却紧跟着他尾音消散的瞬间窜了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于深然用力掐了几下自己的眉心,随后目光在她房里扫了一圈。 虽然有点模糊,但于深然视线中沈宁房间的布局应该还是较为简单,至少没有很纷乱拥挤的感觉,色调也不是很暖,似乎都是冷色系列,又或者,是自己实在是头昏不清醒,所以颜色都看不准了?所以刚刚才把沈宁当成了…… 第43章 别妄想从我身上窥探什么! 于深然的鼻腔中钻出一丝低沉长缓的气流,他站起身,往门的方向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楼下没有烧得特别开的水,等沈宁烧完水泡好茶叶上楼进屋,整个房间都没有于深然的影子。 她放下茶杯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出房间往沈青的房间走去。 门半掩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灯光下,于深然倚着墙站着的画面一下刺进了她眼底。 二楼,沈青的房间在几件杂物房的中间,而父母的房间则在转角,看来于深然这个人就是喝醉了,对现场的勘察功力还是一点都没有丧失。 只是沈宁突然觉得,于深然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那么点落寞,这一下戳进了沈宁心里。 正想着,于深然低垂的脸缓缓抬了起来,他仰头看着高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垂在一侧的手隐隐捏成了拳头。 这个细节恰好被沈宁捕捉在眼里,她心下忽然一惊。 她把四年前姐姐从出意外到家人被告知行凶者检查中精神失常再到尸首被送来沈家,其实中间有脉络没有存疑的地方。 可结合于深然醉酒,多次提到四年这个时间点,沈宁却忽然有个念头大肆闪过,有没有可能四年前的案子并不简单? 沈宁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离谱的想法,连自己都有点怕了。 于深然却突然开口,“要不就进来,要不就关门出去!” 沈宁身子不由一缩,望过去。 他眼中晶莹,一行眼泪迅速坠下,可即便这样,于深然的眸光依然那么坚定。 沈宁整个人都猛地一凉,他在哭,他竟然在哭,传说眼泪流淌的速度和悲伤心痛成正比。 那么,他是? 沈宁没有迟疑太久,脚步轻轻迈进去,又轻轻带上了房门,她清楚父母向来休息的早,睡眠也较熟,既然于深然自己进来了沈青的房间,她也没必要再着急赶他。 她走到于深然身边,偏头一看,一颗在下巴处坠了好久的泪水啪嗒一下,顺着喉结滚进了衬衫的领口里,没了踪影,灯光掠影间,只有泪水流过的痕迹还隐约可以看见。 “你为什么哭?”沈宁皱着眉头低声问。 于深然却扯了下唇角,像是在笑又像是自嘲,情绪有点复杂,却怎么都没有再说话。 刚刚在门口,沈宁突然滑过的念头竟因为于深然的沉默变得更加强烈,她眼睛一睁,急切的问,“我姐姐的死难道不是意外?” 于深然陡然偏头,近乎凶狠的回了句,“是意外!” 沈宁有点吓住了,面前这个男人此刻野兽一般的情绪和之前饭局上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造成了太强的反差。 还有刚刚在卧室里那一吻,到底算什么意思? 沈宁越是想深究这个男人的心越是觉得,别说是走进他的世界,恐怕是连边缘都摸不到。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来姐姐的房间,为什么进来了却只是悲伤的掉眼泪。 一个如此硬朗的男人的眼泪……真的会让人觉得有点震撼。 于深然跌撞着靠近了她一步,粗粝的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低沉嘶哑道,“沈宁,我警告你,别妄想从我身上窥探什么!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第44章 有,但你除外 沈宁一听,越发死死的盯着他。 面对于深然如此陌生的一面,她以为自己多少会感觉有点恐惧,但瞬间反而没有。 她镇定而冷静地问,“你在怕!你在害怕什么?教心理课的老师说只有内心最不敢让人触碰的事才会逼一个人失态发怒。” 于深然不说话。 沈宁非但没有因他慎人的眼神后退半步,脚步一迈,不怕死的迎了上去,又补了句,“难道,你害怕的事和我姐姐有点关系吗?” 醺着醉意的于深然陡然清醒了许多,他松手,只见她素白肤色上留下大块红色印记,看上去触目惊心。 于深然的瞳仁明显缩了缩,语气陡然温柔下来,“抱歉,我喝多了,没注意轻重。” 这次轮到沈宁不说话,用一种窥探的感觉死死盯着他。 “沈宁,你想多了。”他深深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随后看向沈宁,“走,我们出去。” 她没有再追问什么,要是一个人有心把秘密隐藏起来不被人挖掘,是很难暴露的,她自知功力还不够。 不过这又让沈宁对于深然的好奇又加重了一分。 正在名声大噪的时候,他突然要退队…… 为什么? 沈宁跟在他身后,见他还是往卧室走去,她忍不住轻声问了句,“于教官今晚还要住下?” 毕竟,如果于深然来沈家的目的是去沈青房间看看,那他也已经达到了,瞧他走路的样子,酒应该也醒了一些。 于深然没回头,脸一侧,右手紧跟着推进房门走进去。 等沈宁关上房门,于深然一边解着上衣的纽扣,一边低重地答道,“如果我连夜回去,我担心明天你会被伯父伯母质问。” 于深然没有把话点穿,不过沈宁怎会听不懂他的暗示。 现在自个儿爸妈对他的印象好得不得了,要是他连夜走,保不准二老会胡思乱想。 她脑中飞旋着这些事时,于深然已经脱掉了衬衣,露出精健的男性体魄,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仿佛在空气中弥漫着。 沈宁的脸颊微微发了烫,她低头,“你脱衣服干嘛?” “我冲个澡就睡了,明天就是周一,我们都要早起。”于深然说的过分自然,仿佛现在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极为平常。 这种语调让沈宁有点不自在,她忽然问,“于教官是不是天生对性别没有多大界限?” 他正解皮带,听见沈宁这句话忽然动作一滞,望向她,“有,但你除外。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个孩子。” 于深然说完就不再理她,冲完澡出来之后沈宁正坐在床边。 她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意识到此刻正有双眼睛盯过来。 冷水一淋,于深然的酒醒了八九分,脚步也沉稳了许多。 他走到她身前,长臂一伸,越过她。 沈宁后知后觉,身子颤了颤,“你干嘛?” 于深然捻起她一小撮头发绾到耳后,“你碎发好多。” 她看着于深然一本正经研究头发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回嘴,谁料他却从兜里掏出个发夹塞到沈宁手里,“用这个。” 第45章 碎尸案 沈宁低头看去,一个精致的水钻发夹静静躺在于深然宽厚的掌心。 银白色,样式极简。只在发夹的末端有一个太阳花的造型,花蕊是用一颗细小的白色钻石镶的。 沈宁看他一眼,心不争气的乱跳。 二十二岁的年纪,没有谈过谈朋友的她,这种浪漫来得实在太突然,她毫无招架之力。 于深然见她愣住不接,干脆亲自帮她夹上去试了试。 修长手指撩拨她发丝的动作很轻,痒痒的,她整个人僵住,一动都没动。 “好看,很适合你。”低重却不失温和的一把嗓音从头顶落下。 沈宁眸似星辰的望着他,紧张到结巴,“什……什么时候买的?” 于深然说的很是平静自然,“上次把你发夹弄丢了,昨天来吃饭之前路过一家饰品店,顺便就还你。” “要说还,我还欠你一百呢。”沈宁的脸涨红,双手慌乱的想去找皮夹,肩膀却被他牢牢按住。 他一本正经地问,“今晚你爸妈好酒好菜招待我,我是不是还得吐出来?那天看你穿着警校的校服,想着以后还是同行,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他轻轻拍了几下沈宁的肩,转身走到沙发处环臂躺下。 于深然身长脚长,一条腿弓着,一条腿挂在地上,从沈宁的角度看过去,这种扭曲的姿势被他演绎出来竟有种有别于世俗的味道。 “我给你拿条被子。” 沈宁刚想起身,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不用。” 他回绝的干脆,之后很快就穿来轻轻浅浅的鼾声。 沈宁还是从柜子里拿了条干净被子给他盖上,沐浴露的香气包裹着他,她恍然想到于深然应该是有点轻度洁癖的人,便转身走进洗手间。 毛巾是湿的,他用了,但是新买的肥皂竟然用掉了半块,想必毛巾反复洗了好多遍。 她不由觉得好笑,唇角荡漾起一丝动人的笑意。 -- 周一,沈宁和于深然坐地铁回学校,快到站的时候,于深然的电话突然响起,紧急任务,据说是有个突发的案子要于深然去一趟隔壁的菱华市。 具体的事电话那头没有细说,只是告知于深然到了入市口会有人接应,还让他带个助理过来照顾他生活起居。 于深然挂了电话,偏头看向沈宁,这班地铁的终点站正好是车站。为了方便,他干脆带了沈宁去。 到地方之后很快有当地的警官来接应。 一看见于深然身后跟着个若不惊风的小姑娘,不免多看了几眼。 沈宁也意识到这人的眼神挺怪异的,她多少有点不自在,脚步不由自主地望于深然身后一挪。 他的脸一侧,随后伸手将沈宁拖到身边,大方介绍道,“沈宁,白水市女警学校很有潜力的一个学生,这次来当我助手。” 来人打量沈宁的同时给于深然递上一支烟,他推手婉拒,“上头这次这么急让我来这,什么案子?” “碎尸案,女性。据调查,说是昨晚有一班船从白水市来的,案发现场离码头很近。” 第46章 他太像个谜 出事地比较偏僻,于深然和沈宁到达后果然看见了被分解的尸体。 尸体的头,手,脚都不在现场,有的只有一些身体的残碎块。 虽说早在学校耳濡目染,但沈宁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么令人作呕的场面,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于深然没管他,带上警官递上来的专业手套检查尸身,目光相当专注。 早上十点,太阳正浓,于深然半蹲着,烈光倾斜而下,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梦幻得要命,沈宁只多看了几眼,心湖竟已不那么平静了。 “毛巾。”于深然低重的嗓音飘来。 沈宁略显木讷地瞪大眼睛,“啊?” “给我擦汗。”他说的平静,毫无波澜,说完,那双漆黑的眸快速移到了尸身上。 站在于深然另外一边的一名女警见沈宁不动,立刻上前了一步,往自己兜里掏纸巾,“于队,我来吧?” 于深然一边忙着受伤的鉴尸工作,一边淡淡地说,“不用,让我助手来。” 沈宁僵在原地,看了眼于深然,他正好回头冲使了个眼色,眼梢最后滑到他自己的裤袋。 她大抵明白过来,脚步一动,伸手掏进他裤兜,一条黑蓝格子的手帕被沈宁抽了出来。 她给于深然擦去额头细碎的汗珠,谁料心竟然跳个不停,像是要直接从喉咙口跳出来。 随便擦几下,沈宁就停了手。 于深然看她一眼,“把我衬衣扣子解开,脖子上擦一下,我很热。” 沈宁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就连刚刚那个主动献殷勤的女警都看出来了,眼神很怪异。 她清楚自己再这么僵持下去会更惹人怀疑,只得快速解开他的扣子,摒弃一切杂念专心擦拭着。 四十分钟后,于深然起身对当地警员说,“按照现在的气候,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在十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案发时间是在昨天深夜11点到今天凌晨1点间。尸块你们先送尸鉴中心,血液样本拿去化验了没?” “哦,已经取走了。现场环境上来看有线索吗?” 于深然点头,摘除手套后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烟盒深吸了几口。 —— 菱华市的一间私人别墅里,于深然脱了外套递给下人。 “先生……”下人刚刚开口,于深然手一推,“让别墅里的下人都放假,等我离开了菱华市再来。” 来人点头,把于深然的外套挂上衣架后手一挥,屋内十几个迎接于深然的下人全都陆续离开。 沈宁有些许吓到,“这间别墅也是你的?你在菱华市也有房子?” 于深然回头,“不重要。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这几天我们要住下,饮食起居就交给你了,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你安心待着。” 沈宁微微一怔,“饮食起居交给我?” 于深然的眉心一蹙,双手插于腰际,“不然呢?以前上头给我配的几次的助理都有能力研究案子,你觉得你能吗?” “我……”她语塞。 于深然高大的身子微俯,英俊的脸陡然凑向她,“这个案子我相信你会有兴趣的。” 沈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 “我怀疑死者是……箫云。” 且不去想于深然是怎么光从尸体碎片就有了死者身份的断论,光是箫云两个字就让沈宁惊得忘记了说话。 而于深然的眸愈发深了,低低的呢了句,“莫非有人在向我挑战?有趣。” 沈宁听不懂于深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也多少有点不好的预感。 抬眸,他英挺的身躯已经到了转角处,修长身影一步步沉稳的迈上了楼梯。 他,太像个谜。他礼貌谦卑又或者是毒舌冷漠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除了于深然惊人的初步推断之外,更让沈宁觉得窒息的是,自己竟然又要与他同处一室了。 第47章 怕黑就和我睡 沈宁按照于深然说的,趁他洗澡的时候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屋内是大气又张扬的园林式设计,古朴的色调和看似老旧却透出无尽奢华的摆件,其中又添加了一些国际知名品牌的家具,中西合璧衔接得恰到好处。 别墅外有一个极大的花圃和游泳池,沈宁从小到大都没看过这么壮观的房子,这也就证明于深然的家境确实不错。 面对这样太遥不可及的男人,就和小粉丝追星似的,看看就好。 脚步在一扇偌大的落地窗前站定,仔细回想和于深然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的情景。 解围,送车,登堂入室,还有他的眼泪…… 沈宁的脑中一下闪过于深然在姐姐房间里的情景,她的心突然狠狠抽了一下。 姐姐和他年纪相仿,有没有可能姐姐和于深然是情侣关系? 她一阵发软,身子不可抑制的一晃,后背却跌入于深然的胸口。 她回头,于深然已经穿着一身简单的户外运动服静默矗立着。 “身体不舒服?”他问。 沈宁脸色惨白,看他一眼,站好,“没有。我想问你件事。” “讲!”于深然的眸浅浅一眯,右手随意的置进裤袋。 沈宁抿唇,低头,“于教官谈过恋爱吗?” 视线范围中于深然穿着拖鞋,沈宁垂着眸,耳畔许久没有他的回答,只能忍不住抬头。 于深然竟在发呆。 他瞳仁中的一抹黑色很纯粹,目光像是散的。 许是他意识到沈宁的注视,突然看向她,低低的嗓音溢出来,“怎么问这个?” 她抿唇,稍显执拗地又继续问,“谈过吗?” 于深然盯她一会,唇角轻轻扯动,“活到我这点岁数,没谈过恋爱正常吗?” 沈宁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感觉全身僵硬,发麻,完全无法呼吸。 “那,她是不是沈青?” 下一秒,沈宁头顶一痛,于深然一个栗子磕她头上,“你脑子里装了什么?草?怎么可能!” 她摸摸头,“原来不是。” 于深然的反应,似乎真的没有说谎,而且转念一想,以于深然的生活圈子,应该也不可能和姐姐有交情。 不晓得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高度紧绷,越是这样毫无线索越是令人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一丝不着痕迹的气流悄然从她鼻腔里钻出来,她抬头,话锋一转,“你说死者有可能是箫云,又是骗我的对吧?” “骗?”于深然轻愣,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就因为我骗过你一次,所以我对你而言就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是这个意思吗?” “于教官想要我的信任?”沈宁的眼瞳猛地一缩,问的有点傻。 于深然顿觉好笑,眉眼微弯,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习惯性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静静吸着,白雾从沈宁头顶擦过,包裹着于深然低重迷魅的嗓音,“这次我没骗你,死者极有可能是箫云,就算不是,也是和箫云有关系的人?” “啊?这次是真的?为……为什么?”沈宁的面色有点僵硬,可内心深处却是怎么也难把那些血肉模糊的碎片和嚣张跋扈的箫云联系到一块。 于深然本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就算是在警队,他也懒得和别人多说什么。 但沈宁除外,连他自己也好几次觉得不可思议。 他盯着她,耐性极好地开口,“当初因为陆青青死亡的案子,箫云的指纹在指纹库里有记录。” 沈宁的睫毛轻颤,“所以呢?” 于深然打开窗户,他弹了弹烟灰,不疾不徐道,“案发现场是一片杂草丛,尸体基本都是身子的残块,刻意砍掉手脚一般来说有几点原因。一,指纹库里有死者的登记记录。二,如果死者身份曝光,真凶可能会很快被警方怀疑。三,拖延破案时间和效率。” 沈宁听完,神情很快严肃起来,“这我明白,老师说过分尸需要花费时间,所以除非你说的几点和凶手是个变态,否则一般不会这么费事。” 于深然脚步一挪,站到了窗口,目光眺得极远,若有所思了会,“变态,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沈宁张了张嘴,又恍然想到于深然洗澡之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想开口问点什么。 这时候,于深然长长的吁出口气,抬手看了下表盘后侧脸面向一头雾水的沈宁,“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去做饭。还有,今晚这一片要修电闸,要是怕黑就和我睡。” 第48章 我有兴趣 于深然说的极度自然,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可沈宁听完,脸唰的红成了猪肝色。 又是做饭,又是一起睡的,整个要过日子的样。 “你,你刚刚说什么?”沈宁一出口就结巴了,她是真怕自己刚刚幻听了,只得问问清楚。 于深然看她一眼,“沈宁同学,你不仅人不聪明,听力也似乎出了问题。我刚刚说……” 他话没说完,右边肩膀被她沈宁走过的时候撞击了一下。 她的语声和背影一同渐行渐远,“我去做饭!一起睡就……就算了。” 于深然望着她仓惶的脚步和毫无方向感的好几次停滞,唇角浅浅一勾,心中暗叹:这丫头,呆起来像个孩子,冷起来又像个谜,摩羯座的? “沈宁,洗完澡再做饭。”他冲着她背影沉稳命令。 米下人们之前就淘过了,沈宁进厨房的时候饭已经快熟了。她烧了三四个小菜端上桌,喊来了于深然吃饭。 一条围裙把她平日骨子里透出来的距离感驱赶殆尽。 于深然觉得她穿围裙的样子很好笑,不过一点也不难看。 在厨房忙活完的沈宁额头有点细小的汗液,她洗完澡头发应该是没吹干就扎起来了,乱乱的样子和她平时完全不同。 于深然不知不觉就盯了好一会,直到沈宁把米饭端到于深然面前一抬头,两人目光交融,而后不约而同的瞬间抽离。 桌上的三菜一汤,色泽搭配合理,卖相很不错,于深然淡笑,“你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沈宁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 于深然动筷,才夹了一块到嘴里,神色立刻微微一变。 “不,不好吃吗?”沈宁挪了挪椅子,不自觉倾向他。 于深然咀嚼的动作极慢,他的表情是那种隐忍着痛苦的样子。 当他将食物完全咽下,才缓缓抬眼看向沈宁。 偌大的窗户里散进来的阳光大片照在沈宁后背,于深然的视觉出现盲点,可这一眼,于深然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温柔。 “好吃。”低重的嗓音竟似浮萍般空灵漂浮,甚至透着心酸。 沈宁皱着眉拿起筷子捣鼓了一筷塞进嘴里,立刻吐了出来,“好难吃,这么咸!” 她忙要把菜收走,于深然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动!” 三个字异常的威严慎人。 沈宁吓了一大跳,却不敢再说话。 于深然松手,没有说话,只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菜。 沈宁死死盯着他,仔细审视着他的神色变化。 他的吃相沈宁见过,一直都优雅有度,这次却不同。 他吃的很急很快,看上去甚至是在发泄着什么。 “于……于教官,你怎么了?”沈宁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探问着。 男人修长的手陡然将筷子一放,他抬眸,“我妈过世前因为疾病的关系失去了味觉,当时她还是坚持给我做一顿饭,也这么咸。” 沈宁的身子一僵,双唇微微张开。 于深然刚刚的一席话说的很平静,平静的令人心痛。 她不知所措,愣了好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些,想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又觉得不太合适,揭人疮疤这种事既残忍又毫无意义。 她拿起筷子,陪着他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饭后,于深然坐在沙发上抽烟,沈宁收拾完走过去,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了茶几上。 “给你泡的。” 于深然深吸了口,白雾似一条直线从他唇齿间喷洒出来,而后散开,弥漫。 “谢谢。”他唇角轻扯,礼节而又疏离。 沈宁坐在他身边,侧身看向他侧脸,“于教官,案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程序有规划的进行着,案发现场的环境我已经看过了,尸体碎片也被带回了鉴定中心,会处理的,这些事你不用操心,血腥的事情就交给我。”于深然伸手去拿茶杯,热气冲出杯口,梦幻了他的俊美脸颊。 沈宁没什么经验,帮不了他什么,如果真如他所说,死者是箫云…… 她暗自抽了口凉气,心里多少有点感慨。人活着,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 夜幕降临,晚上果真停电了。 沈宁在客房里开了手电,她坐在床头发呆,于深然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一墙之隔,他在做什么? 死者,真会是箫云吗? 最近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正想着,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道手电的光射向她,沈宁挡了挡眼睛,而后看见了一身白色睡袍的英挺身影。 “于教官?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沈宁一骨碌从床上下来。 傍晚之前于深然一直都在用电脑查询着什么,电话也是一个接一个没有断过,现在是晚上九点,沈宁原本以为他应该会很快睡着,没想到这会竟来了,她多少会往和案子有关的地方想。 “你真不怕黑?”他问。 沈宁先是一愣,随后摇头,“不……不怕啊。” 事实上,但凡是个女人,在这么大的房里,还是没电的情况,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至于主动去和个男人睡一间房的地步。 “喔,我怕。”他说。 沈宁闻言,像是被雷劈到,“夜训那么多次,我没有觉得于教官怕黑啊。” 嗒嗒的脚步声在深夜异常清晰,他慢条斯理,低低地溢出句,“在这里不同。” 说完,高大身躯擦过她身边,他放下手电将被子一掀,躺了进去。 “于深然,那我睡哪?”沈宁急了,连名带姓的招呼起来。 “旁边。”两个字,平静且迷魅。 “你疯了!”她陡然提高嗓音。 倒不是怕他会动身动脚,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要是躺在身边,沈宁怕的是自己会把持不住。 他翻身,“让你躺就躺,我说过很多次了,对你我没兴趣。” 沈宁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思维,更是被他三番几次强调的立场激到了,一股气直冲胸口,她声音冷下来,“我有兴趣。” 第49章 除非你不正常 躺在床上的于深然眼睛一睁。 卧室的气氛在微弱的光线下忽然变得异常暧昧,他没有回头,过了半天才低低地回了句,“我知道。” 沈宁忽然浑身都在发麻,她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双唇也微微张开。 于深然不疾不徐翻过身望着她,“我知道自己长的好看,你没有不喜欢的道理,除非你不正常。” 语声落尽,于深然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沈宁哭笑不得。 “我还没说完,我是说我有兴趣才是见了鬼。”沈宁双脚一迈,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睡就睡,谁怕谁?” 她背对着他,手捏紧被角浑身僵硬,根本就没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后背响起于深然低沉的声音,“沈宁。” 她身子更僵,“gan什么?” 卧室很安静,光线暗淡至极,手电的光射在墙上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放得很大,几乎绵延了整个白色的墙面,仿佛皮影戏一般。 于深然没有着急说话,沈宁感觉他叹了口气,很长。 而后才听见他又开口,“要是有一天你发现你信任的人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会怎么样?” 沈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不知道于深然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人总是会变的。”她眉心一皱,内心陡然沉重。 明知道姐姐的死多少和他有点关系,明知道父母怪他,明知道全世界所有男人都能爱,就他不行。 可又有什么用呢? 为他心跳了一次又一次,越想克制,越是无能无力。 或许是沈宁这句话中透出了沉重的味道,于深然的嗓音忽然严肃,“转过来说话。” 沈宁不知不觉飘飞的思绪猛地被拉回,她感觉手臂被一股力道扯住,身子也跟着这股力道转。 当她看见于深然的脸,两道沉稳灼热的男性呼吸第一时间打上来。 与他的脸,极近,大抵也只有一只手掌的长度。 一时间,沈宁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刻意的去憋,但呼吸就像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一样,越是用力隐藏,自己也就越发难受。 黯淡的光线中,于深然英俊深镌的五官依然立体好看。 沈宁深吸了口气,清冽嗓音从唇齿间滑出,“我记得第一次进你办公室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一个六面体放在桌上最多只能看见三个面,看人也是这样,你说过人也有不同侧面。这句话我很认同。或许就算是再了解的人也会有想要隐藏的一面,这很正常啊。” 于深然愣了愣,始料未及沈宁会拿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作为回答,平静沉稳的心突然就有了那么点暗潮涌动。 他盯着眼前这张脸,严苛而认真地问,“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信任的人认定的事和你的想象完全相反,真相甚至残酷到颠覆一切,你会怎么办?” “颠覆一切?”沈宁的心没来由地一抽。 于深然被她陡然提高嗓音的反问弄得一慌,又立刻补了句,“这是道心理题,放松答,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释怀,“喔,好。”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说,“如果是我信任的人骗了我之类的,我不知道怎么办,但一定会很受伤。” 于深然深邃的目光更黯,仿佛是以一种审视的样子在洞悉眼前这个女人的心。 他刚想开口,耳畔忽然掠过很大的动静。 于深然倏然起身,顺势扯住了沈宁胳膊,力量惊人,动作也快成了一道闪电。 第50章 关系匪浅 沈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和于深然调换了位置,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他的身子,从身上越过,但真的只有一秒。 从窗户跃入的身影和于深然一样的修长高大。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带帽衫。黑色的帽檐遮到眼睛的地方,他站的位置避光,以至于口鼻的轮廓都是模糊的。 微弱光线下,他很随意倚在墙上,看上去有种慵懒的感觉。 