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转生》 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遍地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可并不是因为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没有月光,此时正值三月。低垂密布的乌云发出灰黑色的光。乌云下面,各个阵地上肆无忌惮地燃着篝火。一场激战刚刚结束。不光是篝火,到处还可看见围坐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的武士。武士们的歌声几乎淹没了海浪的声音,还有的甚至拔刀乱舞。时而,有的营帐里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和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好像战斗一结束,春天就来了。”穿过兵营的两个身影,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南风好大。我好像闻见一股怪味儿。”“那是守城士兵的尸体腐烂了。”另一个人不悦地答道。“嗬,昨天城池陷落,现在尸体已经腐烂了?”“你都看见了吧,从今天中午开始,飞来了那么多苍蝇,铺天盖地的……你到城后面看看,从悬崖到海上,尸体像雪崩似的。毕竟杀了三万七千人呢!”一直满不在乎地侃侃而谈的这个男子此时也皱起了眉头,沉默下来。这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一日的夜晚。去年十月在岛原突然掀起的农民起义,起义军骤然变成了神出鬼没的天主教军队,酿成了一场大乱。他们据守在原城中,政府出动了十二万四千幕府军围攻他们,五个月了还没有攻破城池。但是,昨天拂晓时,原城终于被攻陷了,贼将天草四郎被杀死,三万七千名守城士兵除了仅有四人投降外,全军覆没。前几天,一到日落时分,守城士兵就疯狂地倾巢出动,袭击政府军。而现在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幕府军已经搜遍了城池的各个角落,幸存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斩尽杀绝。这场扫荡,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告结束。来自丰前小仓的领受十五万石俸禄的小笠原右近大夫,也率领六千士兵参加了幕府军。这天夜里,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光临。“鄙人为了练武,云游各地,有幸亲眼目睹了此次征讨,深感获益匪浅。鄙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乃一介浪人。鄙人获悉,贵方军营中,有一位著名的剑客宫本武藏先生,现位监军之职。请务必让鄙人与武藏先生见一面。”小笠原的一名侍卫接待了这位浪人。接待这位浪人的侍卫内藤源内有些不高兴,耗时五个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他正想与伙伴们痛饮一杯庆祝胜利,这时候却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找麻烦,让他酒也喝不成了,另外,来人让他觉得不顺眼。到底哪里不顺眼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年龄大概三十三四吧。——不,也许还要年轻。留着全发(全发:江户时代行僧的一种发型。),皮肤白皙,举手投足像军师一样态度庄重,眼睛像年轻人一样熠熠生辉、机智伶俐。张口说话,竟有几分妩媚动人。但内藤源内有点不满的是,这个人自称浪人,却身穿双层黑色羽衣,下穿缎子裙,外罩一件蝙蝠外褂,在这血腥和硝烟尚未散尽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岂止格格不入,这身打扮简直是目中无人!刚才他若无其事地说目睹了战争,可到底他对这场天下大乱是怎么想的呢?不光是服装,连他的口气也显出几分妩媚,总有些让人感觉目中无人。——也许是对这一点感到反感吧。既然如此,一开始就拒之门外好了。然而这个自称由比民部之介的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本领,三言两语的争论之后,便突然让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内藤源内不知不觉就领他进了军营,绷着脸说:“既然是见监军的,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宫本武藏先生并不在小笠原家做官,只是临时雇佣的监军。这样的话,还想见吗?”内藤源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个浪人想要借宫本武藏的门路到小笠原家谋职。“嗬,那么他是客人身份?”由比民部之介露出一脸意外的表情。“客人身份也说不上。——武藏先生到了那样的年纪,还像乞丐一样在各国周游,隔几年在小仓出现一次。就是因为在本藩的船岛打败了佐佐木小次郎,所以好像他本人也觉得来小仓最为亲近,而且有面子。尽管如此,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小仓也早已改朝换代,从当时的细川时代变成我们小笠原,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们还未好好招待他呢,就发生了这一次骚乱。”一直绷着脸的源内,说到宫本武藏,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好像这些事是对这个人不能不说明的,但其话语里并没有好意。“于是,武藏先生主动请战。战场非儿戏,尽管如此,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剑客,我们想打仗他也许能派上用场,就封了个监军的名目,让他参战了。”源内耸了耸肩。“什么用也没有。”“不会吧。”“你看了这场战斗的话,你应该知道,进攻的敌人是多么地非同寻常。本来我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是农民起义嘛!可不知为何,这些家伙无论怎么杀,都举着十字架,像魔鬼一样向我们砍过来。不时发动一场夜袭,神出鬼没,甚至有时候十二万的大军被他们杀得仓皇逃窜。不过,据守在城里的不光是农民,敌军里也有相当厉害的军师。他们靠的不是天草四郎这种小鬼的智慧,听说有一位叫森宗意轩的丰臣秀吉的遗臣在发号施令呢……”海风越来越大,令人作呕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反正,眼看着敌人进攻,武藏先生什么也不做。根本没有使出那名闻天下的双刀将敌人杀个落花流水,他就仿佛石块一样,坐着一动也不动。”“也许他有了什么奇妙的想法?”“可他也不给我们出什么锦囊妙计。这种监军,要他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我们小笠原藩也用不着听由临时雇佣的军师来指挥。无论如何,仗打完了,武藏先生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海浪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小笠原的军队就部署在原城北部的岛原湾沿海。“令人钦佩的是从江户来救援的老中(老中: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总理政务的最高官员。)松平伊豆守。以前只听说,他是一个精通政务的人,但没想到他还精通兵法。一让他当了老中,以前一盘散沙的大名,就变得像织布机似的听从他的摆布了……”“人称‘智慧伊豆’。”“我可是亲眼所见。总而言之,战国时代的战略兵法已经不太管用了。而且像古怪的剑法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知道了,所谓的剑侠,今后在打仗的时候,也只是形同虚设……啊,那儿便是宫本武藏先生的营帐。”内藤源内指着远处,低声说。由于是长期的进攻战,幕府军为了防备,也建起了成排的正规营帐,而并不是单纯的野营,但在海边远远地有一间孤零零的、铺着席子的茅舍。海上吹来的风卷起了席子,简陋的烛台上油碟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摇曳着。 二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我就此告辞了。你一个人去吧。”源内说。他那冷淡的语气中竟有一丝畏缩。“还有,我说的武藏的事,别传到他的耳朵里。”内藤源内落荒而逃般地回去了,由比民部之介甚至忘记了目送他离开,便向铺着席子的茅舍望去。一位看似五十多岁的男子独自坐在灯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席子上满是从膝盖上飞下来的木屑。由比民部之介只看得见他的侧影,高高突出的颧骨下面容憔悴,好像面颊上的肉被挖掉了似的,上面的胡子乱糟糟地卷曲着。发红的胡子,已经银光点点。一头卷发,从前额至头顶剃得光秃透亮。他垂着头,专心致志地工作着。“在做什么呢?”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近他,一边伸长脖子细看。“好像是桨。”民部之介想。也许是从附近的海边捡来的,他确实在削着一根很长的桨。那桨仿佛在逐渐变成一把剑的形状。民部之介突然想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在丰前的船岛与一名叫佐佐木小次郎的著名剑客决斗时,在船中削桨为剑,当做武器的故事。这也许是这个浪人的癖好吧?或许……远处传来隆隆的波涛声。或许——那浪潮的声音,让他蓦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又开始重温旧梦了吧?民部之介心中忽然生起对这个人的一丝怜悯之情。“先生,”他喊了一声。“宫本先生!”那人连头也不回。不知是因为埋头工作,过于专注了,抑或是耳聋。远近充满了海的隆隆声和宛如波涛般的饮酒高歌、欢呼胜利的呐喊声,而这里的武藏却是孤影惨淡、“沉浸于往事之中”。由比民部之介在铺着席子的茅舍门口以手抱拳道:“宫本武藏先生,晚辈乃从江户远道而来的浪人由比民部之介。知您在此,特来造访,请收我为徒。”武藏往这边瞥了一眼,手上未有丝毫停歇。刹那间,由比民部之介感觉脸上射来一束金褐色的光芒。可是,待他惊讶地眨了眨眼,再抬头看武藏时,武藏若无其事地仍在削着木桨,几乎让他怀疑刚才的一瞥是一个错觉。“先生!”民部之介又喊道。“敬悉宫本先生从不收弟子。那,恐怕是因为平庸之辈难以忍耐先生的严格教导。但由比民部之介绝非等闲之辈。凡人所能成之事,无不敢作敢为,所以至今修行而未入仕途。我一直祈求神佛,我虽愚劣,请赐我种种苦难。宫本先生,请仔细端看鄙人。”他抬起脸,只见额头白皙,脸上燃烧着自信的光芒。那眼神毫无愚劣之色,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好奇和野心。武藏不作回答,默默地削着木剑。“刚才从小笠原的家臣那里,听说了先生的事。恕我冒昧,他们并不赏识先生。不,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先生。啊,这样说有些失礼,他们不知道先生的真正价值。他们只以剑法评判武藏先生。但是依鄙人之见,先生胸怀鸿鹄之志。民部之介的眼睛大概不会有错。”武藏依然面无表情,但他的侧脸露出了一丝抑郁的神色。他默默地削着那把木剑,只见白色的木块飞迸,发出轻微的响声。民部之介一时怒上心头,说:“而且,自古圣贤皆寂寞。”他抖擞精神,一面露出充满妩媚的笑容。“先生自己也有责任。看上去,先生过于孤高,令人感到一股秋霜之气——过于冰冷,难以接近。俗话说,‘孤掌难鸣’,欲以天下为己任,需要让身边春风拂面才好。”肆无忌惮、一针见血正是他的风格。无论多么矜持的人,遇到他这种不拘小节的言谈,都会面露惊讶之色,一脸苦笑。“鄙人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当您的春风。一定让先生名扬天下。”他乘胜追击,切中要害:“本来宫本武藏先生就不该埋没在十五万石的小笠原藩这样的地方。不,这也不会是先生的本意。连鄙人尚且受到前征讨使板仓内膳正先生的赏识,得到阵地通行的令牌。但即使如此我也丝毫不想效命于板仓家。鄙人志在幕府。但是,鄙人尚属无名小辈,还难以一步登天,所以想举先生这个旗子。先生完全能当这个旗子。其实,我看得出来,先生胸怀大志。不,这样说,会让人以为我只是利用先生,但绝非如此。如果将先生比作刘邦、刘备的话,鄙人便是张良、孔明。”民部之介这时已经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起初那种谦恭的愿作弟子的开场白已经无踪无影了。“您别见笑,鄙人自号张孔堂。您也许要见笑,先生您姑且当成上我一次当,把民部之介当做身边人使唤吧。至少先生所不具备的,鄙人身上具备,这样您能答应了吧。——不,您别见笑。”武藏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默默地将膝上的桨“唰”地伸了出去,那显然已经成了一把木剑的形状了。席子的一角躺着七八根横切好的毛竹,那是插花用的一种装饰,这位老剑客看似有着雕刻和制作手工艺品的癖好。他把翘曲优美的木剑头按在其中一根上面。只听“啪嚓”一声。由比民部之介突然瞪大了眼睛。明明只见他轻轻一按,可那么粗的毛竹竟然像篮子一样“啪嚓”一下压扁了。武藏那张消瘦的脸这才绽开了一丝笑意。那是一种会心的笑,制作的剑终于大功告成了,而民部之介的滔滔雄辩他几乎没有听见。武藏将那木剑抡过头顶,笔直往下一劈。当然,那只是一个架势。而且,是朝着同民部之介相反的方向劈下去的。——但它却发出了“嗖”的一声,似乎连空气都彻底燃烧了,而坐在门口的民部之介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暴风仰面吹倒在地上。“师傅!”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草屐发着“吧嗒吧嗒”的声音跑了过来,可爱的声音又喊道:“师傅!那个——一个奇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从城中向海上逃去了。”茅舍门缝的灯影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件短小的衣服,扎着娃娃头,腰里插着一把跟自己一般高的木剑。只见少年光脚穿着大人的草屐,跑了过来。“师傅,您睡着了吗?”他一边说,同时无意中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民部之介。但他并未施礼,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呀,您不是醒着吗?——糟了,落荒而逃的武士,大家都去追了。”“嗬,城中还有活着的人?”武藏这才把脸朝向这边:“但是有人追了的话,不就行了吗?”“可听说,那是什么敌军头目呢!”“头目?”“不会是天草四郎吧?”“我们在城后搜索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两个女人。于是我们叫来了武士们,他们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人,像鸡要被勒死似的叫起来:‘那是森宗意轩,森宗意轩!’”“什么?森宗意轩?”由比民部之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森宗意轩——此人正是敌军首脑之一。原先有人说,此次骚乱的主谋是小西行长的遗臣们。很明显是他们在指挥作战,但是森宗意轩这个名字却因带着一股妖气而出名。据说在战乱发生前,人称天草四郎的少年首领会施展各种神秘法术——譬如,一边念着天主教的咒语,一边在拂晓到来的时候,将西方的天空变成了晚霞;或者从天上叫来鸽子,在手掌上生蛋,从蛋中拿出了天主教的经文——这些都是旁人难以置信的事,但连附近一带并非天主教徒的农民也坚持说自己亲眼目睹,深信不疑。在他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旁边肯定侍立着一位如同枯木般的老人,那就是森宗意轩。但是这个森宗意轩前天也应该被杀死了。原城在西洋大炮的攻击下,城中起火,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不计其数,但无论如何,在连一只蚂蚁也爬不出来的、水泄不通的围攻下,再加上彻底的扫荡,不论男女老幼,三万七千叛军应该都被斩尽杀绝了。“哎呀!”武藏也奇怪道。他突然立起身来,身高六尺有余。那身影却不顾民部之介,毫不客气地大步走出了茅舍。“伊太郎,带路!”话音刚落,少年已经一马当先跑到他的前面了。 三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少年顶着夜风奔跑着,后面武藏紧追不舍。由比民部之介一边追赶着他们,一边突然想起了早先听说的一个逸闻,说这个宫本武藏从壮年时就不收徒,只是时常捡一个童子随身带着……现在的少年也是如此吧。总之,武藏作为一个名扬天下的剑客,这无疑是他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孤僻的一个习惯。在由比民部之介看来,这正是武藏难以琢磨的地方。夜风微暖,带着一股海上的湿气……而且,其中掺杂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小笠原的军营位于原城的北方。大体上这座城除了北面以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和大海,北面也是一片盐滩和沼泽,所以易守难攻。少年和武藏沿着没有路的海边疾步如飞。不,武藏只是大步地走,箭步如飞,让人想不到他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身体消瘦,但体形魁梧,一看便知非常结实。民部之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附近的沼泽地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刀枪,还有盾、竹竿、木材、沙袋、小旗,以及尸体,铺成了一条路。沼泽地的另一边便是原城,应该已经被烧尽了,但在夜空下仍然发出鱼肠似的红色火光。左边开始看见海了。虽然没有星星,但它仍闪着黑黝黝的光,波浪起伏着。南风越来越大,海风中掺杂的异味越来越刺鼻。他们穿过了已经没有守卫的几个烧焦的栅栏门,再穿过一片满是岩石的地方,绕到了城后。武藏和少年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眼看着前后,又一下子伏在了地上。民部之介终于追上了他们。“怎么啦?”“嘘——”武藏第一次对他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接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民部之介也慌忙趴在地上,一边抬眼一看——刚刚让他噤声,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啊”地呻吟了一声。从身后耸立的城墙的绝壁一直到海面,是一片布满尸体的荒野。不,这里不该有这样的荒野,所以恐怕这里以前是海——至少是荒凉的海岸吧。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一片尸体的海洋。没有月光,本来也没有火光,但这附近飘着的苍白的微光是什么呢?……是这里海上著名的神秘火光,还是——阴曹地府里燃烧的那种鬼火?仔细一看,那里许多尸体都没有头,因为城池攻陷后起义军遭到前所未闻的大屠杀,全部被斩首,人头挂在排列在城外的一根根青竹上……三万七千人。之后,无头尸体全部被扔到了这个悬崖下面。这是三月一日的夜晚,用现在的历法来说正是四月初,九州岛原正是早春时节。民部之介想起了方才小笠原家臣说的“尸体腐烂了”的话。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来自这里。从白天起就铺天盖地飞来的苍蝇也正是来自这里。“哐,哐。”不知什么地方,发出树与树碰撞的声音。啾啾鬼哭。——不,连那种声音也没有的这个死亡世界里,那是什么动静呢?民部之介大吃一惊,凝神一看,尸体荒野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小东西在活动。是三个人。——确实正如少年所说,身穿铠甲的白发老人和两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尸体尽头的海边活动着。武藏开始匍匐着向前逼近。“怎么啦?”民部之介听见武藏问道。民部之介这才发觉身边还有活着的人。“……可怕的家伙!”有人喘着回答。“九个人追赶,三个被他杀了。”“……被那个老人?”活着的是两个家臣。刚才少年说有家臣在追赶落荒而逃的人,也许就是指他们。——四周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别人的影子。“幸存下来的人中,除了我们之外,都跑回军营搬援兵去了……”家臣继续说着,牙齿在打颤。当然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来到他们身边的是宫本武藏。“然后,留下我们两个看守着……”“哐,哐,哐。”又听见树木的声音。“那是在干什么?”“好像在用掉下来的木头和顺流淌过来的木头扎成筏子。”老人和两个白衣女人拼命地活动着。从想不到还有幸存者的原城中,忽然出现的三个人正在扎筏子,想逃往海峡那边。“……那是森宗意轩?”“有一个认识他的,这么说。说的家伙已经被杀死了……”“用刀吗?”“不,用链子。用链子只一扫,三个人的头一下子就被打碎了……”这时,从背后,十几名武装的家臣像黑色旋风一样跑来了。“哪里,逃跑的人?”“已经逃了?——不,应该不会逃掉的。”“那个老妖和女人在哪?”他们一个个都勃然大怒,大声吵嚷。“那儿!”看守着的人指着前方喊道,追赶的队伍好似未发觉武藏一样,踩着尸体,向那个方向跑去。只见老人和女人回过头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上只穿着铠甲,但那身影非常消瘦,看上去似乎不堪重负。只见飘忽不定的磷光中,从脸颊至下巴随风飘扬的胡子银光闪闪。他回头看了看左右,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嗖”地拔出一把刀来。这时武藏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却突然呆若木鸡了,他看见两个女人做出了一个意外的举动。——眼看着她们迎着蜂拥而来的武士们,开始脱去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年轻光鲜、一丝不挂的雪白裸体立在那里。老人挥刀砍去。然而,竟不是砍向敌人。那刀刃从一个女人的胸口一直划向腹部。虽然相隔还有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但连武士们也停住脚步,为那女子遗憾不已。一道黑光从那女子柔软光滑的胸脯一直贯穿到腹部,那是渗出的鲜血。眼看着从那里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一种明显不是血的、像裂纹一样的东西,仿佛网眼一样越来越多。“啊——!”发出惨叫的,不是女子,而是武士们。在那里他们看见了无法相信的景象。女人的身体裂开了,破碎了,像花一样绽开了。雪白的皮肤从全身的网眼处开始像鸡蛋壳一样剥落了,从那里面,一下子出现了另一个人。当然,那是一个裸体的人,好像是推开了女人的身体而出现在了人们眼前,而且看那鼓起的地方,是一个男子。那是连胡子都留着,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的裸体……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孵化”他的女人变成了皮肤的残骸,好像枯叶似的堆在他的脚下,而那个女人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另一个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女式礼服和刀,交给了他。老人用怪鸟一般的声音叫喊了一句什么。这个男子便将女式礼服披在身上,手上提着刀,像梦游病人一样蹒跚着向这边走了过来。“来!——来!——到地狱来!”他叫道。那声音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这简直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发生的事。追击而来的武士们,化成了一排人偶,呆若木鸡。还有两三个人,哧溜一屁股坐在了尸体上。