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侧身像》 drologue 尤米尔之首预言着。世界末日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从它的口中并未说明,「末日」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主神奥「因而沉思。从它口中说出的「世界末日」,必然是指「诸神之黄昏」。而且,这很有可能是亚斯神族与梵神族之间的战争会引发的后果。 独自思考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奥丁,徐徐地站起身来。 尔后,当尤米尔之首确切地说出「世界末日将近」这样的预言时,奥丁原本的推测随即转化为现实。 亚斯神族与梵神族之间的战争越演越烈,早就已经超乎可以用「小规模纷争」描述的状况,甚至已经可以被称为「战争」了。 将手中的酒杯装满浸有尤米尔之首的黄金美酒后,奥丁转过身去,将身子深深埋入他的宝座之中。 「芙蕾啊。」 奥丁自言自语地小声唤着,在他眼前的空间随即轻晃起来。就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位女神。 丰饶的女神芙蕾毫不在意自己被微风拂乱的淡褐色长发,跪在地上。 「是,芙蕾在此。」 「芙蕾啊,去把瓦尔奇丽亚唤来。」 就在女神准备抬头之际,奥丁下达了敕命。 「遵命。」 芙蕾深深鞠躬,随即起身,背对奥「高高举起双手。 「这次是蕾娜丝吗?」 奥丁的询问让芙蕾回过头来。 「是的。」 「嗯。」 奥丁轻叹一声,蹙起双眉。 眼见此景的芙蕾随即露出笑容,仿佛已经得知奥「的想法了。 「您所在意的事情,我也已经有个主意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奥丁原本沉重的表情随即变得轻松许多。 「这么一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一切都遵循奥丁大人的指示进行。」 芙蕾深深颔首,再度背向奥丁,开始咏唱召唤用的咒文。 *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同时直起了身子。就在从沉眠里醒来时会有的轻微晕眩之中,环顾四周的景色。 这是个有着微弱光芒的空间。 蕾娜丝轻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一地踏出了脚步。 天光乍现,强烈的光芒瞬间使她的眼前变得白茫一片。接着才慢慢回归原有的色彩。 碧绿的大地与湛蓝的天空,在她的眼前无边无际的拓展开来。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过她银色的长发。 诸神的世界亚斯天陆。在这里有着名为瓦尔哈拉的地区,身为亚斯神族之王的奥「就住在那里。而蕾娜丝现在身处的低丘,正好接近瓦尔哈拉中央的位置。 蕾娜丝环顾洁白建筑物栉然并立的景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苏醒的感觉与怀念的景色有着无限感慨的蕾娜丝,开始踏出了脚步。朝着位于前方高出许多的山丘上,彷佛可以俯瞰瓦尔哈拉全景、高耸入云的庄严城堡前进。 「蕾娜丝姊姊!」 蕾娜丝才刚刚渡过建筑在护城河上的石桥,就被一个飞快奔来的人抱住了。 「好久不见了,芙蕾雅。」 面对近在眼前、毫无矫饰的笑容,蕾娜丝微笑着回应。 她的名字叫做芙蕾雅,是芙蕾的妹妹,也是职掌美丽与爱情的女神。 「钦,蕾娜丝姊姊。像以前一样,讲那些故事给我听嘛。」 芙蕾雅抱着蕾娜丝、摇晃着身子,彷佛在向蕾娜丝撒娇。由于带有几许稚气的容貌,以及自然不造作的个性,使芙蕾雅被称为「少女神」。但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芬芳的气味,却又证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成熟女性。再加上她天真无邪、自由奔放的个性,将这些魅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因此有许多男神被她的美色诱惑,也发生好几起相关的事件。当然了,她本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 「故事?」 「是啊,像以前一样。像是以前发生的事情之类的。」 听完芙蕾雅的话,蕾娜丝便低下了头。 「虽然妳这么说,但是我也才刚刚醒过来而已。」 「这样啊。」 蕾娜丝的答覆让芙蕾雅露出有些寂寞的神情。 「而且,奥丁大人也正召我过去。不好意思。」 「没关系。毕竟妳有急事,让妳停下脚步的我,才应该对妳说不好意思呢。」 芙蕾雅这么说着,同时离开了蕾娜丝身边。 「哪里。」 蕾娜丝微微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那么,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跟妳聊吧。」 「嗯。拜拜啰,蕾娜丝姊姊。」 芙蕾雅的脸上再度堆满笑意,用力的挥着手。 设有玉座的大厅里,天花板高得让人为之目眩。从顶端流泻而下的几许阳光,为整个空间染上淡淡的色彩。 蕾娜丝把自己视线的焦点,聚集于隐藏在光之帷幕后方的玉座上面,她也开始缓缓地向那里前进。等到穿过仿佛深红天鹅绒一般的轻薄帷幕之后,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奥丁与芙蕾两人,正在那里俯视着她。蕾娜丝跪了下来,深深鞠躬。「蕾娜丝瓦尔奇丽亚,应奥「之命来到这里。」 「把头抬起来,蕾娜丝。妳的身分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也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如此拘谨。」 「是。」 蕾娜丝才刚刚站起身来,原本站在奥「身旁的芙蕾便突然消失无踪,接着随即出现在蕾娜丝的眼前。 「好久不见了,蕾娜丝。我很想妳呢。」 「是啊,我也很想妳。」 两人轻轻拥抱在一起,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欣喜之情。 「那么,命运三女神的次女,蕾娜丝瓦尔奇丽亚。」 就在奥「开口说话的同时,芙蕾也离开了蕾娜丝的身边。 「之所以会唤醒妳,并且召妳来到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 「尤米尔之首已经告诉我们。世界的末日诸神之黄昏已经迫在眉睫了。」 听到奥丁所说的话,蕾娜丝不禁倒抽一口气。这也可以证明「诸神之黄昏」这个词汇有多大的冲击力。 「观察梵神族的动向后,我们发觉全面性的冲突势必无法避免。因此,我们需要妳前去召集战力。前往亚斯天陆之下的人界,聚集足以成为吾等战力的魂魄吧。」 蕾娜丝再度跪了下来,深深颔首。 「能够担当如此大任,实在让在下感到光荣万分。我一定会努力不懈,绝不辜负奥「大人对我的期望。」 「嗯,我会期待妳的成果。」 听到这样的答覆后,奥「与芙蕾随即四目相交。接着,芙蕾走向跪在地上的蕾娜丝,并且拔出了一把剑。 剑尖缓缓落在蕾娜丝的肩头上。霎时,剑刀上发出如同火焰般的光芒。光屑逐渐从蕾娜丝的肩上洒落下来。 围绕蕾娜丝的光芒,逐渐化为湛蓝色的钟甲。 「我陪妳一起去人界吧。毕竟妳也才刚醒过来没多久嘛。」 芙蕾把手中的剑摆到蕾娜丝的眼前,如此说道。 蕾娜丝收下了剑,将它收入腰际的剑鞘之中,微笑地点了点头. 蕾娜丝与芙蕾两人站在能俯瞰万物的高山上,看着眼前的景色。 可以看见青葱翠绿的大地,以及散居各地的城镇。但是,那里的色调与景色,和位于亚斯天陆的宫殿截然不同。不只是城镇的样貌而已,包括大地与天空,所有位于那个世界里的事物,都好像有点灰濛濛的感觉。 「这就是人类居住的世界人界米德加尔符。」 「没错。怎么?很怀念吗?」 蕾娜丝皱起眉头,回头看向芙蕾。 「妳刚刚说的话很奇怪呢。我对这个第一次到访、完全没看过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感慨之情呢?」 「是吗?说的也是。」 芙蕾笑了起来,或许是觉得这很有趣吧。 「好吧。那么,我们走吧。」 芙蕾拼命忍住笑意,边说着边飞了起来。蕾娜丝对她的神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跟在她的后面。 就在诸神也无从知悉的遥远过往,就已经被预言的「诸神之黄昏」。 所有的神都知道这件事,对这世界末日感到戒慎恐惧。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是主神奥丁亦同。 但是,那个时刻确实已经迫在眉睫了。 距离尤米尔之首所预言的末日之刻,只剩下一百九十几天而已了。 episode 1 如同此般 为己易之信怠 奉献自己的生命 清早的平原已然烽烟四起,怒吼声、震地声与兵刃交击声响彻云霄。 这是接近大陆中央的平原地带。在这时已经开战的两支军队,分别隶属于他们的母国亚尔托利亚与威尔诺亚。交战的地点则在两国国都的连结线上,接近亚尔托利亚王都内的位置。 身为佣兵的亚流杰,正对与自己交锋的威尔诺亚士兵挥舞着巨剑。 「喝啊!」 长度与人的身高相当的大剑挥下,将空气斩裂开来。 钝重的声响与短暂的呻吟同时传来。钟甲遭到击碎的威尔诺亚士兵颓然倒下。 这位脸上有道从左额延伸到脸颊的长长伤口、身材魁武的佣兵,在这战场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强悍可为己方带来强烈的信赖感,同时也对敌方造成绝对的恐惧感。 亚流杰收回用力挥出的大剑,同时脚用力一蹬,转而迎向下一个目标。 即使在激烈的战事中,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是如同野兽一般的狰狞笑容。 被猛烈冲势撞飞的威尔诺亚士兵,腹部也同时挨了大剑的全力一击。士兵的胃里一阵翻绞,在呕吐的同时跌落在地。 在停下脚步的亚流杰背后,有位威尔诺亚的剑士正准备挥剑砍下。剑刀砍中了亚流杰的肩膀。血花四溅。 亚流杰抓住了深深砍入肩头的剑刀。 「唔啊!」 拔出剑刃之后,亚流杰将那名剑士连人带剑摔了出去。 剑士因而仰面栽倒,表情看起来十分狼狈。 面对躺在那里的剑士,亚流杰将大剑举起,对准他的喉头猛力一刺。 「呜!」 剑士的喉头咕哝了几声,吐血而亡。 以亚流杰为首的数名佣兵以及骑士团所组成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正在这个战场上拼死对抗敌军。因为,要是万一被敌军突破了这个地方,恐怕势必会让亚尔托利亚的王都,也陷入熊熊战火之中。 但是,亚尔托利亚在这场与威尔诺亚之间的战争中,战况本来并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真要说起来,双方的立场其实是相等的,也并非单方面侵略另一方领土这样的状况。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威尔诺亚的一个军团突然攻入了这个地方。而亚尔托利亚的正规军,却没有察觉到这个军团的存在与动向。 亚尔托利亚军之所以能在这里截住并迎击敌人,是因为以前与亚流杰并肩作战的朋友,告诉他威尔诺亚军最近行迹可疑的事情。亚流杰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亚尔托利亚的骑士团团长,而他也接受了亚流杰的建言。 威尔诺亚的部队毕竟只是突击队,因此就只有这一支孤军而已。只要能在这里将他们击退,战况就可以回归原本的均势了。 亚流杰挥舞着沾满鲜血的大剑,长驱直入敌阵之中。 直劈而下的大剑将敌人手中的剑打断,剑士也被砍倒在地。 「唔,这样下去情势对我们不利。撤退、撤退!」 看起来像是敌方指挥官的男人如此喊叫着。威尔诺亚的士兵听到这声叫喊之后,随即开始转身逃跑。 「别想逃!」 亚流杰露出野兽般的利牙,追赶作鸟兽散的威尔诺亚士兵们。 「等等,别追了!」 骑士团团长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让亚流杰停下了脚步。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头看着团长。 「我们的目的只是要阻止敌人的侵略而已,而不是歼灭他们。既然已经达成目的,就不需要继续打下去了土 骑士团团长用严厉的语气如此说道,随即露出安心的笑容。 「干得好,各位。来吧,一起回家吧。」 庆祝胜利的欢声响起。 亚流杰也喘了一口大气,让自己因为战斗而提升的紧张感纡解下来。他把手中的大剑挥了挥,把沾在剑上的鲜血甩去,然后还剑入鞘。 「亚流杰大哥真是厉害呢土罗法将长柄的枪斧架在肩上,看起来很愉快的笑着。 「还好啦。」 亚流杰一面放松颈部附近的肌肉,一面答道。 「话说回来,亚流杰大哥的身手还是跟以前一样俐落呢。」 罗法是骑士团团长的亲生儿子,因此在阶级上也属于地位较高的贵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趾高气昂,依然与像亚流杰这样的佣兵与朋友一样彼此来往。另外,罗法也因为职位的关系,与自己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之间,保持一定程度的距离,彼此之间的藩篱甚至已经超越应有的距离了。 「你的战果不是也跟我差不多吗?」 亚流杰看着罗法因飞溅的鲜血而失去原有光泽的一头金发,嘴角微撇。 「哪里比得上亚流杰大哥啊。」 罗法搔了搔头。当他看到手上沾到的血迹时,神情凝重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很诡异。竟然会被他们攻到这么深入的地方,为什么都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呢?」 「应该是因为哨兵不知跑到哪打混了。这样太松懈了吧?」 「绝对没有这种事!」 亚流杰半开玩笑的问着,但罗法却生气的大声回答。 「是吗?「 「没错。」 罗法非常认真的点头,觉得这举动有些好笑的亚流杰,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难道有内应?」 亚流杰的脸上挂着苦笑,继续说道。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呢?」 正在仔细思考原因何在的罗法,并没有回应亚流杰,始终露出严肃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觉得这样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吧,亚流杰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头。 * 班师回到王都的亚尔托利亚部队,整齐划一地站在王城的谒见间。 自从站在这里开始,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骑士们应该都很习惯这样的状况,但对于亚流杰这样的佣兵而言,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把身子站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只是一直站在那里,能感受到的只有久站的痛苦而已。 就在亚流杰已经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位于房间深处的门扉终于传来开启的声响。 骑士们一起做出敬礼的动作,钟甲交鸣的声响四起。 首先现身的是身穿深蓝色法衣的宰相隆贝尔特,接着则是亚尔托利亚的国王。最后进入房间之中的,则是国王的独生女洁拉朵公主。 国王与公主坐上了宝座.骑士们解除敬礼的姿态,再度恢复原本静止不动的站姿。 「在这次的战事之中,各位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对于各位的英勇表现,国王将赐予各位奖赏。」 隆贝尔特站在宝座旁边,用近乎朗诵的语调宣布着。 「亚流杰,由于你在本决战事中的功劳最大。」 即使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高声叫唤,亚流杰还是不改原本一副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对他面百,这个仪式实在是无聊透顶,也让他浑身不自在。「亚流杰,出列!」蕴含怒气的声音突然传人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定睛一看,发觉宰相正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连国王都已经从宝座上站起来了。 看来,应该是没注意到刚刚已经被叫过一次了吧。 亚流杰微微耸肩,同时轻轻嗤笑一声,接着便大步走向国王跟前。 等到亚流杰站在国王正前方之后,国王只是微微摆头,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 「辛苦你了。」 国王以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同时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 与雕像交给了他。 在亚尔托利亚并没有授予勋章这样的习俗。奖赏立下功勋的军人时,都会赠予他以王室印记为形的雕像。 亚流杰的视线从把小盒子与雕像交给自己的手,转移到国王的表情上。 国王的眼神明显地流露出轻视与厌恶之意。 亚流杰完全了解国王的心里在想什么。首先,他对于竟然要如此褒奖区区一介佣兵,打从心底觉得不愉快。其次,如果没有像自己这样的佣兵协助,就没有办法捍卫疆土。他虽然对这样的现实感到愤恨不平,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能获得如此丰厚的赏赐,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在接下赏赐的同时,亚流杰再也无法忍下自己的笑意了。既然这样,那就说出来吧。像你这种佣兵根本没资格拿到这样的奖赏。即使没有你们这些佣兵,我们也可以捍卫自己的国家。只要把这些当众说出来不就得了? 「哼哼哼。」 按捺不住的亚流杰终于笑出声来。这种可笑的感觉,就在他看到站在自己手中的小小雕像时到达顶点。难道这些石块蕴含着如此意义吗? 由于觉得这实在是太愚蠢了,亚流杰想都没想就朝雕像挥拳。 雕像碎裂的声音超乎想像的小,碎片随即四散在地板上。 霎时,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住了。 骑士们脸色一片苍白,国王则气得面红耳赤。 然而,首先打破这片死寂的,却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无礼的家伙!」 叫出声的是一直坐在国王旁边的洁拉朵公主。今年芳龄才十四岁的小公主,还有几许稚气的脸上充满了怒意,同时一直瞪着亚流杰。 「你竟然如此侮辱国王!」 公主高声怒斥着,同时不断挥舞着手杖。 「公主,请稍安勿躁。」 想要追上去用手杖打亚流杰的公主,好不容易才被宰相制止了下来。亚流杰完全不管一直挥着手杖、不断大吼大叫的公主,以及充满怒意、浑身发抖的国王,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谒见之间。 2 「唉,真是气死人了!」 洁拉朵公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把手杖用力砸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手杖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公主,请您冷静下来。」 站在门口的隆贝尔特毫无感情的说着。 「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父王竟然被他如此侮辱!」 洁拉朵骤然转过身来,对隆贝尔特大声咆哮。 「你跟父王都一样,为什么都不说话呢?贵为一国的国王,竟然被区区一介佣兵如此愚弄,为什么你们还可以默不作声呢?」 「可是,公主。如果在那时大发雷霆、直接指责那个人,如此一来可能会连国王的威信都因而荡然无存喔。」 面对怒声相向的洁拉朵,隆贝尔特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可是。」 「公主,您也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像这种必须配合状况做出的举动,请您最好尽早记起来。这样才是明智之举。」 洁拉朵只能用力抿着自己的下唇,听着隆贝尔特从口中说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语。 「那么,在下就先告退了。」 隆贝尔特朝洁拉朵深深一鞠躬,接着便直接走出了房间。 门扉无声的关了起来。 「啊!」 洁拉朵用力把掉在地上的手杖踢了出去。 怒气已经到达顶点的她,根本不可能冷静地把隆贝尔特所说的话听进去。仔细想想,如果不好好报复身为一介佣兵的亚流杰,实在没有办法让人咽下这口气。 洁拉朵开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可以听到她咬紧牙关发出的摩擦声,以及用力踩踏地板的脚步声。 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好好修理这个无礼的佣兵吧。应该有什么好方法才对。 「有了!」 洁拉朵突然停下了脚步,突如其来的灵感就像闪光一样划过她的脑海。这是连自己都会被骗得团团转的完美作战。洁拉朵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轻松许多。 一看着吧,亚流杰。我一定会让你嚐到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如果隆贝尔符还在这里,像她现在这样的笑声一定会被制止吧。洁拉朵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拉开了服装室的门. * 「哥,你回来啦。」 亚流杰才刚踏进玄关,弟弟罗伊就与招呼的话语声一同出现了. 「我不是说过,就算你不出来迎接我也没有关系吗?」 看到拖着一条腿定向自己的弟弟,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 「嗯。可是,这次好像特别累人呢。」 「没那种事啦,跟往常一样啊。」 「可是,我之前看到卡歇尔的时候。」 罗伊不安地看着亚流杰。 卡歇尔就是以前曾经跟亚流杰并肩作战,并告诉他威尔诺亚军形迹可疑的人。 「那个笨蛋把事情搞得那么大干嘛啊。管他的,你快回房间去吧。」 「嗯,我知道了。」 亚流杰不断挥着手,就像是在赶着狗一样。罗伊点了点头,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亚流 杰也跟在弟弟的身后,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的罗伊走向窗边,在画架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被安置在画架上的画布,上面涂满了蓝色的颜料。 亚流杰把放有奖金的小盒子与半毁的雕像放在桌上。 「那是什么?」 罗伊用手中的铅笔指向雕像。 「赐予在战争中特别有功的人,充满感激意义的雕像。」 「这造型看起来还真是前卫呢。」 罗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困惑。 「能刺激你的创作欲望吗?」 「啊,没有啦。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 「这样啊。」 亚流杰不禁苦笑了起来。 应该是为了要如何回应而感到困扰吧,罗伊手上的画笔在空中游移不定,最后只得默默地再度面向画布。 「总之,这次真是累死人了。我先去睡一下。」 「嗯。」 亚流杰迈开脚步,走向位于更深处的自己房间。 行动不便的弟弟,就像这样每天画着画。并不是为了赚钱才这样做,而是为了自己而作,弟弟是这么说的。由于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他也不会怪罪弟弟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是,亚流杰实在是无法理解。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到底能得到什么呢? 有一次,亚流杰曾经这样问过弟弟。 「画圆真的那么有趣吗?我实在是搞不懂。」 那时罗伊说, 「因为,你已经别无所求了。」 他是这样答覆自己的。 罗伊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亚流杰实在没办法理解。最后他只能用一句「这样啊」,让对话画上句点。 亚流杰脱下身上的钟甲,整个人埋进柔软的床铺。 「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吗?」 亚流杰自我解嘲地笑着,把过往今昔的回忆赶出脑海,缓缓闭上了眼睛。 * 仿佛传来玄关门打开的声音。 这个时候,罗伊正背对门扉、专心作画,因此他其实并不知道,玄关的门是不是真的被打开了。 停下手中的笔,仔细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罗伊再次把注意力放回画布上。 「 有人在吗?」 就在罗伊正准备拿起放在画架上的绿色画具时,这句话突然传人了他的耳中。 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是女性,而且好像还是个非常年轻的女性。 「有,来了。」 罗伊把铅笔放在画架上,缓缓站起身来. 「请问妳是?」 罗伊从房间里探出身去,偷看了一下玄关。有一位女性正站在那里。从这位少女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应该是一位干金大小姐吧。她正斜眼看着罗伊。 「这里是佣兵亚流杰的家吗?不,我是说,请问这里是亚流杰先生的家吗?」 少女的问题听起来不大流利。 「咦?啊,是的,没错。难道说,您想委讬他工作?」 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啊,请进,上来吧。虽然房子有些破旧。」 罗伊这么一说,少女便以好奇的态度打量周遭,同时进了房间。 「请坐在这里梢候片刻,我去叫我哥哥起来。」 「抱歉。」 罗伊把椅子递过来之后,少女便如此说着,同时准备坐下来。但就在这时,她似乎突然 想到些什么,随即清了清喉咙,看着罗伊。 「啊,不是。那个谢谢。」 少女看来有些慌张地重新把话说了一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哪里。那么,我马上去叫他。」 罗伊同样以笑容回应少女,随即转身走向亚流杰的房间。 「你的脚,不方便吗?」 当罗伊踏出房间的时候,少女提出了询问。罗伊转过头来,正好与看起来很担心地看着 自己的少女四目相交。 「是的。不过,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请不要在意。」 罗伊笑着点头致意,接着便走出了房间。 * 「哥、哥。」 耳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叫唤声,让亚流杰睁开了眼睛。 头部后方有种微弱的钝重感。他缓缓站起身来,同时也看到站在门口的罗伊。 「怎么了?」 「有客人来找你。」 「客人?」 亚流杰一面努力赶走睡虫,一面回问着罗伊。 「嗯。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嗯。」 罗伊轻轻点头,步出房间。 亚流杰用手按摩自己的肩膀,同时转动脖子。这样子醒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虽然已经没办法很清楚地回想起来了,但亚流杰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惨绝人寰的恶梦。 「哼哼。」 他不禁轻笑起来。 如果要说「凄惨」的话,现实与刚刚所作的恶梦,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真受不了,看来今天真是会累到底了。」 亚流杰一踏进房间,坐在那里的少女随即映入他的眼帘。 这位看来出身贵族的千金大小姐,身上穿着质料好得吓人的衣服。虽然藉由脸上的眼镜与化妆手法,试着让自己的年龄看起来成熟一些,但从样貌看起来,年纪应该并没有那么大。差不多就是十来岁而已吧。 「刚刚说的客人,就是妳吗?」 「正是不,是我。」 少女以带有轻视意味的眼神看着亚流杰,同时回答他的问题。她的眼神中隐含着不寻常的气氛,亚流杰因而蹙起双眉。 「名字是?」 「什么?」 「我是问妳的名字。不先知道这点,接着也不用谈下去了吧?」 「也对.本公不,我的名字是,洁拉。」 少女突然皱起眉头,闭上了嘴。 「洁拉?」 「啊.不。是安、安洁拉。对,我叫安洁拉。」 「嗯,妳叫安洁拉吗。」 少女的一举一动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可疑。不过话又说回来,通常会找上佣兵的人,都会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秘密。像这个不黯世事的干金大小姐,会用假名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吧。 「那么,安洁拉小姐要委讬我什么事情呢?」 亚流杰用似乎对这事蛮不在乎的态度开口说着,至于安洁拉则依然用十分锐利的眼光看着亚流杰。 「如果不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就没办法听别人说话了吗?」 「因、因为这里,那个,有点不方便,希望可以,到别的地方。」 安洁拉偷瞄了一下坐在房间角落的罗伊,如此说道。 「如果妳是担心他,那就大可不必了。他口风很紧,而且也是我的亲人。」 「因为我想找个可以边用餐边聊的地方,难道不行不好吗?」 安洁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原本看向亚流杰的视线梢梢栘开。 「好吧,既然妳这么说,那我也只能遵命了。」 亚流杰用手搔着一头短发,如此答道。 「那么,就快点走就请跟我一起走吧。」 话还没说完,安洁拉就已经起身往玄关走去了。 亚流杰只得长叹一声,说着 「那就这样啦,我出门了。」 同时对罗伊报以苦笑。 3 「好,这里应该可以吧。」 大步前行的安洁拉,在一问餐厅前面停下了脚步. 看到少女驻足的这家店,亚流杰只能无言以对。 「你知道这家店是卖什么的吗?」 「嗯?这不是餐厅吗?」 「呃,不。这的确是餐厅啦。」 「那不是很好吗?不用在意外表长什么样子吧。就在这吃在这里用餐吧信一 话一说完,安洁拉就快步走进了餐厅之中。 亚流杰看了餐厅一眼,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间所有梁柱都使用涂成朱红色的木材,有着异常且独特气氛的餐厅,名字叫做气南楼饭店.这是一问专门贩卖大陆西南方的岛国「倭国」料理的餐厅。由于倭国是个具有特殊风俗与文化的国家,据说该国的料理也非常独特。因此,如果不是非常喜欢该国风土民情的人,通常都不会进入这间餐厅用餐。当然了,亚流杰也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间餐厅。 等到坐定位之后,马上就陷入让人头痛不已的状况了。 菜单上的菜名全部都是用倭国的文字写成的,因此根本就完全看不懂。至于下面解释的文字,虽然是用大陆通用的文字写成的,但因为里面的错字实在太多,再加上文法也很奇怪,因此还是完全无法理解。 看来,如果不一一向店员询问这些是什么样的菜肴,根本就没办法点菜了。 「呃。」 「我要这个跟这个,然后这个请帮我分成两人份。」 就在亚流杰开口之前,安洁拉已经开始拿着菜单跟店员点菜了。看来,她应该看得懂这些倭国的文字吧。 「不过,这里的装饰还真有趣呀。他们的兴趣还真是奇特呢。」 等到负责点菜的店员离开之后,安洁拉便开始好奇地环顾用红色装饰点缀的店内,同时说了这句话。看来,她根本就不了解倭国的一切事物。这么说来,也不用指望她会了解菜单上的倭国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亚流杰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只得用力地用食指按着眉心。 「那么,先来谈谈工作的事情吧。你想找我做什么呢?」 「别急嘛。等到上菜之后再来聊这些,不是比较好妥当吗?」 安洁拉笑着说 出这句话,接着便再度好奇地打量店内的摆设。 亚流杰又是轻叹一口气,接着便不发一语等待上菜。 看来,心中不安的预感确实成真了。当安洁拉所点的菜肴被送到两人面前时,亚流杰不禁屏息以对。 「这些菜是什么鬼啊!给我把负责人叫来!」安洁拉猛然站起,动作大到椅子都快要被她掀翻了。送菜的倭国女店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往店内跑去。 就在女性店员消失无踪后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像是主厨的倭国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看起来有些困扰地蹙着眉,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请问,怎么了吗?」 男性以怪异的语气问着。 「什么叫做『怎么了吗』?这间店是把客人当成白痴吗?你看看这盘肉,不管怎么看都是生的嘛!」 安洁拉怒气冲冲的指着摆在桌上的盘子这么说道。被放在盘子里面、排列整齐的鱼肉切片,看起来的确是生的。 「这、这是倭国的传统料理。」 「还有,这碗汤是怎么一回事啊简直就跟泥巴水没什么两样嘛!难道你们以为这种东西可以暍吗」 安洁拉的怒骂声盖过了主厨试图解释的声音。这次她手指指向的,是装在小小的木制深碗里,带有混浊茶色的汤。 「那也是倭国人平常会暍的汤。」 「你还在啰嗦什么啊!把这种东西端出来给客人,竟然还有那么多理由!」安洁拉终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主厨脸上依旧挂着十分困扰的笑容,一言不发。 「真是的!」 一直放声怒骂的安洁拉,表情看起来依然很生气。这时,她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 「啊,客人。那是。」 就在主厨正准备要出声劝阻她的同时,只见安洁拉已经把装在玻璃杯之中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了. 「总之,我说啊。」 霎时,安洁拉突然身形不稳,身体开始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接着就这样倒在桌上,还发出碰撞的声响。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亚流杰因而双眼发直。他把放在自己眼前的玻璃杯拿到面前.用鼻子闻了闻味道。 「这是酒。」 亚流杰低声自语着。他虽然被这状况吓到了,但同时也稍微安心了下来. 「真正陋。」 主厨点了点头,他还是那副皱起眉头、带着微笑的表情。 看到脸变得红通通的安洁拉,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亚流杰不禁苦笑起来。 「啊,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了.不好意思。」 亚流杰说完这番话之后,主厨便轻轻点头致意,随即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结果,他直到 最后都挂着那副有些困扰的笑容。 「话说回来。」 亚流杰眨了眨眼,看着少女熟睡的脸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出生在这种有钱有势的家庭之中,应该都会以跟她一样的方法被抚养长大吧。 「哎!你竟然侮辱本公主!」 安洁拉依然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地说着梦话。虽然这是在想像之中会有的举动,但亚 流杰的心脏还是猛然跳了一下。 同时,他也注意到那句话。 该不会是她吧.亚流杰在想到这点的同时,把手仲向少女蛇脸庞。并在不会吵酶她的状 况下,拿下了她脸上的眼镜. 就在这一瞬间,亚流杰倒抽了一口凉气。拿下眼镜后露出的脸庞,让亚流杰确定她就呈洁拉朵公主。 「难怪这家伙看起来这么特别。」 亚流杰把昔靠上椅子,露出苦笑。 话又说回来了。 亚流杰不禁深思起来。 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这位公主会跑到这里,然后特地找上我呢?而且,她还特意改变 了自己的装扮,还说什么有工作要委讬我去做。还有,既然她现在会在这里,那么就一定 是从城里偷溜出来的吧。 「不能原谅对父王不能原谅。」 听到这些像是在无意之间说出口、不断重复的梦话,亚流杰终于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她的报复。而且这跟国王或公主之类的身分毫无关系,完全是个人的行为。 就亚流杰自己而言,那时原本是对于国王的软弱与不中用而感到愤慨,因而想藉由这样的举动劝谏他的。虽然的确也做得有些过火了。但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可是,在她的眼中看来,只会觉得亚流杰这样的举动,等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侮辱自己最尊敬的父亲而已。 小小的心灵就这样被自己践踏了。那么,会被憎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亚流杰一面皱起自己的双眉,看着口中一直说出梦话的洁拉朵,一面拿起酒杯嚐了嚐味道。酒精的独特味道与奇特的辛辣口感,在自己的口中逐渐扩散开来。看来,自己并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味道。 「那、那个。」 刚刚吓得跑掉的女性店员开口说话了,她看起来依然相当恐惧的样子。当亚流杰把自己的视线转向她时,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麻、麻烦您结帐。」 「喔。」 亚流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看着洁拉朵。她还是跟刚刚一样睡在那里,嘴里继续说着不知所谓的梦话,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醒来的样子。 「多少钱?」 女性店员有些慌张地把帐单递给了他。 亚流杰看到上面写的金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如果在他常去的平价酒店,这个金额至少可以好好地暍个三次吧。 亚流杰深深叹了一口气,同时把钱交给店员。 大栅是因为心头的怒气无处发泄,亚流杰随手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入口中。别说味道了,就连口感也完全吃不出来。 「真是受不了,还真是精彩的报复啊。」 亚流杰露出苦涩的表情,如此说道。接着,他便把睡得正熟的洁拉朵背了起来,随即走出了餐厅。 * 洁拉朵醒了过来,随即迅速地猛然起身。 自己身处从未见过的房间,是个又小又脏的木造房间。床铺也已经破破烂烂,睡起来根本就是硬的。 不知为何,觉得头好晕,同时还有点闷痛。 「妳醒啦?」 视线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户映射进来的光芒,让原本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亚流杰。 一直到这时为止,才想起先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睡在他的床上呢。虽然觉得这点也很重要,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件事情的时候。 一难道,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吗?」 「是啊。大概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下山了。」 亚流杰眯起眼睛看着窗外,回应了她的问题。 「糟、糟了!我得赶快回去才行!」 洁拉朵慌慌张张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时又是一阵晕眩袭来,使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 原本以为身体会直接倒在床上,但却被一只粗壮的臂膀撑住了。 「喂喂,妳还好吧?」 亚流杰的脸上露出苦笑,同时直视着洁拉朵。应该是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给吓到了吧,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我、我没事啦。」洁拉朵用力推开了扶住自己的亚流杰,心跳又开始变得剧烈了起来。「总、总而言之,妾我现在必须快点走回去了。至于要委讬你的事情,等明天再找时间跟你谈吧。」 洁拉 朵一直噗通噗通跳的心脏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同时向亚流杰说了这些话。 「好啦,我知道了。」 洁拉朵对亚流杰的回应点头致意之后,便飞也似的跑出房间,简直就像是要逃跑一样。 「安洁拉。」 就在被叫住的同时。洁拉朵的心跳又变得剧烈起来,感觉几乎就要停止了。 「什么啦?」 「要我送妳一程吗?」 亚流杰微笑地看着洁拉朵,如此说道。 「不、不用了啦。」 洁拉朵丢下这句像是在骂人的答覆,飞快地离开了。 亚流杰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正在做画的弟弟。 「公主一直没有来呢。」 罗伊一面动着手上的画笔,一面笑着说了这句话。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的哥哥竟然像这样等着一名少女来访,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吧。昨晚在聊到跟他有关的事情时,他也像这样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是啊。」 亚流杰的回应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其实,他也不是特意在等待洁拉朵的到来。只不过一想到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报复自己,就会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自己本来就有些罪恶感,因此也想藉由这次委讬的机会来回报她。 玄关的门打开了。 不过,在房问入口处出现的身影,看起来并不是昨天的那位少女,而是一位全身穿着黑色长袍的女性,正从斗篷下用极为冷淡无情的眼神窥视着四周。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怎么看都是跟亚流杰走在同一条道上的人。 「有工作吗?」 听到亚流杰的询问,女性默默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亚流杰站起身来,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穿上锁甲并拿出大剑。 当他穿戴整齐回到原本的房间之后,只见罗伊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 「哥,那个。」 「如果安洁拉来了,你就跟她说声抱歉吧。」 亚流杰只丢下这句话,接着便在女性的催促下出了家门。 * 走在由马匹拖拉的货车后方,亚流杰不断磨着自己的牙齿. 这次的工作是把这个货车上所装载的货物,安全地送到威尔诺亚去。虽然知道自己这次是帮先前才刚刚对垒过的威尔诺亚做事,但对亚流杰来说,却不会有任何不愉快的感觉。毕竟这只是工作而已,所以也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不过,就算自己是这么想的,这次的工作不知为何,却总是让人有种讨厌的感觉。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原因之一就是走在自己身旁,同样担任佣兵的男人巴德拉克。他是个只要有报酬,就不会管工作的内容与目的,什么肮脏勾当都愿意干的家伙。虽然真要说起来,自己跟他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没办法对他有好感。 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放在货车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是让人不悦的原因之一。 一行人进入了一座森林。虽然这样一来会让马匹走起路来有些不便,但如果不想让亚尔托利亚的士兵发现自己的行踪,这可以说是最适合的一条路。 从亚尔托利亚出发之后,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在这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路上出现了障凝。他们被亚尔托利亚的骑兵队挡住了去路。 「你们要去哪里?」 看起来像是队长的士兵拿起了剑,如此询问着。就在同时,其他的士兵也开始摆开阵势,把马车团团包围了起来。 车夫假意微笑着,同时回应对方的问题。 亚流杰已经摆出随时都可以把大剑拔出来的架势,仔细观察着事情的发展。可是,这时在他脑海之中思考的事情,并不是到底要如何突破眼前这样的困境,而是「为什么骑兵队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的疑问。 「总面言之,我们要检查货物土 「啊,不。这个。」 队长用手中的剑制止了想要抵抗的车夫,对自己的部下做出指示. 亚流杰也没有作任何抵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士兵们的动作。 绳子被解开后,装着货物的箱子也被打开了. 亚流杰看到装在里面的东西,使他不禁大吃一惊。 洁拉朵公主正躺在里面. 可以听到睡着时的呼吸声,看来应该还活着。 「跟隆贝尔特大人所说的一样呢。」 看了货车一眼的队长神情凝重地低声自语,同时叹了一口气。 「啧!」 巴德拉克啐了一声,接着便转过身去,拔腿飞奔了起来。 就像是被这动作刺激到了一样,亚流杰也转身跑了起来。并不是被巴德拉克影响,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原本因为混乱而呆立在那里的身体,在佣兵本能的推动下动了 「搞什么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逃到森林之中的亚流杰喃喃自语着,他的脑海中还是一片混乱。 「真是受不了。隆贝尔特那家伙,竟然还安排了计中计!」 走在前头的巴德拉克有些不屑地说着。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亚流杰突然用力抓住了巴德拉克的肩膀,硬是让他转过身来,力道强得几乎让巴德拉克向后摔去。 「这次的工作,委讬者是。」 「没错,就是宰相隆贝尔特。但是,那家伙竟然把整件事情告诉了骑兵队。看来他原本想让自己跟王室间的关系变得更为深厚的想法,似乎也有所改变了土 巴德拉克恶狠狠的说着,顺口吐了一口口水。 这让亚流杰的思绪更混乱了,事情完全没办法连在一起。 「隆贝尔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嘛,因为他是威尔诺亚的间谍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巴德拉克的回答让亚流杰不禁倒抽一口气。他的全身都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冲击,而且所有的事情也可以连结起来了。 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愤怒从他的心中沸腾了起来。 「你都知道吗?」 「啥?」 感觉很没趣的巴德拉克转过头来,但他的表情却在与亚流杰四目相交的瞬间,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你全都知道吗?」 「咦?啊,你是说货物的事情?那、那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真的啦。没想到公主竟然在里面,这样的虽然那也是工作,但是如果知道实情的话,根本不可能会接受吧?哎呀,我、我是说真的啦。」 亚流杰用力握起了拳头。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哀嚎声。是从刚刚他们所在的位置传来的。 「要是再跟这件事扯上什么关系,那就绝对会吃不完兜着走啰。我看啊,你也赶快夹着尾巴逃走吧。」 巴德拉克不怀好意地笑着,同时对亚流杰这么说。接着他便连忙跑向森林深处了。 亚流杰思考了半晌,随即开始往发出哀嚎声的地方跑去。 怪物正伫立在那里。 旁边可以看到被砸坏的马车残骸,马匹、车夫与士兵的尸体纷乱地躺在四周. 「呜呃。」 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一名士兵,发出微弱的呻吟。 「喂!发生什么事了!」 亚流杰扶起还剩一口气的士兵,对他询问着。 「我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只是把隆贝尔特大人拿给我们的苏醒药给她喝下然后就。」 苟延残喘的士兵只讲到这里,就断气了。 沙沙。可以听到有人踩在草上的声音。 怪物看起来已经把亚流杰当成目标,紧盯着他。 亚流杰也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怪物。 然而,真正吸引他视线的,并不是怪物的容貌或狰狞的眼神,而是缠在牠的身上,一块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布。 自己曾经看过这块布,再加上刚刚士兵所说的话。 看来,这个怪物就是洁拉朵了。 亚流杰用力抿住自己的下唇。 可是,要怎么做呢? 「看来是死灵术士干的好事.」 从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所说的话就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似的。 亚流杰连忙转头,眼前的光景让他更是讶异。 「女。」 湛蓝的钟甲,银色的长发,以及镶有羽毛的头盔。 那模样就跟传说中的「女武神」没有两样。 「妳是女武神?」 听到亚流杰脱口而出的问句,女武神只是微微扬起嘴角,轻轻笑着。 「来了。」 女武神冷静的说出这句话,随即双脚使劲一蹬。她用完全无视于重力的飞跳,就这样越过了亚流杰的头上。 手中的剑顺势砍中了怪物的太阳穴,女武神也在牠的反方向落地。 眼前的怪物有些畏缩了起来。 亚流杰拔出背上的大剑,并用剑深深刺入怪物的胸膛。 剑刀贯穿了怪物的身体,透出背心。 「抱歉了,我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样而已。」 大剑一转,利刃向上猛力一挥。 怪物在四散的鲜血与惨叫声中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被喷出的鲜血沾满全身的亚流杰,随即用力咬紧牙关,快步跑了起来。 * 将她的意识囚禁起来的漆黑牢房,随着巨大的声响土崩瓦解了。 眼前只见一片血红,亚流杰的脸突然映入她的眼帘。 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难过。 「你在哭吗?」 洁拉朵这样问着。但是,她的声音完全传不进亚流杰的耳中。亚流杰一直低头不语,牙齿咬得喀喀作响。然后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拔腿狂奔起来。 看着亚流杰逐渐远离自己的身影,一阵极为强烈的不安厌,随即浮现在洁拉朵的心头。不可以让他就这样离开这里。因为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如果事情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亚流杰一定会丧命的。 「等一下啦。你不能去。回来!亚流杰!」 洁拉朵使尽全身的力气叫唤着,手也拼命往前伸去。 可是,别说停下脚步了,这样的举动甚至没办法让亚流杰回过头来.他的身影在转瞬之间,就已经消失在树林之中了。 洁拉朵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接着,她看到在自己脚边的东西,逐渐幻化成自己的尸体。 自己已经死去了。就算能追上亚流杰的脚步,也没有办法帮上任何忙。如此绝望的想法挥之不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这样的厌觉使她抬起了头。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身上穿戴着湛蓝色的钟甲,留有一头银色长发的女性。女性用极为冷淡的表情看着洁拉朵。可是不知为何,在她的表情之中却隐含着几份慈爱的神情。 「请帮帮那个人请妳救救亚流杰吧。」 洁拉朵在无意间向这位女性祈求了起来。 不管是谁都好,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只剩下找到能听到自己声音的人,并且向对方寻求帮助了。不过,自己却不明就理地有种坚定的想法。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妳所谓的『救他』,是什么意思?」 「咦?」 「要怎么做,才能拯救他呢?」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啦。可是如果这样下去,他就只有迎接悲伤的结局这条路可以走了。所以说请妳请妳救救他土 洁拉朵依然看着那名女性,眼眶泛着泪光。 短暂的沉默过后,女性点了点头,并且对洁拉朵伸出手来。 「那么,跟我一起走吧。」 当洁拉朵牵起女性的手时,她才突然想起那个传说。也就是同时兼具死神与命运女神这两个身份,名为「女武神」的传说。 * 将洁拉朵的灵魂纳入自己体内的蕾娜丝,突然感受到自己好像正被什么东西看着,她随即转过头去,环顾四周。 视线交会了。 那是一双躲在圆形眼镜后方,直视着她的眼神。 他就站在森林之中,身处林木之间。 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一位魔法师。 长长的浏海盖在睑上。 笑容看起来十分诚恳。 蕾娜丝也用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直视着他。 男性缓缓地扶了扶眼镜,嘴角轻撇。 原本看来殷勤的笑容,骤然变成目空一切的笑容。 「你是什么人?」 蕾娜丝出声叫道,同时走进那名男性。 男性一转身,让自己的身影被树木的余荫遮掩起来。 当蕾娜丝走到那里的时候,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男性已经消失无踪了。虽然森林中的视线不怎么好,但也应该不至于就这样追丢了才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蕾娜丝环顾四周,喃喃自语着。 