沈宁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男人调了调站姿,盘旋在胸口的手臂垂下来置进了裤袋,他一抬头,黯淡的环境中一双眸子极亮。 “我看见了什么?禁yu了四年的破案王于深然,这会竟然和个女人睡在一块。有意思。”含着低笑的声音从这个人嘴里滑出来。 这番声音有些嘶哑,是把典型的烟嗓,但不可否认音色很好听,和于深然的声音还有那么点相似。 于深然听见声音的瞬间松开沈宁的手,“怎么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男人答,“我见你房间里黑着,这房里倒是有点光线,呵呵,你还真有情趣啊。” “于教官,他是?”沈宁抬手轻扯了下于深然的胳膊。 于深然微侧了下脸,却没有回答。 男人的笑声陡然嘲弄,“于教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这种暧昧。” 于深然语调平静,“大门不走,你翻窗户。” 男人深吸了口气,声音转冷,“我不是向来如此吗?对你而言,我什么时候正常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宁听见这句的时候心莫名抽了一下,大抵是跳跃进沈宁耳畔的每一个音色都充斥着一股悲怆,让人毛骨悚然。 于深然沉默了几秒,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如果是来验证下人们嘴里说的,现在你也验证过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男人听完,喉间溢出低低的笑,他没有照做,目光悄无声息落到沈宁的脸上。 同样的,沈宁的脸在这个人眼中也并不是很清晰。 “站住!”于深然突然厉声喝了句。 男人的脚步戛然而止,右手被抬起,他拉低了黑色帽檐,“不过来就不过来,瞧你。紧张什么?再说我和你的关系总好过和个女人。” 落下这句,嗒嗒的脚步变得匆忙,男人开了房门出去,下了楼。 砰的一声敲门声过后,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场死寂。 沈宁着实是好奇,“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四年禁yu,又和突然闯入的男人关系匪浅,会不会于深然喜欢男人? 要知道,就算是两个男人恋爱,也有一方会被称为‘女朋友’ 沈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往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去想于深然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从没有一个人像于深然一样,越是认识的久,越是成谜。 突然间,视线一片通明。 电闸应该是抢修好了,卧室的光线陡然飞入两人眼底,一时间竟显得有那么些刺眼。 于深然从床上下来,居高临下看了眼沈宁,眸光中若有所思。 半响,他才好似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句,“一个……混蛋!” 沈宁还想再问什么,于深然又补了句,“来电了,我回房。” 于深然转身把沈宁的窗户锁死,随后就出去了。 他来的时候没有征求沈宁的同意,离开的时候也一样。 —— 翌日清晨,沈宁还没睡醒,迷糊中耳朵里落进一道声音,“沈宁,醒醒。” 她睁开酸涩的眼皮,于深然英俊的脸从模糊到清晰。 沈宁猛地坐起来,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早上八点。 “把衣服穿一穿,跟我出去一趟。”于深然眸光平静,一身深灰色西服挺括且修身,把他本就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更高大英伟。 沈宁揉了揉眼睛,“去哪?” “今天早上关于分尸案的一些数据报告已经传给我了,从血液样本与箫家人的dna分析报告中得出,死者已证实是箫云。而案发前一天,季恺和她有过联系,他们还去开过房。” 沈宁仿佛是被雷劈到,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51章 最重要?哪种程度? 于深然和沈宁回到白水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季恺。 她打了很多通电话过去,但传来的提示音都是暂时无人接听。 于深然倚在一条巷子的墙上静静吸着烟,今天的天气并不燥热,空气中时不时就会来阵风。 男人黑色的发尾随着风轻轻摆动,那双幽深淡陌的眸子始终保持着平静。 于深然掐了烟,走到沈宁面前,“怎么样?” “还是打不通。”沈宁的脸上开始露出焦急。 季恺是个怎么样的人,沈宁自认除了季恺的父母,全世界没人比自己更了解他。 他女友多,只要是有几分姿色的,季恺基本不会放过。 箫云喜欢去酒吧,而整个白水市的酒吧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地方,所以箫云要真和‘夜店王子’季恺认识似乎一点不奇怪。 这会季恺电话打不通,沈宁的心怦怦直跳,一想到那被分解的四肢,血肉模糊,沈宁感觉连呼吸都开始疼了。 “直接去他公司。”于深然说。 她陡然提高嗓音,“不行。” 男人的眸悄然眯起,“为什么?” 沈宁蹙眉,她担忧地说,“季恺和季叔叔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要是我们公然为了分尸案找到公司去,季恺就完了。” 于深然听完,瞳仁明显缩动了一下,眼中审视的味道更浓,“你好像很关心他,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沈宁抬眸,撞进男人漆黑且不见底的眼中。 她轻抿了下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和生活,你没有向我交代过什么,我好像也不用和你交待什么。” 于深然的唇角轻扯,弧度却是极冷,“那你说,怎么做?” 要是放在以前,他对案子向来有一套自己的侦察方式,从不对别人细致的解释自己的结论,更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这是第一次,他在征询一个菜鸟的意见,实在是有点可笑。 沈宁的心思全在季恺那,丝毫没注意到于深然神色间的变化,“这个点,他可能在自己的公寓里休息。我们去碰碰运气。”沈宁撂下这句话就从于深然身边走过。 沈宁带路,和于深然两人一同来到了季恺的住处,那是一间相当豪华的别墅,虽说和昨晚住的不能比,但放眼整个白水市,这一片无疑是很高价的楼盘了。 两人在大门口停下脚步,沈宁回头,“等我一下。” 于深然没有表态,静默的矗立在她身后。 沈宁上前一步,在门口的密码器上熟练的按下一串数字。 门滴的一下,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季恺不喜欢被束缚,所以他的别墅没有下人,只是平时需要打扫的时候才会从家政公司请个钟点工过来。 “进来吧。”沈宁没回头,语气自然的有点像女主人的样子。 于深然的眸底流出些许惊色,毕竟沈宁一个女孩家对一个成年男人的家密了如指掌,多少会让人误会点什么。 “上次伯母说你和季恺从小一起长大,看来你们的关系确实很不错。”于深然的声音含着笑,宽厚且纵容。 沈宁丝毫听不出于深然这句话里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一边换鞋,一边自顾自地答,“季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她正换鞋,身子弓成一只虾米。 一只脚还没有完全套进拖鞋里,手臂却被后面来的一股力量猛地扯住。 “最重要?哪种程度?”于深然嗓音低沉,尾音却是狠狠一挑。 沈宁一个没站稳,差点摔进于深然胸膛。 她感觉手臂被捏的有点疼,心中一动,扭头看着他,姿势很别扭,“你问这个干嘛?” 于深然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陡然松手,命令道,“进去。” 沈宁等于深然换了鞋之后,和他一起上了二楼。 季恺十天里起码有九天都在酒吧混迹,沈宁知道季恺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醒的。 她径直走到季恺的房间,门锁一扭,轻而易举就打开了主卧的房门。 两米大的床上躺着一具男人的身躯,一丝不挂。 第52章 怀疑 鼾声滑进两人耳中,沈宁神色镇定径直走过去,抬脚就往季恺的屁股上踹,“醒醒!” 季恺吃痛,一下从梦中惊醒,回头看见沈宁,季恺露出愉悦,“你怎么来了?” 沈宁转身,将沙发上一叠衣物丢过去,“把衣服穿上先。” 季恺眼中的她,表情有点严肃,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连块遮羞布都没有。 不过季恺本身就没把沈宁当什么外人,他当着沈宁的面一件件把衣服穿上,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听后背传来嗒嗒的脚步声。 季恺一回头,撞进于深然凌厉的目光里。 “艹,你怎么也在?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季恺抬手,眼睛瞪得滚圆。 “从你穿……”于深然语调低沉,话说一半,目光落向男人特有的地方。 季恺顿时将身子一侧,极度不悦地对沈宁吼,“死丫头,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宁皱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回,“我都不介意,他和你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 说起这个,于深然心中也是颇为震惊,他完全没料到沈宁和季恺的交情会好到这种地步,一双墨色的眸子,瞳仁里的黑更为浓稠。 沈宁深深没心思多说废话,深叹出口气开口,“季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季恺一见沈宁今天真有点不对劲,立马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嗓音转为认真,“什么事?” 沈宁抬眸望了季恺一眼,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或许季恺的性格中确实有很多劣性,但她怎么也无法把一个残忍分尸的凶手和季恺联想到一块。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于深然见沈宁开不下口,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后落回季恺脸上,“前天夜里11点到昨天凌晨1点,你在哪?” 季恺白他一眼,“你管我在哪?虽说你是小宁的男朋友,但我和你不熟。我凭什么告诉你?” “箫云死了。”沈宁双手握拳,垂在两侧,陡然喊了出来。 季恺愣了几秒,一头雾水地问,“箫云?箫云是谁?” 于深然仔细打量着季恺的表情,他一脸茫然,表情极其自然,不像是在撒谎。 “季恺,我不和你绕弯子了,你有没有杀过人?”沈宁问得很艰难,一方面是多年的友情不容许自己对季恺做出这种怀疑,另一方便自己作为于深然的助手,以当下所得出的一些线索来看,季恺又实在和案子脱不了关系。 季恺却笑了,“杀了。” 沈宁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季恺笑着补了句,“杀了个p。你到底在说什么?一大早上跑我这来说什么箫云,箫云她是谁我都不知道,这也就算了,还问我有没有杀人,怎么你上了四年警校脑袋进的水越来越多了?” “我……”沈宁语塞。 正在这时,于深然一把将沈宁扯到自个儿身后,随即,修长手指掏出手机,从邮箱里下载了几张照片。 屏幕,很快对向了季恺。 于深然字字严苛,“这个女人出事前一天,也就是大大前天,白水市的水上酒店里有你和她一同出入的影像。” 季恺仔细盯着手机屏上的照片,最终露出了惊色。 瞬间,流动的空气似乎陡然禁止。 第53章 真是蠢女人 季恺抬手,声音有点抖,“你是说这个女人,死了?” 于深然的双眼幽邃至极,他上前一步,在离季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你不知情?”身高上的零星优势还是让于深然的气焰有点居高临下。 季恺偏生不是那种吃硬的人,瞧出了于深然目光中的那丝鄙夷,一股怒气猛然窜起。 “老子没杀过她。还有,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特码算哪颗葱?”季恺的面目有点狰狞,一把扯住了于深然的衣领。 沈宁急了,忙上去拉住季恺,“他是一名警官,你把和箫云在一起的事情经过说一下,我也相信你没有杀人。只是这影响对你很不利,所以我才带他来了解了解情况。” 季恺有些怀疑地看了眼他,毕竟曾经在酒桌上对资本市场侃侃而谈的人显然更像是名商人。 季恺没有多问,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松了手,转身坐到沙发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沈宁走过去坐在季恺身边,而于深然则是不动声色的退到一边,观察着房中的布局。 “季恺,你怎么会和箫云认识?还去开,房!”沈宁的眉心越拧越紧。 季恺捋了捋额前的发,“开什么房啊,我在酒吧喝酒,结果隔壁桌一个女人喝醉了,模样还挺伤心,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然后我就把那几个地痞教训了一顿,带她出了酒吧。” “再然后呢?” 季恺深叹出口气,随即看向沈宁,一脸的无辜,“我知道平时我是有点……但这个箫云迷迷糊糊的时候说自个儿上了四年警校结果没毕业,我就寻思着搞不好还是你同学。就算我当时确实有那么点不负责任的想法,但一知道她是警校的,这念头就立马打消了,然后我就送她去酒店休息了。” “可影像有显示你当晚留在了酒店,你和她……”沈宁垂下眸,轻轻抿住了薄唇。 季恺忽然有点不悦,抬手轻挑沈宁的下巴,“那是因为进房间后我被吐了一身,我看她挺难受,就干脆留下了,我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什么都没干!” 两人的对视被于深然看在眼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沈宁和季恺的距离近得不像话,而且这对视怎么看都透出浓浓的暧昧气味。 可事实上,沈宁是觉得季恺的嘴角有点红肿,心里还揣测着他是被哪个女人咬成了这样。 于深然放下手里把弄的东西走过去,不动声色拽起沈宁的手臂,沉缓开口,“不是季恺。” 此话一出,两人都看向了于深然。 沈宁更是心下一急,立刻扯住于深然的手臂问,“确定吗?”说完,沈宁唇畔滑过甜甜的笑弧,“太好了。” 于深然抬手指着季恺放在桌上的半杯咖啡和鱼缸里死掉的几只金鱼,缓缓说道,“从咖啡呈现出来的漂浮程度可以判定,这杯咖啡泡的时间大概是在前天11点多,鱼缸和桌上残余着咖啡粉末,金鱼死的时间和咖啡泡好的时间吻合,也就是说前天晚上季恺在家。昨天凌晨0点49分是案发时间的中间点,他还曾和人在这里和人斗过殴。” 季恺一怔,投向于深然的眼光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沈宁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深然的目光扫过两个呆愣的人,他弹了弹手上的咖啡粉末,走向他们。 季恺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我前天晚上在家,就连我和人有过争执你都知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 于深然淡淡一笑,右手缓慢扬起,指向了季恺的嘴角,“前天伤的,至于我为什么能那么精确知道你与人斗殴的时间,原因就更简单了。” “什么原因?”沈宁又好奇又紧张,一双乌瞳死死盯着于深然棱角分明的脸。 他含笑,随即轻轻在沈宁脑门上弹了一下,“真是蠢女人。” 第54章 有我在 “我……”沈宁欲言又止。 她好似越来越明白于深然究竟有多少能力,甚至潜意识里觉得他刚刚漫不经心参观季恺房间的时候早把现场环境给摸了个透。 “快说,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季恺催促起来。 于深然看了看眼中满含迫切的两人,双眸最后锁住季恺的脸。 他讳莫如深地一笑,“和你斗殴的人不是别人,应该是你的亲人。不,准确来说是你的父亲,他打了你耳光,你下一个动作是抹去唇边的血迹,再然后,你将自己的父亲……” 于深然突然顿了顿,抬手指向墙壁上的一只挂钟,“你将自己的父亲推到了墙上。时间停止在0:49分,挂钟镜面上有碎痕,边缘有血迹。从血的颜色和现场一些其他的综合因素可以判断出季恺与他父亲发生争执的时间和泡咖啡的时间相差不了多久。挂钟因为震感掉落,而你最后又把钟挂了回去。” “季恺,你和季叔叔又闹起来了?”沈宁的眉一皱。 季恺看了眼于深然,转而又看向沈宁,点头。 说实话,沈宁心里松了口气,案发的时候季恺在家,菱华市和白水市相隔有一定路裎,也就是说排除了他杀死箫云。 可毕竟季恺在箫云死前和她有过接触,还是无法排除买凶杀人的可能性,所以在案件还没有侦破之前,季恺还是不能彻底和案子脱离关系。 —— 从季恺家出来之后沈宁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于深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回去的路上,他没说什么话,闷头抽了好几根烟。 一路上,沈宁忘记要打车,就这么缓慢走了很久,甚至连方向都没注意,不知不觉竟走到白水市的花岛公园。 一片翠绿的叶子被风吹落,打着旋儿落到沈宁白色的球鞋上。 她的脚步突然一停,望着所处的环境,轻轻一愣。 一米开外的地方,于深然的脚步也紧跟着停下。 他冲着沈宁的背影低低问了句,“等毕业之后,你确定不选择换个职业方向?” 沈宁听见这低沉深厚的男音,转身,“你总看不起我,怀疑我。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谈这个。” 于深然迈开长腿,凝着她,“作为一名警务人员,心理素质是首要前提。别说季恺只是你的朋友,就算是你的爱人,你至亲的人,发生事情的时候你也不能太感情用事,何况季恺虽不能暂时排除嫌疑,但以我对他的观察,箫云的死应该真和他没有关系。” 沈宁听完,一下激动起来,她猛地扯住于深然的胳臂,乌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 男人低头,看着自个儿手臂上的那只白皙的女人手,一双淡泊的眸缓缓抬起,“沈宁同学,看来你还真很在意季恺啊。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算了。” 于深然的语调很平稳,沈宁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是我朋友。”她松手,低头。 “朋友?男女之间真有纯粹的友情?”于深然冷笑了一下,“我不太能理解你和季恺的这种‘朋友关系’。” “我……” 沈宁才说了一个字,却因一股力道突然闭嘴。 腰上,分明有一只宽厚的男人手。 于深然浅勾薄唇,手力一收,沈宁就像块海绵似的柔软的贴上了一尊冰凉宽阔的胸膛。 他不急不缓地说,“要论关系,在叔叔阿姨眼里,我才是你男朋友。从早上到现在我连饭都没吃一口你不问,倒是有不少闲工夫关心别的男人。退一万步说,有我在,再棘手的案子又如何?” 第55章 我很好看对吗 沈宁的脸一僵,于深然虽然说的自然,可听进沈宁耳朵里却是满满的暧昧。 她的心不争气地狂跳不止,满脑子都开始胡思乱想。 于深然这话的重点是什么?现在是要去吃饭?还是不许她关心别的男人?又或者是他已经找到破案关键了? 二十二岁的年纪,还未正式踏入社会的她对很多事都是懵懂的。 一时间,她就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忘了说话。 “你还想愣多久?”于深然松开怀抱,抬手轻弹她的脑门。 沈宁慢半拍张开嘴,“啊?” 他笑,“走吧。” “去,去哪儿?”沈宁觉得自个儿特别丢人,一句这么剪短的话一出口竟然还结巴上了。 “吃饭。”于深然高大的身影从身边擦过。 “哦。”沈宁应了声后紧跟他的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长长的林荫道上,沈宁好几次不自觉看向他的侧脸,于深然就算是不说话,还是有种似魔力一般的吸引力牵引沈宁的目光。 走到路口的时候,于深然的脚步陡然一停,他偏头问她,“我很好看对吗?” 沈宁的脸一下热了起来,冲口就答了句,“才不是。” 于深然似笑非笑,圆润指尖随便向前一指,“既然这样别总是盯着我看,看路。” —— 饭后,沈宁说要回学校,于深然笑笑,“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毕业后把你招进我在的警队。” 沈宁一下来了精神,双目睁得滚圆,“你同意了?” 于深然盯着他,手指间细细长长的香烟快要燃烧殆尽,积出一大结松散的白色烟灰。 一股灼热的烟气烫到了他的手,他才丢了烟蒂慢条斯理答了句,“原本我是想考虑你的建议,但你现在是我的助理,案子还没破就想开溜?未免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你认为呢?” 淡然声线最后陡然一挑,他的唇角轻勾,魅惑众生。 “可我帮不了你什么。”沈宁突然露出了些许沮丧的神色。 男人幽邃的眸轻轻一缩,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低叹了句,“你确实没多少用处,不过洗洗衣服,帮我泡杯咖啡,跑跑腿什么的,应该和智商没有多大关系。” 沈宁的脾气都被磨没了,于深然不是第一次暗指她智商低。 她懒得去争吵,声音严肃下来,“于教官,箫云的案子究竟怎么回事?季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排除了他亲手作案,但他绝对不可能买凶杀人。” 于深然低下的头一抬,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我也这么认为。” 沈宁轻抿了下唇线,“那箫云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半夜死在了菱华市,肢体还被分开,太残忍了。虽说我和她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也是条人命。而且箫云是独生女,真不知道她的家人怎么受得了。” 于深然一脸的漠然,或许是实在对于别人的死亡司空见惯了,他的双眼平静的吓人。 兜里的手机被他掏了出来,他找到了一条短信,随后将手机递给了沈宁,“案子的程序有菱华市的当地警局在走,资料也及时和我报备中。你看,这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第56章 失去爱的能力 沈宁接过手机,仔仔细细的阅读起来。 看完后她的眼神一滞,咽了口唾沫,“怎么会这样?意思是这起案子所有的线索都断得差不多了。” 于深然似笑非笑,“理论上是这样。” 沈宁抿了下唇,“短信上说箫云被退学后就一直在家里,没和人结下什么梁子。出事那天箫云突然离家去了菱华市,可手机通讯录上也没有大的异常,这有点太不对劲。会不会是因为箫云长的漂亮所以遇了难,可能凶手和箫云并不认识?案发现场只有尸体的不完整碎片,不然的话还可能找到更多线索,你说凶手把其他的尸体放哪里去了?短信里提到在案发现场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呢。” 于深然满含深意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于深然不负责抓捕凶犯,他只做案件的分析,给出方向引导警方破案。 他的沉默一下让沈宁的好奇心到达一个顶点,她伸手就扯住他衣袖晃动,“快告诉我吧。” 于深然低头看了眼她纤细的手,唇边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想知道?” “当然想。”沈宁松手,可身子却明显倾向了他了些。 于深然轻抿了下唇线,抬手摸着自己的下巴,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句,“我发现你好像变了。” 她木讷,“啊?” 这次轮到于深然倾向她,距离近得吓人。 于深然两道灼灼的呼吸打到了她脸颊,“最初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性子淡,人又倔。最近变了好多。” 连日来,于深然在沈宁身上看见和第一印象截然不同的侧面,解开心结后的她其实和一般的少女没有多少区别,而且也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沈宁猛地直起身,可于深然还是保持着前倾的姿势,男人乌黑瞳仁中紧锁她的影子。 沈宁的心湖似落入石头,轻荡涟漪,“什么……什么意思?” 清洌的女声落尽,沈宁的目光一垂,不再看他。 于深然倾斜的幅度更大了些,低重的声线是种要命的暧昧,“就比如现在,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在心虚什么?” 沈宁抬头的同时顿觉脸颊发烫,嘴上还是该死的倔强,“于教官也没好到哪里去。没和你相处之前,谁又能想到你这么不正常?自恋得发狂。” 于深然调整坐姿,手指轻扫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智慧线,很认真地回了句,“自恋也是要有资本的。” 沈宁哭笑不得,忍不住白他一眼,顺口就丢出句,“要真是这样,怎么没见你交女朋友。”想到那天卧室突然闯入的男人,她更是满含探究的又给补了句,“搞不好是你某些方面和别的男人不太一样。” 于深然温和带笑的面色一下僵,眼中的柔意顷刻间散尽。 沈宁见状,心突突直跳。 一方面是太想知道于深然是不是真喜欢男人,另一方面,是他现在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然而,出乎沈宁意料,于深然锋利的神色很快隐去。 电话正好进来,他站起身从沈宁手里拿回手机,纽上上衣的扣子,居高临下地开口,“我不交女朋友只是因为失去了爱的能力。走。” 沈宁愣在原地看着他挺阔的背影,有点懵了。 失去爱的能力? 这是什么鬼意思? 她脑中快速运作,恍然想到大概一年前有家不入流的小杂志说于深然零绯闻,甚至还揣测他……肾不好。 “所以会不会真的是肾不好?”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呢了句。 正想着,他接完电话折回来,“还愣着干什么?跟我去白水市的警队走一趟。” —— 于深然带沈宁去的是他所工作的警队。 他在那儿威望很高,沈宁跟着他身后一路受着很多奇异的目光。 她有点不自在,到走廊的时候四下无人,她扯了扯他的手臂,“于教官,为什么你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于深然微勾唇角,没有说话。 能不怪吗? 这些年他虽然和警队的人有着工作上的来往,但大多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更别说带个姑娘家在警队里走动,更是从来没有的过的事情。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啊。”沈宁见他不说话,语气陡然提高了些。 于深然抬手轻弹她脑门,“因为你长的丑。” 这时候,走廊那突然响起一串脚步声,一个警员神色匆匆地走过来满脸兴奋地对于深然说,“于队真是料事如神。” 第57章 犯罪心理画像 于深然一脸漠然,并没有露出太好看的脸色。 来人没多想,毕竟于深然大多时候都阴阳怪气,没人能猜到他的心思,就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按照于队两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方向,我们立刻派出人手去搜寻,尸体的其他碎片还真是被凶手带回了白水市。就在箫家不远处的垃圾回收厂的一个黑色包裹里找到了。这就排除了死者遇害是偶然的情况,监控录像排查需要很多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做什么?” 警员说完,伸手递给于深然一根烟,“喝喜酒拿来的,小熊猫,一百一盒呢。好烟,不孬!” 于深然低头看了一眼,拒绝,自己个儿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烟好烟坏不是重点,有些味道习惯了,别的味道再好也是将就。案子要怎么做我有需要会通知你,血腥的东西一向适合我。” 警员猛吸了几口,无奈一笑,看了沈宁一眼很快又看向于深然,“交女朋友了?” 他不置可否,“去忙吧。” 男人努努嘴,转身离开。 于深然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大抵是个怪物,喜欢窥探秘密的他最忌讳的是却是让外人了解自己,这样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当然,想要了解于深然这样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怕是比破案还要难。 沈宁一头雾水,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烟吸了大半,于深然丢掉碾碎,转头就看见沈宁的那双乌瞳。 他明白沈宁心中十万个为什么,轻扯唇角,“来我办公室再说。” 说完,他脚步匆匆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沈宁跨进于深然办公室的时候只觉得一股扑面的凉意狂涌而来,窗户的窗帘拉着,中间只有一厘米的空隙,整个房间的光线淡然到极致。 