“来!——来!——到地狱来!”“卵生”出来的男子又叫道。于是,四五个人像游泳一样,走上前去。——但这并非勇敢地前进,而是着了魔的行动。只见他们完全像被吸住了一样,靠近那个男子,手脚不听自己使唤,眨眼间一道寒光闪过,就被白刃砍倒了。甚至听不见刀刃相击的声音。手起刀落,那种杀戮就像切葱一样。只有鲜血喷溅,染红了那个可以称作“剑鬼”的男子的半边脸。那个男子自己也发出隐约的磷光。那张脸四十岁左右,显得沉着、刚毅,但现在满脸是血,放着磷光,那样子阴森恐怖,明显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来!——来!——到地狱来!”那又是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样的声音。“又右卫门!”后面寂然伫立的老人喊道。听到喊声,他步履蹒跚地向回走去。那脚步完全像一个梦游病人,而站在老人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看起来像狗一样温顺。老人说了句什么,他便向海边走了过去。他接受了在那儿扎筏子的任务,着手工作。老人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呆若木鸡的追击队伍。凹陷的眼窝深处,冷冷地露出一丝笑意。 四 “……武藏先生!”由比民部之介仍匍匐在一堆尸体中,发出的声音好像喉咙里堵了一个铁块似的。“……那,是什么?”武藏没有回答……夜色下也能看出他毛骨悚然的神情。“武藏先生。那是天主教教士的妖术吗?”“……那,”武藏像说胡话似的呻吟道,“确实是荒木又右卫门……”“什,什么?荒木……”由比民部之介用像魇住了一样的眼神,凝视着在好似幻影一般的白色浪花中扎筏子的身影。荒木又右卫门——这个柳生流的著名剑客,他也知道。听说,他在伊贺上野键屋之■的街头,与三十几个人殊死搏斗,杀得敌人片甲不留。那是宽永十一年(公元1634年)冬,去今仅仅四年之前的事情。但是,听说那个又右卫门去年就死了。所谓的穿越伊贺的那场复仇,并不仅仅是兴师动众的报仇,实际上这件事的背后掩藏着当时大名与旗本势不两立的社会矛盾。又右卫门自始至终站在内弟一方讨伐河合又五郎,但是也许是为了避免又五郎的后盾旗本一派的复仇,他从原先的主人大和郡山的松平家,移籍到了因州鸟取的池田家。移到鸟取的又右卫门,在复仇三年之后,便去世了。听说享年四十一岁。这样一位名震四方的壮士死得如此仓促,令人叹惜,所以后来社会上谣言四起,有的说是被旗本一派派来的刺客暗杀了,有的说是害怕旗本一派的池田藩故意散布的谣言,但总而言之,去年,宽永十四年(公元1637年)八月二十四日他就死了。这个荒木又右卫门还活着!不,准确地说,复活了。——无法相信他继续活着。在女人身体中,以那样的形式活着,像胎儿一样,这种事不可能发生的。——话虽这么说,即使亲眼看见了这种难以描述的景象,也不能相信会有这种事,但千真万确,他重现了。既然令宫本武藏都目瞪口呆地这样呻吟的话,想必那肯定是又右卫门了。剑客荒木又右卫门在这里复活了,而且作为天主教妖术师森宗意轩的弟子。“师傅,那家伙……披着女人的皮吗?”伊太郎说道。“看起来真是那样。小鬼这么看,也不足为怪。”武藏说。由比民部之介声音颤抖着问:“什,什么妖术?……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事?……”“等等!”武藏一把捂住他的口。森宗意轩将追赶的人紧紧地捆住,静静地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女人。那雪白的裸体像冻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又右卫门,做好了吗?”老人用嘶哑的声音问。“基本上做好了。”又右卫门粗声回答。老人点了点头,又亮出了刀身。刀痕又从女人的胸口划到腹部,四面八方开始出现裂缝,并且又一个男子破壳而出。仍然是全裸,一位十七八岁的、留着额发的世上罕见的美少年,像梦一样站在那里。森宗意轩仍旧将落在那里的女人衣裳,披在他的身上。“走吧,四郎。”老人催着那位美少年,向海上走去。武藏茫然地凝视着老头儿,顾不上看另一个跑去的黑影。他在喉咙深处嘀咕道:“……四郎,指的天草四郎时贞?”被立为起义首领的美童天草四郎也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人,不过反正他在城池攻陷的火焰中被杀死了。他的首级,由他的母亲指认后,已经撒上盐,现在应该被送往江户了。但在这个城里不会有森宗意轩那样亲密地呼为“四郎”的其他四郎。另外,森宗意轩想以如此大幻术让其从岛原逃走的四郎,除天草四郎时贞以外别无他人。那是天草四郎。他也复活了。不,也许不应该叫做复活。真正的天草四郎确实被杀死了,首级送往江户,首级以外的尸体——也许在这个尸体“填埋地”的哪一处正在腐烂。而一个与他长相和身体一模一样的人,现在通过女人的身体转生到了这个世上,正如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孩子,正如达到亡父年龄的孩子。“师,师傅……那个人逃走了。”伊太郎扯了扯武藏的袖子。武藏也知道。就在刚才,从自己这里,像飞出堑壕的士兵一样跑出去的由比民部之介的黑影,他用眼睛的余光也看见了。民部之介并不是逃走了。他向森宗意轩身边跑去——不是向他砍去,而是一头跪倒在他的脚下,磕头不止。他在说些什么呢,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武藏十分清楚。——他无非是在说着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大同小异罢了。他肯定是在恳求做那位奇怪的魔法师的弟子。……抱着无限的野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利用一切能为己所用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精力充沛,才华横溢,这就是由比民部之介。——他也是一个人物。由比民部之介是什么样的人?除了刚才他的自我介绍和自己的一瞥之外,武藏一无所知,只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终究他不会成为我的弟子。那一瞥之后,武藏就这样想,所以对他置之不理。不知是因为被忽视而生气了,还是对武藏的无所作为失望了,或者是眼前看到了比武藏的剑法更可怕的魔法,夺走了他的心?森宗意轩一动不动地俯视着由比民部之介。他点了点头。不知他对民部之介的恳求是怎么想的,但似乎是答应了。然后,向海边走去,与已经站在筏上的荒木又右卫门和天草四郎交谈了两三句,便马上纵身跳上了筏子。民部之介慌忙追赶,跳上了筏子,又右卫门和四郎便用枪将筏子划离了“尸体之岸”。这个原城以南大约隔一里多,有一个天草岛,其间的早崎海峡——所谓濑诘的海峡,在涨潮和落潮的时候,会出现与鸣门、赤间相媲美的急流——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浪由西边的天草滩滔滔不绝地流向东边的有明湾。筏子乘浪前进,如离弦的箭一样向东急驰而去。向东——向着没有月光,但渺茫无边,仿佛神秘之火燃烧一样的苍白的有明海的水平线驰去,上面载着四个怪人。他们去哪里了呢?“师,师傅……师傅!”一直宛如被咒语镇住了一样,一动不动、沉默不语的伊太郎突然晃了晃武藏的袖子,抓住他的胳膊。“走啦……他们走啦……那是什么?”“伊太郎,醒了?”武藏说。伊太郎怅然若失地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又盯着武藏叫道:“师傅!……我做梦啦!”武藏用吸人魂魄的眼神俯视着少年,说:“梦。你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伊太郎,你要是不想再做这样可怕的梦,刚才的梦,不要跟任何人说。”然后,只是瞥了一眼还被绑在尸体海边一角的武士们,便像风一样往来的方向走去。武士们看着武藏和追着他的少年,宛如看到噩梦中的幻影一样。五……再说,那一夜的怪异的谣言,当然在这边的军营中传开了。总之,将近十个人声音颤抖着证实了这件事。而且事实上四五个追兵被杀死了……可是,这些目击者的证言内容太离奇了,而且叛军首领天草四郎、军师森宗意轩在这个世上复活逃向大海彼岸这种事实在是太荒唐无稽了,很少有人相信。“被鬼魂迷住了吧?”最多有人这样解释。——荒木又右卫门从女人身体里破壳而出,天草四郎像金蝉脱壳一样复活了。既然这么说,那个女人身体的外壳在哪里呢?被这样问以后,第二天早上目击者们便提心吊胆地到附近搜寻,但不可思议的是,哪儿也没有看见。不过,那里腐烂的气息越来越浓,恶臭和成群的苍蝇令人窒息,让人在现场几分钟也呆不下去。“你问武藏先生吧。”最后他们只好这么说。“小笠原的监军宫本武藏先生也应该确实见到的。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去问武藏先生好了。”然而,武藏却只回答道:“……我一概不知。”“那……”目击者们群情激昂起来。“他说不知道那回事……如果他真的这么说的话,说明武藏害怕了。不,他只让我们追赶那些妖怪,自己只是袖手旁观,然后逃走了。这件事他做得不光彩,所以想矢口否认。”人言可畏,连那些不相信那天夜里的怪异的人也开始对武藏的懦弱喋喋不休起来。“武藏感到害怕了。”“宫本老矣。”最后,都说:“他参加这次战斗到底目的何在?”人们对于他长年来的无所作为,又一次义愤填膺起来。不知道是这些风言风语让小笠原家也感到困惑,所以解除了他监军的头衔,还是他本人受不了闲言碎语的侵袭,抑或是他早已去意已定,宫本武 藏在几天以后便离开了岛原。还在忙着打扫战场的小笠原的家臣们,几乎没有人来为他送别。据说老武藏带着一个童子向血盆一样的落日走去,那样子多少有些孤独失落。后来,他曾有过一次机会,差点让筑前的黑田家以三千石雇佣,但藩中将领纷纷提出异议,这件事只好作罢了。再后来,宽永十七年(公元1640年),武藏得到了一个职位。肥后的细川家,俸禄只有十七人粮饷,现米三百石。但是藩主细川忠利将给武藏的施舍米特意称为“忍耐粮”,还给他宅地,并允许他用鹰猎鸟。与俸禄相比,给了他特殊的待遇。然而,这位细川忠利,在次年三月便去世了。 一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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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 二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他出生在赞岐的丸龟。在这个丸龟的生驹藩当官的田宫源八郎与以拔刀术创始人而著称的田宫平兵卫重正是同族,他也是田宫流的名人,但被在藩中传授剑法的南堀源太左卫门谋杀了。这是宽永元年(公元1624年)八月的事。恰逢临近产期的源八郎的妻子,一听到这个变故,昏迷过去,随即生下一子。这就是坊太郎。自那以后,他就一心复仇,向金比罗大权现发誓,还到江户去做了柳生但马守的弟子。终于在宽永十八年(公元1641年),他回到丸龟,杀死了父亲的仇敌堀源太左卫门。——刚才侍卫所说的“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就是指的这件事。四年过去了。——听说他在江户,作为为父报仇的年轻剑客而闻名于世——可没想到,他会带着衰弱的病身,一副面容凄惨的样子出现在名古屋。“哟,田宫先生!”与刚才通报的侍卫一起,四五个家臣蜂拥而来。他们几乎抱着,把坊太郎领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隐居的柳生如云斋马上出现了。六十七岁,虽然已经将尾张藩剑法教头之位让给了儿子茂左卫门,但英雄不减当年,只见他皮肤像抹了一层黑油一般光滑发亮,精神抖擞,令人敬畏。虽然头剃得精光,但决不像大彻大悟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发出一种如猛兽一般强悍的光芒。田宫坊太郎磕头跪拜。“四年不见啦!那时候,你还是留着刘海的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呢……”如云斋点了点头,又说道:“田宫,你生病了?”坊太郎欲言又止,剧烈地咳嗽起来。如云斋用厚厚的嘴唇嘟哝道:“是痨病吗?……这么说,你四年前就已经得了这种病了……”痨病就是肺结核。如云斋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四年前坊太郎还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当时坊太郎为了报仇从江户去往四国,途中他说,虽然在江户的柳生武馆练得呕心沥血,但仍无必胜的把握,便到如云斋处请求亲手指点。如云斋接见了坊太郎,只道:“不必如此。”不再见他。经坊太郎一再恳求,如云斋答道:“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剑法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而且,“……你虽然有病在身,但那时候,无论敌人堀源太左卫门手下有多少人,也不是你的对手。”如云斋现在还这么认为。剑者,认真也。他看出,这位有病的少年,正因为有病,而且正因为是少年,反而天真无瑕、清澈见底、炉火纯青,恰恰是剑的化身。“……果然不出所料,你如愿报仇……如此年轻,有这等剑法。从那以后已经过了四年……你在干什么呢?只是生病吗,田宫?……”“这些我不想再说,”坊太郎说。拜访别人,却对别人的问话回答得如此冷淡,不由得想斥其无礼,但略略抬起的坊太郎那张惨淡的面容,又令如云斋欲言又止。“鄙人弄错了。”“什么?”“人生。”“什么意思?”“鄙人,如果转生的话,就扔掉这把剑。”说完,坊太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儿,一直凝神注视他的如云斋眼睛逐渐明亮起来,他低声问:“田宫!那你为何来此?”“是为了见相爱的女子。”“叫什么?”事已至此,柳生如云斋也终于抬高了嗓门。“那样的女子在哪里?”“不在这里。应该正从四国的丸龟来这里的路上。”这时连坊太郎的脸上也露出了害羞和惶恐的神色,他讲述了下面的故事。四年前他报仇以后,在丸龟有了一个恋人。说是恋人,其实是一个爱慕他的姑娘,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他觉得她的爱慕令他心疼,但自己还是抛弃了她,去了江户。他想她会影响他练剑,而且他对江户充满了憧憬。但是到了江户的同时,他便开始吐血,而他不顾身体,一心练剑——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鄙人已经只有七天可活了。”坊太郎说。当他感到生命之灯在摇曳不定的时候,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个姑娘的身影。——自己短暂的人生是什么呢?不就是一心想着复仇和剑法,而虚度了年华吗?自己错了。至少在复仇以后,应该扔掉剑,与爱慕自己的姑娘去过宁静美好的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个人,答应他从四国把那个姑娘叫来。但是即使如此也来不及了,自己也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往西行吧。“实在不好意思!这时我想起,向住在位于江户和丸龟中间的名古屋的柳生如云斋先生求情,借先生的公馆相会,就跟他约好了。反正以前也投靠过先生。”坊太郎又扑地跪拜。“在此相会,为何?”“与那女子结为夫妇。”“……结为夫妇?”“实在是擅作主张,无耻之极!我感觉全身汗流浃背,无地自容,田宫坊太郎一生一世求您了……”说到这里,他抬起脸,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鄙人不久转生以后,将报您的大恩。”听着他的往事,柳生如云斋本来被连他自己都承认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但刹那间突然抑制住自己的不悦,看着表情奇异的濒死的年轻人。“什么?在转生以后?”“您说得对。”坊太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如云斋。“您想听一听其中缘由吗?”“……听。”“那请您屏退左右的人。”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通报说:“刚才来了两位从四国远道而来的男女二人,问田宫坊太郎先生是否到了这里?”“啊,果然来了!”坊太郎叫道。他双眼发光,说道:“虽然约好在这里会合,但从江户和四国,几乎同时到达,果然是魔法神奇。”然后,膝行数步,说道:“先生,拜托!无论如何您听一听这个人的话吧!”“这个人?”“鄙人在江户拜其为师,现在又从四国随姑娘而来的人,名叫由比民部之介。”“……好,把客人请进来!”如云斋对侍卫说道。 三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他本来对田宫坊太郎顺口说出的秘密,半信半疑,怀疑这家伙疯疯癫癫的。但是尽管如此,田宫坊太郎的举止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如云斋。过了一阵,两个人被让进客厅。一位是四十左右的留全发的男子,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美貌的武林女子。坊太郎与姑娘相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坊田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来得好,阿类!”——阿类姑娘初见坊太郎衰弱不堪、形容枯槁的样子,大吃一惊,但立即跌倒似的扑了上去:“田宫君!”喊着,紧紧搂住了田宫。坊太郎贴着她的脸,说道:“那么,你听了由比师傅的话了。阿类,太感谢你了……为了这个一直弃你不顾的坊太郎。”“不,坊太郎,为了你,阿类什么都愿意。”姑娘热泪盈眶,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如云斋翘了翘下巴,示意弟子离开,而且一直紧盯着另一个男子。“初次相会,三生有幸,”留全发的男子语气柔和,但不失学者风范地向如云斋施礼道:“鄙人,在江户牛入榎坂开兵法道场的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正雪是也。”“……嗯,这十多年,我未去过江户,”如云斋颔首施礼道,“由比正雪,这个名字听说过……幸会!”“那,这个田宫的事,是何缘故?”“田宫未及相告么?”“听了,不知所云……他说问你便是。”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一口鲜血从怀里搂着坊太郎的姑娘的肩膀上飞溅出来。坊太郎满口鲜血。他吐血了。“呀!”连如云斋也大吃一惊,吓得站了起来。正雪止住他道:“不必惊慌。”田宫坊太郎推开阿类,匍匐在草席上,吐出一口口起沫的鲜血。阿类惊叫着站起来,慌忙背过脸去,眼泪夺眶而出。“由比先生,由比先生,到底如何是好?”那豁达的容貌下,一双眼睛却奇怪地露出几分冷漠,正雪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嗫嚅道:“嗯,这要抓紧了。”说着,他跟姑娘说:“阿类,那就与田宫结为夫妇,怀上田宫的孩子吧。”阿类“唰”地满面通红,然后又变得苍白。正雪回顾如云斋,一只手放在胸前:“先生,田宫活不了多久了……实在是唐突冒失,请即刻铺上这个年轻人和姑娘合欢的褥垫。”“什么?”如云斋睁大了眼睛。“合欢的褥垫?”“让阿类怀上田宫的孩子。”“能这么……容易怀上吗?”“肯定怀孕……而且……”“而且什么?”“至少一个月以后,某个时候阿类会生下田宫的孩子。”“一个月?死产?”“啊不,生下与现在的田宫一样大小,长相一样,完全一样的田宫。”如云斋脸色铁青,正雪却满不在乎地说:“说得更确切一点,将生下一个肺病完全治愈的新生、复活的坊太郎。”“……混,混蛋!”如云斋大喝道。“你住嘴!……这么说,由比张孔堂,虽然在江户开兵法道场,我倒也听说过是一个大骗子。你来嘲弄本夫么?”“骗子之类的话,本人有所耳闻,那是鄙人故意散布的谣言而已。”正雪泰然自若地说。“俗语道,‘口说无凭’,不妨看了事实再说。”田宫坊太郎和由比正雪二人在江户如何结识的,不得而知,但似乎那位充满虚无凄惨气息的年轻人,只有看见这位正雪的时候,才会露出深信不疑的眼神。——确实这位由比张孔堂细长而清秀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如云斋好像受了他的迷惑一样,叫道:“来人。”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是。有何事?”女子伺候道。“加津?……你有点不合适。”如云斋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狼狈的神色。这是一位二十四五、红梅一般美丽水灵的女子。——她看见喀血的田宫,不由得目瞪口呆。“也好!我正不想让别的弟子知道这件事,”如云斋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下令道:“加津,对不住了,在隔壁铺上被褥。”恐怕以为是为了那位生病的客人铺床吧,女子急忙转身到了隔壁。目送她离开以后,正雪问道:“嗬,世上少有的漂亮女子!她是哪位?”“犬子茂左卫门的妻子。今天有事,来这里的公馆。”如云斋答道。不久,儿媳加津来报告说,准备好了。“那么,照我说好的做吧!”正雪使了个眼色,田宫坊太郎和阿类离开进了隔壁。这时候,踉踉跄跄的是阿类,满口是血的坊太郎搀扶着她。过了十几分钟。——如云斋神情专注地倾听着隔壁的动静。细微的,细微的。——但是,确实在发出男女喘气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高。加津坐立不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脸色“唰”地变得通红。她默默地施礼,想要退出房间。“稍等,”正雪制止道,“既然是女主人,知道也无妨。再等片刻。”甘美而热烈的喘气声,突然间被阿类的惊叫声打断了。“啊,坊太郎!”然后,便变成了呜咽的痛哭声。“——哎呀,”正雪歪了歪脖子。“田宫,也许完了。”“完了?”“病得那么厉害,再一亢奋,也许就这样死了。不,即使还活着,也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与蝉蜕掉的壳一般。他的生命也马上就会像灯灭一样消失。如果是这样,不如这样死去为好,也省得别人照料。”正雪站起来,进了隔壁。又过了十几分钟。——不知道他在隔壁做了什么,又走了出来,带着阿类一个人。“果如所料,田宫断气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他的尸体呢……如云斋先生,以后再出现一个新的田宫的时候,会惹麻烦,所以请秘密地,让一个心腹的家臣,处理到什么地方。”如云斋默默地看了一眼阿类。阿类微微脸红,眼睛恍惚不定,似乎水汪汪的。——他想,这个姑娘干了什么呢?从江户和四国,赶来相会的两颗爱情的星球,听他们的故事只能猜想她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姑娘,但刚才的一瞥给他的印象是,看上去她只是一个一心一意的、天真烂漫的习武女子。现在那颗星陨落了。直截了当地说,那颗星好像在她的肉体中融化了,但她似乎毫不动心,神志恍惚地一言不发。这个姑娘变了!如云斋无意中有了这种感觉,不禁毛骨悚然。“这个女人肯定会怀上田宫的孩子……但遗憾的是,这个证据至少要等一个月。先生才能看见,”正雪说道,“先生,请您等一个月。”“一个月,”如云斋说道,似乎已经对正雪奇怪的话半信半疑了。“我打算明后两天出行。”“出行?恕我冒昧,您老将去何处?”“去九州的熊本。”正雪凝视了如云斋片刻后,说道:“熊本——这么说的话,莫非是去宫本武藏先生之处?”“你如何知道?”“因为我知道武藏先生从这个冬天开始就疾病缠身。”“不错。我想去看望他。”“你们是深交吗?”“说是相知的话,算是相知。说疏远,也算疏远。——正雪,你知道武藏先生?”“嗯?……其实大约七年前,有过一面之交。”由比民部之介正雪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他想起了大约七年前,也就是宽永十五年(公元1638年)三月,岛原的那个夜晚。“好,我等一个月。”如云斋同意道。“你所说的话,还有田宫的事,有些迷惑不解之处。你和这位姑娘都在这里住一个月吧。”“那,一言为定。”正雪微笑道。“如云斋先生,这件事只能您——至少能按您的吩咐绝对保密的人知道。实际上,这位田宫坊太郎和阿类借您的公馆结为夫妇,也是因为想让您也亲眼看见。” 四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五过了一个月,转眼到了四月底。儿媳加津又从家里来到如云斋的别墅帮他收拾行囊。得知这个消息,正雪说道:“不让你们等太久了。那么,就请看看我答应过的事吧。”然后,他说,借一个房间用来分娩。“……我想加津夫人也亲眼看一看。但不需要您帮忙。”在那个房间里,柳生如云斋和加津等待着。不久,由比正雪牵着阿类的手走了进来。加津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只见阿类一丝不挂……但是腹部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她的脸上因为恐怖和紧张而面无表情,皮肤更加发绿了。