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从男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很明显地证明他是个人类。绝对不是不死者。可是,竟然会发生这种在转眼之间就不见人影,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的事情。 「难道说。」 蕾娜丝想到了某种事情的可能性,不过她马上就把那种可能性给否定了。不可能有人作得到那种事情的。 与其想那名男性的事情,先处理亚流杰的事还比较要紧。如果弄不好,就只能空留遗憾厂。如此决定之后.蕾娜丝便开始朝亚流杰快步跑去的方向飞去。 * 亚流杰一路闯进被漆黑夜色笼罩的王城,来到隆贝尔特的房间。 当他粗暴的撞开门之后,坐在桌旁的隆贝尔特像是被吓到似的站起身来。 「你、你是谁」 就在亚流杰的身影映入隆贝尔特眼帘的瞬间,他惊讶的瞪圆了双眼。不过,他的表情随即变成冷静沉着的笑容。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到这里。话说回来,你对那个不死者做了什么?那手法看起来并不像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亚流杰并没有回应,只是拔出背后的大剑,同时把剑尖指向隆贝尔特。 「你在愤怒些什么呢?是因为被我利用,而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吗?还是因为我对那个小鬼所做的事情,让你感到愤愤不平呢?不会吧。像你这样身经百战的佣兵,应该不会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吧?」 隆贝尔特的笑容看起来既扭曲又丑恶。 亚流杰用力抓紧手中的大剑,剑刀振振作响。 「住手!不可以这么作!」 就在亚流杰踏出脚步的那一刹那,背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叫唤声,他也因而停下动作。 亚流杰回过身来,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影时,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松了下来。 「安洁拉?」 就在亚流杰脱口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洁拉朵的双颊泛起些许红晕。 「你、你已经知道了啊?」 「原来妳没事啊。不对,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妳正跟死神在一起嘛。」 亚流杰注意到在洁拉朵身边逐渐浮现的女武神,表情为之一沉。 「女武神啊。 原来如此,连神都加入了战局吗?」 隆贝尔特看着女武神,惊讶的神情与笑意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亵渎灵魂的人啊,你的罪孽极其深重。」 女武神的一席话,让隆贝尔特的表情扭曲了起来。 亚流杰对眼前的情景不禁嗤之以鼻。他再度举起大剑,瞪着隆贝尔特。 「女武神?不用妳来插手吧。要摆平这家伙,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可以这么做啦,亚流杰。这家伙的目标确实是我,我也因为这样而失去性命。可是,现在我已经像这样跟女武神在一起了。既然我没事,你就别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了,亚流杰。接下来只要交给女武神处理就可以了。」 「这跟那没有关系。」 亚济杰抡起大剑,放低身形。 「你说什么?」 「我只是为了要砍他而已。要是不砍,可是很不痛快的。」 双脚用力一蹬、冲向前去。 就在隆贝尔特咏唱完咒文、即将施放魔法的前一刻,冲进了他的怀里。 「呜啊!」 手起剑落。隆贝尔特的首级掉落在地板上,脸上只有惊愕的表情。 「隆贝尔特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什么」 被声音惊动而赶来的士兵们,看到房间里的状况后,一时之间哑然无语。而就在他们恢复冷静的下一瞬间,便开始拔剑在手,同时吹响了警笛。 「啧没办法了。」 亚流杰眼见士兵们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只得在喃喃自语的同时重新握紧大剑。 准备万全的大剑再度全力一挥,被剑刀划破的空气发出了悲鸣。 那声音就像是开始的讯号一般,士兵们开始冲向亚流杰。 亚流杰将朝自己冲来的士兵们一一斩落剑下。 士兵接二连三地出现,不断袭向亚流杰。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声音本身并不响亮,但这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如同城墙一般的士兵群中逐渐浮现。他就是发出声音的人,也就是骑士团团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会对亚尔托利亚军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大剑?亚流杰?」 骑士团团长正视亚流杰的双眼,如此询问着。 「真是被你打败了。我可是绝对不会跟你刀剑相向的。」 亚流杰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同时把手中的大剑丢到地上. 「算了,这样的结局应该也挺适合我的吧」 亚流杰拔出系在腰间的短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 骑士团团长茫然伫立,双眼圆睁。 士兵们也全都怔怔地站在那里,彷佛连呼吸都忘了。 将短剑刺入自己胸口的亚流杰,失去力量的身体颓然倒下。 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这个声音也让房间里原本凝结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就在此时,有几个士兵嘴里不断咒骂着,同时走向亚流杰的尸体。他们手中的剑全都高举了起来。 霎时,亚流杰的尸体突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惊讶的悲叹与困惑的声音四起,尸体就在众人的眼中化为焦炭。 * 「为什么要帮我?」 亚流杰向咏唱完火焰咒文的女武神问道。 「你说呢。」 女武神脸上浮起笑意,如此回应。 这样的态度让亚流杰无意间板起脸孔。 「妳跟死神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是死神,那么你们就会在这里迎向最后的终点。但是,我却可以指示你们带往继续前行的道路。」 「道路吗?」 亚流杰轻撇嘴角,微笑了起来。 5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罗法的追问之下,骑士团团长短促的叹了一声。 「如果犯了叛国罪这样的重罪,就要对犯人的家属连坐处分。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听起来好像要强烈的予以反驳,但罗法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下去了。父亲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而且身为骑士团团长的父亲,也是位光明磊落、处事公正的人。就算自己再怎么试图动之以亲情,也不可能为了如此私情,就违背法律的规定。 昨天,罗伊被关入了地牢之中。虽然那时他没有一丝抵抗,但是士兵们在把他关进去的时候,还是非常的粗暴且无礼。 杀害宰相隆贝尔特的亚流杰,与因此而赶来的警备兵们兵戎相向。但是,罗法却没办法用自己的眼睛,见证整个事件的发展与经过。当他匆忙赶到现场之后,看到的就只有亚流杰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以及包围在尸体旁边、茫然失措的士兵们。 「可是,亚流杰应该没有对父亲兵刀相向、出手攻击吧?而且,我甚至还听说他其实是自杀身亡的。」 「但是呢,他没有这样做即使是事实,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追究他所犯下的过错啊。」 骑士团团长说完这些,就转过身去,离开了罗法的身边。 罗法只能瞪着父亲的背影,不甘地抿着嘴唇。 这样一个为国家流血流汗、出生入死的佣兵亚流杰,到了最后却没有半个人支持他。而且在士兵之问,甚至还有因为他是个天才,所以态度总是目中无人;以及他其实已经被魔鬼附身,变成狂战士之类的谣言。更过分的是,竟然还开始有传言说,目前行踪不明的洁拉朵公主,其实就是被他给掳走的. 亚流杰绝对不是个天才。「天才」只是自己停下脚步,嫉妒走在遥远前方的人时所使用的词汇而已。亚流杰是这样说的。他看待自己与现实的态度,都是那么样的耿直。 这样的亚流杰跟本次的事件之间,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任何关连。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办法确认这件事了。 极为焦躁不安的罗法,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罗法。喂,罗法!」 被某人叫住的罗法抬起了头。映入他眼帘的身影,是卡歇尔与他的搭档瑟丽雅.这两个人都是经由亚流杰介绍而认识他的。 「啊,原来是卡歇尔先生跟瑟丽雅小姐。你们好。」 「话说回来,刚刚我们经过了亚流杰的家,可是房子里面却空无一人耶。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呃,是啊。」 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的罗法,突然决定把卡歇尔等人带到附近的酒吧里面去。 * 「你说什么?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在罗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过之后,卡歇尔突然就这样大吼大叫了起来。这个反应与从一开始就只有听别人述说事件经过的罗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瑟丽雅也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呆坐在那里。 「明明知道这么一来,会让罗伊的处境变得很危险,他竟然还这样做?亚流杰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卡歇尔依然咆哮着,还用自己的拳头槌着桌面。由于震动的关系,被放在桌旁的大剑也顺势倒了下来。 这把大剑的长度与宽度,都不比亚流杰使用的大剑逊色。但这跟身形削瘦、留着长发, 看起来应该很敏捷的卡歇尔,感觉完全搭不上关系。其实卡歇尔本来是用一般的细剑,但他却因为跟亚流杰相识,并把亚流杰当成自己的目标,所以才换成这个武器的。 「一定有什么隐情,没错,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我 也这么觉得。」 罗法静静地点了点头。 一我听罗伊说,亚流杰在独自闯入城里的数天之前,曾经接到一个工作的委讬。委讬人杆像是一个穿着黑袍,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风的女性。」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找出那个女性,然后询问她工作的内容吧。」 「不过,从我听到的状况来看,那个女性应该不是对这种事情很熟悉的人。我想,她应该也已经不在这附近了吧。」 「可是,也只有找出她一条路可走了啊。」 「罗伊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时间不多了。」 罗法低下头,脸几乎已经快要碰到他放在桌上的双手了。 「这样啊这么说来。」 卡歇尔搔了搔头,同时看向坐在旁边的瑟丽雅。瑟丽雅也轻轻点头予以回应,表情看耙来有些困扰。 「是啊。」 罗法说完之后随即沉默不语,在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再度抬起了头。 「能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没问题啊!」 卡歇尔与瑟丽雅同时点了点头. * 「抱歉了,父亲。我还是要走向自己相信的那条道路上 罗法这样低声自语着,并把手中的枪举了起来。 被打坏的门锁滚落在昏暗的地板上。 「罗伊先生,快出来。」 「咦?」 蹲坐在牢房一角的罗伊抬起了头,一脸惊恐。 「快点逃走吧。别担心,镇外有卡歇尔他们在等你。」 「啊,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罗法跟罗伊溜出了城门。 焦急的原因是如果手脚不快点,就有可能被警备的士兵发现.不过,要带拖着一只脚走路的罗伊逃跑,也没办法太过勉强。 就在他们快步通过夜深人静的大街,已经可以看到城镇出口的同时,背后也传来钟甲交鸣的声音,而且还在逐渐接近。 罗注停下了脚步。轿过身文。 可以看到士兵们正往自己跑来,带头的正是骑士团团长。 「你们两个!快点啊!」 人在镇外的卡歇尔放声叫唤着。 罗法下定了决心,轻轻点了一下头。 「卡歇尔先生,罗伊先生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说什么?」 「我在这里阻挡追兵。请你们趁这时赶快带罗伊逃走。」 「我知道了。」 「罗法先生。」 罗伊用极为担心的神情看着罗法。 「永别了,罗伊先生。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罗伊点了点头,表情看来极为悲痛。看到此景的罗法不禁笑了起来。 「拜讬你了,卡歇尔先生。」 「喔!我一定会把他带到能安心生活的地方去的。」 卡歇尔坚定地说完这些话,便带着罗伊逃离此地。罗法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接着缓步走向士兵们。走到彼此的眼前之后,士兵们便开始散开,准备把他包围起来。 「你应该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吧。」 骑士团长静静地说着,拔剑在手。 「是的。」 罗法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手中的枪一横。霎时,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两人同时蹬地冲出。就在交错的瞬间,罗法收回了枪势。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大口,鲜血四溅。 「为什么。」 骑士团团长一脸讶异,喃喃自语。罗法在笑容中无力地倒了下来。 * 没有一丝悔恨,因为这只是贯彻自己的信念而已。 看着沾满鲜血、倒在地上的自己,以及把自己的尸体包围起来、站在一旁的父亲与士兵们,罗法这么思考着。 「真是的你竟然做了这种傻事。」 突如其来的话语声中,似乎参杂着些许苦笑。自己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罗法有些困惑的回过头去,随即为映入眼帘的情景惊讶不已。 「亚流杰大哥!」 罗法连忙跑向前去,亚流杰也抹了抹鼻子。 「真是抱歉啦。」 「不,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样啊。不过谢谢你了。」 「我竟然会被亚流杰大哥这么道谢,总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呢。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啊,是啊。这个嘛。」 亚流杰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把视线栘往别的地方。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位身穿湛蓝色锁甲的银发女性。 那模样就跟传说中有所记载,将灵魂导向天界的神一模一样 「女武神?」 「是啊,应该是吧。」 亚流杰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了起来。 「罗法。跟我一起走吧。」 女武神平静地说着. 有些惊讶地看着女武神的罗法,随即又把焦点转回亚流杰的身上。 「看来,又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了呢。」 「好像是吧。」 罗法点了点头,同时牵起了女武神的手。 episode 2 于遥远的小小岛国 血缘翻弄着命运 在面积占了人界大部分的大陆西南方,有一个名为「倭国」的岛国。当地的文化、风俗、生活习惯与语言,全都跟大陆本身有很大的差异,是个非常独特的国家。 虽然这个国家被称为「倭国」,但其实这个岛并不是单一的国家。岛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国家,为了争夺这个岛屿的统治权,始终处于战争状态。但是,如果从大陆民众的角度来看,在倭国所发生的战争,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岛国发生的内乱而已。 * 面临岛屿东部的海岸,倭国最大的城市!!海蓝。 在这个城市里,距离港口最远的低矮山丘上,有一座名为「昴后神社」的建筑物。 小小的拍手声在神社之中响了起来。 少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心一意地向神明祈祷。 这位少女名叫那那美,是卯后神社神主(※神社拥有者〕的女儿。她的身上穿着与众不同的巫女服。 而她正在祈祷的事情,则是希望巫女的继承仪式能圆满成功。 以代代相传的方式传承下来的昴后神社巫女,必须要经过神明的认可才能担任。因此,要成为巫女的人都必须前往镇外的某个洞窟,并且在那里进行受神认可的仪式。 然而,那那美先前已经失败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在路上碰到落雷,第二次则是在洞窟中碰到落石。这样的状况不知只是单纯的偶然,还是神明拒绝她的证据,亦或是跟前面两种可能性完全无关的状况。幸运的是,虽然这两件事情都在那那美的眼前发生,但第一次她只不过是受了点擦伤,第二次也只是因而吓昏了而已。 「美那代,请妳保佑我。」 那那美在最后如此低语着,接着便抬起了头。 她抬头看着大殿,缓缓地深呼吸。 神社境内静悄悄的。 那那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背向大殿,迈开步伐。 有名男性站在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类似中国庙宇的牌坊)旁边。他的腰问插着刀,穿着简便的和服。应该是旅行的剑士吧。 那那美在与男性擦肩而过的时候,由于被他散发的气息影响而紧张起来,因而稍微低下了头。大概会被当成是礼貌性的问候吧。 走出鸟居之后,在那那美的眼前出现了登上石阶的神主身影。 抬起头来的神主看到那那美的眼神之后,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已经许完愿了吗?那那美。」 「是的。接下来我就要准备去完成仪式了。」 「这样啊小心点喔,不要太勉强。」 「没问题的。」 面对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那美以笑容回应了他。 「那么,我要准备出发了。」 那那美说完之后,便快步走下了石阶。 * 经过漫无目标的漫长旅程,汹来到了海蓝这个城市。 在这个城市的附近,似乎正有他一直在寻找的魔镜洞窟。 汹走在街道上,四处打听这里有没有知道魔镜洞窟正确位置的人。 !!看来,还是得前往酒店之类的地方吗? 汹无意问停在路口,环顾周遭。就在这时,他在参差并立的平房之间,看见山丘上的红色鸟居。 !!是神社? 汹自然地迈开步伐,往鸟居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本来就不是对神明那么虔诚,但在数年之前,汹已经变得完全不相信神明之类的事情了。话虽如此,但当他到达某个地方,并发现那里有神社的话,他还是会前往参拜。这只是他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实现,因而会做的事情而已。 爬上石阶之后,首先映入汹眼帘之中的是一名少女的背影,她一直看着神社的正殿。站在那里的她看来并不是在祈愿,而像是正在做心理准备、同时下定决心的样子。 黑亮的直发随着和缓的微风摆动着。 由于厌受到难以接近的气氛,汹停下了脚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并且转过身来。 因此,汹再度迈出脚步,伫足在鸟居的旁边。 她是这个神社的巫女吗?少女穿着显然与一般人不同的独特服装。白净的脸蛋看来十分纯洁,没有一丝阴影。 擦肩而过时,少女有些怯生地点头致意。洵也垂下视线,低下了头。 因为在意少女的一举一动,汹随即转身看着她。 只见她低着头不断走着的背影。 看来,在她的心里应该有什么事情,让她很不好受吧。 汹目送她逐渐远去.当她的身影被石阶遮盖、再也看不到的同时,也把关于她的事情全都抛诸脑后。. 汹在神明面前双手合十,就在这时突然戚觉到背后有人正在接近自己。前进的脚步声非常微弱,就奸像是轻轻擦过石阶一样。 就在汹把头抬起的同时,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他拿起放在自己脚边的包袱,接着便转过身去。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中年男性,表情看起来十分和善。从他身上穿着的服装来看,他要不是这里的神主,就是跟这间神社有关的人吧。 「您是否想许些什么愿望呢?」 男性提出的问题有些唐突,这也让汹微微皱眉。 「啊、不,真的很抱歉。因为我都会对来到这里的人这样问。」 男性脸上挂着详和的笑容这么说道,同时也低下了头。 「没关系,这不碍事。但是,为何你会问这样的事情呢?」 汹轻轻摇了摇头,同时回问那名男性。 「您既然会来到我们这座神社,必然有什么缘分。因此,我们也希望能对您有所帮助上 「并非如此。我想问的是,为何你会出声叫我呢?」 「这个嘛,如果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您祈愿的模样所致吧。」 「祈愿的模样?」 「是的。您祈愿时,并非只是一般旅客期望接下来能一路平安的戚觉。因此,我才会猜想在您的心中,是否有什么极为烦恼的事情。」 神主依然露出像是在关心他人的和蔼笑容。 「您是否想要祈愿什么样的事情呢?啊,抱歉。如果您不想对其他人说的话,也不用勉强说出来。」 一阵漫长的沉默。 话语声与振翅高飞的鸟儿鸣叫声一起传了出来。 「是舍妹的幸福。」 汹极其简短的回答着。 「为令妹祈愿?」 神主双眼睁得大大的,有些意外地继续问下去。 「是的。我为此展开旅程,也因此来到此处。」 汹在回答的同时,眺望着海蓝的市区。 有许多各式商家林立的热闹街道。在大道的尽头可以看见一问很大的房子。海岸。有几艘小船停泊的港口。 这还真是一趟漫长的旅途. 「那么,您说的叼妹妹的幸福』是指什么呢?」 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同时看着神主。 「啊,看来冒犯到您了.真是抱歉。」 神主有些歉疚地笑了笑,低头致歉。 汹没有回应,只是栘开了视线。 神主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之间再度沉默了下来。 起风了.在神社境内的树木,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你知道魔镜洞窟这个地方吗?」 汹在枝叶声歇时这么问道. 「什么?」 神主正抬头看着枝叶被 风吹得摇晃不已的大树,听到此言随即一脸讶异地望着洵。 「魔镜洞窟。听说它就在这个城市的附近。」 「是的,的确如此。穿越北方的森林后会看到一座岩山,那里有个洞窟就叫这个名字信一 神主把手指向可以从神社本殿深处看到的景色,告诉汹洞窟的方向。 「距离这里大概多远?」 汹顺着神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时出声询问着。 「约半天的路程。」 「半天吗。」 「但是,据说有恶鬼居住在里面。. 「逗我很清楚。」 「那么,您为何要去那样的地方?难道是为了修练剑术吗?还是说,那也是为了?」 神主才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当汹回过头之后,他才又深吸了一口气。 「逗也是为了令妹的幸福吗?」 「正是。」 「这样啊。」 神主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但神色却多了些许担忧。 「你想因为太过危险而阻止我吗?」 「不,我并不会这么做。」 神主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还是请您务必听听我的忠告。虽然我不清楚您是怎么想的,但我绝对不希望看到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将自己的生命视为敝屣土 「我拿起刀剑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点事我还可以分得清楚土 汹微笑地答覆着。 「既然如此,建议您明天再出发。如果现在赶去,太阳就快下山了。夜晚时分的森林是非常危险的。」. 「逗点我会牢记在心的。」 「那就好。抱歉,我又多嘴了。」 神主苦笑起来,同时搔了搔头发。 「别这么说,戚谢你的忠告。这份好意我心领了。」 汹如此说道,同时低头致谢。神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搔着头发的手也用起力来。 「话说回来,神主先生。不好意思,是否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听到这句话之后,神主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 「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话。」 「不好意思。」 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某个东西,同时交给了神主。那是奸几个用最简单的方式绑在一起的护身符。 接过护身符的神主,以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汽。 「请你把这个交给舍妹。」 「交给令妹?」 「正是。这是我在各地的神社祈愿后收集而来的东西。因为这样实在太没坚持了,大概也不能期待会有什么效果吧。」 「可是既然如此,您自己拿着不是比较奸吗?」 就在神主正准备把护身符还给汹时,他的手又被按了回来。 「让你拿着这些护身符,应该比较有机会让舍妹收到它们。」 汹的话才刚说完,神主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闹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觉得自己的生命会有所危险,也没有任何想要前去赴死的念头。」 「既然如此。」 「这只是我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汹笑着说道,这也让神主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数日之后,舍妹将会来到这个神社。我有这样的戚觉土 「来到这里?」 「不,我并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只是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已土 神主还是一脸讶异,视线栘到手中的护身符上。 「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始终看着护身符的神主问道。 「这个嘛。」 「难道。是血缘的关系吗?」 神主拾起脸来看着眼前的汹。到底为什么呢?他的表情看来十分紧张。 「血缘吗?或许是吧。因为我与阿衣。」 「阿衣?」 「啊,是的。那是舍妹的名字。」 「原来如此。」 神主这样说道,同时笑着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有着一抹忧色。 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位少女的容貌。她的表情与眼前的神主一样,有着些许忧色。 「可以请问你一件事情吗?」 「啊,什么事情呢?」 「刚才有位少女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巫女,我看到她一心二忌地祈愿。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神主的脸色随即一沉。 「她是我的女儿。由于如果要成为巫女,就必须通过由神明认可的仪式,她应该是为了希望仪式顺利,才在这里祈愿的吧土 「原来如此。侍奉神明的家庭,也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之处呢。」 「哪里。」 神主点了点头,笑容中还是隐含着不安的神色。 看来,这应该是关系到性命安全的危险仪式吧。一定是为了担心女儿才会这样的。 「啊,抱歉,看来我问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该离开这里了,打扰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哪里,我才应该说抱歉,一直让您留在这里。」 「那么,告辞了。」 汹向神主深深一鞠躬,随即转身离开了神社。 接着,他就这样直接往魔镜洞窟的方向前进了。 途中,他在镇里的道路上,与一位看起来慌慌张张、快步跑着的女性擦肩而过。 * 神主送走看起来像是正在旅行的男性剑士之后,又把视线栘到了对方给他的护身符上。 那个剑士说,自己的妹妹将会来到这座神社。虽然从他的口气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自信,但他的眼神看起来却极为肯定。 「看来,还是血缘的关系吗?」 神主用力抿着唇,喃喃自语。 难道所谓的「血缘关系」,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它的力量真的可以超越世间的一切万物冯? 神主不禁把拿着护身符的手握紧了起来。 他立刻叹了一口气,把护身符握在胸前。 接连深呼吸奸几次之后,他拾起头来,仰望天空。 太阳已经通过南方的天空,稍微往西边移动了一段距离.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那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就到神社外面去迎接她吧. 神主想了想,便开始往神社的外面走了起来. 当他穿越鸟居之后,就看到妻于正跑上石阶,表情看起来很不对劲。 神主见状,连忙跑到妻子的身边。 「怎么这么慌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他已经猜到会有什么样的答案了。 「那那美那那美她。」 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那那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猜中了。就在神主反问妻子的同时,他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在泉水那里溺水,昏过去了。」 「溺水?」 神主皱起了眉头。为了洗净自己的身体,的确会在洞穴里利用涌出的泉水净身。但是.照理来说应该不需要进入水池,所以也应该不会有溺水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倒在池水的旁边,全身都被水沾湿了。」 妻子用几近哭喊的声音说着。 「我知道了,详情待会再说。那么,那那美在哪里?」 「就在我们总是带她去的那位医生那里。」 「思。总之我去看看。」 语毕,神主便搀扶 着妻子,在尽量不对已经很疲累的她造成负担的情况下,尽快往诊所的方向前进。 2 当汹快步在树林中前进时,太阳已经逐渐西沉。没过多久,附近一带就被漆黑的夜色笼罩丫。 夜晚的森林更显昏暗,朦胧的月光被错综复杂的数层枝叶阻挡,几乎完全无法照亮去路。而且!! 汹环顾四周,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附近应该曾经是某个战场吧,有许多亡灵飘荡在这里。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也难怪神主会阻止我了。 「悲哀的亡灵们啊。真是抱歉,我正在赶路。没有闲工夫应付你们。」 汹瞪着像是把自己包围起来、漂浮在四周的亡灵们,接着便快步跑了起来。 「竟然说我们悲哀?」 亡灵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见然嘲笑我们悲哀?」 「见然想怜悯我们?」 「你与我们是一样的。」 身边响起奸几个刺耳的笑声。 「住口,你们这些亡灵!」 汹停下脚步,低声喝斥着。 「对生命太过执着,因而拒绝死亡的你们,哪里跟我一样了?」 亡灵们一齐放声大笑。 「我们与你当然有很大的差别土 「因为你有此等执念。」 「因为你有此等妄念。」 洵站在洞口前方,向里面看去。 洞窟之中可说是一片漆黑,能见度就只有数步之遥。完全不知道这个洞窟到底有多深,以及在里面会有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洵却完全没有戚受到这样的不安。因为在他的脑海里面,就只有浮现在这个洞窟深处会出现的东西而已。 「魂石玉就在这里只要拿到那个,阿衣的眼睛就。」 双手紧紧握拳,可以戚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快速地流动着。 脑海中浮现妹妹的容貌。 就快奸了。等着吧,阿衣。 从包袱中拿出火把,同时点亮了起来。 阿衣面露微笑,那是有些哀伤的微笑。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让妳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汹踏入了洞窟之中,用火把的亮光使黑暗远离。 洞窟很深。它就在火光未及之处、黑暗的另一头。 汹深吸一口气,开始往洞窟内走去。 洞窟内部的空间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也没有任何岔路。汹就在这看来仿佛无止无尽的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空气没有流通的关系,随着自己越走越深,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极度的闷热.从额角冒出的汗珠滑过脸颊,滴落在地上。 突然之间,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岩壁。 来到尽头了。洞窟的最深处。 「不、不会吧?」 汹连忙冲向前去。 真的没错,这里就是洞窟的尽头。 什么都没有。只有告诉访客此路不通的岩壁而已。 难道有什么机关吗?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藏起来了呢? 汹四处搜寻,身体都快贴上岩壁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自然形成的岩盘有着浑然天成的起伏,证明这里的确是尽头。完全没有不自然的缝隙,也没有可以移动或搬开的石头。 焦躁与绝望袭向汹的心头。 不可能会这样的。就算看起来奸像什么都没有,也一定有什么才是。还是说,自己在途中错过了哪个岔路吗? 一个听起来口乾舌燥的喘息声突然传人汹的耳中,使他即刻回过头去。 那是他一路走来的道路,是一条看不到前方,坡度和缓的上坡路。 就在这时,火把的亮光突然无声无息地灭掉了。周遭完全被黑暗笼罩。 下一个瞬间,背后奸像可以戚受到某个事物。戚觉就像是强烈的灾厄。 汹随即纵身跳开。 黑暗中发出像是鬼火的光芒,同时也让它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庞大的红土色身躯,全身上下的肌肉结实地就像岩石一样。鼻子与额头有棱有角,眼窝深处的眼瞳射出锐利的目光.额头上还有两根又粗又硬的角。 !!这就是魔镜洞窟的鬼。 汹拔刀在手,摆开架势。 先前还让人觉得闷热不已的空气,如今却变得极度冰冷。 不断冒出的汗水,使他的背后整个都湿透了。 鬼看着眼前的汹,露出獠牙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你说什么?」 汹蹙起一边的眉毛,握刀的手也握得更紧了。 「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到这里?」 「当然是为了要拿到你手上的魂石玉。」 「魂石玉?你是说这个吗?」 鬼把自己的手举过头顶,放开握紧的拳头。 位于手掌中会发亮的小小石头,放出划破黑暗的强烈光芒。 汹也被这光芒照得一时睁不开眼。 鬼再度把手握起,四周再度回归原本的黑暗。 「你拿到这个石头要作什么呢?你在追求什么呢?」 「这跟你这家伙没关系!」 汹跨出左脚,放低身子。看起来随时都可以冲上前去。 「是为了你的妹妹吗?」 鬼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汹因为过度惊讶而停下了动作。 「你希望妹妹获得幸福吗?」 「正是如此。那你又想怎么样呢?」 将自己因为不安与惊讶而加快的呼吸缓和下来之后,汹再度放低身形。 「妹妹的幸福,是什么呢?」 「你说什么?」 「妹妹的幸福,就只是让她重见天日吗?还是说,其实是你平安无事呢?」 鬼张大了眼睛,如此询问着。 汹往前踏出半步,喉头咕哝着。 「你的妹妹到底想要什么呢?你真的知道吗?」 「住口!」 汹用力踏着地板,拔出刀来。 「为了阿衣,即使我变成另一个模样,我也一定要把魂石玉拿到手。因为我要让她能够重见光明!」 利刃从鬼的头顶挥斩而下,将它劈成两半。 散发光辉的小石头从鬼的手中掉落下来,滚到了洵的脚边。 「这样一来这样一来,阿衣的眼睛就。」 汹把手伸向了魂石玉。 刹那之间,石头再度进放出强烈的光芒。 qu 在神社的境内,有两位年幼的少女正玩着皮球。 碰。 皮球反弹起来,静静地落到她的手上。 「钦,美那代。有件事土 就在话语声传出的同时,她也丢出了皮球. 碰。 皮球弹上石阶,飞向对面那位少女的胸口. 少女微笑地接住球,又丢了回来。 碰。 「美那代。有件事。」 碰。 她又开始试着与对方交谈。 但是,美那代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微笑地再度把皮球丢了回来。 碰。 「美那代?」 她蹙起双眉,头也轻轻低了下来。 碰。 碰。 皮球弹了回来。 「美那代?」 碰。 美那代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微笑着,一直把皮球丢回来。 厶l 础。 「美那代。」 碰、碰。 「美那代!」 碰碰碰碰碰碰碰。 皮球再也没有回来了。 从她手上落下的皮球,在石阶上反覆弹起了好几次。 逐渐往远方滚去的皮球,已经不见踪影了。 原本应该站在对面的美那代,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了。 「美那代?妳在哪里?美那代?」 她慌慌张张地四下张望。 可是,到处都看不到美那代的影子,神社境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美那代!」 她在大叫声中回过头去,眼前浮现的是微微被拨开的纸门。 从纸门被拨开的缝隙之间,可以看到外面的样子。在昏暗的房间之中,可以看见低头啜泣的神主与他的妻子。 她只能呆立在那里,低头抿唇不语。 * 那那美突然睁开了眼睛。 戚觉就在自己睁眼的同时,一颗泪珠正巧滑过自己的耳边,落地作响。 原本朦朦胧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前可以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看来,还是不行吗?」 那那美依然凝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着。 又有一滴泪珠滚落而下。 她缓缓起身,把手伸向放在枕边的水壶。 把清水注入小小的容器之中,水在咕嘟咕嘟的声音中流了下来。就在看到流水的同时,那那美的身体为之一震。脑海中浮现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影像。 进入洞穴之中的那那美,正准备在神社附近的泉水处净身。只穿着白色衬衣的她,就在接近泉水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柱。高高喷起的水就这样向她冲去。 从水壶流下的水已经溢出了容器,底下的水盘也已经装满了水。 那那美赶紧把水壶放在一边,但她依然维持刚才的姿势,身体不断发抖着。滴滴泪水从用力闭起的眼中潸然而下。 「看来,我还是办不到吗?没有办法获得认可吗?」 「看来,真的不行吗?」 就在她叹息的同时,房间外头也恰好传来应和的声音。那是父亲的声音。 「所谓的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直《的无法违抗吗?不管我们对她付出多少亲情,都还是没有办法替代吗?」 听来极度悔恨的声音始终颤抖着。 「不行!」 那那美低声自语了这么一句,摇了摇头。 她爬出被窝,拿起挂在衣架上、自己总是穿着的巫女服,同时开始换起衣服。 当那那美把纸门打开时,低头坐在庭中大石上的神主连忙拾起了头。 「那那美妳已经没事了吗?」 父亲露出笑容问着,笑容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憔悴。 「是的。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那那美薇笑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要再试着去完成一次仪式。」 起初父亲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但随即变成有些哀伤的表情。 「不要勉强自己了,那那美。」 「我没有在勉强自己。」 那那美依旧微笑地回答着。 「这样啊。可是,妳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至少多休息一下再过去嘛土 「我已经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了。没问题的。因为长时间休息的关系,戚觉身体的状况比起平常都要来得好。既然这样,我想一定没问题的。」 好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父亲终于点头了。 「不好意思,那那美。」 「请您不要这么说!」 面对父亲低头说出的这句话,那那美语气坚定的回应着。 「那那美。」 父亲看着那那美,神情由于惊讶与困惑而变得凝重起来。 「没问题的。这次我一定会把御神刀带回来的,请您不要担心。」 那那美再度面露微笑。 父亲先是移开了视线,过了半晌才再度看着那那美,露出和蔼的笑容。 「小心一点喔。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啰。」 「是的。」 * 那天,那那美从微开的纸门缝隙问,看着房间里的情形。 神主夫妇由于女儿美那代离开人世而低头垂泪。 再也看不下去的那那美,不假思索地冲进了房间。 「大叔、大婶,请你们不要再哭了。我愿意代替美那代作你们的女儿。所以,请你们不要再哭了。」 这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只是为了要让神主夫妇不再悲伤落泪而说出的话。 但是,这番话对神主夫妇西百,却彷佛是神明的启示一样。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那美待在自己的身边。 一个月之后,那那美就成了神主夫妇的养女。 但是,这绝对不是双方由于戚情流露而造成的结果。神主夫妇之所以会收那那美当养女,当然是有理由的。对负责守护昴后神社的他们而言,让香火得以繁衍下去可说是必然的义务。如果想要另外再生一个孩子,夫妻俩的岁数都已经太大了。 尔后,那那美便从那天起成为神主之女,并以昴后神社继承人的身分被抚养长大。 * 「请您务必听听我的祈愿。请您一定要认可我。虽然,我的身上的确没有流着昴后神社守护者的血液。但是,我依然是养父与养母的女儿。拜讬您,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伤心欲绝的模样了。请您一定要认可我的身分。只要能认可我,不管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所以,请您一定要认可我。」 那那美一心一意地向神明祈愿。 !!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我们对她付出多少亲情,还是没有办法替代吗? 神主的话语犹言在耳。 「美那代,请妳守护我。拜讬妳。」 那那美非常用力地合着掌,用颤抖的声音祈愿。 4 路上聚集的人群正在讨论某个传言。 「听说魔镜洞窟里奸像又有恶鬼在作乱了耶。」 「喔喔。你是说那个在树林的这一边,也可以听到从另一头传来的哭号声那件事吧?」 「我有听过那个声音喔。听起来非常低沉,那时我还以为发生地震了呢。」 「真是的,跟人鱼之间的战争好不容易已经结束了,还以为可以平安地过生活了呢。」 「他应该不会跑来袭击城镇吧?」 「可是,不是只听到声音而已吗?难道不是听错还是什么的吗?」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啦!那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大自然会发出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会那样吼叫的动物。绝对不会错的啦!」 「就让我前去一探这个传言的真相吧。如果真的有恶鬼,就让我来击退它吧。」 一个面红耳赤的男人走近人群,如此说道。他是个每天只会拼命喝酒,已经被镇上的所有人放弃的男人。 「你、你要去?」 「你的话就算了吧。那可不是你能办得到的事情喔。」 「你、你们在说什么傻话啊!我可是在跟人鱼之间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还曾经被皇帝亲自褒奖过的喔。对剑术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喔?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去试试看吧。」 「说的没错。记得把恶鬼的头带回来喔。」 「喔喔!包在我身上啦!」 男性一边说着,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脯。随即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正往进行仪式的洞穴前进的那那美,并未理会他们的交谈,快步离开了他们。 * 那那美来到洞穴深处的泉水之前,前方有一个用白木作成的小小神社。 当那那美接近泉水的时候,她的手脚微微颤抖了一下。脑海中再度浮现几天之前的记忆,眼中的水面剧烈摇晃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样! 那那美摇了摇头,缓缓呼吸了好几次。 泉水一点波纹都没有。 那那美再度深呼吸,手也拿起了衣带。 将外衣脱去之后,就只剩下白色的衬衣了。那那美就这样蹲在泉水的旁边。 当她拿起已经放在旁边的白木水桶,正准备用它取水的时候,在她的眼帘中突然浮现了 一个奇妙的东西。水面中间映出了一个影子。 那那美心中想着「那是什么呢」,同时拾起头来看着泉水的上方。 一个高高在上、俯视而下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眼神看来既冷淡又沉重。 霎时,那那美不禁屏息以对,浑身颤抖不已。 「去死!妳去死!!!」 原本低沉的声音逐渐高扬起来,它的手也同时举了起来。 轰然一声,水柱猛然涌起、袭向那那美。 「呀!」 她连滚带爬的逃开。水流冲击到地面,飞起四溅. 那那美缓缓起身,抬起了头。再度与俯视她的眼神四目相交。 未曾眨眼的冷淡眼神,始终看着那那美。 「为什么?」 双唇战慄不已,声音也颤抖起来。 眼前的状况很混乱。调整奸自己的呼吸之后,她便用极为认真的眼神,回看俯视自己的那对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为什么她会像这样一直阻碍自己呢?直到目前为止所碰到的事情,一定也是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到底是为什么? 稍微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头就自然低了下来。但是,自己马上就觉得不可以这样。也不可以栘开自己的视线。 俯视那那美的少女双目圆睁。虽然没有风,但她的头发依然四散飞舞。 她的表情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狰狞,很明显地表示出敌意。 「为什么要这么做!美那代!」 那那美使尽浑身力气、大叫出声。 「呜啊!!!」 少女!!美那代的灵魂放声大吼,几乎把那那美的声音掩盖过去了。 仿佛恸哭的巨大声响,让空气也剧烈震动了起来。 那那美被这个声势弹飞,身体撞到地面上。 「!」 当那那美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的光景令她几乎窒息。 眼前可以看到美那代的脸. 凑近自己的美那代,用圆睁的双眼瞪着那那美。 她的手抓住了那那美的喉咙。 「呜美、美那代。」 「我要杀了妳是妳做的好事妳做的好事杀了妳。」 从她的口中传出如同梦呓般的微弱声响。 美那代用力勒着那那美的颈部。 虽然没有戚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但被勒住的喉咙却发出剧烈的痛楚,极为难受。 「为为什么。一 那那美用被勒住的喉咙勉强出声询问着。 美那代依然继续勒着那那美的脖子,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闪着青白光芒的双眸,始终从四散飞舞的头发问窥视那那美的双瞳,片刻不离。 了:。美那代。」 「杀了妳杀了妳。」 美那代反覆说着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妳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一切都不饶妳杀了妳。」 美那代的手指深深陷入那那美的颈部。 「连父亲连母亲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 美那代。 叫唤的话语已不成声。 视野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如果不能替代如果没有来替代。」 眼前已然漆黑一片。 「不想消失不想被忘记。」 美那代的声音低回不已。 美那代美那代. 那那美试图叫唤着她。但是,自己的颈部已经像是被重物压着一样,紧紧地被勒住了。即使嘴巴打开了,却一动也不能动。 「妳做的好事。是妳做的好事啊!」 脑海中响起了回音. 声音已经渐行渐远,意识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眼眶里泛出一滴泪珠。 「去死!给我去死!」 美那代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 就在这时,奸像有什么东西被弹开,发出高亢的声音。 同时,喉咙的压迫戚也突然消失了,呼吸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 那那美张开眼睛,拾起头来。 在她有些模糊的视野中,首先浮现的是一束银色的发辫。 然后是头上的羽毛头饰,以及湛蓝色的大陆式钟甲。 这是一位女性的背影。 女性像是在保护那那美一样伫立在那里,同时瞪着美那代。 美那代的身影已经跑到泉水的另一边去了。 这是谁呢?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女性。 那那美这样想着,同时也戚受到这位女性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 「真是悲哀啊。」 女性冷冷地说着。 身在另一边的美那代因为惊吓的关系,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可是,妳的所作所为绝非正途。妳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要再这样威胁生人的性命,安心的沉眠吧。」 女性拔剑在手。 「等等!请妳住手!」 那那美仿佛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一样,连忙叫了起来,同时抓住女性握剑的那只手。 「求求妳,不要让美那代消失!「 那那美用力抓住女性的手,恳求着她。 女性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那那美。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悲哀的那个人。一直觉得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实在是很寂寞。不论如何被赋予亲情与爱情,都无法代替美那代的自己:以及就算一直想代替,却不可能成为美那代的自己,才是最悲哀的那个人。」 那那美向眼前的女性高声说着,泪水不断潸然而下。 今天真的一直在哭呢。在自己被神社收养的那天,明明就已经决定不可以再哭了。 「可是,其实我错了。美那代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都是因为我的关系,美那代才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痛苦。」 那那美已经泣不成声。她随即低下头,深呼吸了好几次。 「既然妳这么说,那么妳打算怎么做呢?难道妳希望被她的灵魂杀死吗?」 女性用强硬的语气给予忠告。只见那那美摇了摇头,同时抬起脸来。 「我想要尽我所能帮助美那代。」 女性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 那那美满脸微笑,看向身在女性另一边、浮在空中的美那代。 先前狰狞可怖的神情,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这时的她用困惑的表情看向那那美。 「钦,美那代。」 那那美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她也把手伸向美那代。 「如果是妳,一定可以办得到吧。」 「妳可别后悔喔。」 那那美用力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 ,银发的女性静静地开始咏唱起来。体,以及美那代的灵魂。