于深然脱下外套后没有拉开窗帘,他关了门,开了灯。 光线敞亮后,沈宁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也微微张开。 她扫了圈于深然身后的墙,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 各种各样的死亡现场,腐尸,残肢照片被挂得满满,最要死的还是以普通照片十倍以上的大小放大了。 沈宁刚吃完饭不久,胃酸分泌突然过剩,一股酸意顺着食道冲上来。 “呕--”她猛地捂住嘴往洗手间冲去。 只听于深然用极淡泊的声音在后面说,“让你读警校。” 十分钟后,沈宁一脸苍白的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大抵是胃里都被掏空了,再看见那些照片时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于深然正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拿着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沈宁处于好奇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你画的是谁?”说罢,沈宁的脑袋不自觉地凑过去。 于深然书写的动作一停,双目微抬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白炽灯下,她没有被任何化学膏体疏离过长睫遮住了眼里的疑惑,脑袋微微歪着,看上去有点傻。 一串低低的笑从于深然喉咙里滑出来,他把笔往笔筒里一放,卯着耐性答,“我在试画凶手的样子。” 犯罪心理画像是根据已掌握的情况对未知名的犯罪嫌疑人进行相关的行为、动机、心理过程以及人员心理特点等分析进而通过文字形成对犯罪嫌疑人的人物形象及活动征象的描述。 沈宁知道这种学术,她看他一眼,这一眼明显有点钦佩和仰慕。 箫云的案子表面上的线索明明不多,监控排查结果也没有出来,那于深然是根据什么来判断凶手的动机,行为和心理过程的?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于深然正好低头收拾桌上的画纸,没有看她。 沈宁思绪收回,好奇地伸手拿过画纸看,画纸上的人像只有一张嘴,鼻子和眼睛却没有画。 她见状,忍不住调侃一句,“我就说,怎么会那么神?根本就是随便画着玩的吧?” 说完,她看见于深然唇边正挂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笑。 沈宁看见他的笑容,莫名就后悔了。 她恍然想起刚刚在走廊上警员和于深然的对话。尸体已经找到,也就是说从季恺家出来之后他就准确的指引警方找到了尸体的其他部分。 或许,他真的有那么神! 第58章 又见离奇 沈宁和于深然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两人站在警局门口的时候,沈宁最终忍不住问他,“你还是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知道剩下的尸块会在箫家附近的。” 于深然像是早就料到她会问,淡淡一笑后又掉她胃口道,“如果真那么想知道就帮我个忙。” 沈宁思索了一会,有点无奈地说,“你说过我是你助理,你要我做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别反悔。”他抬手指着她,眼中竟然露出了坏笑。 沈宁心口一缩,刚想问他要做什么,于深然抢先一步开口,“去商场。” -- 一家顶尖女性美丽会所里,于深然看着杂志等沈宁出来。 有店里的女服务生给他续茶水的时候说了句,“刚刚那位小姐真幸运,能找到你这么帅的女朋友。” 于深然看她一眼,这一眼异常温和,“你的潜台词是她配不上我。” 女店员一听,脸色明显一僵,不理解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都优雅的男人会说出这样傲娇的话来。 于深然淡淡地又补了一句,“其实你的潜台词没有问题,她虽然不丑,但确实不是会让人看一眼就会惊艳的类型。不过……” 他欲言又止,眸子含着笑,极亮。 女店员忙摆手,刚刚她去看过一眼,和眼前这位先生说的情况明明完全不同。 “不,不是的。我是想说……” 正在这时,高跟鞋的声音在瓷砖上有节奏的敲打出声,由远及近。 修长手指放下手中杂志,他循声看去,漆黑淡泊的双眼轻轻一提。 一件纯白的连衣裙紧裹住沈宁的削薄却不显单薄的身材,于深然自认一双慧眼,却从没认为沈宁的身材会好到哪里去。 纤细的腰将上身丰腴的胸口有着傲人曲线的臀完美的凸显出来,白皙的手臂和长腿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赘肉。 一向素面朝天的沈宁画上淡淡的妆容,头发简单的编织了下,整个人看上去都改头换面出落得体。 沈宁在于深然面前停下,女店员离开,一时间休息区所有的空气都像是凝结了。 沈宁有点不自在的拽着手指,“不好看吗?” 于深然慢半拍地答,“好看。” “穿成这样是要去做什么?”沈宁从来没这么打扮过,紧张得双手都无处安放。 于深然长身玉立,缓缓地开口,“去见我父亲。” “啊?你开什么玩笑?不是要查案吗?”沈宁突然哭笑不得,这个于深然的行事风格还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 于深然深邃的眸轻轻一眯,“废话真多。”说罢,他大手一拽,紧箍沈宁的手腕。 ———— 夜幕降临,于深然和沈宁下车,在于家大院里立定。 他偏头,淡淡地说,“在车里交代你的都记住了没?” 沈宁的心咚咚直跳,于深然拉她来于家,说是要她冒充一次他女朋友,但具体原因他并没有解释。 对沈宁来说,于深然不是求助,而是命令。 她无奈点头,“记住了。可是于教官……” 于深然的眸一凌,“于教官?” 她撞进他幽邃目光中,颤巍巍地唤了声,“深……深然。” 男人严肃的面色顷刻间转柔,他薄唇轻勾,“很好。” 他将手臂微微弓起,示意沈宁挽上,她照做,深吸口气望着奢华至极的于家大门。 两人一起进屋,一楼的沙发上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头发花白,眉毛也是,不过那双眼睛还是一点都不逊色于年轻人,犀利的像鹰一样。 她多半猜到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于深然的父亲。 突然,沈宁的耳边钻进了悠扬的钢琴声,空灵的好似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似的。 角落里还有一个男人,弹的是一首《悲惨世界》的doyouhearthepeoplesing。 偌大的钢琴后,墨色发丝遮住了弹琴人的眉眼,每一个流转于沈宁耳中的音符都透出沁入骨血的悲凉和愤怒。 她的心莫名抽动了下。 钢琴曲中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弹琴的人将十根手指重重的沁在键盘上,哐的一声,低重感破灭了整首曲子的美感。 沈宁的肩膀不由一颤。 角落里,钢琴后面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唇边噙着一抹邪恶的笑。 而这个男人的唇形,分明和于深然画纸上的一模一样。 第59章 尽快结婚 她脑中夸张地闪过个念头,可很快就平复了。 反倒是于深然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沈宁,没有说话。 钢琴后的男人踩着虚浮浪荡的步伐走近,灯光下一身叛逆的黑色夹克令人看上去充斥着浪荡不羁的感觉。 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一百八的高大身躯有着令人羡慕的完美比例,尤其当冷硬的线条被唇角的笑弧晕染后充满了令人发怵的气场。 男人在于深然和沈宁面前停下,唇边一抹笑意更炽烈,他看向于深然,“这位应该就是我未来弟妹吧?还挺正,难怪连你这个木头都动情了。” 尾音一落,异常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沈宁侧脸的皮肤,她下意识一退,可没穿习惯高跟鞋的她因这一退而重心不稳,恰在这时,陌生男人抢在于深然前面霸道揽住沈宁的腰,动作极度暧昧。 沈宁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又忘了自己到底是在哪听过。 于深然看着这一幕,淡淡地命令,“顾正冥,拿开你的手。” 沈宁从于深然嘴里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名字,他姓顾?也就是说这个叫顾正冥的人应该不是于深然是亲兄弟,那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于家,还如此嚣张? “好,我不动,不动,瞧你紧张的。”顾正冥从始至终都扬着魅惑的笑,他将沈宁扶正,手有些依依不舍地从她腰际滑落。 这句话的语气一下点醒了她,她瞪大眼睛抬手,“你就是!” 顾正冥打断她的话,“我是?我很肯定我们之前没有见过。” 听到这句回答,沈宁突然又自我怀疑了,难不成那天在菱华市翻窗而入的不是他?可声音就明明很像。 正在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时候,沙发上那道身影窜起,十分威严地开口,“开饭!” 在于家的一顿饭吃得沈宁很不自在,饭桌上没有任何人说话,全都自顾自吃着。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沈宁却觉得犹如嚼蜡,毫无滋味可言。 饭后,下人将饭桌收拾干净后一一送上茶水。 于深然的父亲于陵华点了根雪茄,死死盯着沈宁,良久,才问出一句,“你是深然的女朋友。” 她紧张的面部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停的摩挲着裙子的衣料。 直到,一直微凉的大手不动声色地覆上她的手背。 偏头,是于深然满目的温柔。 好像有魔力一般,沈宁混乱的心湖骤然平静下来。 她扭头,迎上于父的目光,平静地答,“是的。” 说完,她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有更多重磅问题袭过来。 可一切出乎她意料,坐在对面颇显威严的男人点头,直接丢出一句,“尽快结婚。” 这倒是让沈宁一下子方寸大乱,无从招架。 结婚这件事是沈宁从来没想过的,她一直觉得和一个男人签署份‘长期稳定的契约’离自己还很遥远。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于深然淡淡开口,“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于父深深叹了口气,而后妥协式地点头,“那就订婚。” 沈宁以为于深然会和刚刚一样一口回绝,却不想耳畔滑入轻轻浅浅的男音,“就这么办。” 第60章 宣誓主权 她仿佛被雷劈刀,猛地看向于深然。 他面色沉静似水,不起一丝涟漪,就像在说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事。 可沈宁怎么会无动于衷,就算早清楚来于家是场戏而已,但于深然简短的四字回答太过震撼了。 于凌华严肃的脸上微微绽开笑意,他点头,起身,“你们好好聊聊,我困了。先去休息。” 一楼很快只剩下三个年轻人。 静静喝茶的顾正冥将手中茶杯一放,一串阴沉的笑扬起,“你真要订婚?和沈宁?”顾正冥特意加重了沈宁两个字,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于深然不着急说话,他牵起沈宁的手,“我带你去我的卧室,你先去洗个澡,今晚我们住这。我和他有话要说。” 沈宁抿了抿唇,即便脑中有无数个问题盘旋,却也不合适在这样的场合问出来。 她点头,就好像真的是把于深然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般顺从着。 卡擦一声,三楼阴暗的走廊上顿时灯光通明。 于深然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将沈宁送进去,完全没给沈宁说话的时间就匆匆转身下了楼。 沈宁明白于深然想干什么不是自己可以参透的。 她将目光放在了他的卧室,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于深然的卧室布局简单的让人意外,两米宽的大床上铺着灰黑格子的毯子,被子叠得很整齐,墙壁上淡米色的墙纸,阳台的地方有一把复古的藤椅,如果外面吹进来的风大,弧形的椅角还会来回晃动。 沈宁脚步轻提,边走边看,目光突然定格在床头柜的一张照片上。 她拿起相框,深凝着画片里的人。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和一个贤惠女人的合照。 孩子的五官和于深然很像,照片也颇为陈旧。 于深然说过自己的母亲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照片里笑容和善的女人很可能就是于深然的母亲。 沈宁的眉心轻轻一蹙,失去母爱是种强烈的悲怆,于深然的内心深处一定有块地方如同十二月末的冰雪般寒凉至极。 沈宁紧紧握着相框,身子不由坐在了床边,眉紧紧锁住。 楼下那个年轻男人和于深然是什么关系?于深然又为什么要带她来走这一趟? 此时的沈宁当然不可能知道顾正冥这个人会改变她的一生,逆转她原本的人生轨迹。 时间似沙漏,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 于深然面色深沉地进来,却又让人瞧不出喜怒。 沈宁已经放弃去猜他刚刚在楼下和姓顾的谈话内容,她自知就算是绞尽脑汁也猜不到,干脆一句话不说,等他开口。 然而于深然进屋后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就径直走到阳台的位置,坐在藤椅上掏出根烟点燃。 白雾在夜晚显得尤为深沉飘忽,窗户开着,烟燃烧的很快,没一会就只剩下半截。 终还是沈宁沉不住气走向了他,“于教官,你……” 男人的冷眸一抬,打断她,“今天吓到你了?” 沈宁一怔,盯了他几秒,大抵听出了他的言外之音,“还……还好。” 于深然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几秒后,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箫云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比如我是怎么准确判断出尸体在哪?又为什么带你回于家?还有,你应该想知道顾正冥和我是什么关系?” 沈宁见他如此直率,自己也不愿意装腔作势,点头沉静答了句,“是的,我很好奇。” 于深然的喉结一滚,给人种难以启齿的感觉。 他迟疑片刻,手上的烟烫快烫到手指他才丢进烟缸。 颀长身影窜起站到了窗口,夜色下的背影落入沈宁眼中,有那么点说不清的料峭。 男人嗓音深沉,几次停顿,“我能那么快知道尸身的其他部分在哪,懵的。至于顾正冥,他是我出生前我爸就领养的孩子,他虽然姓顾,但他理论上还是我哥哥。” 这个回答让沈宁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睫毛轻颤了好几下,忘了说话。 于深然这时候回过头来,“我不是对案子本身了解,而是对人,设定于薛定谔猫态,格利宾的多世界理论状态下,真凶既生又死,而我对这个凶手既爱又恨。今天带你回于家的目的就更简单了,只是宣誓主权!” 如果说于深然的第一句话里其中八个字已经让她震惊不已,那宣誓主权四个字就更是如卡车般碾过胸口。 灯光下,女人的乌瞳极亮,极干净。 她望着他的眼睛,狠狠咽了口唾沫,“我,我好像没听懂。” 于深然干净分明的手指抬起,圆润指尖轻触她鼻尖,一碰就走,“第一句话什么意思以你的智商自然听不懂,我暂时也很难和你解释完整,这个故事太长了。至于第二句……” 他走近了一步,眸似星辰,“我的确到了该安定的年纪,你人蠢,我智商高,你毕业后要面临很多考验,我可以教你帮你,我们彼此熟悉也彼此需要,在一起很合适。” 第61章 生死局 残留在空气中的烟草气淡淡扫过沈宁鼻尖,她先是愣了好几秒,而后红唇微微张开,用一种完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 “你……你是说真要和我……和我订婚?”沈宁的声音抖成了筛子。 “正是。”他薄唇浅勾,“之前你在学校帮人背了黑锅干了蠢事,毕业资料但凡留下一笔前途就毁了,而我是唯一能让你顺利进入警队的人,我退队的决定可以暂时取消。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没办法磨合,订婚结束三个月后随时可以离开。” 沈宁看了他很久,没有说话,垂在两侧的手瞬间沾满了细汗。 于深然的英眉一蹙,“不愿意?” 沈宁还是没有说话,目光变幻莫测。 原以为自己会高兴的,可当于深然提出订婚,铺天盖地的恐惧像张大网牢牢网住了她。 她很清楚自己的父母对于深然这个名字有多痛恨,更清楚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嫁给于深然,将背负上的是不孝的骂名。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自己不知不觉藏在心里了的人啊。 又偏偏的,于深然提出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或者爱,只是出于‘合适’ 强烈的矛盾和讽刺不断冲撞着她的心,她完全看不透面前这双眼睛,又何况是心? 于深然的耐性很好,但沈宁的默不作声实在是持续了太长时间。 他伸手挑起她下颚,冷冰冰地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宁的心因为他这个动作越发混乱不堪,她下意识往后一退,“我不知道。” 男人的眉梢轻挑,“喔?”漆黑瞳仁中心紧缩她的无措和不安,他想了想,“好,我给你时间想清楚,今晚我去隔壁的客房休息,明天一早我要知道答案。” 沈宁没说话,过了很久才轻轻点头。 当晚,于深然睡在了沈宁隔壁的房间里。 而她根本没办法在他的房间他的卧室里睡着。 凌晨两点半,整个于家都很安静。 沈宁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轻轻下楼准备到院子里走一圈。 她走着走着,感觉身后像是有脚步声,她没有回头,而是加快步子往前走,在靠近路灯的地方,她低头一看,地上真的有个黑影,影子里,一条手臂已经扬起。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转身一个扫腿过去,一身黑色紧身服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的男人腹部吃痛单膝跪地。 很快他就站了起来,全副武装下这个男人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由于光线的关系,沈宁的视线出现了盲点,她刚想定睛去看清楚这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可对方的动作极快,一个麻袋快速套在了她上头,再然后沈宁顿觉颈部剧痛,视线也开始模糊,最终化为一片黑色。 醒来的时候,她感觉眼睛狠紧,应该是被黑布条子给蒙住了。 身子动了动,手脚也被绳子捆住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自她头顶落下。 “沈宁,白水市大四学生。你有个姐姐,姐姐四年前惨死在匪徒手里。家住白水市郊区的一个四合院。父母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怎么样,查得还清楚吗?” 沈宁听完,呼吸顿时像被一把锯子拉扯。 刚刚劫走自己的分明是个男人,而这会钻进耳朵里的竟然是个女人,而且开场白实在是充斥着威胁。 “你是谁?”沈宁冷下声音,异常镇定地问了句。 她明白这种时候害怕没有任何用处,心理学的课程上老师曾经说过,当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交谈是最好的剖析心理的途径。 女人笑了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于深然是要你的命,还是要自己的名声?” 沈宁的身子微微一颤。 就算在蠢,她也该明白抓她来的人是冲着于深然来的了。 怕是这次在于家附近早就埋伏好了人要对她下手,就算没有出于家大门,也一定会有下一次。 可后半句话沈宁却还是有点听不懂。 于深然的名声?想必抓她来的人肯定还有更重磅的交换条件。 沈宁的心湖动荡,可声音更沉静了,“什么意思?” “游戏才刚刚开始,箫云的死只是见面礼,我实在想知道如果我要挟于深然拿你的命换他放弃查案,他会怎么做。” 沈宁闭着眼听完女人的几次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自己问完之后女人的回答总是会迟疑一小会。 她大胆猜测这里除了自己和说话的女人之外还有第三个人,而这第三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掌控着一张难以想象的生死棋局。 “所以,箫云的死和你有关?”沈宁不敢说你们,生怕会把自己推向真正的万劫不复,只得继续装傻。 果然,又是好一会的迟疑,耳朵里才落入了女人的回答,“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嘶--的一声。 隔着黑布,沈宁看见一团火苗的痕迹。 紧跟着空气中很快漂浮了淡淡的木质香气和烟草气息。 沈宁更加笃定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应该就是刚刚出手掳走自己的男人。 沈宁想了想,“于深然和我认识没多久,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绝不可能因为个女人触犯自己的道德底线,还是个关系不深的女人,你们少做梦了。” 事实上这番话沈宁说的毫无底气,没几个小时之前,于深然提出了要和她在一起,她傻傻在想如果于深然知道了,一定会来救她的吧? 却在这时,一声巨响回音非常重。 沈宁感觉这声音应该是老旧的铁门撞进水泥墙发出的。 “沈宁说的很对,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一道慵懒有熟悉的声音瞬间让沈宁震惊不已。 于深然的声音,她不会忘记,那是任何人都不可复制的迷魅又淡漠。 暗调的光线中,于深然修长高大的身子依在门缘上。 他双目低垂,修长手臂随意地盘在胸前,低低地开口,“傻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把别人当傻子。你们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箫云的案子?一个人最不能有弱点,她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我于深然的弱点?沈宁回于家是我亲手设计的,我才是在棋盘上‘将军’的人。” 一股彻底的凉意从沈宁身上穿过。 第62章 今晚,你是我的 原来去于家,说要订婚,分房睡,引导她出于家大门,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深然的掌控之中。 他或许老早就洞穿了她的情愫,所以才用订婚作为这场瓮中捉鳖的关键诱饵。 沈宁很想流泪,可这会却是心痛到忘记怎么流泪。 她哽咽,“于深然,你一定没有心。”剪短几个字最后都是从沈宁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 于深然的喉结轻轻一滚,脸色依旧平静。 一时间空气如同死了般静默。 直到传话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这样,这个女人留着也没用处。老板,现在就做掉。” 沈宁一听,心口忽而一沉。 视线中一片漆黑,她很想看看于深然现在会是什么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泊,还是有那么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的担心? 可她根本就看不到。 咔嚓一声,沈宁的唇缓缓勾起,她实在是太清楚这是什么声音。 是拉枪保险的声音。 门口那道慵懒倚靠的声影慢慢直了起来。 “慢。” 于深然低低地扯住一个字。 沈宁轻轻一颤,心有点冷,也有点热。 她很想知道于深然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偏偏很久都没人说话,周遭安静的让人害怕,就连一根针掉落下来怕是也能听得清楚。 她算不清过了几分钟,忽然听见于深然开了口。 “不要挑战我的权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杀人,我就卸了你手脚插花盆里。沈宁我必须带走。” 沈宁听完,内心似狂风过境,一片狼藉。 刚想说点什么,可她感觉有一只手覆上来,立刻就有一种翻天覆地的晕眩感快速升腾。 醒来的时候,床很软,被子很滑,她迷迷糊糊地缩了下身子,感觉不对劲,双脚磨蹭了几下,还是不对劲。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于深然的床上。 “我又做梦了?那一切是梦吗?”她心脏突突直跳,一看自己的手腕,分明有红色的勒痕。 “不是梦,绝对不是!”她伸手一把掀开被子,可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从耳边滑过。 “不许下床。” 于深然从阳台走进来,一身挺阔的西装还是今晚吃饭时穿的那套。 他身上没有伤痕,完好无损。 “我怎么从那出来的?绑我的人是谁?”沈宁垂下眸,声音里透满了冷意和陌生。 于深然看她一眼,瞳仁缩动了几下。 这个女人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刚认识时淡漠的感觉。 两片薄薄的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他走进,声音自她头顶落下,“你需要休息。” 沈宁的心狠狠一疼,他真是狠,就连个解释都不肯给。 她很想大骂他一顿,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毫无资格,自己是他的谁呢?明明什么都不算。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认真的说过一句爱她。 沈宁收了收眼中雾气,“离毕业不到一周,我要回学校。助理的工作我想结束,至于毕业后,我有没有警队要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继续掀开被子要下床,谁料于深然的长臂突然一伸,牢牢锁住她的肩。 有那么一瞬间,当沈宁说着分明要撇清关系相忘于江湖的话时,他的心竟剧烈地颤了一下。 “躺着!” 他说的很凶,很霸道,和平时慢条斯理截然不同,被压低的声音多了几分危险,可又好像透着该死的关心。 沈宁抬眸,看见他严苛的面色,忽然极冷地笑了,“于教官,我们应该不算很熟。大半夜你留我在你家里休息,我走不应该?更何况……”笑弧陡然僵在了嘴角,她的眼神空洞至极,“更何况我是你毫不在意的人。” 此时此刻,案件,重重疑云,她通通都不想去想,真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恋爱,更甚至她的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于深然深沉地叹出口气,低缓地声音扬起,“沈宁,我不会爱你太久。” 刚刚钻进耳朵里的字是……是‘爱’吗? 她愣住,双目圆睁。 下一秒,男人干净分明的手指轻挑她的下巴,低重的声音淌出,“就一百年。” 沈宁就这么愣愣地望着他,她没有说话,忽然笑了,“于深然!耍我一次不够,两次也不够,你到底要耍几次?” 在泰国那段经历曾教会于深然,一个人如果连情绪都控制不了,那即便拥有整个世界也终将亲手断送。 他长身玉立,选择沉默,两根手指却还依然捻着她的下巴。 沈宁的声线悲凉至极,“我知道,你于深然最擅长窥探人心。没错,我是喜欢你。可你凭什么利用我对你这份心思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请你放手!”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不轻不重,可于深然幽邃的眼中那么纯粹的黑色却是更加黯淡了。 他像是早预料到她会反抗,手力提前加重。 沈宁唇边那么苍凉笑容越蕴越大,生生荡进了眼梢,“于教官,请你放手。” 于深然陡然结冰的眸子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包括……在心口轻轻泛着疼痛的时刻。 他微凉的手慢慢松开她,沈宁用一种彻底的愤怒目光瞪着他,而后移开。 她抓了包,从兜里抽出一百扬手重重摔在他脸上。 于深然的眸轻轻一合,还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同雕塑一样。 这种沉默让沈宁的心好似被刀子用力划开个大口子,不停不停的‘流血’,但‘流血’不是最疼的,最疼的心流着血,却没有人给她治一下伤口,哪怕只是简单的捂住。 纤细的手扬起,她心痛地摘下于深然送的发夹,丢在地上,“这个也还你,还有你送的车,这两天我会把钥匙还回去。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奢望了一下,是我的错,现在我清醒了。” 