“那就开始吧。”说着,由比正雪拔出一把刀来,从站在那里的阿类的头上劈了下去。“来到这个世上吧,田宫坊太郎!”“……哦!”如云斋叫道。正雪并没有将女子一劈两半。——只是从她的额头到鼻梁,从胸口到腹部,划了一条浅浅的血道。想不到这个人竟有这等神功。在如云斋看来,似乎女子的体内本来就有一条血道,只是随着正雪的一阵刀风,自动裂开了。眨眼间,阿类从面颊到身体,被划出了一条红线。从那里,脸上、身体上四处裂开,形成了无数的网眼。这时候,另一个人推开她的皮肤,从里面顿时出现了。加津一声尖叫,倒在了如云斋的怀里。由比正雪回头看了一眼持刀而立的如云斋,闭上一只眼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阿类化作了一只四处破漏的袋子一样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被脱在草席上。里面出现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美男子——身体苗条、肌肉结实的田宫坊太郎。当然他是一丝不挂的。开始时,他好像茫然地站在一片冥冥之中,但突然睁开了双眼,放出一股妖光,死死地盯住了加津。他踉踉跄跄地走起来。“田宫!”正雪叫道。“不,太早了。那是柳生先生的妻子。”田宫坊太郎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支地。那样子完全像一个在主人面前前肢站立的狗。“……怎么回事,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我想,你已经该相信了……新的田宫诞生了,坊田郎再生了。”说着,正雪向坊太郎扔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衣服。坊太郎开始将衣服穿在身上。那动作好像是在梦中,又像着了魔一样,同时那双欲火熊熊燃烧的眼睛投向加津。“这,这真正是以前的田宫吗?”如云斋一手扶着加津,一边问。“是同一个人,又是另外一个人。”正雪答道。“什么意思?”“魔人田宫坊太郎。”“魔人?……”“剑法与以前的田宫一样,灵魂是个魔鬼……驯养他的只有鄙人,或者另一位高人。老实说,鄙人带着他,还不太放心。”“田宫,”如云斋用老虎面对一只恶狼的那种眼神,一边死死地盯着他,一边说道,“他说,转生以后,要扔掉剑的。”“他号称‘剑之天才’、‘剑之孝子’,那只不过是因为剑的束缚而虚度了青春的一个年轻人的悔叹罢了。现在,获得新生了,又该另当别论。当然,如果他知道有了剑,可以随心所欲的话。——喂,我说还早,别急!”正雪又对坊太郎大喝道,那完全是一个驯兽师的口吻。如云斋抓着刀,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对加津目光贪婪、垂涎欲滴的坊太郎,一边接着问道:“正雪……那什么人,都能这样吗?”“不,那不行。”“你是说,不是谁都行吗?”“没错。首先,必须是拥有能够这样再生的无比力气的人;其次,必须是具有强烈无比的意志的人,即使是非颠倒也要转生。”“如果是想再活一次的欲望的话,这个世上的人恐怕谁都会有。”“如果没有强烈的欲望,这个转生的愿望不会实现。世上的人都欲壑难填、满腹牢骚,岂料死的时候,往往都会看穿人生。有的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犯什么大错,有的觉得充满苦难的生命结束了,反而感到满足,而大多数人都精疲力竭,睁着空虚的眼睛离开人世。而且,刚才所说的精力和体力无与伦比的人,如果是度过了心满意足的人生的话……”“心满意足的人生……”如云斋的眉眼里透出一丝苦笑。正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继续说道:“这样,能够这样再生的人,必须是临死却有着超人的气力和体力,对自己的人生抱着咬牙切齿的后悔和不满的人,渴望度过另一种人生的人……这样的人,出人意料这个世上倒是少有。”“临死……”如云斋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还不会死。”“看起来是这样。”如云斋看着正雪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梦初醒。“果然,临死还能与女人交媾的人,也许非同小可。那,如果是这等人的话,那个女子无论是谁都可以吗?”“不,只能是他深深爱慕的女子。”“嗯。”“而且,那个女人必须预先施了法术。”“法术?”“这样的话,只有开始的时候宿在子宫中,不久便会溶化了子宫,在腹腔中发育,最后将其体内全部化作子宫,转生的人像鸟一样从女人身体里破壳而出。”如云斋看了一眼草席。刚才像皮袋一样脱落的东西,不知不觉变得像肉泥一样,正在化成一摊水。现在的季节,尸体腐烂恐怕也需要十几天,可这个几分 钟之内就发生了。只是,没有随之而产生的腐败气味。不,那也许也是腐败的气味,但那不是人的,而是像凋零的花瓣腐烂那样的甘美芬香,这种香气洋溢在空气中。——但是,那也是如云斋感觉不到的。“那位姑娘……知道自己会这样吗?”“知道。女人往往为了心爱的男人干什么都心甘情愿。可以说可怜,又值得佩服。”“田宫说,转生以后要与喜欢的女子安稳度日,可等他转生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是那个女子死了他才转生的。两个人也知道吗?”“是这个道理,”正雪微微一笑,“着了魔法,被忍法控制以后两个人就如拼死交媾的虫子,又正如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你说忍法?”如云斋严厉地盯着正雪道:“由比,你学过这种奇怪的忍法?”“鄙人,不学。鄙人做不到。”“什么?”“都是鄙人师傅施展的法术。”“你……还有师傅?他,他,姓甚名谁?”“我这里想要告诉你,但奇缘,奇缘,先生去熊本的话,师傅正在熊本,在那里你将直接见到他。”“……那个人,是住在熊本的人吗?”“不。——他去四国,给刚才的阿类姑娘施了忍法以后,直接去了熊本。”“为何而去?”“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先生,像这个田宫一样再生。”“什,什,你说什么?……让武藏先生?”如云斋好像他自己临死似的喘鸣起来。正雪脸上那丝笑意消失了。“刚才,鄙人说,先生去熊本是个奇缘。这件事,我又已经派信使,通知师傅了……但也许师傅本来就料到了宫本武藏先生死时,柳生如云斋先生会到场……”“你说,武藏先生……会死?”“既然师傅去了,大概是这样吧。就像高空的乌鸦闻见了死的气息一样。”正雪不仅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带着一脸严肃的神情又说道:“如云斋先生,田宫再生的事,加津小姐没有跟任何人说吧?”“……应该没有说。”“跟茂左卫门先生也没有说吗?”如云斋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媳。半是昏迷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加津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不仅正雪叮嘱过,公公如云斋也叮嘱过她。正雪只是这样又追问了一下,然后叩拜道:“那么,鄙人就此告辞了……如您所见,这位田宫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他对女人同野兽没什么两样,莫若尽早离开贵府……”正雪起身,领着坊太郎。“拜借贵宅,不胜感谢。”“等等,正雪!”如云斋叫住他,索性抬起抑郁的眼神,说道:“看来,你对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深信不疑。不,你说过,借我的地方让这位田宫和女子结成夫妇,这不单是因为田宫和我是旧知,而且是因为想让我看……让我看这等怪异的事,你觉得我会就这样放你们走吗?”岂止现在放他们走,本来从一个月前,这位柳生如云斋就俯首帖耳地借宿给这三个奇怪的人,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为所欲为,而且禁止加津说出去,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从他激烈的性格来说,从尾张藩武士的立场来说,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允许的。事实上,他自己对自己的态度也感到不可思议,似乎不单是好奇心,某种恶魔般的东西抓住了如云斋的灵魂。正雪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说道:“我相信您。”“为什么?”“如果您也想再转生的话。”“什么?”“如果您也对自己的人生怀着咬牙切齿的不满,渴望着另一种人生的话。”柳生如云斋瞠目结舌。 四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两个武士从名古屋城的护城河畔相向而来,相隔大约三个房间的时候,两个人突然驻足不前了。一个是尾张藩武士的打扮,另一个是有些风尘仆仆的流浪武士。这两人不想擦肩而过。虽然另外还有行人,但那些行人谁也没有留意他们停住了脚步,而且也无从感受两人之间突然产生的一种异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流浪武士招呼道:“久仰久仰,竟在此处遇到了高手。莫非你是柳生兵库先生?”于是,武士也点头说道:“初次相会,你莫非是宫本武藏先生?”两人相视而笑。柳生兵库是如云斋的真名。——这是当代两大剑客的初次相遇。兵库把武藏带到了公馆,切磋了一夜的武艺。次日,武藏去了尾张藩总管大导寺玄蕃的公馆。他是为拜访大导寺而来的。大导寺玄蕃希望向藩主德川义直推荐武藏做武术教头,因为虽然尾张藩已经有柳生兵库这样的师傅,而正如江户的将军家拥有柳生但马守和小野次郎右卫门两位师傅一样,像尾张这样的大藩完全可以收下武藏。但是谈判未能成功。虽然尾张藩非常爱惜武藏,但现有的柳生兵库是五百石俸禄,所以坚持新任的武藏不能超过这个俸禄。听到这个私下的想法,武藏沉思了片刻,昂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无缘,只能作罢了。”说完,飘然而去。——到底武藏觉得多少俸禄适合自己呢,听说好像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三千石。这些事,柳生兵库后来听说了。听说以后,觉得武藏虽然傲岸,但本藩未能容纳贤才,十分可惜。“……因为连江户的柳生还一万石呢!”兵库怃然不悦地说道。他当然理解武藏的自负,而且对武藏的洒脱感到非常羡慕。兵库觉得,自己与武藏志同道合,二人都恃才自傲……但尽管如此,自己宁愿接受五百石俸禄,而武藏则远比他清高自傲。自那以后,柳生兵库就未曾与武藏谋过一面。武藏自那以后二十多年,似乎一直抱着一把剑浪迹江湖。如云斋对武藏这种孤高的人,愈发感到敬意和怜惜。这年春天,偶然听说武藏得病住在熊本。毕竟他年事已老,也不知能否东山再起,便想再与之见一面。幸而他自己已经让位于他的一个儿子茂左卫门,领三百石的隐居俸禄,闲居在别墅,开始了隐居生活。如云斋得主君恩准,正想明天起程到九州。这个时候突然降临了这些怪异的事。他等了一个月。田宫坊太郎的尸体悄悄地处理了。其间,正雪似乎向东西两个方向,各派了一位信使。东边,也许是去他自称在江户经营的道场,向西派的信使去哪里了呢?虽然满腹狐疑,但如云斋什么也没有问。阿类姑娘可以说变了也可以说没变。她的身子看不出怀孕了。虽说怀孕一个月左右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她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开始有点儿发绿,似乎半透明的样子。尽管如此,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那是眼睛——如云斋感觉有时那双眼睛发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凄壮的光芒。而且——她的言行举止,虽然说到底仍然正常,但不知道何处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好像在梦中一样,或者着了魔了。 五 过了一个月,转眼到了四月底。儿媳加津又从家里来到如云斋的别墅帮他收拾行囊。得知这个消息,正雪说道:“不让你们等太久了。那么,就请看看我答应过的事吧。”然后,他说,借一个房间用来分娩。“……我想加津夫人也亲眼看一看。但不需要您帮忙。”在那个房间里,柳生如云斋和加津等待着。不久,由比正雪牵着阿类的手走了进来。加津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只见阿类一丝不挂……但是腹部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她的脸上因为恐怖和紧张而面无表情,皮肤更加发绿了。“那就开始吧。”说着,由比正雪拔出一把刀来,从站在那里的阿类的头上劈了下去。“来到这个世上吧,田宫坊太郎!”“……哦!”如云斋叫道。正雪并没有将女子一劈两半。——只是从她的额头到鼻梁,从胸口到腹部,划了一条浅浅的血道。想不到这个人竟有这等神功。在如云斋看来,似乎女子的体内本来就有一条血道,只是随着正雪的一阵刀风,自动裂开了。眨眼间,阿类从面颊到身体,被划出了一条红线。从那里,脸上、身体上四处裂开,形成了无数的网眼。这时候,另一个人推开她的皮肤,从里面顿时出现了。加津一声尖叫,倒在了如云斋的怀里。由比正雪回头看了一眼持刀而立的如云斋,闭上一只眼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阿类化作了一只四处破漏的袋子一样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被脱在草席上。里面出现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美男子——身体苗条、肌肉结实的田宫坊太郎。当然他是一丝不挂的。开始时,他好像茫然地站在一片冥冥之中,但突然睁开了双眼,放出一股妖光,死死地盯住了加津。他踉踉跄跄地走起来。“田宫!”正雪叫道。“不,太早了。那是柳生先生的妻子。”田宫坊太郎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支地。那样子完全像一个在主人面前前肢站立的狗。“……怎么回事,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我想,你已经该相信了……新的田宫诞生了,坊田郎再生了。”说着,正雪向坊太郎扔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衣服。坊太郎开始将衣服穿在身上。那动作好像是在梦中,又像着了魔一样,同时那双欲火熊熊燃烧的眼睛投向加津。“这,这真正是以前的田宫吗?”如云斋一手扶着加津,一边问。“是同一个人,又是另外一个人。”正雪答道。“什么意思?”“魔人田宫坊太郎。”“魔人?……”“剑法与以前的田宫一样,灵魂是个魔鬼……驯养他的只有鄙人,或者另一位高人。老实说,鄙人带着他,还不太放心。”“田宫,”如云斋用老虎面对一只恶狼的那种眼神,一边死死地盯着他,一边说道,“他说,转生以后,要扔掉剑的。”“他号称‘剑之天才’、‘剑之孝子’,那只不过是因为剑的束缚而虚度了青春的一个年轻人的悔叹罢了。现在,获得新生了,又该另当别论。当然,如果他知道有了剑,可以随心所欲的话。——喂,我说还早,别急!”正雪又对坊太郎大喝道,那完全是一个驯兽师的口吻。如云斋抓着刀,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对加津目光贪婪、垂涎欲滴的坊太郎,一边接着问道:“正雪……那什么人,都能这样吗?”“不,那不行。”“你是说,不是谁都行吗?”“没错。首先,必须是拥有能够这样再生的无比力气的人;其次,必须是具有强烈无比的意志的人,即使是非颠倒也要转生。”“如果是想再活一次的欲望的话,这个世上的人恐怕谁都会有。”“如果没有强烈的欲望,这个转生的愿望不会实现。世上的人都欲壑难填、满腹牢骚,岂料死的时候,往往都会看穿人生。有的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犯什么大错,有的觉得充满苦难的生命结束了,反而感到满足,而大多数人都精疲力竭,睁着空虚的眼睛离开人世。而且,刚才所说的精力和体力无与伦比的人,如果是度过了心满意足的人生的话……”“心满意足的人生……”如云斋的眉眼里透出一丝苦笑。正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继续说道:“这样,能够这样再生的人,必须是临死却有着超人的气力和体力,对自己的人生抱着咬牙切齿的后悔和不满的人,渴望度过另一种人生的人……这样的人,出人意料这个世上倒是少有。”“临死……”如云斋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还不会死。”“看起来是这样。”如云斋看着正雪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梦初醒。“果然,临死还能与女人交媾的人,也许非同小可。那,如果是这等人的话,那个女子无论是谁都可以吗?”“不,只能是他深深爱慕的女子。”“嗯。”“而且,那个女人必须预先施了法术。”“法术?”“这样的话,只有开始的时候宿在子宫中,不久便会溶化了子宫,在腹腔中发育,最后将其体内全部化作子宫,转生的人像鸟一样从女人身体里破壳而出。”如云斋看了一眼草席。刚才像皮袋一样脱落的东西,不知不觉变得像肉泥一样,正在化成一摊水。现在的季节,尸体腐烂恐怕也需要十几天,可这个几分钟之内就发生了。只是,没有随之而产生的腐败气味。不,那也许也是腐败的气味,但那不是人的,而是像凋零的花瓣腐烂那样的甘美芬香,这种香气洋溢在空气中。——但是,那也是如云斋感觉不到的。“那位姑娘……知道自己会这样吗?”“知道。女人往往为了心爱的男人干什么都心甘情愿。可以说可怜,又值得佩服。”“田宫说,转生以后要与喜欢的女子安稳度日,可等他转生的时候,那个女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是那个女子死了他才转生的。两个人也知道吗?”“是这个道理,”正雪微微一笑,“着了魔法,被忍法控制以后两个人就如拼死交媾的虫子,又正如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你说忍法?”如云斋严厉地盯着正雪道:“由比,你学过这种奇怪的忍法?”“鄙人,不学。鄙人做不到。”“什么?”“都是鄙人师傅施展的法术。”“你……还有师傅?他,他,姓甚名谁?”“我这里想要告诉你,但奇缘,奇缘,先生去熊本的话,师傅正在熊本,在那里你将直接见到他。”“……那个人,是住在熊本的人吗?”“不。——他去四国,给刚才的阿类姑娘施了忍法以后,直接去了熊本。”“为何而去?”“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先生,像这个田宫一样再生。”“什,什,你说什么?……让武藏先生?”如云斋好像他自己临死似的喘鸣起来。正雪脸上那丝笑意消失了。“刚才,鄙人说,先生去熊本是个奇缘。这件事,我又已经派信使,通知师傅了……但也许师傅本来就料到了宫本武藏先生死时,柳生如云斋先生会到场……”“你说,武藏先生……会死?”“既然师傅去了,大概是这样吧。就像高空的乌鸦闻见了死的气息一样。”正雪不仅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带着一脸严肃的神情又说道:“如云斋先生,田宫再生的事,加津小姐没有跟任何人说吧?”“……应该没有说。”“跟茂左卫门先生也没有说吗?”如云斋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媳。半是昏迷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加津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不仅正雪叮嘱过,公公如云斋也叮嘱过她。正雪只是这样又追问了一下,然后叩拜道:“那么,鄙人就此告辞了……如您所见,这位田宫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他对女人同野兽没什么两样,莫若尽早离开贵府……”正雪起身,领着坊太郎。“拜借贵宅,不胜感谢。”“等等,正雪!”如云斋叫住他,索性抬起抑郁的眼神,说道:“看来,你对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深信不疑。不,你说过,借我的地方让这位田宫和女子结成夫妇,这不单是因为田宫和我是旧知,而且是因为想让我看……让我看这等怪异的事,你觉得我会就这样放你们走吗?”岂止现在放他们走,本来从一个月前,这位柳生如云斋就俯首帖耳地借宿给这三个奇怪的人,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为所欲为,而且禁止加津说出去,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从他激烈的性格来说,从尾张藩武士的立场来说,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允许的。事实上,他自己对自己的态度也感到不可思议 ,似乎不单是好奇心,某种恶魔般的东西抓住了如云斋的灵魂。正雪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头说道:“我相信您。”“为什么?”“如果您也想再转生的话。”“什么?”“如果您也对自己的人生怀着咬牙切齿的不满,渴望着另一种人生的话。”柳生如云斋瞠目结舌。 六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本来柳生如云斋是柳生一家的嫡系。这么说,是因为其父柳生新次郎严胜乃是祖父石舟斋的嫡出长子。但是这位新次郎在战国的战火中为了守卫祖上传下的庄园,率领家臣打了几次仗,其间受伤,在年轻时便成了残废。次子久斋、三子德斋出家,四子五郎右卫门也战死了,石舟斋让五子又右卫门宗矩侍奉德川家康。当时是文禄三年(公元1594年),还是丰臣秀吉的鼎盛时期,又右卫门时年二十四岁。嫡孙柳生兵库才十七岁,石舟斋视如掌上明珠,一直留在身边。祖父看到他刚强无比,不甘人下,一直在膝下熏陶至二十六岁,这一年是庆长八年(公元1603年),因加藤清正的央求,终于同意他侍奉加藤家。当时他年方二十六岁,已得到三千石的丰厚奉禄。同年,比他年长七岁的叔父又右卫门在德川家,还不过二千石俸禄。听说这个时候,石舟斋曾经特意拜托清正说:“兵库固执己见,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希望能免他三次死罪。”由此可知,祖父知道他非同寻常的刚强性格。庆长十一年(公元1606年),太祖石舟斋没于柳生庄园,享年七十八岁。此后不久,柳生兵库便辞去加藤家的职位,开始浪迹天涯。这并不是因为祖父所担心的与主家发生了冲突,而是因为他认为效力于人不能施展抱负。他携剑周游各国。他效力于尾张大纳言义直是十多年以后的事,当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当时他受的俸禄是五百石。这既说明了时代变迁,也反映了他心境的变化。兵库侍奉加藤家和其后当浪人时期的空白,拉开了他与侍奉德川家的叔父又右卫门宗矩在社会地位上的差距,而且这种差距随着时代潮流越来越大。他是叔父,兵库并不是对这一点心里不服,但是令兵库不能释然的是,江户的柳生一门摆出一副宛如自己是柳生新阴流主流的样子。作为血统,兵库是嫡系。不仅如此,——太祖石舟斋将连五子但马守都未传的新阴流传人的号牌传给了嫡孙兵库。“但马是什么呀?……他不是剑客,倒是个政治家。”“……江户柳生胆大妄为。”这种自负、叛逆和蔑视,在兵库出家成为如云斋之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这几乎令他食不甘味,心急如焚。当年田宫坊太郎向他请教时,他曾拒绝说“江户柳生和尾张柳生不同。事到如今,再接受我的指点,你的剑法反而会产生迷乱”,虽然道理如此,但也有一种对于已经接受过江户但马守剑风洗礼的人那种可以是幼稚的反感。“……是啊。”现在由比正雪露出了冷笑,往上翻着眼珠偷偷看了柳生如云斋一眼,刹那间柳生如云斋顿时无言以对。“我师傅这么说的。”“正雪!”如云斋声音嘶哑地说:“……你师傅是何人?”“您去了九州,一切便知。”“……施展这等怪异法术,究竟有何目的?”“这也等您到了熊本,问我师傅吧!”正雪略施一礼,道:“就此告辞。”说完,他领着田宫坊太郎,飘然而去。柳生如云斋像被梦魇住了一样,目送他们远去,已经无力再留住他们。——据史书记载,据说田宫坊太郎国宗病死于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二十三日。这是那以后过了一个月的四月二十四日的事。过了数日,柳生如云斋孤身西游。最初打算,由七八个弟子陪伴同行,但如云斋全部拒绝,说自己有所考虑,想独自前往。“无论如何,六十七岁了。”儿子茂左卫门吃了一惊,担心道。但如云斋却一笑了之:“别小瞧我,我这么看起来,比你还年轻哩!”事实上这位老人本来就身体健壮,皮肤光润得像抹了一层黑油一样,精力充沛。