渺小的光粒逐渐包围那那美的身 当咏唱声歇、光粒消失的同时,那那美的身体随即倒了下来。 * 自从她倒在地上,已经过了一小段时间。 那那美缓缓撑起了身子。 她看起来十分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看着周围的景色. 接着,她徐徐向神社的方向走去。 走到神社前面的那那美,用手拿起供奉在那里的御神刀,小心翼翼的将它抱在陵里。 「对不起那那美。谢谢妳。」 她小小声如此说着,接着便转过身去,快步走了起来。 那那美把衣服重新穿奸,接着便离开了这个地方。她!!那那美的灵魂,正站在高处俯瞰眼前的情景。 「妳真的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 恰巧站在她身后的银发女性询问着。 那那美的脸上露出安稳的笑容,轻轻点头。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了。」 「这样啊。」 在喃喃自语中,女性从后方抱住了那那美。 「那么,以后就跟我一起走吧。」 在她的耳语声中,那那美的灵魂像是被吸入女性的身体一样,逐渐消失了踪影。 5 啵啵啵。 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已经要过很久才会出现一声了。雨应该已经停了吧。 她停下脚步,收起手中的雨伞。可以戚觉到从云缝间洒落的些许阳光,正映照在自己的脸上。 「喂喂。那家伙奸像真的跑去魔镜洞窟了耶。」 「咦?不会吧?他真的跑去啦?」 「可是,那个人应该真的是剑术高手吧?」 「话是这么说啦但他的对手可是恶鬼耶。」 「而且自从没有战事以后,那个人奸像整天都醉醺醺的吧。」 「如果恶鬼只是谣一言而已,那也不用那么为他担心吧?」 「也对啦,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而已,那就奸了。」 「总面言之,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就奸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恶鬼在那里,到时那个人恐怕就回不来了。如果真的那样,要怎么办才奸呢?」 「到那时也只有拜讬昴后神社帮他祈祷了吧。」 「说的也是.毕竟对方是恶鬼。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只能向神明祈祷而已了。」 她突然在意起来,于是便对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起劲的人群出声询问。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所说的神社在什么地方呢?」 「思?妳是说昴后神社吗?如果是的话,只要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到了。只不过要上去之前,必须登上一段满长的石阶,有点累人喔。」 「逗样啊。非常谢谢您。」 没过多久,她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男人所说的石阶附近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用非常缓慢且小心的步伐,往石阶上方走去。 当她开始登上石阶之后,就可以听到有几个像是亲子一样的人正在彼此交谈着,声音听起来像是喜极而泣的样子。 「做得太好了,妳真的做得太好了,那那美。」 「是啊。真是太好了。」 「思、思。」 「来吧。妳一定很累了,对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今天就好好地休息吧。」 「就这么办吧。来,我们走吧。」 「思,谢谢母亲。」 总算登上石阶的她,原本想待在原地等待那一家人从她身旁走过去。但她却听到母亲与女儿的脚步声,逐渐往神社里面走去。看来,她们应该是住在这神社的人们吧。 「您是来参拜的吗?啊,抱歉,让您看到我们的家务事了。」 像是父亲的男性向她如此说道。 「哪里。」 她有些暧昧地微笑着,轻轻颔首。 来到这里之前,脑子里的酒意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自己的剑术应该也没有变差才是。没问题的。不管是恶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自己都绝对不会输给它。 男性于脑海中反覆这样告诉自己,在魔镜洞窟中前进着. 前进没多久之后,他在微弱的灯光照射下看见前方的岩壁,以及就靠在岩壁旁倚墙而坐,全身红土色的恶鬼。 「你、你就是魔镜洞窟的恶鬼吗?」 男性在出声的同时拔出腰间的刀。 「是又怎么样呢?」 恶鬼站起身来,如此答道。牠用仿佛在嘲笑对方一般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性。 「既然是的话,那我就要把你打倒!」 男性高声叫道,双脚用力一蹬,手起刀落。 砍中了! 就在心里这么想的一瞬间,恶鬼动了。牠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挥动手臂,把刀挥开。 被弹飞的刀就这样插进洞顶的岩壁上。 「噫!」 男性吓得两腿发软,手脚不听使唤的他就这样倒在地上。 但就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前,恶鬼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 恶鬼瞪着眼前的男性,仿佛在凝视他的双瞳。 「那光辉,我要了土 恶鬼冷冷地说着。准备挥向他脸上的鬼爪已经闪出凶光。 * 神主紧紧抱住那那美,泪水夺眶而出。 「做得太好了,妳真的做得太好了,那那美。」 「是啊。真是太好了。」 神主的妻子也不断落泪。这样说着。 「思、思。」 那那美在神主的怀里轻轻颔首。 这么一来,就没有任何阻挡在前的东西了。以后也无须再老是把亲子之类的事情挂在心上,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神主让那那美离开自己的怀抱,凝视着她的脸庞。而那那美则流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神主。 「来吧。妳一定很累了,对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今天就奸奸地休息吧。」 「就这么办吧。来,我们走吧。」 神主的妻子这么说完,便拭去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则放在那那美的肩上。 「思,谢谢母亲土 那那美偎着神主的妻子,就像是被她搂着肩膀一样。接着,两人便往神社里走去。 本来准备跟她们一起定去的神主,看到有一位年轻的女性,正站在鸟居的附近。 「您是来参拜的吗?啊,抱歉。让您看到我们的家务事了。」 神主在走向女性时如此说道,同时顺手擦了擦脸。 「哪里。」 年轻女性有些困惑的点了点头。 她把手中的伞当作手杖撑着。通常只要是长途跋涉的年轻女性,应该都会需要这样的东西吧。神主本来只是这么想的,但当他接近这名女性时,却发觉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难道说,您的眼睛。」 「是的。以前就已经很虚弱了,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几乎完全看不到了。就像现在,我也只能隐约看见应该有一个人正站在我的眼前,只有大略的轮廓而已。」 年轻女性说完,随即有些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可是,既然您的身体这么赢弱,为何还要翻山越岭来到这里呢?」 「其实。」 女性的脸色倏地一沉,同时也低下了头。 「我是来祈愿兄长能平安无事的。」 神主一听到这话随即瞪大了双眼。难道 真的是她?神主这么想着,同时看着她的脸庞。 「您刚刚说,您是来为令兄祈愿的?」 「是的。怎么说呢,我觉得兄长奸像就在这附近。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戚觉呢?」 「应该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吧。」 年轻女性有些寂寥的笑着。她的表情跟前些日子来到这里的剑士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是因为双胞胎的关系吗?既然是这样,或许真的可能会有那种戚觉呢。」 神主点了点头,缓缓走向年轻女性的身边。 「您的名字,是不是叫做阿衣呢?」 「咦?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年轻女性戚到十分惊讶,肩头为之一震。 「其实,前些日子有位旅行的剑士来到这个神社。他还说,几天之后自己的妹妹可能会到访这间神社。」 「他、他就是我的兄长。他一定就是我的兄长。」 年轻女性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似的开始向前走着。这时,她的脚正好踩到石砖之间的些微缝隙,使她的身子向前倒去。 「啊!」 神主连忙扶住了她。 「家兄、家兄怎么了?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神主扶住身子的女性抬起头来,紧闭的双眼正朝着神主的方向。 神主让年轻女性站稳脚步,凝视着她。 脑海中浮现出在镇上听到过,关于魔镜洞窟出现恶鬼的传言。 「他并没有说,接下来要前往何方。」 「逗样啊。」 年轻女性看来松了一口气,再度低下了头。 「不过他有拜讬我,希望我能将这些东西交给妳。」 神主从怀里掏出了护身符,并且把它交给了那位女性。 * 「那光辉,我要了。」 铿! 原本高高举起的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弹开了。就在发出声音的同时,紧紧抓住男性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 跌坐到地上的男性发出哀嚎声,同时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恶鬼眼前的,是一位女性的身影。羽饰头盔下的银色长发与湛蓝色的钟甲格外引人瞩目,样貌看起来比较像是大陆上的人。 !!女武神。 耳朵深处可以听到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说出了这个辞汇。 「所以说,你就是像这样夺走来访者的眼睛吗?你在追寻什么东西呢?」 女性用极为冷淡的眼神看着他,这样说着。 「妳说什么?」 「你到底在追寻什么呢?是想要让妹妹的眼睛重见光明?还是想成为妹妹的眼睛?亦或是,你想把妹妹的一切绑在自己的手里呢?」 「妳到底想说什么?」 浑身颤抖不已。就像是要与她保持距离一样,双脚自然地往后退了几步。 「双胞胎的确是很不可思议。因为原本是共有一个灵魂的关系,所以可以强烈地戚受到对方的存在,然后也会互相影响。」 从她口中说出的冷淡话语,使他的身体颤抖地更厉害了。覆盖全身的红土色皮肤,也开始斑驳脱落了下来。 「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吗?你的思念已经成为妹妹的束缚了。就是因为你对她的思念,才会让她的眼睛失去光明的。」 背心靠上了岩壁。 !!不用担心我,阿衣。 脑海里响起了声音。 这是,我的声音。 !!一切就交给我吧,阿衣。 !!没问题的,阿衣。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妳的。 !!阿衣。我一定会帮妳的。 !!阿衣。阿衣。阿衣。 「啊、啊啊:;。」 呻吟已不成声。他洵正蹲跪在那里。 从他的手中落下一颗小小的石头,一路滚到女性的脚边。 女性捡起了那颗石头,有些顾己i地瞪着它。 「原来是不死者。都已经变成如此形状了,竟然还能侵蚀人心,甚至连灵魂都吞噬掉。人类直《是太软弱了。」 女性的手指使劲一捏,只见石头应声碎裂。从石头碎开的裂缝之中,可以看到像是烟雾一般的东西飘了起来。 「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蹲跪在地上的汹如同梦呓一般,低声自语着。 「我不懂,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对不起,阿衣。现在的我除了这么做之外,已经想不到有什么别的方法了。」 汹拔出短刀,用力剌向自己的腹部。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妳痛苦了。真的很对不起,阿衣。」 在逐渐消散的意识之中,汹见到被称为女武神的银发女性,始终露出看起来十分哀伤的眼神,一直俯瞰着自己。 * 「他曾经拜讬我,希望我能将这些东西交给妳。」 在话语声中接过的,好像是某种被绑在一起的东西。 「逗是什么?」 「护身符.这是令兄在各地的神社祈愿后收集而来的。」 「原来如此土 阿衣点了点头,同时轻抚着手中的护身符。真的有很多个护身符. 一滴清泪泛出眼眶。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妳痛苦了。真的很对不起,阿衣. 戚觉奸像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是兄长的声音。 就在同时,始终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突然映入极为强烈的光线.接着,四周的景色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之中的,正是手中的这些护身符。 「难、难道说,妳的眼睛?」 「是的,我看得见了。」 阿衣看着手中的护身符,如此答道。 「这样啊。这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大吃一惊的神主说道。 「但是,为什么您的神情会变得如此哀伤呢?」 「兄长似乎已经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我想,今后应该没办法再见到他了吧。」 阿衣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这番话。 在雨过天晴的天空之中,只见一道彩虹划过天际。 episode 3 终结之时 诸神 迎问无可避免的争端 1 「接下来,要请各位前往攻打盖尔特城寨。」 军神托尔扫视排成整齐队伍的众人,这样告诉他们。 盖尔特城寨位于瓦尔哈拉与约兹海姆的国境线上,是梵神族的前线城寨。 在神界亚斯天陆当中有五个国家.也可以说,有五个足以称之为国家的东西存在。 第一个,是统治大半亚斯天陆的瓦尔哈拉。它是亚斯神族的居住地。 第二个,是由梵神族统治的约兹海姆。它位于亚斯天陆的北部,是一个领土大半为寒冰覆盖的地方。 第三个,是暗之国尼否海姆,也是由女王黑尔所统治的死者之国。 第四个,叫亚尔海姆,是妖精阿路布等人所居住的森林之国。 第五个,则是火焰之国穆斯贝海姆。据说那个地方住有火焰邪龙法布尼尔。 在这当中,瓦尔哈拉的亚斯神族与约兹海姆的梵神族,可说是处于斗争的核心地位。那么,其他的国家都在做什么呢?答案是有的在找寻机会、有的则是完全不关心,总之完全没有要表态参战的意思。 也就是说,亚斯神族只要跟梵神族战斗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去在意别的东西。 「如果能攻下那里、使其变成我方的前线,接下来的战况必然会对我方有利。这样一来,面对诸神之黄昏,我们也更有机会与其抗衡。希望各位一定要让这次的作战成功。奥丁大人也十分期待土 话说到这里,托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圆睁。 「愿各位武运昌隆!」 托尔的声音既低沈又响亮。他的声音宛如他所司掌的雷电一般,在空气之中引发极为剧烈的震动。 罗法不自觉地捣住了耳朵。 他环视了排列整齐的人们,同时也因为脑中轰响的耳鸣声而皱起面孔。在亚斯神族的战士群当中,可以看到有好几个跟他一样,由女武神所遴选出来的人类身影混杂于其中。诸神们称呼他们为「英灵」。 可是,亚流杰的身影并未出现在他们之中.看来,个性太过于粗线条的他,并不适合担任神界的战士。 「不过,他总有一天还是要来的吧?」 被送来神界的时候,罗法曾经这样询问过女武神。 「是的。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刻,他应该会跟我一起上到神界来吧。」 就跟平常一样。当她说出答案的时候,脸上浮现了看不出感情表现的微笑。 「在那之前,我就先准备好一个适合让亚流杰大哥战斗的地方吧。」 罗法如此说着,亚流杰则露出了豪爽的笑容,并说出 「麻烦你尽可能制造不利的状况啰。」 这样的回应。 「我会尽力的。」 苦笑地回答之后,罗法就升上了天界。 那时女武神所表现出来的困扰神情,直到现在还是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那么,现在告诉大家部队的编组。」 这个声音让罗法匆匆将视线转回前方。 不知什么时候,托尔已经离开了现场,换成了实际上的作战指挥官,也就是战神焦尔。他正在说明作战的内容。 罗法聚精会神地聆听焦尔的解说。 「以上。详情至现场再依序传令。有没有人有疑问?」 焦尔扫视了一下众人。 没有一个人发言。 「很好。那么,所有人开始作出发的准备。」 一声号令之下,所有人都快步离开了大厅。 * 亚斯神族军的盖尔特城寨攻击部队,是从瓦尔哈拉丘陵出发的。 罗法一面往前走,一面回头看着身后的景色。 包括奥丁的居城等白色大理石所彻成的建筑物,正在那里俯瞰他们。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跟人界一样,用同样的方式在计算时间,不过距离罗法来到这个神界亚斯天陆,也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在这段期间当中,他曾不止一次赶赴战场,并在途中仰望那座白色大理石的城堡,就像是现在一样。 没有错,神界现在的确是处于战争当中。而且从出战的频率看来,目前的战况确实可说是相当吃紧。 可是罗法却是这么想的。 在这里,看不见战争的影子。他在人间所见到的、那个覆盖于城镇与人们头上的灰色阴影,在这里完全感觉不到。 那个丘陵是个非常悠闲的地方。就算是像他们一样前往战场的人们,只要回到那里之后,也照样会变得闲散。 或许是因为战场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吧?也或许是因为建筑物实在是太美了,所以感受不到那样的气息吧?不,或许将人类的价值观带到神的世界之中,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个错误也说不定。 丘陵逐渐远去,已经看不见白色大理石的城堡了。 罗法甩了甩头,将精神集中在接下来要发生的战斗之上。 * 前往盖尔特城寨所在的平原之前,在树林的出口处有戒备森严的梵神族部队。可以看到好几个手上握着剑或弓箭,身高差不多高出自己一倍有余的梵神族士兵。 越过摆开阵势的梵神族,就可以看到遥远的后方有个城寨。 「嗯,差不多知道敌军的规模如何了,回去报告吧。」 乌尔从树干上跳下来,这样说道。 匍匐于地面上的罗法点点头,维持相同的姿势缓缓后退。 乌尔也放低身子,朝来时的路跑去。 乌尔是弓箭之神。从外表来看,他还是只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个性也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是,要是在战斗当中让他弯弓搭箭,他却拥有可以准确且毫不留情地射穿敌人身躯的技术与心态。 身材十分瘦小的乌尔,用飞快的速度穿越树林。罗法则是努力地追在他后面,设法不要落后太多。 「嗯,原来如此。他们想在我方走出森林时一齐用弓箭扫射,要是还有漏网之鱼,就会被他们的剑士砍死。」 「大概吧。」 乌尔面对听到报告后陷入沉思的焦尔,得意地点点头. 「那么,要如何突破呢?」 焦尔双手环在胸前,垂下视线。 现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等他开口。 焦尔抬起头,环视保持沉默的众人。然后,他的视线突然停了下来。 「贝利纳斯,你的想法如何呢?有没有什么好提议?」 众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随即都将目光转往贝利纳斯。 贝利纳斯跟罗法一样,都是由女武神遴选出来的英灵。 尽管没有实际见过面,不过罗法以前曾经听过他的名字。 他以前在位于大陆西南地区的大国杰拉贝伦的附属都市拉先担任卫士队长。由于他的剑术技巧与人望之高,即使罗法身在隔了一座山脉的亚尔托利亚,也听过这人的大名。 看到被送上神界来的他时,罗法只觉得五味杂陈,同时也感到惊讶。没想到竟然会是用这种方式,见到那个一直想见一次面的人。 「这样嘛,或许是因为敌人对自己的战力相当有自信,所以采用正面迎敌的战法。这样一来,就常理面言,当然就要绕到背后了。」 贝利纳斯一面说,一面伸手轻抚骨节清晰的下颚。 「嗯。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穿越树林。」 「很遗憾的,要让我方部队全部都能来到平原上的出口,在这片树林当中 就只有那个地方而已了。」 「那么,就趁敌人的注意力被引到别的地方时乘隙通过,这样会比较妥当。」 贝利纳斯维持恭谨的姿态,提出这样的意见。 罗法认为这是个非常理想且符合常识的答案。因为实在是太没有新意了,反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又由于惊讶于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使他突然之间觉得很好笑。 我竟然受到那个人这么深的影响吗? 「怎么啪,罗法?他的策略有什么好笑的吗?」 看来似乎是下意识地笑了出来。乌尔有些讶异地窥视着罗法。 「啊,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起了有趣的事。」 「嗯,看起来你还满轻松的嘛。」 乌尔点点头,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嘲弄人一样。 「没那回事啦。我很紧张,所以才想笑一笑,放松自己的情绪。」 听到罗法这样回答,乌尔只得说: 「看来,人类的结构还真是没有逻辑可言呢。我完全无法理解.」 同时露出苦笑。 「要用诱敌战术吗?后头还要攻打城寨,我实在不太希望出现无谓的牺牲。」 焦尔双手环在胸前,表情有些凝重地盯着贝利纳斯。 「就算使用诱敌战术,也不代表必然会出现牺牲者。况且,很幸运的,乌尔大人也刚好在这里。」 「咦,你说我吗?」 乌尔一面回应,一面露出愉悦的笑容。 * 透过树木的缝隙,窥探敌方阵营的左侧. 「从这个地方,真的可以攻击吗?」 罗法侧头,将自己的视线移往树上。弓兵们都在树上,乌尔也在其中。 「很简单啦,你以为我是谁啊?」 站立在树枝上的乌尔带着冷淡的笑容,这样回答。刚刚那个充满稚气的模样,简直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罗法紧闭双唇,再度望向敌阵。 看样子,敌人好像没有发现我方的动静。 或许是准备要在亚斯神族军走出树林的那一刻飨以弓箭的缘故,对方并没有将距离拉得很远。如果是用普通的弓箭,感觉从这里应该勉勉强强可以射得到.可是,毕竟踏脚的地方是在树上,而且视线也因为耸立的树木而遭到些许阻碍。从这样的情形来看,我方的箭矢真的能射到敌人那边去吗? 罗法握紧长枪,深呼吸一下。 简单的说,作战的内容就是让弓兵从侧面一同发动攻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等到敌方的阵形崩溃之后,再让主力部队给予重挫。 罗法被编入诱饵部队。他的工作就是保护弓兵,并且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至于这里的指挥工作,则落在提议者贝利纳斯的身上。 「准备好了吗?」 贝利纳斯朝树上发问。 「随时都可以开始了。」 举起弓的乌尔回应着,拉紧的弓弦发出拉扯的声音。 「那么,就照你的气息射击。」 「好!」 就在回答的同时,传来箭矢射出的声音。其余的箭就像追随它一般射了出去。 乌尔的箭漂亮地射穿了一个敌兵的喉咙,其他的箭也射进敌阵。 「立刻准备第二次射击!」 「我知道!」 可能是因为不像第一次的准备那么充分,第二次射出去的箭只有飞进敌阵或戳进地面而已。但如果只是要制造效果,这样就已经很够了。 突然发生骚动的敌方部队,开始往这个方向前进。 「好,所有人一起上。记得不要太过躁进。在主力部队出动之前继续射箭,只要达到威吓效果就可以了。」 在贝利纳斯的号令之下,罗法等诱饵部队的成员发出呐喊,同时冲出了树林。 梵神族军队摆出架势,为了迎敌而猛然往自己这边进逼过来。 赢了。罗法闪过这样的想法。 几乎就在这时,从敌方部队的右侧稍微偏后的地点,出现了亚斯神族的主力部队。 战况形成完全的夹击状态。梵神族的士兵们似乎陷入一片困惑,行动也变得迟钝了。 转眼之间,这场战斗就分出了胜负。亚斯神族的部队非常顺利地歼灭了敌人,连一个牺牲者都没有。虽然看起来有几个梵神族的士兵逃进了盖尔特城寨里面,但那并不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罗法一面甩掉长枪沾上的血渍,一面看着战斗后留下的痕迹。地上有着梵神族士兵的尸骸,地面上也染着鲜血。 「怎么了吗,罗法?」 焦尔走上前来,询问着他。 罗法轻轻摇了摇头,回答他的疑问。 「没有,只是觉得没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是的。应该说是战斗的方式吧,这跟我们的战斗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我本来以为神的力量应该是更强大的。对了,贝利纳斯。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呢?」 罗法转而向刚好从旁走过的贝利纳斯询问。 贝利纳斯停下脚步,稍微思考了一会,然后开了口。 「其实我连想都没想过。因为我只知道这种战法而已,我觉得战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且。」 「而且?」 「如果不是这样的战斗,我是无法参加的。」 「的确,说的也是呢。」 罗法回以苦笑。贝利纳斯略为颔首后便走开了。 「可是,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战法呢?」 听到这个问题,焦尔隐约露出笑容,望向远方。 「诸神的力量确实是很强大。要是我们的主神奥丁大人与梵神族之王苏尔特,都使用他们拥有的力量来进行战斗。毫无疑问地,亚斯天陆将会化为一片焦土。不,就算程度还不到那样,但只要神格太高的神之间彼此发生冲突,大地就会发出惨痛的哀嚎声。这样一来,战斗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 罗法静静地点了点头。事情的确是这样。可是,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想像,那种足以将大地的一切都燃烧殆尽的战争。 「所以我们才会采用现在这种战法。好了,接下来的攻城战才是重点,不要自寻烦恼,只要专心战斗就好了。」 焦尔笑着说道。 「我知道。」 罗法以笑容回应,同时也点了点头. 2 箭如雨下。箭矢擦过肩膀、插进地面。 「不要停下脚步!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打下这座城寨!」 焦尔高声喊叫着。 贝利纳斯只是瞪了城寨一眼,就冲了出去。 镇守城门的剑士部队已经近在眼前。 握剑的手用起力来,贝利纳斯冲进了敌方部队,速度一点都没有减缓。 就在进入攻击范围内的瞬间,敌人挥下了剑,贝利纳斯也撩起剑刀。 兵刀交击的高亢声音响起,手腕因而麻痹。 贝利纳斯没有停下脚步,以几乎要倒下的姿态继续前进。 刚刚交剑的敌方士兵,转身追着贝利纳斯。 贝利纳斯的剑扫向在第二阵备战的士兵脚踝。 脚踝随即鲜血四溅,敌兵应声倒地。贝利纳斯像是要躲在其影子底下似的往地上一滚.回身攻击的敌方士兵,剑刀恰巧砍中倒下士兵的背脊。 发出闷哼声的人,不晓得是砍人的人,或是被砍的人? 贝利纳斯站起身,重新摆好架式,再度往前踏出一步、砍倒敌人。 城寨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贝利纳斯飞奔上前冲向大门,旋过身躯。 以近乎冲撞的方式,让自己的背脊撞上门板,重新握好手中的长剑。 不管有多少人都好,只要有人把注意力转向这里就可以了。他是这么想的。 有三个敌兵瞪着他看,其中一个就是最初与他交手的剑士。 贝利纳斯瞪着将目标镇定在他身上的敌人,不断地喘着大气。 「看来,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全力疾奔了吧。」 己方部队差不多全数抵达城寨门前了.战斗的规模正在扩大。 「让开!让我来解决这家伙!」 在与贝利纳斯对峙的人当中,站在最后面的一位剑士将站在前面的两人都推开了。他高声叫道,同时攻击了过来。 利刃直劈而下。 贝利纳斯挡下了这一次的剑击。 「呜!」 无意间发出了闷哼。 由于对方像是要飞扑过来的态势,再加上他的身高是普通人类的一倍左右,让这记攻击显得分外沉重。 膝盖往下一沉。 「就是你!你竟然让我杀害了同伴!」 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从头顶传下,剑身愈发沉重。 「的确如此,我想这应该很难受。但是,这就是战争。」 贝利纳斯咬紧牙关回答着。他的单膝已经着地了。 对方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望着自己呢?虽然脑子里这样想,但却没有那个空闲抬头看敌人的表情。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先被击垮的。 刀刃发出摩擦的声响。 剑刃砍进支撑剑身的左手,鲜血沿着手腕淌落。 「咕!」 贝利纳斯伸出一只脚、倒了下来,腰部撞上了地面。 但是他也在倒下的同时,用脚扫倒了敌人。 对方因身形不稳而倒地。 贝利纳斯挥起了剑。 敌方剑士翻身闪开了剑刀。 贝利纳斯啐了一声,将左手伸向门扉。接着,他使劲冲向对方的怀中。 感觉就像是倒向对方一样。霎时,双方四目相交。 回过上扬的剑身,再度斩下。 剑刃撕裂敌方剑士的喉咙,鲜血猛然喷溅出来。 就这样直接倒在敌人身上的贝利纳斯,全身都沾满了对方的鲜血。 「非常抱歉。」 贝利纳斯一面起身,一面小声地低语着。 「你没事吧?」 声音从上方传来。抬起沾满鲜血的脸,只见罗法站在那里。 「嗯,没事。」 贝利纳斯在回答的同时环视了一下四周。看来,亚斯神族军似乎已经将城寨的入口附沂镇压住了。现场看不到任何还在战斗的敌兵。 「接下来就是里面了。」 贝利纳斯挥去刀刃上的鲜血、还剑入鞘,接着望了望城寨。 「是的。好像马上就要攻进去了。」 「这样啊。」 贝利纳斯点了点头,调整一下有些紊乱的呼吸,随即朝焦尔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 亚斯神族的军队撞破大门,闯进了城寨的内部。 瞬间,早就等在里面的梵神族弓兵们一同放箭。站在最前面的好几个亚斯神族剑士浑身上下都被射中,当场殒命。 剑士们以倒下的剑士为盾,向敌方弓兵发动突击,贝利纳斯也跟随其后。 为了准备第二次射击而浪费些许时间的弓兵,遭贝利纳斯等人一个个击倒。眨眼之间,敌兵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了。 「司令室在楼上吧。很好。就这样一口气把这里攻下来!」 焦尔的话引起一片欢呼,士兵们开始纷纷跑上楼梯。 气势如虹的亚斯神族军,就这样冲进了司令官室。 有好几个持剑在手的梵神族士兵等在那里。 「绝对不可以把这个地方交给那些家伙!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打退他们!」 最后面看来很像是司令官的战士高喊起来。在此同时,所有的剑士也一起进逼而来。 集结于此处的人,似乎都是该城寨的守卫队当中最精锐的战士。他们的行动与迄今为止遇到的敌人,很明显地截然不同。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竟然还遇到这样的强敌这样一来,得先把司令官打倒才行。 贝利纳斯这么想着,随即脚一蹬地、冲了出去。 他穿过正在战斗的敌人与友军之间,笔直地奔向司令官。 不过就在还差一点点的时候,一个敌方剑士突然挡在眼前。 「啧!」 贝利纳斯啐了一声、挥出长剑。 敌方剑士也挥出一剑,剑刀交击. 剑锋一转,又是一斩,剑身交击。 重新再翻转剑身、挥砍而下,敌人又是举剑挡住,仿佛算准了攻击的时机。 贝利纳斯就这样与敌方的剑士交手了好几次。 位于敌方剑士背后的司令官,进入了贝利纳斯的视野。他看见通往司令官的途径了。 贝利纳斯将长剑往上一撩,将敌人的剑身挥开,同时往前踏出步伐。 他与司令官四目相交,司令官的脸上露出畏缩的表情。 在擦肩而过的同时,他把剑刀扫向敌方剑士的身体,随即直接冲向司令官。 就在这时,高亢的声音响起。 贝利纳斯对此惊讶不已。 司令官的脸上浮出会心一笑。 剑断了。 或许不能在门前承受那剧烈的一击,或许刚刚不能跟那位剑士交手这么多次,也或许是砍倒敌人身体的姿势不对吧。 将近一半左右的剑身,还插在刚刚砍中的敌方剑士身上。 司令官露出胜利的表情,举起了剑。 贝利纳斯急忙把原本正往前飞奔的身体往后仰去。 剑刀挥下。 胸口被划出一道裂口。 血柱喷涌而出。 贝利纳斯顺势倒了下去,他的身体撞到地板,颤动了一下。 在逐渐朦胧的视野之中,贝利纳斯看见罗法的长枪刺穿了司令官的胸口。 3 「事吧?你没事吧?」 有个声音正不断地呼唤自己。 「没事吧?你没事吧?」 是阿沙加吗?啊,不要紧的。你不用那么操心。 「没事吧?」 贝利纳斯感觉有人碰触自己的脸颊,因而睁开了眼睛。 还是有些模糊的视野当中,浮现出石砌的天花板,以及一张女性的脸孔. 贝利纳斯缓缓地眨了眨眼,将视线对焦。 「好像恢复意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女性微笑着说道。 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性。但她究竟是谁呢? 就在贝利纳斯这么思考着的时候,脑海里浮出爱尔这个名字。 啊,对了。她就是专司治疗的女神爱尔。是在战斗部队后力勃掌救护工作的女神。 贝利纳斯因为想到这点而完全清醒了。 他才刚想要使力起身,就感到一阵剧痛掠过胸口。 「呜!」 「好了,不要勉强。在生还者当中,你的伤势是最重的。」 「是啊,因为我被司令官砍中了。对了,战况如何?」 「我们赢了喔。成功夺下城寨了。所以我才能像这样慢条斯理地治疗呀。」 「嗯,这样啊。」 贝利纳斯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伤口已经没有半点痕迹了。可是,曾经负 伤的地方还残留着痛楚,与些许不太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神的治疗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唉,谢谢你救了我。」 「哪里,这是我的工作,你不用那么客气。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爱尔说这句话的时候,露出像是在恶作剧的笑容,感觉不太符合她的气质。 贝利纳斯板起脸孔看着她。 「阿沙加是什么人?」 「怎、怎么会问我这个名字呢?」 贝利纳斯大吃一惊,样子显得很狼狈。 「为什么?这是你自己叫出口的呀。我想你应该是在说梦话吧,可是你实在反反覆覆叫太多次了,所以我才会想知道。」 「这个嘛,她是我。」 在贝利纳斯的脑海当中,浮现了阿沙加的脸庞。那是张气质朴素的脸孔,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倭国人。 同时,他也想起当时简直是一团混乱的事情。 这问宅子被不死者诅咒了。 女武神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一切的开端。 不,假如一切都如她所说,其实事情早在更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打从更久、更久以前就开始了。 贝利纳斯深深叹了一口气。 * 事情发生在他发现妻子与女仆长玛丽亚焦黑尸体后隔天的夜里。 「这间宅子被不死者诅咒了。」 伫立于他枕边的女性如此说道。她穿着湛蓝色的钟甲、留着银色的长发,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 半梦半醒的贝利纳斯,只依稀意识到「被诅咒」这样的字眼而已。所以妻子跟玛丽亚才会那样死去。 她们两人烧焦的尸体是在厨房里被发现的。发现她们的人,是正在准备早餐的女仆阿沙加。据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人的尸体。真要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因为那两具遗体早已完全化为焦炭了。 而且,现场的状况非常诡异。 明明她们两人的尸体都被烧得化为焦炭,可是在厨房里却没有任何东西被焚烧过的痕迹。就连尸体横陈的地板上,也没有留下一丝被焦炭染黑的一污渍。 而且,起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点也完全无法得知。炉灶当时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附近甚至连一片可以燃烧的薪柴都没有。此外,留置于桌上的烛台既没有点火,插在上头的蜡烛也还有很长一截。 因为真的被诅咒了,才会发生这种离奇死亡的事件吧。 睡眼朦胧的贝利纳斯完全接受这个结论。 话又说回来,前来通知他这件事情的人,她的模样与别名「死神」的女武神,未免也太过相似了吧? 贝利纳斯就在这样的思考中再度沉沉睡去。 「找到诅咒的来源维莉莎的魔法阵,并且将其破坏。如果不这么做,将会遭到更大的灾难。」 耳边依稀可以听见女武神的声音。但已经入睡的脑袋,却不懂那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 「我还是不想去。」 阿沙加一面说着,一面在路边坐了下来,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一样. 「购买奴隶人口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很讨厌。」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还是得有人王作才行啊。玛丽亚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没有办法负担全部的工作。」 「虽然您说的没错。」 阿沙加的身体缩成一团,俯瞰地面。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这样。要是非得这样不可的话,还是请贝利纳斯先生自己一个人去看吧。」 对于她所说的这番话,贝利纳斯只能长叹以对。 「可是,我听不懂倭国话啊。如果你不来,我就没办法挑出适合的人选了。」 「我就是讨厌这件事。您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决定要买下哪个人。明明没有人是为了被买下来而诞生的。」 贝利纳斯默默地走近她。 被贩卖到大陆上的奴隶,泰半都是倭国人.最近因为爆发于各地的战况恶化,人们也变得贫穷之故,据说也有人会把自己的小孩卖掉,可是数量甚少。 阿沙加也是一个被当成奴隶卖掉的倭国人。 那一天的情形,突然浮现在贝利纳斯的脑海里。当时贝利纳斯还很年轻,相当于一般被称为「青年」这样的年纪。 记得那天下着雨。玛丽亚带了一个倭国的少女回来。听玛丽亚说,因为这个被卖作奴隶的少女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少女躲在玛丽亚的背后,用充满恐惧的眼光望着贝利纳斯。 「不要那么害怕嘛。」 贝利纳斯微笑着望望她,少女又躲到玛丽亚的背后去了。 「没关系,玛丽亚。我会帮忙向父亲大人说情的。」 「是、是的。谢谢您,少爷。」 玛丽亚深深一鞠躬,那个倭国少女也学着她一鞠躬。 贝利纳斯在坐在路边的阿沙加身旁蹲了下来,温和地拿走她捏在手里的花朵。 「阿。」 「花朵也不是为了被人采摘而绽放的吧?」 贝利纳斯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阿沙加则是有些疑惑地低下了头。 贝利纳斯将花别在阿沙加的头上。 「我们只能说,这就是这朵花的命运而已。」 「命运?我不是很懂。」 阿沙加仍然低着头,伸手轻触别在发问的花朵。 「来,阿沙加。走吧土 贝利纳斯一面说,一面对她伸出手。 「是。」 阿沙加小声地答腔,点了点头。 当他们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奴隶市场一片寂静。 看来交易似乎已经结束了。周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而且也没看到商队,或许已经出发到别的城镇去了。 「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坐在那边的关系。」 阿沙加充满歉疚地垂下了头。 「不,不要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阿沙加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知为何,贝利纳斯觉得她好像在微笑一样。 「没有关系的。可是,接下来有段时间得让你自己一个人工作了。」 「好的,我没问题的!」 阿沙加笑容满面,拾起了头。 贝利纳斯不自觉地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么,回去吧土 「是!」 阿沙加很有精神地回答,依然保持着笑容。 * 就在那件事过了数天之后的夜里。 准备就寝的贝利纳斯察觉房间的角落里有人的气息,他因而转过了头。 湛蓝色的钟甲与银色的头发。几天之前在睡梦中见过的女武神就在那里。 看见她的瞬间,强烈的不安袭上贝利纳斯的心头。 这问宅子遭到诅咒了。 她曾经这样说过,还说必须找出什么东西。 「不死者的气息正在增强,没时间犹豫了。」 女武神的声音听来低沈且锐利,她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不或许已经来了。就在那个女孩的房间里。」 贝利纳斯就像是被女武神的话惊醒一般,即使还穿着睡衣就冲出自己的房间,直奔阿沙加的房间。 全身感到一阵恶寒,汗毛直竖。 「阿沙加!」 贝利纳斯高声喊着,同时打开了门。 映入他眼帘之中的情景,是横卧于床上的阿沙加,以及跨坐在她 的身上、有着一张苍白面孔的男人身影。 「你这家伙!」 贝利纳斯抄起放在一旁的长柄烛台,就这样向男人挥去。 男人一跃而起,烛台只命中空气而已。 男人在空中一个翻身,缓缓着地。用他那一双毫无神采、空虚的眸子瞪着贝利纳斯。一条血丝由他的唇角淌落下来。 「你是来妨碍我的吗?那么,虽然盟约里没写,不过我也把你的灵魂一起吸走好了。带着最高的愉悦,堕入黑暗的渊薮吧!」 男人拭去嘴角的鲜血,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隐约可以看到口中尖锐的牙齿。 「岂能让你如愿!」 另一个声音从男人的背后响起。 那里有一个体格魁梧、手持大剑的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大剑直劈而下。 苍白的男人身形一转、向上飞去。他的胸口被划出一道大口,伤口冒出白烟。 「女武神!」 剑士高喊。 「我知道!」 声音在头上响起。在苍白男人头上的上空,女武神正手执长剑等在那里。 「逃离灵魂秩序轮回的不死者啊。消失吧!」 男人被女武神的长剑砍中,在惨叫声中像是蒸发一般地消失了。 贝利纳斯茫然地立于原地、环视男人刚刚存在的位置。 女武神收起长剑,转向他。意识仿佛被那双眼睛震慑一般,突然回到了现实。贝利纳斯赶紧冲向阿沙加的身边。 「阿沙加!快睁开眼睛,阿沙加!」 将她抱起来之后,可以看到她的胸前有一个被咬啮出来的小小伤口. 「阿沙加!喂!阿沙加!」 怀里的她浑身无力,也听不见呼吸的声音。 「还是没有赶上吗。」 女武神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没有那回事!人才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这么轻易的死掉!阿沙加的身体还是暖的,她怎么会死!」 「让开!」 女武神冷冷地说着。 贝利纳斯转过头去,只见她的手中燃着一团蓝白色的小小火焰。 「这、这是什么你想做什么?」 「被不死者吞噬生命的人,最后也会变成不死者。我要在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之前,让她还身为人类时就丧命。就像你的妻子跟女仆长一样。」 「我太太跟玛丽亚?她们也是你杀的吗?」 贝利纳斯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着,女武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也要这样杀了阿沙加吗?」 「对于会成为不死者的人,我可不能放任不管。」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样做!阿沙加才没有死!死者的身体不会有这样的体温!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她!我怎么能让你杀她呢!」 贝利纳斯紧紧抱住阿沙加的身体、放声嘶吼着。 「的确也不是完全没有方法。」 女武神喃喃自语地回答。 贝利纳斯惊讶地抬起了头. 「真的吗?」 女武神用冷漠的眼神望着贝利纳斯,平静地开了口。 「拜你早早来到这个房间之赐,那个女孩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不死者吞噬,依然留存在她的身体里。所以,换句话说。」 「你可以救她吗?我该怎么做?」 「必须使用换魂之法。」 「换魂之法?」 「在人类当中,只有会使用高等级魔法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法术。在人身当中,灵魂与陕体是被某个类似枷锁的东西锁在一起的。而死亡就是将锁切断,使灵魂与肉体分离。而能重新加上这一层枷锁的法术,就是换魂之法。」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然而,这个枷锁是不会自己重生的。因此,施法的时候必须用到别人的枷锁。而且,还必须是强烈希望将这个灵魂留下来的人所拥有的枷锁。」 贝利纳斯不禁倒抽一口气。 也就是说,除了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阿沙加的生命以外,别无他法。 「你办得到吗?」 女武神凝视着他,眼神看起来依然十分冷淡。但是,贝利纳斯却可以感觉得到,在那底下隐含着某种像是慈爱的态度。 「当然。如果没有她的话,我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贝利纳斯这样回答之后,女武神便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咏唱咒文。 贝利纳斯与阿沙加的躯体躺在地上,从阿沙加口中可以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她真的得救了呢。」 已经只有灵魂存在的贝利纳斯,将脸靠近她微微一笑。 心想不能让她像这样一直躺在地板上,贝利纳斯便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贝利纳斯只能望了望半透明的双手. 「抱歉,女武神。可不可以请你把她送回床上去呢?」 女武神平静地颔首,并且将阿沙加抱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的家会遭到诅咒?为什么不死者会盯上她呢?」 贝利纳斯开口询问将阿沙加安顿在床上的女武神。 女武神喃喃自语地回答。 贝利纳斯惊讶地抬起了头。 「真的吗?」 女武神用冷漠的眼神望着贝利纳斯,平静地陡了口。 「拜你早早来到这个房间之赐,那个女孩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被不死者吞噬,依然留存在她的身体里。所以,换句话说。」 「你可以救她吗?我该怎么做?」 「必须使用换魂之法。」 「换魂之法?」 「在人类当中,只有会使用高等级魔法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法术。在人身当中,灵魂与陕体是被某个类似枷锁的东西锁在一起的。而死亡就是将锁切断,使灵魂与肉体分离。而能重新加上这一层枷锁的法术,就是换魂之法。」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办到吗?」 「然而,这个枷锁是不会自己重生的。因此,施法的时候必须用到别人的枷锁。而且,还必须是强烈希望将这个灵魂留下来的人所拥有的枷锁。」 贝利纳斯不禁倒抽一口气。 也就是说,除了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阿沙加的生命以外,别无他法。 「你办得到吗?」 女武神凝视着他,眼神看起来依然十分冷淡。但是,贝利纳斯却可以感觉得到,在那底下隐含着某种像是慈爱的态度。 「当然。如果没有她的话,我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贝利纳斯这样回答之后,女武神便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咏唱咒文。 贝利纳斯与阿沙加的躯体躺在地上,从阿沙加口中可以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她真的得救了呢。」 已经只有灵魂存在的贝利纳斯,将脸靠近她微微一笑。 心想不能让她像这样一直躺在地板上,贝利纳斯便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可是,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贝利纳斯只能望了望半透明的双手. 「抱歉,女武神。可不可以请你把她送回床上去呢?」 女武神平静地颔首,并且将阿沙加抱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的家会遭到诅咒?为什么不死者会盯上她呢?」 贝利纳斯开口询问将阿沙加安顿在床上的女武神。 女武神离开了床铺,缓缓往外走。 「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带着贝利纳斯 走向他妻子的房间。 「直到昨天为止,怨念还跟不死者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不过现在只剩下残渣,所以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存在。真是件令人难过的事。」 女武神在说话的同时,打开了位于房间最深处的衣橱。 「你看,这就是维莉莎的魔法阵。」 贝利纳斯在她的带领下往内看去,看见壁板上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图样,使他倒抽一口气。 「你可以摸摸看。残存于此处的怨慰之声,应该可以传到你的耳朵里。」 贝利纳斯听从她的话,伸手碰触了那个图案。 为什么? 这是妻子的声音。 为什么那个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为什么那个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个女仆身上呢? 那个人的爱,明明应该给身为妻子的我才对啊! 为什么那个人的爱,竟然给了卑贱的倭国女人! 那个女人消失了最好! 那个女人死掉最好! 那个卑贱的女人,从我手中偷走了那个人的心,那种人死掉最好, 这么一来,那个人的目光就会朝向我了。 那个人的爱就会转向我身上了. 诅咒般的话语宛若一污浊的洪流汹涌而来。 贝利纳斯像是要挥开什么东西似的缩回了手,指尖微微颤抖。 一不晓得诅咒的代价就是自己的生命,接触旁门左道的东西。这应该说是种悲哀吗?」 女武神平淡地说着。 我的妻子是个个性相当高傲,一看就知道出身贵族的女性。她完全不了解我为什么会跟身为女仆、而且还是倭国人的阿沙加,用对等的态度说话。因此,她才会觉得不高兴吧。 然而。 然而,她的这份嫉妒是基于妄想而引发的吗? 贝利纳斯扪心自问,立刻晓得答案其实非常清楚。 的确,我应该是爱着阿沙加的。我的爱是向着她的吧。 但是,什么事情没有发生。我甚至连对她吐露自己的感情这件事,都从来没有做过。不,其实我只是办不到。 是的。我被自己的立场束缚,什么都办不到。 这件婚事是父亲提议的。要是当时我有勇气拒绝它 那样的话。 贝利纳斯垂下视线,紧紧抿着双唇。 * 「怎样?是谁嘛?」 爱尔兴致勃勃地望着贝利纳斯的脸。 「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没错,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贝利纳斯依然低着头,再度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 「嗯,是的。」 贝利纳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胸口还留有几许痛楚。 4 由焦尔担任司令宫的部队镇压盖尔特城寨之后,又过了十多天。 五天以内,梵神族曾发动两次袭击,试图将城寨抢回来,但全都徒劳而返。整顿好驻军之后,城寨就完全落入亚斯神族军的掌控了。 如此一来,亚斯神族总算是获得了在攻入梵神族所居住的约兹海姆之时,必须要具备的前进基地。 某天,亚斯神族军的士兵们在奥丁王城后面的大厅中集合。 军神托尔将握在手中的锤子雷神之锤当作手杖立在地上,环视队列整齐的士兵们。 「这是奥丁大人下达的敕命。」 托尔以强而有力的语气说着,士兵们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前往妖精之国亚尔海姆,请求阿路布之王出让由他拥有的光弓『精灵之弓』。这就是奥丁大人下达的旨意。」 托尔的话在这里打住,重新扫视了一下众人。突然间,他的目光在大厅的某个角落停了下来。 「洛基。这次的作战,由你来指挥部队。」 就在托尔发出宣告的瞬间,士兵们全都骚动起来。 「什么?是洛基?竟然要让他来指挥?」 「竟然要将作战交给那种人?」 「洛基?要把一切都交给那个杂种吗?」 正当士兵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一位士兵出列走上前来。他就是亚斯神族中数一数二的骁勇战士,威萨尔。 「军神托尔,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为什么您会任用洛基那样的人,来执行这次的作战任务呢?」 威萨尔激动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托尔微微皱眉,用瞪视般的目光回望威萨尔。 「威萨尔,你有什么不满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不满啊!他是洛基耶!让他担任指挥工作代表何种意义,这点您应该也很清楚吧。托尔大人!」 威萨尔伸手指着队列中的洛基,放声说着。 「真是的。谁都不选,偏偏选洛基这种人。」 「话又说回来,那家伙好像把奥丁大人授予的知识之石搞丢了呢!」 「那个东西一定是被丢在尼否海姆的冥界女王海拉那里去了啦!听说那家伙好像跟那个女人有一腿。」 「什么?竟然跟死亡之国的女王有一腿?我还以为他只能跟魔兽之类的东西打交道呢!」 「真是的。身上混了梵族的血之后,好像连审美观都没了呢土 「应该是因为身上流着梵族的血,所以才变得卑贱且肤浅了吧。