她很想在最后的时候留给他一个骄傲好看、同样波澜不惊的背影,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狂奔,像个一败涂地的逃兵。 三楼窗口,一双幽深的眸子始里一道仓促离开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散落在眼底,了无痕迹。 今天的天空是灰色的,和她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她打了车,司机问她要去哪,可她一时半会却说不出一个想去的地方。 “往前开吧。随便去哪?”她虚弱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很快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司机师傅瞧她情绪不好,便也没敢再多问什么。 车子绕着整个白水市转了一圈,司机回头看她一眼,“美女,你看我车子油表都快跳停了,不然我就把你放在这一片?” 沈宁思绪的线陡然被剪断,她仔细看了看窗外,这一片是白水市的娱乐区,不但有酒吧附近还有影院。 先去看电影,等晚上的时候再好好喝一杯,似乎的确是个好地方。 “就这里下了吧。”她付钱下车。 白天的时候,她在影院里待了很久,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更算不清到底看了几场电影? 四场吗?还是五场?又放了什么情节? 她通通都不知道,整个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 周遭一对对来往的情侣,而她却只有一个人无人问津。 她很想找杜小翼发发短信,从包里掏出手机,没电了,黑屏。 默默的将手机重新装回包里,她死死盯着偌大的电影屏幕,眼神空洞地望出去。 晚上八点,又一场电影散场后,她慢慢抬手看了下表,起身,离开。 此时的酒吧街已经热闹非常,她随便钻进一家,开口就要了一打,静静找了个位置坐下。 酒瓶一个接着一个空了,她的视线有点模糊,望出去好多好多的重影。 “你喝醉了。”一道低沉迷魅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窜进她耳朵里。 这个声音她分明听过,扭头,是拿起她酒杯喝酒的顾正冥。 “顾……”沈宁眯着眼睛,扬手指着他,“他……他的哥哥。” 手腕忽然被他一把扯住,紧跟着沈宁觉得身子一轻,地面刹那间变得好遥远。 顾正冥一个公主抱就把她紧紧揽在怀中,沈宁像只虚弱无力的小虾米,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只听一个声音落下,“今晚,你是我的。” 沈宁被放在了顾正冥的车上,她侧着身,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琥珀气息。 车内光线很黯昏沉,驾车男人的侧脸忽明忽暗,他的轮廓却十分朦胧。 刚刚在酒吧那一眼,让沈宁的脑袋有一瞬间想起了他是谁。 “顾……顾正冥。”她虚软无力地叫了下他的名字,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像是蝉翼,也像蝴蝶的卷翘的翅,静静停在她的眼睑上。 吱——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尖锐刺耳。 漆黑而邪魅的眸缓缓地转向了她,他就像是个冷静而阴沉的猎人,仔仔细细打量着身旁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 沈宁的身子半侧着,她的身后是车窗外深浓的夜。 她的脸白皙细致,五官…… 顾正冥的双眼轻轻一眯,“仔细看看,似乎……”似乎是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脸。 削薄而红润的唇悄然掠过一抹阴沉而魅惑的笑,他突然踩下油门,车速嚣张而冒险,张狂且挑衅。 道路两旁静默矗立的树一闪而过,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这是他的酒店,是白水市最高级的酒店,二十六岁生日那年,这家酒店成了养父于凌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车子停下,顾正冥抱着神志不清的沈宁径直去了顶楼最豪华的房间。 顾正冥觉得抱着她简直就太轻而易举。 她很轻,身子很软,很热。 第63章 昨晚睡得可好?嗯? 他将她放在圆形大床上,身子半弓着没有着急起身,而是越发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双目紧合的女人。 “沈宁。”有着于深然相似声线的低沉嗓音从顾正冥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满满的深意和意味深长。 他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一只手轻轻解开了她胸前的几颗纽扣。 雪白的肤色瞬间进入男人的眸中,在午夜时分,这样一具醉酒绵软的身子无疑是对男人自制力的挑战。 他微勾薄唇,一条手臂环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从裤兜里缓缓掏出手机。 咯咔几下,没一会几张亲密至极的照片很快躺进了于深然的手机信箱里。 照片发出两分钟,顾正冥仍然没有等到于深然丝毫的回应。 他起身,在沙发处坐下,顺便开了一瓶酒柜上的红酒。 纯粹的红色在水晶杯里锃亮剔透,他轻轻晃动着,眼中蕴上一抹思考。 一口红酒落入喉中,顾正冥放下酒杯,一个电话打到了于深然的手机上。 嘟嘟声持续了五六秒的时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顾正冥笑了笑,“照片看见了吗?” 耳畔大概迟疑了一小会,传来的依旧是淡淡的嗓音,“看见了。” 顾正冥很仔细去听于深然的情绪,但很可惜,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喜怒,实在淡得像水。 “你不担心我把她给吃了。” “与我无关。” 顾正冥还想说点什么,电话突然就挂了,传来一片冰凉的嘟嘟声。 男人的眸望向了床上的女人,双眉之间皱起一道深深的鸿沟。 “于深然啊于深然,如果带沈宁回于家有你自己的目的,那你又为什么为了这个女人的命而答应放弃查案?到底是顾念兄弟之情还是因为在意沈宁?我越是看不懂你,事情的发展就越是有趣。”顾正冥嘴角挑起一抹笑,又喝了口酒,目光始终紧缩着床榻之上那道削薄的身影。 “于深然,我恨你。我……恨你。”沈宁的身子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的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顾正冥放下酒杯,高大的身躯窜起,一步步走到床边,他往前一探,终于听清楚了沈宁说的话。 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沈宁脸上,暖暖的。 她翻了个身,手臂随意一放,掌心下似乎有一团温热的东西,然而这温热的东西似乎在渐渐的……变大。 “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含着戏谑的魅惑嗓音钻进沈宁耳朵里。 她猛地睁眼,视线中顾正冥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宁的脑中突然嗡了一下,手也迅速抽回。 顾正冥不急不缓地撑起脑袋,两道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像是在故意挑衅着什么。 沈宁的心没来由的狂跳,她很清楚一个事实,昨晚自己喝了酒,而现在和于深然的哥哥躺在了一张床上。 视线中的男人,整个上半身都果露在空气中,被子只盖到胸前,但还是不难看出他的身材和于深然一样好。 出于顾正冥意料的,沈宁用一种极致镇定的口吻发问,不,准确来说是像在审问。 “我们为什么会躺在一张床上?” 他坐起身,唇边的笑意渐渐深浓,一直荡进了眼梢。 他抬手,轻轻滑过沈宁滑如凝脂的脸颊,含笑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躺在一块能有多奇怪?” 沈宁猛一扭头,她没有跟着起身,反而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她虽然感觉自己穿着衣服,但她不确定这一起,身上的衣服是怎样一种状态。 或许,是凌乱不堪的呢? 沉了沉心湖,她几乎是在克制情绪般声音沉静到了一个极限,“法律上,被害人如果因为酒精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和人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也算xing侵犯。懂么?” 女人一双清澈的明眸染上灼意,她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迎着顾正冥漆黑且含笑的眼睛。 男人的眼轻轻眯起,“看来你真的很干净啊。” 尾音落定,一串低低的笑从顾正冥喉咙里清晰地淌出来。 沈宁只觉得脊椎骨一阵发凉,嗓音最终抑制不住地发了抖,“你说什么?” 顾正冥收了笑意,立体且妖孽的五官陡然严苛起来,“连我碰没碰你恐怕都不那么清楚就来兴师问罪?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可爱又特别。” 顾正冥掀开被子下床,身下一件西装裤好好穿在身上。 他背对着走向衣架那拿自己的衬衣。 她快速掀开被子一看,除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松开之外其他衣服都完好无损,她又扭动了几下身子,毫无酸疼的感觉,一口释然的气息快速从她鼻腔里叹出来。 抬眼,却看见令人诧异的一幕。 顾正冥后背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一下进入沈宁眼底。 有新伤,有旧伤,有刀伤,还有四五个枪眼。 “你也是警察吗?”沈宁脱口而出。 顾正冥正弯腰拿衬衫,听见沈宁的话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他快速将衬衫穿好,转过身来盯着她,“曾经是。很奇怪?还是说全世界只有于深然才配?” 沈宁的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顾正冥并不像,而且这话里好似还带了点敌意。 他穿好衣服打电话让吧台送早餐到房间来,随后很快打开了悬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 沈宁并没有要和他一起吃早餐的念头,甚至连洗漱都不愿意在这里完成,心中验证了自己昨晚没有和他发生什么不堪的事情就行了,别的,她已经失去了耐心询问的想法。 “你一个人吃吧,我还有事。”沈宁刚想离开,电视机里却突然传来一则新闻。 菱华市分尸案已告破。 她一扭头静静听完报道的内容,狠狠咽下了口唾沫。 凶手在昨天凌晨自首了? 简直匪夷所思。那天于深然是怎么说服凶手的? 沈宁看向顾正冥,背着光的他看上去特别阴郁,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她脚步重新迈开,匆匆离开了酒店。 大门口,她回头看了眼,这家酒店的餐厅是自己和于深然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恰巧顾正冥也带她来了这里,她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于深然会有签单资格了。 “我还想这些做什么?他的事,以后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沈宁自言自语,说的好残破,更有那么点自我怀疑。 她突然觉得好寂寞,很冷,即便这会阳光那么浓烈的透射下来,又如何? 今天是周六,沈宁想回家吃一顿爸妈做的饭菜,听听母亲的唠叨,看看父亲抽着烟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样子。 出租车在沈家大院门口停下,那辆张扬又崭新的黑色宾利一下就进入沈宁眼底。 她的心隐隐作痛,呼吸骤然变得不那么顺畅。 长吁一口气,她开门下车,若有所思地跨进沈家大门。 “我来。”低重的男人穿过空气滑进沈宁耳中。 她一个激灵,猛地提眸,一身简单户外运动品牌休闲装着身的于深然正撩起袖子夺过了父亲手里的刀。 而地上,一条鲜活的鱼不停的挣扎跳跃。 母亲陈月华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迎上来,“小宁啊,你这次行李怎么没带?小张说今天有空,特地过来的。” 沈宁怔愣在原地,忘了说话,眼睛直勾勾盯向了一脸镇定的于深然。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于深然的唇边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她看了眼父母,迟钝地迈开脚步走到于深然身边。 他蹲下拍鱼头,鱼身上的粘液溅在了他昂贵的运动服上。 沈宁的心湖一阵悸动,他可是有轻度洁癖的人,家庭条件那么好的人,何必放下姿态呢? 这个若即若离像风一样存在的男人,总是这样,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做着一些令人感动的事。 沈宁站在他身边,一时间像尊木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做什么才会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恰在这时,于深然抬头,含笑对她说了句,“帮我把衣袖卷高点。” 打从于深然第一次去沈家,沈宁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必须配合他的言辞和行为。 她不敢迟疑太久,弯下腰一手握住了男人精壮的手臂,另一手则卷高了他的衣袖。 杀完鱼,沈北衷想找于深然下棋,他笑笑,“伯父,我想让宁宁带我先在附近逛逛,感受下风土人情。下棋等饭后可好?” 沈北衷自然是点头,嘴上赶忙说,“小宁,那你就带小张去逛逛。顺便打了个电话让季恺那小子也过来吃饭。” 陈月华插话,“刚刚我进屋的时候打过了,季恺说有事不过来,今天就我们一家吃吧,有个外人在也不方便。” 沈宁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曾经出入自由的季恺在父母眼里竟然已经成了‘外人’她实在是哭笑不得。不过又不得不舒出口气,上回盘问季恺的时候已经让季恺知道了于深然的职业,如果季恺今天过来,她还真不晓得怎么和父母解释。 “走吧,带我出去走走。” 沈宁还在晃神,温和低重的男音从头顶落下。 她看了于深然一眼,点头。 两人出了院子,在一条条极具特色的小胡同里穿行。 街坊们纷纷像看西洋镜似地看着于深然,还时不时会有人上来询问她,“小宁啊,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每一次,沈宁都是一脸尴尬,只能一笑而过,反倒是于深然在旁人问及的时候极度有礼貌地唤一句叔叔阿姨或者是爷爷奶奶便继续前行,好似像邻居们暗示着自己就是沈宁的男人。 走到巷子转角,两人进了片荒废的芦苇地,沈宁的脚步一停,最终忍不住转身质问他,“今天早上我看见新闻了,箫云是案子已经破了,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做的。据说这个大叔是箫云的网友,一直以高富帅自居。见面后箫云发现受骗,两人争执后箫云才被残忍杀害。我没心思去想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说服凶手自首的,现在案子都破了,我也不是你什么助理了,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事实上,案子在破之前他已经转手给了别人。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静静吸着,他眸若星辰,“我来沈家不是要你给我做什么专案助理,我是来和你父母商量我们订婚的事。” 烟雾被吹来的风打碎,淡淡蒙着于深然英俊的脸。 沈宁微微倒退一步,然后冷笑起来,“你说什么?” 于深然丝毫不在意沈宁笑意中的讽刺,他又是猛地吸了几口烟才丢弃碾碎。 再看向她时,他平静的双眼中忽然有点锋利,紧跟着,一条手臂快速又霸道的将女人的纤腰紧紧一握。 他的脸凑近她,低低地问,“质问我之前,你难道没有事要告诉我,昨晚,睡得可好?嗯?” 第64章 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自己 沈宁的清眸轻轻眨了几下,没有说话。 于深然始终紧锁她的目光,像是要从眼神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动声色观察了好一会,沈宁的眼里除了震惊并无别的复杂情绪。 于深然严肃的脸缓缓平和了,和料想中的一样,顾正冥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沈宁酝酿了很久,终于准备开口说话,于深然兜里的电话却响了。 他掏出崭新的手机接下电话,“哪位?” “你连我的号码都不认识了?”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 通话的音量走漏,以至于就连沈宁都听出来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于凌华。 不是不认识,而是于深然的手机里是有备注的,用手机的人都清楚,一旦有了备注,电话号码的一长串数字也会渐渐从脑袋里剔除。 昨晚,就在顾正冥那通电话过后,于深然的手机……四分五裂了。 风,静静打来。 于深然和他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存下父亲的号码,然后才默默将手机揣回兜里。 两人的视线再度连接到一起,这一眼莫名让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沈宁轻轻咽下口唾沫,她轻笑,“看来你知道昨晚你哥和我在一起,孤男寡女在酒店里!!然后你今天突然跑来我家说要和我爸妈商量订婚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于深然依然注视着她,修长身躯站得笔直,他相当一本正经地答了四个字,“并不可笑。” 这句话彻底的击溃了沈宁忍耐地极限,她抬手,指着他,怒喝他的名字,“于深然!” 陡然提高的声线并未改变男人眼底的情绪,沈宁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应该这么失控,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以这种口吻和他说话。 一丝自嘲的笑意快速掠过沈宁的眼梢,长睫轻颤,她尽量平静地问,“我们一点也不熟,对你而言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利用我得还不够吗?我一个小女子竟然能一次次成为你于深然手里锋利的刀,学校两次,出了学校还是不能幸免。你总喜欢拿我来引出案件的线索,难怪你总是说我蠢,事不过三,我确实太蠢。” 她明明很想控制情绪的,可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吼出来,眼泪应声而落。 于深然盯着她,走近了一步,干净修长的手轻抬,轻轻拭去她脸颊上落下的泪水。 “说完了没。”低低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沉稳淡定,多了分复杂的颗粒感。 沈宁情绪无处释放,干脆一并在今天说个清楚明白。 她推去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没说完!你现在就……” 就离开这四个字最终没有顺利说出口,因为未尽的语声已然彻底淹没在男人两片微凉的唇间。 沈宁的腰上,一股力量快速将她彻底禁锢在他怀中,他的气息一点点钻进她口中,由浅到深,强势占领她每一寸齿关。 淡淡的烟草味道融合他的与生俱来的男性气息让沈宁的心间微微颤动。 如果说那天在沈家的客房,于深然是因为酒精神志不清,那现在呢,他明明是清醒的,这个吻是什么意思。 未经情事的她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任由他不浓不淡温柔到极致的动作将自己的理智掩埋。 捧住她脸颊的一只手渐渐松开,紧跟着腰上的力量也随之不见。 “非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你闭嘴。”于深然的嗓音里冷冰冰地说着。 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吻了她,那么冲动地吻了她的唇。 为什么? 沈宁还愣着,忘了说话。 眼前这个男人不单单会处理案子,拿捏人心也实在是一把好手。 感情里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就是在她苦中作乐不走,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又过来用温柔将人包裹。 沈宁的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呆呆地盯着他的眼睛。 于深然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想和你订婚,是认真的。” 他很清楚,沈宁已经卷入了一场他难以言说的浩劫,而这场浩劫或许在四年前就已经埋下了隐患。他必须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沈宁彻底的拴在身边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男人深邃的眸平静依然,可沈宁的心早就波涛汹涌。 “又想再耍我一次?”沈宁的声音轻轻抖着。 于深然英俊的脸又压低了一分,两道淡似薄雾的气息轻轻打在她脸上。 他说,“我要娶你。” 异常镇定的语气,毫无拨动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跳跃进沈宁耳朵里。 她算不清用了多久才将动荡的心绪平静下来,她抬眸问他,“你要和我订婚,是因为爱我吗?” 于深然浓黑的瞳仁轻轻缩动了一下,他沉默不语。 沈宁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动了要和我订婚的念头,既然不是真的爱,我又为什么要答应?” 没错。他是说过只爱她一百年,但是当时是为了什么,沈宁心里十分清楚,他不过是用爱这个字来搅乱她的心,逼着她心神不宁出了于家大门,然后……然后成为他引出凶手的一颗棋子而已。 “到了我这个年纪,爱不爱的还重要吗?我们在一起很合适,但凡我有的,我都能给你。我会负起一个未婚夫该负的责任,这才是婚姻的最终目的。” 沈宁看着他,突然恨透了自己。 她从不晓得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卑微,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神秘莫测,而自己却低进了尘埃。 对于深然,她根本看不透。 她也十分清楚,如果答应,那么将是一场真正的爱情冒险。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要答应,不答应一定会后悔的,沈宁。 干涸在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滚烫的滑落下来,她噙着眼泪笑靥如花,“我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自己。” —— 再次回到沈家大院的时候,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二老迎上来,脸上的热情戳痛沈宁的心。 她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又很快移开。 她不晓得身边的男人知不知道这场订婚她在冒着什么样的危险。 “小宁,小张,你们来的正好,饭菜都做好了,快进来吃饭。”陈月华一张笑脸热情地说着。 一阵无法言说的疼痛快速窜上沈宁的心口,恰在这时,于深然微凉的大手轻轻牵住了她,“伯父伯母,辛苦了。” 四人坐上饭桌,沈北衷给于深然的酒杯倒上了酒,这一次比上一次显得愈发熟路了些。 于深然教养极好地点头致谢,并一一对桌上菜肴夸赞了一番,每一句话都显得恭敬而不刻意,透出一股子强劲的人品魅力。 三杯酒下肚,于深然看了眼身边惶惶不安的沈宁,随后很快将目光转向了面前二老。 他含笑,“伯父伯母,今天我来是有事想和你们商量。” 陈月华和沈北衷互看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什么事?” 于深然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下周沈宁就要毕业了,而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我的意思是想和她先订婚,等她的工作进入稳定状态再结婚,不知……” “订……订婚?”陈月华惊了一下。 于深然轻轻点头,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向了二老,“这个人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最近在白水市建了一块楼盘,我早上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伯父伯母可以抽个时间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房子。” 沈北衷抽了口烟,吐出白雾,“小张,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看你们的新房?” 他摇头,嗓音沉稳有力,“伯父误会了,房子是给你们的。刚刚我看过周围的环境,这一片虽然清净雅致,不过没有监控,也没有安保人员,你们住在这里我有点不放心。我朋友的楼盘和我的住处较近,日后方便我照顾和走动。当然,如果婚后宁宁不想和你们分开,伯父和伯母也大可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于深然的话一说完,桌上两个长辈都愣住。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看似简短,却着实面面俱到,把身为父母的他们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 “小宁,你的意思……”陈月华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毕竟仔细想来,对沈宁这个男朋友实在是一无所知,比如,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比如,家庭背景如何? 第一次他上门来碍于客气不能询问太多,除了知道他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之外,其他的似乎实在是一片空白。 要是就这样贸贸然答应下来,总也显得唐突。 沈宁没有说话。 陈北衷看了沈宁几眼,发现女儿的目光闪烁,脸色苍白,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男人抽了几口烟,丢了烟蒂,“小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的人品和经济实力我和小宁的母亲心里有了点数,但我们的了解似乎还太少了点。我们除了你叫张全蛋之外连你做什么工作都还不知道,你看,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心思,这些总要我们做父母的了解才对。你说是不是?” 于深然点头,刚想开口说话,沈家大院的门突然被推开,西装革履的顾正冥突然现身。 他站在饭厅的门边,邪魅的目光扫过桌上众人,“没打扰你们用餐吧?” 沈宁的心一下子拧了起来,脸色更苍白了。 反倒是于深然的眼神依旧镇定。 顾正冥看着于深然,笑了笑,“我爸说你在这,我正好没吃饭。” “这位是?”陈月华站了起来。 顾正冥一脸释然地开口,“我是于深然的哥哥,顾正冥。” 于深然三个字瞬间让气氛凝固住了。 第65章 我会保护你 沈北衷缓缓站起来,用一种极度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于深然,随后看向门口那道身影,“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沈宁急了,一下窜到父亲身边扶住他的手臂,“爸,你听我解释。” 不等沈宁说话,于深然深沉的声音扬起,“伯父,我不姓张,我叫于深然,就是四年前没有果断制服歹徒而造成沈青死亡的于深然。” 沈宁彻底瘫软了,她没料到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可以如此镇定自若地说出实情,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这一瞬间,她才仿佛明白什么才叫心理素质。 陈月华变了脸,沈北衷更是一把怒甩沈宁的手,抬手颤抖地指着他,“于深然!你是于深然?