但这时似乎是着了魔,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再加上他本来也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茂左卫门不由得缄默不语。如云斋到熊本是五月十九日的事。熊本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前面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侍奉过这里的领主加藤家。 一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当初,柳生如云斋想起要看望武藏,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对熊本这片土地的怀旧之情。当然,那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了,领主变成了细川家。但是如云斋找到一位故知的家,那个朋友把他介绍给了藩的家老(家老:江户时代,大名的重臣,统率家中所有武士,总揽家中大小事务。)长冈监物。本来即使没有这个因缘,整个熊本也知道柳生如云斋的名声。监物马上接见,说道:“其实武藏现在岩户山的灵严洞中。”如云斋也知道岩户山。熊本西面耸立着金峰山,其中一座山峰便是岩户山,那里有一个叫做云严寺的禅寺。由此寺再越过一座山,山后的山腰里有一个叫灵严洞的岩洞,里面安放着一尊石体的观音菩萨,但那里人迹罕至。“武藏先生是不是病了?”“自今年二月开始就生病了。生病以后,他便上了山,闭门不出。”“哦。”“本来,武藏便对那里情有独钟,这几年屡屡在那岩洞内坐禅,还写字养性。”长冈监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手叫来仆人,吩咐了什么,仆人便拿来一叠厚厚的文章。“这是武藏自前些年开始在灵严洞写给藩中弟子的东西,给您看也无妨。您先看看。”监物伸手递来那些文章。如云斋收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文字是“五轮书”。“兵法之道,号为二天一流,修炼数年,方写此书。时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十月上旬,上九州肥后的地岩户山,拜天,视观音,朝佛前,播磨武士宫本武藏守藤原之信。年六十。”然后,写自十三岁起至二十八九,经六十余次决斗,从未失手。接着写道:“……自那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然凭兵法之利,诸种才艺无有出我者。现作此书,不使佛法儒教之古语,不用兵法战记的古事,而表此一流美实之心,以天道和观世音为镜,十月十日之夜,寅时一刻疾笔而书也。”宽永二十年(公元1643年)。据今二年之前。说十月十日夜寅时一刻(凌晨四时),也许是山上天还未亮,寒天中满天繁星的时刻吧。——以下,分为“地”、“水”、“火”、“风”、“空”五卷,此乃武藏毕生所悟兵法之哲理。一行又一行。那里写的文字,无不在柳生如云斋的心灵深处引起共鸣。他被那些文字深深地吸引,甚至感觉无力翻书了,但还是硬挺着将之读完。“那,现在武藏先生呢?”他抬头望着监物,问道。“好像在灵严洞养病。”“没有人跟在他的身边吗?”“只有一个武藏以前一直使唤的叫伊太郎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在照料他,”监物说。“到今年三月中旬为止,本藩的几名弟子还照料着他,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允许伊太郎以外的人接近他的身边,只是让伊太郎到山脚下来取食物、水之类的东西……对了,大约十天前,伊太郎要了一件奇怪的东西。”“什么?”“一套盔甲。而且是武士将领的盔甲。”“嗬。”“问了,似乎是武藏想穿着它死。”如云斋沉默片刻,陷入了沉思。然后,这位刚毅的老人,突然热泪盈眶。想要穿着武士将领的盔甲,在山上看着尘世而死的老武藏。这也许是他想在死的瞬间实现一世梦想的孩童般的欲望。如云斋深深怜惜他的这种心情,不由得泪如雨下。“武藏在石头上座禅,但好像日渐衰弱……不仅如此,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伊太郎也眼看着越来越憔悴,听说最近脸色有些不像人的脸色了。熊本城里也谣言四起,其中甚至有人说,深夜看见了一个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了岩户山……这对武藏是个伤害,实际上我们也有些困惑为难。”“幽灵般的影子?”如云斋嘟哝道。监物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也许是武藏的行为过分与众不同而传出的谣言吧。无论如何,如果说柳生如云斋先生求见的话,武藏绝不会不见的。我通报一声。如云斋先生,请一定看望一下。”“那么,现在就去。”如云斋起身。“现在就去?……今天已经日暮了。”“不,如果晚一天,见不了一面活着的武藏,便后悔莫及了。马上动身。岩户山,鄙人也知道。” 二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五月十九日的太阳已经西斜了。朝熊本以西约八里路的金峰山走去,就如追赶落日一样。拒绝了长冈监物介绍的向导,如云斋一个人向山上赶去,他想武藏就是那落日,正在陨落。武藏的剑曾如日中天。庆长九年(公元1604年)与吉风一派的酣战,还有庆长十七(公元1612年)年与佐佐木小次郎的决斗就是证据。但是正如武藏说的那样,他到二十八九以后,“不知何往而虚度光阴”。社会上说,他在名声显赫的时候,过于春风得意了。他并没有无所作为地虚度光阴。他曾想去江户直接到幕府做官,也曾想到尾张藩做官,还差点侍奉筑前的黑田家。幕府自不必说,其他也都是大藩,应该能从中看出他的凌云壮志。虽然他有过小笠原监军这样的头衔,但恐怕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在区区十五万石的小藩安身立命。总之,武藏都失败了。社会上议论说,那是因为他要价过高了。后来,他以只有十七人武士粮饷隐居于细川藩,然而,最后要他的细川忠利却于次年离开了人世。最终,他也埋骨于细川。这是受尽挫折的人生,怀才不遇的人生,命运坎坷的人生。——如果从表面上看的话。——但是,如云斋却被受尽挫折、怀才不遇、命运坎坷的武藏吸引了。甚至正因为是这样的武藏,才深深地吸引了他。说起来的话,这是因为这样的命运正与自己相似。自己也是辞去加藤家以后十多年浪迹天涯,而且只是屈于柳生一流这个家族名声,终于还是不甘心地做了官。他想,几乎一生漂泊的宫本武藏比自己强得多。最后他进了细川家,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行将就木了吧。实际上刚才看到的、可以说是武藏“遗书”的文章中,有几行字深深地印在了如云斋的心中。那是题为“独行道”的一段文字:一、身不图享乐二、我于事不悔三、道不悲离别四、心不寄私情五、生不思欲心……从世俗的眼光看,武藏虚度了光阴,但在内心里如云斋只得承认他断然没有虚度光阴。如云斋起念这次旅行,正是因为想要体会武藏的这种心境。自己出家以后仍未能斩断的妄念,他是如何解脱的呢?他希望让武藏吹个干干净净。能如愿吗?武藏已经到这一步了。落日无与伦比地冒着庄严的火焰,正在西沉。——一边追赶着这个落日,如云斋心里却涌起了另一团疑云。不用说,是由比正雪那句话引起的疑云:“师傅为了让临死的宫本武藏再生,已经去熊本了。一切等你去了九州就会明白的,你在那里问我师傅吧。”现在如云斋远行到这里,可以说是受了这句话的吸引。如云斋没有再问正雪更多的话。他对正雪这样的人感到恐怖,无法再问更多的话。来到熊本,他又从长冈监物那里听到了咄咄怪事。“有人看见深夜里像幽灵一样的白影窜上岩户山……”他不明白,监物为何跟他说这些,但如云斋心中不禁感到了莫名的痛楚。他拄着竹杖登上夕阳下孤立的群山,岩户山是它的一座山峰。渐渐地,他看见了东方的天空中一股喷烟从阿苏袅袅升起,而向西方越过树丛,有明海的水光开始映入他的眼帘,两者都一片通红。登到岩户山的云严寺的时候,那里跑出七八名武士。“站住……哪里去?”这是细川的武士,也许是武藏的弟子吧,如云斋一边想,一边答道:“从名古屋来此看望武藏先生……武藏先生在这后面的灵严洞吧?”“从名古屋来?”众人似乎都很惊讶,面面相觑。“报上你的姓名。”“柳生如云斋……自称兵库的时候,曾结识武藏先生。请如此通报。”“柳生兵库……先生!”大抵修炼剑法的人,不会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武士们露出惊讶和尊敬的神色,端详着这位秃头的魁梧老人。这时,从前面的云严寺的方向,像一只飞鸟一样,一个人飞奔而来。“不行!无论何人,不得通过此处!”原来是一位留着额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除了鄙人,这些弟子都不得往里再迈一步。您虽然是专程而来,但请回去!”如云斋凝视着年轻人,想到这大概就是监物所说的,唯一侍候在武藏身边、名叫伊太郎的弟子了。这个伊太郎现身这里,是有事来找其他弟子,还是来取东西的呢?“藩的大官,也要从这里回去。请回。”伊太郎肆无忌惮地重复道。这位少年长相俊美,但正如听说的那样,异样地憔悴,那样子似乎是两眼充血,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武藏先生还活着吧。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望禀报一声,柳生兵库来了。”“无论何人,今天不行!”伊太郎大声叫道,“师傅吩咐,即使我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请回!”“今天?”如云斋从这个年轻人的样子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他感到,现在武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武藏也许今天就会死,也许现在就要死,或者,也许……如云斋往前走去。“我说不行!”伊太郎把手放在刀柄上。如云斋声如洪钟地吼道:“让开!”伊太郎刀身一晃,只见身体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倒地气绝。如云斋只是用做拐杖的青竹飞快地扫了一下。“大胆!”那里的七八个武士吵嚷起来,一瞬间,众人都拔出刀来。他们并不是忘了对手是谁,而是作为武藏的弟子当然的条件反射。晚霞中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紧接着听见一声骇人的声音,连手指都飞向了空中。砍折刀身的,只是青竹一闪,这只能用神技来形容。然后,如云斋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里面的山路,同时对呆若木鸡的武士们说:“别过来!”那话语似乎完全弄错了谁是保护武藏的人一样,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飞快地向山上跑去。灵严洞在灵严寺里面的一块空地旁,再越过一座山便是。途中连一线阳光也没有的、一片杉树林内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两个头戴草帽的灰色身影。如云斋走近了,也纹丝不动。——继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来者是柳生如云斋先生么?” 三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身着灰色棉制的衣服,戴着灰色的手背套,打着绑腿,头戴所谓的灯芯草帽——不用说,是行脚僧。“听到您的消息,特到此迎候。”“你们是何人?”如云斋虽然已经预感到了,但还是问道。“想必正雪已经告诉过您了。”这样略带笑意的声音,似乎是老人,另一个也是灯芯草帽,年纪很轻,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首先,赶上了,太好了。武藏还活着。既然赶上了,看来,魔天之神也有心想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什么情景?”“事到如今,你就别装傻了。你独自到这里来,便是你一心想看的最好证据。”老行脚僧低声笑着,在前面领路穿过杉树林,言语甚是无礼。如果是平常,如云斋决不会轻易放过。然而,如云斋看着那老僧背着佛龛的脊背,好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想必正雪已经用田宫坊太郎让你看过了……我想,现在开始用宫本武藏让你再看一次。”“武藏先生,”如云斋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和女子交媾……再生?”“你还是知道嘛。”“混,混蛋!”“如云斋先生,那绝不是荒唐无稽的法术,这一点从田宫坊太郎身上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与那个年轻人不一样。武藏先生今年六十二岁了。而且……为了修炼,至今一次也未曾婚娶,这样一个清高的剑客,不,简直可以说是哲人,他……”“身不图享乐。心不寄私情。哼!”对方又笑了。他知道那个“独行道”。“武藏后悔自己的一生。”“什么?”“那个武藏,是有着超人体力的男人,一生不知道女人为何物,一心求道,求大彻大悟,争斗六十二年,生命的最后得到了什么呢?只是可怜的三百石粮饷。——不,即使我不说俸禄,他也至今仍对此感到不服。如此等等,总而言之,他剩下的不只有惨淡的空想吗?”说完,老僧用一种就像“空”的那样的声音嘟哝道:“我于事不悔。哈哈!”“遗憾的是,武藏不仅没有爱情,连剑也扔掉了。”行脚僧一边走过杉树林中的小路,一边说:“其实,我们遇到武藏,这并不是第一次。据他的弟子伊太郎说,七年前武藏在岛原曾见到我们。——据说,他看见了我在陷落的原城外,让天草四郎等人转生了。”“什么?让天草四郎?天草四郎的话……”“尽管如此,武藏选择了沉默,放过了我们,因为武藏已经扔掉了剑。用武藏自己的话来说,剑法称为‘小兵法’,而指挥大军、熟谙政治称为‘大兵法’。武藏三十岁的时候,舍小兵法,而立志掌握大兵法。三十岁以后,武藏未曾用剑。至少未曾杀过人。”“……”“但试想,三十岁以前达六十多次的决斗中,武藏结了多少仇敌?这些仇敌在他三十岁以后又以何种方式出现在武藏面前?而对这些,武藏始终未拔一剑,这从他那刚猛的性格来看,需要何等的克制和坚韧,足可见其一斑!也就是说,武藏做出如此牺牲,立志大兵法。——无奈,武藏生不逢时!”老僧冷笑道:“也许他想砍杀。武藏恐怕想砍杀……宫本武藏的本色正在于此。不挥剑的武藏不可能存在。世人的眼光毫厘不爽。”那声音细微得像根线一样,但是却令人毛骨悚然。这个期间,另一个行脚僧一语不发,只听见草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面上。“那时候,如果武藏发起攻击的话,加上其他追兵,我们还胜负难料。但武藏放过了我们。善有善报,正因为他放过了我们,所以今天如俗语所说,受我们再生之恩。”“武,武藏先生知道这件事吗?”“至少见到我们以后,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又在今天支开了他的得意弟子伊太郎。——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孤独落寞的武藏,在他的一生中唯独一次,将在最后了却心愿。——世上无人知晓,但一定要让如云斋先生亲眼目睹,所以欢迎你的来临。”“那,”如云斋说道,“有女人吗?”“我们带来了。”“何处什么样的女人?”“叫阿通的女人。”“阿通?”“武藏出生的播磨宫本村的姑娘,距今三十多年前,两人曾经相爱,但武藏觉得会妨碍他修炼剑法,终于断念的女子……”“那个女子?”“不,那个女子被抛弃以后,抑郁而死。”“那是?”“是她的侄女,名字也一样。她母亲给她取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小姨的名字,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与以前的阿通一模一样。年方二十三岁,我们找到她,把她带来了。”“正雪,”如云斋一边唤起记忆,一边说道,“这个女子只能是本人深爱的女子。武藏爱恋过这位二十三岁的姑娘吗?”“开始他便知道是过去那个女人的侄女,但是……渐渐地迷上了她,那位姑娘和过去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区别。首先,请看!”突然,他们走出了杉树林。刹那间,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朱红色,那比刚才的红色更加鲜艳——鲜血染透的那样的光亮。在那里,如云斋看见了一幅比他想象的更加妖异可怕的景象。他们正好从旁边走出来,朝西的岩户山的山腰,一个比人还高的石洞张开血盆大口。这就是灵严洞。平时也许是一个阴暗的洞穴,这时前面的有明海上正好有一轮像血盆一样的落日正在徐徐下沉,在余晖照耀下,灵严洞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狮子张开了赤红的大口。从岩石上落下来几颗水珠,看起来仿佛流淌的鲜血。那血盆大口中,端坐着一位武士。 四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正如文字形容的那样,那是一位戴盔披甲的武士。那全身的铠甲宛如一位剽悍无比、举世无双的英雄,然而又好像从上到下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是头盔下的面具附近有些暗,那与其说是光线的阴影,倒好像死亡的阴影。“……这是武藏。”老僧小声道。“穿着铠甲,那也是他视女人为妖魔,想要不近女色。”这声音并不是很低,可似乎武藏听不见。倾耳聆听,那铠甲正在“唏啦唏啦”地响着。武藏像得了疟疾一样,在全身发抖。柳生如云斋也呆立不动、全身颤抖。洞窟前面是一块略宽的空地,周围围着奇形怪状的岩石和石制的五百罗汉。五百罗汉中有十几个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块空地上。其中,有一个显然不是石头罗汉。地上铺着一张席子,那里卧着一位雪白的、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子。那女子双目紧闭,头朝西,双腿分开——向着武藏分开。阴暗的头盔下,两个磷光一样的东西开始闪光。那是武藏的两只眼睛。曾经爱过,为了修炼而抛弃的女人——不,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现在那美丽的身体正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躺在眼前,武藏心中会勾起多少的思念呢?转瞬间,那双欲火燃烧的眼睛里,似乎显然发生了动摇。现在不用细听,那铠甲的声音也在越来越激烈地响动着。他陡然站了起来。他的手解开带子,脱下头盔。接着,卸下了佩带在腰间的战刀,拿下脸盔,脱掉铠甲,扔掉护膝,这一切全部扔掉了。迅速穿上,又脱掉铠甲是武士的训练之一。这时,就好像一棵枯朽的巨木落下枯叶一样。这时,一个全身赤裸的武藏站在那里。“……武,武藏先生!”如云斋伸出两个胳膊呻吟道,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呻吟,而且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武藏似乎也不会听见。脱掉头盔的武藏,头发是灰色的。没有梳理的、蓬乱的头发,卷曲稀疏的连鬓胡子,翘起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深陷的、憔悴的脸颊——这无疑是以前见过的武藏的相貌,但明显地苍老了,而且呈现出一副消瘦的病容。只是赤裸的六尺有余的肉体,骨骼粗壮,肌肉隆起,一看与壮年并无两样。那双曾经见过的独特的、金褐色的眼睛现在正可怕地熠熠发光,被地上女人的身体吸引住了,对如云斋他们连瞥也不瞥一眼。武藏向前挪步。然后,柳生如云斋便亲眼看见了在如火的落日中,老武藏与女子交媾的场面。没有爱抚,那是一种苍老的狮子交媾一样可怕的、近乎庄严的景象。——太阳暗淡了,像血盆一样的太阳沉落到了闪着神秘火光的大海中去了。伏在微微发白的裸体上的武藏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黑,不动了,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驻足在一朵花上。“忍法魔界转生,现在成了。”老僧嘟哝道。 五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武藏已经进入女人身体了,四郎,侍候一下。”另一个行脚僧向前走近,把不动的武藏的身体像移动朽木一样拉了下来,然后扶着女子站起来,将脱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如云斋如噩梦初醒一样,问道:“武藏先生……死了吗?”“不,在女人的胎内活着。”女子由年轻的行脚僧牵着手,走了过来。那女子竟是一位闭花羞月的佳人,似乎刚才残忍的情景是一场梦一样。当然,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如云斋却觉得似曾相识。——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叫阿类的姑娘,是让田宫坊太郎再生的姑娘。本来容貌截然不同,但那种感觉有一些地方极其相似。那半透明的、发绿的皮肤,那与美丽的容颜不相称的、凄怆的眼神,还有那好像在梦中一样的、着魔般的感觉,毫无二致。“武藏在这个女子的胎内。”老僧重复说道。“不,现在已经从子宫进入腹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稍微低了低头,道,“如云斋先生,就此告辞了。”“等等!”如云斋叫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森宗意轩。”“什么?”“天草之乱中,传说在原城死了的森宗意轩,现在还活着。”“森宗意轩?”柳生如云斋惊讶地瞪大眼睛,凝视着披着银白的头发、有着同样银白胡须的、宛如枯木一般瘦长的老僧,似乎脑子一下子麻木了。“同样,这里是天草四郎时贞。”灯芯草帽下,十七八岁的少年怪笑了一下。天草四郎七年前就在岛原死了,据说当时十七岁或十八岁。可是,现在被介绍是天草四郎的这位少年依然看起来是十七八岁。——尽管如此,如云斋现在已经无暇奇怪这样的事了。“这么说,常人也许不信,但既然您看到了田宫的事,希望您能相信。告辞。”“等,等等!”如云斋不由得伸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真是天下逆贼,既然已经让我看到了这等怪事,岂能这样放过你们?”如云斋脱口而出的,竟然与跟正雪所说的话语一样。森宗意轩冷静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嘴边依然露着冷笑。“如果杀了我,武藏就不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如云斋先生,您还想在这块土地上再见到这位失意的大剑客吧。”如云斋的脸色似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再过一个月,武藏可能将从眼前这位美丽姑娘的身体里破壳而出获得再生。“你应该想让武藏再复活一次,应该想让武藏——终究是武藏,度过另一种人生。”森宗意轩说道。那声音非常镇静,充满了自信。“这么说,我只能放过这个女人,只能放过你们……”那银白的胡须中,干巴巴地挤出了笑声:“这么想,才叫了您来。不,本来一开始就是故意让你看到田宫的事。”“宗意!……为什么让我看?为什么选择了我?”如云斋发出了恐怖的声音,他害怕的倒不是对手那令人震惊的忍法,而是这件事。“我想您已经从正雪那里听说了……我想早晚您也想要转生到魔界。”“……让我?”“所以,有转生到魔界的力气和欲望的人,似乎有,却格外地少。我在寻找,自前几年开始就在寻找,而且以后还要寻找。您就是这种珍贵的人才之一。”“为,为什么?”“早晚,这件事等你转生到魔界以后再给你说。”“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森宗意轩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猫头鹰一般的眼神看了如云斋一眼。如云斋感觉脊背流过一股寒气。“嘿嘿,”森宗意轩马上含笑说道,“那也是早晚……你去世之前,我会来找你,跟你说。万事须等到那个时候。”说完,老僧催着年轻的灯芯草帽和女子上路了。此时,大海尽头的余晖也已经完全消失,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白影”顺着苍茫的山峰向西而去。他们去哪里呢?如云斋连想问的力气都没有了。恐怕没人相信,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人物,自称不应该还活着的七年前天草之乱的主谋天草四郎和森宗意轩,如云斋却不叫人,不追赶,连他自己都像化成死人一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而且,柳生如云斋很快下了岩户山,离开熊本,始终没有将这件怪事泄露给别人。