据说,最近他已经把魔掌伸向少女神芙蕾雅啦!」 「大概是看准少女神纯洁无瑕,用花言巧语哄骗她的吧!不愧是拥有梵族血缘的人,看来也很好诈狡猾嘛!」 「偏偏这家伙又很没出息,连个剑都握不稳,还根本不懂得要回报一直给予他庇护的奥丁大人。他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啊。毕竟,那家伙的身上还是流着梵族的血,所以根本不懂什么是灭恩之心啦!」 士兵们开始不断说着洛基的坏话,就像是在呼应威萨尔的话一样。 至于被众人连珠炮般的轻蔑话语持续攻击的洛基,看来倒是完全不在意。他的脸上甚至还浮现淡淡的笑容。 「嗯,威萨尔。我了解你的不满了。」 托尔缓缓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什么叫做我的不满!」 威萨尔的声音变得更加粗暴。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想揪住神格比他远远高出一大截的托尔似的。 「这些是我代表所有集结于这里的士兵所提出的意见。士兵们的声音与想法,难道您全都 没有听进去吗?难道您认为,这里会有人乖乖地听从他的指示吗?真的会有人听从那个杂 种的指挥嘛?」 「这样啊,我明白了。威萨尔,你可以下去了。」 托尔默不作声地听完威萨尔的话以后,冷冷地回答了他。 「军神托尔!」 原本往前逼近的威萨尔,却由于托尔睥睨的眼神而退缩了。 「威萨尔!你给我自爱一点!这是主神奥丁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要任命洛基为指挥官,也是奥丁大人的意思。即使这样,你还是要抗命吗?」 听到托尔低声把奥丁的名字搬出来之后,威萨尔只得闭上了嘴,回到队伍中。 「洛基,到前面来。」 「是!」 听到托尔的呼唤之后,洛基快步便出列、走到前方。 从他的外表看起来,让人觉得他跟「少年」这个称呼非常相配。洛基走到托尔面前,接着略为颔首。 「听好了,这是奥丁大人的命令。一定要请对方出让光弓『精灵之弓』。」 听到奥丁的意思,洛基不禁噘起了嘴。 「请人家出让?说起来倒是简单。妖精之王会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吗?」 「无论如何,都要叫他们让出东西来。」 「明白了。就是要我不择手段,对吧。」 洛基露出像是准备恶作剧一般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么,部队的编组就交给你来决定。不管要规模多大的部队都行。」 「规模方面,我倒不需要很多。只要几个会使用火炎魔法的魔法师,另外再拨给我几位弓兵就可以了。」 洛基一边说着,一边转向列队整齐的士兵。 「我可不去喔!」 乌尔的声音从队伍当中传了出来。 「无所谓。」 洛基轻笑了几声,如此说道。接着,他扫视了一下队伍。 「这样吧我要那位英灵。另外再找几个人就差不多了。」 突然被指名的劳利吓了一大跳。 劳利困惑地望望四周,但洛基的眼神已经没有放在他的方向了。 「被点到的几个人自己先去准备一下,其他人就继续回去,执行一般的任务吧。宣布事项完毕。解散!」 正当劳利还感到一头雾水的时候,选人的工作就已经结束了。在托尔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便鱼贯走出了大厅。 「为什么要指定我呢?」 就在从瓦尔哈拉的丘陵出发、前往亚尔海姆的途中,劳利询问洛基这个问题。 「嗯?啊,其实不管是谁都可以。我只是觉得,比起那些亚斯神族的家伙,我比较喜欢英灵而已。」 洛基漫不经心地笑着,同时回应了他的问题。 「这样啊。」 劳利不禁叹了一口气,视线也垂了下来。 居住于米德加尔德东方大国克雷尔蒙费蓝的劳利,是在战争当中丧命的。在海战当中,当战船被击沉的时候,不会游泳的他无计可施,就这样沉到海底了。 就在他临终的时候,留在国内的恋人米莉雅闪过他的脑海之中。原本两人约好要结婚,结果却留下她一个人,这件事正是劳利心中唯一的牵挂。所以,在劳利获得女武神的协助,向不断哀叹的她告别之后,他对人世就没有任何留恋了。 然而,他依然感到十分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女武神口中的「诸神之战一里,自己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毕竟,劳利本来就不喜欢战斗,当然也不怎么会作战。他之所以会参战,也只是因为国家征兵,举国动员赶赴战场的关系。 所以,当他听到洛基竟然直接指名他,这件事让他吓了一大眺,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一点骄傲。因为就在弓箭高手乌尔拒绝之后,下一个得到指名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可是,洛基竟然这样告诉自己。 「啊,你可别误会啰。我并不是不信任你的技术。只不过在我的计划当中,这次的作战根本用不到士兵。」 洛基下禁窃笑出声,同时这样告诉劳利。 劳利抬起脸,歪着头望向洛基。 「本来就是这样啊。因为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要请人家出让弓给我们而已,当然就不用战斗啦。」 「啊,原来如此!」 劳利不假思索地大叫出声。 「对了要是在半路上被什么东西袭击的话,到时可就看你的本事啰。」 说完这句话之后,洛基又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 最后,一行人抵达了瓦尔哈拉与亚尔海姆的边境。眼前可以看到亚尔海姆的景色,感觉就像是一片巨大的森林。 就在这时,有两个妖精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的身高大约是从人的胸部到腰部这么高,头上有触角、背上长着翅膀,身上还散发出类似磷光的光彩。 在劳利看来,他们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妖精。 「亚斯神族的人们,请你们停下脚步。住在瓦尔哈拉的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要踏入亚尔海姆的国土之中?」 其中一个妖精举着小小的长枪,提出问题。另一个妖精也同样举着手中的枪,始终瞪着劳利等人。 「我们找阿路布之王有事,可以让我们过去吗?」 洛基一派轻松地说着,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要是不说出你们是为了什么事要找我们的国王,我们就不能让你们过去。毕竟你背后的那些人,可是全都带着武器的。」 洛基回头瞥了劳利等人一眼,苦笑起来。 「那些只是在路上护身用的东西,请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做出对完全中立的亚尔海姆发动侵略行为这种蠢事的土 「现在不是在问你这件事。回答我刚刚提出的询问!你找我们的国王到底有什么事情?」 洛基耸耸肩、轻叹一声,随即注视着妖精卫兵。 「我们奉主神奥丁之命令,请阿路布之王出让他所拥有的光弓『精灵之弓』,希望你替我们引荐。这样行了吗?」 「光、光弓你们竟然要光弓『精灵之弓』?」 妖精看来非常吃惊,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没错。」 「那、那你们在这里等,我现在去向国王报告。」 「知道了,那我就慢慢等吧。」 洛基说完,再度微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又有新的妖精出现了。由于他身上放出的光比其他妖精要来得强,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长什么样子。 「要找我的就是你们?」 放出强光的妖精询问着。 「您就是阿路布之王?」 「正是。」 妖精微微颔首。 「那么,到底有什么事?」 「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们是来跟您要光弓『精灵之弓』的。」 洛基有些不耐烦地回应着。 「为什么你们需要精灵之弓呢?」 妖精王慢吞吞地询问。 「我才不知道咧。因为想要它的是奥丁大人,可不是我。嗯,如果要推测的话,可以想到好几种可能性关于这点,你应该也有一样的想法吧?」 妖精王没有答覆。 「不管怎么说,我们只是奉奥丁大人的命令,来这里接收精灵之弓的。」 洛基的表情突然骤变。 「因为奥丁大人说『绝对要带回去』,所以我们不管怎样都得把光弓带回去才行.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带回去。」 洛基望着妖精王,同时冷笑起来。即使是与他相同立场的劳利看了他的表情,也害怕得冷汗直流。 妖精王将视线从洛基脸上栘开,转而看向劳利一行人。 彼此的目光好像对上了。劳利光是想到就觉得紧张,握着弓的手也用起力来。 妖精王的目光又缓缓地回到洛基的脸上。不过,由于他的身体被强光包围的关系,实在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如何?可以请你把它让给我们吗?」 「我明白了,精灵之弓就交给你们吧。来人,把精灵之弓拿来。」 「国王!」 「你们没有听到吗?把精灵之弓拿来。」 「是、是的,遵命!」 只见一个妖精往森林深处飞去。 「非常厌谢您的好意。」 洛基说出这话的时候,依然露出一副漫不在乎的笑容。 *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会找你吧?」 在回去的路上,洛基如此询问劳利。 「是、是的。」 劳利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因为你是带着弓箭的人啊。如果让你射出点火的箭矢,就可以把整座森林都 烧掉。」 「你、你怎么这样说呢。」 劳利惊愕地脱口说出这句话,洛基又笑了起来。 「可以做做样子,让阿路布他们认为情形会变成那样。事实上,他们的确也这样认为,所以才会这么干脆的把东西交出来。」 劳利歪过头,看着洛基的脸。 真的是这样吗?妖精王畏惧的真是弓箭吗? 洛基当时的表情又浮现在劳利的脑海之中。 「可是,既然如此,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呢7. 「咦?」 「为什么会任命我担任这次作战的指挥官呢7. 洛基笑着说。 劳利则是不知该如何回覆这样的问题。 他很清楚,洛基身处瓦尔哈拉之中,这件事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洛基的身上有着亚斯神族与梵神族掺半的血统,所以每个人都瞧不起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奥丁大人又非常保护他,这更是叫人不快。 其实,洛基自己跟其他的诸神之间也没什么来往。就劳利所知,可以与他闲话家常的神,就只有芙蕾雅而已。 把这份功劳就这样做给洛基,难道这样的举动只是出于奥丁的温厚之情吗?还是说,其实他有别的想法呢? 「哎,反正有很多种可能性吧。」 劳利暧昧地回答他的问题。洛基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同时耸了耸肩。 话说回来,他刚刚自己也讲过,其实有很多种可能性。对了,关键就在于奥丁想要光弓的理由。 「对了,那把精灵之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需要这个呢?」 「物如其名,就只是把弓而已啰。不过它拥有很强的魔力,被人称为四宝之一,是属于妖精阿路布的宝物。这个宝物非常重要,据说它是守护那个世界的东西呢。」 洛基望着车上那个装有精灵之弓的箱子,如此说道。 「什、什么?竟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那、那我们把它拿走之后,妖精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谁知道呢。不过,他们并不是什么好战的种族,应该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世界的秩序吧。米。」 看到劳利的脸,洛基突然住了口。 「怎么了吗?」 「嗯?不,没事。对了,刚刚你在问,为什么奥丁大人想要这把弓吧?」 「是、是啊。」 「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很害怕诸神之黄昏的来临吧。奥丁大人呢,希望尽可能地搜集到多一点的力量。」 洛基带着天真的笑容这样说着。 「原来如此。」 劳利虽然微微颔首,但是他依然侧着头。因为他毕竟不是神,所以诸神之黄昏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现在根本一窍不通。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洛基自言自语地说着,随即又开始窃笑起来。 「真是的,奥丁大人到底打算搜集多少力量呢?」 episode 4 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心一意祈求少女能够幸幅 1 赋之坐在海浪拍打的岩石上,呆呆地望着大海。 在他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今天看起来风平浪静。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嶙峋。海浪以一定的时间间隔卷来、又退回大海。 这副平静的景象,让那天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浮现于赋之的脑海当中。 我的愿望真的有传达出去吗? 赋之心里想着,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在他的掌心当中,握着一片早已失去光彩的珠玉碎片。 那是个很小的碎片。 「梦琉。」 赋之对着大海喃喃自语。 海浪拍打上岸,水花在空中飞舞着。 2 将渔网拉了上来。 不过,渔网里连一条鱼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行啦,老爹。今天也杠龟了,连一条都没抓到。」 赋之这样说着,同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年比往年晚太多了。难道我的预估有错吗?」 父亲抿起了唇,紧盯着海洋。 「这样一来,只有在这里多撑个一两天,直到极限为止了。」 赋之用不安的表情望着脸色相当难看的父亲。 「这次可不要再失手了。还是说,我去弄些海藻的碎屑来?」 赋之的话才说到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凝视着海面。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似的。 「喂,不要话才讲到一半,就把你想说的话吞回去好吗?你是不是屁股在痒了?」 赋之无视露出苦笑的父亲,只是竖耳聆听。 「喂、赋之!怎么啦?」 「我好像听到什么了。是声音好像是女性的声音。」 赋之回答的时候依然向海上张望。 「在海的正中央有声音?应该是因为你太久没碰到女人了,开始有幻觉了吧?嗯,没想到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救我!谁来救我! 「又来了!我真的听见了!」 赋之冲过甲板,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海面。 「的确。」 父亲也眯起眼睛,直视着大海。 在赋之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块漂浮在海上的木板。有一个人攀在上面。 「老爹!在那里!」 「好!我们去救她!」 父亲大声回应,接着就冲向船舵。 「喂!不要杵在那儿,快点把帆张起来!」 「啊、是!我知道了!」 被父亲这么大声一喊,赋之便连忙奔向帆柱。 将人救上来之后,才发现她是个年纪跟赋之差不多的少女。 虽然这位少女原本应该一直漂流在海上,可是她的意识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清楚,似乎也没有暍到海水。 她坐在甲板上,用好奇的表情望着赋之与父亲。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梦琉。」 少女低头回答着。 父亲蹙起眉头、看了看少女,接着轻抚长满落腮胡的下巴。 「你叫梦琉吗?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呢?」 「因为我碰上了船难。然后,我就掉进海里了。」 梦琉微微侧着头,回答着赋之父亲的问题。她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么简单不过的问题?」 「原来是发生船难可是,最近没听说有发生什么事故啊?算了。那么其他的人,以及出事的船呢?」 梦琉默默摇头。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啰?那么,那艘船是要开往哪里的?大陆吗?」 「不,是去海蓝。」 梦琉一回答,赋之的父亲随即「哦」的一声。 「去海蓝的船遇难了吗?这样一来,城里应该会乱成一团吧。」 「老爹。你问够了吧?你究竟想问她什么?再说,她之前可是都一直在海上漂流,这时不是应该先让她休息一下吗?」 赋之像是在抗议般地将话说完后,父亲只得苦笑起来。 「是啊说的也是。」 父亲直起一边膝盖,站起身来。 「不管怎么说,捕鱼的作业得暂停了。我们先回村子里去吧。」 父亲这样说完之后,就用力伸了个懒腰,接着便往船舵的方向走去。但就在这时,他又突然回头并转向赋之。 「先把你的床让给那位小姑娘,让她好好休息吧。喂,不要只是楞在那儿啊。快点先带她下去船舱吧。」 「我、我知道了啦!」 赋之点了点头,转向梦琉,视线正好与她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交会了。那是一双既圆又亮、闪着些许绿色光芒的眸子。以倭国人来说,这种瞳孔的颜色相当少见。 「那、那个,呃。」 赋之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游移不定。 梦琉依然露出看起来很好奇的表情,紧紧地盯着赋之。因为感到很不好意思,赋之又转开视线,搔了搔头。 「总、总面言之,我先带你去船舱休息吧。」 「嗯。谢谢!」 梦琉的笑容十分灿烂。 赋之就在无意间被这个笑容吸引住了。 * 将梦琉带进船舱之后,赋之又回到甲板上。 除了要帮忙掌舵之外,他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总之,有一大堆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她在房间里睡得好不好呢? 赋之始终觉得很担心。 赋之跟父亲用来小憩片刻的床铺,真要说起来只是在木板上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被子,然后再放上枕头而已。对于不适应环境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就连赋之自己也一样,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睡,结果还弄得腰酸背痛。 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赋之在恍惚中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梦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甲板上。 「啊。看来,你在那种地方也睡不着吧?」 赋之问完之后,梦琉只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没那种事。不过,我觉得在这里比较舒服。」 「是、是这样吗?也是啦,因为在这里还吹得到风嘛。」 赋之一面说,一面将目光投向大海。 「真是辛苦呢。」 眺望海洋的赋之脱口而出。 「咦?」 「因为,你不是一直在海上漂流吗?」 视线转向梦琉。她看来似乎有些惊讶,带着些许疑惑的神情点了点头。 「呃、恩。」 「不过,你运气满好的呢。」 「运气很好?你是指,你们正好从我附近经过吗?」 「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这一带的海洋再过几天之后,海潮的流动会有很大的改变。而且在转变的时候还会大幅度扭转,会形成很大的漩涡。」 「恩。」 「所以说,要是今天没有发现你,搞不好。」 讲到这里,赋之突然停了下来。她刚刚还在海上漂流,如果现在跟她讲这种话,一定会让她觉得不高兴的。 「搞不好会沉到海底去喔。」 梦琉说起话来倒是一副没事的样子,反而是赋之觉得一头雾水。 「啊、嗯嗯。」 「钦,这艘船要去哪里呢?」 梦琉问着,同时凑近赋之的脸。 赋之因为她的脸靠过来而慌了手脚,连忙 往后别过脸孔。 「啊、喔。是我住的村子。在海蓝的西边,是个小渔村。」 「原来如此。」 「是啊。呃,你不是说要去海蓝吗?」 「嗯。」 「你去那里做什么呢?有亲感在那里吗?」 听赋之这样一问,她的表情随即蒙上些许阴影。 一阵短暂的沉默。 难道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吗?赋之想着想着,便连忙想要收回刚刚的问题。 「啊、那个呃。」 「有点事。没什么意思的事情。」 梦琉的表情还是有些凝重,不过她却露出了笑容。 「是、是喔。原来是这样啊。」 赋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在回应的同时露出尴尬的笑容。 3 翌日,就在接近中午的时刻,前方已经浮现倭国的海岸线了。 「梦琉,你看。那就是海蓝。」 赋之指向右舷前方可以看见的城镇,梦琉随即将上半身探出甲板之外。 「就是那里。」 梦琉以认真的眼神瞪着海蓝的市区。 「这个城镇很大吧?」 「嗯!」 梦琉望着海蓝,点了点头。 因为找不到更进一步的话题,赋之只得凝望着梦琉的脸,搔搔自己的鼻头。 「钦,赋之。」 突然,梦琉转过头来。 几乎就在同时,船的行进路线改变了,船身重重摇晃了一下。 「呀,」 「梦琉!」 梦琉向前倒去,差点就要掉到海里去了。赋之连忙抓住她的手。 就在要把她拉回来的瞬间,船又往反方向摇晃。 「咦?呜珪!」 这回换成赋之的身体往后倒,而且他还拉着梦琉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倒在甲板上。赋之被压在下面,后脑杓还狠狠撞了一下。 「哎呀。」 赋之摸着头、坐起身来,眼睛正好碰上梦琉的视线。 她吐吐舌头,笑了起来。 「抱歉啰。谢谢你,赋之。」 「啊、嗯,这点小事不要紧的。」 赋之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喂,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撞到的声音,发生啥事了?」 「哇喔!」 赋之被突然现身的父亲吓了一跳,在甲板上连滚带爬地离开梦琉的身边。 「怎、怎么啦?你在鬼叫些什么啊?」 父亲好像头上给人打了一下似的,无可奈何地看着赋之。 「什、什么事情都没有啦!我、我、我到船尾去看看!」 赋之丢下这句话就马上冲了出去。 「喂、赋之!」 「怎、怎样啦!」 赋之转过头,看到父亲的脸上露出叫人看了不舒服的笑容。 「你的脸都红起来啰。真的没事吗?」 「啰、啰嗦!」 赋之大声叫着,随即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赋之一口气冲到船尾才停下脚步。 他将手撑在船缘,大口的喘着气。 「请问叔叔,你知道琉璃吗?」 可以听见梦琉说话的声音。 这艘船并不是很大。虽然船头跟船尾之间还是有段距离,可是只要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还是可以听得见的。加上梦琉所站的位置距离船尾并没有很远,所以能听得见他们两人交谈,也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赋之转过头去,正好看到父亲与梦琉。他们两人站的位置比他想像的还要近。 刚刚拼命逃离现场的赋之,这时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琉璃?你说的是宝石吗?」 「就是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 「啊,那应该是玉琉璃吧。」 「你知道?」 一听到赋之的父亲这么说,梦琉立刻踏前一步,同时继续问下去。 「只要是倭国的讨海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边的那个赋之当然也知道。」 那边的那个我是什么意思啊?赋之对此有点不高兴。 当然,赋之也知道玉琉璃的相关传闻。这个故事他小时候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自然不可能会忘记。 玉琉璃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珠子。它是用人鱼的眼泪做成的,据说可以实现人的一个愿望。故事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样。 而且,不知道是皇帝还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为了得到琉璃而向人鱼宣战的。 「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吧?」 梦琉说话的时候似乎更用力了。 「或许吧。」 父亲搔了搔头,将目光从梦琉脸上别开。 「可是啊,小姑娘。那终究只是故事而已。像那么方便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玉琉璃不存在吗。」 梦琉低下头,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她的心情很明显地变得非常低落。 「看来,我好像破坏了你的梦想呢。真不好意思。」 「哪里。」 「另外,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啊、是的。」 梦琉点了点头,抬起脸来。 「会收留你的人在哪里呢?我们要送你去哪里才好?」 「已经没有可以收留我的人了。」 「这样啊。那些人也发生什么事了吧。」 「其实,只要把我带到海蓝就可以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哎呀,已经这么靠近陆地了!抱歉啊,小姑娘。我得先回去操舵了。晚点再问你详情。」 父亲慌慌张张地跑回舵轮那边去了。 孤单一人的梦琉又低下了头。 赋之觉得应该要鼓励她一下,迈步走向她的身边。 「喂、赋之!不要杵在那里,快点去操帆!」 船头传来父亲的怒吼声。 「啊!好的!」 赋之边应声,边望着依然垂着视线的梦琉,然后才匆忙跑向帆柱。 * 船在接近傍晚的时刻入港了。 「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你先带小姑娘回去吧。」 几乎就在靠岸的同时,父亲说话了。 「啊?回家?你的意思是带她回我们家吗?」 「你在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东西啊!天不是已经黑了吗?既然如此,今天也只能让她先住在家里啦。」 「啊,嗯。也、也对啦。」 赋之疑惑地点点头,接着又转头看着梦琉。 梦琉将身子探出船外,好奇地眺望着船只并排停泊的港湾。 「喂,快点去啊!」 父亲一面说,一面像是要赶人似的挥了挥手。 「啊,好的。梦琉,我们走吧!」 赋之看到梦琉点头之后,就先跳到码头的跳板上。 双脚着地以后,赋之便对梦琉伸出手。 「嘿咻!」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看见,梦琉并没有抓住赋之的手,而是稳稳地落在他旁边。 赋之看着自己伸出却抓空的手,撇了撇嘴。 梦琉继续望着停泊在港湾里的船只,同时也跑了起来。 「钦,赋之!你在干什么?快点来啊!」 梦琉在遥远的前方停下脚步,回头叫着赋之。 「啊、喔。我马上过去!」 赋之轻叹一声,接着马上拔腿飞奔而去。 * 「那个 ,梦琉。」 从港口到住宅林立的路上,要爬上一段长长的古老石阶。就在路上,赋之回头望着她。 「嗯?」 梦琉用有些讶异的表情回望赋之。 「我觉得是存在的。」 「咦?」 「玉琉璃。我觉得它是存在的。」 当赋之说出这句话时,梦琉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啊,抱歉。其实,我本来并没有打算要偷听的。可是,我还是听见了你跟我老爹讨论的这件事。」 「嗯。」 「老爹也上了年纪,与其说他不相信这种事,还不如说他应该放弃了吧。可是,我相信,我相信真的有那种东西。」 「谢谢你。」 梦琉微笑地说完之后,便一口气冲上石阶,越过赋之的身边。 「那么,赋之。要是你找到了玉琉璃,你要许什么愿望呢?」 爬到石阶顶端的梦琉问道。 「应该是船吧。」 赋之回答着,同时将视线转向停在港口的船只。 「你看,我家的船已经很老旧了。所以,我想要一艘看起来不输给其他渔夫的好船。」 「嗯。」 「梦琉呢?」 「咦?」 「梦琉想许什么愿望呢?」 「我吗?我啊。」 梦琉说完便垂下视线。 赋之蹙起眉头登上石阶,缓缓走近她。 「我不知道。」 梦琉突然拾起脸,带着笑容回答了这个问题。在她的笑容当中有着些许阴影。 「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觉得,要是有琉璃就好了。至于要许什么愿望,我连想都没想过呢。」 梦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同时搔了搔头。 赋之微微歪过头、望向她。 「啊,对了,赋之。你知道玉琉璃是怎么做成的吗7」 「知道,是人鱼的眼泪结晶而成的吧。」 「只是那样还不行喔上 梦琉用像是在教导小孩子一般的口吻把话说完,就跑向大路上去。 「钦,赋之。你家在哪里?」 梦琉在道路的正中央停下脚步,开口发问。 「那边的最前头。」 赋之指着自己的家所在的方位,如此答道。 「还有,你刚刚说只是那样不行,是什么意思呢?」 等到赋之接近之后,梦琉的脸上露出了像是在作弄人的笑容。 「如果只有人鱼的泪水,是做不出来的。只有与人类心灵相通的人鱼所流下的泪水,才会变成琉璃。」 「必须要人类与人鱼的心灵相通?」 因为太过惊讶的关系,赋之的声音不禁大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话又说回来,要是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不管如何掀起战争,都没办法获得玉琉璃。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还要不断挑起跟人鱼之间的争端呢? 「怎么啦,赋之?」 梦琉窥探着赋之的表情。 「咦?啊,不。没、没事!」 赋之慌慌张张地将视线从她脸上别开。 「你好像怪怪的喔。难道说,其实你觉得世上没有玉琉璃?」 「不、不是这样的啦!我只是在想,让人类与人鱼心灵相通,这种事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实现而已。」 话才一说完,梦琉就低下了头,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的确是这样。」 「怎么了?」 赋之把脸凑了过去,梦琉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没有啦,我没事。那么,我们赶快去赋之家吧。」 「啊,嗯。说的也是。」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赋之还是点了点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唷。小姑娘已经睡了吗?」 当赋之回到起居间的时候,听见父亲出声喊他。 「是啊,已经睡得很沉了。果然在渔船上待着还是很累吧。」 赋之这样说着,同时走近父亲所坐的餐桌。 「反正,或许真是这样吧。」 父亲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皱起眉头望着梦琉睡觉的房间。 赋之正在收拾晚餐后餐桌上的碗筷。看到父亲的表情,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在说什么啊,梦琉做了什么吗?」 被赋之瞪着看的父亲露出有些烦恼的表情,搔搔下颚的胡子。 「真是的。」 赋之拿起收拾好的碗筷,走向洗碗的地方。 「果然,没有那回事呢。」 听到父亲说出的话,赋之停下了脚步。 「没有?什么事?」 「就是前往海蓝的船只遇难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说过。」 「搞不好只是正好大家都还不晓得而已吧?」 「鸣,或许是那样吧。不过,如果真是在这么近的海域发生的事情,怎么会传不到我们渔夫的耳朵里呢?」 父亲一面搔着落腮胡、一面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就算真是那样,又怎么样呢?真要说起来,不管怎样都没关系吧!」 父亲看着说出这番话的赋之,又叹了一口气。 「总面百之。你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不然就赶快拿去洗吧!」 「咦?啊,好!」 一听到这话,赋之赶忙走向洗碗的地方。 「真要说起来,那样的谎言或许真的不算什么吧。」 父亲喃喃自语着。 赋之背向着父亲。迳自对着洗碗处的碗筷冲水。 「不过呢,她的确隐瞒了什么事情。再说,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要去海蓝。你没有听她说起吗?」 赋之放下水桶,转向父亲。 「没有,她好像说是什么没意思的事情。我只听说这些而已。」 「没意思的事情吗?」 父亲苦笑起来。 「反正。既然是从来没打过照面,而且本来也不认识的人,也不可能乖乖地吐露一切。应该也会有很多不想给别人知道的事情吧。」 「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赋之拿起泡在水里的一个盘子,开始擦洗。 「是啊。嗯,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不要太过深究这件事。或许这话说得很无情,可是那小姑娘毕竟是外人,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赋之猛力擦拭手中的盘子。 「是吗?那就好啦。」 父亲说完后,发出让人听来不太舒服蛇笑声。 * 隔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父亲对梦琉这样说: 「既然是顺路,我们就陪你一道去海蓝吧。」 感觉是个很唐突的提议。 「谢、谢谢!」 梦琉难掩困惑的表情,但还是深深低下了头。她的额头就快要碰到桌子了。 「只是呢。」 父亲一面说,一面露出极为凝重的神情。 梦琉抬起头来,看着赋之的父亲。赋之也注视着他。 「这两天已经进入大涡的时期了,海路变得很危险,所以不能开船出去。虽然很抱歉,但我们要走陆路。我们得一路走到海蓝去。」 梦琉的表情变得轻松许多,好像很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要花上一段 相当长的时间吗?」 「嗯?是啊,要是这时候出门,然后用一般的速度走,今天就可以到了。它所在的地点可不像你们所想的那么远。」 「嗯,那我们赶快把饭吃一吃,就出门了吧。」 「不用慌慌张张的啦,海蓝又不会长脚跑走。再说,你干嘛那么兴奋?你可是没有任何事情的喔!」 父亲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啰、啰唆!」 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赋之回嘴后,就继续拼命吃他的早餐。 5 正如赋之的父亲所言。当晚,赋之一行人就抵达了海蓝。 「总算到啦,」 就在穿过城镇大门口的同时,赋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结果根本就不怎么远嘛,老爹。」 赋之鼓起腮帮子瞪着父亲,只见赋之的父亲浅浅一笑。 「是吗?嗯,要是搭船的话中午左右就会到了,假如用那样的时间当作基准,应该会觉得很远吧。」 「我不是说那个啦!」 「嗯?那你是怎样,这样就累了吗?真是没骨气啊!」 「我、我没问题啦!」 赋之噘起嘴,将视线从父亲脸上别开。 「我是担心梦琉会不会累啦。怎么样,梦琉?」 「嗯,好像有一点累吧。」 梦琉微笑着回答。 「你看吧!」 「什么呵你看吧b啊,」 父亲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容。 「好啦,不要说蠢话了,去旅店吧。」 「旅店?我们不是为了办事才来海蓝的吗?」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办什么事情?今天要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再说。」 父亲一面说一面开步向前走,又立刻停下步伐转过头。 「真是抱歉,小姑娘。因为我们身上没有多少钱,所以得三个人住同一间房,麻烦你委屈一下啰。」 「啊,好的。」 梦琉一脸迷惑地点了点头。 「对了,如果你在意这家伙,我会把他先绑起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你在说什么啊!蠢老爹!」 被指名的赋之满脸通红地大吼回去。 * 住进旅店、晚餐也吃了,赋之一行人就在房间里安顿下来。时间静静地流逝。 「好吧,那么我去洗澡了。」 赋之像是要打破寂静一般站起身来,这样说道。 「喔,你去吧。」 父亲将酒注入小小的酒杯当中,一面啜饮着一面回答。 梦琉则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赋之轻叹一声、擦了擦手,就离开了房间。 但当他沿着贴在走廊墙上的指标走向浴室的时候,却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好像少拿了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望望他自己的手。 「啊,果然。」 忘记拿换洗用的内衣了。 赋之随即快步走回原本的房间。 「那么,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来海蓝?」 赋之一只手已经放在门上,准备要拉开门了,却在这时听到房间里传出父亲深沉的声音。赋之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或许你不愿意讲出来,可是既然我们都已经陪你到这里来了,说起来我们应该也有听听 理由的权利吧?」 随之降临的是一阵沉默。 不知为何,赋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放在门上的手正微微颤抖。 「父亲。」 听见了梦琉微弱的声音。 「我是来见我父亲的。」 赋之倒抽了一口气。 所以,她才会提到玉琉璃的事情吧。梦琉想要对玉琉璃许的愿,想必应该是让她能见到父亲一面吧。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 赋之低下视线、抿住嘴唇。 「你是来找你父亲的?」 「是的。非常抱歉,我原本没有打算要隐瞒的。」 「不,那是无所谓啦。另外,你说要来见他,却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不知道,我只知道名字而已。」 「这样啊。那么,他叫什么名字?」 「咦?」 「要是我们知道些蛛丝马迹的话,或许还可以告诉你。好歹我们生活的地方,也比你住的地方离海蓝近一点。」 「是啊说的也是。」 「你能告诉我吗?」 赋之咽下一口口水。 「好的,我父亲的名字,叫项。」 「等、等一下。你说的项是项将军的项吗?」 「您知道他?」 「不只是知道他吧项这个姓氏,是只有皇帝册封的将军才可以获颁使用的,并不是隋处可见的东西。获得现在的皇帝颁赐这个姓氏的人,只有项璃遵将军一个人而已。」 「项璃遵就是我父亲的名字。」 「啊这还真是让人惊讶呢。」 除了说话的声音之外,还可以听见父亲的叹息声。 「可是,你说自己是项将军的女儿,难道你是情妇所生的小孩吗?」 接着是一段短短的沉默。 「啊,抱歉。我问了没有意义的事情。」 「哪里。」 「可是啊,小姑娘,你是不可能见到项将军的。」 「为、为什么!」 「项将军在好几年前就死了。」 「怎么可能。」 梦琉的声音颤抖着。 不明就理的压迫感袭上赋之的胸口。到底该生气、该欢笑,还是该哭泣才对呢?总之,一切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所以,赋之就这样拔腿逃离了现场。在浴室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将热水淋在头上。 * 隔天早上,当赋之醒来时,房间里面只有梦琉而已。 「咦,老爹呢?」 「他说他出去办点事,中午就会回来,叫我们在这里等。」 坐在窗边眺望景色的梦琉转头回答。 「是喔。」 赋之一面搔着头发,一面望着梦琉。她依然望着窗外。 有件从昨天洗完澡到在被窝里睡着为止,一直在考虑着的事情,浮现于赋之的脑海当中。他重新下了决心。 「梦琉。」 「嗯?怎么了?」 梦琉望着赋之。 「我也要出去。我去找那个叫做项将军的人。」 「咦?」 梦琉似乎非常惊讶,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或许,我老爹听到的消息是错误的。不管怎么说,搞不好我还可以打听到什么事情。我出门了!」 赋之一股脑地说完,就把梦琉留了下来,一个人冲出房间。 「赋之。」 当他跑出走廊的时候,还可以听见梦琉不安的呼唤。 * 在海蓝北侧的一角,以皇帝的居城为中心,四周林立着将军与高级官员们的宅邸。 「呜哇!」 赋之伫立在铺设得平整宽广的道路中央,不自觉地发出赞叹声。 由高大围墙包围的宅邸有着大得不像话的门,规模看来相当宏大。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一次竟然只能看到数间而已。 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的赋之观望四周。在这一大堆大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当中,一定有项璃遵那个人的家。 「好!」 赋之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往前跑。 他的目的是确认挂在宅邸巨 大门扉上面的门牌。 那些门牌上头都写着很多字。除了人名以外,一定还写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不过,到底上头写了些什么,其实赋之完全看不懂。他只是在寻找那些字当中,有没有『项璃遵』这几个字而已。 「喂,小鬼!你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他沿着道路奔跑的途中,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了。被往后拖的赋之差点摔倒。 「哩呀!」 踉呛走了两三步、总算稳下脚步,赋之这才转过头去。 有一个身上穿着轻装钟甲,年纪看起来算是刚刚进入老年阶段的男人,用非常讶异的神情瞪着赋之。 「你、你干什么啦!大叔!」 「什么干什么?当然是要叫你停下来啊!」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啦!」 「什么赶时间?你要去哪里啊?」 男人以像是在质问般的眼神瞪着赋之。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呢?」 「因为问出话来就是我的工作!」 「啊?」 「我是这一区的警卫,这一带住的人全都是位居国家核心地位的重要人士,要是发生什么麻烦,那可就糟了!」 「发生什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可疑份子!」 「是不是可疑份子要由我来判断。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赋之看着正瞪着自己的男人,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觉得要是轻易就把事情告诉别人,对梦琉很过意不去。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抓起来。」 「知道啦,我说就是了。」 赋之只得放弃,同时长叹了一声。 「我在找一个人的家。」 「家?谁的?」 「一个项姓将军的家。」 「项将军的家?」 「是啊,一个叫项璃遵的人的家。大叔,你知道他吗?」 男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皱起眉头,继续瞪着赋之。 「那、那个,我要做的事情有、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瞪着自己的那张脸表情实在太沉重了,觉得害怕的赋之不自觉地开口询问。 男人继续维持着沉重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是不知道你打算要干什么,可是项将军的家不在这里。」 「啊?你是骗我的吧?」 「为什么我要骗你?」 「当然是因为要赶走可疑的人。」 「啊,原来如此。人不可貌相,小鬼你还满聪明的嘛。」 男人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觉得自己很明显地被人当成笨蛋,赋之鼓起了腮帮子。 「哎呀,先不管那件事。总之,这里没有项将军的家。这我可不是在骗你的上 「为什么?项璃遵这个人不是海蓝的将军吗?为什么没有他的家?」 「以前曾经是将军没错,可是项将军已经去世了。当然以前是有他的家,但现在都没有人住了,当然也就没他的家了。」 「没有人住了?」 「是啊。毕竟项将军并没有留下子嗣。他的夫人也回到娘家,后来又改嫁到别地去了。」 「是这样啊。」 赋之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 除了他本人已经过世这件事情是事实以外,竟然连家和亲人都没剩下了。那么,自己要怎么面对梦琉呢?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找项将军的家?」 「啊,是这样的。我听说他是个非常伟大的人,很想看看他是怎样的人。」 赋之笑着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脑海里却浮现了梦琉寂寞地垂下头的身影。 「嗯,也对啦。你的年纪这么小,当然也不晓得项将军当年到底有什么样的丰功伟业啰。我看,你应该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吧?」 「嗯,是啊。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好,我就说给你听。」 男人的表情松懈下来,看起来很开心,好像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似的。 「项将军在我国与人鱼的战争当中,身处最前线指挥部队,立下无数辉煌的战绩。他的姓氏『项』,也是因为皇帝陛下认同他的功劳,所以才赐给他的。」 「也就是说,他很厉害啰?」 「才不是咧。假如真的只是这样,那么他充其量不过是个很能干的将军而已。项将军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后来碰到的事。」 男人用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赋之。 「在某次海战之中,项将军搭乘的船被击沉了。项将军本人跟他乘坐的船,全都沉到海底去了。那时,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但是,就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经过数个月后的某一天,将军却突然回到海蓝城里了。回到海蓝之后的项将军,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大力提倡要让这场战争结束。」 「要让战争结束?」 「是啊。他说要是继续战争下去,对人类跟人鱼都是一种折磨。」 「嗯,那么,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项将军的诉求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人类与人鱼之间应该建立友好的关系。也就是说,就要在这种没有获得玉琉璃的情形下,要我们舍弃在漫长的战争当中产生的憎恨跟执着。面对这种条件,当然不会有人干脆的答应下来。」 语声梢歇,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的五年之间,项将军拼命地呼吁这件事。最后终于让两个种族签订互不侵犯的条约,战争也就这样结束了。不过,应该是因为在达成目标之前,将军太过于操劳的关系,就在使战争终止的条约缔结之后,他的健康状况就急速恶化,两年之后就去世了。」 「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可以过着这么和平的生活,一切都是拜项将军之赐。怎么样,你知道将军有多伟大了吧?」 「是啊,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呢土 「嗯嗯,我说的没错吧?」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断点头,就好像被夸奖的是他自己一样。 「那么,我要回去了。既然这里没有项将军的家。留在这里也没用嘛。」 「是啊。嗯,就这样吧,你以后可不要随便跑到这里来啊!」 「知道啦,大叔再见!」 赋之对男人挥挥手,随即快步跑离了那里。 6 「对不起啊。都是妈妈不好,害你也要碰到这么难受的事情。」 声音显得非常落寞。 梦琉转过头,对着母亲露出笑容。 「我没有觉得难受啊,还有,我今天捡到了这么漂亮的贝壳喔。」 看到掌心里樱红色的贝壳,依然紧皱细眉的母亲露出了微笑。 「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喔。下次我会带妈妈去看看。对了,这个也送给妈妈吧。要好好保管喔!」 梦琉递出贝壳,母亲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 母亲紧紧地抱住了梦琉。 「妈妈,怎么啦?」 被紧紧抱住的梦琉,有些困惑地望着母亲的容颜。 「对不起可是。」 「嗯,我知道啊。妈妈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坏事。妈妈所做的事情,就只有爱上了爸爸这件事而已。」 梦琉可以从肩膀的触觉感觉到,母亲的身体颤抖着、微微点头。 「所以,没关系的。」 梦琉这样回答之后,母 亲的身影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大量的水泡往上升去。 当母亲的身影再度出现于梦琉眼前时,她已经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苍白躯体了。 梦琉茫然地望着躺在地上的母亲。 村里的其他人全都围在她们的身边。大家都用掺杂着嫌恶与轻蔑的眼神,望着她们两人 的身影。 梦琉环目四顾,然后又将视线转向身体逐渐冷却下来的母亲。 她就只是那样,一动也不动地望着。 * 「妈妈。」 梦琉轻声自语着,随即抬起了脸孔。 当她醒来的时候,只见窗台与海蓝的街景,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 梦琉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但她立刻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大概是在眺望城镇景色的时候太过出神,结果睡着了吧。 梦琉用手轻抚自己的脸颊,接着望向掌心。 自己的手掌是干的。梦琉悲伤地蹙起双眉。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在粗暴的声音中被打开了。 心头一惊、回过头来,只见赋之看来非常伤心的站在那里。 7 赋之站在房门前,把手放在门上,接着动作就停了下来。 到底应该怎么跟她说才好呢?要是把这些事告诉她,梦琉一定会很伤心的。可是,如果只是装作不知道,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错综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赋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光是想也没有用。总而言之,都必须要讲出来。不管说什么都好,一定要说出来才行。 赋之心一横,把门用力打开。 就在这一瞬间,梦琉跟早上一样眺望着外面景色的身影,映入了赋之的眼帘。 梦琉带着惊讶的表情转过头来。 想要说出来的所有话语全都梗在胸口。 「赋之?」 梦琉用好像很担心的神情望着他。 「对不起。」 宛如被她的话催促一般,只有这个单字从嘴里漏了出来。 双唇颤抖不已。 赋之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个叫做项璃遵的人,真的已经死了。因为他没有任何子嗣,连他原本住的家都已经没有了。」 双手用起力来,拳头剧烈地颤抖。 「可是,我一定会找到些什么的。一定有什么。」 「已经够了。」 梦琉喃喃自语地说着。 「咦?」 赋之一头雾水地睁大眼睛、抬起头来。 他看见梦琉神情落寞、眼角低垂的模样。 「已经够了。不用再找了。」 「没关系,不要紧的!我真的很想帮你,所以。」 「我不是说已经够了吗!」 梦琉高声喊叫着,这也使赋之倒抽一口气。 「已经够了,赋之。爸爸已经不在了,也没有琉璃这种东西。我的愿望是不会实现的。绝对不会实现的!」 「梦琉。」 「所以,也不需要再去找了。谢谢你,赋之。」 梦琉露出浅浅一笑、这样说完后,随即纵身往外一跳。 「啊!」 梦琉翻出窗子,身影也消失在外头。 「等一下!梦琉!」 赋之追着梦琉跳出了窗外。 * 赋之追着梦琉的脚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海边。 跑在前头的梦琉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继续朝着大海跑去。 在遥远的海面上,巨大的漩涡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该不会想寻死吧! 一股剧烈的不安感朝赋之袭来。 「梦琉!」 就在赋之大喊着并伸出手的同时,梦琉跳进了海里。 一阵水花溅起。 「梦梦琉!」 赋之略为退缩了一下,但随即就为了救梦琉而拔腿往前跑去。不过,这时她的身影却又出现于海面之上了。 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梦琉,赋之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梦琉?」 那模样正是人鱼。 「你吓了一跳吧?」 她这样说着,脸上的微笑看来十分落寞。 「晅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听起来的确是梦琉的声音,跟刚刚完全一样。 「真的很对不起,赋之。」 「那、那跟这没有关系!」 赋之一面说,一面往前走了一步,海浪打湿了他的脚尖。 「谢谢你。不过,还是很对不起你。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低头说完这句话之后,梦琉就转身背向赋之。 