你竟然敢走进我们沈家,现在还要娶我女儿?” 顾正冥依旧倚靠在门边,双手盘于胸前,漆黑的双目像是猎人一般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好似视线中的所有人都是猎物,而他极度冷静的看着猎物间互相厮杀的戏码。 于深然望向顾正冥,眼中有着些意味不明。 他没有和顾正冥说上只字片语,只是冷静地回答了沈北衷的话,“有何不可?” 四个字彻底激怒了二老。 “你……你……”沈北衷的脸涨红,当即气得背过气昏倒。 沈宁大呼一声,“爸--” 陈月华见状吓得像是灵魂出窍,一时间木讷的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伴倒入了沈宁怀里。 于深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赴到沈宁身边,二话不说立刻将蹲下身示意沈宁将人放上来。 他背起沈北衷后经过顾正冥身边,双眼看似平静却锋利至极,“你干的真漂亮,现在满意吗?” 顾正冥将脸凑近于深然的耳朵,含笑低语,“还不错。” -- 医院 急症室门口,于深然倚在墙边,头低垂着,墨色的发丝落在浓眉处,双手盘旋,站姿静默,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深沉且镇定的气场。 沈宁则和陈月华坐在长椅上,三人都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心中都好似藏着不能与人言说的事。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沈宁迅速迎上去,“医生,我爸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肾衰竭已经很严重了,你们怎么现在才送来?” 于深然闻言,脚步沉稳地走过来,默默站在了沈宁和陈月华的身后。 沈宁咽下口唾沫,“肾衰竭?我爸,我爸只是昏倒啊。” “昏倒?幸好昏倒送来才检查出来,不然恐怕等你们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陈月华听得有点懵,“医生……什么是肾衰竭?” 医生抵了抵驾在鼻梁上的眼镜,“病人双肾坏死,正常人的肾脏每只在十厘米左右,而他的情况肾脏已经萎缩至四厘米,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透析维持生命,另外一条就是换肾。作为我们医生的建议,最好是能够换肾,只是换肾费用昂贵,而且也有很大的风险,如果出现排斥,生命堪忧。可如果保守治疗选择血液透析,那病人承受的痛苦将是持续不间断的。总之得了这个病,钱就是无底洞。” 陈月华听完这番话,双眼一蕨,差点当场昏过去。 “妈--”沈宁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扶住了她。 恰在这时,站在两人身后的于深然低低地说,“钱,不管花多少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把人治好,我们换肾。” 一番果断且霸气的话穿过空气落入两个女人的耳朵里。 “于深然。”沈宁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说不清是感激还是责备?连她自己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整颗心都是动荡不堪的。 陈月华缓过气来,一把推开于深然,扯着喉咙吼,“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管。” 于深然的身子只是轻轻摇晃了一下,双脚依然固若磐石,稳稳地矗立在原地,“伯母,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恨意,但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伯父的健康,和沈宁订婚是必然,就算你不接受我的帮助,我想如果沈宁也执意和我在一起,作为父母你们的反对似乎没有多少作用。” 他将自己的立场清楚明白地摆了出来,堵得陈月华当场哑口无言。 如果自家女儿真的喜欢于深然,棒打鸳鸯这种事确实自私又无济于事。 陈月华的眸缓缓垂下,像是妥协般掉着眼泪。 沈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守在母亲身边,不断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时候于深然已经默默地掏出了手机,“给我找一个知名的肾脏科专家,立即到白水市人民医院。” 夜色朦胧,沈宁让母亲回家休息,自己则守在了病床边。 沈北衷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脸色苍白的沈宁。 “爸--你醒了。”她忙起身握紧他的手。 沈北衷死死盯着她,“我不答应你和姓于的订婚。你明天就把车还回去。” 沈宁的脸色一僵,清眸垂下,“爸,对不起。” 女人的声音掺了哭腔。 沈北衷粗糙的手从她掌下一把抽离,他坐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在午夜静谧空荡的房间里尤其清晰,叹得沈宁的心一阵接着一阵的哆嗦。 “对不起?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和他订婚了?”沈北衷的声音很低,且威严。 沈宁鼓足勇气抬头迎上父亲心寒的双眼,轻轻地说,“四年前我姐姐的死是意外,况且那根本就不是于深然的错。是那个精神失常的人打死了姐姐,不是于深然,我们恨他其实并不正确。” 沈北衷还是叹气,“既然手上带着枪,就要对得起配枪。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尽守的责任,他没有尽职,就是他的错。” 沈宁不想再周旋这种文字游戏,怀揣着无奈和心疼缓缓说了句,“爸——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小宁你!”沈北衷气急,可神色最终从寒凉归于平静。 沈宁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灯光下落出阴影,“于深然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我真的想试试。爸,或许我这一生,只求你这件事。” 很久,空气都是凝固的。 “傻丫头,爸怎么忍心让你难过。好好好,你要和他订婚,我答应,爸答应。”沈北衷突然握住她的手,不停的拍着,可沾染岁月痕迹的眼睛分明湿润了。 沈宁也哭了,她明白这一次自己为难了父亲,为难了一个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男人。 关于病情,沈宁并未透露什么,当沈北衷提出要出院,沈宁不过是含糊其辞说既然来了顺便做个身体检查,很多报告还没出来,让他安心静养。 凌晨的时候,沈北衷精疲力竭的熟睡过去。 沈宁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谁料刚一扭头,一道英挺身躯陡然纳入眼底。 于深然倚在墙边,手中夹着细细长长的香烟,烟雾萦绕,一片白色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扑到沈宁脸上。 “你怎么在这?医院不能抽烟。” 于深然看她一眼,默默将剩下的半根烟掐在了垃圾桶上方的灭烟区,“走,出去说。” 他转身走在前面,沈宁在他身后默默的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医院。 住院楼下面是一片草坪,长椅上,于深然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对沈宁说,“过来。” 他说的很温和,和往常不同,嗓音中似乎夹杂上了疲倦。 沈宁在他身边坐下,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合适。 于深然也似乎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沉默着,反倒是又从兜里掏出根烟,静静吸起来。 一根烟抽完,两人还是都不开口。 沈宁最终忍不住转头问他,“你和顾正冥究竟在搞什么?” 于深然竟愣了一下,“嗯?” 沈宁轻抿了下唇,“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我家?一开口就让我家鸡犬不宁,我甚至觉得顾正冥像是冲着你来的。” 于深然扯了下唇角,他低低道,“不管我们搞什么,我会保护你。” 他的温柔就是这样,总来的猝不及防,就像突然涨上来的潮水,快速得令人无从招架。 沈宁清冽的眸子分明缩动了一下,她身心俱疲地低头,“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我只希望你不要在伤害我。至于保护,我根本就不奢望。” 于深然的心轰然悸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如此卑微的要求,还有白天那句,‘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自己。’ 她的卑微真的是因为爱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于深然深凝着她,眸底染上了浓浓的考量。 倒不是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只是打从一开始认识沈宁的时候,她的身上就有某个女人的特质,这让他心里很害怕,他甚至分不清为什么一次次宁可被误解也要保护她,到底是因为四年前离开的女人,还是因为沈宁本身。 半响,他忽然问出一句,“所以,即便你父母反对,你还是答应和我订婚?” 沈宁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月色下半张素白的脸惹人心疼,于深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一次狠狠震荡了下。 他眯了眯眼,讳莫如深地又问了句,“哪怕,我的过去是你不可想象的东西?哪怕,我的双手并没有别人眼中那么干净?你也义无反顾了?” 沈宁猛地看向他,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 她说不清为什么,于深然的话瞬间让她从头到脚被莫名的凉意贯穿了遍。 第66章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征服我的心 瞧见沈宁眼中的惊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说笑的,蠢。” 她轻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夹,一手轻轻将她散落的发绾在耳后,另一手将发夹夹在沈宁头上,“我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下次不许丢了。” “第一次?我记得你说以前谈过恋爱。”沈宁挑起眉,显然不是很相信于深然这番话。 他淡淡地说,“真的是第一次送。” 沈宁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跳的有点快,脸也有点红。 或许从未恋爱过的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沈宁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之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很多,有聊沈宁父亲的病情,聊到了订婚的事,也有聊到箫云的案子。 只是于深然对箫云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破的一直都在逃避,他甚至还十分严肃地告诉她,那晚绑架的事不能让任何人提起。 沈宁不知道原因,当然,更猜不到原因。 隐隐的,她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翌日,天还没亮,陈月华就过来接沈宁的班,刚刚走到转角就看见门口的长椅上,沈宁窝在于深然怀里安然熟睡的样子。 于深然低头,温柔至极地说,“醒醒。” 她睡眼惺忪,睁眼瞧见于深然英俊的脸离自己那么近,顿时脸颊红了一小片。 “小宁,我睡醒了。你去休息。”陈月华看了于深然一眼,这一眼没了昨天的争锋相对,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医生说肾源和手术费用是天价,就算扣除医保那部分也是笔惊人的数字。 沈宁一脸倦容,疲惫地站起身,“妈,你不要担心。我相信爸一定会好起来。” “你们订婚的事等过了这一段我们再看日子。”陈月华摆摆手,没有周旋的心力,分明是妥协了。 于深然送沈宁回家的路上,车内一家广播电台正播着新闻,内容和箫云的案子有关,被害人的家属明确表示案子依然存疑,拒绝警方以破案告结。 “第一:凶手自首的动机不明。据相关人士透露,此案警方最初获得的线索少之又少,如果凶手不自首,破案时间有待怀疑,可案子竟然离奇般的破了。第二:有人爆料和箫云一直聊天的qq号在昨晚还有人登陆过,也就是说很可能所谓的网骗另有其人。第三……” 沈宁正认真听着,于深然居然突然伸手关掉了电台。 她一惊,“干嘛关了?” 耳畔传来淡淡的男音,“下周就要毕业了,等你毕业之后要处理的案子还有很多。趁着现在神经不用绷紧,好好珍惜。” 沈宁看他一眼,他目落前方专心开车,声音也极度平静。 她丝毫听不出什么异常,可碍于女人的敏感,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于深然在逃避着什么。 “真正的真凶是你认识的人?对吗?”沈宁突然开口,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车子吱得一声突然停在路边,由于惯性,沈宁的整个身子都猛地往前一倾。 她人还没完全掌控住重心,一具沉重的身躯已悄然逼近了她。 扭头,差点撞上于深然的唇。 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低低地说,“如果还想做我的女人,就把这个念头给我彻底吞回肚子里。” 她愣住。 过分近的距离让她已经根本看不清于深然的脸了,整个视线都是模糊一片。 回荡盘旋在耳边的是他那句犀利甚至是愤怒的话。 男人的脸缓缓移开了,沈宁能察觉出他在压下情绪,可他那双漆黑的眼里,瞳白竟然一瞬间布满血丝,猩红得十分可怕。 在沈宁的认知里,于深然是个极会控制情绪的人,而眼前的这个,真是于深然吗? 她从未看过他的这一面,危险的像是野兽。 “对不起。”男人的眉微蹙了一下,可他却再也不敢和沈宁对视。 缓缓的,沈宁开了口,“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你就不和我订婚了对吗?” “是。” 一个字深深戳痛沈宁的心,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竟是这么纠结。 对他的一切她都模模糊糊,而自己在昨晚,对着病床上的父亲,为难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 “我们的感情并不公平,我喜欢你,而你呢?我真蠢,明知飞蛾扑火,非要往火里跳。”她失魂落魄地说完,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你不想让我去知道案子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我们还有必要在一起了么?小时候我妈妈就告诉我强扭的瓜不甜,道理我早就懂了,可惜关键时刻犯了浑。” 她越说越寂寥,那语气和表情,于深然笃定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伸手去拉车门要下车,于深然快速按下了锁车门的按钮。 “不爱我就放了我。”沈宁终是抑制不住地冲他吼。 他依然面朝前方,没有看她,沉默得像是一把刀,时间每过一秒一分,对沈宁来说疼痛也因这份沉默越来越浓烈。 半响,他淡淡地丢出一句话,“谁允许你离开?我没有。” 尾声落尽,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我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女人离开过一次,这次我绝不允许往事重演。” “往事?”她满目悲怆地笑了,“于!教!官!重演是什么意思?重演需要达到一个条件,对象必须是你深爱的人。而我是吗?我的离开不是重演你什么往事,只是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终于不再烦你!” 沈宁的笑意随着话音落地僵在了眼梢,她无法解释现在的心痛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毕竟她以前从未爱上过一个人,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她真想说一句,爱着一个若即若离的男人好苦,堪比六月的梅子酒。 于深然的大手忽然覆盖上她的手背,手温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是凉的,“感情可以培养。我很懒,在一起了就不会分开。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征服我的心,还是说你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等我们订了婚,结了婚,又或者有了孩子,我们会过得和一般的夫妻一样。” 于深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从一开始,选择和沈宁订婚就有太多复杂的因素,就在带沈宁回于家的那天,当父亲提出结婚的建议,自己的内心深处明明是惧怕且逃避的,为什么在她二度决然要走的时刻,忽然想有一个家?一个有沈宁的家。 沈宁盯了他好久,内心不断挣扎,她摇摇头,“我连你为什么要选我都弄不清。”她一把将手从他掌心抽离,声音好似碎掉了,“我不想一直过着每天去猜你心的日子。哪怕我知道今天我这一走,还是会想着你。” 沈宁知道自己特别丢人,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忽然一颗颗的坠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于深然眸光一痛,从兜里拿出块手帕一丝不苟擦去她所有的泪水。 她不断掉眼泪,他不说话,只是一次次的擦,直到她的双眼干涸,再也流不出任何温热的东西来才收回了手。 他眸似星辰,“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能说的,和不能说的。” 再一次的,她输了,只因是她先爱上的他。 -- 沈宁顺利毕了业,按照她之前的提议,她的工作申请表也提交到了于深然所在的警队。 日子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于深然动用一切的朋友关系为沈宁的父亲联系好了肾源,他邀请的肾科专家也很快赶到了白水市。 一直到手术前一天,沈北衷才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他平时爱好看报纸,对这种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手术后若出现排异现象会危及生命,他死活不愿意上手术台,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自己连女儿的订婚仪式都看不到就走了。 母女俩怎么都说服不了沈北衷,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深然这个对心理十分透彻的专家来打这场心理战。 于深然匆匆赶来,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撞进了沈北衷不再友善的目光中。 “麻烦你们都先出去。”这是于深然的第一句开场白,直接而简单。 沈宁和陈月华互看了一眼,一前一后离家了病房,关上了门在走廊静等于深然的谈话结果。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病房的门开了,母女俩赶忙进去,只见床榻之上的男人沉沉地说了句,“我接受手术。” 两个女人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于深然,他正拿着一次性水杯喝水,眼底绽开了淡淡的笑意。 手术时间是在两天后的下午,晚饭之后,沈北衷让陈月华留下,看向沈宁说,“你把家里的东西收一收,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到深然家里去。” 沈宁有一瞬间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痛恨于深然四年的父亲,不但同意了两人订婚,甚至还亲手将她推向了他。 决定要走到一起的两个人要住在一间卧室里,那感觉肯定和之前两次截然不同。 他会不会提出那种要求?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男人。 于深然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扯动唇角。 一条沉稳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肩,他嗓音温润,“伯父,好好养病。” 沈宁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于深然的手臂力量牵引转了身。 第67章 远不如他无情 外头星辰灼亮,两人的影子被夜色拉得很长。 沈宁的脚步特别慢,于深然却耐心极好,配合她的速度静静陪在她身边。 夜风打落了一片叶子,沈宁的脚步也陡然停下。 她皱着眉,偏头看向他,“你和我爸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就变了态度?” 于深然讳莫如深地笑笑,修长手指随意地抬起指了下她的鼻子,“要是连你父亲都搞不定,那我心理分析的学位就白拿了。沈同学,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跟着我,你收获的远比爱情值钱得多。” 沈宁渐渐对他的自恋习惯了,而且她潜意识里也坚信于深然有这样的能力,“能告诉我具体内容吗?” 男人含笑的眸子轻轻一眯,“喔,我也没说什么,要是概括一下只有一句话。”说到这,他停顿了下,随后像个大男孩般双手置进了口袋,英俊的脸微微俯下,低低地继续道,“我对你父亲说,你已经怀孕了。如果想见到孙子出世,最好快点接受手术好起来。” 男人鼻腔间灼灼的温度在她脸颊还没有完全消散,可她的脊椎骨上却是迅速窜上一抹凉意,像是顽固的爬山虎,不停的向上攀岩。 “什么?你居然这么骗他!”沈宁的声音有点抖。 于深然从兜里抽出右手,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若是让谎言变成事实,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啊。” 男人的嗓音该死的低润醇厚,沈宁撞进他好似深潭的目光里,心脏和声音皆是一颤,“于深然!你……” 成年人的潜台词无需多说,沈宁当然知道于深然在暗示什么。 脸蛋该死地又热了起来。 于深然觉得她的表情实在是可爱又好笑,一双对待别人万年冰寒的眼睛滚动着旁人难以看到的动人光芒。 高大身躯擦过她身边,两肩交融的时候,他只是不疾不徐地丢给她一句,“我累了。走,回家。” 沈宁留在菱华市的行李早被于深然带回了白水市,夜已深,两人回到于家的时候偌大的一楼漆黑一片,只有从稀薄的月光透进窗户。 一股香醇的红酒气息夹杂在空气中隐隐地飘过来。 于深然开了灯,两人瞬间就看见穿着白色衬衫晃动酒杯的顾正冥,他的身边还有个身材十分惹火的女人。 顾正冥有点阴毒的目光向他们投过来,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在学校的时候,杜小翼总喜欢买一些有关‘当红炸子鸡’报道的封面,沈宁多少从那些杂志上看到过不上形形色色极具魅力的男士,却也不及顾正冥来得妖孽。 沙发上的男人,白色衬衣的纽扣起码扭开了四五颗,麦色皮肤的线条深刻且分明,即使隔着好几米远,沈宁还是能看清楚顾正冥如同壁垒一般的胸膛。 而他身边的女人,一条火红色的连衣裙将身材的优势全部凸显出来。 一条白皙的大腿驾在男人的西装裤上,另一手则在顾正冥的下巴处缓缓迂回,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粉黛未施还是美得惊天动地,丝毫不逊色于那些人气极旺的女星。 于深然没有说话,目光极为锋利的死死盯着沙发的位置。 可他的眼神,顾正冥看得懂。 潜台词大抵是:你疯了?要玩就去酒店。爸还在这,就不能收敛点?之类的。 顾正冥红润削薄的唇浅浅一勾,他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家于老头今晚接了个电话后临时去了法国,在你面前,我需要收敛什么?” 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布在两个男人的言语中,沈宁完全能感受到于深然和顾正冥中间似乎有什么故事。 “于?这里竟然还有姓于的人。呵呵。”顾正冥身边的女人开了口,声音虽然含糊不清,但音色出了奇的好听,真的就像空灵的歌一样让人一听就被震撼到。 沈宁下意识将目光转向顾正冥身边的女人,女人偏着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满满的醉意已经将女人的眼神冲刷地很迷离。 不难看出这个女人已然醉得不轻。 一丝深沉的叹息伴随着于深然的嗓音从他唇齿间溢出,“你知道原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于深然,极限?看见你曾经深爱的女人在我身边,你居然还能这么镇定?”顾正冥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淬毒的酒,“到底是真镇定,还是……故作镇定?” 一句话,彻底引爆了沈宁的神经也点醒了醉酒的女人。 自己刚刚没有听错吗? 顾正冥说的是……说的是……于深然曾经深爱的人? 就是这个红色衣服的女人吗? 沈宁表面镇静,胸腔之下那一颗不安分的小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然失去了正常的规律。 她猛地偏头看向身边的于深然,和顾正冥说的一样,他的表情真的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沈宁分明觉得于深然对自己过去的感情耿耿于怀,而他看见眼前这样一幕,竟然还是可以淡若泉水? 要比无情,太多人都远不如他。 沈宁的睫毛轻颤,心情尚游移着,手突然被于深然微凉的手温包裹。 “我们去休息。”于深然的语调平和,一使劲,沈宁的双脚已离开原来站立的地方。 两人走到楼梯口,一道颤抖的女音陡然穿过来,“深然。” 于深然笔直修长的腿刚迈上一个台阶,忽而停下了。 沈宁心中一滞,按照正常人的反应,于深然应该回头,但他没有。 “走。”他偏头对沈宁说了句,脚步越发匆忙快速地迈开。 身后很快就有高跟鞋的声音,紧跟着是一声猛烈的巨响,沈宁回头看,顾正冥带来的这个女人追过来,不过可能是由于喝了太多酒的关系,重心不稳,猛地扑在了地上。 “深然--”这一声呼唤和第一次不同,被覆上了眼泪的味道。 “她摔倒了。”沈宁停下脚步,扯了扯于深然的手臂,就像一只毫无脾气的小猫,说得有点可怜,以及……害怕。 于深然轻拍沈宁的手背,深沉地甩出一句,“她早就不是我发誓要爱一辈子的女人了。走。” 进了卧室,于深然伸手将外套脱去,沈宁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瞧不出喜怒,但也没了进门前眉宇间的一丝温和气息。 他坐在红木沙发处,点燃了一根烟,安静抽了好几口,很快的,屋子的最上空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烟雾,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梦幻和交错。 沈宁轻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靠近下。 脚步在离他身躯两米的地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你……你真的没事吗?”她问。 于深然清楚身为一个未婚妻,当下最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他的心情。 一双平静中隐藏暗涌的眸子忽然抬起,“她叫白珊珊。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当时我在泰国念书,她转学来了我的学校。和很多简单的校园恋爱一样,我和她的开始很自然,从朋友到恋人。” 于深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几乎在叙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沈宁说不清什么心情,有点复杂,她又是抿了下唇,问他,“那后来呢?” 烟燃烧到了尽头终将华为灰烬落入烟缸,然后和垃圾一样,逃不过被丢弃的宿命。 