——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五月十九日,宫本武藏逝世。世上有人传说,他在岩户山的洞中,穿着铠甲,结跏趺坐而死;也有人传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弟子背着他一直到熊本的家中而死。 一 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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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位于名古屋广井乡的柳生家的别墅,又来了一位奇怪的不速之客。说“又”,是因为出来通报的侍卫的脑海里,掠过了正好一年前来访的幽灵一样的田宫坊太郎的事,虽然古里古怪的客人敲这座公馆的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这些人一般都是武士。“如云斋先生在家吗?”“您有何事?”“希望先生亲手赐教。”“啊,既是如此,请投师名古屋三之丸公馆的茂左卫门先生。”“那,我有所耳闻,但一定要与如云斋先生切磋。”这样的问答,像往常一样。虽说隐居了,但如云斋剑法远近闻名。“如云斋先生去年就去了京都,并不在家。”“嗬,到京都何处?”“在洛西妙心寺中结了草庐,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里。”侍卫一边这样回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来这里的人多半是打扮古怪的武士,很少有僧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行脚僧,而且立着枪,身边还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年龄大概已经五十出头了吧,身高看上去只有五尺左右,但身体异常肥胖,恰似棋盘一样结实。那巨大的头顶不是剃得光溜溜的,而是光秃秃的,目光炯炯有神。那双清澈而极其精悍的眼睛,与晒黑的光头极不相称,显得异常年轻。总之,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目光。“……这位和尚,您使枪吗?”“这样的话……”行脚僧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似乎听说如云斋不在,有些失望。“……没办法,日后再来拜访。”行脚僧点了点头,回头招呼身后的女人道:“佐奈,走吧。”“啊,为了慎重起见,我想问您一下。请问尊姓大名?”弄枪的行脚僧——侍卫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愚僧,宝藏院胤舜是也。”简短地回答完后,像金刚力士一样的老僧整了整竹笠,扛着长枪,急忙往大门走去。女人追在他的后面。通报的侍卫比田宫坊太郎来的时候还要吃惊。那是啊。宝藏院这个名字,入兵法道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奈良的宝藏院是兴福寺四十余坊之一,担任着春日明神的神社事务。战国时代一个叫胤荣的人当其院主,虽然为僧却好刀枪之术,与柳生石舟斋等人师从上泉伊势守学剑,不久独创枪法,使宝藏院流名震江湖。这个胤荣是第一代。自那以后,这个宝藏院就立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此的僧人中,如果是佛道,则由擅长枪法的人当住持,由此第二代接任,他就是刚才自称胤舜的人。曾经传言:“那枪法出神入化。”但听说这位胤舜也已经在十几年前,离开了院主的位子,宝藏院已经让给了第三代胤清。不过,据说这位胤清不像前代那般功夫高深。——这位高手胤舜飘然而来,想找尾张柳生如云斋是何缘故?细想起来,以前一直没有来过倒令人奇怪。通报的侍卫狼狈地想,对于这样的人物,刚才不应该三言两语地就打发走,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刚才对胤舜说的话,正是事实。去年夏天,从九州回来过的柳生如云斋,称他要到以前的故交妙心寺的灵峰禅师那里去参禅,又去了京都。 二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离开柳生的别墅后,宝藏院胤舜却向着去京都相反的方向,向东走去,似乎放弃了去见如云斋。像棋盘一样的行脚僧,扛着一把长枪慢悠悠地赶路,即使他的枪插在枪鞘里,也会引人注意。那种对比实为罕见,而能够与之媲美的则是一起行走的异样美丽的女子。说其美丽,更准确地说是一种肉感。芳龄二十七八的样子,一看便知是武林女子,一身粗糙的打扮更加衬托出她那肉感的美貌。圆润雪白的皮肤,艳丽闪亮的朱唇……而且这女子像白痴一样面无表情。这位美丽的女子沿街吸引了许多不正经的男子前来观看。每次行脚僧都从竹笠中射出锐利的眼光。仅仅这样,一般的人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二月中旬,用现在的年历来说,便是三月中旬。此时的东海道梅花已经凋谢,南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从名古屋往冈崎,再从浜松往天龙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宝藏院胤舜发觉有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与自己一前一后由西向东行。三人是两男一女。这三个人中一位较高的男子用白色的头巾裹着灯芯草帽的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看不清脸,但似乎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另外一对男女看起来很年轻,男子才十七八岁,是一位闭月羞花的美少年。女子二十多岁,也是一位体态丰满的美丽姑娘。这一对年轻人,长相文雅,举止却很大胆。他们坐在路旁,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起,相互亲吻。虽说是肆无忌惮,其实当时走过他们面前的只有胤舜两个人,尽管如此,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另一位似乎年长的、头戴灯芯草帽的人一直坐在一旁。不过他垂着头抱着胳膊,或者朝向对面,拿下头巾,叼起一根烟管。本来胤舜应该已经超过他们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忽然绕到了前面,做出这种搂抱的样子。不仅是相互亲嘴,明显看见那位少年将手从姑娘的衣袖里伸了进去,有时还横坐着抱在膝上,摇晃着姑娘的身体。“这些家伙是做给我看的。”胤舜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行脚僧带着女人,所以嘲笑我吗?”但是,那些人也是行脚僧,应该是朝拜各国神佛的行者。多么奇怪的、耍弄人的家伙!这么想着,胤舜佯作不知地走了过去。在这次旅行中,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与这个大同小异的恶作剧,而且这次旅行前面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然而,尽管如此,胤舜他们住旅店的时候,三个夜晚就有一个,那灯芯草帽一伙也故意住在隔壁,而且只隔着一层隔扇,弄出露骨的爱抚的声音。他一直对之默默不语。那种露骨的、野兽般的喘息声,简直让人不相信是那个少年和姑娘发出的。听着这些声音的时候,五十六岁的枪法高手宝藏院胤舜安然不动地坐禅,脸色却像淤血一样。他的眼前,叫佐奈的同伴已经躺在了被窝里。也许是对胤舜毫无顾忌,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几乎是半裸着。那种情景就仿佛一堆黏糊糊地沉淀着的白色液体。看着她,胤舜纹丝不动。本来宝藏院的僧人都是不吃荤、不结婚的清僧。胤舜也是如此,到现在五十六岁,这个枪法高僧仍保持着童贞。宝藏院胤舜想,这三个纠缠自己的人“好生奇怪”,但他自己是否意识到,他所过的生活也一样奇怪呢?胤舜想,这是修行。五十六岁的今天,他仍然每七天射一次精。但并非是做梦遗精,而是清醒地睁着眼睛,而且猛烈地喷射。不过,那是朝着空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已经七八年了吧,当他苦练枪法,深知天下之大、人上有人而苦闷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养精蓄锐达到极限时,会发挥出一种异常的能力。这种时候,持枪而立的话,连树上停留的小鸟都只要一瞄便不能动弹;而戳到水里,枪痕会停留十几秒之久。于是他雇用了一个女人。叫佐奈的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受清僧那些清规戒律的限制,是最能让他的肉欲发生动摇的女人。事实上他的肉欲已经动摇了。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用她。而他对佐奈,未曾有一次破戒,那倒不只是因为受到寺法清规戒律的束缚,而是他自己内心里相信这是修行。胤舜的生活,归根结底要切断女色。他感觉,如果破了这个戒律,自己的全部枪法将毁于一旦。为了枪的女人。女人是发挥枪法精髓的催化剂。他故意让女人摆出衣衫不整、风情万种的姿态,而这位老金刚童子相隔三尺,盘腿打坐,然后堂而皇之地朝空射精。女人就这样被驯养着。不只是用钱雇用,佐奈这个女人,在这个高僧的监视下,始终无法逃脱。但是一直继续这种奇怪的生活,女人会怎样呢?最初她还是一个聪明快活的女子,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白痴一样的女人。说是女人,不如说她变成了一堆雪白、柔软、芳香的物体。而胤舜既不觉得可怜,也不觉得残酷。他的眼中只有枪。而这天竟有人用脚踢了这把枪。 三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那是正要离开远江最后的歇脚之处——金谷旅店,胤舜和佐奈正在穿草鞋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一个早春的清晨。突然,后面“吧嗒吧嗒”地跑来一个女人,不知道她为何慌张,踢倒了立在旁边的胤舜的枪。说时迟,那时快,追赶而来的男子像飞鸟一样,跳进房间,竟又抬脚接住了倒下去的枪,顶了一下。那枪慢悠悠地撞了回去,轻轻地倚靠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站起来的胤舜,男子不以为然地一笑。正是那位头戴灯芯草帽的美少年。女子不用说,就是那位姑娘。当然,现在二人没有戴灯芯草帽,身上几乎一丝不挂。“你还没有干完今天早上的事啊……事到如今,你还嫌弃什么嘛!”少年用落落大方的口气说。说完,两手搂着姑娘的纤腰,欲撤回去。对胤舜,只是一笑而已。“站住!”胤舜提枪叫道,脸色由黑变紫。听见声音,少年和姑娘回头看见朝向自己的枪。枪明明装在枪鞘里,他们却宛如被蛇缠住的小鸟一样,动弹不得。“且慢。”枪与二人之间,闪出一个大的影子。这个人已经做好出行准备,甚至戴好了灯芯草帽,但草帽下的脸依然用白布包裹着。“恕罪!这位姑娘其实是个哑巴,连道歉也不会,务必请您原谅!”“什么?哑巴?”既然是哑巴,还每天晚上大放娇声,他想。但转念再一想,这位姑娘一路上确实没有说什么话。“姑娘姑且不论,那儿的毛孩子踢了我的枪,连句道歉的话也不说,也是哑巴不成?”“他倒能说话,只是他生性懒惰。”白头巾替他答道。这也是好像不善言辞的、厚着脸皮的声音。他用那一本正经的声音,耍弄着胤舜。“你是何人?拿掉那白东西说话。”“拿掉这个,会得麻风病。”“说什么?”他突然看到了头巾间的眼睛,从中看出刚才的话明显是一派谎言。麻风病就是癞病。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笑,反而,胤舜的眼睛动弹不得了。本来这个男子始终不露面容就很奇怪,但胤舜的心里产生疑惑是他记得确实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他不知道这是谁。虽然不知道,但这才想明白,一直以为这些家伙只是把他当做带女人的奇僧而嘲弄他,可现在他们明知他是谁,而胆敢来侮辱戏弄!宝藏院胤舜收回了枪。但是,用呻吟一般的声音喝道:“过来!”那声音低低的,但充满了杀气。“四郎,准备一下。”灯芯草帽说。美少年仍然悠闲地问:“准备什么?”“准备格斗。”这时候,愕然的倒是胤舜。——这些家伙知道我是天下闻名的宝藏院的掌门,还要格斗,而且让还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跟我格斗!他的心中不由得由激怒变成了好奇。这些家伙到底是何人?好的,让我揭开这家伙的头巾!宝藏院默默地、精神抖擞地先走出了旅店。两个年轻人消失到里面准备行装了,另一个行脚僧坐在门槛上,开始穿草鞋,看来并没有逃跑的样子。迎面吹来一阵拂晓的风,胤舜在沉思着刚才的疑惑。我确实见过那个行脚僧,不是这五六年的事,要更早些,或许是十多年以前的事。而且,见过一次或两次,但那双眼睛他决不会忘记。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对他的声音也毫无记忆。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袭上他的心头,他让自己充满杀气,打断心头的疑惑。无论如何,这个谜由我来解开。“让你久等了。”三个人走了出来。那态度好像现在一起出游一样。两个年轻人似乎完全把刚才的胡搅蛮缠忘到了九霄云外,正愉快地眺望着东边的天空中正在出现的朝霞。东面的地上也看得见晃动着的漫漫水光,那是水声潺潺的大井川。“在哪里?”年长的行脚僧问。“那里的河滩可以吧?”说着,胤舜一边走,一边回头,道:“我处置了那个小子以后,你来决斗吗?”“能处置吗?”“谁?”“那个小子。”终于胤舜大喝道:“你知道我是谁而来挑衅的吧?怎么?”回答带着笑声:“知道。宝藏院胤舜先生。” 四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二月中旬,大井川的源头赤石山脉的雪还没有融化。这条著名的大河的水犹如汪洋一样汹涌不息地流动着,河滩也非常宽阔,白色的沙石上满地的枯草随风飘动。愤怒、惊讶、疑惑、不快——那样的胤舜也因为这些感情而心潮澎湃,他感到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像奔跑一样走过那片河滩的枯草。他选了一处远离起早的旅客和背人渡河的人的地方,停了下来,猛然回过头来,把枪戳在地上。“这里行了吧……话说在前头。我也是僧侣之身,无故不好杀生,只是想惩戒一下,但也可能会伤及性命。为祈冥福,先请问你的姓名。”“鄙人荒木又右卫门。”蒙面的行脚僧若无其事地答道。胤舜听了目瞪口呆,紧紧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像闪电一样摇摆不定。荒木又右卫门,如果是他,确实在江户的柳生武馆见到过。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胤舜在那里与柳生但马守比武。当时,但马守只让一个弟子观看比武的情况。那个弟子始终一言不发,但端坐在武馆一角看着比武经过的目光,足以给他一个非同寻常的剑客的印象。那以后又过了几年,胤舜听说,当时但马守的高徒荒木又右卫门在伊贺上野之中,讨敌大胜,他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个又右卫门现在站在他的眼前,头巾之间露出的眼睛确实是那个又右卫门的眼睛。难怪他刚才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实际上,那双灯芯草帽下面的眼睛似笑非笑,说道:“胤舜先生,久违了。”但胤舜大叫道:“混蛋!”他不能不大声叫喊。“荒木?听说,荒木又右卫门在鸟取死了。别说蠢话了!”“荒木在此。”又右卫门说道。“与法师比武的是我的弟子。姓名不值得一提。如果与天下闻名的宝藏院胤舜先生比武被打死的话,死而无憾……不过,比武之前,我有一个请求。无论怎么说,法师是天下无双的高手,如果不让这位年轻人稍作准备的话,终究也敌不过你。”“荒木——且把你当做荒木——为何你自己不与我比武?”“不,只要让他作了准备,这个年轻人足以对付。”“什么准备?”“要让这个弟子和这个女子,在此交媾。”“什,什,什么?”宝藏院胤舜张口结舌。“这就是准备。只要你允许的话,大概就必胜无疑了。”头巾中的那双眼睛,好像瞧不起人似的笑着。胤舜的脸色忽而苍白,忽而红得发黑。他咬牙切齿了片刻之后,马上叫道:“好,悉听尊便!不过,我不会手下留情。又右卫门,我还有事问你,过后再说。”“法师答应,不胜感谢!”又右卫门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四郎,答应了……你也准备吧。”对女子也招手叫道。女子慢吞吞地走向年轻的行脚僧。称为四郎的行脚僧,看了一眼胤舜,不以为然地一笑。二人相对,拿掉草帽,脱掉衣裳……赤红的朝霞正染红了河滩。背对水光,沐浴着朝霞的二人赤裸裸地挺立着,就像一对美丽妖艳的剪影,超脱尘世。两个剪影越来越靠近,纠缠在一起,缓慢地倒在了草中。胤舜开始还用假眼一样的眼神盯着这一切,这时也难堪地转过头去。跟他正经比武显得自己孩子气,正由于这种自负,他意外地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但一旦这个条件付诸行动,这种轻视人的“准备”,不由得让他怒不可遏……背后,在荡漾的水声中,传来了风骚的喘息声,宛如一条甘美的小溪。胤舜用愤怒的眼光瞪着另一方,那里佐奈正呆呆地站立着。她正朝向他,似乎看着胤舜,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草丛中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突然,胤舜恍然大悟。这是嘲弄。不,在决斗前交媾必然是明显的嘲弄。但不仅如此,这些家伙知道我以禁欲作为领悟枪法奥妙的秘诀,所以故意来嘲弄我!“哼!”他怒气冲冲,全身颤抖。他的脑海一角掠过一个想法,我的禁欲周期即将结束,今天或者今天夜里就应该喷出来了。现在自己的能力正在接近极限,如果此时比武的话,天下无人能敌。不知什么时候,声音的小溪停止了,而且听见穿衣服的声音。胤舜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好了吗?”“好了。”荒木的声音。胤舜转过身来。隔着三间房子的距离,站着那位年轻的行脚僧。曲肘伸拳,但没有拿任何武器,腰里的戒刀都没有拔出来。令人吃惊的是,连草帽都还戴着。他看着胤舜,得意地一笑。“这就行了吗?”“行。”少年说道。胤舜勃然大怒。枪的皮鞘飞上了早晨红色的天空,二尺的枪尖“嗖”地斜落下来,七尺的枪杆摆好了架势。“……嗬!”惊叫的是荒木。连站在旁边的又右卫门看到朝向四郎的枪尖的闪光,都感到了心惊肉跳,好似射中了自己的心脏。身材矮胖的行脚僧,腰横九尺长枪而立。——看上去这就是人枪合一,当世最可怕的武器。从枪鞘飞出的一刹那,宝藏院胤舜就把一切愤怒和不快抛到了空中。他只是成了枪的化身,进入了万念皆空的境界。枪尖到处,一般的武士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但却有一个东西慢慢地在动。那是四郎的两个拳头,它们像春日里的水车一样慢慢地转着。胤舜吃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东西从那拳头向自己飞来。他这才看见,那是眼睛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圈。直径三寸左右的无数套圈,与手的缓慢的动作相比,以正如烈风吹过一般的可怕速度飞扑而来。“啊!”那些套圈三四个套在了枪尖上,眼看着滑到了面前,胤舜本能地感到了危机,没有刺向对手,而把枪尖一抬指向了空中。奇怪的是,后面仍旧随风飞来的套圈,好像自己有生命一样,追着枪尖,套到枪尖上。“忍法发切丸!”四郎大叫一声,胤舜的枪杆被砍成几段,散落在地上。然后,胤舜的手中剩下了只有三尺的棍子。他把棍子扔向四郎,与此同时四郎像一只灰色魔鸟一样扑了上来。“咔嚓!”空中那三尺枪杆又分成了两截,这是四郎瞬间亮出白刃砍断的。飞扑而下的四郎脚下,像棋盘一样的身体一弯,宝藏辽胤舜落荒而逃,这是胤舜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他的前面,四郎又飞奔而来。“到此为止。”荒木又右卫门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胤舜从草中抬起苍白的脸,呻吟道:“杀吧!”“胜败不至于死,胤舜先生。这是玩笑。”这句话更是奇耻大辱,令胤舜无言以对。“不必生气。话虽如此,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手里,岂能甘心情愿?”又右卫门扫了一眼四郎,说道:“胤舜先生,刚才与你比武的年轻人其实并非这个世上的人。”“什么?”四郎得意地一笑,将戒刀收入刀鞘。“这么说,也不是指什么幽灵、妖怪之类,而是指死了以后,又复活的人。这么说,还不准确。”听到这种奇谈怪论,胤舜忘了自己的冲动,抬头望着对方。荒木又右卫门说完,摘下灯芯草帽,脱掉白色的头巾,露出了那张干笑的脸。 五 果然是又右卫门。虽然比十几年前在江户柳生武馆看见的时候显得略微苍老,但仍是当年刚毅威武的相貌,只是与那时相比有一种说不清的妖气。那双冷笑的眼睛也嘲讽里带着几分凄惨。“这个少年已经死过一次。死的时候,他想重新转生到这个世上,过另一种生活。凝聚着这种意志力,他与一个女人交媾,然后女人怀孕,生下来这个少年。而且,生下来并不是婴儿,而是撑破女人的身体,以死之前的样子出来的。”“……”他的声音好像阴阴冥府中传来的嘟哝的声音。“您也许听说过,鄙人上野讨敌也只是助了内弟一臂之力。当年大名与旗本的多年争斗就是以那种形式爆发的。一位叫河合又五郎的人,杀死了备前冈山池田侯的家臣渡边源大夫,为逃避追兵,投入江户旗本门下求救。旗本一派觉得奇货可居,拒绝了池田一家交出又五郎的要求。池田一家进退两难,大名袒护池田一家,两个阵营围绕着又五郎陷入了剑拔弩张的状态……”又右卫门开始说道。“如果说河合又五郎是旗本八万骑对三百诸侯泄愤的一个合适的道具的话,那么与渡边源大夫之兄数马一起追杀他的鄙人,也许应该说是大名一派的勇士。我们在伊贺健屋之■的街头成功地截住了那个又五郎。……这样大名便有了面子。”他说起一代的壮举,淡淡地,那声音里甚至带着像风一样的阴暗的底蕴。“大名想就此结束这场争斗,考虑到如果以后过于重用又右卫门,会再次挑起与旗本一派的争斗,所以将又右卫门送到了偏远的鸟取,不许我再出面。这样,这种做法表面看来似乎是防止旗本一派的复仇,但却近似于发配囚禁……又右卫门在讨敌之后,不过三年便病死了,其实是因为受到这种意外的待遇郁闷而死。”完全像讲述别人的命运一样,他说道。但那冷漠的语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深刻的感受。胤舜专注地倾听着他的话,被他的样子深深吸引住了。难以相信,对方的声音和姿态里,有一种超越是非、不能不信的奇怪力量。“死的时候,鄙人与一个女人交媾了。大约半年后……又在九州岛原回到这个世上,在这里仍这样活着。”又右卫门又露出了笑意。“这位年轻的行脚僧也是如此……他并不会因为宝藏院胤舜先生败在他手下,觉得有什么稀奇。”又右卫门盯着对方,说道,“胤舜先生,你已经看到了,我们一直追赶你,挑逗你,自有很多原因,首先……”“是什么?”胤舜说道,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像噩梦里的声音一样。“是因为要让法师知道,像法师这样愚蠢的禁欲戒律,遇到有些对手,在胜败世界里毫无用处。”“……”“你看!本来的话,今天法师的功夫应该达到最高境界。”“……”“可是,却惨败在最近连日连夜随心所欲地交媾,比武之前还耍笑的毛孩子手下,这是何等可笑!”“……”“无用,无用,无用啊!胤舜先生,法师的禁欲实是愚蠢之至!”说什么,宝藏院胤舜也无言以对……不仅被对方的理论彻底击垮了,同样地,他被来自自己内心的震撼,被一种完全崩溃的感觉夺走了灵魂。“不过,这个年轻人在事前交媾,并不只是为了嘲笑法师,让你丧魂落魄,而是因为需要交媾中的女人的头发。”“头发?”胤舜呻吟道。他又想起了刚才枪尖上那不断地飞来的黑色细圈。“那是头发吗?飞来的是发圈吗?”“那是用交媾中的女人头发做成的圈。它们像切蜡一样切断了法师橡树制成的枪杆……”“是这样。”“忍法发切丸,你听见这样叫的声音了吧。”“忍法?”“这是学自源氏的名刀须切丸,那是一把连头带头发都砍断的名刀,而这是名刀都会砍断的头发,所以命名为‘忍法发切丸’。”“他是忍者吗?又右卫门。”“说是忍者,刚才说过,他是活在魔界的人。”“名字呢?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叫什么?”又右卫门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慢慢腾腾地弯下腰,伸过脸来,喃喃细语似的说:“胤舜先生,法师的枪法想达到那种忍法的境界吗?”