「那样的事情,哪里能说是麻烦呢!梦琉不是想要见到自己的父亲吗?这并不是谎言啊!所以,我。」 「最近我的妈妈去世了。」 梦琉依然背对赋之,继续说着。 「咦?」 「妈妈死的时候,我哭不出来。」 「梦琉」 「她是与倭国人私通的女人,我则是她跟倭国人生下的女儿。因为这样,村子里的人都歧视我和我的妈妈。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可以惹人厌,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一定笑容以对。结果,好像因此而忘记该怎么哭泣了。」 语气听来十分寂寥的梦琉回过头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要一想到大家都在看,我就哭不出来。流不出眼泪。明明就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所以我希望爸爸能哭。」 赋之默默地凝视带着压抑的笑容,倾诉心情的梦琉。 「所以说,其实我最想要许下的愿望,也不是什么我想要见到爸爸之类的事情。如果真的有琉璃的话我最想要对琉璃许下的愿望,就是希望爸爸千万不要忘记妈妈就是这么一回事。」 梦琉的神情蒙上些许阴影。她用力抿着嘴唇,再度转身背向赋之。 「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因为爸爸已经死了啊。爸爸,已经死掉了吧?他一定连妈妈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不对!不是那样的!梦琉!」 赋之放声高喊,又往海中踏出一步。 「项将军从海里回来之后,就很努力地要让人类跟人鱼之间的战争能够结束。他希望人类跟人鱼之间,可以建立起友好的关系。他真的是拼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才会因此把身体搞坏,并且因而离开人世的!」 赋之一股作气全部说完,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 「他会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梦琉跟梦琉的妈妈着想。」 「你真是温柔呢,赋之上 当梦琉说出这句话时,一滴泪水从她凝视赋之的眼眸中滑了下来。 泪水滴在海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一事情原来是这样啊爸爸跟妈妈,他们两人现在应该在一起吧?真是过份呢我也想要跟他们在一起啊。」 梦琉一面说,一面望向遥远的海面。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看见巨大的漩涡。 「梦琉?」 赋之开了口,在他的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 「再见了,赋之。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梦琉就朝出海口游去。 「梦琉!」 赋之放声高喊,同时追着她往前跑。他踏过海浪,努力往前跑去。 但是,她的身影却渐行渐远。 「梦琉。」 看到梦琉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点时,赋之停下了脚步。 再过不久,她就会被那个漩涡吞噬。 赋之紧紧抿着双唇,两眼发直,目光始终追随着梦琉远去的身影。 就在这时,赋之的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闪耀着淡淡光芒的浅绿色珠子。 「这、这就是。」 捡起珠子时,小时候听过无数次的童话,又重新在赋之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故事里说,人鱼的泪水会成为结晶。 这个东西如果这真的就是玉琉璃。 赋之用力握着手中的珠子。 只要对它许愿,就可以救回梦琉了。梦琉就能回来了。 赋之将珠子高高举起。 「玉琉璃!求求你。」 赋之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游向出海口的梦琉身影,浮现于赋之的脑海之中,随即消逝无踪。 她的心愿梦琉的心愿是什么? 赋之紧紧闭上眼睛、低下了头。双唇不断颤抖,口中也始终喘息着。 刚刚正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停在嘴里,仿佛被漩涡吞噬了。 梦琉的希望是。 「玉琉璃,请实现我的愿望!请带梦琉去她爸爸跟妈妈那里!」 赋之仰头望向天空,用嘶哑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他掌心中的浅绿色珠子泛出一阵更强的光,随即碎裂。 小小的碎片从指缝间滑了下去,沈人海水之中。 「再见了,梦琉。」 赋之自言自语着,紧紧握住残留在他掌心中的最后一片碎片。 大海依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漩涡也开始形成了。 8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 与父亲一起再度来到海蓝的赋之,就好像被吸引了一样,又跑到了海边。 赋之坐在海浪拍打的岩石上,呆呆地望着大海。 潮水发生变化的时期已然远去,海面早已恢复平静。 只要望着波光嶙峋的海面,仿佛就可以看到梦琉的身影。 赋之紧紧握住拳头。那天碎裂的琉璃碎片,还有一片在他的掌心里。 我的愿望真的有传达出去吗? 琉璃真的让我的心愿实现了吗? 只有与人类心灵相通的人鱼流下的泪水,才可以变成琉璃。 梦琉的话犹言在耳。 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梦琉是否真的对什么人敞开了心胸呢? 不,还是相信吧。 我的愿望,必定传达出去了。 「梦琉。」 赋之开口询问梦琉浮在海面上的幻影。 「你见到爸爸跟妈妈了吗?你现在幸不幸福?」 梦琉的幻影并没有回答,只是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赋之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一定是她打从心底深处发出的笑容。 「是吗那就好。」 赋之望向大海。,报以微笑。 * 梦琉在遥远的上空,跟女武神一起望着坐在海岸边的赋之。 「晅样就好了吗?如果只是要道别而已。还是可以给你一点时间的。」 梦琉用摇头回答了女武神的问题。 「不,没关系。赋之一定会相信他的愿望实现了。」 「这样啊。」 梦琉回头看着女武神,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赋之的愿望真的实现了啊!」 「嗯,至少我的确是听到了。」 女武神回答的时候,脸上也蠢出浅浅一笑。 episode 5 爱是疯狂的 富其自疯狂之人心中萌芽之时 弗连斯堡是位于大陆东南方的一个小王国。单从它的规模来看,这个国家其实很小,就算与它相邻的大国克雷尔蒙费蓝某天把它给吞并掉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可是,实际上这件事并没有发生。理由在于它拥有极高的魔术研究水准,其他的国家根本就无法望其项背。它成为魔术情报的发祥之处,地位非常稳固,因而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都缔结了和平条约。 司掌世界第一魔术研究的核心机构,就是位于王都弗连斯堡的魔术学院。这所学院拥有非常完善的魔术研究相关设施,也可以称它为魔法师的乐园。 * 魔术学院的校长罗莲妲,正在书桌前整理桌上的文件。 房间的北侧设有整面的大型落地窗,朦胧的夕阳由窗外映射入室。 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罗莲妲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 「前进!」 她应了一声之后,门扉就静静地滑开。一个身穿礼服的年轻教师走了进来。 「校长,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到大厅来吧。」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她笑着答覆之后,教师便静静地行了一个礼,离开了房间。 罗莲妲将文件收回抽屉,轻轻伸展了一下身体。 将视线转向窗外,只见夕阳已经有一半落到地平线之下了。 罗莲妲轻吁一口气,环顾窗外的景色。这间房间位于原本高度就相当高的学院建筑物最顶楼,外面的山川景色可以一览无遗。 在视线的一角,仿佛看见了落于东侧平原的校舍影子前端,似乎正在微微晃动,就像是因炎热而产生的幻影一般。罗莲妲再度定睛凝视晃动的部分。只见影子在地面上拉长,一点摇动的痕迹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吧? 罗莲妲轻轻用手捐压压跟角,这样想着。 再度轻轻舒展之后,罗莲妲离开了房间。 一走进大厅就听见热烈的掌声,迎接她的到来。 「罗莲妲老师,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罗莲妲老师!」 「校长,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站在那里的学生跟教师们,争相对她献上祝福的话语。罗莲妲一一报以笑容,慢慢走向大厅的中间。 担任司仪的教师早就站在那里等着她了。他将一个玻璃杯递给罗莲妲。 「祝您生日快乐!」 当接下玻璃杯的罗莲妲转头的时候,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真的非常谢谢大家。能像这样在这里接受大家对我的祝福,我真的觉得太高兴了。」 「要是师丈也在这里,应该会更高兴吧?」 一个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应该是新来的学生吧?就在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出现后,似乎还可以听见好几个人暗自窃笑的声音。 聚集在大厅里的大部分人们,表情看来都扭曲了一下,不过,罗莲妲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是啊。要是能那样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不过,目前存在于这里的,是跟那件事完全不同的喜悦之情。」 笑声停了,寂静降临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定睛看着她。 「真的非常谢谢大家!」 罗莲妲语毕,再度举起了杯子。 掌声再度响起。 罗莲妲手持酒杯,环视众人。 最后掌声也消沉下去,司仪说了几句话之后,众人就开始各自聊起天来。 有的小团体只有男性结成一群。也有女生的小团体。有混杂男性与女性的小圈圈,也有谈得很开心的男女两人。大家似乎都很能自得其乐。 有好几个学生则围在罗莲妲的身边。 学生们以罗莲妲为中心,聊着稀松平常的话题。 罗莲妲微笑地倾听,又四下在大厅中张望了一下。 「话说回来,好像没看到梅儿缇娜。她在做什么呢?」 罗莲妲说这句话时完全是无心的。 可是,围在她身边的学生们全都住了口,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学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其中一人的身上。那是一个在这个学年度结束时,即将毕业的高年级男学生。 「那那个,说到梅儿缇娜。」 男学生说话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最后他举起手上的饮料,一饮而尽。 「她好像正在做一个怎样都抽不了身的研究。」 「这样啊,真是可惜。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就是说啊!」 学生们连忙回答,笑声也很不自然。 梅儿缇娜是以前曾经在这个学院念书的女性,也是罗莲妲亲自指导过的学生。就在数年之前,她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学院毕业。目前在学校的校地上,还有她专用的研究室。她就住在那个地方,并且继续进行魔术方面的研究。 由于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喜欢和他人交际或来往的人,因此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吧?不过,她之所以会没有出席,显然不只是这样而已。罗莲妲可以感觉得到,她应该是在刻意疏远自己。 梅儿缇娜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魔法师。可是,她的性格却有着利己主义的一面。对于别人的事情,或是存在于这个社会当中的规范,她始终抱持着轻蔑的态度。罗莲妲曾不止一次告诫过她这件事,而她们之间因此起冲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想想,自己还真是惹人厌呢。 罗莲妲自嘲般地笑着,同时轻叹一声。 「罗莲妲老师,您怎么了?」 一个学生很担心地望着罗莲妲的脸。 「不,没什么。」 罗莲妲笑着摇摇头。 「您该不会是累了吧?」 「没这回事。我真的没什么,不用担心.」 「那么,还是您想要赶快回家,好跟师丈两个人一起庆祝呢?」 另一个学生笑嘻嘻地说着。 刚刚那个很担心地望着罗莲妲的学生,也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对我来说,没有比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祝福,更叫人高兴的事了。而且。」 说到这里,罗莲妲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等待罗莲妲接下来要讲什么。 罗莲妲环视学生们望着自己的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算我晚一点回去,他也会等我的啦!」 罗莲妲笑容满面地说出这句话。 瞬间沉默过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讨厌,罗莲妲老师真是的!」 「哎呀,好甜蜜喔。」 「啊,真是的!连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啦!」 学生俨七嘴八舌地嬉闹起来.罗莲妲也仿佛在回应他们一般,笑了起来。 * 离开学院的罗莲妲踏上回家的路。 时间已经很晚了,差不多接近子夜时分。 因为被众人劝了太多次酒,现在似乎有些醉意。徐徐夜风轻轻拂过热得发烫的脸,厌营起来相当舒服。 在大路上转个弯,走进通往家里的小巷子。同时,看见明亮的灯火从自己家的窗户透出来。丈夫果然正等着罗莲妲回家。 因为明天遗要工作,今晚没办法熬夜。可是,只是小小庆祝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算再暍一怀也没关系。 罗莲姻的步伐彼自然地轻快了起来. 「老公 ,我回来了!」 罗莲妲轻快地将门打开。 就在这时,一张纸片从门缝当中掉了下来。 罗莲妲一面想着这是什么东西,一面弯下腰去捡起纸片。 就在她即将抓到纸片的那个瞬间,纸片突然往上窜起,穿过她的双脚飞到背后去了。 罗莲妲浑身战栗起来。 没有风在吹。毫无疑问地,纸片是自己飞起来的。 咒符! 罗莲妲警戒起来,瞪着在空中飞舞的纸片。 纸片在空中变成一只黑猫,四平八稳地落在地上。 罗莲妲只能瞪着黑猫,连动都动不了。她不知道送这东西来的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只是场恶作剧吗?或是本着恶意送来的东西呢? 黑猫用圆圆的眼睛望着罗莲妲,然后开了口。 「亲爱的罗莲妲老师。」 从猫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并不是猫叫声,而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罗莲妲当然也认得那个声音。 一股寒意掠过背脊,酒意也完全消失了。 「您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雷萨德瓦雷斯。今天,为了庆祝老师您的生日,我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我现在就马上为您带路,请您务必大驾光临。我与您的先生一起恭候您的大驾。」 「我的丈夫!」 罗莲妲倒抽一口气,回头望望家里。 房间里的确点着灯火,可是整个家却弥漫着一片让人感到不快的寂静。根本感觉不到有人既气息。 「那么,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猫就开始往城外的方向走。 罗莲妲颤抖着吁了一口气,便开始跟着黑猫的后面走了起来。 那时,雷萨德。瓦雷斯最后在她面前露出的那副目空一切的笑容,与恐怖的恶寒一起浮现于罗莲妲的脑海当中。 * 罗莲妲在学院校长办公室当中,跟一个学生隔着桌子相互对望。很明显地,是罗莲妲传唤对方来的。 与罗莲妲四目相对的学生,就是由她亲自指导的学生,同时也是整体成绩位居本学年第一名的人. 「罗莲妲老师。您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学生雷萨德.瓦雷斯一面询问着,一面伸手推推眼镜。 「我之所以会找你来的理由,连你自己都不晓得吗?」 罗莲妲的双手交叠在书桌上,说话的口吻也很平静。 雷萨德轻轻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才好呢?我自己不是没有想到过什么原因,可是毕竟是老师您找我来的,所以不等到您亲口说出来,我的想法都只能当作预测而已。」 「是吗?那么,我们就切入正题吧上 当这句话出口的同时,表情有些凝重的罗莲妲,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纸。 「这是我在你的研究室里找到的东西。」 罗莲妲将她拿出来的那一叠纸放在桌上,瞪着雷萨德。 纸上的文字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出自于雷萨德的手笔,整张纸写得满满的,全都是魔术的文字,还可看到上面画有魔法阵的图样。 「未经许可擅闯别人的房间,实在很难让人高兴得起来。这不是一位素负盛名的魔术学院校长应该做的事情吧?」 雷萨德歪起嘴角,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 「雷萨德,你究竟想干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罗莲妲无视雷萨德的话,迳自询问下去。 「我想您应该已经读过内容了吧?那么,您应该很清楚才是.还是说,您本来想告诉我, 「您无注理解这是什么,需要我向您解说呢?」 「我当然理解它的内容。」 罗莲妲说出这句话时,以充满厌恶的眼神瞥了纸堆一眼。 纸堆上的文字所记述的内容,是关于灵魂、肉体还有神祇的研究。它们还没有进入可以展现出什么成果的阶段,看起来单纯只是为了进行研究,整理资料后写下的笔记而已。 「可是我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看到紧紧瞪着自己的罗莲妲,雷萨德不禁窃笑出声。 「该怎么说呢,我非常不希望有可以了解别人心事的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要一想到我的想法被他人看穿了,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研究吗?」 「这是当然的啰。要是我连自己正在进行的研究是什么都无法理解,当然就没办法留下什 么成果了。」 罗莲妲默默地瞪着雷萨德。 雷萨德推推眼镜,再度轻叹了一声。 「也就是说,老师您想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要我立刻停止进行这种亵渎神明与灵魂的研 究,对吧?」 听到雷萨德这么说,罗莲妲仿佛放下心来,吁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终于听懂我的意思了。」 「是的,我的确听懂了。可是,这跟您要千涉我的研究这件事,完全是两码子事。」 罗莲妲才松懈下来的表情又立刻冻结。 「雷萨德!」 罗莲妲重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雷萨德仿佛完全不介意这样的举动,只是一派平静地回望着她。 「心怀如此邪恶思想的人,绝对不可以进行与魔术相关的研究。我不能让你继续做这种研究,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这所学院!」 「说得也是。」 面对罗莲妲的怒吼,雷萨德平静地答腔。 「我在这里本来就已经再也学不到东西了,或许这样还比较好些。而且。我也正好要出去旅行找寻一样东西。这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罗莲妲哑口无言,只能以愤怒的表情瞪着雷萨德。 「那么,再会了。罗莲妲老师,祝您一切顺心。」 雷萨德留下这句话、躬身一礼,最后以一副目空一切的笑容回望罗莲妲。 在雷萨德离开房间、将门关上之后,罗莲妲依然呆站在原地。愤怒、懊悔、悲哀的威信 全都混杂在一块,使她浑身颤抖不已。 * 那天对雷萨德下达退学令时所发生的事情,此刻又在跟着猫继续往前走的罗莲妲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现在已经不觉得生气了.对就一位魔法师来说,明明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才华,却偏偏走上邪恶之途的雷萨德感到悲伤:以及对无法阻止自己的学生,踏上错误方向所留下的悔恨。剩下的事情就只有这些而已。 在乎原的正中央,猫儿唐突地停下了脚步。 附近什么东西都没有。看不到雷萨德的人影,也没有丈夫的身影。 「怎么回事?」 罗莲妲感到极端的焦虑,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会。可是。映入她眼帘之中的,除了草木之外什么都没有。 「雷萨德,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呢?我的丈夫在哪里!」 「罗莲妲老师,请不要慌张。我一定会带您到目的地的。」 才刚听见猫以冷漠的口气这样回答,它就立刻脚一蹬、跃离地面。 猫的形影在空中翻了一圈,变成一只非常巨大的黑鸟。 黑鸟的两只脚爪,抓住了身体瞬间紧绷起来的罗莲妲双肩。 「那么,我们出发吧。」 罗莲妲的身躯被黑鸟抓了起来,浮上空中。 黑鸟不断地往上空飞去。最后,它终于飞到与魔术学院的屋顶高度差不多相同的高度。 「那是。」 罗莲妲往学院的地方望去,发现学院校长室的窗户就在她视线可及之处。也就是说 ,她现在就置身于自己平常往窗外望去时,所看见的景色当中。 黄昏时的景色在脑海里浮现起来。那时看见影子的前端有些摇晃,它所在的位置不就是这一带吗? 「该,该不会是?」 罗莲妲转头望去,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空间、倒抽一口气。 「那么,要走了喔。」 就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黑鸟大大地伸展羽翼,开始在空中滑翔。 强烈的不适感朝身体紧绷的罗莲妲袭击而来。 像这样的不适感,罗莲妲是有印象的。 这种仿佛在空间中被扭转的感觉,是在人身穿过结界时特有的感觉。 耳畔响起翅膀拍动的声音。 罗莲妲霍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被跃入视线范围内的东西吓了一大跳。在她的脚下,有一座体积非常巨大的塔。 当然,塔这种东西不可能突然跑出来。因为迄今为止,都没看过有座塔在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它完全隐藏于刚刚所通过的结界底下. 这跟罗莲妲的预测相符。可是,结果却完全超出她的想像之外。 「竟、竟然做出完全看不到如此庞然大物的结界!怎么可能。」 俯视着塔的罗莲妲,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因为她对于这个超脱自己常识范围的强大魔法感到惊恐不已。 黑鸟慢慢地往下降,并将罗莲妲放在塔顶上。 罗莲妲几乎是坐到地面上的。黑鸟离开已然着地的罗莲妲,又变成了黑猫。 降落于屋顶上的黑猫只对罗莲妲回头望了一眼,就快步往前奔去。 在猫的前头,可以看到雷萨德。瓦雷斯的身影。而且在雷萨德的身边,就可以看到丈夫颓然倒在地上的身影。 「我的邀请函如何呢?」 雷萨德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望向眼前的罗莲妲。 「你还真是说风凉话呢。你明明就透过它看得一清二楚吧?」 罗莲妲指着奔向他的猫儿,开口说道。 雷萨德有些困扰地笑了起来。 「我才不会做那种失礼的事情呢。」 猫儿爬上雷萨德的身躯,稳稳坐在他的右手掌心里。 「这不过是个阶级很低的人偶,只会照着命令行事而已。它只是带着我的邀请函,乖乖的听从我的命令行动,也就是将您带来这里。就这样而已。」 猫在雷萨德的掌心中回复成纸片的样子,随即发出一团火焰、消失无踪。 「不过,我命令它务必要非常慎重地护送您来到这里。不知它做得如何呢?」 雷萨德轻轻地挥挥手,仿佛要挥掉烧尽的灰屑一般;然后又用那只手扶了扶眼镜。 罗莲妲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瞪着雷萨德。 「看来,您对它似乎不是非常满意呢。真是可惜。」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把我带来这种地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罗莲妲紧瞪着雷萨德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楚地说着。 「我刚刚说过了,我为了庆祝您的生日,而送了一封邀请函。」 「少开玩笑了!」 罗莲妲的叫声堵住了雷萨德的话。 「你要是想报复我的话,就尽管来好了。可是,我先生跟这一切完全无关。麻烦你快点放了他!现在马上放了他!」 「报复?那种事情,其实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呢。再说了,我完全没有对您展开报复的理由啊。」 雷萨德撇起唇角,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说什么?」 剧烈的恐怖感袭上罗莲妲的心头。她完全不知道站在她眼前、以前曾经敦过的这个学生,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我其实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我也想过,如果是更年轻的两个人,或许力量会更强。」 雷萨德瞥了倒在脚边的罗莲妲丈夫一眼,突然又开口说话了。 「可是,那样一来,历史感就不够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考验双方结合的强韧程度。然而,虽然历史厌非常重要,但年老的夫妻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未来。」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雷萨德!」 罗莲妲因他的话感到不悦且不安。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也就是说,依我的判断,您才是最理想的人选土 雷萨德以冷漠的目光盯着罗莲妲。 「迄今为止,二位曾确实地经历过诸多的爱恋,并且将之构筑成形。对吧?」 雷萨德伸手扣住丈夫的脖子,将他的身体拉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而且。从今以后依然如此。」 雷萨德毫不客气地将丈夫的身体扔在面前。 丈夫的身躯就这样被抛了出来,向前倒下。 「老公!」 罗莲妲匆忙冲上前去、抱住了丈夫的身体。 「雷萨德!你究竟想做什么?」 罗莲妲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雷萨德俯视着她、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跟刚刚完全不同,感觉就像是陶醉于某种事物一般的微笑。 「从现在开始,二位将演出一出名叫『悲哀恋情的终点』的戏剧。然后,她将会因此而来。」 「她?」 「正是。我想这应该可以塑造出跟我初次见到她时完全一样的场景。不,应该会是更棒的景象吧。当然,她一定会为之震怒的。」 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事情吧,雷萨德突然笑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我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慢慢欣赏二位亲身演出的爱情故事。请二位务必夹场伟大的演出。二位在结局时演得越是精彩、越是感人肺腑。她来访此地的可能性,自然就会变得越大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突然出现一道光芒包住雷萨德的身躯,然后他就这样消失了。 「转、转移方阵?你明明就拥有足以获得失传魔法的实力,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雷萨德。」 在一片寂静的塔顶上,罗莲妲搂着丈夫,茫然无助地说道。 「呜呜呜。」 怀里的丈夫动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呻吟。 「啊、老公!你没事吧?」 「罗、罗莲妲。」 丈夫望着罗莲妲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你、你别管我,快逃。」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你丢在这里不管呢?来,我们两人一起回去吧!」 「不行要是跟我在一块,你会很危险咕!」 他的表情突然又一阵扭曲,他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 「这、这是什么意思?老公!」 「那个男人,好像给我吞了什么药!一 「药?」 「是啊,所以我的身体现在厌觉非常怪。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你还是别管我的好。」 丈夫用哀伤的表情望着罗莲妲,但罗莲妲却猛力摇头. 「不要!要我扔下你不管,这种事我哪里做得出来呢!」 「罗莲妲嘎啊!」 丈夫像是要往外撑开一般张开双手,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他手臂上的肌肉暴凸,瞬间大了一圈。手臂前端的指尖也长出尖锐的爪子。 「老公!老公!」 罗莲妲紧紧抱着丈夫。 「看来,我应该会变成怪物吧呜!」 「老公,对不起我什么都办不到我救不了你!我什么什么都做不到真的很对不起。」 罗莲妲紧紧抱住丈夫,泪水滑出眼眶。 已经 化为异形的丈夫,用手轻抚着她的面颊。 「罗莲妲你你杀了我吧罗莲妲,杀了我吧!」 听到丈夫带着痛苦的表情这样倾诉。罗莲妲又是摇头以对。 「要我杀了你,这种事情我办不到!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你依然是我最心爱的丈夫啊!」 罗莲妲笑容满面地对丈夫这样说着。 「老公,我爱你。」 罗莲妲如此耳语着,将自己的唇凑上丈夫的嘴。 「呜咕呜哇啊!」 丈夫的身体在一阵惨叫当中剧烈的痉挛起来。罗莲妲被他乱挥的手臂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罗莲妲起身望着丈夫,一丝血痕滑过她的脸颊。 「老公!」 「罗莲妲!」 当丈夫的眼睛再度转向她时,正常人的眼神中该有的光彩已荡然无存。 「亲爱的。」 凝视化为异类的丈夫,罗莲妲低声自语、气若游丝。 怪物的手臂贯穿了她的胸口。 2 蕾娜丝觉得有些焦躁。 她让自己与一个名叫罗莲妲的女性灵魂同步,并且一直追踪着她被死亡阴影纠缠不清的灵魂。 可是,就在罗莲妲离开弗连斯堡的市区之后没过多久,原本同步的精神就突然分离开来,感觉上就好像是自己被她甩开了一样。于此同时,她的气息也立刻消失无踪。 蕾娜丝身处弗连斯堡的上空,拼命寻找罗莲妲的气息究竟在何处。但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蕾娜丝的表情十分严肃,以凌厉的目光扫视周遭。 「罗莲妲!」 霎时,惨叫声响彻整个空间。 救救我!不要杀害我的妻子!不要让我杀了她! 迫切恳求的思绪,随着喊叫的声音一同传进蕾娜丝的耳中。 蕾娜丝将目光投向叫声的方向。 她发现在那个地方,空间有个小小的裂口.看来,那里显然有一道结界。 太大意了! 蕾娜丝用力抿着嘴唇,纵身飞向那个小小的裂口。 她以剑砍开结界的些微缝隙,飞了进去。 一座巨大的塔出现在她的视野当中。 在塔顶之上,只见罗莲妲的胸口被怪物手臂贯穿的惨状。 「亲爱的。」 罗莲妲用混浊不清的声音如此喊着,鲜血自她的嘴角流下。 蕾娜丝狠狠啧了一声,降落于不死者的背后。 刀光一闪。不死者的头在蕾娜丝的长剑挥砍之下向外飞去。在此同时,熊熊火焰将不死者的躯体连同灵魂一并燃烧殆尽。 罗莲妲的身体缓缓往后倒下。她的灵魂离开了肉体,漂浮在空中。 蕾娜丝对那个灵魂伸出了手。 「非常抱歉。接下来,就请你跟我一起走吧。」 罗莲妲的灵魂就像是被蕾娜丝的身体吸收一般,消失无踪。 将她的灵魂纳入之后,刚刚发生的事情浮现于蕾娜丝的脑中。 「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蕾娜丝神情悲伤地环视屋顶。 通往这座巨塔内部的楼梯,正好映入她的眼帘之中。开启在那里的入口,感觉就好像是在引诱她一样。 「罪人啊,你就好好在那里等着吧。如此亵渎灵魂的罪孽我要你用性命来偿还!」 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后,蕾娜丝便走向眼前的楼梯。 * 这座塔的内部让人觉得非常不自在。到处都有使用高等魔法制作出来的结界,塔内的空间因此而发生扭曲,空间彼此之间连结的关系,也经常超出常理之外。诡异得让人怀疑一开始所踏足的地点,到底是不是整座塔最高的一层。 要是四处乱跑,就会踩进空间扭曲的地方,这样一来会跑到哪里去就不得而知了。要是只是跑到这座塔里别的地方还好,但假如是被送到完全不一样的次元去,就算是身为女武神的蕾娜丝,也没有办法轻松地回来。 「真是讨厌。首先得要把这个结界破坏掉。」 蕾娜丝盯着四周,这样说道。 在这座塔里,不管是塔壁还是天花板,都写满了无数的古代魔术文字。 看来,它应该是在纪录扭曲空间的各个接合面。而且在那些文字当中,还掺杂着早已在米德加尔特失传的文字。 将意识集中于周遭环境的蕾娜丝,因为感觉到塔内有着大量不死者的气息,神情因而变得凝重起来。 纵使因为空间有所扭曲,无法正确地推估究竟有多少不死者,但数量一定不少。而且,它们并不是自然住在里面的东西,也不是因迷路而跑进来的不洁灵魂。反而给人一种刻意搜集一大群不死者,然后放在这里的感觉。 不管是完全覆盖于这座巨塔之上的结界也好,还是群聚于此、数量庞大的不死者也好。这些现象都在在说明着,这座塔的主人必然拥有某种超越一般人类领域的强大力量。蕾娜丝非常确定这一点。 究竟是什么人足以获得这般力量? 那就是神,或是具备足以与其匹敌的力量之人。 可是,神怎么可能会把这种程度的力量分给一个人类? 那么,就是在不死者当中称王的人物啰? 小心地观察着结界的断层,在其中来回穿梭的蕾娜丝,得到了这个结论。 完全不清楚他的理由,也没有办法确定。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大。 布拉姆斯。 这个名字非常清晰地出现于蕾娜丝的脑海当中。同时,脑海中也隐约出现类似布拉姆斯长相的幻影。 明明就连脸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会知道对方的名字?蕾娜丝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可是,这个疑惑瞬间就无影无踪了。毕竟那是不死者之王的名字,就算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见过,应该也不足为奇吧。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连长相都会掠过脑海。不过,蕾娜丝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混杂阴湿气息的低沉吼声,从阴暗的通路底端传了出来。 蕾娜丝瞬间摆好架式、抽出长剑。 「英灵们啊,与我并肩作战吧!」 蕾娜丝高高举起左手,如此诵唱着。 咒语生效,在她的背上长出了由光芒形成的翅膀。 三颗小小的光粒降在她举起的掌心里,随即缓缓落下。 光粒在光芒形成的翅膀轻抚下膨胀起来,化为人的外型。 他们分别是亚流杰、洵,还有罗莲妲。 一个巨大的生物从黑暗当中现身了。 它的四肢前端长着锐利的爪子,口中排着尖细的利齿。头上长着角,脖子伸得长长的。它的皮肤早已腐坏,身上一片一片的鳞片,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背上还有没了皮膜、只剩下骨头的翅膀。 「雷电!」 罗莲妲施放了魔法。 被雷击烧炙的僵尸龙发出低沉的咆吼,身形也变得不稳。 「喝啊!接我这招吧!」 亚流杰将大剑挥向僵尸龙正往下落去的喉头,刀身砍入脖子当中. 「这记是附送的!」 亚流杰说着,用力踹了一下沾满腐臭肉块的刀身。 多了一股推力的大剑顺势挥下,这股力量扭转了僵尸龙的颈子。 「不死之龙,毁灭吧!」 蕾娜丝将剑对准脖子被扭转、朝向不自然方向的龙头一剑刺下。 眉问被刺 中的僵尸龙,身体被蓝白色的火焰团团包围起来。 僵尸龙的皮肉跟骨头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它的身体化为灰屑,四散于空气之中. 「雷萨德到底打算做什么呢。」 罗莲妲望着僵尸龙的尸骨,露出悲哀的神情、喃喃自语。 * 塔内的空间扭曲比想像中还要复杂。除此之外,大群的不死者还不断袭击蕾娜丝等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抵达最底层的时候,蕾娜丝已经有些疲惫,甚至还感到轻微的晕眩。 那个房间的墙壁跟地板,全部都刻有古代的魔法文字。 「看来,这里就是结界的中心吧?」 蕾娜丝四下张望整个房间,如此说道。 「可是,这应该不是光凭人类的知识可以到达的领域吧。」 随着她一点一滴读出结界的内容,蕾娜丝的神情显得越来越凝重。 她已经完全了解这个结界的魔法阵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结界果然同时具备双重功能,那就是对外隐藏这座塔,同时将内部空间的连结关系扭曲。 蕾娜丝站在魔法阵的中间,拔出长剑。 「虽然粗暴了些,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以剑尖在地板上刻下具有封印之意的魔法文字。这样一来,结界本身就会失去效用。 「接下来。」 蕾娜丝一面喃喃自语,一面仰头望向天花板.她将意识拓展到天花板的外侧。 如果空间本身的连结是正常的,以这种规模的塔来说,她是可以完全看穿内部结构的。蕾娜丝集中精神,寻找雷萨德所在的地点。 在目前留下的几许不死者气息当中,可以感觉到人类的存在。 「是那边吗?」 蕾娜丝发动转移,目的地则是雷萨德可能身处的方位。 * 转移结束后抵达的地点,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绝大部分的墙壁都被书架掩盖,书架上排满了书籍。除此之外,因为书架上放不下这么 多书,还有很多书堆在地板上,散放得到处都是。 然而,在这里就只有数量多得惊人的书而已,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蕾娜丝环顾四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房间一角的小小门扉。 那道门的后面,有刚刚感觉到的人类气息。 蕾娜丝粗暴地打开了门。 在她眼前所见的,是一间杂乱程度比书库还要严重的房间。 在这景象当中最引入瞩目的东西,是位于房间最深处、好几根巨大的玻璃管. 管子里装满了绿色的液体,而且,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 蕾娜丝缓步走近管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 蕾娜丝的表情不禁扭曲起来。 管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人。 拥有匀称身材的女性肉体,一丝不挂地浮在里头。 每根管子里面都有一个肉体。 女性闭着眼睛,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 「不对这是。」 以厌恶的眼神盯着管子的蕾娜丝,因为发现它是什么而惊叫出声。 「如何?你还喜欢吗?」 声音从房间的更深处冒了出来。 蕾娜丝摆好架式,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欢迎来到我雷萨德。瓦雷斯的研究室。我在此恭候很久了。」 在那里有一个脸上挂着殷勤笑容的男人。不过,他的眼睛却与表情不同。透过圆框眼镜凝视蕾娜丝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完全没有笑意。 蕾娜丝认得他的长相跟表情。 「你还记得我啊,这真是无上的光荣。我们能像这样再度相逢,真是让我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命运女神,瓦尔奇丽亚啊。」 蕾娜丝皱起了眉头、没有回答。 这个男人刚刚以瓦尔奇丽亚来称呼自己。他不是用象征性的「女武神」这个头衔,而是用她自己的名字「瓦尔奇丽亚」来称呼自己。 「如何?你还喜欢屋顶上的那一幕吗?我觉得,那和我与你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呢。」 雷萨德的唇角以令人不舒服的模样曲起。 蕾娜丝将眉头锁得更紧、瞪视着他。 「对了对了,那个总是挥着大剑的魁梧剑士、还有个子娇小的公主殿下,他们还好吗?现在还跟你在一块吗?还是说,你已经将他们送上天界,担任诸神的士兵了?」 一阵寒意掠过蕾娜丝的背脊。这个男人对于跟自己有关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呢?而且,他又是如何获得这么庞大的知识?由于实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丝恐怖感缓缓爬上她的心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问问那位公主,对于那时使用的不死者化药有什么感想。虽然并非我的本意,但那东西毕竟还是我做的。」 「你说什么!」 亚流杰的灵魂从蕾娜丝身边飞了出来,随着怒吼声一起化为实体。 「对对,就是你。那位公主怎样了呢?」 「把安洁拉变成怪物的,就是你吗!」 雷萨德望着极其愤怒的亚流杰,不禁笑出声来。 「请不要搞错对象了。我只是帮忙他做出那瓶药而已。决定要使用药物,以及计划要对那女孩下药的人,全都是那个年老的死灵法师喔。」 「你以为用这种藉口,就可以得到宽恕吗!」 亚流杰将手伸向背上的大剑。 雷萨德面对他,将双臂大大伸开。 「我非常了解你的勇猛。但是,请你的行为举止务必有分寸一点,不要来千扰我和她难得的会面。」 雷萨德眯起眼睛,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亚流杰。 「少开玩笑了!」 亚流杰握着剑柄的手用起力来。这时,蕾娜丝制止了他。 「冷静点。要是太过冲动,就会中了他的陷阱。」 「真是谨慎啊。」 雷萨德一面窃笑着,一面收回原本伸出的手臂。 「你的目的是什么?」 蕾娜丝冷冷地瞪着雷萨德。 笑容从雷萨德的脸上消失。 「我获得了庞大的知识。然后我才了解到,神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雷萨德笔直地凝视蕾娜丝,又推了推眼镜。 「因此,我制造出了器皿.这跟神制造出精灵这种可以收纳自己的器皿,基本上是一样的道理。不过,我用的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雷萨德说着,同时将目光栘向内部装有女性肉体的管子。 当蕾娜丝望向女性的肉体时,表情再度变得严肃起来。 也就是说,这是经由雷萨德的手,以人工方式制造出来的。而且,这是利用活人的身体制作出来的。 「然后,我遇上了你。」 雷萨德的焦点再度转到蕾娜丝的身上。从他的目光当中,可以感受到一股比刚刚更为强烈的热切感情。 「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在心中下了决定。瓦尔奇丽亚,我要让你寄宿在这个人造人的身体当中。除了你以外,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被纳入这个器皿之中了。」 雷萨德以愉悦的表情望着蕾娜丝。 「这样一来,你就会属于我了!」 蕾娜丝低下头、长叹一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竟然就为了这种理由。」 她低声说着,又是一次深呼吸。 「你竟然就为了这种理由,而杀了那对夫妻吗?你 为了这种理由,到底夺去了多少人类与精灵的生命!」 面对蕾娜丝愤怒的声音与眼神,雷萨德只是冷笑以对。 「你说的数量什么的,那根本就不是问题。跟那些事情比起来,『我爱你』这件事可是重要得多了土 「真是愚蠢亵渎灵魂之人!像你这种超脱人性常轨的人,下场可不只是死亡而已!连一丝碎屑都不剩地灰飞烟灭吧!」 蕾娜丝拔出剑、砍向雷萨德。 雷萨德脚一蹬地、往后跃开,同时开始咏唱魔法。 刚刚他所站的位置,浮出了一个魔法阵。 魔法阵中射出光芒。接着,一只浑身上下都是坚硬鳞片的怪物从中出现。 「不管你叫几只这种东西出来,都无法打倒我的!」 怪物挥下的剑身与蕾娜丝的剑刃彼此交击。 「它的任务,就是帮助我牵制住你的行动,只要这样就够了。因为我所需要的,就只有你的灵魂而已。」 雷萨德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双手在身前结印。 「老兄,你的敌人可不是只有女武神一个人而已!」 怒吼声在雷萨德的背后响了起来,是亚流杰的声音。 雷萨德惊愕地回过头去。 亚流杰手中的大剑已经直劈而下。 「啧,」 雷萨德慌忙解印,伸出左手。 魔力形成的屏障抵住大剑的剑身,闪光四散。 蕾娜丝踩过怪物的头、纵身越过它。 雷萨德已经近在眼前。 「消灭吧,雷萨德.瓦雷斯,」 蕾娜丝高声喊着,手起剑落。 雷萨德的脸正对着她。 像是要摔倒似的往后跳开。 剑刃划破了雷萨德的胸膛。 鲜血四溅。 伤口很浅,并不是致命伤。 按住胸口跪倒在地的雷萨德,凝望着蕾娜丝。 「看起来,是我不太走运。我还是乖乖在这里退场的好。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对我的爱做出回应的。」 痛楚让雷萨德的五官扭曲起来,但他说话时依然带着笑意。 「真是蠢话。难道你真的认为,神与人之间有可能会产生爱情吗?」 蕾娜丝重新握好剑、往前踏上一步。突然,雷萨德放声笑了起来。 「你说『有可能会产生爱情吗』?你对于自己的事完全不了解吗?」 「你你说什么?」 蕾娜丝感到非常不舒服,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看起来,你还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你好像还不了解,你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雷萨德始终盯着蕾娜丝.从他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他正在同情自己。这点让蕾娜丝觉得更不愉快了。 「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雷萨德的身体就被光芒包围起来,然后便消失了。 「竟然还会用转移方阵。」 蕾娜丝瞪着雷萨德刚刚所在的空间,喃喃自语。 刚刚雷萨德在逃跑的时候,所使用的转移专用魔法,也是种在米德加尔特早就已经失传的魔法。 「女武神,接下来要怎么办?」 亚流杰将大剑收回剑鞘,开口询问。 「去追那家伙。」 「你说要去追,可是你知道他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吗?」 「要是我想得没错,有一个人会给予他足以超越人类所知领域的魔法知识。我要去那家伙的城堡一趟。」 蕾娜丝说完这番话,随即转过头去。她望着的东西并不是亚流杰,而是在他背后林立的数根巨大玻璃管。 蕾娜丝缓步走过亚流杰身边,在管子前头站定脚步。 「这种东西。」 蕾娜丝低声自语,同时挥出手中的剑。 她将玻璃管一一打破,液体从裂痕中渗漏出来。 人造人的身躯就像尸体一般,躺在液体流尽的管子当中。 蕾娜丝望着那些东西,用力抿住双唇、肩膀也微微颤抖着。 3 蕾娜丝正朝浮现于脑海中的方向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确定布拉姆斯居住的城堡就在那个方向。 第一次走访这个世界,以前没有看过的城堡,还有根本没有见过面的不死者之王。为什么这些事情会自然浮现于脑中?理由完全不明。可是,蕾娜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她认为,这是因为她自己具备了可以感觉到不死者存在的力量之故。 没过多久,她就抵达了布拉姆斯居住的城堡.那是一座浮在大陆西侧小岛上空的城堡。 的确就在浮现于脑海当中的方向,它的样子也的确是脑海中想像出的模样。 蕾娜丝眯起眼睛,盯着那座城堡。 浮在夜晚阴影当中的小小城堡,散发出来的瘴气却浓得吓人。从这个地方的气氛来看,假如来者是人类,就算只是靠近这个地方,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蕾娜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城堡。 * 蕾娜丝踏进设有王座的房间,并且在那里看见了布拉姆斯。 「你是瓦尔奇丽亚吗。」 悠闲地坐在宝座之上的不死者之王,用他那对鲜红的眼睛看着蕾娜丝。 「你已经做好被消灭的心理准备了吗?」 蕾娜丝望着甚至没打算站起来的布拉姆斯,开口说道。 就在那个瞬间,布拉姆斯露出好像很惊讶的表情。 「瓦尔奇丽亚,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来跟我一决胜负的吗?」 「一决胜负?抱歉,我没有时间陪你这个不死者玩这种游戏。快点把雷萨德.瓦雷斯交出来!」 蕾娜丝拔出长剑,将剑尖对准布拉姆斯。 「雷萨德?你说什么?」 「不要跟我打迷糊仗!拥有超越人类所知之领域的知识,就是你赋予他的吧,一 「赋予人类知识?为什么我非做这种事情不可呢?难道你觉得,我会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行为有什么兴趣吗?」 布拉姆斯用手肘托着头,微笑地说着。 蕾娜丝耸耸肩膀,回瞪他一眼。后脑附近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会了解你的嗜好?」 「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难道你没有记忆了吗!」 布拉姆斯放声说着,同时也站起身来。 「蕾娜丝,你把一切事情都忘记了吗!连你妹妹的事都忘了吗!」 浑身爆发出怒火的布拉姆斯步步进逼。 由于感受到他压倒性的气魄,蕾娜丝浑身上下都紧张起来。 布拉姆斯已经来到眼前。红色眸子放出的目光,仿佛贯穿了蕾娜丝。 蕾娜丝只是不发一语地回看着他。 「即使你看到那个东西,也还是没有感觉吗?」 布拉姆斯把焦点转向宝座上方的墙壁,蕾娜丝也转向他目光所朝的方向。 那里有个巨大的水晶,里面有个少女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淡绿色钟甲的少女,钟甲的样式与蕾娜丝身上的钟甲非常接近。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过。可是,蕾娜丝却想不起她是谁。 「如何,蕾娜丝?什么都感觉不到?」 布拉姆斯再度望向蕾娜丝。 某种东西在头部深处痛了起来。蕾娜丝就在那股令人感到不快的痛楚当中,再度瞪着布拉姆斯。 「住口!你以为我会被不死者的狂语迷惑吗!」 「还真是病的不轻啊。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住口!」 蕾娜丝挥下长剑。 布拉姆斯往后一跳,剑刀挥了个空。 「竟然让你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到底想做什么呢?奥丁到底打算要你做什么呢?」 他以怜悯般的神情望着蕾娜丝。 「你说够了吧!」 蕾娜丝双脚一蹬,挥剑砍向布拉姆斯。 「我本来以为,只有你可以满足我的这份渴望。」 轻轻吐出一口气的布拉姆斯睁开了双眼。 布拉姆斯的手扼住蕾娜丝的喉头。 他的手指掐进了她的喉咙。 蕾娜丝露出非常痛楚且难受的表情,但她仍然回瞪眼前的布拉姆斯。 布拉姆斯凝望着蕾娜丝的表情当中,似乎有些哀伤的厌觉。 「fdp一,。一 布拉姆斯的表情瞬间变成愤怒。显露于外的牙齿咬紧起来,发出摩擦的声响。 「现在的你,我连一点兴趣都没有!」 喷怒的怒吼贯穿蕾娜丝的耳朵。同时,布拉姆斯扼在喉头上的手也开始变热。 「快给我滚出去,」 光芒从布拉姆斯的掌心喷出,淹没了蕾娜丝。 「呜哇!」 蕾娜丝浑身被一团纯白的光芒包围,她在惨叫声里失去了意识。 4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的蕾娜丝眨了眨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冰冷的风拂过脸颊。 「这里是?」 蕾娜丝环顾四周。 她倒在某个海岸边。 在海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一座小岛,布拉姆斯的城堡就耸立在那里。 被阳光照射的布拉姆斯城就跟夜晚的黑暗一样,像溶解于空气中一般,就这样消失了。 「唔。」 蕾娜丝眺望隐蔽于阳光当中的布拉姆斯城。布拉姆斯的话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竟然让你失去记忆,变成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到底想做什么呢? 蕾娜丝捣住耳朵、猛力摇头。 「我怎么可以被那种妖言迷惑住呢!我就是我!」 变成一个受人操纵的人偶。 人偶。 声音在耳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溯,简直就像是耳鸣一样。 「我我才不是什么人偶!虽然我遵从主神奥丁的命令,但我是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的!我才不是什么人偶。」 蕾娜丝的表情扭曲起来,喃喃自语着。 你对于自己的事完全不了解吗? 雷萨德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布拉姆斯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脑海里形成漩涡,音质也扭曲起来,但还是不断地响着。 蕾娜丝迈开步伐往前走去,仿佛想要逃离那些不断责备自己的声音。 