于深然自觉第一次付出的感情也和此时此刻的烟蒂一样,终被作为垃圾无情抛弃。 他沉默了好一会,双手交叉,两边的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后来?自然是面对现实问题的时候。当初我和我父亲决裂,成了个穷学生。她问过我家庭的经济情况,我告诉她,我爸是卖白菜的。然后毕业前她说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希望。正好她得到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于是就离开了。” “啊?”沈宁轻愣了一下,于深然的家庭条件明明就很好,无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自己的父亲是卖白菜的。或许,他内心对人的防备意识是从很早就开始有了的。 “很震惊?”他低低的,自嘲地笑了,“一个年少轻狂的玩笑,让我彻底明白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稳定和陪伴或许才是更美好,更珍贵的东西。” 沈宁盯着他,他眼睛微垂着,坐姿有点随意,脊背也微微弓着。 她仿佛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于深然从不愿意认认真真给爱情一个最透彻的态度,他说不出口,不管对象是不是自己,或许都再难逼他真真正正,完完全全认真的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他害怕受伤,害怕自己被再度抛弃,所以只要表现的够潇洒,哪怕分开,至少还能心高气傲的扬头转身。 “我下去拿瓶酒。”于深然的身影从沙发出窜起,经过沈宁身边。 她回头,看着脚步匆匆离开的于深然,眉心微微一拧,关于他的爱情经历虽然逻辑严密,不过沈宁依然觉得其中有于深然不想细说的部分。 他现在下楼真的只是拿酒吗? 第68章 我今天满足你 沈宁走到窗外,深深叹了口气。 夜色下的白水市被霓虹包裹,浸染。浮光掠影的深处,是一片完全望不见底的深浓。 就这么静静的,她等了很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远超过了他只下楼去拿一瓶酒的时间。 更可笑的是,她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明明就有酒柜。 她将目光重新落回前方,一阵风打来,她感觉到有点冷,紧跟着肩膀一沉。 一件略有份量的西装挂在了她肩头,她心湖一沉,猛地转过身。 当看见顾正冥的一瞬间,她心头蠢蠢欲动的火焰又像是遇见一盆凉水,被彻彻底底的浇熄。 “怎么是你?”她反射般地一退。 腰却一下撞进到了窗台,有点疼。 顾正冥笑得邪魅,一条手臂不着痕迹地越过她落在了窗台上,潜移默化下将沈宁整个人都圈了起来。 一股红酒的气息悄然入了沈宁的鼻子里。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于深然?他和珊珊……”一串低低地笑落下,顾正冥的眼中总是闪动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陡然被停下的话搅得沈宁心里一阵混乱,她清眸微合,“他一定是去和她说清楚。我在这里等她。” 男人的脸压向她,距离被拉得很近,近到有点过分。 “我说你们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你现在……”顾正冥抬起另一只手,手指快速在沈宁的脸颊上掠过,挑衅味道十足,“你现在明明又害怕又心痛,何必要逞强呢?” 含笑的嗓音深深戳痛了沈宁。 他说的很对,她的确是又害怕又心痛。 和所有初尝恋爱滋味的女人一样,她没有一颗真的强大到任何事都能云淡风轻的心脏。 和所有经历过类似事情的大多数女人也一样,她没有一种绝对的自信能拥有童话般在现实中不可能遇到的感情。 女人的薄唇轻轻一抿,她拿掉身上沾染着于深然气息不同的外套,递给顾正冥,“请你出去。” 他大方拿回,挽在精健的手臂上。 沈宁脚步动了动,前路竟被顾正冥的身躯整个挡住。 他,一个像魔鬼一样存在的男人,顾正冥。 并没有给她逃离视线的任何机会。 他的笑始终晕染在唇边,眼底,似火似冰,复杂又亘古持久。 顾正冥从头到脚,又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地把她看了个遍。 魅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的时候,他终于又开了口,“我们好歹有一夜之情,现在于深然离开,把你送到我嘴边,我岂有不吞下去的道理?” 他的话,像个十分有力道的霹雳。 沈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想骗我。” 顾正冥微微点头,抬手指向她的鼻子,一字一顿道,“幸好,你还不算蠢到无药可救。不过你一定猜不到于深然的心。” 沈宁咬住牙关,突然觉得可笑,这毫无血缘关系的两兄弟,多少都有点性格上的棱角,于深然淡得似清风,似水,而顾正冥着实是一团火,而且是烈火,不把人烧死不罢休的那种。 她强行让自己不要发怒,隐忍下想要当即扇顾正冥一巴掌的冲动,轻声细语地说,“猜不猜得到都和你无关。如果他想说会告诉我的。” 顾正冥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抑制不住的大笑,“一个什么都不对你说的男人,你居然敢和他在一起。你看上他什么?钱?应该不是。我意外知道你有个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叫季恺,他的条件就不错。如果图钱,你或许早就使出十八般武艺近水楼台先得月。莫非是图他在警队无人能取代的特殊地位?” 沈宁从不知道一个长相家世都还不错的男人会有一开口就让人厌恶得想要咆哮的能力。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于深然的哥哥,沈宁觉得自己可能会狠狠的往他裤|裆里踹一脚。 可是…… 她并不能这么做。 看似平静清冽的女音再度扬起,“我不图他什么,他就是不说话光站在我面前也足够吸引我。就这么简单,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顾正冥闻言,抬手摸了把自己的下巴,“喔?那如果你心目中的于深然和你想象中截然不同呢?” 这一刻,她恨透自己在警校表现平平,恨透了自己窥探人心的能力弱成这样。 阴沉的笑,漆黑的双眼,还有暗示意味十足的话都让沈宁觉得害怕。可该死的是,她真的不清楚这两兄弟带给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沈宁的长睫像蝴蝶一样颤动了好几下,她奔溃的提高了声线,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顾正冥!我看的出来你和于深然的关系应该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你进于深然的房间和我说这么多话,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有话还是直说的好,我不是商人,听不懂那么多拐弯抹角。” 他眯了眯眼,“有趣。” 沈宁以为他还会多点什么,耐性等待他继续开口。 可过了很久,他只是灼灼的盯过来,选择了沉默。 她见他似乎没有说重点的意思,也懒得再和他周旋什么,纤细的手指指向门口,“如果无话可说,就请你出去。” 顾正冥轻轻一愣,眼前这具小小的身躯和她此时此刻锐利似刀片的眼神格格不入。 她的身上实在有太多上流名媛没有的真实感,又或者说,是普通得够吸引人。 顾正冥抬手,轻轻捏住了沈宁的下巴,而后微微扬起一道弧度,“想不想知道于深然和白珊珊的故事,求我,我可以告诉你。” 这句话让沈宁的心头一动,她的确好奇于深然的过去,可又害怕听了会后悔什么。 内心争斗了很久,沈宁头一扭,从男人粗粝的两指间挣脱,“我不想知道。” 顾正冥嘴里嘶了一声,“我这个人很奇怪,如果你对我说想知道,我一定不会告诉你。可你说不想,我偏要说。其实他在泰国的时候……” “出去!”一道冰凉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回头,看见于深然平静中不乏侵略性目光直直地投过来。 “滚!” 没有给人开口的机会,于深然意外爆了粗口。 顾正冥笑了笑,没有照做,反而伸手将沈宁一扯,强行扯进了自己怀里。 “这女人抱在怀里还真的又软又舒服啊。”顾正冥狠狠在沈宁的发丝上嗅了一把,称赞道,“还很香。” 沈宁慌了,抑制不住的扭动咆哮,“你放开我。” 只是这个男人的手力大得实在是太惊人了。 不管她用多大的气力反抗,都于事无补。 他的怀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吸盘,牢牢的贴在她的后背。 耳畔,落下专属于顾正冥的魅惑音色,“放开你?那天你可是抱了我整整一个晚上,竟然这么绝情,早上起来你的手放在哪还记得吗?女人,我的尺寸对你一点也没有诱惑力?” 沈宁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早上醒来,在自己掌心下缓缓变大的明明就是他的……那个。 只是,她根本就是无意的啊,现在这个魔鬼当着于深然的面把这些事说出来,任谁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宛如黑色乔木般的身躯终于动了动,于深然迈开脚步,经过酒柜的时候速度极快的从酒柜抽出一只酒瓶,这次他没有再和顾正冥废一句话,又稳又准地将沈宁拉回自己身边,而后,瓶子狠狠敲打在了顾正冥的头上。 酒瓶敲脑壳的声音很是清脆。 一时间,醇厚深红的液体与炸开的玻璃碎片像仙女散花似的四散开来,方才还英俊魅惑的男人顿时狼狈不堪。 沈宁已经分不清从顾正冥头上流下的是红酒还是血液,反正是模糊一片,落进他漆黑的眼睛里,猩红一片,异常慎人。 可令人意外的是,这种时候顾正冥唇边的那抹笑意还是没有落下。 甚至,越发的嚣狂。 他抬手,缓缓指着于深然,笑道,“打的好,我似乎……知道你的秘密了。” 于深然没有说话,而沈宁早就整个人僵愣住了。 是啊,于深然的瞳仁分明缩动了一下,刚刚那一下,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直记得看见沈宁在顾正冥怀里的时候,一股子强烈的愤怒瞬间穿遍全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沈宁被顾正冥那样抱着。 “还不走,还想再挨一下?”于深然的声音低沉有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寒凉。 顾正冥低低笑着离开。 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 空气很不好闻,血和酒的气味融合到一起,说不清的怪异。 沈宁偏头看于深然,刚刚那个举动,纵然她心里再多的害怕和恼怒,这会也已经消了。 至少,沈宁知道了于深然并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就够了。 “我收拾一下。”沈宁俯身想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身子才半弯,手臂已被他扯住,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于深然扯着她快步走到床边,一下将她丢到床上,沉重的身躯瞬间压下。 他低低地说,“你很喜欢抱着男人,摸着男人的……嗯?我满足你。” 撕拉一声,沈宁上衣的扣子已被扯开。 第69章 天堂还是地狱 一股僵硬的感觉瞬间贯穿全身。 锁骨处,男人沾染着红酒气息的手轻轻扫过她。 面前一双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淡漠,沈宁压根就看不出此时的于深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男人的指尖缓缓下移,在锁骨下一寸的地方轻轻打着圈。 “他和你说了什么?”他问。 沈宁的睫毛颤动,心跳得很快,还伴随着彻骨的疼痛。 “你在质疑我?那你自己呢?”和前几次不同,沈宁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像是无力述说的可怜人。 于深然的眼睛轻眯,他自然是发现沈宁这重变化,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一丝凉薄的叹息从男人鼻中淌出,于深然的语调温和了许多,“沈宁,相信我。我和她不可能再怎样,那是次愚蠢的经历。刚刚我下楼只是把有些话彻底的说清楚。既然我做出和你订婚的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更何况她只是个四年前就从我生命中消失的人。” “可你一直耿耿于怀不是吗?如果真的已经过去,你为什么还会在我面前提到她?”沈宁咽了口唾沫,偏头不再看他,“我……我不想失去你。我承认。哪怕只是卑微的跟在你身边。就像你说的,只要我在你身边,我就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征服你的心。可如果你的心里原本就锁上了一个人,然后再把心门关上,我要怎么才能走进去?” 沈宁的语声几次残破。 当她说完,泪水悄无声息的滚落下来,在灯光下轨迹清晰。 自从认识这个男人,沈宁不知道掉过多少眼泪,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多愁善感的人,以前……明明就不是啊。 别人又有没有和她一样的经历? 爱一个人让自己变得很奇怪,什么都介意,最后又什么都能原谅。 于深然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沈宁原以为他是要说什么话,却不想他最后什么都没说。 唇一俯,顷刻间攫住了她。 他吻得动情又深入,不霸道不强迫,而是像是引导者般用细腻至极的小动作来拥有她。 这一刻,他是十分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唔--”沈宁耐不住他的温柔,隐忍过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嘤声。 她从被动到小心翼翼地回应,青涩得让男人几乎失去所有理智。 恰在这时,楼下似乎传来了男女欢|爱的声音,静谧的夜里一波接一波的声浪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于深然的吻忽然一停,两片微凉唇瓣悄然离开她的。 “楼下……难道是顾正冥和……”沈宁没有说下去,那个女人的名字最终哽在了喉间。 她完全不敢想象顾正冥的挑衅是种怎么样的疯狂?还是说顾正冥哪怕是伤了头还是对女人的身体有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本能。 光线昏沉散落,于深然灼灼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撩拨着沈宁的发丝,将她光洁的额头完全露出来。 他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与我无关。你才是以后我要呵护一辈子的女人。” 沈宁似懂非懂的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于深然眼底的光芒似乎有一瞬间的疼痛。 这晚,他们熄了灯,初尝禁|果。 当初质疑于深然肾不好的想法也在这一晚上瓦解殆尽。 他的肾,明明就挺好的。 “嗯~” 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疼痛来得彻骨且幸福。 若不是以谈婚论嫁为前提,沈宁也觉得自己根本抗拒不了于深然。 被夜色笼罩下的于家很是诡异,楼上楼下,两个女人在今晚全都失去了宝贵的第一次,谁又会想到明明是一样的过程,可结果却是天差地别了。 中午时分,于深然接到警队电话,说是沈宁入职通知书已经批下来了,她下周就可以去实习。 于深然挂了电话,沈宁揉着眼睛醒过来,看见半裸着身子的他,顿时脸颊一阵潮红。 她不动声色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于深然看在眼里,薄唇轻轻一扯,“该看的,不该看的,昨晚都看了。你这身子我怕是比你更了解。你认为呢?” “深然,我……”沈宁的脸越来越红,她咬住微肿的唇,发丝乌黑,肤色雪白,眼瞳中闪动着小女人的娇羞。 深然两个字让他沉静的心忽而一动,他顺势压下,“嫌少?那就再来一次。” 他像个撒娇的大男孩般又想侵占,沈宁的身子缩了缩,“不……不要了。” 于深然先是一愣,随后低低地笑出来,“原因。” 沈宁的头一片,整张脸都火辣辣的,轻声扯出一个字,“疼。” 男人的笑片刻便收敛,“很疼?” 沈宁还是不肯转头看他一眼,看似清淡地回了句,“有……有点。” 于深然盯了她一会,伸手捧住她的脸缓缓让她的视线移过来。 “对不起,下次我注意。”他声线温和,眼底的那一汪冰凉也丝毫没了痕迹。 沈宁有点发愣,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被他爱着,而且是深爱着。 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他。 于深然见她皱眉,没有多想,顺理成章以为她身上很疼。 “能起吗?如果不能起我一会把饭菜端上来。”男人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女人的发丝。 沈宁轻抿了唇,“没那么夸张,我能起,你先穿衣服。” “好。”他淡笑,自然知道沈宁在害羞什么。 他掀开被子下床,异常坦荡地光着身子走到衣柜那穿好衣服走进洗手间。 沈宁见洗手间的门关上,快速忍着酸疼下床,可谁料想,洗手间的门却突然开了,他盯着她走过去。 一时间,她一丝不挂,拿衣服的动作僵在空气中。 于深然高大的身躯俯下,伸手将沙发上的衣服递给沈宁,“需不需要我帮你穿?嗯?” 沈宁觉得自己简直囧得不行,顾不得浑身的酸疼感猛推他,“你进去!别看!” “好,我进去。”于深然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她的目光落向床单上那朵鲜艳的红色小花,整张脸都忽然严肃了起来,他将视线重新转向沈宁,很认真地说了句,“我是你的了。” 沈宁狠狠咽下一口唾沫,一瞬不瞬凝着他,她从不知道原来情话说的这么朴实也能很动人。 两人全都洗漱完毕后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于深然搂着她的腰出了卧室,可临近楼梯的时候,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他们应该不会还在楼下。”沈宁冷不丁冒出一句。 于深然一下扭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她。 沈宁轻轻扯了下唇角,不知道该自豪还是该不安,因为他的眼神分明写这,这一次她猜对了他的心事。 “嗯。”于深然没有辩驳,很坦荡地应了一声。 两人下了楼,和料想中的一样,没有看见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旖旎后的气息,还有……沙发上那朵绽放的红花。 于深然的瞳仁顿时缩动了一下,沈宁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男人目光看去,很快也将那抹红色看在眼底。 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忍不住猜想于深然昨晚会不会也是第一次,另一方面,对顾正冥强势的挑战意图感觉到后怕。 顾正冥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正想着,大门被推开。 白珊珊挽着顾正冥的手臂进来,昨晚的宿醉在白珊珊脸上已经看不见了,她换了衣服,很崭新,应该是刚买的。 而顾正冥的形象也并没有因为昨晚的受伤而受到太大的影响,想必于深然昨晚拿捏的很有分寸。 “盯着我的头看,是想看看我的脑袋上会不会裹上纱布?”顾正冥轻哼了一声,含笑盯向了沈宁,“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这个人没有特别大的长处,唯一的长处就是命硬,这一点,我这位弟弟最清楚。” 于深然沉默不语,脚步却是忽然迈开。 一声声低重沉稳的声音窜进所有人耳朵里。 于深然径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脚步,在白珊珊面前嘎然停下。 沈宁望着眼前那道挺拔静默的背影,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她远远看着,像是一个局外人。 于深然在白珊珊面前站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 一道低沉且冰凉的男音扬起,“昨晚,我和你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 白珊珊的目光投向几米开外的沈宁,随后才转向了于深然,她笑着,“听清楚了,我知道你马上要订婚了。可我出现能妨碍到你什么?还是你很介意我做你的大嫂?” 于深然身后的沈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视线中女人的神色让人很恐慌。 这简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荒唐。 于深然的初恋女友和顾正冥在一起了。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又能保证两个分别许久的人完全不擦出什么火花? 就算是于深然稳重自持,那白珊珊呢? 昨晚这个女人醉酒后的样子,沈宁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 更别说,不管是论长相还是身材,白珊珊明显甩沈宁好几条长街。 久久,于深然都没再开口,最后他干脆不置可否,头一偏,对沈宁说了句,“今天陪我去警队。屋子让给他们,任他们疯去!” 沈宁僵住了半响的身子动了动,她走到于深然身边,两人一同出门,却听身后一个尖尖细细的女音响起,“你叫沈宁对吧,你想知道于深然和你在一起的真相吗?我保证,你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爱他。” 第70章 你明明还爱我 于深然和沈宁迈步的动作全都停住了。 她没有先回头,而是看向身边的于深然。 他一脸平静,毫无波动。 沈宁想了想,不着痕迹地握住于深然的手,冷冷回了句,“我不想听。” 她脚步一迈,牵引于深然快速离开。 一路上,沈宁的脚步迈得比较急躁,一直走了很久,她的手才被一股力道给扯住。 “你要上哪?”于深然问。 沈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竟走了一条与警队截然相反的路。 “我连车都没来得及开。”于深然不温不火地笑了笑。 对于沈宁刚刚的态度,仿佛依旧浮现在于深然的脑海中。 他心里其实很明白沈宁为什么那么说,不是因为她丝毫没有被影响,相反,是她的安全感远远不够。 “我……”沈宁盯着他深邃的眸子,很快就垂了下眸。 于深然是窥探人心的高手,她很怕自己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神看穿罢了。 “不用解释,跟我去趟警队,然后我们去医院给你父母送饭。”他抬手,很是宠你的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沈宁点头。 算起来,于深然是第二次带沈宁去警队了。 沈宁的入职表格是于深然亲自提交的,而且他离队的决定突然变卦,这两个消息早在警队传开了,各种猜测,各种版本,五花八门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大家对于深然和沈宁的关系十分好奇,从警队门口进去的一路上,她都感受到了这里的人眼神里有深意和暗示。 张远截住了他们,咧着嘴笑,“于队啊,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于深然抛下以往的漠然,异常温和地答了句,“如你所料,我们快订婚了,她是未婚妻。” 他说的很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一贯在警队刻板的样子早就根深蒂固了。 张远狠狠愣了一下,“未……未婚妻?这么快?” 于深然看了眼沈宁,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紧张,十根手指交缠,不停摩挲着。 “等我订婚那天,记得赏光。”他拍了拍张远的肩,带着沈宁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张远却叫住了他,“于队,等等,我正好有事和你说。” 他回头,“什么事?” 张远抓抓脑袋,“就箫云的案子,死者家属点名让你重新查。其实连我都觉得那案子蹊跷的很,更别说是死者的家属了,我是觉得那个投案的人……” 于深然陡然打断张远的话,“案子已经结束了,如果家属实在不满意结果,就走正常流程。这个案子我不会管。要查就让别人查。” 沈宁和张远全都一愣。 传闻,于深然对越棘手的案子越是有兴趣,道德感极强,从没有怕过麻烦。 而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于深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拒绝一个原本由他负责的案子。 这与他的职业操守背道而驰。 于深然没有逗留,长腿一迈,甚至没有管沈宁就匆匆离开。 沈宁和张远闲聊了几句,然后才推开于深然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抽烟,眸子深沉而漆黑。 白色的烟雾已经成了沈宁习惯的气息,她欣然靠近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拉了把椅子静静坐在他身边。 于深然看她一眼,然后就自管自的继续抽烟。 沈宁细细数过,他连续不间断地抽了五根才没有再去拿烟盒里细细长长的玩意。 他一直保持沉默,低头整理手上一些案件的后续。 这时候沈宁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短信的声音,她打开信箱,肩膀轻轻一颤。 他恰好抬头,沈宁的这个细节正好被于深然看的清清楚楚。 “谁发的短信?”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 沈宁很自觉的将手机交给他,“白……白珊珊。她说她在楼下,让我……和她见面。” 于深然和沈宁都不意外白珊珊会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光凭顾正冥这个人流露出的阴森气场,查个号码哪里会是什么难事。 于深然深凝着她,沉沉叹出口气,“你去吧。” 她当即一愣。 “如果你想去,现在就出去。”于深然英俊的脸一脸的严肃。 她猜测他这会是在说反话,“我,我不想去,我和她没什么好说了,也没必要说什么。” 于深然闻言,双手合十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唇边敲击,像是在思索什么。 等他涣散的眼神再度落向她,突然伸手将沈宁的手机丢进垃圾桶。 咚的一声,沈宁被他的行为吓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淡笑,“我给你买新的。” 临近中午,于深然抬手看了下表,“我差不多忙完了,走,去医院。” 沈宁完全就像个跟班,一直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好像成了于深然的影子,没有主权,只有卑微顺从的资格。 两人出了警队,视线中倚在一辆嚣张的红色炮车上的女人正盘着手看过来。 “我等你们很久了。”白珊珊站直了身子,一边说,一边迈开步伐靠近他们。 于深然平静得像水,他居高临下,“我以为四年后你会混成国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没想到却混成了交际花。我不想见你,给我滚。” 沈宁彻底相信于深然昨晚那番话,他应该没有要和白珊珊复合的想法。 一般来说旧情复燃绝对不可能会有这样对峙的气氛。 白珊珊避开于深然那双幽邃的目光,“深然,你听我说,昨晚……” 于深然没有给白珊珊说下去的任何机会,他陡然打断她,“说过的话要说几遍,还不滚,等我请你吃午饭?” 沈宁不难看出白珊珊的眼底有一抹受伤,沈宁难以想象一个四年前因为于深然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卖白菜的就离开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回来。 “好,你没话和我说可以,我今天过来是来找她的。”白珊珊的手指扬起,毫不客气地指向了他身边的沈宁。 于深然隐匿着情绪,一把握住了女人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往下压。 白珊珊喊疼,“深然,放……放手。” 男人有力的手臂用力握住她的手甩出去,他略有些凉意的声音从两片薄薄的唇间流淌出来,“白小姐,深然这个名字是你配叫的?往后,我不想再听见深然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 他们的对话,沈宁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无声的硝烟如同这会吹过来的一阵风,来得有点凶。 