“能吗?”“法师如此大的年纪仍有这等精力,不是常人。而且,没有必要不自然的禁欲,这对你枪法开眼有害,还是放心地与女人相交为好。”“能……能吗?”“看到你能,所以才来追法师,这样纠缠你。刚才的比武完全是为此。”“能吗?又右卫门。”胤舜声音嘶哑,眼睛闪闪发光,像着了魔一样。为此要做些什么呢?那样到底又会怎样呢?他已经失去冷静的理性了。“又右卫门,我并未不自然地禁欲。宝藏院的僧人都被清僧戒律束缚着。但是为了枪,为了领悟到枪法的奥妙的话,我什么都会做,即使破了戒律也不怕。不,宝藏院胤舜在刚才被打断枪的时候已经死了。”胤舜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那,那,我怎么做才好呢?”“也就是说,可以转生到魔界。”又右卫门说。一边说,一边系上头巾:“如果和法师最满意的女人交媾的话,至少一个月以后,法师将从她的身体里破腹而出,转生到这个世界上,成为一个有着崭新的生命力,不,有魔力的宝藏院胤舜。”胤舜瞅了一眼站在对面的佐奈。“但还有个条件。”“什么条件?”“新的宝藏院出世之前,必须旧的宝藏院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这种交媾,是法师临死的时候发生——必须是快要死了,具有彻底想要再生的最后的意志力。”“我死的时候?”“今天还不是你的死期,”又右卫门一边带上灯芯草帽,一边说。“法师今天不会死。但无论哪一天,你答应这件事,宝藏院转生的事,如果答应,必须预先给你交媾的女人施法术。不施法术,她的体内将不能养法师。你希望给那个女人施法术吗?到底如何?”“……什么法术?”“他来施法,”又右卫门转头看了一眼在一旁冷笑的年轻行脚僧,“这件事,你不必知道,不知道为好。”胤舜用不安和迷惑交错的、猫头鹰似的眼睛看了一眼年轻的行脚僧,似乎这位少年行脚僧这几天来的所作所为又清楚地掠过了他的脑海。“如果不愿意的话,此事作罢。世上能够得以魔界转生的人非常少有。即使有了,我们也不希望多管闲事。法师是我们看出的这样珍贵的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办法。鄙人就此告辞。”“……”“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把我们的事告官或者告诉任何人。不过,谁也不会相信的。哈哈哈!”又右卫门摇着灯芯草帽,转身离去。“等……等等!”胤舜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呼吸急促地喊道,“又……又右卫门!给她施法吧。”“嗬!那么你答应了?”又右卫门转过头来,抿嘴一笑,道,“果如所料!不,没有白费功夫……宝藏院先生,那么稍候片刻,在此等候大概七八分钟,千万别动。”“你们去何……何处?”“那么……到那里的芦苇丛,”又右卫门指了指距离大约三十个房间远的、水边一个格外高的枯黄芦苇的附近说道。“过七八分钟以后,您过来……您的旅伴,会安全奉还。”即使这样说,胤舜还是不由得有些不安,但又不能再说什么,于是追问起另一件事:“再问一次,又右卫门。我什么时候死?”“法师死的时候,无论您在哪里,我们一定会造访,给您当新生的产婆。”说着,催促年轻的男女,头也不回地走向佐奈,只有声音从荒木又右卫门的草帽中传了过来。他们走近佐奈身边,跟她说了些什么,佐奈吃惊地望着胤舜。胤舜嘴边刻出一道难以开口的皱纹,翘了翘下巴,示意她跟他们走。好像行尸走肉一样,被管教得对胤舜唯命是从的佐奈,一边露出诧异的表情,一边与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走向枯萎的芦苇深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升高了。对面渡口周围在明亮的晨光下,已经旅客云集,看得见有些人骑在别人的脖子上,有些人坐在板架上渡河。早春的寒风吹得河边的枯草“沙沙”作响。宝藏院胤舜咬牙切齿、紧握拳头,在那里等候着。他伸长了脖子,由于身材低矮,压根儿看不见远处枯萎的芦苇中到底在发生什么。七八分钟过去了。不,七八分钟也等不及,胤舜便向那里跑去。佐奈被剥得一丝不挂,仰面朝天躺在那里 。只见她乳房胀得大大的、一起一伏地呼吸着,无疑还活着……不仅如此,不知道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全身微微出汗,光滑闪亮。又右卫门和年轻的行脚僧忽然没了踪影,只有年轻的头戴灯芯草帽的女子端坐在草丛上,脸上一副蒙了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佐奈。胤舜喊道:“他们呢?”姑娘只是默默地指了指河那一边,将草帽慢慢地挥了两三下。“……是哑巴?” 一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仿佛稀稀落落地落在枯枝上、但转眼又停了的雪一样。樱花稍稍绽放,就被三月初料峭的春寒冻住了。寒气和黑暗从庭院里悄悄爬上了公馆。似乎意识不到这种寒冷和黑暗,老人穿着一身白衣服,端坐在褥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放在身边的桌上的几本书。他这种姿势,已经保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时,他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十兵卫在的话……”这是位于霞关的这座公馆的主人柳生但马守宗矩。曾经给将军家教授剑法的但马守今年也已七十五岁,而且从去年底开始卧床不起。他似乎被自己刚才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一样。“是这个!”他说道,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他命令这个房间他不叫不许进来,坐在隔壁房间里的仆人听到铃声,一阵风地跑进来,双手拄地。“拿灯!”“遵命!”“啊,还有把主膳叫来。”但马守命令道。片刻,灯来了。然后,紧接着,儿子主膳宗冬来了。“给父亲大人请安!”主膳说。抬起脸来,他却皱起了眉头,他明白父亲并没有卧在床上,而是对着桌子看着什么。不过,主膳并不是今天第一次发觉父亲的这种行动。生病卧床以后,父亲仍常常在调查什么,而且他感觉到深夜里好像有几个人悄悄地、频繁地溜进父亲的房间向他报告。本来但马守是幕府的总监官。所谓总监官负责监视大名,现在来说就是最高检察院院长。因此,父亲这种举动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但是似乎生病以后,反而更加紧迫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主膳隐约地有这种感觉,但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事。虽然将军家剑法教头的职务早已让给了主膳,但总监官职务的内容但马守宗矩连他的儿子也没有泄露过。“父亲大人……不宜过于劳累。”主膳战战兢兢地说,但但马守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发觉他来了似的。过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说道:“主膳,有大事。”“是牛入榎坂的由比张孔堂的事,”但马守开口道,“听说他在策划什么阴谋。”由比张孔堂,这个名字现在在江户无人不晓。在榎坂的大道场挂着一个上书“军事兵法六艺十能医阴两道其外一切教授张孔堂由比民部之介橘正雪”这样的目中无人的、冗长巨大的招牌,这人号称有三千弟子。当然,正因为如此,街头巷尾都议论说,他的军事学问与楠、真田相媲美,即使剑法一样,现在将军家剑法教头柳生一门中,掌门的但马守已经老了,无人能与正雪相比。还听说,他会见来访的高官的时候,桌间都挂着楠正成、正行、正澄三幅画像,桌上焚香,并装饰着金色的指挥扇和麾令旗,头留全发,身着浅黄窄袖便服,藏青色绸子长裙,相对而坐。“是那个家伙的事吗?”主膳夹着苦笑,反问道。父亲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脸色还如此严厉,原来是为了他?主膳不免有些失望。“那是一个江湖骗子,何足挂齿?”“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但马守说道,“他假装成一个江湖骗子,也许不过是他的一张画皮。”主膳吃惊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父亲的表情是认真的。从身体健康的壮年开始,但马守就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陌生人一眼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这就是使柳生的剑名闻名于世的人。完全是一种若无其事、老实朴素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拿着笔终日忙于繁冗事务的人,根本不像一个握剑者。“您说什么?”“有了这样的风声,聚集多少人朝廷都不会怀疑。所谓江湖骗子,也许是正雪自己散布的谣言。我看他那般目中无人,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这件事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大人。”“最近,深夜里,有个身份非同寻常的人频繁出入榎坂。”“是谁?”但马守守又沉思了片刻,说道:“据伊贺的人(伊贺的人:为幕府服务的伊贺忍者。)报告,他竟然是纪州大纳言(大纳言:相当于副首相。)赖宣公卿。”“纪伊大纳言先生!”主膳这样喊道,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纪州大纳言德川赖宣不仅是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直系三家:江户时代,尾张的德川家(尾张家)、纪州的德川家(纪州家)和常陆的德川家(水户家)的总称。)、五十五万五千石的诸侯,而且是现在第三代将军家光的叔父,亦即德川家康的第十个儿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弟弟。其性格豪放不羁,人称“南海龙”,自号“南龙入道”。“难道大纳言会……像那个骗子那样!”主膳重复道。这是因为虽然听说由比张孔堂所号称的三千弟子中,当然也包括大名旗本,但调查起来,大抵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好事的想入非非之徒,有心的人马上就会避而远之。但是纪州大纳言赖宣“深夜”、“频繁”出入于榎坂的由比公馆的话,这可真是一件不能置之不理、付之一笑的事了。“伊贺人这么说的。”但马守重复道。“果有其事?”“两个伊贺人到这里报告……但是这二人也受了可怕的伤回来,未报告完就毙命了。”“您是说,伊贺人……被杀死了?”事情愈发重大起来。主膳目瞪口呆,眼前的但马守用手支着额头。“但是那到底是不是纪伊大纳言,伊贺人好像也拿不准,因为这二人都没有直接拜见过大纳言先生。我问,那么,为什么认为是大纳言先生呢?可他们二人还未及回答,就咽气了。”但马守朝向这边说道:“事情非同小可。伊贺人死了,虽是可怜,也很可怕,但这种风言风语没有传开,他们死了,对德川家反而可能是件好事……”父亲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主膳!你在城中认识大纳言先生么?”“哎?……”“这件秘密别人靠不住……你去打探一下。”父亲的眼睛发亮,几乎不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不,那是一种这十几年悄悄老去的父亲的身上,好久未见的、惊人的眼光。“这是作为总监官但马守,对柳生主膳的命令。”“是!”但马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手拄地的主膳,这就是后来被称为飞驒守宗冬的三子。他绝不是不肖之子,所以父亲向他下了这道密令。但是,但马守又在内心里嘟哝道:“……如果十兵卫在的话……” 二 柳生家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是在第二天。“向但马先生禀报宝藏院来了。”那位客人在正门口说道。禀报的武士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位棋盘般的身体上穿着墨染的衣裳,头上戴着竹笠的行脚僧。不说他的样子,跟在他后面的竟是美妙绝伦的女子,而且是两个!“宝藏院?”主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命令道:“既然是胤舜法师,让进来。”“呀,生病了吗?”胤舜伫立在公馆门口,问道。但马守坐在褥子上迎接他,但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好像十分惊讶似的,一瞬间全身动弹不得了。老矣,但马守!胤舜不由得从内心里发出这种感慨,更为他卧床的样子、消瘦的病容和深陷的眼睛,感慨不已。反而,但马守马上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自去年底开始,就这个样子。别的人我不会让进的,既然是胤舜,就这样失礼了。你们也先坐。”“呀,像个木头人似的站着。”胤舜慌忙坐下,然后翘了翘下巴,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女人也轻轻地在那里坐了下来。“来得不是时候。不不,生病了,来得正好。本来想往回去的,还是来了江户,也许是一种预感,再次向但马先生,道声问候。”“胤舜法师,从何处而来?”“照例,还是漫无目的、四处漂泊的行脚僧。这次是下东海道而来的。”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道:“但马先生,对不住你,经过名古屋的途中,拜访了尾张柳生……无论如何,想跟如云斋试试最近练习的枪法。”“对不住?……没有什么对不住的。”“江户柳生也许反感与尾张柳生来往的人。”“为何?对方我不知……”但马守若无其事地一笑了之:“那,怎样?”“如云斋先生不在家,听说去了京都的寺里。”“嗬,”但马守应了一声,似乎对尾张柳生的主人情况不再感兴趣,笑脸问道:“所以,胤舜法师,就来这里比武,是吗?”“嗯。本来是这么想的。”“很遗憾,我已经得了卧床不起的绝症。”“绝症?”胤舜大吃一惊,“真的吗?但马先生。”“摸这肚子,有一块硬疙瘩,俗称‘龟肚子’的病。”所谓龟肚子,指的是现在所说的腹部内脏癌症。胤舜当然不知道它的可怕,说道:“龟肚子?无论如何,柳生但马守这样的人岂能这样轻易就死?和我比武的话,也许病就不见踪影了。”“那不会。我还不知道现在为止有谁得了这种病治好了的……我心里想比,一直想和胤坊僧再比一次,一直等着法师来,但人的生命身不由己。哈哈!总之,你远道而来,我只能对法师说,对不住了。”但马守神情自若地笑了笑,又道:“那么,有所领悟了吗?法师来这里的话,一定是有了什么长进。”“嗯……”宝藏院胤舜说到这里,露出一副哭丧脸。本来他这次来江户是为了与这位柳生但马守比武。胤舜在奈良当了宝藏院的第二代掌门人以后,马上与附近的柳生流的人有了交情。这个时候柳生兵库已经到加藤家做官去了九州,而后来辞去那里的职位以后又一直漂泊不定,所以胤舜并不认识兵库。胤舜认识的是这位但马守宗矩。这是因为石舟斋死后,德川家把柳生的庄园给了但马守,而没有给兵库,因此但马守常常回到柳生。虽然二人相差将近二十岁,但但马守爱惜这位枪法出众的年轻僧人。豪爽的胤舜口口声声称年长且是大名的宗矩为但马先生,把他当做朋友,忠实的宗矩反而对此感到很高兴。但是,胤舜的枪法始终不及但马守的剑法。枪法不能如意的胤舜,逐渐严肃起来。人还未老,便将宝藏院让给了第三代掌门人胤清,开始周游各地,可以说主要因为这个缘故。后来,胤舜终于又出现在江户的柳生公馆,但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因为想出了新的招数,请求一定要比武。这个时候,柳生流已经成为担任将军家武术教头的独立门派——不与其他流比武,可但马守特地与胤舜进行了比武。荒木又右卫门观战就是这个时候,而且但马守只让荒木一个人观战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胤舜又受但马守的一击而落败。“后会有期!”临走时胤舜一脸悲痛地说道,“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击败但马先生。”十几年过去了,现在他再次出现在了但马守的面前。“我功夫练成了。本来想这一次来一定能打败但马先生的……”说着,胤舜回头看了一眼佐奈。“功夫的源泉就是那个女人。”“她?”胤舜断断续续地又讲述了一遍自己发现禁欲贮精,至其极限的前一日或前一天夜里决斗的话,能够发挥几乎超人功夫的能力。说这些话的时候,胤舜实际上哭丧着脸,而但马守破颜一笑也就理所当然了。但是他只是点一点头,道:“原来如此。”“法师带着女人,我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胤舜把充满痛苦的眼神朝向但马守,说道,“这个功夫也变得可笑了。沮丧之余,曾想不再来这里了。因为与但马守先生决斗之前,我已经输给了别人。”“别人?……能与法师过招的人,我想这个世上寥寥无几……这几十年,让我真的吓出一身冷汗的,只是上次与法师过招的那一次而已。”“但马先生,”胤舜突然喊道。“您知道荒木又右卫门还活着吗?”“荒木?”但马守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很可惜,他英年早逝,已经十年了吧?”“这个又右卫门还活着。我来江户的途中,在大井川确实见到了他。”“法师,你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但马守微微一笑,胤舜瞪了他一眼,开始像呻吟一般说起了当时的事。说起在东海道被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纠缠,说起在大井川的河滩,那年轻的行脚僧奇怪的招数让自己一败涂地,说起年长的行脚僧自称荒木又右卫门,而且确实无疑,还说起他所说的忍法“魔界转生”。“这三个头戴灯芯草帽的人,其中之一就是这位姑娘,”胤舜瞅了另一个女子一眼,说道,“……这些话,你会觉得可笑吗,但马先生?”但马守没有笑。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女子。这样说来,似乎在刚才的问答中,他就奇怪地屡屡将目光投向这位女子。“是吗?这位女子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你的?”“对。在大井川又右卫门他们消失了以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我只好把她一起带来了。”“嗯。”但马守仍然盯着她,说道,“你是月濑的女子?”“呀!”胤舜大声喊道,“但马先生,您认识这位女子?”“不,不认识。”“那你如何说是月濑的女子?”月濑是与柳生的庄园仅一足之隔的、东边的村庄,自古以来就以梅花而闻名。但马的脸颊在这样的年纪竟似乎有点红了起来。“其实,开始的时候,这个女子走进来,我就吃了一惊,因为她和一位我认识的女子简直一模一样。她是月濑的姑娘,名叫阿陆……可是,我马上想起来……那是我离开柳生,到德川家做官时的事,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认识的女子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苦笑了一声。“但是无论如何太像了。她肯定是和那个阿陆有血缘关系。喂,对吗?”“但马先生,你问也白问,”胤舜也一脸苦笑,摇了摇头,说道:“那个姑娘是个哑巴。”“什么,哑巴?”“我也想再问些荒木他们的事,可毫无办法。我就好像被狐狸迷住了似的,把她带来了。”两个女人几乎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交谈。虽说面无表情,但并不是假面具那样的感觉,那位充当胤舜催化剂的女人不断地抖动着全身,用舌头舔着红唇,雪白的喉咙微动着,露出色迷迷的样子。那位哑姑娘,则像浑身被春霞包裹着似的,一动不动,应该在听着但马守和胤舜的交谈,但毫无反应。“胤坊僧,那……法师与这位叫佐奈的女人交媾的话,就会转生吗?”“荒木这么说的。”“另一个女人呢?”“这我不知道怎样。内心爱上她的男人与她交媾的话,这个男人也许会在她的身体里获得再生。”但马守默默地,又用眼圈呈褐色的眼睛凝视着那位美丽的姑娘。“那,但马先生,你相信吗?”“不,不相信。”但马守说道。“我说的事……是不是像说梦话一样?”“无论如何,我不信这样的奇神异鬼。法师遇到的那位自称荒木的人,也许面貌非常相似, 以此诓骗和嘲弄法师的吧?”但马守的眼睛不像一位剑法高手,而更像一位现实的政治家的眼睛。“为了什么呢?”“不知道什么目的,但,”但马守冷静地说,“如果他真是又右卫门的话,首先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首先,我就要死了。法师,你说,临死的人与心爱的女子交媾会转生,是吗?”他用一种异乎寻常的、戏谑的眼神笑道,“或者荒木这小子小看我,觉得我没有这样的力气了不成?哈哈哈!”“是吗?我想着但马先生也许不会相信的,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我说的,如果是但马先生的话,会相信的,所以将这件事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但马先生……”胤舜寂寞地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两人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和尴尬。这时,胤舜突然抬起头,问道:“公子呢?我想问候一下。”“主膳吗?他不巧有事,现在外出了。”但马守摇了摇头,说道,“他好歹当着将军的剑法教师,但不是法师的对手。”“不,不是比武。嗬,主膳宗冬先生,大概是您的三子吧!听说,当了将军家的教头,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已经如此厉害了,我为您感到高兴。长子呢?”“十兵卫吗?”但马守的脸耷拉下来。“他被赶回柳生谷了。不,可以说是逐出家门了。三年前,闯了大祸。”“什么?回柳生了?”“法师不知道这件事吗?”“不,我这四五年,没有回过奈良……没想到会这样。”胤舜忽然又来了劲头,说道:“柳生十兵卫……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就下落不明,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这次又没遇上……但听说过他的名声。据说,也许剑法不在其父之下。”“过奖了。”“但马先生,在刚才讲的大井川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想,下次再来江户的时候与但马先生切磋,如果十兵卫先生在的话,也一定要与他切磋一回。他到底是闯了什么大祸,被逐出家门了?到底十兵卫先生做了什么?”“给将军教剑,打得将军差点昏过去。”“嗬嗬,”胤舜张着大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但马守,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果然名不虚传!练武就该如此!”“不行。对手是将军。”“但是但马先生,十兵卫先生才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你教他,不是还打坏了他一只眼睛吗?”但马守沉默不语。确实如此。但那与其说是告诉他练武的残酷,不如说那次比武的时候,但马守自己感到危险,无意间使出真功夫的结果。他觉得,虽说是他的儿子,但却着实有些可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觉得这个危险的长子才最可靠。“我不能说公子有什么不是……无论对手是何人,练剑法不是练舞蹈。后来,将军家有没有责备什么?”“没有。虽然没有,但我还是将他逐出家门了。”胤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但马守,那眼睛里露出了略微轻蔑的神色:“哈哈!受一万二千五百石俸禄束缚,人真痛苦。”“不是这样,”但马守摇头道,“十兵卫希望这个下场……或者说,因为他不希望做那件事。”“什么意思?”“我也已过七十了,确实想要把将军家教师的官职传给他,所以趁着十兵卫偶尔出游回来,把他带到将军面前。于是,就发生了刚才说的结果。他是想告诉将军练武的残酷吗?……他根本不是有这种值得钦佩的正经想法的人。这家伙不喜欢将军家剑法教师这个官职,他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才这样做,一下子就击垮了我的意志。”“嗯……不,我理解。”“这家伙终究不安于这样的官职,不安于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他倒也不是想什么歪门邪道,而是天生不拘小节、放荡不羁。