被剧烈的晕眩与耳鸣纠缠的蕾娜丝,像个游魂似的到处乱走。 那股回荡于脑海深处的不快感,使她失去了平衡感跟方向感。 我究竟是走在什么地方?又是走向什么地方呢?我究竟是在地面上走路,还是漂浮在空中呢?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耳鸣终于逐渐远去,那股不适厌也渐渐缓和下来了。 原本一片空虚的视野,现在慢慢能看清影像了。 首先映入蕾娜丝视线范围的东西,是前方的一座城镇。 由于还觉得有些头痛,蕾娜丝便决定到那座城市里休息一下。 她将身上始终穿着的湛蓝色钟甲,变成米德加尔特一般女性所穿着的衣服,同时踏进了城镇之中。 那座城市,就是位于大陆西南侧的国家「杰拉贝伦」的首都,杰拉贝伦城。 episode 6 在自己痛苦的回忆于暗巷里邂逅 而后,青年 走进杰拉贝伦城的蕾娜丝,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她走在一条地上的石板到处都是裂缝,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被绊倒的小略。 除了路面以外,房屋的墙壁也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感觉起来,这整座城镇似乎部已荒废了。」 最后,耳鸣总算完全褪去,晕眩感也消失了。已经完全没事了。 就在这时,有个红发少女从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出来,与蕾娜丝撞个正着. 「哎呀,对不起!」 少女退后几步、重新站稳,然后才把头抬起来。 四目相交的瞬间,少女的脸庞染上了惊愕的神色。 蕾娜丝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为什么会感到惊讶。不过,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不好意思。」 蕾娜丝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背向少女。 在这里没有不死者的味道,也感觉不出即将迎接死亡之人的气息。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在这里久留。还是离开这里吧。 就在心中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 左边的肩膀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衹什么东匹打到了。 蕾娜丝按着肩膀,弯下身去。 在视野范围的一角,可以看到少女如同窜逃一般跑走的样子。 眨眼之间,少女的身影就消失在道路的暗处之中了。 「真是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蕾娜丝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站起身来。 那样的石头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相较之下,发现自己突然被人丢石头的时候,引发的那种疑惑与打击,感觉还比较强烈一点。 「真是抱歉啊。」 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走进蕾娜丝。 「我是那孩子的母亲,我叫朵琪。」 「母亲?」 蕾娜丝的表情不禁变得严肃起来。这个老婆婆跟刚刚那位少女与其说是母女,用祖孙这个字眼来形容应该会更适合一点。 「啊,不是这样的。虽然我说是母亲,但我们并不是真正的亲子,只是她寄养在我这里而已。怎么说呢,毕竟现在的局势也很混乱嘛。 老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苦笑。 「不不,其实被养的人应该是我哪。拜那几个孩子的努力,我们才能够像这样,平安无事地过着日子。只不过我最近听说一件事,就是他们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好像作出了什么不好的勾当。」 朵琪垂着视线,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之间她住了口,并且抬起脸来。 「啊,不好意思。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是抱歉。」 「哪里,您不用在意。」 蕾娜丝微笑着摇摇头。 「可是,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代替那孩子向你道歉。」 「这不是什么多严重的事情,请把头抬起来吧。」 看到朵琪深深鞠躬的样子,蕾娜丝感到非常隍恐。 「千万不要这么说。请您务必要让我为您治疗包扎一下。虽然我家很破旧,但还是请您来家里一趟。」 「不,真的不需要这么麻烦。」 「不不,如果不这样做,我会很过意不去。拜托您,至少包扎一下吧。」 朵琪不断地鞠躬,并弯下已经驼背的身躯。 蕾娜丝看着她的模样,不免轻叹一声。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接受您的一番好意吧。」 蕾娜丝话才说完,就看到朵琪的表情变得开朗起来。 「喔喔,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谢您!那么,就请您往这边走吧。」 老婆婆说完这句话,就仿佛在引领蕾娜丝一样,开始往前走去。 大概是因为脚不方便吧。朵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荖。 「可是那孩子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丢石头呢?她平常并不是个会做那种事情的坏小孩啊。」 在蕾娜丝前头慢慢走的朵琪伤心地说着,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克蕾儿在商店林立的街道上踱着步子,同时仔细观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心翼翼地不使自己引入注意。 杰拉贝伦目前的经济状况非常混乱。并不是因为战争使国力凋蔽,而是一群无能的统治者使政局败坏所导致的。 这个国家的贫富差距非常大。有些身分地位与王族或贵族相当的人,生活极尽奢华之能事;但在此同时,也有很多人连一天都无法安稳度过。这些经济窘迫的人群居生活的地方,就是这座杰拉贝伦城,俗称贫民窟。 克蕾儿也是贫民窟的其中一位居民。 克蕾儿的目光落在两位并肩同行的女性身上。她们似乎是中产阶级的主妇,看来大概是两个人结伴出来,准备买晚饭要用的材料吧?她们的手臂上挂着提包。 克蕾儿在心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两位女性与克蕾儿擦肩而过。就在这一瞬间,克蕾儿将手伸入提包,扒走了装有金钱的小袋子。. 接下来,她就在街角转了个弯、溜进小巷里。 克蕾儿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步伐,就这样在巷子里一直往前走着。虽然她并未感觉到有任何人跟在她后面,但还是觉得应该要早点离开现场比较好。克蕾儿向来都是这么做的。 「真是的,有够天真的。」 克蕾儿将钱袋紧紧揣在怀里,带着嘲讽般的微笑如此说着. 穿过巷子之后,就抵达了贫民窟旁的道路。 这时,克蕾儿撞上了走在路上的行人。 一哎呀,对不起!一 克蕾儿说着,并且回过头去。当她看到了自己撞上的人时,不禁倒抽一口气。 是个她没见过的女人,穿着打扮都跟贫民窟的气氛完全不搭调。 可是,克蕾儿完全没有心情去观察对方的穿着打扮。她的视线一直盯在那个女性的头发上。因为,她的头发是银色的。 「不好意思。」 那名女性略为颔首,就走过克蕾儿的跟前了。 女性缓缓走远,她柔亮的银色长发在身后摆动着。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在太阳映照之下会闪闪发光非常漂亮. 声音在耳中回响起来。 霎时,某种异样的冲动出现在克蕾儿的体内。 当她回过神时,就已经捡起脚下石板的碎片扔出去了。 只见那个女人按住肩膀,弯下身去。 「我、我在做什么。」 克蕾儿盯着自己扔出石头的手自言自语。 接着,她立刻拔腿就跑,仿佛要逃离那个女人似的。 她的脸颊发烫,感觉自己真是个可怜兮兮的大笨蛋。 * 听到孩子们说,克蕾儿对别人丢石头的时候,路西欧一开始并不相信. 「克蕾儿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 「真的呀,我明明就看到了。对吧?」 少年嘟着嘴回答,并且看了看别的小孩。所有人都点着头。 「为什么她会那样做呢?那么,被她丢出的石头打中的那个女人,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 「她跟着朵琪婆婆走掉啰!」 「在婆婆那里吗?」 路西欧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跑了起来。 他并不认为孩子们会对自己说谎。可是,路西欧却完全不知道,克蕾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不管怎么说,他认为应该要到正确的地方,搞清楚真相是什么。 「婆婆!克蕾儿做了什么事?」 路西 欧粗暴地打开玄关的大门,冲进屋子。 「啊?喔,是路西欧啊?暂时不要往这里看!」 朵琪说着就朝路西欧瞥了一眼。 「咦?」 「我正在帮这位小姐包扎。」 「啊,好。」 隔着朵琪,可以隐约看到女性的背影。路西欧连忙转过身去。 「真是的,她竟然对这位梅莉尔小姐丢石头。思,还好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为什么她会做这种事呢?克蕾儿根本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好了,已经没问题了。」 「好的。」 女人似乎正在重新把衣服穿上,路西欧可以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总、总而言之,我去带克蕾儿来。不管怎样都得叫她道个歉才是。」 「就是说啊,麻烦你跑一趟了。」 「那就不用了。」 传来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声音,同时女人这么说着。 「我真的不在意,而且我也非走不可了。」 「可是,不这样她是不会学乖的啦。」路西欧说著就转过头去,正巧看到那位女性的脸,使他不禁倒抽一口气。不,更正确的说,他注意的不是女性的脸。映照在路西欧双眼之中的,是她那头银色的长发。 路西欧突然有种胸口被抽紧的感觉。 「不用在意,那么,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之後,女性就行了个礼、从路西欧身边走了过去。 路西欧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是茫然地望著因阳光反射而闪闪发亮的银发,随著步伐摆动的模样。 关门的声音从背後传来。 那个声音,终於让路西欧的身体重获自由。 「路西欧,怎么啦?」 朵琪以有些讶异的表情望著路西欧。 「毕竟,对方是个这附近见不到的美女。你会像这样看得出神,我也不是不了解啦。」 「不、不是这样的啦!」 路西欧喃喃自语地说完,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我先去找克蕾儿。不管怎么说,都得问她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 「思,你快去吧。」 就在朵琪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路西欧已经冲出房子了。 他感觉得到,在视线的一隅,还微微闪耀著银色的光芒。 路西欧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他说要去找,不过路西欧非常肯定她会在什么地方。克蕾儿一定在平常伙伴们聚集的地方,也就是路西欧住的房子。她一定会在那里 可是。 路西欧边跑边思考。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由於是在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不久之後发生的,应该是满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在家里跟克蕾儿两个人聊天时的景象,浮现在路西欧的脑海里。 仔细想想,两人一开始所聊的话题,的确是小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克蕾儿不经意地提出问题。 「啊,有有啊。」 路西欧也没有多想就回答了。 「嗯,她是怎样的女孩?」 突然间,克蕾儿的眼神中闪耀著充满好奇心的光芒。 「你问这要做什么?」 「有什么关系嘛,说啦!她是个美女吗?」 「什么美女啊她才十四岁耶。真要说起来,应该算是可爱那一型的吧?不过,我觉得她长大以後,应该会变成一个美女。」 当路西欧回答的时候,那位青梅竹马的少女,清清楚楚地浮现於他的脑海当中。 「她的头发是银色的。」 「嗯?是银色的啊。」 克蕾儿一面玩著自己的红发,一面喃喃自语地回应。 「当太阳的光照在上面的时候,就会闪闪发亮很漂亮喔。」 「是喔。」 克蕾儿微噘著嘴,点了点头。 「那么,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路西欧的视线便略微低了下来。 「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她已经死了」 眼前出现了幻影,那是迎风飞舞的纯白花瓣路西欧用双手蒙住了脸。 「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事。」 「不,没关系。不要紧的。」 依然低垂著视线的路西欧缓缓摇头。 「可是你直到现在,都还是喜欢那个女孩子吧?」 克蕾儿喃喃地说著。 路西欧抬起头,只见克蕾儿脸上挂著有些寂寞的笑容。 当时聊到的事情,应该就是克蕾儿向人丢石头的动机吧?可是,她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不可呢?路西欧一点都不明白。 路西欧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屋子。 门一打开,就看到克蕾儿趴在桌子上。 「克蕾儿。」 路西欧出声叫她,她便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 「啊,路西欧。呀呵。」 克蕾儿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挥了挥手。 「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路西欧在她对面坐下,开口问道。 就在那个瞬间,她的表情变了。像是在赌气一样。 「没什么啊,不管怎么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啊。」 克蕾儿噘起嘴,脸也别向一边。 「克蕾儿。」 「你明明就知道。」 她就像是要吐露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著。 「你说我知道?知道什么啊?」 才刚说完,克蕾儿就横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愤怒的神色。 「你那是什么意思!」 路西欧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 拍桌子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就像是要盖过他的话声一样。 「不管怎样,你都非叫我用讲的不可吗!」 克蕾儿的肩膀颤抖起来,她恶狠狠地瞪著路西欧。 「是啊!我是在嫉妒!嫉妒那头银发!」 「嫉妒?为什么?」 「我嫉妒那个直到现在,还牢牢抓著你的心不放的女孩!我无法忍受你直到现在,还对那个女孩念念不忘!」 克蕾儿怒吼著说出这番话。 路西欧皱起眉头,望著眼前的她。 克蕾儿的嘴唇颤抖著,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啊!那是不一样的人!那种事情我当然晓得啊!」 一鼓作气地把这些话全部说完之後,克蕾儿便冲出了房子。 「克蕾儿。」 路西欧只能盯著没关上的门,伫立於原地好一阵子。 3 在那之後,又过了好几天。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後,路西欧与克蕾儿再也没谈起过那个银色头发的女性。他们的生活可不允许他们有那种闲情逸致,对这种事情继续争执下去。简单地说,光是要赚到足以让他们过日子的钱,就已经很吃力了。 可是,那一头银色柔亮的长发,始终留在路西欧的脑中,久久不能忘怀。打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梦见当时的情境。纯白花办漫天飞舞的幻影频繁地出现,同时还伴随著倒在怀里的银发少女幻影。 路西欧垂著肩膀、以剑代杖撑著自己,坐在小巷子里的石阶上。 「欸,路西欧哥哥。你不要紧吧?」 有个还稚气未脱的少年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一直窥视路西欧的脸 。 少年的後面还有好几个小孩,每个人都带著一样的表情。 路西欧抬起头望望他们,轻声叹了口气。 「嗯?啊,我不要紧的。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真的吗?」 凝视著路西欧的少年,表情看来依然很担心。 「是啊,看。」 路西欧站起身来,轻轻挥动手臂。 「没错吧?」 「唔、嗯。」 少年依然半信半疑地答腔,点了点头。 「真的没什么问题啦。好啦,不要担心我了,你们先去玩吧!」 路西欧说完,便拍了一下少年的臀部,少年像是被这股力道弹出去似的,随即飞奔出去。 其他的小孩跟在他後面跑向广场。 「等一下啦!」 年纪最小的女孩子摇摇晃晃、拼命地追著大家跑。 刚才出声喊过路西欧的那个少年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大哥哥!打起精神来!」 他这样说著,同时又对路西欧挥了挥手。接著才牵起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小女孩,继续跑向广场。 路西欧望著小孩子们的背影,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竟然让这群小鬼们为自己担心。 「我得振作点啊!」 路西欧用双手拍打脸颊,为自己打气。 * 路西欧并不是出生於这个城镇当中。他所生长的村子位在距离这里非常远的北方,是威尔诺亚国内一个名叫柯利安德尔的小村庄。 路西欧当时几乎是逃出那个村子的。後来他一路做著类似佣兵的工作,并且四处流浪旅行。接著,在大约一年之前,他抵达了杰拉贝伦。 当他看到贫民窟的人民三餐不继的模样,以及这里的小孩子们饿得骨瘦如柴的样子,就希望自己能帮助他们。尽管他也怀疑,身边只有一把因为长年使用而锈蚀不堪的剑,这样的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但是,他却非常想要为这个镇上做些事情。 因此,他就住进了一间无人的空屋,并且展开为克蕾儿和所有其他的人赚钱的日子。 路西欧回到家里,发现同伴们已经全都到齐了。 「大家还真早呢。」 「是你回来得太晚了吧?到底干什么去了?」 其中一位同伴巴连,有些无可奈何地望著路西欧。 「既然花了这么多时间,想必赚了不少吧。」 拉斯提一边说,一边喀喀地笑著,声音叫人听了很不舒服。 「不是那样啦。」 路西欧一面坐上空椅子,一面苦笑著这样说。 「也就是说,你在偷懒罗。地位真高啊。」 拉斯提脸上还带著微笑,但却用冷漠的视线望著路西欧。 「好啦,不管怎样都好。先别谈那些了,我们还是来算一下今天进帐多少吧。」 克蕾儿叹了口气,把装钱的小袋子放在路西欧面前。 「好啦好啦,知道了。」 「来吧,好好给我算一算。」 巴连与拉斯提也都把装有零钱的袋子放在路西欧的面前。 加上自己赚到的量之後,路西欧开始计算从袋子里倒出来的钱。 「两百五五十四正好两百六。」 「还不少嘛!」 巴连的眼睛在发亮。 「这样一来,今天的饭钱也不用愁啦。」 拉斯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就是啊。我们可不能让小孩子们哭泣。」 路西欧一面回答,一面将钱装进袋子。 「可是,今天这笔进帐啊,应该要算在本大爷的头上吧?」 巴连志得意满地笑著,同时环顾在场的人。 「蠢蛋,当然是我赚得比较多啦!」 拉斯提噘起嘴,瞪了巴连一眼。 「你在说什么啊?你那个芝麻点大的袋子,怎么可能装得下那么多钱!这次的功劳应该是本大爷的吧!」 「什么?明明就是你的袋子看起来比较小,你究竟看到哪里去了!」 「好好,别吵了。今天能有这么好的成绩,是大家一起努力赚来的。一个人可没办法赚到这么多。」 路西欧说完,原本还在互瞪的巴连跟拉斯提,都用极为不满的表情看向路西欧。 「够了。与其在这里吵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赶快去买东西。要是继续磨磨蹭蹭,饿坏了的小鬼头们,可是会大吵大闹的喔。」 克蕾儿说著便从路西欧手中抢过钱袋,转身走向大门。 「啊,克蕾儿。等一下啦!」 「你也不用说我们吵的事情毫无意义吧!」 巴连与拉斯提一边说,一边跟著克蕾儿走出房子。 路西欧轻声叹了口气,旋即动身追上他们。 * 那天晚上,路西欧等人跟平常一样,和年纪比较小的孩子们在一起吃饭。 晚餐的菜色是面包与蔬菜汤。在这个地方,能吃的东西主要就是这两样。由於还得考虑到必须在有限金额内做出一定数量的食物,可供选择的东西也只有这些而已。另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可以买东西的店家本来就很有限。 「欸欸,路西欧哥哥!」 白天曾经鼓励过路西欧的少年凑了过来。 「怎么啦,你还要吃吗?」 路西欧将自己的面包掰开分给他,不过少年却默默摇头。 「不是吗?那是什么事?」 「那个,什么叫做干一票大的啊?」 「干一票大的?怎么一回事?」 路西欧的表情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巴连哥哥跟我说的啊。他说什么"我要找个机会干一票大的,让大家看看本大爷的实力"。」 听到少年这么说,路西欧双手抱头、大大叹了口气。 「欸,什么叫一票大的?还有,为什么要看看实力啊?」 少年歪著头,窥伺垮下肩膀的路西欧。 「为什么要问我?问巴连不就好了?」 「我问啦,然後他凶我,还说"吵死了,滚一边去"。」 「啊是喔。」 「欸,巴连哥哥要做什么?他要去做很厉害的事情吗?」 少年询问的时候,眼睛也亮了起来。看来,他并未对巴连所说的「干一票大的」感到不安,只是有所期待而已。 「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非常惊人的事吧?搞不好,只是从这附近搬一块超大的石头回来而已吧。」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真没意思!」 少年说著嘻嘻哈哈笑了起来,随即从路西欧跟前跑开了。 路西欧目送他的背影,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克蕾儿在路西欧的旁边坐了下来。 「啊,克蕾儿。」 克蕾儿笑著点点头。 「我听到啦。巴连啊,好像还在对下午那件事念念不忘。」 「不管他没关系吗?」 路西欧皱起眉头询问,克蕾儿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想应该没关系啦。毕竟,我并不认为巴连会捅出什么麻烦的大篓子来。而且,巴连也不是个笨蛋。」 「说的也是。」 路西欧对克蕾儿的话表示赞同,同时露出了笑容。 突然之间,克蕾儿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的双眸笔直望向路西欧。 「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回事?」 「啊?我怎么了?」 「最近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样 子。看来,真的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跟那件事无关,我跟平常没有两样。」 路西欧打断了克蕾儿的话。 克蕾儿一时之间露出似乎非常不安的表情,但立刻又笑逐颜开。 「是吗?那就好。」 克蕾儿说完便站起身来。 「那么,我要回去罗。晚安,路西欧!」 「啊,晚安!」 她挥挥手离开了。路西欧也对她挥挥手,并目送著她离去。 4 路西欧手中拿著今天赚的钱,坐在椅子上发呆。隔著桌子坐在对面的克蕾儿也一样,看起来好像闲来无事,好整以暇地把玩装有钱的小袋子。 从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似乎很悠闲。可是,其实路西欧心烦得很,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克蕾儿现在的心情想必也是一样的。 巴连与拉斯提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距离中午已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照正常的状况来说:这时同伴们应该都已经集合了才对。 「他们两个好慢啊。」 无法忍耐这股沈默的路西欧自言自语著。 昨天晚上从少年的嘴里听来,巴连所说的那番话,一直在路西欧心里萦绕不去。 我要找机会干一票大的,让大家看看本大爷的实力 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麻烦事就好了。 路西欧非常不安地吐了一口气。 「没问题吧?」 这时,门开了。巨大的声音就像是要把路西欧的喃喃自语盖掉一样。 路西欧有些惊讶又有些安心地转过了头。 可是,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巴连,也不是拉斯提。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他住在贫民窟的郊外,教导路西欧等人扒窃诀窍的就是他。 男人的脸胀得通红,用愤怒的神色盯著路西欧他们。 「怎么回事,大叔?」 路西欧开口询问,只见男人张开发抖的嘴唇回答了。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 男人说话时似乎有点喘不过气,因而用力吞下一口口水。 「巴连偷了贵族的金子!」 「咦?」 「什么!」 路西欧与克蕾儿同时发出惊讶不已的喊叫声。 千万不要对贵族出手。当初,这个男人就已经开宗明义地教导过他们了。他也不知道以严厉的态度告诫过多少次,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严守这条规矩。 「那,巴连他?」 克蕾儿一问,男人就紧紧皱起眉头。 「他马上就被对方抓起来,而且被处死了。他的尸体就吊在城外的树上。」 男人咬著嘴唇,以痛苦的音调说著。 路西欧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不断发抖。 「这、这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克蕾儿用沙哑的声音说著,并且突然拔腿往外奔去。 路西欧连忙抓住她的手臂。 「克蕾儿!你要干什么?」 「当然当然是去救巴连啊!怎么可以让他就这样被吊在树上!」 克蕾儿的声音变了调,看起来非常慌张。 「还是免了吧。」 男人冷冷地说道。 克蕾儿扬起眉,瞪著那个男人。 「你要是去了那里,就会遭受同样的下场。不过话又说回来,再过不久,恐怕就连去那里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事件,给了那些贵族一个口实。他们已经召集了骑士,还说要把这里的扒手集团全部扫荡一空。」 路西欧因为男人的话而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也赶快逃走吧。虽然他们嘴巴上是说要把扒手扫荡乾净,其实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把整个贫民窟都消灭掉。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绝对会送命的。」 「可是,拉斯提还没有回来。」 脸色苍白的克蕾儿声音颤抖著,这样说道。 「那个家伙应该早就溜之大吉了吧?只要人还活著,就有机会再见面。还是等到以後再去担心别人吧!」 听到男人冷淡的口吻,克蕾儿只得低下了头。 「总而言之,我已经要离开这里了。距离他们大军压境,应该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听好,你们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快点逃就对了!」 语毕,男人就飞也似地冲出了屋子。 一时之间,路西欧只能茫然地凝视男人身影消失的门洞。 克蕾儿的手紧紧抓住了路西欧的袖子。 这个触感让路西欧回过神来。 他也握住了克蕾儿发抖的手。 「我们也快点逃吧!」 克蕾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随即拼命摇著头。 「我们不可以把小鬼们丢下不管!而且,还有妈妈啊!」 「那些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先逃吧,克蕾儿飞快点到城外去对了,到北边的森林去等我,我们在那里会合!」 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克蕾儿蹙起双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不可以!要是我们两个一起走的话,反而会更容易被人发现。还是大家分头逃走,会比较安全一点!」 路西欧的口吻相当强硬。 克蕾儿低下了头,但又马上抬起脸来,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盯著路西欧。 「跟小孩子们感情最好的人,可是我喔!」 「克蕾儿。」 路西欧的表情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怒吼声、以及一阵阵越来越响亮的铠甲撞击声。 路西欧啐了一声、朝窗外瞪了一眼。 「没办法了。克蕾儿,我们走!绝对不可以离开我身边!」 「我知道!」 克蕾儿用力点点头。 路西欧拉起克蕾儿的手,从後门跑出屋外。 * 「你觉得小鬼们会在哪里?」 躲躲藏藏地走在巷子里的路西欧提出了问题。 「不知道耶。既然不在这一带,我想应该躲在什么地方吧。」 「是吗只要没出什么事就好了。」 路西欧望望外面的大路,表情非常凝重。 有好几个手持弓箭或长剑的士兵徘徊在那里。 「听好了!连一只苍蝇都不可以放过喔!这个寄生虫群居的地方,我们今天要趁这个机会,彻彻底底地清理乾净!」 有个看来像是队长的骑士发出怒吼,接著高声大笑起来。 路西欧用力咬紧牙关。 「不管怎么说,先别管小鬼们了,我们去婆婆那里吧!」 确定克蕾儿点了头之後,路西欧便拔腿就跑。 两个人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头奔跑著。 一路上可以听见惨叫与怒吼的声音,从四周林立的房子里传来。 克蕾儿紧握路西欧的那只手,也变得越来越用力了。 最後,他们抵达朵琪家的後门。 「婆婆,在不在?」 路西欧将後门拉开一条缝,往屋子里窥探。 首先映入视野当中的东西,是一片已经开始发黑的红色。 接著,与生锈的剑气味类似的味道传人鼻孔。 「呜!」 路西欧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按住嘴巴。胃液逆流涌上嘴里。 朵琪倒卧在墙角,鲜红的颜色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外逐渐扩散。 往下垂落、像是在凝视地板的头颅,看来几乎就要 跟身体分家、掉在地上了。她的脖子应该是被剑砍裂的,从切口可以看见肉跟骨头。 「怎么了,路西欧?妈妈呢?」 露出讶异表情的克蕾儿,从路西欧的背後往屋子里窥探。 「别看!」 路西欧连忙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 不过,已经太迟了。 「那、那是妈妈?」 克蕾儿的手紧揪著路西欧的胸膛。 「妈妈妈妈她。」 克蕾儿呜咽且沙哑的声音,不断地重复著这几个字。她的手指深深陷入路西欧的胸膛。 「走吧。留在这里已经没有用了。」 路西欧抿起嘴唇、静静地说出这句话。 克蕾儿反射性地将脸抬起来,一双噙著泪水的眼睛直盯著路西欧。 「走吧!」 路西欧回瞪著她。 克蕾儿只是点点头,再也不说话了。 「我们快逃吧,克蕾儿!」 路西欧用力去拉克蕾儿的手。 可是,她连一动都不动。 「克蕾儿!」 听到这声怒吼,克蕾儿的肩膀才微微颤动。 「小鬼们一定要带他们走!」 克蕾儿以沙哑的声音说著。 「是啊,我知道!」 正当路西欧回答时,突然轰声大作,几乎把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热风与鲜红色的光芒,从巷子的另一端直射而来。 路西欧惊讶地回过头去,一间正熊熊燃烧的房子就这样映人他的眼帘。 「可恶!」 路西欧咬紧了牙关、忿恨不平地看著被大火吞噬的房屋。 不要啊! 几个听不清是哭泣还是哀号的叫喊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那是好几个声音重叠而成的声音,童稚的叫声。 在那间正在燃烧的房子里,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 路西欧的全身彷佛冻结了一般。 就在这时,克蕾儿突然冲了出去。 从路西欧身边飞奔出去的克蕾儿,笔直奔向那间被熊熊烈焰包围的房子。 「等一下,克蕾儿!」 路西欧追上她、抓住她的手。 「放手!放开我,路西欧!」 克蕾儿死命挣扎、想要甩开路西欧的手。 「他们在那里!小鬼们就在那个地方!一定要去救他们!」 在火焰燃烧发出的轰然声响中,混杂著孩子们的哭喊声。 「我一定要去救那些孩子们!放开我,路西欧!」 几番拉扯之後,克蕾儿终於甩开路西欧的手,朝那问房子直奔而去。 路西欧也跟在她後面,跑出巷道。 火势益发猛烈,屋顶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即整个崩塌落下。 瓦砾就这样在克蕾儿的面前坠落下来。 「啊啊啊。」 克蕾儿只能呆立於起火燃烧的瓦砾前方。 被火焰围绕的瓦砾堆成一座小山,把门完全堵住了。 「克蕾儿。」 路西欧缓步走近她。 大概是没有听到声音吧,克蕾儿只是怔怔地凝望著那幢正在燃烧崩塌的屋子。 正当路西欧将手伸向克蕾儿的肩膀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附近传来钟甲的声音。 「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路西欧回过头去,三个手中持剑的骑士刚好映入他的眼帘。 他狠狠啐了一声。同时,骑士们也都举剑冲杀过来。 路西欧抓住彷徨失措的克蕾儿,冲进小巷子当中。 挥空的剑身擦过身侧、砍进地面。 「可恶、快追!绝对要杀掉他们!」 路西欧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奔跑著。 贫民窟的巷子不仅狭窄,而且结构还毫无章法可言。若是第一次来访此地的人,只要踏进此地就必然会迷路,它的构造就是如此复杂。当然了,那群骑士不可能追得上居住於此地、对这些巷子的每一片砖瓦都十分熟悉的路西欧。大概绕过三个转角之後,就完全听不见镗甲的声音了。 「哎!不管怎样,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连一只都不能放过,全部都要解决掉!」 可以听到骑士们对同伴叫喊的声音,从巷子对面传了过来。 「谁想被杀啊!」 路西欧这样说著,并转过一个转角。 就在这时,克蕾儿的手脱离了他的掌握。 克蕾儿站在原地,垂著头。肩膀不断地颤抖。 「怎么啦?」 路西欧朝她走过去,只见她开始拼命摇头。 「够了。」 「克蕾儿?」 「我受够了!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只不过是要把扒手扫荡掉而已吧!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士兵?为什么要放火烧房子?」 克蕾儿彷佛失去了理智,当场蹲了下来,发出紊乱的叫喊声。 「我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克蕾儿双手抱住头,泪水潸然而下。 路西欧只能紧紧抱住她。 「没事的。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怎么怎么能再让人死呢!」 路西欧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的反覆说著,并将目光射向挂在腰际的长剑。 没错。我就是为了这个才学习剑术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获得此等力量的。 「来,克蕾儿。走吧。」 路西欧放开她的身体,将手伸向她。 「唔、嗯。」 克蕾儿无力地点点头,接住了那只手。 就在这一瞬间,路西欧看到在她的後面,有弓箭正瞄准自己这边。 「可恶!」 路西欧用力拉起克蕾儿的手,同时迈步对弓兵直奔过去。 箭矢离弦射出。 擦过颊边。 「呜!」 路西欧轻叫了一声,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奔向弓兵。 他拔出剑来,那是一把刀刃锈蚀得很厉害,已经破破烂烂的剑。 弓兵又弯弓搭好一支新的箭。 他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 已经坏得很厉害的剑,是没有办法砍穿什么东西的。剑刀只砍进肌肉,然後就不动了。 「可恶!」 在喊叫中将浑身上下的体重放在两只手上,路西欧勉强拔起了剑。 钝重湿濡的声音响起,刀刃切裂了肌肉。 弓兵喷著血、喉咙里发出咻咻的呼气声,就这样倒下了。 在颓然倒下的弓兵身後,还有两个拿著弓箭的士兵。 而且他们已经弯弓搭箭了 感到惊讶万分的的路西欧连忙转身。 正好看见恐惧不已的克蕾儿。 「快逃!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路西欧一面跑、一面高喊。 箭矢倏地射出、刺进路西欧的背心。 脚下一个踉呛。 「路西欧!」 克蕾儿尖叫著,正想飞奔过来,但却被路西欧挥手制止。 「逃!快点逃!」 路西欧以庇护她的态势往前跑,并将她的身体撞开。 第二箭从背後射中了路西欧的肩膀和手臂。 呻吟已不成声。 路西欧勉强把往前倒下的身躯转了过去,滚进旁边的小巷子。从他身上流出的血,在地上画出了一道弧形。 「路西欧,你没事吧?」 克蕾儿将手伸向跪倒在地的路西欧。 「啊、还好 我不要紧。」 被搀扶起来的路西欧试图站稳,用力握住她的手。 从视线的一角,可看到弓兵们跟著转过了弯来。 路西欧抓著克蕾儿的手,开始往前奔跑。 「他们往这边逃了,快把路挡住!」 弓兵在背後喊叫。 又是放箭的声音。 路西欧将克蕾儿的手用力拉近,像是要覆盖住她一般,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箭矢掠过手臂跟腰际,擦出血痕。 路西欧抱著克蕾儿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倒下似的,又冲进了旁边的小路。 有两支箭从背後飞过。 路西欧跌跌撞撞地在巷子里快步走著的。这时,他看见了堆在路边的一堆木箱。 从木箱旁边经过时,他把木箱通通踢翻了。 看著木箱在巷子里滚了满地的路西欧,终於倒了下来。 「呀!」 刚才被抱著的克蕾儿像是被丢出去一样,滚倒在地上。 好几个铠甲交击的声音,混合著脚步声逼近过来。 「不、不快逃的话。」 路西欧用手支撑著身体,站起身来,鲜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上。 「克蕾儿。」 当路西欧拾起头时,视野瞬间蒙胧了起来。 「路西欧?」 克蕾儿似乎很不安地往这边望著,她的脸也变得不怎么清晰了。 「没、没事的。」 路西欧勉强甩了甩头,站起身来。膝盖不断地颤抖著。 「来吧,我们快逃。」 路西欧拉起她的手,又开始往前跑。 * 路西欧的呼吸声变得非常粗重。 自己的鲜血一直往下滴落,毫不停歇。滴在地面上的血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就像是指引他人的路标。 「可恶!」 路西欧不耐烦地吼著,用脚试图把血迹抹去。 再不久就可以到城外了。只要来到这边的大路,出口就在眼前了。只要能离开这座城,接下来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快到了,只要通过这里。」 路西欧回过头,但他却正好看到一个站在克蕾儿背後的剑士。 而且,他正准备挥下手中的剑。 「绝不让你得逞!」 路西欧用力拉住克蕾儿的手,像是要保护她一样地抱住她的身体。 剑刀挥下。 「呜啊!」 背部被砍伤了,路西欧发出短促的哀号声。 大量鲜血喷溅出来。 「路西欧!」 路西欧将尖叫的克蕾儿撞开,旋即转身并拔出了剑。 他将剑往前突刺。 钝重的声音响起,剑刀朝维持挥下长剑姿势的剑士刺去,穿透了他的喉咙。 剑士的眼睛翻白,往後倒下。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路西欧,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正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也跟著往後倒下。 「路西欧!路西欧!」 克蕾儿冲了过来、抱起他的身体。 路西欧勉强睁开眼睛,可是,焦点却怎样都对不准。就算看著克蕾儿的脸,也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而已。 「你没事吧?那就好。」 路西欧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就算自己受伤,也要像这样保护我呢?你真是个笨蛋!」 脸颊上好像被某种凉凉的东西滴到了。看来,她好像正在哭泣。 「我只不过是不想被丢下。」 路西欧的呼吸变得十分紊乱,说起话来也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因为,如果我又被丢下来那么,我就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了因为我觉得,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就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呢!」 克蕾儿的声音听来像是在怒吼。可是,路西欧却觉得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像那个时候一样被丢下我害怕被留在这个世界上。」 一阵短暂的寂静。 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跟黑夜没有两样。 只有凉凉的东西打在脸颊上的感觉,还仍然清晰。 「那那我要怎么办呢?要是你把我留在这里,那我要怎么办才好呢?欸,不要把我丢下来不管啊!」 克蕾儿仰起头来,高声哭喊。但是,她的声音渐行渐远,音量也越来越小了。 对不起。也许,我真的很任性吧。 虽然想要这样说,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连嘴唇也没有在动。 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泪水了。 * 「路西欧!喂、路西欧!睁开眼睛啊,求求你!喂,路西欧!」 克蕾儿紧紧抱著路西欧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叫著。 血色已经完全从路西欧的脸上消失,手脚也无力地垂下。 克蕾儿依然抱著他的身体,双手被染成一片血红。 然而,路西欧的灵魂只能抿著嘴唇,旁观这一切的发展。 一个黑影罩在他的头上。 「勇敢的青年啊。接下来,就请你与我一起走吧。」 路西欧听到这句话,随即拾起视线。 那个身影浮现於巷子通往大路的出口附近。因为逆光的关系,没有办法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模样,只能隐约看见轮廓而已。 当他的视线捕捉到那个看起来好像有著羽毛装饰的头冠时,路西欧马上就想到了对方是什么人。 「你是女武神?」 听到路西欧的低语,那个影子轻轻点点头。光照在她的头发上,闪闪发亮。 「你是说,要带我到天界去吗?」 女武神再次颔首。 「你具备了足够的力量与勇气。」 「那还真是光荣。」 路西欧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把克蕾儿丢在这里。她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我曾经发过誓要保护她的。」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说完这句话,女武神就喃喃诵唱起某种咒语。 才刚觉得她的背上是不是出现光芒形成的翅膀,就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 「麻烦你了,亚流杰。」 「真是的,你这女人就会指使人!话说回来,这工作可不合我的性格啊。」 名叫亚流杰的男人板起脸孔抱怨个没完,同时缓缓降落於地面上。 「路西欧你不是要跟我一起逃吗?喂,路西欧。」 克蕾儿依然把脸埋在已经不会动的路西欧胸膛上,哭个没完。 「喂!」 亚流杰抓住克蕾儿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她从路西欧的身体旁边拖开。 一时之间,克蕾儿整个人紧张起来。可是最後,她却毫不抵抗地服从了亚流杰的动作。她两眼无神,始终盯著路西欧。 「杀了我吧你想杀的话,就杀吧反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克蕾儿宛如梦呓般地反覆说著这些话。 「少说蠢话了,快逃吧!」 亚流杰低声对她说著。 克蕾儿惊讶地转过了头。 「不要楞在那里,会被发现的!」 「你、你你不是吗?你不是那些人的伙伴?」 六神无主的克蕾儿如此问道 。 「你认为那些家伙会叫你逃吗?」 「不、不会。」 「喂,不要一直发呆,快点逃吧!」 「可是。」 克蕾儿又转头看向路西欧的身体。 「那家伙已经死了,就算你待在他的身边,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但如果你死在这里,那家伙可就白死了。为了他,你必须快点逃走!」 说完这句话,亚流杰就硬是拉起克蕾儿的手,跑了起来。 亚流杰带著克蕾儿飞也似地跑出城镇,冲进了附近的森林。那就是路西欧一开始说过,要在那里会合的森林。 一走到森林当中较为开阔的空地之後,始终拉著克蕾儿的亚流杰就突然消失了。 不晓得是讶异於眼前的人突然消失,还是因为只剩下自己一人而感到不安。总之,克蕾儿惴惴不安地向著四周张望。 一直在上空注意她的路西欧再也看不下去,遂在她的附近降落。 「到这里之後,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女武神在背後说著。 「你真的这么认为?」 路西欧反问回去,眼睛仍然盯著克蕾儿。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双肩颓然下垂。 「她是那么软弱的女孩子吗?」 「这个再怎么说,她都是孤独一人嘛!」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在克蕾儿附近的茂密树丛开始摇晃、发出声音。 克蕾儿的身体紧张起来,用手往後爬了几步,离开树丛。 这时,树丛里跳出了一个人影。 「啊。」 「啊。」 看到那个影子之後,路西欧跟克蕾儿同时叫了起来。 那是一个住在贫民窟里的小孩。就是年纪最小,平常老是追在大家後面,拼命想要跟上脚步的那个小女孩。 「姊姊。」 小女孩的一张小脸,被煤灰跟泪水涂得脏兮兮的。她呜咽著,同时奔向克蕾儿。 克蕾儿也流下了眼泪。 「太好了啊我也嗯。」 看到克蕾儿把小孩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路西欧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看来,她已经没问题了。女武神,请让我跟你一起走吧!」 在说话的同时回过头的路西欧,直到这时才看见女武神的脸。他的神色霎时变得惊讶不已。 「怎、怎么可能?可是那头头发那张脸孔不会吧,这不可能吧?」 望著用有些疑惑的目光凝视自己的女武神与银色的秀发,路西欧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 「普拉琪娜?」 战栗的嘴唇发出感到讶异的气音。路西欧只能用剧烈颤抖的声音,如此喃喃自语著。 * 「普拉琪娜?」 路西欧的表情因惊愕而扭曲起来,以沙哑的声音叫出了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蕾娜丝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episode 7 凡人、天神与精灵 因之而生的东西是赏玩人偶还是神之容器? 魔术学院陷入一片混乱。 就在弗连斯堡城区附近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塔。这正是造成混乱的原因。 如果学校本身跟往常一般平静的话,照理来说应该不会陷入如此混乱的局面,应该更有办法与作为来应对这样的状况。但是,能够在这种时刻对学院下达确切指示的人,也就是校长罗莲妲,却完全不见人影。 慌慌张张跑来找她的老师们,一看到她家里空荡荡的,更是变得手足无措了。 由于还加上校长行踪不明这样的问题,老师们的混乱程度也更上一层楼。 即使如此,上层似乎还是传下「总而言之,先派几个人去调查那座塔」这样的指令。 感觉就像是完全置身于这场骚动之外的梅儿缇娜,待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眺望着远方。 她的房间就在整个学院的最上面一层,在那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巨塔的构造。 整座塔看起来灰濛濛的,简直就像是在监视整个学院一样,独自挺立在那里。 其实,说不定真的是在监视这里。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说不定还真有这样的兴致。 塔主的身影浮现在梅儿缇娜的脑海中,使她不禁窃笑起来。 可是,要是真的用这个来监视,未免也太蠢了点吧不,这个人不可能会因为如此正经八百的理由而做出这种东西。之所以会选上那里,必然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顶多只是兴之所致而已。 但是,话说回来。 她不禁沉思起来。 即使这里有这么多的魔法师,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疯狂行为。 「真是的,被他嘲笑了呢。」 梅儿缇娜的脸上露出嘲弄他人般的笑容。 毕竟这可是位于世界顶点的魔术研究所,如此一来也只能一笑置之了。 「可是,为什么?」 梅儿缇娜翘起脚来,按着自己的额角。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露出真面目呢? 这座塔绝对不可能只用」两天就盖好。就算在她所知的范围之内,也只能确定它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么说来,就是在这之前盖好的了。 然后,直到今天早上它才突然露出庐山真面目。 无法理解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默默看着塔、同时沉思了好一阵子的梅儿缇娜,肩膀突然垮了下来。 「不对不对。判读这家伙的思考模式,本身就是个错误的方向。」 当她自言自语说出这番话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梅儿缇娜因此有些不悦起来。 「有事吗?」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一位担任老师的女性魔法师走了进来,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恢复原本的冷静。交抱在胸前的双手一直不安地扭来扭去。 「刚刚往调查那座塔的人已经回来了,我在此先跟你报告一下。」 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师快速地说着。 「不用了啦。我又没什么兴趣。而且,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好啦,乖乖听我说。」 「知道了啦。说来听听吧。可是,不用要再用那种命令别人的语气跟我说话了。因为我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了。」 梅儿缇娜事不关己的说着。听到这番说词之后,老师随即叹了一口大气。不知道这只是为了让自己恢复原本应有的冷静,还是对她刚刚的发言感到愤怒。虽然分不清到底是哪种可能,但反正也不会想去搞清楚个中涵义。 「在塔顶上发现了校长的遗体。看来应该是被某人杀害了。」 老师说起话来还是比别人快上半拍。 「啊,是喔。」 梅儿缇娜以漠不关心的态度回应着。不过,毕竟是罗莲妲已经不在人世这样的大事,还是让她露出些许惊讶之情。「只有这样而已吗?」教师的语气有些失控。梅儿缇娜搔了搔头,叹了口气。「怎样?你想听对此懊悔万分的话?还是想要我哭给你看?真是够蠢的。」「够、够蠢的?你在说什么啊?」「还是说,如果不掉几滴眼泪,你们就要把我驱离这里?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也会努力挤看看的啦。」 只见老师以充满怒意的眼神瞪着她 看到她的神情,梅儿缇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那么,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吗?如果我没说错,你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依然忿忿不平的老师轻轻点了个头。 「另外,我们也推测出塔的主人是谁了。在此也顺便告诉你吧。」 「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啦。是雷萨德吧?」 「什。」 教师不禁对此瞠目结舌。 「看吧,我不是说了吗?好啦,赶快滚出这里啦。」 梅儿缇娜挥着手,就像是在把东西赶出去一样。 只见教师彷徨失措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够了喔。我可是很忙的,跟你们完全不一样。如果你还要继续在这里烦我,可是会尝到苦头的喔。」 梅儿缇娜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老师的方向。指缝问可以看到微小的雷光正在跃动着。 老师的背心因惊吓而为之一震,连忙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就在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梅儿缇娜再度转身背向房门。 窗外的景色再度映入她的眼帘之中。 「是雷萨德啊。虽然我也不是没办法了解,他想要杀害对方的原因啦。」 梅儿缇娜蹙起双眉,瞪着巨塔。 