于深然抬头看了下天色,头顶乌云密布,看来一场大雨即将落下了。 他全然不顾女人眼中闪动的泪光,无情的像是从未交集过的陌生人。 一直宽厚大手紧紧握住了沈宁微颤的小手,他使给沈宁一个温柔的眼神,示意她离开。 沈宁当然照做,即便这会她的情绪也并没有比身后的白珊珊好多少。 两人走了好一段路,身后突然想起一声尖锐的呼唤,“你明明还爱我。” 于深然的脸色明显阴了阴,他用只有自己和沈宁能听见的声音低低说了句,“我于深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 这是他在警队门口回应白珊珊的最后一句话,即便,身后那个面盘精致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拉着沈宁匆匆离开,连头都没有再回一下。 于深然让沈宁用他的手机给自己父母打个电话。 沈宁告诉母亲一会他们会把午饭送过来,然后才挂断。 于深然让沈宁在一家家常餐厅里点菜,自己则声称要到附近买包烟。 沈宁自然是答应,大方点了几个菜,等待厨师在厨房里捣鼓。 差不多等了二十分钟,菜出锅,店主给她打好了包,于深然这时候突然赶到,快速从皮夹里抽出钱付了菜钱。 沈宁注意到,他的裤兜里没有挺括的烟盒,更何况她后知后觉的想到于深然从来不抽外面买的烟。 但他手上确实有个盒子,只不过不是烟盒,而是手机的盒子,还有一瓶矿泉水。 两人从菜馆出来,沈宁问他,“如果他们想找我,就算我换了手机,他们还是可以找得到。” 于深然淡笑,“我不会给他们骚扰你的机会。就算是到了警队,反正我们住一块,有事就让队里打我电话。” 沈宁没有说话,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大雨果然还是下来了。 于深然早上没开车,这会他们还是打了出租车。 沈宁的耳边响起了男人低重的声音,“拿着。” 她正看向窗外,转头过来之前,原以为于深然给她的会是手机,没想到是水,还有……药。 红白相间的盒子上写着:紧急避孕。 沈宁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这药是他去买手机的时候顺道买的,还是买药的时候顺道买了手机? “紧急避孕?”她强压下心中一丝丝疼痛,轻声细语的问他。 不得不承认,于深然已经把她吃得死死的。 她来不及感伤,于深然的声音悄然变得温柔,“喔,这药是我特地去买的。吃不吃你自己选,你若是做好当妈妈的准备那这药我就扔了,若是没有,现在把药吃了,我绝不可能给你做人流手术的权利。” 她巴巴地望着他,愣住。 于深然的这番话,让沈宁陷入了个死局。 第71章 你姐姐的死不是意外 她很清楚,怀孕的几率远比狗血总裁文那种一次就中的几率小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女人细细长长的眉毛轻轻拧到了一块。 侧脸,打落男人温热的呼吸,“有那么难下决定?嗯?” 沈宁抿了抿唇,垂下头一语不发。 于深然的耐性极好,他给足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 然而,一直到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沈宁都没有做出决定。 车门咔嚓一声,于深然付完钱从车里下去。 她出神得厉害,直到于深然为她打开了车门,她才从思绪的银河中抽身出来。 她下车,站在一尊高大修长的身躯面前。 “我……” “沈同学,我已经替你做出决定了。” 她猛地抬头。 于深然说,“药我扔了。” 沈宁没说话,只是愣愣看着他。 他又说,“我们两人之间,真正没有信心的人不是我,是你。” 她当然知道于深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安全感和信心本身就是女人缺乏又迫切渴望的,是于深然没有给她这两种东西。 他那么高高在上,不管是性格家世还是长相,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于深然这个人,他真的不用说话,只要随便往一个地方那么一站,都不会缺乏满含少女心的女生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而她,真的太普通了。 “我是没有信心,和你在一块,我真的很自卑。”她不期望别人能理解她的这种心态。 毕竟和于深然之间的千丝万缕以及情感上的转变,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 “没关系。我们的日子还很长。”他抬手,温柔至极地开了口,“饭菜要凉了。先进去吧。” 沈宁点头,两人并肩而行径直往病房走去。 还没到病房,医院的一个医生截住了他们。 医生连番叹了好几声气,像是在酝酿该怎么开口。 于深然的心忽然一沉,“医生,有话就直说。” 医生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抵了抵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惋惜地说,“是这样的,你们应该知道,肾源一直是换肾病人很大的难题,很多人就是有钱也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肾源。这次沈先生十分幸运,和一位主动愿意捐赠肾脏的先生匹配了。只是……” “只是什么?”于深然的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只是事情突然变卦……所以……”医生没有说完,最后化作了连番叹息。 沈宁急了,一把拉住医生的袖子,“什么叫突然变卦?对方不愿意捐赠了吗?” 医生很能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好言好语说道,“哦,不是,而是……那个捐赠者我们突然联系不上了。然后就在刚刚,大概十几分钟前吧。警方的人回电话过来,告知捐赠者突然在家中被害。因为死者还没有签署什么文件,所以他的肾是用不了。” 沈宁的腿一软,差点当场倒下来。 于深然沉稳有力的手臂适时接住了她,紧紧将她锁入一个安全的怀抱里。 她强行压制心中的五味杂陈,调节了下重心站稳。 死了,怎么会这么巧? 沈宁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声音都在发抖,“医生,这件事我爸知道吗?” “我们当然不可能和病人说这些,我也是刚刚得到情况,正想叫你母亲从病房里出来谈谈这个事,谁料碰见了你们,我就和你们说了。” 于深然偏头看她一眼,沈宁的脸色看上去很平静,其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了,连嘴唇也是。 那双清亮简单的眼中分明还是亮亮的,湿湿的东西。 “那现在换肾手术不能如期进行,医院方面给出的方案是什么?”于深然问。 “肾源一直是换肾病人的难题,说实话,这次沈先生能在短时间就遇见匹配的肾源真的万分幸运,很可惜捐肾者意外身亡,很多人等好多年都可能等不到合适的肾脏,所以我们只能保守治疗,进行血液透析。如果你们家属同意,明天手术还是进行,只是手术改成动脉和静脉的衔接术,作为日后净血的入口,但病人承受的痛苦将源源不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哎。” 医生说的话,沈宁似懂非懂,她的眼神都成了散了,若不是腰上那只有力的大手给她力量,她真怕二度软下腿来。 于深然看她一眼,果决至极地开口,“就这么办。维持生命是首要前提。” 交谈结束,两人走进病房。 床榻上的沈北衷一只手吊着盐水瓶,另一只手竟然还拿着香烟深深吸着。 沈宁见状,快步上前,一把夺走了父母手里的烟,“爸,你怎么还能抽烟。我知道你烟瘾大,但你也得为自己的身体想想。” “好好好,不抽,不抽。”沈北衷有点无可奈何地笑笑。 陈月华抱怨道,“听见没,女儿都这么说了,下次再抽,我就告诉她。再说小宁现在是两个人,肚子里还揣一个呢,这房间里一股子烟味,对孩子不好。” 沈宁闻言,脸色一僵,不知说什么才是。 反倒是于深然一脸沉静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通风,随后转身说,“先吃饭吧。” 一顿饭,吃的很和谐。 于深然话很少,吃相也优雅,抛开四年前的意外,其实沈宁看得出来,父母并不真的讨厌他。 饭盒是于深然收拾的,他去丢餐盒的时候陈月华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小宁啊,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小于看上去人品不错。以后你们好好过。” -- 下午的时候,于深然临时接了个电话出去,临走的时候,他在沈宁的新手机上快速输下自己的电话,“我出去一趟,有事给我电话。” 丢下这句话,于深然就匆匆离开了医院。 他走后不久,沈宁还在为医生说的话耿耿于怀,并且想寻找一个好的时机告诉母亲这临时发生的变故。 谁知病房的门却被顾正冥推开。 沈宁正拿着水果刀削皮,见到这个男人,浑身的汗毛都莫名竖了起来,掌心中的苹果更是滴溜溜滚了很远。 只不过白珊珊并没有在他身后,他是一个人来的,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保健品,这倒是让沈宁觉得有点意外。 “你……”陈月华抬起手,随后看向沈宁,整个表情明显就有点懵。 病床上的沈北衷也轻轻皱起了眉头,上了年岁的人心里都有一把尺,上回的饭局这个声称是于深然哥哥的男人分明是来挑事的,这会又突然来医院探病,这目的,惹人深思。 一股不知名的排斥感忽然疯狂的涌了上来。 她握着水果刀就径直走向了门口那道身影。 “你来干什么?”沈宁压着声音说,一张脸写满了不欢迎。 顾正冥漆黑的眸只是轻轻扫过沈宁的脸,他唇边勾起专属于他味道的笑意,他越过沈宁,径直走到病床边。 高大的身子轻轻弯曲,将手中的一众礼品都放在了柜子旁边。 他不急不躁地说,“伯父,我是顾正冥,上次我们见过的。我听说你还在医院,特地来看看你。” 沈北衷脸色有些许僵硬,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北衷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十分僵硬的撕扯出一句,“好,好。”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奇怪,所有人都像雕塑一般。 沈宁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出来,“顾正冥,我们出去谈谈。” 他点头。 沈宁能感觉到身后父母会是什么样的眼光,她没多管,脚步十分匆忙地离开。 医院转角的安全通道中,沈宁声音和脸色全都骤然转冷,“你究竟来干什么?” “看病人。”他扬起一抹邪魅不堪的笑。 “不要拐弯抹角,我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你和于深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不管是菱华市的翻窗而入,还是带我去酒店,甚至昨晚你还和白小姐……”沈宁将头一偏,“我总感觉你在挑衅他。” 说完这番话,沈宁很久都没等到顾正冥开口说点什么话。 她抬头,顾正冥正眯着眼,眼底的情绪十分的意味不明。 “我说对了?”她斗胆追问。 “是啊,说对了。我就是在挑衅他。我倒是很想看看这四年来手上从没有冤案的于深然,呵呵,是不是真的是个圣人。我还想让别人看看,很多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顾正冥难得严谨,眸瞳中心蕴满了深意。 沈宁随着他眼神变化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你什么意思?”她问的有点急。 顾正冥冷笑了一声,“四年前,你姐姐沈青的死,于深然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解释?我姐姐是被一个精神疾病的人开枪打死的。你为什么会用解释这个词?”沈宁的心湖像被一根乱棍给拼命搅动。 “意外?”顾正冥眼梢上染了极冷冽的笑。 男人修长的腿缓缓迈开,靠近她,直直将她逼向了一个死角。 沈宁逆着他的步伐不停往后退,知道砰的一下完全贴合了冰冷的墙面。 顾正冥一掌用力拍打在了她脸颊旁边的墙上。 他一字一顿,“你姐姐的死,不是意外。” 第72章 他的真实世界 “你,你说什么?”她双目圆睁,像是有点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四年前,那个挟持她的歹徒给过她生路,是于深然最后亲手将她送到了死神手里。他居然敢说是意外?”顾正冥的声音压得很低,一股渗入骨血的阴沉笑意在光线微弱的通道里一层层的回荡。 沈宁听后,腿肚子打着颤,硬是咽下好几口唾沫,“你胡说。他不……他不可能。” 顾正冥笑,“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笨蛋。” 他说完就想走,转身,留给她一道看上去让人发寒的背影。 “等等。” 顾正冥的脚步停住,脸微微一侧。 沈宁上前一步,“我现在想知道了。于深然的过去。告诉我。” “很可惜,当你想知道的时候,我就不想说了。”顾正冥低低的笑出来,他伸手纽好金属袖口,脚步匆匆的离开。 这一刻,她开始意识到一起起围绕在身边的命案真的都不单纯。 重新走进病房,父亲沈北衷因为太过疲劳而昏沉睡去。她把母亲叫出来,将手术内容临时变卦的事情告知。 陈月华几乎瘫软,却又无可奈何。 下午的时候,沈宁去了医院附近的一所网吧,她上网搜索了顾正冥,奇怪的是,网上竟然没有一点和他相符合的资料,再加上于深然向来低调得很,他的家庭成员资料更加不可能外泄。 正在这时,杜小翼这个名字快速从脑海中闪过。 毕业后,杜小翼早早入了职,好像就是公安系统里做文职工作。 她打开msn,恰好杜小翼在线,十根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 沈宁:帮我查下顾正冥的资料。 杜小翼:谁啊? 沈宁:有事,拜托你快点帮我查询一下,年纪应该是二十九到三十一二这一片,曾经是警察。 十分钟后。 电脑的液晶显示屏亮了。 杜小翼:没有这个人。 沈宁的脸唰得白了,敲下键盘的速度更快:什么叫没有这个人? 杜小翼:没有曾经当过警察叫顾正冥的人。不过确实有叫顾正冥的,是四年前从法国归来的华裔,家庭关系栏是空的,职业信息也没有任何存档记录。 这一瞬间,一股彻底的恐惧贯穿沈宁全身。 之后杜小翼在网上和她寒暄,她心神不宁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直到杜小翼闲扯到今天警方发现的一起命案上,沈宁的注意力才开始再度集中。 杜小翼:你知道吗?死者男性,叫单健。四十五岁,在家中被害,一条手臂被肢解。初步推断,凶手原本会采用分尸手法,可能临时出现了什么变故,所以才只肢解了一条手臂。 沈宁手臂上的汗毛每一根都已经竖了起来。 她双手放在键盘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死者就是即将提供肾源给父亲手术的人。 突然死亡,分尸手法,还有于深然公然拒绝接手翻查箫云那起案子。 冥冥中,好似这两起案件很可能都是同一人所为,可惜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以至于并案似乎不可能。 沈宁关掉聊天窗口,呆呆地盯着电脑显示屏,一个接着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子里纷乱地闪过。 陌生的手机铃声一次次响起。 沈宁出神的厉害,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铃声是从自己兜里传来的。 她愣愣待了很久,直到身后响起于深然低低的声音。 “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清眸一睁,扭过了头。 看见于深然一脸焦急的样子,沈宁的心口莫名染上了焦躁。 她站起身,垂着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于深然察觉到她的声音似乎有点异样,但他并没多想,“做为我的未婚妻,你认为我可能不在你的手机里事先安装好定位系统?” 沈宁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啊,你是于深然,你想事情肯定比一般人要逻辑严密地多。” 她是了解自己父母的,就算于深然去过病房,想必他们应该也不会多嘴顾正冥来过医院的事,省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沈宁的下巴,被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她不管愿意不愿意,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视线都不得不被迫与他连接到一起。 于深然仔细看了看她,“你脸色不好。” 沈宁的头一偏,很快避开了他略带感情的眼神说了句,“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吧。” 他点头。 网吧门口是条人流不过分密集的小路。 这里没有太多汽车穿行而过,更多的是在大马路上不多见的单车和电动车。 他们倚着路边静静行走着,沈宁的脚步拖得很慢,于深然不催促,始终跟随着她的频率静静地配合。 好几次,他暗暗观察沈宁的表情,她的眼神很散,脸色也苍白虚弱,于深然的脚步终是一停。 一只大手忽然扯住了她的手臂,“你有心事。是为了手术的事?如果是,你大可不用担心,手术的费用我已经交了,你完全可以……” 谁料沈宁一声厉喝陡然打断了他,“于深然!” 他愣住。 沈宁的情绪立刻压下,恢复轻言细语,“刚刚你出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只是警队那边让我调查下今天早上的案子,不过你父亲手术在即,我已经交给其他有经验的人去办了。”他答。 沈宁没接话,深深凝着他,平静眼神中的愤怒一点点滋生出来。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于深然恍然感觉沈宁不太对劲,又想到病房里价值不菲的保健品,他的心也是忽的一沉。 沈宁吸了吸鼻子,“你在逃避什么?” 他不敢确定沈宁的话指的是什么,没有说话。 她眼底有些悲怆,“从你拒绝接手箫云的案子,到今天你又拒绝和箫云死法相似的案件,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于深然的眸微微一眯,他没有说话,该死的沉默。 “我查了顾正冥,资料上显示他是从法国回来的,他告诉过我他曾经是警察,但是系统中根本就没有顾正冥曾经是警察的任何资料。我现在不得不意识到之前我的猜测很有可能,凶手就是你所认识的人。”一根纤细的手指陡然指向了他高挺的鼻梁。 男人的眸光更加幽深了,只是他的沉默愈演愈烈,不管沈宁的情绪有多动荡,他却还是一张平静淡然的脸。 沈宁见他不说话,潜意识里仿佛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她脚步上前了一步,脚尖碰到了男人的皮鞋,近得好似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距离间,沈宁的眸光翼动,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 她看着他,眼中仍有期待,“还有……四年前我姐姐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于深然笔直地站在原地,身影似黑色乔木,可沈宁却分明发觉他的肩膀轻轻颤动了一下。 终于,男人两片薄薄的唇轻启,“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也弄不清了。” 沈宁彻底愣住了。 莫名的一阵心痛突然无法抑制的狂涌而来。 什么叫或许是,或许不是? 这算是什么鬼答案? 难道事情真和顾正冥说的那样,另有隐情? “这里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他说。 一家咖啡厅的包间里头,两人各自手握一杯咖啡面对面坐着。 于深然浅啜一口,放下杯子,手指在咖啡杯的底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半响,他的眸一抬,“我给你讲个故事。等你听完了,或许什么都明白了。” 沈宁点头,不语。 “多年前,有个男孩因为接受不了母亲死亡的现实,选择去了国外上学,像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里的其他男生一样,用逃避的方式离开伤心的地方。”一丝沉沉的叹息声从于深然鼻腔里肆意流淌出来,他伸手,又喝了口咖啡。 沈宁的心中一窒,她明白,这个故事里的小男孩很可能就是顾正冥。 调了调坐姿,她身躯不由倾向他,“然后呢?” “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人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是会把人压死的。然后这个小男孩为了掩藏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结识了那边的一些不良少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走上了一条和正常道德任性背道而驰的路。” “所以,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最后变成了坏人。一个异国他乡的坏人?”沈宁挑眉,小心翼翼的试探般开口。 当然,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试探对于深然来说其实根本就是雕虫小技,完全不入流。 但一想到那天看见顾正冥背后那大大小小的伤口,她忽然更加确定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说的就是顾正冥,毕竟顾正冥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就是天然的危险气息。 于深然又喝了口咖啡,随后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根烟静静吸起来。 烟雾吐出,他点点头,“是,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主要帮着出售军火。” 于深然说的倒是平静得很,可这句话里最后四个字着实让沈宁的嘴唇都在一瞬间发白了。 “这很严重。故事里的男孩疯了吗?警方肯定会盯上的。”沈宁的心跳开始失去频率,朝着一个难以自控的速度发展,很久都不能平静。 “没错。所以那个团伙就派遣小男孩去卧底警察。”于深然深深吸了口烟雾,目光转向了窗外,恰好捕捉到树上的一片叶子坠落下来。 第73章 是我 沈宁原本前倾的身子陡然回归原位。 “你是说,卧底了警察?”她像是傻瓜似的重复他的话。 于深然将最后一节烟狠狠的吸进肺里,嘶的一声,猩红的烟蒂落入了烟缸,“很奇怪?能做起那种生意的人手段很多,如若想安插眼线,选个聪明的读完相关课程然后回国。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沈宁又惊又愣,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难怪顾正冥说自己曾经是警察。” 于深然抬眸,盯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良久,他抬手,松开了衬衣领口的扣子,缓慢地开口,“不,故事里的男孩……是我。” 沈宁一双乌瞳瞬间滚圆,“你……你说……你说什么?” 于深然伸手,紧紧将她冰凉头顶的小手纳入掌心,“顾正冥没有欺骗你,他曾经的确是警察。为了把那个出国丢下他的混蛋弟弟拉回正途,他从一名警察卧底了泰国的黑|道,从此,我和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沈宁看着他,死死地看着他。 削薄的身躯缓慢地从椅子上窜起来,她的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她情绪很激动滴摇头,“不,你在骗我。这不可能。顾正冥的资料上显示他是法国的留学生。而你是在泰国上的学。骗人,你骗我。” 于深然也站了起来,他一脸平静,“做了警察之后,我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了。而他却在黑与白之间苦苦挣扎,最后落入那灰色的地带,自我折磨,然后……”稍作停顿,他说出一句极具爆炸性的话来,“出了很严重的精神问题。” “精神问题……”沈宁的身躯一晃,“那么……” 沈宁的心像是被一条绷紧的线不断拉扯,这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自然是没有锋利的刀刃来得清晰,但持久又磨人。 于深然的故事说到了这里,沈宁觉得不用说下去也完全让她脑补了四年前那场惨剧的全部画面。 一个在黑白之间挣扎的哥哥,一个从黑暗到光明的弟弟。 一场已然分不清正义还是邪恶的对决。 如果是! 那么四年前的于深然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哥哥? 就算当时的他是个神枪手,也根本不可能抛下一切按下扳机。 虽然他看似无情,但人心哪个不是肉长的。 她的眼眸中快速渗满了泪水,一颗颗掉下来,坠入了苦不堪言的咖啡里。 难怪当于深然知道她和沈青关系之后,会那么照顾她。 沈宁暗自咽下一口唾沫,双眼充斥满那经营剔透的东西,“那么,箫云被杀,凶手是顾正冥,对吗?” 于深然没有说话,但他的默认早就说明了一切。 一个接着一个的谜团原本都像是散落的珠子,而于深然却用一条线将所有珠子都串联在了一块。 他在姐姐的遗相面前泪光莹莹有了解释,他能在绑架她的人手里轻松救出她也有了解释。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串成了一个圆圈。 有因有果,有天真,有残忍。 沈宁眼神涣散起来,“捐肾那个人突然死亡,应该也是顾正冥做的,对吗?” 空气静静流动着,而于深然的沉默也仍然继续着。 “白珊珊所谓的那段你的过去,她想对我说的绝对不会再爱你的原因,也是你的这段过去,对吗?”她笑了,仰头大笑,笑到眼泪是那么晶莹剔透一颗颗地坠下来。 “对不起。我想你已经猜到你姐姐为什么会死。确实是我没有及时开枪。”低低沉沉的声音若是以前像美酒醇厚,这会却成了最让人抓心挠腮的味道。 是苦的。 沈宁咬住嘴唇,顷刻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布满整个口腔,甚至连喉咙口都好似灌满了血的气味。 她一下窜到于深然面前,一把抓紧他的衣领,“于深然!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于深然低头,眼前的一张小脸苍白憔悴,眼泪不停在翻滚,可这个时候,他却连抬手擦拭一下她泪水的勇气都彻底失去了。 他就站在他面前,沉默得像是个哑巴,所有的疼痛不与人言说,通通都往自己肚里咽。 因为……他知道沈宁会自己开口的。 果然,下一秒,她问,“顾正冥有精神问题,在杀人过程中病发没有判刑我明白,可为什么我看见的顾正冥除了感觉神秘阴沉些之外,并没有看出他哪里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 “他以前叫罗鸣。在国外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疗,前不久才回国的。”于深然淡淡地说。 事实上,就是因为顾正冥的回国,他才突然又了在自己风光无限的时候突然退队的想法。 或许,从很早开始,于深然就十分清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比如最近一起起具有表现色彩的人命案件。 “我知道了。你提出和我订婚,这个念头我想应该是从顾正冥翻窗而入那天开始有的吧?”她笑得极冷,除了心寒,也有自嘲的成分在里面。 她恨自己太蠢。 “宁宁,抱歉。”他说。 宁宁? 一个曾让沈宁悸动了好一会的称呼。 这会听进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她怪他,并不是完全因为四年前那次没有尽忠职守,更多的,是他无尽的隐瞒和利用。 伸手,她自己抹了把眼泪,还是忍不住关心他,“深然,逃避没有用的。因为你的逃避,会让更多的人死去。只要你一天我正面和他对决,命案会不停上演的。我知道你顾念兄弟情,可你是包庇,你犯罪了。” 于深然薄唇浅勾,意味深长地说,“大道理都懂,又如何?这几年经过我手的命案那么多,大多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尸体,生死,对我来说就和家常便饭一样,但我终究还是做不到亲手把他推进地狱。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也意味着我没办法在警队留下去了。等伯父手术结束,我会提交退队申请。”微微一滞,他有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原本想对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回了肚子里。 出了咖啡厅的时候夕阳已经染红了整个天空。 今天的落日余晖特别红,红得像血,仿佛是因为这个秘密而死去的人的血染的。 于深然墨色的发尾在微风中静静摆动。 沈宁侧脸看他,或许他生来就淡得像水,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浮躁的世界似的。 