他本人也知道这一点。不仅如此,他的剑法,就是所谓的夺命剑法,如果他当了柳生家的掌门,也许会毁了柳生家……”“那么,但马先生,柳生家以后的掌门人是谁?打算让主膳当掌门吗?”“还拿不定主意。”但马守声音沉重地说。长子是十兵卫,次子刑部友矩少年夭折,剩下来的就是三子主膳宗冬。之所以声音沉重是因为他想到这位主膳在剑法上比其兄相形见绌。“是吗?主膳先生当了将军剑法教师是这样的缘故……但是,但马先生,刚才您说得了绝症。这件事通知十兵卫先生了吗?”“不,还没有通知……”但马守的声音愈发沉重。“为何不通知?那么……万一什么的时候,岂不连送终也赶不上了吗?”“不,不要通知……无需通知他。”声音沉重,这是因为但马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自己还在犹豫不决。自己死的时候,如果长子十兵卫在身边,即使显然他并不希望如此,作为父亲也不能把户主让给三子主膳。但是如果让十兵卫继承的话,他注定会毁灭柳生家。如果是主膳的话,也许会稳稳当当地继承柳生家……但马守将自己的死期秘而不宣,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现在胤舜嘲笑他受一万二千五百石束缚,虽然自己矢口否认,仔细想来,正是如此……但马守心里不由得有些汗颜,他不能不悲叹自己胸无大志。虽然刚才对胤舜说,柳生一流的掌门还拿不定主意,但结果还是会由主膳担当。这样,柳生家倒是安泰了,但是新阴流的传统精神何在呢?不,在此之前,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案件中不得已起用了主膳,但已经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神不定。他由衷地想,这时候如果十兵卫在身边的话该有多好。但马守忧郁地陷入了沉思,胤舜低头说道:“我先告辞了。”“法师,这就去么?”“您生病期间,不便说话太多吧。”“胤舜法师,我将不久于人世。你既是和尚,能否为我超度一下?”“不,那……”“等……等等,胤舜法师,别走!时间不会太长,现在法师来了是一生的缘分。无论如何,住在我这里,带着这些女人也无妨,”他露出了从未见过的央求的眼神,说道,“至少等到主膳回来。”但马守如此央求,胤舜只好盛情难却了。他们一行人就这样留在了柳生公馆。胤舜想,住下来对了。因为虽然这么说,有语病,但自当天开始,但马守的病情便恶化起来。而主膳宗冬始终不见踪影,问但马守“主膳先生在哪里?”他也含糊其辞。家人比胤舜还要坐立不安的样子,但似乎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真奇怪呀!”胤舜暂且不想他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或者但马守的病情,隐隐地感到这个公馆里正在发生着一件非同小可的事件,他想:“有什么事……在发生什么事呢?”春天眼看着越来越深。花开了,又谢了。三月也快要结束了。 三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月二十五日的夜晚,已经将近子时下刻(凌晨一点)。据《庆安太平记》记载,由比正雪的公馆仅建筑面积就有一千五百七十坪(坪:每坪约3.3平方米。)。这有点儿夸张,但足以说明当时榎坂的由比道场规模之宏大。这时候,道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天下着雨。一顶轿笼从后门抬了出来。平淡无奇的街轿,由四五个人围着,“吧嗒吧嗒”向篱笆下走去。“?……”不远处,一个武士目送着,似乎犹豫了片刻,但马上决意追了出去。武士带着黑头巾,但从外褂和裙子来看,似乎是一个富有的武士。这便是柳生主膳宗冬。他受了父亲之命:“纪伊大纳言赖宣公卿有频繁出入由比道场的嫌疑,你一个人悄悄地去查明真相。”这十几天,悄悄地查探外樱田的纪州官邸和牛入榎坂附近。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段时间纪伊赖宣似乎一直足不出户。今天夜里——入夜以后,他终于看见从公馆里出来一顶轿笼,由十几名武士保护着,进入了牛入的由比道场,而且是进了后门。现在,过了几个时辰,后门又出现一团身影。不是刚才那样的贵人用的轿笼,而且围着的人数也不同,但是主膳能看出这些都是武士。乍一看,似乎是若无其事的一伙人,但周围有一种肃然的气氛。虽是暗夜,也能看出来。那是纪伊赖宣公卿?难道?……不,那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本来这样的深夜,漆黑一片,还出门,便很可疑。是大纳言,十有八九是纪州大纳言。如果是赖宣公卿的话,主膳认得出来,但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露出轿笼里的真面目吗?主膳焦虑不安,心里暗暗着急,而且他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此时,轿笼来到两墙相夹的篱笆下面,右边是酒井家的平瓦墙,左边是德川将军先锋队住处的土墙。主膳注意到一件令人吃惊的事,如果这肯定是纪州赖宣的话,他来时和回去的时候,连轿笼、人数都改变了,这岂不说明他知道有跟踪的人?这时,走在前面三四间房间远的一列人突然停了下来。“这儿行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话音未落,什么东西“唰”地飞了过来。“……啊!”迎面飞来的,是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的东西,而且不只一个,就好像把小蜡烛穿成十字形的铁串一样,它们旋转着飞了过来,“铛铛铛”,钉在了那一面土墙上,四五个排成一排。主膳大吃一惊,同时不知道什么招数,雨中的蜡烛竟然一齐燃烧起来。主膳“唰”地被照亮了。“奇怪呀!”那边发出了声音。“这是不是还是以前的伊贺人?”“是武士。”“那更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然后,轿笼旁边只留下一个人,其他四人一齐拔刀奔了过来。主膳的吃惊和狼狈只表现在看见那奇怪的蜡烛的一刹那。“好极了,”他点了点头,他正在想如何引出轿笼里的人物,可以说这正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墙上烛光的照射下,银丝般的雨中,刀光剑影,两三个回合后,四个影子倒在了地上,灯影中甚至没有看见鲜血喷溅。“恕我无情。”主膳这才说道。刀身没有沾血,他用刀背砍倒了全部袭击者,头巾也丝毫不乱。他走向了轿笼。“哪位?回话。”柳生主膳走近两三步,看见留在轿笼旁边的那个人摆着一副奇怪的姿势。看不出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只是伸着两只胳膊,搭在头顶上。“是忍者吧。”刚才奇怪的蜡烛掠过了主膳的脑海,他突然静止不动了。“别杀死他!”这时,从轿笼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不能杀他。”然后,一个人自己掀起轿帘,从里面闪了出来。身穿短身和服,拄着拐杖,那样子显得庄重而高大,而且是个秃头……主膳的脑海中,浮现出殿中见过的南龙公赖宣的面孔,本来就有了这种思想准备,这时本能地想要屈膝下跪。但是紧接着,他的心中就叫道“不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魁梧的体格和秃头确实相似,但那张脸完全不同。首先大纳言赖宣应该才四十五岁左右,但眼前站着盯着自己的已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不过,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以名状的精力。“哼!过来回话。”秃头老人静静地说。“糟了!”主膳想,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道:“不,既然已经拜见尊容,不必回话了。告辞。”转身,想要离开。“等等,江户柳生。”声音钉住了主膳的脚步。“而且……从现在的本领看来……恐怕是柳生的嫡子主膳宗冬,不会有错吧。拿掉头巾,露出脸来。”听到这种含笑的声音,主膳飞快地恢复了架势。既然已经看出是柳生了,也就知道了。但是特意呼自己为“江户柳生”的这位老人是何人呢?无论如何,被看出了是柳生主膳宗冬,不能就这样抽身而去。不,不如捉住这个老人,即使不是赖宣公卿,也要查明他的真实身份。主膳拔出已经放入刀鞘的刀身,摆好架势,喊道:“报上姓名!”老人还是拄着拐柱,露出一副可怕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二人之间,雨在无声地下着。主膳的后背掠过一丝寒意。对方只是拄着拐杖站立着。仅仅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肌肉越来越僵硬了。“冒昧,小东西!”只听这一声大喝,主膳便像棍子一样被打倒在了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了。 五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他已经带来了女人,不仅那位哑巴姑娘,连同自己的旅伴,那位佐奈也带来了。“喂,又右卫门跟你吩咐了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着我来了?宝藏院今生今世求你了,受但马守先生最后的宠幸吧。”他把她推向但马守。哑女摇摇晃晃地一脚踩进了但马守的卧室。然而,她至今还留在这个柳生的家里,到底是接受了又右卫门他们的什么命令呢?她在想些什么呢?也不逃跑,决不是逃跑,她是那样温柔地偎依在了老但马守的膝上。而且,依旧是一副蒙■的脸色,像春霞一样光彩夺目。“是荒木派了那哑巴姑娘。为了让我转生!”但马守的话绝对没有错,胤舜颤抖着,心里想道。他一只手抓住佐奈的手,一只手同时解开了带进来的细长的包裹。白布中露出一根枪杆,那似乎是在大井川那位少年和尚砍断他的枪杆所剩下来的碎片。他抓着枪杆,一半仍裹着布,“扑哧”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宝藏院,你干什么?”这时,但马守也吃惊地喊道。“殉死。”“胡……胡说!”胤舜痛苦地扭曲着脸,一边笑道:“殉死。或许说陪同您一起转生更好。或者说剑和枪,相照武道旅程。我想和转生后的但马先生,再比一次。荒木说,如果转生的话,武艺会更加增添鬼神之妙。但马先生,我们一起再转生到这个世上,再比一次,那时候我一定会胜!”他拔出枪杆,血“唰”地飞溅出来。“佐奈!胤舜五十六年的童贞戒律,现在破了。你高兴吧!”胤舜用一只手扭住佐奈的胳膊将她按倒在地。这时,从隔扇外面传来了一阵小跑而来的脚步声,有人叫道:“宝藏院先生!……刚才来了两个行脚僧,说是您的熟人。”那个仆人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两个行脚僧?”胤舜抬起脸,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说,‘法师死的时候,我们一定造访,当宝藏院新生的产婆。’是吗?果真来了?”“啊?”“不,这是我的事。”胤舜恢复了平静的声音,说道,“劳驾把他们让到这里来。不过,只让行脚僧进来。”十分钟后,只有两位行脚僧走进了这个公馆。本来脱了草帽,只有一位戴着头巾。但是但马守和胤舜已经咽气了。但马守仰面躺在卧室里,两只睁开的眼睛空虚地盯着上面,那位哑女端坐在他的身旁,春霞一般的脸色注视着他。宝藏院胤舜棋盘似的身体下面,一丝不挂的佐奈压在他的身下,浑身沾满了鲜血和精液,正压得喘不过气来。哑女抬头看着这边,划了一个十字。“……祈祷圣大天主教徒行长英魂,你的诅咒不显于世,切恕我罪。”她用一直未说过人话的嘴唇嘟哝着,脸上荡漾着笑意。如果有别的人听见的话,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不仅因为哑女说话了,还有她刚才嘟哝的话语。说“大天主教徒行长”,无疑就是人称天主教徒大名的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名字是丰家武将、天主教徒双重意思,对德川家来说极其不吉利,但是这位行长在四十多年前的关原之役中战败被斩首。既然如此,这位姑娘也许是小西遗臣的后代。年轻的、被称为四郎的那个行脚僧见状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算是对她的回应。戴着白色头巾,只露出眼睛的行脚僧,抱起胤舜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下拉出了佐奈。姑娘和年轻的行脚僧给她穿上衣服,这时戴着头巾的行脚僧让胤舜改成趴下的姿势,仍坐在一片血海中,让掉下来的枪杆握在他的右手里。然后,他俯视着这两位剑法和枪法高手,嘟哝道:“……一个月后,再来拜谒。”说完,催促两位伙伴上路。两个人搀着佐奈正欲出门,此时正好她醒了过来,见到眼前可怕的情景吓得又昏了过去,完全变成了木偶一样。在原先房间里等候的仆人,迎接二位带着两个女人的行脚僧,但他们一言不发地庄严地走到了正门,他只得茫然地目送他们远去。但到了门口,白头巾的行脚僧一边戴上草帽,一边对他平静地说:“对但马守的去世,我们深表哀悼。另外……我们看见宝藏院先生也已殉死……这件事不上报朝廷,也许对尊府有利。”话音刚落,仆人便大喊一声,跑了回去。马上大家发现了但马守的卧室发生的变故,柳生家陷入了混乱,慌忙又去找行脚僧们的去向,但已经到处不见他们的踪影。“……只上报父亲大人去世,”主膳宗冬一面痛苦地呻吟着,一面命令道。对于他来说,打击和蹊跷的感觉,比任何人更甚,但只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如果不把除父亲的死以外的事保密的话,将有损柳生家的声誉。“……柳生谷的十兵卫先生呢?”一位家臣问道。他问是否把但马守的死通知长子十兵卫。主膳闭上眼睛,用苍白的嘴唇嘟哝道:“不通知恐怕不妥。谁去通知一下……不过,按照父亲大人的遗言,坚决不要让他回来。”正保三年(公元1646年)三月二十六日,柳生但马守宗矩去世。时年七十六岁。同年同月同日,宝藏院胤舜去世。时年五十六岁。 一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柳生如云斋坐在黑暗中。即使一动不动地坐着,腹部上方到心窝也会感到隐痛,但这还好,有时还会间歇发生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如云斋已经面黄肌瘦了。一看似乎身体肥胖,其实他突出的肚子中,已经积满了所谓的腹水,下肢浮肿。他患上了肝硬化的绝症。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样的病名,只知道自己得病了。这件事,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已经发觉了。从九州回名古屋,他想要驱除身上的魔气,而到京都妙心寺,在那里坐禅,这期间感到了身体不适。本来想西行驱除魔气,结果他却往东来到了魔的发源地——江户的由比道场。当然,他是受到在名古屋的家中让他看到魔界转生这一奇异法术的由比民部之介正雪的吸引而来的。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行为,仿佛铁片被磁石吸引一样。正雪欢迎了他,并把他当做客人对待。他说:“暂时住在这里。你还会看到感兴趣的人。”仅此而已。正雪并没有说武藏的事,也没有说森宗意轩的事,而田宫坊太郎连影子也看不着。但如云斋什么也没问,因为他怕问。他吃惊地瞪着弟子三千、名不虚传的华丽的道场,凝视着正在那里轻浮地大笑的正雪,感觉到他的背后另一个正雪正用锐利的脸色酝酿着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如云斋默默地坐在了由比道场的深处。将要发生什么事。这不仅是开始时正雪跟他这样预言过,如云斋有一种本能的预感,他一边害怕着,一边在等待。一个月前,他突然听说,什么人正在道场的后门盯梢,想要搜寻悄悄出入这个道场的纪州大纳言。这时,正雪冷笑着跟如云斋悄声道:“那好像是总监官柳生但马守的儿子。”正雪没有再说什么,但将近半年来,一直像鲵鱼一样闭门不出的如云斋起来了。他自己装着纪州大纳言的样子引诱主膳,并羞辱了他。几天后,如云斋得知,当天天亮的时候,但马守离开了人世。此前就听说但马守卧床不起,所以这也许是个偶然。但毫无疑问,儿子主膳受到的耻辱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但马守是否知道了,羞辱主膳的是他如云斋呢?那是当时突然的一股冲动,如云斋后来并没有将此事直接告诉正雪,而且正雪应该已经知道,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觉得一切都是自发的行动,但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始至终自己的行动就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操纵着一样。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他预感将要发生什么。他怀着这种期待在由比道场过了半年,可那天夜晚以后大约一个月,如云斋反而丧失了初衷,一种空虚感袭上心头。但马守的死让他感到了人生的茫然。如云斋对作为柳生支流、却摆出一副正宗样子的但马守一直怀着满腔愤怒,但是那样的暗中报复并非他的本意。他想要与但马守本人一决雌雄。这时,正雪告诉如云斋说:“今夜先生将如约看见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现在如云斋被引着,坐在一个房间里,在黑暗中等待着。“感兴趣的人?但马守已经不在人世,我也已经老了,而且生着病,对我来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呢?”如云斋心想,这时看到眼前昏暗的隔扇,突然透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慢慢变大,隔扇打开了。那里站着两个女人,一丝不挂,在两侧烛台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两只萤火虫一样,四周包围着蓝光……二人都美丽得令人窒息。 二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柳生如云斋支起一条腿来。那倒不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而是虽然这二人自己并不认识,却觉得在哪里见过——因为她们都瞪着与生出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凄凉的眼睛。“先生,给你看新的魔界转生。”后面响起了声音。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由比正雪已经端坐在那里。“正……正雪,”如云斋喊道,“生出来的是谁?”“四郎!坊太郎!”正雪没有回答,招呼道。如云斋看见跪倒在两个女人脚下的影子,这时猛然站起身来。“……宝藏院胤舜出世!”只听见裂帛一样的声音。与此同时,从右侧女人的脸至下腹,闪过一道笔直的光线,同时出现一条血道。皮肤从那条血道向四面八方开始裂开,另一个人从那里面推开女人的身体,眼看着鼓起来出现在面前。这种景象与如云斋曾经亲眼目睹的田宫坊太郎的转生一样,而现在劈开女人身体的实际上就是那个再生的坊太郎。眼前出现的是一位身高五尺左右,膀大腰圆,完全像棋盘一样的男人,而且头发剃得精光……虽然是裸体,但显然是一位法师。“……什么?宝藏院胤舜?”从刚才听的声音——是以前曾听说过名字,但一直没有会过的枪法高手。如云斋双眼迷茫地注视着这个和尚,片刻间另一个影子,又刀光一闪,劈开了左侧的女人。那个年轻的影子似乎是去年五月在熊本岩户山见到的年轻的行脚僧,当如云斋发觉的时候,女人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宛如稀奇古怪的白色皮袋一样的东西,落在出现的人的脚下。“……啊……”柳生如云斋发出了一声叫喊,似乎他自己的身体裂开了一样。第二个出现的人,那是一位身材矮小、体形消瘦的老人,虽然与他最后相见,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但如云斋的眼睛怎会看错呢?“柳……柳……柳生……宗矩!”一个字一个字像迸出一样呻吟着,就在如云斋的眼前,坊太郎和四郎分别将一件白色的衣服像饲养小鸟一样扔在胤舜和但马守的肩上。不用说,让宝藏院胤舜转生的是佐奈,让柳生但马守再生的则那是那个天主教徒哑女。不,准确地说,并不是哑巴。她说话了,向大天主教徒行长的阴魂祈祷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被当做了宝藏院胤舜蜕变的道具而变得对性愚昧无知的佐奈,即使成了魔界转生的忍法的牺牲品,可能也没有那种自觉,但这位天主教徒姑娘显然是知道自己的义务,而甘愿接受这个夜晚的命运。恐怕对她来说是一种心满意足的殉教吧。而且恐怕曾经让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转生的女人也是同样可怕的殉教者吧。且不谈这个。现在从女人身体里孵化出来的但马守迈着完全像盲人一样的步子向这边走了过来。事实上,他还闭着眼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四郎将旁边的烛台递给了但马守。但马守一只手捧着燃烧的烛台,静悄悄地走了过来。“……但……但马先生……”连柳生如云斋也站了起来,退后两三步,吃惊地睁大眼睛迎着他。但马守仍然闭着眼睛,蓝得刺眼的、鬼火一样的烛台的火光照着他的半张脸。那种相貌与以前田宫坊太郎转生的时候见到的一样,好像置身在冥冥天地中,但现在如云斋忘记了当时正雪抓住田宫,说的“……灵魂尚需时日来形成,现在……”之类的话。不,即使但马守在无意识的状态,如云斋也会产生一种激烈的反应。这是自己多年视为宿敌的宗矩,而且是那天夜里羞辱了他的儿子,加快了他的死亡的但马守。但马守越来越近,相隔一个身体的时候,闭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细细的光,射出月牙形的蓝光。“但马!”如云斋一声大喊,忘我地往前迎了一步,抓在一只手上的刀闪过一道剑光。天下无敌,敢这样自负的如云斋拔刀砍去。谁会想像呢,这一刀竟然砍空了。如云斋只见一道弧线燃烧着蓝火划过眼前。就在这一刹那,他感到身体受到惊人的一击,像个庞然大物一样“轰”地趴在地上。那样子,与他打倒柳生主膳的姿势一模一样。他就这样,沉到了一片黑暗中。 三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不知过了多久,柳生如云斋感到身体和后背一阵剧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隔着一支烛台,由比正雪正襟危坐,身边还有另一个年轻人——那位年轻的行脚僧。如云斋起身,看了看四周,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自己被但马守用烛台,像根萝卜一样击倒,昏死了过去!“但……但马……”他发出嘶哑的声音。但那儿也看不见但马守,还有别人。“先生,腰还疼吗?”正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背上——腰上,刻着‘江’字。”他没有说是谁刻的,如云斋也已经无心去问。“江”字不用说是“江户柳生”的意思。“别生气。别伤心……对方是转生到魔界的人。”如云斋想大喊一声,这时不是身体,也不是背部,而是腹内涌上来一股剧痛,让他喘不过气来。“先生!……好像那个时候终于要来了。”“……那个时候?”“魔界转生的时候。”“……”“魔界转生吧。转生以后,您终于会比过但马守的。”如云斋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喘息声。“用……用谁?”“加津小姐如何?”“……”“您的儿媳。也许您内心里爱着她。”“……”“先生,回名古屋。我让四郎陪着您。侍候您忍法魔界转生。”“……”“不过,在名古屋的家中做这个法术,在茂左卫门的眼前有所不便。最好把加津引出来,让她到京都。比如以侍候您养病的名义。我知道京都妙心寺的草庐合适。”“……”无论正雪说什么,如云斋都只是默默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那种表情就像一只生病的老虎对调教师俯首帖耳一样。但慢慢地,他的空虚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说道:“用加津,让我转生……”“称为忍体。”“怎样加津才会成为让我转生的忍体呢?”“我会派遣四郎去办妥。四郎!把东西拿出来。”四郎静静地从怀里取出小纸包。打开纸,出现了一根玳瑁色的细竹筒。四郎将纸铺在草席上,竖起竹筒,从中“嘎巴”一声掉出一个东西。“……”如云斋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根切断的手指,就像折断的朽木一样已经干透的手指。“用它摆弄加津,不,应该说治疗……”“那是何人的手指?……用它治疗,如何去做?”“首先,现在还无需问。这件事交给四郎。”