如果说塔顶上有罗莲妲的遗体,那么应该就是雷萨德下的手吧。王于理由嘛,顶多只能想到因为被学院逐出校门,因而下定决心复仇之类的可能性而已。但是,就雷萨德这个人的个性来看,像复仇这种听起来正经八百的理由,实在让人觉得跟他的形象完全无法连在一起。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情。 那就是,为什么罗莲妲会惨遭杀害呢?这件事跟这座巨塔突然现出原形的理由之间,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难道是罗莲妲将这座巨塔的秘密泄漏出去之类的事情吗? 「怎么可能嘛。」 梅儿缇娜对自己的想法不禁哑然失笑。 「总之,实际去看看应该会比较快吧。」 如此喃喃自语过后,她随即站起身来。 接着,她便来到隔壁的房间之中。 这个房间主要是在研究魔术时使用的。房间里非常凌乱,跟刚刚她一直待着的那个房间相比,让人无法想像这是同一个人使用的房间。整个房间里只见机材与资料凌乱地散落四处,简直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梅儿缇娜跨过地板上仅有的一些空隙,走近被放在房间最深处的某个机器。那是个刚好可以容纳她全身,没有多余装饰的钢制箱子。 这是个可以用人工方法分离灵魂与肉体的机器。当然,这个机器也具有可以让被分离的灵魂回归原有肉体的功能。 这是梅儿缇娜自己制作,同时也只供自己使用的机器。并不是因为有人要她做,然后她才制作出这台机器的。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机器呢? 因为总会碰到只有灵魂的存在,也就是成为「幽体」状态的时候才能自由行动的状况。 当然啦,幽体状态是不会被他人发现的,而且也很难碰触东西,甚至是推动东西。再加上这种让灵魂与肉体分离的状态本来就潜藏着风险,就连存在本身也不是很 稳定,因此也没办法跟一般身体与灵魂在一起的状态相提并论。 即便如此,只要让灵魂脱离肉体,就可以从各式各样的限制之中解放出来。这样的优点对梅儿缇娜来说,也具有相当大的魅力。 因此,她经常用到这个机器。 梅儿缇娜让装置启动,将覆盖钢制巨箱的钢板抬了起来。 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响了起来,钢板也往上翻开。原本充满在里面的空气泄了出来,一胎热气就这样直直冲向她。 「看来,还是考虑一下空气流通的问题比较好呢。」 把钢板做成的门用手一拉之后,梅儿缇娜就坐到了里面的椅子上。短暂且低沉的声音响起,同时她的身边也化为一片漆黑。 把背靠到椅子上之后,梅儿缇娜按下了手边的按钮。 在这片黑暗之中,她能感受到的就只有极其细微的声音,以及一明一灭的微弱灯光。 内与外的界线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接着,可以感受到一种原本将自己束缚起来的绳子被解开的感觉。 于此同时,成为幽体状态的梅儿缇娜已经站在钢箱的外头了。 「再来呢。」 梅儿缇娜拨拨头发,轻轻伸展了一下身体。 * 梅儿缇娜漫步在塔中,似乎有点因为惊讶而看得出神了。 塔里的气氛非常诡异。 不,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特别的气氛所导致的。但是,也的确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有着特别强烈的感触。 梅儿缇娜在三个月之前,曾经来过这座塔。 那天晚上,偶然看向窗外的梅儿缇娜,刚好看见了塔身的一部份。 对物体设下让他人无法看见的结界,需要非常高超的魔法技巧。物体本身的体积越大,难度自然也会因而增加。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个结界维持这样的状态,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只要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很有可能让结界产生破绽。 而映入她眼帘的景象,就像是从结界的缝隙之中,窥视内部的景象一样。 梅儿缇娜对这奇特的状态有非常强烈的兴趣,因此她便用幽体型态前去一探究竟。 整个塔的入口就只有在屋顶而已,构造看起来非常奇特。这铁定是个个性非常特立独行的人所建筑的巨塔。 梅儿缇娜如此想着,同时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巨塔的入口处。 就在她踏入塔内的瞬间,她突然觉得完全无法动弹。 身边充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与不适感。 里面的空间没有整合在一起。有的被切断、有的被扭曲,连结之间根本没有章法可循。 就算只是往前踏出一步而已,也没办法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这个空间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这看来回头才是上策呢。」 梅儿缇娜吓出一身冷汗,有些断断续续的说着。 「的确是明智之举。」 突然有个声音在身旁响起。 梅儿缇娜一惊,身体畏缩了一下。 是个以前曾经听过的声音。 低沉的声音,以及诚恳的语气。这是雷萨德.瓦雷斯的声音。 梅儿缇娜两眼都睁得大大的,有些生硬地环目四顾。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看来他应该是身处令人感到不适的空间断层里吧。 她缓缓的眨了个眼。 「也对。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梅儿缇娜压抑自己颤抖的双唇,微笑地说着。 「请您就这么做吧。梅儿,托你的福,我找到了结界的缝隙,因此我要对今天的你致上感激之意。该怎么说呢,我就送你回自己的房间吧。」 「免了。」 梅儿缇娜强硬地说着,同时用手拨起头发,转身走去。 她就这样走出了这座高塔。 真是让人不甘心。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努力研究跟时空系魔法有关的东西。因为她认为,只要能找出支配那个空间的魔法理论,照理来说应该就可以在那座巨塔里来去自如了。但是,由于她在研究的时候,发现有好几种看起来十分类似的魔法,结果还是没办法正确找出塔内所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法。 那时感受到的压迫感与不适感,在现在的塔里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说的更明白一点,甚至连魔力之类的的东西都感受不到。塔内的空间也因此恢复正常的连结。 简直就像是把内在掏空后留下来的空壳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梅儿缇娜在走下阶梯的同时自言自语着。 下了楼梯之后,前方可以看见有一扇门。从走到目前为止的感觉来推断,这里应该是整座巨塔的最底层吧。 打开门扉、踏入房间之中的梅儿缇娜,因为眼前的景物而惊讶地瞪大眼睛,声音也高了起来。 在那扇门后面的房问,其实是个非常广大的空间。里面的墙壁、地板与天花板,全部都被写上了魔法文字。感觉就像是被人直接刻在上面的。 「这、这是?。」 如此非比寻常的数量,当然是非常让人惊讶的一件事。但是真正让她感到讶异不已的,却是这些文字本身。 这真的是古代流传下来的魔法文字。而且,在这其中还出现了梅儿缇娜从来没有见过的魔法文字。 「难道说,这些都是已经失传的文字?」 梅儿缇娜直视这些从未见过的文字,声音颤抖了起来。 她一面解读房间里的文章,一面看着眼前的魔法文字。但是,由于这些已经失传的文字不断出现,使她无法把意义连接在一起。 如果从已知的范围来看,只能知道这些排列组合在一起的魔法文字,就是整个结界的中心。但这个结界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功能,这点还是没办法解开谜底。 因为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因而看向地板的梅儿缇娜,突然看到在这些被写成无数同心圆的文字中心,似乎有被砍伤的痕迹。 梅儿缇娜走近那个被砍伤的痕迹。 看来,这个伤痕也是古代的魔法文字。 吾在此将其封印。 这就是这个文字的意义。 梅儿缇娜不禁高声笑了起来。 在这个房间里满满地刻着魔法文字,同时还整齐排列在一起,结果竟然就因为一个文字就变得全部无效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还真是蠢得让人啼笑皆非。 一个人笑个没完的梅儿缇娜,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这个文字会是谁刻下来的呢。 这个文字很明显的是用某种利刃刻下的文字。既然如此,那这就绝对不会是罗莲坦的所作所为了。假使她真的曾经来过这里,也一定会用魔法等方式来予以对抗,不可能会使用这种强硬的手段。 不过,如果照常理来推测,她就算真的来到这里,应该也没办法把这样的结界击破吧。梅儿缇娜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这时,梅儿缇娜停下了思考。 既然罗莲妲不可能作得到,换句话说,在整个学院里也不可能有人办得到。也就是说,这一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能够作到的事情,就只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了。 「反正,世界是很大的嘛。」 梅儿缇娜耸耸肩膀,苦笑起来。 * 继续在塔里徘徊的梅儿缇娜,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转移方阵。 照理来说,只要踏到这个方阵里面,就会被传送到某个地方。虽然这种方阵经常被拿来当作陷阱使用,但像这样大喇喇的直接描绘 在地板上,完全不怕被人发现的方阵,应该不会是什么陷阱才对。而且,这座塔都已经被施以让空间变得断断续续的结界了,既然如此大费周章,应该也不会只把这种小小的方阵当成陷阱之用。 梅儿缇娜就这样踏入了方阵之中。 被转移到的地方,是个四处散乱的放着魔法相关器具的房间。乱七八糟的程度跟梅儿缇娜的研究室相比,真可说是伯仲之间。 「乔来,雷萨德不在这里呢。话说回来,他还会想回到这里来吗?」 梅儿缇娜环视了一下周遭的景物,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几个放在房间最深处的巨大玻璃管上面。玻璃管大到甚至可以把人放进去,玻璃已经全部被打破了。 可以想像得到,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梅儿缇娜却不打算对这件事继续深究下去。她已经对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了。对于能够侵入设有不可视结界的巨塔,能够在这个空间显得肝肠寸断的塔内移动,甚至能够将这个结界封印起来的人物,如果真要说起来,虽然不是对这个人完全没有一点兴趣,但如果这个人没有在自己的面前现出庐山真面目,那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这就是她的想法。 梅儿缇娜走近并列排放的玻璃管。 走近之后,发现管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那里。 看起来好像是已经变干的人类身体。 「在做人体实验吗?看起来也好像不是这样。」 梅儿缇娜低下头来,注视着已经干枯的尸体。 就在这时,在视线的一角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闪着光芒。 「嗯?」 梅儿缇娜抬起了头。 那里只有整齐排列着的玻璃管,以及从玻璃管伸展出去,几乎把墙壁完全盖住的无数管子而已。 是玻璃断面反射出来的光芒吗?梅儿缇娜虽然这样想着,但就在这时,在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微弱的光芒。 光芒是从许多管子的缝隙之间发出的。 梅儿缇娜蹙起双眉,把这些管子推开来。 只见深处还有一个跟先前所见的玻璃管相同的管子,简直就像是被藏在里面一样。看来,将这里的一切破坏殆尽的那个人,想必没有发现原来里面还有这个东西吧。这个玻璃管上面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耶?」 梅儿缇娜看见管内的物体,表情不禁为之一变. 里面放着的物体,并不是什么看起来很嗯心、难看的东西。但如果真的是那样,应该也不会让她发出这样的惊叫声吧。 充满液体的管子之中,有个一丝不挂的银发小女孩。 应该是人造人吧。 「这、这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兴趣?」 梅儿缇娜看着在管内载浮载沉的小女孩,忍不住苦笑起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雷萨德呵护这个小女孩的样子,使她眼前一阵晕眩。 「总、总而言之,这应该会派上用场吧,我就收下这玩意啦」 梅儿缇娜轻轻甩了甩头,把恐怖的幻想赶出脑海,接着她便向玻璃管伸出了手。 口中轻声念着咒文。 伸出的指间放出光芒。 散发出来的光芒在玻璃管里变成无数的小点,就像是要包围小女孩的身体一样。 浮现的光点互相连接起来,逐渐变成光线。连接起来的光线又结合成为平面,平面再彼此相连形成多边形。 将小女孩的身体包围起来的发光多边形,突然放出强烈的光芒,收缩起来。 然后,看起来像是小小矿石结晶的东西,就跑到梅儿缇娜的手心上了。 这也是结界的一种。如果是尺寸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东西,就可以像这样将其变成能用手拿着的大小。即使是液体或气体,也能在不改变物体性质的状态下,将其直接变成像这样的固体形态。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这是在她自己使用的魔法之下制造出来的东西,就算她处于幽体状态,也可以把这东西拿在手上。 梅儿缇娜把小女孩肉体变成的结晶放进怀里,再度来回看了一下房间。 「其他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还是先回去吧。」 梅儿缇娜又踏入了先前的转移方阵之中。 2 回到自己肉体的梅儿缇娜,把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大型保存管用具启动了。这个器具的大小跟外形,都与高塔的研究室之中那些巨大的玻璃管相仿。 保存用具在低沉的声音中启动了。 「保存的状态嘛跟人体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梅儿缇娜低声自语,同时调整着刻度。 没过多久,绿色的液体就开始注入玻璃管了。 气泡形成的块状物体从管底升了上来。 看到玻璃管内即将装满液体之后,梅儿缇娜便将先前一直放在怀里,将小女孩肉体包覆起来的结晶拿了出来。 她轻声咏唱着咒文,结晶从她的手中消失,转栘到玻璃管之中。 将手指结印的方法更改之后,梅儿缇娜再度咏唱另一个咒文。 结晶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无声无息的碎裂开来。 大量的空气块变成气泡,往上升去。 接着,玻璃管里就只剩下银发小女孩的肉体而已了。 小女孩的身体在液体里静静地飘浮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再来,问题就剩下该怎么用这玩意了。」 梅儿缇娜看着浮在管里的小女孩,搔了搔头。 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小女孩,看起来简直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不,应该不足死了,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置入灵魂这种东西吧。 这是为什么呢?一直看着玻璃管内部的梅儿缇娜,不禁低头思考起来。 如果拥有跟雷萨德相等的知识与魔力,照理来说应该也可能制造出相当于灵魂的东西。虽然没办法让她与真正的人类一样独立活动,但如果只是能自己思考被赋予的命令,并且以有效率的方式执行。要是想制造出拥有如此智力程度的傀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那他为什么故意不这么做呢? 想到这里,梅儿缇娜发觉自己完全找不到理由。 难道只是想当作艺术品欣赏吗?但她觉得这只有当个不会动的娃娃,然后对其爱抚赏玩的价值而已。 梅儿缇娜只觉背脊一凉,身体也打了个冷颤。 「算了,反正每个人的兴趣不同嘛。」 梅儿缇娜低声自语着。像是要把自己脑中浮现,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想像赶出去似的。接着,她再度注视着玻璃管里的小女孩。 一丝不挂、载浮载沉的小女孩,看来依然纹风不动。 「不过,反正对我而言,正好是不错的解剖材料呢。」 * 当天夜里。 梅儿缇娜坐在位于窗边的椅子上,手中的酒杯倾向一边。 装满杯中的酒轻晃起来,她的眼睛则看向窗外。 雷萨德的塔在这副夜景之中,就只有浮现出黑色的轮廓而已。 真不是什么能让人有兴致观赏的景色呢。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让身体靠上了椅背。 杯中的冰块互相撞击,发出声响。 只觉额角附近有点发疼,让人非常不舒服。 「你的兴趣还包括偷窥吗?」 梅儿缇娜把杯子放在桌上,回头看去。 目光所及的地方空无一人。但是,自己却有种仿佛被人注视的感觉,而且还非常强烈。 「随便怎样都没差啦。另外,我可是暂时还不会把衣服脱下来的喔。」 话才说完,一阵笑声便传遍屋子之中。 「那可真是可惜啊。」 忍不住窃笑出声的雷萨德,随着这句话突然出现在房间之中。 梅儿缇娜大惊失色,不禁瞪大了眼睛。 梅儿缇娜原本以为雷萨德用了跟巨塔一样的遮蔽结界,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房间之中。但是,现在的他毫无疑问地是转移过来的。 言下之意,也就代表他已经学会了「转移方阵」。是原本以为早已失传的魔法「转移方阵」。这样的事实让梅儿缇娜感到惊讶不已。 「看来你不只是偷窥,甚至还非法侵入我的房间。真是没礼貌的家伙上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惊讶之情,梅儿缇娜随即没好气的数落着对方。 「真是不好意思呢。在转移空间里可没有能让我敲响的门。而且,要说我是非法侵入者,那还真是彼此彼此呢。」 「哎呀,我可是好好按照规炬,从门口大大方方走进去的喔。我可没有像你一样,突然就从里面的房间闯出来喔。」 「这并不是你不想学我,应该只是因为你做不到而已吧?」 雷萨德像是在嘲笑她似的笑了起来。 「我最讨厌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了。」 梅儿缇娜以笑声回应,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雷萨德的态度。 「原来如此。」 雷萨德耸耸肩,苦笑起来。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不简单呢。又是转送方阵,又是将整座高塔隐蔽起来的遮蔽结界,又是人造人的。你是在哪里被打到头了吗?」 「打到头?算了,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吧。」 虽然雷萨德毫无矫饰的如此回答她,但梅儿缇娜却不禁蹙起双眉。 「嗯。真的是在哪里被打到了吗?既然机会难得,就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被打的吧。」 「不是在哪里被打的,而是被石头打的。只是一颗小小的石头而已喔。」 雷萨德微笑地说着这番话。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认真的,抑或只是在开玩笑。 「石头也行,我想看看。告诉我它在哪里吧。」 梅儿缇娜拿起了酒杯,语气听来似乎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像这样跟雷萨德闲扯淡,她已经觉得有点腻了。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碰面了,但这个男人似乎还是这副德性。 跟雷萨德说话的时候,感觉老是这个样子。谈话的焦点经常被转移,情绪也因此松懈下来,总之就像个笨蛋一样。结果自己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只能感受到自己愚昧的一面。 所以,要在适当的时机跟他聊上几句,还得在适当的时机打断彼此的谈话。这种伶牙俐齿的应对方法,正是她们都还在学校里念书时,梅儿缇娜自己学起来的。 「很可惜,我不能让你看这个石头,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立下了许多约定的关系。不过,至少我可以告诉你那颗石头是什么样的石头上 雷萨德露出目空一切的笑容,如此说道。 他还想继续聊下去吗?梅儿缇娜不禁轻声叹了一口气。 「是贤者之石。你应该也知道这是什么吧,梅儿土 梅儿缇娜维持着手持酒杯的姿态,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一下。 什么「贤者之石」啊,又是这种只会在天方夜谭里才会出现的东西。那只是在想像下出现的产物,难道他以为真的有这种东西吗?不,他应该只是想要让我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存在而已吧。真是蠢到家了。 「雷萨德,你的头是不是真的被打到啦?」 雷萨德似乎完全不在意一脸无奈的梅儿缇娜,笑了起来。 由于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烦躁,梅儿缇娜粗鲁的把酒杯丢在桌上。 「那个上面刻有一切天地万物,以及一切纲理伦常的石头?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那我还真想拿来看看呢。」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能让你看这颗石头。因为这是我立下的约定。毕竟,我认为完全没有利益的争执,只是件再蠢不过的事情而已。」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啦。」 「这是跟我拿到贤者之石的过程有关的事情喔。」 雷萨德说完之后,他的表情让人觉得似乎突然阴沉了起来。 「还是别说了吧。因为这不是什么会让人听了心情愉快的事情嘛。」 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让人觉得索然无味的话题,但是如果真的知道了,或许真的会变得毫无兴致,梅儿缇娜是这样想的。倒也不是觉得触及别人的伤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因为讨厌这样老是把话题扯得天南地北,结果就这样聊个没完的感觉而已。如果真的继续针对这个话题说下去,如果最后会发生雷萨德噙着眼泪回家去这种有趣的状况,那就有继续一谈的价值。但是,她也相信接下来的发展应该不会尽如人意。 「总而言之,我没办法让你亲眼看到真正的贤者之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喔。」 「算了,没差啦。」 梅儿缇娜用指尖在杯中画起线来,露出微笑。 「可是,如果那上面刻着自从世界诞生以来的所有事情,上面的文字应该非常微小吧。你那副眼睛真的看得了吗?」 雷萨德推了推眼镜,扬起嘴角。 「并不是以文字的形式刻在上面的喔。虽然如果真的是那样,应该也满有意思的。」 「哎呀,是这样吗?那么,你是怎么获得那些知识的呢?」 梅儿缇娜一面用指尖继续在杯中拨弄着,一面思考到底该如何把这段愚蠢的对话结束掉。如果继续谈这些似是似非、让人弄不清是真是假的话题,只会让人觉得实在是蠢到家了而已。 「我是直接跟石头用言语沟通的喔。在这里面。」 雷萨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满足地笑了起来。 「耶?石头会讲话啊?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件事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让你听听看。那是个美丽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这世上会出现的声音。」 「啊,是喔。」 梅儿缇娜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的。只不过,因为她除了总是随兴所至之外,好像还非常害羞。当我只想获取自己需要的知识时,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你难道不觉得,那只是因为你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女性相处而已吗?如果不是跟那种还没发育完全的人偶在一起,就会变得手足无措。不是吗?」 梅儿缇娜背向雷萨德如此说道,厌觉像是在取笑他似的。 稍微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下,雷萨德看起来果然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打击。 「是啊,可能是那样吧。」 雷萨德突然弹了一下指头,发出声响。 「差点就忘了这件事。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你把那东西还我。」 「什么东西啊?」 「就是被你拿走的人造人啊。不好意思,希望你能把那个东西还给我。现在四肢都还健全的,就只剩下那个人造人而已了。」 「为什么你的人造人不见了,就认为我这里一定会有那个玩意呢?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啊?」 梅儿缇娜微笑地如此答覆,只见雷萨德深深叹了一口气。 「都现在这个节骨眼了还跟我装傻,这样你能获得什么吗?再说了,刚刚明明就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不是吗?」 「我说了啥吗?」 「如果你不是从什么地方获得制造人造人的知识,怎么会知道那个少女人偶的事情 呢?」 「那又如何?这只不过说明一件事,就是我曾经看过那个人偶而已。如果你已经认定我非法闯入你的研究室,会知道这种事情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梅儿。」 雷萨德露出有些困扰,又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会把那个东西拿走的人类,就只有你而已了啊。」 「为什么?今天进入你那座高塔的人,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喔。这间魔法学院的老师们,几乎都已经进去过里面了。大概是因为你把罗莲妲老师杀害了,所以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吧。」 「那些人是办不到的。」 「你还说的真直接啊。」 「听清楚了,梅儿。那个东西被拿走的时候,保管器的玻璃并没有被割开或打破,甚至连里面的溶液都原封不动。只有会使用将物体封入自我魔法领域之中的『结晶化魔法』的人才能办得到。」 说到这里,雷萨德的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你不是最擅长结晶化魔法了吗?」 梅儿缇娜耸了耸肩,长叹一声。 「好啦,我认了。然后咧?」 「什么『然后咧』?」 「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梅儿。」 雷萨德的表情又变得困扰起来。 由于不喜欢这样的表情,梅儿缇娜随即把脸转了过去。 「既然现在这个东西在我的手上,自然就是属于我的。如果你想要我把那玩意让给你,如果没有提出什么交换条件,当然就没办法交易了。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雷萨德轻声叹了一口气,随即把手放在自己的下颚附近。接下来,他似乎思考了好一阵子。 梅儿缇娜用眼角余光看着雷萨德,同时心里也开始思考起来。但她并不是在想雷萨德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而是刚刚他所提到的「贤者之石」。 拥有无限知识的石头。真要说起来,还真是很难让人相信,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说起来,她还是觉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所以说,先前的谈话应该也是雷萨德转移焦点的一种手段吧 但是,在他脸上短暂出现、充满苦涩的那个表情,却让人实在不能置之不理。那真的不是因为某种让人感到棘手的事情,才会表现出来的表情吗? 换句话说。 梅儿缇娜摇了摇头,把脑海中浮现的想法赶了出去。 真是太愚蠢了。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情的。最好真的有贤者之石之类的东西啦。 梅儿缇娜轻叹一声,再度看向雷萨德。 雷萨德还是把手放在下颚附近、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他突然拾起了头,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由于视线相交,梅儿缇娜的心头瞬间为之一紧。 「既然如此,就从你想要知道的知识里挑出我知道的部份,并且告诉你。这样的条件可以吗?」 雷萨德露出微笑,向她伸出了手。 「你应该觉得这条件不错吧?因为,你不是也想得到更多的知识吗?」 梅儿缇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悸动起来。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学校的走廊上,梅儿缇娜抓住雷萨德的手,怒气冲冲的问着。 因为听说他被学院退学,还要即刻离开学院的事情,因此连忙赶了过来。 雷萨德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打包起来,就要离开学院了。虽然说是打包,其实他的行李也就只有一个可以用单手拿起的小包包而已。 「就算你用这种语气问我也没用啊我只是遵从学院方面的决定而已,这可不是我个人的意愿喔。」 雷萨德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如此回应。 那副表情更是激怒了梅儿缇娜。 「所以,我才说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不是学生中的第一把交椅吗?这里的家伙们真的会知道把你这样的人放走,到底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损失吗?即使就这样继续待在这里,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不过做那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雷萨德张开双手,用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 「啊!真受不了你!」 梅儿缇娜用力地抓了抓头。 「那么,我要离开这里了。」 雷萨德露出冷淡的笑容、如此说道,随即转身背向她,定了起来。 不过,他才走了一会就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我很期待你的研究能够开花结果喔,梅儿。那么,告辞了。」 雷萨德只留下这些话,就再度走了起来。 梅儿缇娜只得目送他的背影,同时用力抿着双唇。 其实她并不喜欢雷萨德这个男人。相反地,甚至还可以说梅儿缇娜非常露骨地表现出自己讨厌他。但是,他也是在梅儿缇娜自己所知的范围之内,唯一能够超越自己的人。正因如此,她才无法允许雷萨德就这样离开此处。 尔后,梅儿缇娜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了。 但是,这个地位原本并不是属于她的,她深深了解这点。当她听到众人纷至沓来的赞美与激赏时,反而使她不愉快到了极点。 不管从事什么样的研究,不管最后呈现出什么样的成果,最后就只有空虚与焦燥的感觉不断累积起来。 她所走向的每一条道路,上面全都有雷萨德.瓦雷斯这个人的影子。只证明了自己永远赢不了他的事实而已。 郁闷不快的梅儿缇娜,依然试图找出能够将这种想法一扫而空的方法。 最后,她得到了结论。那就是「只要拥有绝对的智慧就可以了」。那是雷萨德绝对不可能获得的终极智慧。没错,就是要达到与诸神平起平坐的领域。 以前诸神之王奥丁曾经在世界树之顶,获得极为庞大丰富的智慧。那个智慧的结晶,就是她追求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就得前往神界了。 梅儿缇娜开始翻找太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传说,找寻能在活着的状态下前往神界的方法。 要前往神界,就必须渡过位在世界的某处,名为「彩虹桥」的彩虹之桥。这就是她寻找出来的唯一方法。 自从那天起,她便开始寻找彩虹桥到底在什么地方。 * 「知识那种东西,只要自己收集就好了。因为有值得如此做的价值嘛。」 「难道你认为,先人记载在书简文字上的东西,跟我在这里告诉你的事情,会是一样的东西吗?」 「不过,我想跟你要些情报。」 梅儿缇娜说完之后,雷萨德随即露出笑容,仿佛已经完全知悉她的意思是什么了。 「虽然有点不同,但也无妨。」 「麻烦告诉我,你知道哪些跟彩虹桥有关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彩虹桥?你是说那个通往神界,用彩虹搭成的桥吗?那种东西难道说,你想要爬到世界树的顶端,获得奥丁所得到的智慧结晶吗?」 「不用推敲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可以了。」 梅儿缇娜啐了一声,转过头去背向着他。 「说的也是。那么,我就只告诉你彩虹桥的所在位置好了。」 雷萨德的话让梅儿缇娜浑身颤抖起来。 「等、等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啊?」 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与心跳都变得非常混乱。 「说来惭愧,这也是我从贤者之石得到的知识土 雷萨德把朝她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推推眼镜 ,有些自嘲地扬起嘴角。 「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假的情报吧?」 「难道我这么没有信用吗?」 「那还用说嘛!证明你不是在说谎的证据在哪里啊?」 「很可惜,我的确没有足以证明自己不是说谎的方法。我想,只有让你亲眼看到这种方法而已了。」 雷萨德一派平静地说着。 由于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干脆,感觉完全不像是他会有的步调,梅儿缇娜反而觉得这次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随便啦。总之,就麻烦你告诉我位置在哪里啰。」 梅儿缇娜深深叹了一口气,背部也再度靠上了椅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把身体挺得非常前面了。她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件事。 「好的,它所在的位置是。」 雷萨德突然停了下来,又推了推眼镜。 虽然觉得有些烦躁,但梅儿缇娜还是默不作声,就这样等在那里。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精灵之森。」 「啥?」 梅儿缇娜不禁大叫出声,同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的精灵之森。」 「没错,就是有许多精灵栖息在那里的『精灵之森』。」 「这样一来,不就根本去不了了吗?」 梅儿缇娜的声音变得有些失控。 据说,精灵之森是一个人类根本不得其门而入的地方。 其中当然也包含禁忌之类的意义。但是,事实上人类是根本不可能踏进去半步的。简单的说,是这座森林自己拒绝人类进入。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世界树的力量所致,还是因为栖息在森林中的精灵们设下了结界,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是照常理来说,人类是根本不可能进入森林之中的。 「这点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只是负责提供情报给你而已。至于要怎么去那个地方,就请你自己思考了。」 梅儿缇娜一边听着他说出的话,一面咬着自己的指甲。 「总而言之,彩虹桥的确在精灵之森的深处,由负责看守世界树的精灵们守护着。不过,我并不知道彩虹桥是否一定就在世界树的附近。关于这个部份,我不仅完全不了解,同时也没什么兴趣。请你务必自己亲身去调查看看。」 管他的。既然已经知道位置在哪里了,剩下的部分就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行了。既然传说中的确记载这是活着的人类前往天界的方法,那就一定有可以前往的方法才对。 在心中如此决定的梅儿缇娜,轻轻地点了个头。 「梅儿。我已经很爽快的把这项情报提供给你了。接下来,就轮到你对我的要求做出回应啰。」 「咦?啊,说的也是。」 梅儿缇娜便将雷萨德带到自己的实验室。 * 「话又说回来了。」 梅儿缇娜再度看着保管器具之中,像是人类小女孩的人造人,脸色不禁为之一沉。 「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做出这种东西的啊?」 梅儿缇娜转过头去,只见雷萨德推了推眼镜,面露微笑。 「这个嘛是『容器』。」 「容器?」 雷萨德并没有对梅儿缇娜的问题做出回应,只是将自己的视线栘到了玻璃管之中的小女孩身上。他凝视着人造人,甚至看得有些出神了。 「这跟精灵的存在意义是一样的喔。梅儿。」 凝视着保管器具的雷萨德,突然喃喃说出这番话。 「精灵?你在说啥啊?话说回来,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咧。」 「所以呢,我刚刚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啊。」 雷萨德把头转向梅儿缇娜的方向,露出带有嘲弄意味的笑容。 「啊,是喔。那么,精灵又是什么呢?」 「其实,精灵就是神。」 「啥?」 这个突如其来的说法,让梅儿缇娜的音量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正确的说,精灵是诸神长期留在人界的时候,不可或缺的肉体。」 「真是简洁有力呢。」 看着面露苦笑的梅儿缇娜,雷萨德似乎一点都不感介意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精灵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吧?」 「应该就是为了守护世界树吧。这个你不是刚刚才说过而已吗?」 「正是如此。他们的职责是守护这颗支撑整个世界的大树。换句话说,除了守护世界之外,他们就没有别的使命了。」 「所以他们就是神?你是怎么想到这种理论的啊?」 「可是,事实的确是如此。被奥丁任命的诸神,长年以来一直镇守在那里。因此,才会需要精灵的肉体。」 「反正,随便啦。就当作有这么一回事好了。那么,这也是你从贤者之石那边现学现卖的?」 对话题太过拐弯抹角,结果又扯远而感到烦躁的梅儿缇娜,不禁有些挖苦地问了回去。 不过,这招对雷萨德果然一点都不管用。 「反正,大致上就是这么回事吧。」 接着他又开始平静地说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才是主题。」 一听到他这么说,梅儿缇娜就不禁皱起了双眉。这时充斥在她脑中的,不外乎是把保管器具的玻璃打破,让这个依然沉睡的人偶就这样被破坏掉之类的想法。但是,就在她将想法付诸实行之前,雷萨德就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了。 「人类与精灵之间的差别,其实就跟人类与诸神之间的差别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人类与诸神在灵魂这个部份其实是等价的。换句话说,如果可以把自己的灵魂注入精灵的肉体之中,就有可能成为神了。」 「真是太扯了,未免跳得太快了吧?」 「可是,事实的确是如此。这件事的证据,就是人类可以与精灵通婚,而且还可以生下孩子。难道你认为在灵魂上有很大差距的两个个体,能作得到这种事情吗?」 原本因为雷萨德的话而哑然失笑的梅儿缇娜,表情突然冻结了起来。 「你在开玩笑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事实上,奥丁自己也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儿。没错,你也可以称他为 『半精灵』。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雷萨德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如此说道。看到他自信满满的表情,梅儿缇娜只觉得讶异不已。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他成为诸神之王、君临天界,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哪里是什么证据啊?」 「你知道奥丁是如何立于诸神之顶点的?」 「当然知道啰。他是藉由战争获得力量的。当时他曾经把整个世界毁灭过一次,然后世界 才藉由奥丁的力量再生。真是的,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要复习神学的基础,真是让人想不到呢。」 梅儿缇娜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部说完,然后才深深喘了一口气。她已经完全进入雷萨德的步调之中了。 「正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奥丁本来并不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神。他是在成长之后才成为诸神之王,甚至还获得创造整个世界的力量。如果只是单纯使用精灵肉体的神,照理来说不可能会得到这种力量的。」 梅儿缇娜微微歪着头。 「你还是没听懂吗?照理来说,神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完整的存在。应该不会有成长这样的概念啊土 「也就是说,之所以会成长,是因为人的关系?」 「就是这么一回事。」 雷萨德似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奥丁是人类与精灵结合后生下来的混血儿,这点我已经理解了。人类能跟精灵结合并生下孩子,这点我也知道了。然后呢?」 听到这个问题,雷萨德的视线便从梅儿缇娜的身上转回保管器具。 「所以我才制造出这个东西。」 「啥?」 梅儿缇娜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那个人造人。 「等等,如果照你刚才所说的,那么这个东西。」 「没错。这就是以人类与精灵的肉体做为材料,将两者混合调配之后制造出来的东西。」 雷萨德说起话来依然一派平静,但梅儿缇娜只觉得浑身好像都要结冻了一样。 「那么,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成为这个世界的创造主?」 「就现在面百,只能说这或许有可能办到而已。」 雷萨德的脸上浮现有些自我解嘲的笑容。 那副表情让梅儿缇娜更是觉得背脊发寒、身体战栗不已。 「不过,如果把这个外表配上你的精神,那还真是滑稽呢。」 梅儿缇娜只觉得背后已经被冷汗沾湿了,她再度看向人造人。 银色的头发在溶液中飘动着,闪着亮眼的光芒。 「反正,这点就不是很重要了。」 「话又说回来,亏你还做得出这么正经八百的造型呢。这个小女孩如果会长大的话,应该会是个美女吧。你是以谁为模特儿作出来的吗?」 梅儿缇娜凝视着睡着的小女孩,如此询问着。但是,不管她等了多久,都没有听到雷萨德回答她只字片语。 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睡姿,梅儿缇娜的脑海里不禁想到一个问题。 「你、你刚刚的确说过,你是用精灵当做材料制作出这玩意的吧?」 「是的,怎么了吗?」 雷萨德的表情看来有些困惑。 「可是,你是怎么得到精灵肉体的?因为,精灵之森不是?」 「啊,是这件事啊。」 雷萨德似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同时推了推眼镜。 「有很多种方法喔。因为精灵之森拒绝的,只限于还有生命与肉体的人类而已。」 「这样啊原来如此。」 梅儿缇娜的脑海急速地运转起来,开始构思接下来的计划。 「好啦,已经没你的事了。你就赶快把这玩意带回去吧。」 看见她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如此说道,雷萨德不禁暗自窃笑起来。 「虽然我也这么打算,但是现在我也没有可以放置这东西的地方了。因为我只是要取得 『你会把这个东西还给我』这样的约定而已。真抱歉,我想继续把这东西借放在你这里。」 「随你高兴。只是这样的话,我是没差啦。」 「那么就麻烦你了。请你千万小心,不要把这个东西弄伤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有约在先,那我当然会遵守这样的约定。好啦,已经聊够了吧?拜托你快回去吧。」 「嗯。就这么办。那么,告辞了。」 雷萨德以殷勤的笑容行了个礼之后,便跟他来的时候一样,使用转送方阵离开了。才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身形与气息就完全消失了。 「接下来呢。」 梅儿缇娜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回头走向位于房间深处的巨大机器。 3 因为精灵之森拒绝的,只限于还有生命与肉体的人类而已。 雷萨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不已。 黑暗包住她的身体,微弱的灯光一明一灭。 没错,既然还活着的人类没办法进去,只要把肉体留下来不就好了? 就在感觉到自己内在与外在的境界模糊起来的同时,梅儿缇娜如此思考着。 如果成为幽体状态,就一定有机会踏入精灵之森了。虽然在空间上有着层层阻凝,但仇可以在完全不受影响的状况下穿越那里。必定也可以到达彩虹桥所在的位置。 梅儿缇娜缓缓张开了眼睛。 已经成为幽体状态的她,就站在房间的正中央。 从机器的小小玻璃窗之中,可以看见肉体沉眠在金属箱里,看来就像是脱去一层外壳。 「那么,我要出发啰土 梅儿缇娜对自己的肉体献了个飞吻,随即走出了房间。 * 走出学院的梅儿缇娜,正走在城镇的街道上。 你听得到吗?梅儿? 脑海中响起了声音。是雷萨德的声音。 「什么啦,你还有事情吗?我可是很忙的呢。」 梅儿缇娜放声喊着,同时环顾四周。 四周被夜晚的黑暗笼罩,感觉有些昏暗,也没办法确定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似乎看不到雷萨德,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别这么说嘛,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没错,这对于未来的你而言,只不过是一点小意思而已,真的只是一小段时间而已。 梅儿缇娜对这隐藏某种意涵的说法感到十分不耐烦,用脚尖不断顿着地板。不过没有实体的她,脚上是不会发出声响的。 「那,你想说啥?」 哪里。因为刚刚的事情只说到一半,我想继续说下去。 「继续?什么啊?」 就是只要把灵魂放进这个容器,就可以成为神的这件事。 「啊,是这个啊。没差,随便你啦。反正我也没兴趣。」 梅儿缇娜苦笑地答道,再度迈步走了起来。 其实那个说法,如果完全倒因为果的话,也是可以说得通的喔。 雷萨德的声音就这样大喇喇地传人她的脑海中。 梅儿缇娜的表情为之一变,但她还是继续走着。 她不知道,该如何阻止雷萨德的声音直接传人自己的脑海之中。 也就是说,藉由这个东西,也可以将诸神的灵魂封印在里面。这代表的意思,就是可以让诸神堕入凡间、成为人类。 「等等一下。」 梅儿缇娜觉得自己的背脊仿佛冻结了起来,因此停下了脚步。 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我心爱的女神变成我的东西了。 雷萨德放声大笑起来。 不过,这时梅儿缇娜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所说的话之上,而是注意到就在前一刻,他所说出的某个单字。 这个容器。 这个东西。 雷萨德的确说过这些话。 「你、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梅儿缇娜的声音变得慌乱起来。 嗤之以鼻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 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倒流了。 剧烈的压迫感,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梅儿缇娜睁开双眼,抬头仰望。 月亮挂在夜空之中,学院的建筑物高耸挺立在那里。 梅儿缇娜凝望在黑色的阴影下浮现出来的建筑物最高层。 那是她的房间。 梅儿。你的脑筋太好了,而且又能将事情付诸实行,可说是位置最接近我的人。 雷萨德淡淡地说着。 这种冷静得出奇的态度,让梅儿缇娜因而更是感到恐怖与畏惧。她的全身变得僵硬不已,简直就像是浑身都被某种东西绑住似的,一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只能继续凝望着自己的房间而已。 正因如此,你对我而言非常危险。 「你想做什么!」 顾及同窗之情,我不会将你 杀害。只不过,要请你永远的沉眠了。 话语与态度听来非常冷酷无情。 接下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微弱的咒文咏唱声,是冷冻咒文。 梅儿缇娜用力抿着唇,双眉也绉成一团。 太大意了。 那个雷萨德竟然会说这么多话,光是这点就已经很可疑了。 当自己问他彩虹桥的所在位置时,可能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梅儿缇娜对于浅薄的自己,更是感到烦躁不已。 咒文发动了。 就在这一瞬间。 始终凝视窗户的梅儿缇娜,就这样呆立在那里。 失去肉体这件事,对你面言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不是吗? 嘲弄般的笑声在耳朵深处回荡不已。 握紧的拳颤抖不已。 大笑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变得遥远起来,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梅儿缇娜的身边一片寂静。 她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算了,既然已经失去了,那也没办法。」 她喃喃自语,露出自我调侃的笑容。 「管他的!」 转身踏出一步的梅儿缇娜,因为突然映入眼帘的事物而感到惊讶不已。 夜色之中,浮现了一个人影。 是个留着银色长发的女性。 她戴着用羽毛装饰的头盔,穿着湛蓝色的钟甲。 「可以的话,能请你跟我一起走吗?」 女性如此询问着。 绝对不会错。伫立在她眼前的,就是遴选灵魂之人女武神。 「如果跟我一起走,也可以到达彩虹桥的。」 女武神如此说道。不过,梅儿缇娜只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她的脸。 她马上想到了答案。她的脸跟那个人造人非常相像。 「是喔原来是你啊。」 梅儿缇娜再也按捺不住,笑了起来。 女武神有些讶异的凝视着她。 「随便啦。我就跟你一起走吧。不过,你可不要搞错了。这跟你提出的交换条件并没有关系。我讨厌被看成一个随便的人。」 梅儿缇娜停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随即瞪着女武神。 「不要把我看扁了。」 「抱歉。」 女武神面带微笑、如此说道,同时伸出了手。 虽然觉得有些困惑,但还是打算伸出自己的手握回去的梅儿缇娜,由于感受到逼近到背后的气息,动作因而停了下来。 梅儿缇娜转过头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正准备跑过来的男性身影。 这个身材魁武的男人,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剑,脸颊上有道伤口。 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长得这副德性吧。男性面露冷峻的表情,跑了过来。 「没办法。他已经溜之大吉了。」 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的男性啐了一声,有些己i惮地说道。 「这样啊。」 女武神也皱起双眉,喃喃自语着。 「对了,你的身体虽然安置在钢铁制的箱子里,但还是完全被冰起来了耶。」 「就是说嘛。」 梅儿缇娜皱起鼻头,苦笑起来。 男性以有些不悦的表情,始终盯着她的睑。 就算梅儿缇娜回望着他,男性也还是默不作声,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什么啦。我怎么了吗?」 就在瞪着他说出这番话之后,男性终于把视线的焦点栘开了。 「嗯?啊,不是啦。」 男性搔着头,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似的。 「总觉得,你的脸以前好像在哪里曾经看过的样子。」 男性停了下来,眯起眼睛,继续盯着梅儿缇娜不放。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啊?」 「什么东西啊!还真是超老套的搭讪方式耶土 梅儿缇娜虽然笑着如此说道,但她也开始认真看起这个男性的脸。 但是,脑海中还是想不起任何一个男性的样貌。像这种粗线条的剑士,应该也不可能见过面才对。 「不,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咧。」 男性的表情不满地扭曲起来。 那个表情,梅儿缇娜也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跟刚刚看到女武神时非常相似。 真是蠢到家了。难道自己被这男人的话影响,真的有了这种感觉吗? 梅儿缇娜缓缓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浮现的厌觉赶了出去。 「算了,管他的。以后就多多指教啰。」 