于深然意识到沈宁的目光正注视着,他脚步一停,突然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恨透了我。” 沈宁的睫毛一颤,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想了很久,“我不知道。” 于深然乌黑的瞳眸里渗出心疼,“你真是蠢,这种时候你应该狠狠甩我个耳光然后走掉才是正确选择。为什么不这么做?” 沈宁低下头,就是不说话。 等她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于深然却突然伸出手臂,一下将她扯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 他的怀抱来得凶猛热烈,至少沈宁从来没有在其他时候感受过他会用这么炽热的方式发泄或者表达过什么情感。 这次,竟不同。 男人的下巴在她肩窝处不断摩挲,低低地开口,“你,还要我吗?” 沈宁的心咯噔一下。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陷入一个难解的局。 道德告诉她趁着还有一点点理智应该从这段疯狂且危险的感情中抽身而出,可心却说着,不能放手,明明已经离不开他了。 沈宁再度咬上了被牙齿磕破了的唇,眉心也紧紧拧着。 她倒是像一般的言|情小说里一样,因为点误会或者冲突就分分合合,又或者对持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现实是,她终究是个只有二十二岁的女人,无法抗拒感情给予的诱惑,更没有那样能放也能收的自持力。 尊严,面子,还有太多个该放弃这段感情的理由,只因三个字就全部颓败的不成军。 她爱他。 无关金钱名利,也无关风花雪月。 就是爱上他的一瞬间,认定了,就这么简单。 缓缓的,她冷冷地笑出了声音,声音残破得要人命,“要。我还是爱你,不管你是万人敬仰的破案王,还是有着不堪回首过去的男人,我都要。” 说完这句话,她在心里把自己从头到脚鄙视了个透,然后无可奈何地妥协。 圈住她身子的两条手臂一点点的收紧,后来的后来,于深然虽没有再说什么话,但他的怀抱对沈宁来说就是一条道走到底的最大动力。 周围的路人来来往往,他们相拥在夕阳下,再无语声。 偏偏,人生没有那么多尽人意。 隔天,沈北衷被推进了手术台,谁料手术台上临时出了状况,沈北衷也再没有下来。 丧礼是在三天后办的,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肃穆的衣服站在墓碑前静静的,沉默。 那天还下了小雨,于深然打着伞,黑色雨伞下的沈宁仿佛在几天之内从一个没经多少尘世的女孩彻底成熟了。 她说,以后那个四合院里再也不会看见父亲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画面了。也再也听不见他的咳嗽,而她却还要这样活着。 于深然的眸漆黑地不见底,他腾出一条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肩,陪她矗立在墓碑前很久。 丧礼,悲伤而安静。 可这一场蓄势待发的兄弟之战,怎会真的躲得掉? 第74章 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 隔天清早,阳光穿透云层柔和温暖的透射下来。 沈宁和陈月华收拾着父亲生前的遗物,谁都没说话,而于深然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对面空空的椅子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叼着烟,专心看棋局的中年男人。 于深然至今还记得初次登门的时候自己就在这个位置上和沈北衷下棋。 一切都还似昨天,却又像惊梦一场,更准确的说,是一场想都不想细想的梦。 短短时日,物是人非。 沈家的两条人命,好似都因他的一念之差而葬送了。 于深然沉静的心湖微微荡开涟漪,他手捧清茶,浅浅抿了一口。 “深然。”沈宁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回头,“收拾好了?” 沈宁脸色苍白,轻轻点头。 “我们出去走走。”于深然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 “好。” 凹|凸不平的石阶路上,两人缓缓并肩而行。 蜿蜒的小巷是这片四合院区的特色,沉静而怀旧。 于深然的脚步在一处巷口忽然停下,他说,“我很抱歉。” 沈宁看着他,垂下眸。 她感觉自己是明白他的抱歉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她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随心说出任何原谅的话。 半响,沈宁的喉咙里艰难扯出六个字,“我不会放过他。” 垂在两侧的手隐隐颤抖,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有点长。 或许这就像是黑与白,正与邪。 有光的地方才会有黑色的影子。 “你想做什么?” 头顶落下了于深然低低的声音。 沈宁抬头,“我要亲手抓他。”她哽咽,又补了句,“对不起,我好像不能再爱你了。” 于深然盯着他,黑眸中泛起疼痛。 她说过,不管他是谁,是好还是坏,她都要。 可她说的,却因沈北衷死去的打击全都不再作数了。 于深然深深凝着她,很想问一句:宁宁,你真的不再要深然了吗? 最后的最后,他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只是轻轻点头。 于深然曾经听过一句话,用在这会特别合适。做好了要和对方过一辈子的打算,也做好了对方随时要走的准备。这大概是最好的爱情观,专情而不纠缠。 -- 一周后,于深然提交了退队申请。 他的直属领导抽了几口闷烟,“没余地了?” “是。”他语气冰凉且肯定。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说你最近,案子不管,三天两头请假,这要知道多少人对你寄予厚望?我特意安排你去警队担任教官就是想让你看看,你的后辈对你有多大的期待和尊敬。我听说之前你已经打消了退队的念头,怎么这会又临时变卦?难不成是因为和来我们警队那小姑娘闹分手了?” 于深然也从自个儿兜里掏出根烟,静静吸了口,随后笑了,“和她没关系。我不在的时候,多照顾她。” 坐在于深然对面的男人深深吸了口烟,叹气声和白雾一同吐出来,“我不批你这狗屁申请。” “老王,我已经决定了。”他说。 “你小子。你你你……”男人气得指着他,手指打着哆嗦就是说不完整一句话。 于深然长身一立,转身,关门,走得毫不留情。 他当天就定了去法国的机票,父亲还在那,他接到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于深然心里是放心不下沈宁的,他打了电话交代季恺照顾她和陈月华,季恺追问原因,于深然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们分手了。不,也许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 一周后,于深然从法国回来,刚进机场,手机屏亮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宁的电话号码。 自从分开之后,这是沈宁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 他犹豫间,电话已经挂了。 抬头,穿过密集的人群,他轻而易举地看见了矗立在十米开外的那道身影。 沈宁穿着件红色的格子衬衫,长发束起了马尾,发烧随意的落在了肩上。 于深然的心口陡然一阵悸动,很强烈。 视线间不停有人穿行而过,可他们的目光相连,怎么都分不开。 这一次,是于深然先靠近的她。 而沈宁却站在原地,双脚像是被膏药贴住了。 他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 “你要结婚了?”沈宁轻声问。 于深然抬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下周,在法国。”说完,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我希望你能来。我的婚礼,你在我比较安心。” 于深然说的好温柔,温柔得几乎要把沈宁整颗心都捂化了。 “恭喜你。”她违心地祝福,却无可奈何。 三天前,于深然离队结婚的消息占据了各大版面的头条,争议很大。 有人说,他是贪生怕死,不想再做会危及生命安全的工作了。 也有人说,他根本是个草包,进警队搞不好一开始就是花钱买进去的,现在觉得不好玩,就退出来了。 但沈宁的目光直落在‘结婚’两个字上。 “我想有个安定的家。”他淡笑。 沈宁不会知道于深然结婚的真正原因是让她安全。 他了解自己的哥哥。 顾正冥只对于深然在意的东西有兴趣,成家,是他最后保护沈宁的一种方式。 他眼前的一双乌瞳,有些迷茫空洞。 沈宁望着他,噙着眼泪笑靥如花,“深然,会不会有你一天你还会出现,站在我身后蒙住我的眼睛说你回来了?”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丢给她几个字,“抱歉。应该不会。” “好。不过我没出过国,你的婚礼我可能没办法去了。”她将请柬塞回他手里,转身,快步地走,然后是跑。 -- 时光荏苒,多少个日日夜夜从沈宁的身边溜走。 白水市的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房地产开发商将废弃的四合院全开发了,曾经有着许多回忆的院子现在已经变成了矗立高耸的大楼。 沈宁走在和于深然一起走过的地方,只是现在眼前所有看到的一切都不似昨天那般。 冬天的雪花飘落下来,远处也再没有传来关于于深然的任何消息。 转眼,竟然已过了四年。 从少女到神探,从天真到残酷,沈宁一步一步走向的竟是当初于深然最辉煌的路。 两起和顾正冥有关的案子全都成了白水警队的迷案。 很长一段时间,沈宁都没有找出能够指正顾正冥的证据。 他和于深然一样,无声无息,好似彻底消失了一般。 雪越下越大了,沈宁的脚步停下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脑子里无数次徘徊着那天机场礼节却又无比心痛的画面。 她伸手想去接雪,一把黑伞毫无预兆地罩在了她头顶。 沈宁的身子一僵,一下回头,眸子隐藏不住的期待在看见季恺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来了?”沈宁眨了眨眼,她的长发早就被剪短了,现在看起来利落又干净。 “和你一样,故地重游。”季恺看她一眼,随后深沉地叹息。 曾经游戏人间的他也在时光中慢慢找到了男人该有的样子。 “地还是这块地,只是什么都变了。”沈宁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轻轻地笑了。 季恺摇头,“也有没变的,比如我们还是无话不说,又比如,最后你的身边,还是我在,和小时候一样。欸。你还记得不,小时候玩儿游戏,那时候你还做过我新娘。这会我未娶你未嫁的,要不要干脆咱俩凑一对得了。” 沈宁笑笑,“我得回警队了,那儿现在根本离不了我。” 季恺努努嘴,将手里的雨伞强塞给她,“伞给你,我没开车,就不送你了。” -- 办公室。 “沈姐,特殊任务。明天凌晨三点行动,有点着急。”有警员将一份紧急文件放在她桌前。 “毒|品交易,明天凌晨三点,码头?”她眨眨眼睛,仔细看着文件上的资料若有所思。 她看完所有资料,清眸一眯,“这个时间点他们不可能在码头交易。我们应该提前三个小时。” “为什么?”警员问。 沈宁冷笑了下,“你当这帮人会这么轻易等着让我们抓。最近他们在国内活动频繁,据说根据地是泰国那边。要去江城,白水市是必经之路。他们肯定会来,这我不怀疑。但是时间绝对不可能是凌晨三点。我也是根据他们以往活动的频率和其他一些综合结论分析的。要是我们三点行动,对方早就交易完了。”她抬手看了下表,“现在就可以准备了。通知下面人员紧急集合,准备两辆大型货车,再找帮信得过的人送物资进来,等出警队的时候,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 警员听完,心里已经明白了。 想想也是,若是今明两天对方会找时机活动,这个警队怕是早让人盯上了。人员进出确实得更加谨慎。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沈宁起身站在窗口,望着看似平静的繁华都市。 她这辈子所有的坚强和勇敢,信仰和执着,潜移默化下似乎全都是于深然给的。 而他,现在在哪呢? 是不是有了孩子,是不是早就忘记了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曾经深深爱过他的沈宁? 第75章 我太太不会说中文 “下雪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淡漠的好似比窗外的雪还要凉。 季恺倚在墙边,斜睨着于深然,“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四年后的于深然三十二岁,长相一点都没变,英俊如初,身材也依旧保持低很好。 唯一变了的,是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更难以靠近了。 原本就深邃的眸这会似乎染上了更复杂的东西,是寂寞,是后悔,还是思念? 其实都已说不清。 于深然置在裤兜里的右手抽了出来,他微微侧身看向季恺,淡淡地说,“她很好,很勇敢,很棒,并不需要我。” 季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戳他胸膛,“那你需要她吗?” 于深然眉梢一瞥,锋利地余光扫向了季恺。 “不说话就是默认。”季恺还是在笑。 好多年前,于深然就觉得一个人跑很远的路去看另一个人,是挺浪漫的一件事,现在也是。 他深沉地叹出口气,“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墙边的那道身躯正了正,季恺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回来就找上了我。不就是想从我嘴里打听她好不好?当我还是四年前那个季恺吗?” 这回轮到于深然笑,“不要自作聪明。” “这世界上的事还真是说不准。那丫头当初那么喜欢你,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季恺又道,“欸,不对啊,那你一回国怎么会想到找上我?我们的交情好像一点也不好。” “喔?我认为挺好的。”于深然很认真地说了句,“你是沈宁的朋友,而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朋友。” 季恺愣了愣,对于深然的解释着实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哎,你回国怎么没把你妻子带来看看?”季恺拍拍他的肩。 于深然黑眸一滞,静默了一秒,“我太太不会说中文。” 季恺问,“你,有孩子了吗?” 于深然的目光从季恺脸上划过,悄然落向了窗外,“女儿。” 他长身玉立,像是青松般默然刚毅。 季恺叹气,“这么说来你和沈宁真的没可能了,就算你愿意,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当个没名没份的情妇。” 于深然沉默了。 事实上,婚礼是在法国的一处农场办的。 结婚的那一天,他的新娘被远距离狙击枪准确射中头部,当场死亡。 他于深然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 当他回国把请柬交到沈宁手上的瞬间就料准了沈宁不会去观礼。 他故意回国,真正怕的是沈宁会不打招呼出现在他的婚礼上,所以才先发制人。 更甚至,他早就料定了那个成为自己妻子的法国女人……会死。 这一切,不过是他和顾正冥之间的一场心理战,让沈宁彻底的安全。 当然,如果当初沈宁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同样会用另外一种方式保护好她。 那个笨女人不会知道的,那句‘爱你不久,就一百年’是真心的。 天空的雪像绒毛般坠下来,积了厚厚一层,将地上生物存在过的痕迹都通通掩埋。 一片,两片,三片,无数片,落在地面最终还不是成了一大片。 于深然的眸讳莫如深,自己也和眼前的雪景一样,努力想从黑暗到正途,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曾经做过的,最终还是要还的。 -- 城市另一头,沈宁一身警服,身材依旧削皮如初,只是曾经单纯的心却早就被四年里一起起命案磨得频添复杂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沈宁做好了一切准备,守株待兔。 码头上一辆货车里全是警队的人,所有人都带着白色口罩,身穿宽厚的灰色工作服,假装在码头卸货。 大概十点的时候,有一辆货车停靠驶来接货。 车里下来七八个男人,沈宁暗自观察了很久。 这几个人都很健壮,年纪不大,气质也完全不像一般的卸货人员。 其中有一个还是外国佬,满脸淡黄的络腮胡,沈宁注意到这几个人都有个共性,瞳仁充血,手指发抖。 这是依赖cocaine和methamphetamine的典型表现。 “就是他们。”沈宁微不可闻地呢喃了句。 她冲张远使了个眼色,张远会意,很快,警员们一拥而上,将来接头的人提前制服。 沈宁从这帮接头的人手里取下手机,然后让张远派遣了几个人一路压制,为的就是万一电话响起,张远可以控制他们和对方‘正常通话’ 这一次,不管是大贩子,小贩子,供货者,需求者,沈宁都要一网打尽。 她暗暗的想:这么大的案子那么多城市的警队都束手无策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如果她沈宁破了,一定会轰动的吧? 那么,他会看到的吧?他会看到四年后的沈宁早不是那个小丫头了吗?会看到她每天每天坐在他曾经拥有的办公室里吗? 码头很快恢复了平静,沈宁做好了一切准备,所以今晚正常客船都不会登陆这个码头,只有货船没有接到这个通知。 一次次的失望过后,表盘上的三根针都重合在了12的位置上。 沈宁内心很沉静,目光专注地盯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一艘船在沉静的海面上缓缓驶来,速度慢得有点诡异。 沈宁平静了很久的心突然间狂跳不止。 来自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就是这艘船了。 船只行驶的速度慢的十分诡异,像是在观察码头上的环境。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心一颗颗都揪了起来。 船最终还是靠岸了。 谁料,恰在这时,一辆低调的商务车从沈宁后面驶来。 是于深然的车。 他的车牌,沈宁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76章 大结局 警队的其他人自然也是认得于深然的。 他曾经那么名声赫赫,退队后只放出了结婚的消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人知道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他的消息就像沉入大海的石头,了无音讯。 沈宁愣了。 那光束包裹下,透过挡风玻璃看见的那张脸一如当初般安静。 整整四年,沈宁也曾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再和于深然相遇,只是相逢的方式却无疑是一万种可能之外的那一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船也渐渐靠岸了。 下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顾正冥,他一只手很是防备的放在腰间。 这几年军火生意受到严酷打击,想来,顾正冥定是转了行。 男人身后还有不下十个身材健壮的泰国人。 于深然的目光悄然滑过沈宁的脸,只一双眼睛,就足够他认出口罩之下会是什么样的面容。 他怎么会忘记? 沈宁的一颦一笑,乃至每一个表情,于深然自认都是清楚的。 可他的目光还是悄无声息地从她脸上移开,径直走向了几米开外的顾正冥。 于深然的脚步十分沉稳,神色也始终镇定。 两个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恰在这时,顾正冥突然开口,“竟然是你?” 层层笑意阴狠邪魅。 “是我。回头吧。”他西装革履,十分镇定。 顾正冥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声落尽的时候,突然从腰际拔出手枪,那冰凉的口径猛地移向依旧在假装卸货的一名警员。 刹那间,那警员手臂崩出了个大口子,鲜血止不住的流下来。 场面顿时混乱了。 埋伏在码头的警员没有听从沈宁的命令,纷纷拔出手枪,对准顾正冥的头。 沈宁深沉叹出口气,缓缓揭下了自己的口罩,她走到于深然身边,偏头看了眼四年未见的男人,随后便把目光移向了顾正冥,“四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抓你的机会。没想到今天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顾正冥盯着沈宁,“几年不见,你这丫头片子似乎长进了不少。” 沈宁举着枪,嗓音干脆,“少废话,最好马上投降。” “就凭你?”顾正冥笑了。 她不卑不亢,“就凭我。” 于深然微微偏头,眼中流露出欣赏,可漆黑的眸色中更多的是担心。 “也好,今天就让你和我弟一块走,我要是早知道他会放不下你,我怎么可能留你到今天?他和白珊珊分手是怕她卷入黑色漩涡,放弃你也是这样。于深然的爱还真是伟大。”一招错,满盘输,轮内心的深沉,顾正冥自认这么多年来,唯一输给的就只有于深然一个人。 他的爱不着痕迹,关心不着痕迹,连身为于深然哥哥的他都看不出太多的蛛丝马迹。 于深然真是狠啊。 起初用订婚将沈宁给推出来惹人注意,然后再不顾她死活的突然离开。 他顾正冥机关算尽,可最终还是信了他对沈宁或许真的无情,才会留她到今天。 顾正冥笑了,是嘲笑,自我的嘲笑。 沈宁眸光冷冽,“顾正冥,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别忘记你曾经的身份。” 身份两个字窜进男人耳朵里。 顾正冥的笑陡然僵在嘴边,他点头,“是啊,我曾经是警察,而你身边这个眼中完美无缺的于深然,根本就是个魔鬼。从小到大所有人眼中都只有他,他生就有一副好皮相,走到哪都是目光的收纳者,而我注定什么都不如他,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不会让别人多看一眼。我把他当作唯一的亲人,可他呢,一走了之丢下我一个人。” “罗鸣。抱歉,当年我母亲离世对我的打击很大,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于深然的瞳仁轻轻缩动了下。 顾正冥上前一步,情绪十分激动,“还讲什么故意不故意。知道你在泰国不走正途,我主动向警队申请卧底任务,结果呢?我们阴错阳差,什么都变了。你得到了一切,而我,什么都没有。永远回不了头了。” 于深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沈宁却抢先一步道,“你是罗鸣也好,顾正冥也好,没人逼你走什么路。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口口声声说你在意于深然,可你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你自己。你不要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只是一直想超过于深然而已。你的潜意识里,自卑,懦弱,不平衡。你杀了一个又一个人,没错,就因为你曾经是警察,所有做事很干净。一直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杀人。但你别忘了,就算没有证据,你能逃开自己心里的魔吗?于深然不是魔鬼,不管是八年前你们兄弟的对决,还是之后发生命案后他退队的决定,他一直都在保护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于深然和顾正冥都愣住了。 现场的警员也都愣住了。 沈宁一翻义愤填膺的话说的异常地流畅快速,几乎是一气呵成下的产物。 顾正冥片刻怔愣之后,疯了般大笑,他举起枪,果决地扣动扳机。 紧跟着,码头的枪声此起彼伏,这个夜晚像是注定要被血色染红的。 周围的厮杀,沈宁仿佛都听不见了。 她抱着于深然,死死凝着他,“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来?” 他捂住胸口的手被鲜红的血液蕴得十分斑驳,他扬手,缓缓摸上了沈宁的脸,“别怕,我没事。” 低低的嗓音如此厚重,简短五个字听进沈宁耳朵里实在是犹如万箭穿心。 就在刚刚,顾正冥扣动扳机的瞬间,一具身躯挡在了她面前。 是于深然。 曾经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于深然,不惜用自己的生死来守护对她承诺过的誓言。 沈宁以为自己会哭的,可竟然没有。 她冷静得连自己都害怕,她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局,我宁可从来都没认识过你。你撑着,必须好起来,听见了吗?” 于深然的眼中含笑,粗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脸上摩挲,“宁宁,我爱你。” 沈宁整颗心都瞬间化了,目光越发深情地盯着怀中的男人。 “我没有结婚,在法国的时候我每天都很想你。”于深然的唇角扯动,可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无力了。 “你别说话了,很快就会有支援的人过来,你一定没事,绝对没事。”沈宁的态度坚决,可她自己很清楚,连续两句肯定的话是自己在害怕了。 “我以前觉得,为了爱的人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很感人,你做好了,你现在不是蠢丫头了。这四年来你的一切动向我都很清楚,入队第一年你就成功抓获了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第二年,是白水市三个月都没破的连环盗窃案,第三年……” 沈宁再也无法故作平静了,她用力抱着他,手臂收得很紧,“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于深然笑了笑,他偏头看了一眼,谁料恰好看见中枪的顾正冥缓缓倒下的瞬间。 沈宁脸上那只手的微凉温度也陡然消失了。 徒留沈宁一声又一声残破的呼唤,“深然,深然。” ------------ 一年后。 季恺办公室的门被沈宁推开。 他正喝着咖啡,看见沈宁进来,立刻起身,“稀客啊,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你媳妇大肚子了,我特地来送点亲手熬的汤,正好也快中午了,你给她带过去。”她说。 季恺扯了扯她留长了的马尾辫,“我要是早知道你有一天会成厨神,哪还会有我们家小翼的机会。早把你弄到手了。” 沈宁翻了个白眼,“去!报纸上对你的评价可很高啊,怎么人后还这么不正经。” 季恺笑笑,接过她手里的汤,“于深然……是不是明天出狱?” 沈宁的神色顿时有些感慨,“是啊,一年了。当初那子弹索性没有打中要害,警方把他们兄弟两个的事情也都了解清楚了,结合情况,法外有情,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服刑一年。我想应该是求个心安理得吧。” -- 翌日,阳光明媚,虽又是一年冬天,可沈宁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不停的烧灼。 监狱门口,她早早的等待。 早已算不清自己提前站了多久。 铁门吱嘎一声打开,监狱长出来对沈宁说于深然提前一天出狱了。 她愣住。 ———— 白水市的大街小巷仿佛都出现了沈宁的身影,每一个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她都去找了,还是没有看见他。 她身子蹲下,心里像刀子割着一样痛,“为什么,为什么不见我?”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整颗心都好像被掏空了。 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逃?是因为顾正冥的死吗?是恨她吗? “小姐,让一下。”一个卖茶叶蛋的老汉推着车说着。 沈宁的思绪陡然被拉回。 她身子一推,仰头看见了一家熟悉的餐厅。 这是和于深然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迈进去。 一道身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视线了。 顿时,她的眼睛就湿了。 他穿着第一次遇见她时的西装,虽然早就已经过了时。 温暖的笑容蕴在于深然的眼底,他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很快走到他身边。 “先生,有什么需要为你服务的?” “那位小姐要点什么,算我的。”他笑。 沈宁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她冲过去,站在他身边。 于深然也缓缓站起来,敞开双臂迎接她,“这位小姐,请问你介意以后生了孩子跟我姓吗?”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