正雪冷冷地回看着如云斋说道,“我想先问一问,先生,您真的想要魔界转生吗?”如云斋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像风箱一样,吐出了一个字:“想!” 四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几个时辰以后,戴着草笠,拄着拐杖,一副出行打扮的柳生如云斋从由比道场的后门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停住脚步,让到一边,因为他看见黑暗中一个庄严肃穆的小队伍走了过来。“是纪州大纳言吧。”如云斋点了点头。围着那顶他眼熟的轿笼行进的黑色队伍,好像被阴曹地府吸进去一样,走进了由比道场的后门。“如云斋先生,快走!”他听见催促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戴着灯芯草帽的四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由比张孔堂正雪究竟在策划什么呢?实在是非同小可的家伙。”如云斋再次想道,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心只顾到西边等候他自己的命运了。本来亲眼目睹田宫坊太郎的再生、宫本武藏的转世的时候,他已经被“魔界转生”迷住了。但还有一样东西让他犹豫不决,而今天夜里这个障碍也被一扫而空。谁能想到,在如此渴望的与柳生但马守的“决斗”中,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这样不堪一击地惨败了!让如云斋下决心转生的,正是这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但即使在那里果真转生了,以后会怎样呢?转生以后,他还能保持对但马守的“前世”的遗恨吗?“剑法与以前一样,灵魂是个魔鬼”,在坊太郎转生的时候正雪已经一语道破了。如云斋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但是柳生如云斋已无暇思考起这些。他匆忙西去,就像着魔后拼命交媾的虫子一样,就像明知会死却逆流而上产卵的鱼一样。进入由比公馆后,纪伊大纳言一行的随同侍卫们都在安排好的房间里等候着,这是惯例。然后,大纳言赖宣只带着心腹牧野兵库头,去见正雪。虽说盛名盖世,却不过是一介武夫的正雪与德川将军直系三家之一的德川赖宣见面,到底谈些什么呢?这些家臣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这些纪伊的家臣对被誉为“南海龙”的主君深信不疑。只是他们被禁止将主君频繁秘密去由比道场的事泄密,而他们也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这天夜里,正雪把大纳言领到了一个与往常不同的地方。那是一处穿过宽阔的院子以后的、假山下的一个亭子。说是亭子,通常不用说是庭园中休憩的地方,只有四根柱子,没有墙壁,四面通风。但这个亭子是八根柱子,像朝鲜建筑那样,是八角形,而且七面通风。依假山而建,只是背后的一面是墙壁。正中摆着一张圆石桌。“大纳言先生!您在此稍等片刻。”正雪说道。赖宣不可思议地问道:“张孔堂,由此……去何处?”正雪默默地点头行礼之后,将手放在了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开始转动。赖宣和牧野兵库头倒吸了一口凉气。石桌转动的同时,八角亭子本身也开始随着旋转起来。墙面向着庭院,通风的部分向着假山,而且原来是墙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洞口。“走吧,大纳言先生。”正雪手里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啊!主公!”牧野兵库头慌忙喊道。以刚毅著称的纪伊赖宣刹那间也害怕了,在那里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说道:“不,无妨。我去。”他挪步往前走去,像座小山动摇了一样。“兵库!你在这里呆着!”说完,赖宣跟着正雪,向洞里走去。进了洞口,走几步,便是往下的台阶。下七八级台阶后,石板变成了土地,这时才发觉两侧的墙壁也是土墙。墙壁逐渐变得潮湿,到处看得见水滴的亮光。这是假山下挖穿的隧道。不,假山本身是用挖出的土筑成的。虽然赖宣早就知道这位由比正雪是一位非同小可的人物,但想到他不知何时在江户的正中间完成这样也不知是何目的的地下大工程,连他也感到不寒而栗。不久,他便下到了土台阶的尽头。赖宣茫然地伫立着。这里相当于地底数十尺吧。虽然只有正雪拿着的烛台照着,他还是能看出,顶棚有三个人高,面积大约有二十块草席那么大,完全像一个巨大的土筐一样。三方是土墙,只有正面是四块石板门。正雪将烛台放在地上,开始往下拉从顶棚上垂到石门一端的几根链子。于是,只听见沉重的“吱——”的一声,那扇石门开启了。正中间的两块石板左右移动,里面立着一排排灯柱。 五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纪伊大纳言看得目瞪口呆。石门那一面竟是一间豪华的客厅。翠绿的草席,几盏纸罩灯笼,画着山水的屏风,还有涂金的隔扇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跪拜着一个老人和三个女人。“大纳言,请就坐。”正雪说道。赖宣仍然伫立了一会儿,但不久便毅然决然地走进里面,猛地坐在正雪指的上面的圆座上。正雪再次关上石门,老人和那些女人仍然跪拜着。“正雪,你说一定要见我一面的是这位老人么?”“正是。”“何人?”正雪从容答道:“此人名叫森宗意轩。”“……森……森宗意轩?”老人静静地抬起脸,说道:“原是小西摄津守的遗臣,加之,在岛原作为起义军的军师对抗朝廷的人是也。”说“加之”,意思是对于德川家来说是双重的叛逆者。然而,过于突然,这句话反而令赖宣一时不能理解,目光被对方的相貌吸引住了。银光闪闪的白发中露出一张冷酷无情的脸,不知道年纪多大,简直不敢相信是这个世上的人。尽管如此,那像枯木一般的样子,令人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精力惊人的妖气。赖宣像被咒语镇住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森宗意轩!我知道。这个名字,赖宣确实记得。”“不胜荣幸!”“但是,听说森宗意轩已经在岛原之役中被杀死了。”“……他还活在这里。”赖宣沉默良久。本来赖宣没有见过森宗意轩,但眼前这位自称森宗意轩的人,不像是冒充的,也不像是个疯子。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绝对相信这一点。“正雪!”赖宣全身哆嗦地喊道,“你说要见我的是森宗意轩吗?森宗意轩为何在这里我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大逆贼,如果让世人知道了,谁都会吓死……不,我赖宣本人,无论多么信赖你,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他吗?”“如果要报告朝廷的话,悉听尊便。”正雪脸色苍白地说,“如果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今夜为何会带大纳言到这里来?”纪伊赖宣早已知道,神通广大的由比正雪并不是一个单纯的骗子,但当他得知了窝藏在这个地底的人物的真面目,而且面对着岿然不动、凶猛的神色,还是感觉脊梁骨一阵发凉。“那,”过了片刻,喉咙里卡着痰,说道,“你……现在让我见森宗意轩,为何?”“那件事。”正雪说道,“因为我想让大纳言知道,我们有这样的人做后盾。”“那件事?”赖宣这次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然后沉默不语,仿佛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困兽一样瞪着眼睛。正雪说“那件事”这句话的口吻,似乎是二人早已多次商量约定的事情一样。但是,赖宣从来也没有和正雪用声音交谈过这件事。可是,说不知道,又完全是撒谎。“那件事”是什么,赖宣十分清楚。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是赖宣的武装政变。实际上这是一个令人战栗的野心。但是,作为男人,有这种器量而且胸有大志的话,任何人心里都会萌生野心。征服天下,这件事对男人来说是何等不可抵挡的诱惑,试看古今中外的历史战争,不,看看现代眼前的政界,任何人都能理解。赖宣出生于庆长七年(公元1602年)。他绝不是像猫一样服服帖帖的后代大名。关原之战的故事从孩童时候就像摇篮曲一样耳熟能详,大阪之战他亲身参加了,从父亲家康手里拜领了和将军秀忠同样的七面战旗,胜过了其兄忠辉、义直的五面战旗。另外,他亲眼目睹了现任将军家光及其弟忠长的争夺德川继承人的争斗。这事并非与他毫不相干。赖宣曾经有约在先,应受骏河百万石俸禄,可后来却变成了纪州五十五万石,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骏河的位置和百万石这样的俸禄,如果给了他,将如虎添翼,极其危险。人称“南海龙”的纪伊赖宣这一年四十五岁,正是血气方刚、权欲往往胜过理性的年龄。赖宣有这样的心理,而看破这一点的,唯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民间武夫由比张孔堂。“取得天下!”“能取得吗?”“能取得!”“如何取得?”关于“那件事”,二人从未吐露过一个字,但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是心照不宣。赖宣频繁地来到这个榎坂的由比道场,正是为了享受这种心照不宣的交谈。这是一种绝对危险的“享受”。现在正雪将它用“那件事”一语道破,赖宣仿佛脖子上架了一个匕首一样,脸变得苍白。无论多么刚毅的赖宣,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寒而栗。“……既然如此,正雪,你……想要给我赖宣招来天主教徒的世界吗?如果是那样,余……”他像呻吟一般地说道,显然是一种遁词。“不,”森宗意轩开口道,“那种思想,鄙人已经抛弃了。这个正雪也并不是天主教徒。”“那么,为何你……”“尽管如此,现在的将军家在天草岛原,将三万七千农民,不问男女老幼,一律斩尽杀绝……我要报一箭之仇。不,我要他的子孙都遭殃!这是我,余命不多的森宗意轩的执著信念。”“余命不多?”“今后我宗意的寿命,长也就数年。大纳言,如果您取得天下,将我枭首示众也可,随大纳言处置。”“正雪!”赖宣回头说道,“那么,你说这个人将是那件事的后盾,是何意思?是说让他当军师吗?”“不,那种智慧,正雪足亦。”正雪目中无人地说。“那么,为何你自己不取天下?”“无论如何,正雪并不是狂妄自大的大蠢材。取天下,需要有足以取天下的出身、教育、万人认可的器量。正雪自己知道,不具备这些。而大纳言拥有这些,而且远胜于现在的将军。正雪只不过是以大纳言为旗帜的旗手而已。”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或者应该说知道天高地厚吧。正雪现在说的话,正是他曾经在岛原对宫本武藏说过的一番话。不过,自那以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说的话比当时大多了。“那么,为何说以森宗意轩当后盾?”“其实并不是鄙人,”森宗意轩低声说道,“是鄙人的弟子。”说着,他向三个女子翘了翘下巴。两个女子静静地站着,向左右拉开了后面涂金的隔扇。那里,还有另一个房间。没有灯影,背后似乎裸露着土墙……这边的纸罩灯笼,照出了跪拜在那里的幽暗的五个人。“您瞧!”说着,宗意轩又翘了翘下巴:“你们,自报家门。”最右侧的人慢慢起身,说道:“播州宫本村人,宫本武藏是也。”下一个影子阴阴地说道:“大和月濑出身,荒木又右卫门是也。”第三个人说:“赞州丸龟人,田宫坊太郎。”第四位抬起巨大的圆头,说道:“大和奈良人,宝藏院胤舜是也。”然后,第五位看着赖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久未拜见御颜,不胜欣喜之至……柳生但马守宗矩是也。”……之后几十秒,地底的这个密室里,只听见灯油燃烧的声音。过了片刻,森宗意轩泰然自若地说道:“这些人将是您的后盾。”计算时间的话,这是柳生如云斋目睹柳生但马守、宝藏院胤舜再生后的仅仅几个时辰。纪伊赖宣正看着的这二人身上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也就理所当然了。不,即使没有感到这样的鬼气,他也难以置信。“但……但马……柳生宗矩不在人世了。刚刚一个月之前……这……这是幽灵吗?”“他们不是幽灵。大纳言从现在开始使唤他们,仔细看清好了。”“……我使唤他们?”“实际上,虽是我的弟子,但每个人都是万夫不当的大剑客。大纳言要成大事,使唤他们的话,世上无人能当……您看如何?”确实如此。这些人如果是真实的人的话,一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纪伊赖宣凝视着他们,逐渐不得不承认这些的的确确是真实的人。他与其中一人,至少与柳生宗矩仅在几个月之前,在江户城内还见过面。“现在鄙人给大纳言讲忍法魔界转生。” 六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森宗意轩讲述了“魔界转生”的始末。这一次,又过了几分钟,那里只能听见灯燃烧的微微作响的声音。“另有一位已经转生的人,和一位现在即将转生的人。”“叫什么名字?”“天草四郎时贞,柳生如云斋利严。”“……”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赖宣已经无力发出惊叫了。“共七人。大纳言,鄙人知道您回纪州的日子快到了。请一定带着这五人。另外,我再吩咐那二位赶到纪伊。”“带着这些人回纪州,现在让我干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饲养着。这些人不知前世,如果我宗意轩命令‘听从大纳言命令’,大纳言只要下令,让他们一年不说话,他们就会一年不说话;让他们强奸十个女人,他们就会强奸十个女人;让他们杀死一百人,他们就会杀死一百人。”森宗意轩恶狠狠地眄视着他们,但这五位大剑客仍然俯首帖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注视着赖宣。连那位老实谨慎的柳生但马守都是如此!赖宣再次感到脊梁透过一阵凉气。“无论如何,他们不喜欢干什么好的勾当,”森宗意轩无声地笑了笑,“如果在前世,压制自己、束缚自己,到最后有转生之日的话,便一心只想像野兽一样满足自己的欲望,贪得无厌的人何尝不都是如此!”“嗯。”“不过,鄙人已经说过,只要受我的控制,他们就不会违背您的命令。在那之前您先养着……不过,最好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你说,在那之前?在那之前是何意?”“不错!”森宗意轩注视着赖宣,说道,“据鄙者占星算命,当今将军的寿命,还有……四五年。”“什……什么?家光将军?”赖宣也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当今将军是他的侄子,年龄只有两岁之差,今年四十三岁,当然身体强壮。“而且,我知道幼君只有一个,今年才六岁,而且天生体弱多病。”赖宣又陷入了沉默。正雪说道:“看来那时将天下大乱,社会动荡不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江户、京都、大阪化为一片火海,举起大旗,拥纪伊大纳言为将军。”“说什么?”“不,这还是梦想、幻想……大纳言只需稳如泰山,待正雪计成便可。”“正雪……森宗意轩!”赖宣喘息道,“你们策划的大阴谋简直是骇人听闻!如果……如果……如果这件事败露的话,将要置余于何地!”“那便只有自杀,我奉劝如此。”森宗意轩冷冷地说道,然后抿嘴一笑:“不过,那时候,让大纳言也转生到魔界。”“我……转生到魔界?”“世上能够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您也看见,这十多年间,鄙人求得的人才仅七八人,连正雪都没有这个力量。而大纳言对现世怀有强烈的不满,而且有足以再生的绝大的力气……大纳言具备这种罕见的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想助大纳言一臂之力。”赖宣呼吸急促地说道:“我通过什么样的女人再生?”“主公!……您没有迷恋的女人吗?”“什么?”“从内心里,觉得怜爱,想要和她交媾再生的女子——没有这样的女人吗?”赖宣沉默不语。本来他有家室,是加藤清正之女。元和三年(公元1617年),他十六岁,妻子十七岁的时候举行婚礼,当然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而且妻子小时候生的疱疮在脸上留下了浅浅的麻子。“占大纳言的星的话,先生的星分为两个:一个是长命之相,另一个却是四五年后的死相。这也许是一旦事情败露时候的星。”“……”“如果大纳言没有合适的女人的话,一定在那之前找到这样的女子。这是森宗意轩的恳求。”“……”“宗意为此还留了三根手指。”“手指?”“您看。”森宗意轩向前伸出枯木一样的双手。十根手指中,左掌的手指一根也没有,右掌手指只剩三根——中指、食指、拇指。其它全部从根砍断,露出七个发黑的切口。——不,只有其中的一个是新的断面,让人奇怪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鲜红的肉。而且分不清那是前天砍断的,还是几个时辰前砍断的。可怕的肉芽组织发出幽幽的光。“您也许觉得,鄙人练成了此等忍法,为何不在主人小西摄津守在世的时候使用呢?鄙人年轻的时候修炼过一点日本传统的忍法,但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魔界转生的法术,那时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可是,大约十年前,藏身天草的时候,意外地从一个天主教徒的仓库中发现了一些西洋的祈祷书、占卜书和魔术书,它们似乎是在此之前,传教士将希腊、意大利这些国家自古流传的《转身谱》、《恶行要论》、《妖术师论》、《魔神崇拜论》、《炼丹术》、《占星术》等偷偷带来,然后在岛原加津佐的神学院(加津佐的神学院:天主教大学。)翻译印刷出来的书籍。鄙人读了它们以后,与日本的忍法融会贯通,终于独创了魔界转生的绝技,这其实是在岛原之战之前的事。”“……宗意,那个手指?”“也就是说,鄙人如果用一只带着鄙人意念的手指控制一个女人,即使砍断这根手指,那个女人也会变成让一个男人转生的忍体。”“用手指控制女人,是何意?”“这您听了并无多大用处。而且,能施这种法术的,除了鄙人,只有天草四郎一人。只有四郎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天草四郎来历不明,总之是这位森宗意轩曾经推为盟主的人,而现在森宗意轩,像弟子或者仆役一样直呼其姓名。“这样,我们现在已经让七个男人转生了。”“……”“能够转生的人,只有十个人,也就是能用十根手指计算的人数。断一根,便转生一次,每次鄙人的生命将会消耗十分之一,这些手指全部失去的时候,也就是宗意咽气之时。”“……”“正如这个数量之少一样,能够转生的人,我们想让他转生的人,世上更少。目前为止,正如刚才所说,已经转生的人只有七个。”森宗意轩阴郁地继续说道:“那么,还剩的这三个手指……其中一根,代表着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转生的人。”“那是何人?”宗意轩朝五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无论如何……现在在此不言为妙。”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而且此人是一位一定要转生的人……但他是否具备转生的条件之一,对现世充满怨恨呢?一看好像是如此,但究竟如何,还有些摇摆不定。今后我将会竭尽全力试探和诱惑他。”他一边嘟哝,一边在剩下来的手指中,首先弯下了中指。“另一根将留给大纳言。”他往上翻着眼珠,看着赖宣,又说道:“主公,寻找心爱的女人吧。”说着,弯下了食指。“最后留下的一根,是留给鄙人自己的。”说着,弯下了最后一根手指。这位不知究竟多老的老人,将闪着妖光的眼睛,凶狠地投向了旁边三个美丽的女人,然后马上回头对赖宣说道:“大纳言,那件事,即使事先败露,只要森宗意轩一个人活着……不,即使宗意完了,也会转生到魔界,降灾到泄露的人身上。”那声音好像渗透到了黑暗中一样低低地消失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余韵。纪伊大纳言赖宣心里明白,这显然是叮嘱和威胁,不由得全身像冻住了一样。多么可怕的老人!还有多么可怕的弟子们!“话虽如此,不等宗意出马,就凭我的弟子……好的,无论发生何事,大家一起同舟共济。”森宗意轩说完,向正雪翘了翘下巴,喊道:“张孔堂!”“是!”“把大纳言送回地上。”“是!”“还有安排这五人在大纳言回纪州的时候,一起同行。”“牧野兵库头会安排的。他真正是纪州藩像我正雪一般的人物,一切都会心领神会。”正雪笑道。森宗意轩像开始时一样,恭恭敬敬地如壁虎一般跪拜在地,说道:“就此告辞,大纳言。暂时告别,一路愉快……” 七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纪伊赖宣和正雪,还有五个人离去以后,地底下只剩下了森宗意轩和三个女人。一个女人说道:“宗意轩先生!”“嗯……”“此次计划,是成是败,占星不就清楚了吗?”“看八卦的不懂八卦,”宗意轩苦笑道,“正如医生不能确诊自己的病一样。既然关系到我自己的命运,就不清楚了……但是,不用占星,恐怕这件事情也会败露。”“那……”“正雪并不知道。这家伙以为只要把大纳言拉扯进来,就能成事……哼!对我来说,不管事成事败,皆可。”他从深陷的眼窝深处,用阴郁的眼光看着三个女人说道:“家光也死,赖宣也死,继承家康血液的家伙们骨肉相残。只要降灾于德川家……我们小西的亡臣们,这就心满意足了。不,这是无上的喜悦。我活着,你们也活着,不正是为此吗?”“是!”三个女人唱歌一样答道。由此看来,这三个女人与让柳生但马守转生的哑女一样,是活在先主一家的诅咒中。不用说,从她们的年龄来看,先主一家是在她们出生很久之前就已经灭亡了的小西家。她们也许是在这样的诅咒中养育长大的。“不久四郎将会来报告如云斋转生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你们中的一个马上去我早先吩咐好的地方。”“是!”“诱惑他,让他堕落!”“是!”“那是一个连我森宗意轩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家伙,放荡不羁。说他喜欢女人,却到了三四十岁,还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一万二千五百石的俸禄自己白白断送,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终日游手好闲,望着行云流水度日……”“不过,这家伙也是命数已近。占星,我已经看到了。当然,他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要让这家伙转生到魔界,我们也要抓紧……这家伙的剑,这家伙的秉性,如果变成魔人,足以翻天覆地。我一定要让这家伙加入到其他七人的行列中来。”“向上帝发誓!”三个女人说道。“让他堕入魔界。不,让他转生到魔界。”也许上帝听见了,也会大吃一惊吧。但是,三个女人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严肃的火焰,或许她们知道的上帝,已经是由原来的样子完全变质了的怪神。“克劳拉!”“我去!”“维阿托丽斯!”“我去!”“弗兰西斯!”“我去!”原来,这三个名字都是洗礼名。森宗意轩看着眼睛里激情燃烧的这三个女人,苦笑了一声。“没有必要都去,必须有一个人给我留下来。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那么,抽签吧。”“抽签?”“我现在在这里剩下的三根手指中,决定了一根手指……那是哪根手指?你们吸一吸,自己猜是哪根手指。”老人伸出像枯木一样的手指,三个女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个人一个人地分别贴上肉感的嘴唇。“食指!”宗意轩只竖起一根湿乎乎的手指。“弗兰西斯去。”“是!”“去的时候,我砍下中指交给你。如果这家伙堕落了……就把这根手指交给四郎,你变成魔界转生的忍体。”“是!”弗兰西斯这个女人要到哪里,要让谁魔界转生呢?好,无论他是谁,已经有了七个魔界转生的大剑客,还需要加上什么人呢?想一想。荒木又右卫门、天草四郎、田宫坊太郎、宫本武藏、宝藏院胤舜、柳生但马守、柳生如云斋。除这七人以外,无论纪伊大纳言赖宣是否愿意,一旦投身这个阴谋,他便成了这个阴谋的背景。他的后面有妖人森宗意轩,还有可以说是参谋的才子由比正雪,以及待命的一直活在诅咒中的三位妖艳的“忍体”。且说作者上面详详细细地叙述了“敌人”的成员,现在这些敌人已经完成整编。诅咒以他们为“敌”的人吧。以这伙可怕的举世无双的人为敌,这个世上的人恐怕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