男性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跟自己握手。 「请多指教。」 梅儿缇娜拍了一下他伸出的手,随即转身背对男性。 「那么,你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梅儿缇娜露出如同怒视般的眼神,这样问道。 女武神只是笑而不答。 虽然看起来凛然不屈,但她的笑容却有种和蔼且温暖的感觉。 本来还以为,女武神应该会是个更冷淡的家伙。 梅儿缇娜凝视她的笑容,如此思考着。 episode 8 娓娓道出过往回忆 少女的面容 亟欲传达的思念与扩散开来的涟漪 1 「路西欧。」 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是女武神的声音。 隔了一会,就感觉到光芒。 被封在内部的路西欧灵魂,在她的召唤之下来到外头。 路西欧抬起头,因突然映入眼帘的明亮阳光而眯起眼睛。 原本模糊的视野渐渐映出清晰的影像。 是女武神的面孔。 路西欧感觉自己的心脏怦地一跳,随即栘开了视线。 他脑子里很清楚,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看到她的脸就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实在太像了。 路西欧脑中浮现满天飞舞的白色花办。 还有慢慢闭上双眼的少女普拉琪娜的面孔。 路西欧甩甩头,将幻影逐出脑海,游目四顾。 这个地方的视野非常好,好得令人觉得似乎可以在此将整个大陆一览无遗。应该是大陆中央附近的山上吧。 「看起来好像没有不死者,为什么要喊我出来?」 路西欧俯瞰着飘过眼下的云朵,开口询问。 短暂的沉默之后,叹息声传入耳中。 「路西欧,我想把你送上天界。」 女武神淡淡地说着。然而,在她的声音当中,不知为何隐含着一丝忧虑。 路西欧皱起眉头,望着她。 女武神看起来像是在瞪着他一样,回望着他。 「怎、怎么了啦。」 路西欧忍不住又别过脸去。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心神不宁呢?只要你心中还会那样动摇,到了天界之后等在你眼前的命运,还是只有死亡而已。在天界灵魂的死亡,就意味着消灭。那样的结束方式,不只是你,我也不希望看到它发生。」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又低声提出问题。 「有什么东西还在你的心里挥之不去吗?」 路西欧搔搔头,再度转向女武神。 「不好意思,能请你陪我走一趟吗?」 「走一趟?我跟你吗?」 「是的。」 路西欧点了点头,只见女武神面露苦笑。 「嗯,好吧。那么,你打算去哪里呢?」 「那里。」 路西欧伸手指向位于遥远彼方,隐约可见的某个小村庄。 *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 已经几年没回来了?这个地方一如以往,只有阴郁的气息。 路西欧环视整个村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家户与房舍颓然坍塌,树木已经没有了树叶,土壤也干干硬硬的。偶尔可以见到几个村人,但大家也都垂着肩膀,眼神看来无精打采。 「这里是?」 走在后头的女武神皱起眉头,如此问道。 「坦里叫柯利安德尔。如你所见,是个小村子。」 路西欧答了话,又放眼环视村子。这里的人们对外来者并没有任何兴趣,全都垂头丧气地发着呆。前方可以看见一间房子。 「我就是生在这个村子里的。」 那是路西欧诞生的地方。 父亲跟母亲现在是不是还住在那里呢? 路西欧想得出神,从山上刮下的寒风让他的身体打了个冷颤。 「很冷吧?」 路西欧回头问着。 女武神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农作物都没有办法在这一带生长茁壮。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产业足以替代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国家也就是威尔诺亚,始终有着想要统一整个大陆的野心。」 路西欧又叹了口气。 「所以,这个小村子才会变得如此贫困。」 女武神看起来似乎面无表情,来回看着整个村子。 「但是,大家为了生活还是努力赚钱,只要是能力范围所及的事情,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卖给人口贩子。」 路西欧将视线转回他诞生的家,眯起眼睛。 「我的妹妹就被卖掉了。她也是几乎就要被卖掉了。」 「她?」 「是的。她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女孩,叫普拉琪娜是我的童年玩伴上 他叹息着回答了问题,女武神只是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 路西欧垂下头,又开始迈步走了起来。 有条小河横切过村子中间,上头跨着一座小桥。他缓步走过桥上。 「我们小时候都在这附近一起玩。我跟她总是在一起。」 小河中流动的水冷得仿佛要冻结起来了。路西欧凝望着小河,隐隐约约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 「听起来是个幸福的童年时期呢。」 女武神带着冷淡的微笑这样说着。看来,她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了。 「幸福?嗯或许真的是那样吧。的确在那个时候,我们也不必去考虑任何事情。」 路西欧搔着头回答,走上有着平缓斜坡的小径。 缩成一团坐在路边的男人,以瞪视般的眼神瞥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才刚走过男人面前,路西欧就立刻停下脚步。那是一问房子的前面。 「这里是你出生的家吗?」 停下步伐、站在旁边的女武神说着,同时抬头仰望房舍。 「不,不是。」 女武神带着有些疑惑的表情转向路西欧。 「是她普拉琪娜的家。」 路西欧笑着回答。 女武神默默地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回房子上。 路西欧花了一段时间凝视她的侧脸。女武神跟往常一样,带着读不出感情的表情凝视着房子。 路西欧轻叹了一口气,也把视线栘回屋子上头。 从这问屋子里,已经感受不到有人居住的气息了。普拉琪娜的双亲大概舍弃村子离开了吧?也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那一天。」 路西欧眯起眼睛,笔直瞪着房子。 「我看到那些人口贩子走进这座房子。我想,一定是因为她要被卖掉了。」 女武神微微皱眉,望着他。 「所以,我带着她逃跑了。就在那天晚上,我将睡梦中的她硬是喊了起来,并且带着她逃出了村子。」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再度浮现于脑海当中,鲜明得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不久的事情。 路西欧又往斜坡的顶上走去。 房舍并排的景象到这里就终止了,围绕于四周的东西换成了树木。两个人走的路已经不是路,而是杂草丛生的茂密草丛。 「我只想着,总之先带她逃走,然后再想办法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吧。」 路西欧仰望环绕周遭的茂密森林。太阳已经逐渐西沉,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了下来。 「我根本没想过,到底要带她逃到哪里去。那时候我的脑海里只能想到,不管怎样,总之一定要逃走。」 路西欧停下脚步,回过头。女武神跟在后面,在他们中间有着一小段距离。她一言不发地听他说话,并未表示出一丝感情或想法。 「我们只是不断地跑。」 路西欧缓步走近女武神。 她点点头,依然保持沉默。 「就像这样。」 路西欧拉起她的手,开始奔向森林深处。 「咦?啊。」 女武神的声音听来有些惊讶,又有些困惑。 路西欧并没 有理会,只是拉着她的手不断往前跑。 没过多久之后,两人便跑出了树林。 眼前豁然开朗。明亮的夕阳使路西欧眯起眼睛。 「那一天,也是跑到这里来。」 路西欧停下脚步,放开了女武神的手。 习惯强光之后,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鲜明。 遍地绽开的花朵在夕阳映照之下,被染成一片橘红色。 脑海里又浮现被月光映照的雪白花朵幻影。 「这种花是。」 女武神的表情稍稍有些扭曲。 「铃兰。」 路西欧环顾整片钤兰的草原,仿佛自一言自语般地答了话。眼前的这副景象,如果要称之为花圃,似乎有些太过荒凉了。 路西欧缓缓地往前走。 他排开钤兰往前走去,前头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 「或许是被钤兰的毒害的吧她就是死在这里。」 胸口抽痛起来,呼吸困难的感觉席卷而来。 「就在我的怀里。」 路西欧的脚步停在岩石之前。 他的眼睛望着岩石,伸手从怀里取出了某个东西。 是一对小小耳环的其中一只。 是他本来打算在那一天送给普拉琪娜的东西。 是为了不要忘记那一天,始终随身携带的东西。 「那是?」 「咦?」 路西欧惊讶地转过身。不知何时,女武神已经站到他的身边了。 「这块石头。」 「嗯,是墓碑。是她的墓我那时,最多也只能为她做到这样了。」 路西欧回答完,就合起双手开始默祷。 女武神只是沉默不语。 路西欧缓缓睁开眼睛,吁了一口气。 一阵强风吹过。 几束铃兰的花办被风吹起,飞舞于空中。 「原来如此。那时候的思念,直到现在还盘据于你的心中吗?」 女武神静静地开了口。 「不不是那样的。」 路西欧摇了摇头。 女武神微微扬起眉,或许是因为听见了预料之外的答案而感到惊讶吧。 路西欧将视线从她身上转开,又回头看着墓碑。岩石已经有点脏l行,棱角也在风吹雨打之下被磨圆。这就是普拉琪娜长眠的地点。 沉默,维持了一段短短的时间。 路西欧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转向女武神。 「那个,女武神。你能不能把那个头盔拿下来呢?」 尽管露出讶异的神色,她还是默默地点头了。 她取下了头饰。 路西欧笔直地望着女武神的脸。 长长的银发随风摇曳。 路西欧眯起眼睛。他很明白,自己的心已经越跳越快。 「太像了。」 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路西欧如此说道。 女武神皱起眉头。 「你和普拉琪娜实在太像了,像得吓人。」 声音颤抖着,喉咙一阵干渴。 女武神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她慢慢睁开眼睛,以冷漠的眼神望着路西欧。 「可是,我并不是那个名叫普拉琪娜的少女。你心爱的那位少女,应该还在那里长眠才是。」 路西欧的双手紧握成拳。耳环嵌在掌心中,握得发痛。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啊!」 路西欧发出叫喊的嘴突然被盖住了,女武神将唇覆了上来。 女武神往后退开,她还是以跟往常一样的平淡表情凝望路西欧。 路西欧简直就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连眨眼都忘记了。 「觉得比较冷静了吗?」 低声说出的这句话,解开了捆着路西欧的魔法。 「啊,嗯。」 他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你无法忘记已经死去的人不断地思念着她。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愚蠢的行为。但是。」 「我明白抱歉,女武神。」 路西欧将视线转开,同时把耳环又收进怀里。 女武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浅浅一笑。 「我已经没事了。」 路西欧又转回头,直直望着女武神。 一阵冷风吹过,钤兰的花办再度随风飞舞。 太阳已经有一半隐蔽于西侧的山峰之后了。 女武神又把头盔戴了回去。 「来吧,把我送上去吧。」 听到路西欧这番话,女武神露出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别死喔。」 「是,我知道。我会尽力帮忙的。」 路西欧用力点点头。 女武神闭上眼睛,开始咏唱咒文。 淡淡的光晕包起了身躯,慢慢地升上天际。 铃兰的草原、普拉琪娜的墓碑还有女武神,都变得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在强光的另一边消失无踪。 2 路西欧在一个名叫芙蕾的女神催促下迈步行走。没过多久,就看见了一座颜色白得刺眼的城堡。 走到护城河前面的时候,路西欧震慑于它的雄伟和庄严,不禁停下了脚步。他抬头仰望耸立的城堡,感受到它的压迫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嘿,你就是新来的英灵吗?」 突然,声音在近距离响起。 视线才刚往下栘,就对上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那是一张还留有些许稚气的少女面孔。 「呜哇!」 路西欧不禁大喊一声、往后跳开。 少女似乎因为他的反应而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睛。但她随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望望路西欧。 「钦,你叫什么名字?」 「咦?」 「名字啊,你的名字。」 「啊,是。我叫路西欧。」 「嗯。」 少女一面打量着路西欧的脸孔,一面走了过来。 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彼此的脸已经靠近到可以感觉到呼吸的地步了。 「我是芙蕾雅。你好,路西欧!」 眼前的少女露出满脸笑容。 「啊。你,你好土 路西欧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路西欧,你在干什么?」 站在桥对面的芙蕾,用如同指责般的眼神往这边望了过来。 「芙蕾雅,他还没有去觐见奥丁大人,麻烦你不要挡路。」 「好!」 鼓起腮帮子答了腔之后,少女立刻又笑容满面地转向路西欧。 「那么,待会见啰!」 芙蕾雅轻轻眨了眨眼,就跑开了。 路西欧显得有些恍惚,只能目送她跑过丘陵。当芙蕾雅半个人影消失在丘陵之下,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快步过桥。 「抱、抱歉!」 「没关系。刚刚是芙蕾雅不对。」 芙蕾笑也不笑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往城内走了起来。路西欧只得慌慌张张地跟在她身后。 穿过巨大的门扉,走上一条极为宽广、天花板高得吓人的通路。两旁都有巨大的窗户,明亮程度跟室外毫无区别. 「那个那位芙蕾雅,她也是女神吗?」 路西欧忍不住打破沉默,开口询问走在前头的芙蕾。但因为他太在意对方身为神的身份,因此不管怎么努力,说出来的话都是结结巴巴的。 「对,她是我妹 妹。」 芙蕾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是、是这样啊。」 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话才好,路西欧只能搔搔头。 又是一阵极为沉重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只有鞋子踩在地面上喀答喀答的声音响彻整个通道。 「你该不会也成了她魅力的俘虏吧?」 芙蕾在通路底端的门前停下脚步,同时转过身来。在她的脸上,浮现了似乎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冷笑。 「咦?」 路西欧想都不想就回以疑惑的声音,然后才了解她话中的意思。 「啊,没这回事。她不属于我喜欢的女性土 「这样啊。」 她短短地应了一声,又露出冷淡的笑容。 「反正,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听到这句话,路西欧的脸上现出不满的神色。 芙蕾哼了一声,随即将手搭在门上,并以一副严肃的表情望向路西欧。 「接下来要前往奥丁大人的尊前,记得谨守礼节。」 路西欧咽下一口口水,点点头.芙蕾便打开了门。 鲜红的绒毯笔直通向宝座。 路西欧在芙蕾的引导之下往前走去。 距离那个设置于高处,使底下的人非得仰头看不可的宝座越来越近了。位于光幕深处的奥丁,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一个有着骑士气质、看来才刚步入老年的男人,稳稳地坐在宝座当中。原本以为他是个老人的路西欧不禁有些困惑。 「奥丁大人,我将新近传送而来的英灵带来觐见您了。」 芙蕾深深一鞠躬,开口说道。 路西欧站在她背后,茫然地仰望宝座上的奥丁。 「嗯。」 奥丁用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仅仅只是一个小动作,都给人很强的压力。他当然不是在瞪人,只是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望着路西欧罢了。但即使如此,仍然感觉到心脏好像被人掐住了似的。路西欧握紧了拳头,掌心因汗水而濡湿。 「少年,你的名字是?」 「啊是的,我叫路西欧。」 「路西欧。我授与你第十五级的神格。从今天起,希望你为我等亚斯神族而战。了解了吗?」 路西欧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但变得口干舌燥的喉咙,让话语还没有化为声音就消失了。 「那么,希望你有好的表现。」 奥丁说完这句话,又将身体倒回宝座里去了。 「芙蕾,带他去士兵宿舍。」 「是。来,我们走吧。」 「啊,好的。」 芙蕾才刚说完,就开始往外走。路西欧有些困惑地答了腔,慌慌张张地又行了一个礼,随即跟在她后面离开了房间。 3 抵达天界三天之后,第一次碰到全员集合。 跟着大家走到王城后方大厅之中的路西欧,看着排好队伍的士兵们猛搔头。 「我应该排在哪里好呢?」 当他满头雾水地环视整间大厅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你是新来的英灵吧?」 回头一看,只见一张看起来十分精悍干练的男人脸孔。眼角有些上扬的眸子。正以瞪视般的目光盯着路西欧。 路西欧退后半步,默默点头。 「不用那么紧张。我是威萨尔,和你们英灵一样,是要赶赴战场的战士。」 男人威萨尔说完就笑了起来。不过,他看着路西欧的目光依然很锐利。看来他并不是在瞪人,而是他的眼神就是那样。 「啊,好的。我叫路西欧,请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不过,你怎么傻傻地站在这里?如果不快点排进队伍,托尔大人就要来啰。」 听到这句话,路西欧不禁搔搔鼻头。 「呃,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排在哪里才好。」 「不管哪里都可以,只要在队伍的后面找个适合的地方站就好了。因为我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规矩,规定大家一定要怎么排。但还是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就是神格比较高的人会站在前面。」 威萨尔拍拍路西欧的背,推他走向队伍。 「好的,抱歉。」 路西欧回过头,威萨尔微笑着略略颔首,走回队伍前面去了。 路西欧一语不发地目送他的背影,随即排在附近队伍的后面。 没过多久,手里拿着锤子的军神托尔就出现了。他的身材非常魁梧,像个壮年男子。 到天界来的第一天,曾经跟他见过一次面。在他的面前,路西欧也非常紧张,从他身卜感受得到跟奥丁不同的威严。 军神托尔在讲台中央站定。他放下手中的锤子,扫视大厅里集合的所有士兵。 「那么,关于下一次的作战。」 当他一面抚着金色的胡子、一面说着话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我收到好几份令人忧心的报告。接下来的行动,就是要突破目前的战况,并同时开始攻打约兹海姆。」 听到这句语气沉重的话,路西欧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我们从隶属于梵神族的迪斯顿城寨之中,发现到一股巨大的魔力。我们认为,那里正在进行大规模的魔法实验。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要袭击那座城寨,藉以阻止实验继续进行下去。北方的蓝伯特湖出现一条肆虐的蛇龙,应该是梵神族的部队安排在那里的。第二项任务,就是要驱逐那条蛇龙。另外,第三项任务就是击破即将把西方朱奈布海域全数占领的梵神族飞行部队。」 话到这里告一段落,托尔以瞪视般的目光环视队伍排得整整齐齐的士兵们。 「部队的编组与详细的作战内容,将会由焦尔为大家说明。或许这会是相当艰辛的一战,但我希望各位都能尽自己的全力。我期待各位的捷报。」 说到这里,托尔深吸了一口气。 路西欧发觉周围的士兵浑身上下都用起力来,不禁有些困惑。 「愿各位武运昌隆!」 托尔的这句话如同低沉的雷鸣声一般,轰然作响。 被声音的气势压倒的路西欧,浑身上下部在发抖,往后退了好几步。鼓膜深处还嗡嗡作响。视野中还有着像是被卷进漩涡的摇晃感。 「那么,现在就发表进行各个作战的部队编组,还有作战内容的细节。」 有个男人代替托尔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他的身形看来比托尔稍逊一筹,但依然是个相当高大的男人。未经梳理、往后拢起的红发,看起来就像是狮子的鬃毛。他应该就是那个名叫焦尔的神吧。 焦尔先说明作战的内容,然后公布负责各个作战的部队名单。路西欧被分配到讨伐蓝伯特湖蛇龙的部队,司令官则是威萨尔。 * 讨伐部队从瓦尔哈拉出发,北上前往蓝伯特湖。 整支部队几乎都是亚斯神族的士兵,由女武神送上天界来的人类,除了路西欧以外就只有一个人而已。对方跟自己的年纪相差不多,是个手执长弓的青年。 路西欧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军队行军时特有的沉默,因此一离开瓦尔哈拉就开始与那青年攀谈。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劳利。 「那么,路西欧兄是。」 劳利有些吞吞吐吐地问着,但是他的话却被路西欧一挥手打断了。 「可以不要加上那个『兄』字吗?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喊我,听起来很不自在。」 「啊,嗯。」 劳利有些困惑地点了点头。 「那、那么,路西欧。你出生在哪里呢?」 「我出生在威尔诺亚的一个小村子里。不过,因为发生很多事的关系,最后是住在杰拉贝伦。」 「原来如此。对了,贝利纳斯先生也是杰拉贝伦的人喔,他好像是哪个城市的卫士长。你认识他吗?」 「不。我的生活基本上跟贵族或是骑士不会有什么牵连。」 路西欧苦笑着回答。 「这样啊,不好意思。」 「干嘛要道歉?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吧?」 「说、说的也是啦。」 劳利搔搔头,有些困惑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低下了头。 「钦。」 路西欧出声喊他,劳利反射性地拾起脸来。 「你为什么来这里参加战争呢?」 一听到这个问题,劳利的表情立刻变得沉重起来。 「什、什么意思?」 「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怎么说呢,我觉得你似乎并不是喜欢战斗的人。」 「有人会喜欢战争吗?」 「那个名叫亚流杰的人,好像就满喜欢的。」 听到回答的劳利,不禁放声笑了起来。 「是啊,的确是这样!」 劳利一面说,一面又笑了一阵子,然后深吸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会像这样战斗,是为了女武神大人我是这样认为的。」 「为了女武神?」 路西欧吓了一跳。 「是的。我觉得我是为了向她报恩,所以才会战斗的土 劳利说着,同时望向远方。他一定是想起了当初遇见她时的情景吧?路西欧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劳利又垂下了视线。 「但是,我有时会感到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派上用场。」 他喃喃自语地说着。 路西欧心想,这样就没机会问他女武神对他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情了。他如此想着,同时抓了抓头。 「我认为,你就算在意那种事情也没用。」 劳利带着非常惊讶的表情望向路西欧。 「不管怎么说,自己就是只能尽全力而已。只要把能做的事情全都做完,并且相信自己。」 路西欧边说边低下头去。普拉琪娜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掠过脑海。 「怎么了?」 「不,只是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土 路西欧甩甩头,对很担心地望着他的劳利笑了笑。 「要是不好好地尽自己的力量、努力尝试,之后可是会后悔的喔。」 「路西欧。」 劳利凝望着路西欧。 一阵让人讨厌的沉默。 路西欧按捺不住,动手将头发往上拢起。 「抱歉,我本来是想要鼓励你的。」 「不会啦,我知道路西欧想要说什么。而且,我也觉得的确是如此啊!」 劳利露出温和的笑容。 路西欧也报以微笑。 「那么,路西欧呢?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战斗。」 「咦,我吗?我啊。」 路西欧仰望天际,轻触自己的嘴唇。 「:.应该还是,为了女武神吧?」 他仿佛看见被夕阳晚霞染成橙红色的铃兰花办,飞舞于空中的那番景象。 路西欧苦笑着赶走幻影,转向劳利。 「话又说回来,被她不由分说地送来这里,才不得不这样做。好像也有点这种感觉呢土 「这说的也是啦!」 劳利似乎有些困扰地笑了起来。 * 经过五天的行军之后,周围的环境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树木被推得七歪八倒,地面看来也伤痕累累,一副很适合被称为荒野的景象。在很远的前方,可以看到像是湖面的曲线。 「比想像中还要惨呢。」 威萨尔以凝重的表情环视周遭。 路西欧也四处张望。由于他只注意到眼前的惨状,因而不小心踩了个空、摔了一跤。 「可恶!」 路西欧爬起来的时候,由于注意到这个落差是什么东西,因而倒抽了一口气。有条一般人无法一次跨过的深沟蜿蜒于地面上。 「路西欧,你没事吧?」 劳利跑了过来。 「没事。」 路西欧应声的时候还盯着沟看。 「喂,劳利。这个应该就是。」 他指指自己的脚下,劳利随即吓得睁圆了眼睛。 「这是蛇龙爬过的痕迹吧。」 劳利;口不发,点头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只不过翻个身就弄成这样它到底有多大啊?」 「应该很大吧。」 劳利的声音颤抖着。 路西欧视线四下一转,只见大伙都以紧张且害怕的表情,调查附近的状况。 这支部队大约是由十五个人组成的。刚离开瓦尔哈拉的时候,路西欧还曾经怀疑过,到底需不需要动用这么多人来处理一只魔物:但是,他现在却开始怀疑,这个人数打不打得倒它了. 「看来它不会吐火,这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耳边传来威萨尔的自言自语。 路西欧吓了一跳,重新开始打量周遭。 的确,树木或地面上都没有烧灼的痕迹。或许是因为靠近湖边的关系,反而还可以感觉到些许的湿气。 「威萨尔大人!」 有个听起来很兴奋的声音喊着威萨尔。 路西欧看着威萨尔跑了过去。 威萨尔跑到另一个士兵附近,对着地面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他们两人的脚下,跟路西欧他们站的地方一样,也有一条沟。 威萨尔好几次点头示意,接着就沿着沟缓步走向湖边。对此十分在意的路西欧,便追着他后头跑去。 「果然是这样。」 威萨尔停下脚步、喃喃自语,接着突然转过身来。 目光交会时,威萨尔一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他立刻就换成一副充满自信的笑容。 由于不懂他为什么会笑,使路西欧有点困惑。 「大家集合!」 威萨尔这么一喊,士兵们都围了过来。 路西欧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队伍后面。 威萨尔望着集合的士兵们又点了一下头,随即开口说话。 「接下来,我要告诉各位击退蛇龙的作战内容。我认为,蛇龙现在还潜伏于蓝伯特湖里。因此。」 就像是在呼应威萨尔的话,以及他伸手指向湖的动作似的。湖面发出巨大的声响、水面隆起。 蛇龙破水而出,现出真面目。 所有人仰望着蛇龙,全都愣住了。 与其说它是「龙」,从那副长相来看,说它是长有坚硬鳞片的大蛇可能还更适合一些。不过,它的体型实在是大得非比寻常。巨大得似乎只要往下一倒,就一定可以把一般平民的住家压垮。 蛇龙发出嘶嘶声,从湖里缓缓爬了出来。 「该死!弓兵,放箭!」 在威萨尔浑厚的高喊之下,原本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了。 持弓的士兵们都慌慌张张地抽出了箭。 「要、要射哪里?」 在弯弓搭箭的弓兵当中,有个人用沙哑的声音提出问题。 「哪里都可以,总之射就对了!要阻止它的行动!」 「是、是!」 发问的士兵在应声的同时就射出了箭。以此 为信号,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射箭。 「不要停手!射到没有箭为止!」 威萨尔一面喊、一面拔剑在手。 蛇龙抬头发出咆哮,空气为之剧烈震动。 「好!弓兵瞄准它的头。拿剑的人跟我来!」 就在发出号令的同时,威萨尔开始迈步往前跑了起来。剑士们发出叫喊,跟在他的后面。路西欧也没有落后,拔出腰间的剑,跟着大伙往前跑。 剑士们纷纷开始挥剑砍向蛇龙。 路西欧的剑砍中它近在眼前的身躯,响起干硬的声音。手麻痹了。 被坚硬鳞片覆盖的蛇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接下来,他将剑刺进鳞片的缝隙当中。肌肉因痉挛而收缩,使鳞片的缝隙变得狭窄。剑尖只能插进去一点点,马上就刺不下去了。 「可恶!」 路西欧拔出剑,仰望蛇龙的头。因为靠近的关系,让人感觉它更为巨大了。即使仰头看去,也没法将整个头收进眼底。 不断飞射而来的箭矢,也只能牵制住它的动作,没法再帮上更多忙了。蛇龙几乎完全没受伤。 路西欧跳到蛇龙背上,反手握剑向下插去。 剑刀命中鳞片,发出高亢的声音。 又一次,再一次,然后再一次,路西欧不断用剑戳去。 叽!响起一个钝重的声音。 仔细盯着先前瞄准的地点,只见一片鳞片有了裂痕。 「好,就是这里!」 使出浑身力量,再往下刺出一剑。 剑打碎了鳞片,刺进蛇龙的肉里。 鲜血伴随着濡湿的声音直喷出来,是鲜明强烈的红色。 路西欧只觉得一阵兴奋,立刻将浑身的体重都放上握着剑柄的手。 剑身下沉、刺穿肌肉,鲜血不断往外喷出。 路西欧重新握好剑。稍微转动一下之后,双脚跟手臂用起力来,准备将剑拔出。 就在这时,脚下开始剧烈摇晃。 蛇龙发出更高亢的咆哮声,高高扬起身躯。 路西欧差点就被扔了下去,他死命地抓住剑柄。 蛇龙的躯体剧烈晃动。 剑身伴随肌肉撕裂的声音,离开了蛇龙的身体。 「呜!」 路西欧被甩下来,仰天摔下。一阵剧痛跟呼吸困难的感觉传遍全身。 有点喘不过气的路西欧站起身来、抬起了头,身体随即紧张起来。 蛇龙正从高处俯视着他。眼神非常凶狠。 深吸一口气,将力气注入握剑的手。膝盖一沈。 要是能看准那家伙开始动作的瞬间砍下去。 眯起眼睛回瞪蛇龙。 「路西欧、危险!」 威萨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同时,冲击从出乎意料之外的方向袭击而来。 路西欧的身体被打飞出去。 怎、怎么会这样?还有另外一只吗? 路西欧的身体重重撞上地面、反弹起来。 在剧烈晃动当中,视野范围跟着大幅转动,这才终于看见了整只蛇龙,路西欧也终于明白是什么东西袭击自己。那就是蛇龙的尾巴。 路西欧的身体再度撞上地面,仰天滑到青苔之上。 蛇龙的头朝向路西欧,视线交会了。 它弯起脖子准备攻击,看来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浑身上下部痛得要命的路西欧,只能就这样瞪着目光笔直盯着自己的蛇龙,根本动弹不得。 来了!一看见脖子附近的喉结微微蠕动,路西欧立刻有所警觉。 蛇龙发出低吼,张开血盆大口。它的头朝路西欧攻击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枝箭扫过蛇龙的眼前。 蛇龙的身体剧烈扭动,头也往后仰去。 「干得好,劳利!」 威萨尔出现在路西欧的视线范围当中。只见他朝蛇龙奔去。 蛇龙在咆哮声中重新摆出攻击架势,威萨尔趁这时跳到它的背上。 藉由路西欧刚刚开出的伤口,威萨尔的剑刺进蛇龙的身体之中。 「喝啊!」 威萨尔将剑身用力一挥。 蛇龙的身体被撕裂,喷出大量的鲜血。 一声惨叫。蛇龙身躯后仰,痛苦地挣扎扭动着。 身躯剧烈颤抖的蛇龙,眼睛捕捉到了路西欧。 就在路西欧倒抽一口气的同时,似乎正要倒下的龙头攻击而来。 「可恶!」 强迫还没有恢复力道的手脚开始活动,心里只想着不管怎样一定要逃开。可是,手脚跟身体却都没有足以移动的力量,只能稍微震动一下而已。 蛇龙的头已经近在眼前了。 路西欧扭动身躯,朝旁边滚开一点点。 蛇龙的头擦过背上、撞进地面。 路西欧的身体跟砂石一起被弹上空中。背上被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花四溅。 再度摔到地上的路西欧,望着蛇龙像棵大树一样把头埋进地中、身体耸立于地面上的模样,逐渐失去了意识。 * 天上浮着一轮满月。 映照在月光之下的花办发出白色的光芒,白得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路西欧牵着少女的手在奔跑。 白色的花办在风的吹拂之下漫天飞舞。身体掠过一阵寒意。 路西欧回过头,喊叫起来。 少女露出一脸悲伤的表情。她的银发随风飞扬,闪耀着点点光辉。 她普拉琪娜倒地不起了。她离开人世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路西欧冲向她。 伸手想要抱她,但却抓了个空。 少女轻轻一晃,迈开蹒跚的步伐,像是在逃跑一般地往前走去。 咦? 路西欧困惑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双脚似乎正渐渐离开地面。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正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天上走去。 路西欧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她的背影。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普拉琪娜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成熟。 想要喊她、使她停下脚步,想要让她回来。但是,身体根本动也动不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普拉琪娜在遥远的天际停下脚步。她已经长成足以算是成年女性的模样了。 普拉琪娜! 想要这么叫唤她。不过,声音还是出不来,只有嘴唇微微震动,形成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来。 就在那个瞬间,路西欧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停了下来。 那容貌就是女武神。 * 路西欧跳了起来。 「呜咳!」 浑身上下都觉得闷痛不已,下意识地呻吟起来。 「你醒啦?太好了。」 旁边响起声音。转过头去,只见劳利带着安心的表情坐在二芳。 「啊、嗯。」 路西欧一面回答,一面用力眨了眨眼。除了想要让意识清楚些之外,也希望能摆脱闪过眼前的白色花办幻影。 我到底昏睡了多久? 缓缓吐出一口气,回溯自己的记忆。 「话说回来,蛇龙怎么了?」 「啊,我们已经打倒它了。其实,在攻击路西欧之后它似乎就死掉了。不过为防万一,我们还是把它的头给割了下来。」 「这样啊。」 路西欧安心地吐 出一口气。 「看样子好像没有其他的蛇龙,附近似乎也没有梵神族部队的踪影,因此我们的作战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回去就行了。」 劳利说完便笑了起来,同时点了个头。 「对了,你站得起来吗?大家说等路西欧恢复意识再回去,但如果你还是不舒服,我就请大家再等你一下。」 一听到他这样说,路西欧便稍微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或许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有人替自己用魔法治疗过了。虽然还有些许痛楚,但已经没有一点伤痕了。 「不知道耶,我试着站起来看看。」 路西欧这样说完,便立刻站起身来。还是觉得有点痛。不过,这点痛楚还不王于妨碍行动。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 劳利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4 打从路西欧他们回到瓦尔哈拉之后,又过了几天。 阻止魔术实验以及歼灭在海域上集合的敌军等作战,最后似乎都成功了。解除眼前的危机之后,距离下一次发动攻击之前还有一点点时间。在这段期间之内,奥丁跟托尔他们一定在拟定进攻时的战略吧。 路西欧躺在瓦尔哈拉的丘陵上,茫然地望着天空。 在远方的蓝天当中,女武神的身影似乎若隐若现。 「我本来以为已经没问题了可恶。」 路西欧如此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 「什么东西没问题了?」 突然出现的问题使心跳瞬间停了一下。路西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一样跳起身来,回头张望。 在他的身后有两个神,她们是芙蕾雅与洛基。 「没、没什么啦!」 路西欧一面注意自己剧烈的心跳,一面没好气地回答。 「是唷?」 芙蕾雅微微歪过头,盯着路西欧。而站在她身旁的洛基,脸上则带着沉稳的微笑,凝望着他。 由于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路西欧的视线开始四下游栘。真要说起来,他跟这两个人几乎没讲过什么话。即使是芙蕾雅,也只有在他来天界的时候打过招呼而已。至于洛基,根本就只有在士兵宿舍里擦肩而过罢了。 「那么,路西欧。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路西欧总算恢复平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用已经瞪大的眼睛一望,只见芙蕾雅以天真无邪的笑容凝视着他。 「咦?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路西欧在回答的同时别开了视线。 「嗯,你在想什么啊?」 芙蕾雅走近过来。她从下方探头窥视,钻进路西欧的视线范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啦。」 路西欧又把脸转开。 「为什么你一直别开脸啦!」 芙蕾雅的脸又跑进视线范围里。这次她噘起了嘴。 「别这他了,芙蕾雅。」 洛基说话了。芙蕾雅以一副不满的表情转向他。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人类这种生物呢,在这种时候好像特别不喜欢别人接触他们。而且,他好像在想他喜欢的人呢。」 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的路西欧转头看向洛基。 他看着洛基的目光特别锐利。不过,洛基似乎完全不在意,只以温和的笑容回应。 「原来如此。那么,路西欧喜欢的人是谁呢?是我认识的女孩吗?」 芙蕾雅开心地笑着,同时继续发问。 路西欧仍然瞪着洛基,表情略微有些扭曲。 「所以,我才会说别这他了。因为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心情很复杂?」 芙蕾雅又转过去看洛基。 「就是啊。比方说,他喜欢上一个绝对不可能把爱意传达出去的对象。或者是心中的那番思念不会被接纳之类的。」 洛基笑着说出这番话。 路西欧的心脏又用力地跳了一下,还伴随着仿佛被人紧紧绞住的痛楚。 「沮是什么意思啊,听不懂啦!」 「所以嘛,以他的情况来看举例来说,就像是他爱上了瓦尔奇丽亚之类的情况。大概就是这种厌觉吧。」 这次,有种自己真的被紧紧揪住的感觉,力道强得令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被捏碎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张开的嘴在发抖,指尖也在颤抖着,呼吸变得很困难。 洛基似乎有些惊讶,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是这样吗?原来路西欧喜欢蕾娜丝姊姊啊?」 芙蕾雅笑着转过头来。 「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喔,芙蕾雅。」 洛基苦笑了。 「虽然没这么说但却很像是这么一回事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 路西欧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勉强挤出这句话。 洛基依然苦笑着,望向路西欧。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啦,反正你也没做什么坏事。况且,瓦尔奇丽亚的确是位美女,又很有成熟女性的魅力,会喜欢上她一点也不奇怪。」 「啊!原来你想追求蕾娜丝姊姊吗?劝你还是不要吧,因为蕾娜丝姊姊不会把你这种人放在眼里的啦。」 芙蕾雅鼓起腮帮子瞪了一眼,洛基只得耸了耸肩。 「是是,这个我知道啦。」 「事情真的不是那样。」 路西欧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微弱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心跳渐渐缓和下来,已经变成平稳的心跳了。呼吸困难的感觉也没了。只有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路西欧勉强挤出笑容,望着洛基他们。 「事情不是这样的。」 「嗯。」 芙蕾雅好像很无趣地点了点头,而洛基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路西欧。 在他们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 打破这个状况的人则是芙蕾雅。 「可是,这次的蕾娜丝姊姊有点奇怪耶。」 她以指尖按着嘴唇、视线上栘,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我本来以为她会跟之前一样,告诉我一些关于人界的故事,可是她都没有跟我说。该怎么说呢,听她的说法,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路西欧又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得飞快。这次跟上回完全相反,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加速循环起来。 「等、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这次』跟『人界的故事』之类的,那是什么意思?」 路西欧一面询问着,一面在自己心中的推测着答案。他的想法令身上的血液翻腾得更为剧烈。 「咦?嗯,蕾娜丝姊姊她们因为工作的性质很特殊,所以当她们每次的任务结束之后,就会转生成为人类,并且藉此进行休眠。等到奥丁大人召唤她们的时候,才会再度回到天界。」 「那女武神回到天界之后,那个人类会怎么样呢?」 「当然就没有了啊。」 「也就是死掉了?」 「唔,该怎样说才好呢?应该有点不一样吧?不过,我想结果应该是相同的土 路西欧不禁倒抽一口气。在自己脑海里重新排列组合思考过后,得出的答案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心跳变得更激烈了。 幻影掠过了眼前。 普拉琪娜向着天际走去,她的身形一面成长,一面渐行渐远。她变成的模样,就是女武神的模样。 「不过,这跟那有什么关系吗?」 芙蕾雅歪着头, 看起来似乎搞不清楚状况。 「啊,不。没什么。」 路西欧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芙蕾雅又噘起嘴,似乎很不能接受的样子。 「喂,芙蕾雅土 洛基突然出声了。芙蕾雅有些讶异地转向他。 「你打算拖拖拉拉到什么时候啊?我还以为,你应该正准备要去见奥丁大人。不是吗?」 洛基的语气比刚才来得低沈,同时也有些刺耳。不过,他的表情并不像声音那么尖锐,反而比较像是伤脑筋的模样。 「啊!糟糕,说的也是!再见啰,路西欧。我要走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芙蕾雅就拔腿跑向王城。 路西欧有些茫然地目送她离开。 但是,芙蕾雅却在几步之外的地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喂,洛基!你干嘛不来啊!」 「被召唤的又不是我!」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的吗!」 「所以我才跟你一起走来这里啊。接下来你就自己去吧!」 「我知道了啦!算了!」 芙蕾雅怒容满面地瞪了洛基一眼,愤怒地耸着肩膀跑定了。 「这样好吗?」 目送芙蕾雅离去的路西欧皱起眉头发问。 「没差啦。而且,我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 洛基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路西欧一看到那个表情,随即警戒起来。 「不用担心啦,我不会害你的。」 洛基一边说,一边拍拍路西欧的肩膀。 「你想跟女武神讲话,对吧?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你不觉得,有些话应该先跟她说会比较好吗?」 他笔直地望着路西欧近在咫尺的双眼。 「来,走吧。没什么好怕的。」 洛基说完之后就背向路西欧,迳自往丘陵的顶端走去。 路西欧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犹豫。 手自然地伸进怀里。指尖碰到了耳环。 「我土 路西欧握紧怀里的耳环,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洛基在前往丘陵的途中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好像很满意地笑了起来。 * 路西欧被带到王城附近的某个地方。 那是一座特别隔离开来的小小建筑物。 在洛基的催促下定了进去的路西欧呆呆地站在入口,猛眨眼睛。 建筑物的内部是一个很宽广的空间。四周就只有墙壁而已,还有几根方形的石柱整齐排列在里面。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得让人觉得刺眼。 「怎么啦?」 洛基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路西欧。 由于突然有个具有颜色的东西进入视野,路西欧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 「这、这里是?」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洛基不禁咧嘴一笑,开始往大房间的深处走去。路西欧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这是水镜的房间。是与米德加尔特也就是人界通讯的地方。」 洛基在房间中央停下脚步,开口说话。往他背后看去,可以看到正对着入口的墙壁。在那上面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大得覆盖了整面墙。 「是、是这样吗?」 路西欧认为那个镜子大概就是所谓的水镜,同时点了点头。 「嗯。」 洛基点点头,对悬挂镜子的内部墙壁伸出手。 「来吧,你就过去水镜那边吧。」 「但是,我可以使用它吗?」 路西欧一面问,一面环视四周。 他的视线在接触到房间正中央的支柱时停了下来,因为那里有个红色的东西。在雕饰华丽的柱子上有个小凹洞,里头镶着一颗闪耀鲜红光辉的珠子。 「没关系啦,不会被发现的。」 听到这句话,路西欧便将视线从珠子栘向洛基。 「只要不说出去,就不会被发现.你不是有话非跟她说不可吗?」 洛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嗯,是啊。」 路西欧吞了一口口水,走向悬挂着镜子的那面墙。 靠近过去之后,就可以发现那不是普通的镜子。以为是镜面的部分,其实是满满的水。它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垂直且清澈的池子。 原来如此,这就是水镜。路西欧站在它的前面,如此思考着。 水面映照出伫立在那里的路西欧。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只要站在水镜前面,一直想着她。这样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很快就能跟瓦尔奇丽亚联络上了。」 洛基的话才刚说完,映照在水镜当中的路西欧就扭曲了起来。水面并没有任何波纹。只有映照出来的影像在晃动而已。 映照于镜中的影像,扭曲得令人根本不知道它照出的是什么东西,感觉上就像一团烂泥巴在打转似的。接着,它慢慢地形成影像。地点不是在这个房间,而是在某个地方。可以看到天空还有山岳的棱线,以及女武神的身影。 「芙蕾,发生什么事了?我还以为,距离定期报告应该还有一点时间。」 女武神说完便抬起头来,她的表情随即变得惊讶不已。 「路西欧!你为什么会?」 「我有一件事,一定要跟你说。」 女武神轻叹一口气,脸色为之一沉。 「你知道你现在使用的水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吗?这件事要是让奥丁大人知道了。」 「我明白。只要一下子就好。」 路西欧将手伸进怀里,取出耳环。 「闹你收下这个。」 他将手中的耳环对准女武神扔了出去。它飞越水镜、激起涟漪。镜子里映照出在涟漪的对面收到耳环的她,看起来有些扭曲。 「这是要送给她的这是我原本打算要送给她的。现在只有一只而已。王于另外一个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所以。」 女武神紧紧握住耳环. 「你就为了这种事。」 她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头来。看起来非常愤怒。 「你就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擅自使用了水镜?」 她横眉竖目地瞪着路西欧。 「毫无意义?」 「对,你以为你是谁?你不知道你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没有那回事。只是,我想跟你说我觉得,这件事我非说不可。」 「我不想听!」 留下这句极其刺耳的话之后,女武神的模样就消失了。 「等一下,我还没。」 路西欧伸出手去,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影像的水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全身虚脱无力。 女武神的话在耳朵的深处回荡不已。 「看来,她的记忆似乎被封住了。」 是洛基的声音。这时,路西欧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 「坦件事一定也是奥丁耍的小把戏吧。毕竟,他为了即将到来的『诸神之黄昏』,已经拟定了一大堆策略。他大概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迅速搜集到大量英灵的人偶吧。因为蕾娜丝跟雅莉不一样,她的个性比较温柔。而且,雅莉目前也还处于休眠期间。真要说起来,这应该是唯一能付诸实行的方法了。」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 「奥丁为了搜集到更多的英灵,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从这点来看,他应该很害怕『诸神之黄昏』吧不,应该不只是这样。只不过是跟梵神族展开全面性的战争,应该还不至于 让他退缩成这样。他一定只是想要确实地获得胜利吧?应该是想要透过『诸神之黄昏』,拓展他的支配权力吧。」 洛基的声音听在耳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可言。只是听过就算了。路西欧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指尖,反覆念着女武神的名字。 「所谓的『英灵』呢,就是强悍的人类灵魂。拥有这种灵魂的人要是不失去性命,就没办法搜集得到。为了搜集它们,最快的方法就是引发战争。所以,奥丁四处散播战争的火种。我也是听从他的吩咐,才将知识之石人类是不是称呼它为贤者之石?我将它交给了米德加尔特的魔法师。那个魔法师非常顽固,顽固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明明自己就是收下东西的人,却还是让我花了一番功夫。」 不知为何,洛基开始窃笑起来。 「还有一个东西,就是这个龙之宝玉。这是所谓的『四宝』之一,本来是应该要放在米德加尔特的。它原本是守护米德加尔特秩序的东西。奥丁蛮横地将它抢来、并且将这个东西纳为已有。这个玩意本身就拥有极为强大的魔力:而失去守卫秩序的四宝之后,米德加尔特会陷入更严重的混乱之中。对那家伙来说,没有比这样的发展更好的了。」 「你讲够了没!我不想听你说话,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行不行!」 路西欧回头大吼。 就在这时,他看见洛基的手中拿着宝珠。那个宝珠,就是刚刚嵌在房间中央石柱当中的东西。 「那可不行。」 洛基笑了起来。那笑容与刚刚平易近人的笑容回异,显得十分冷酷无情。 「你应该也想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理由被杀的吧?」 战栗感传遍全身。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西欧勉强让发颤的手脚听话,站起身来。 洛基露出冷笑,缓缓地走近过来。 「你呢,偷了这个龙之宝玉。而我发现了这件事,拼命地想要加以阻止,结果把你杀掉了。就是这么一回事,懂吧?」 冷汗流过背脊之上。 「我还不能死。」 路西欧将手伸向剑。 龙之宝玉发出亮光。洛基的身体裹在红色的亮光当中,整个人的身形也变大了。 「我什么都还没有跟她说。我绝对不能死!」 路西欧拔剑在手、蹬地前冲。 已经变成成人的洛基,嘴角微微扭曲起来。 洛基用手接下向他砍去的剑刀。 另一只手瞄准了路西欧的腹部。 「真是遗憾啊,路西欧。」 按在腹部上的手掌发出光芒。 剧烈的热量跟痛楚传遍全身。 视野猛烈地摇晃转动。 路西欧的身体倒在地板上。 在视野的一角,可以看到水镜缓缓流动的水面。 路西欧缓缓地将脸转向水镜。 在水镜的波浪当中,可以看到女武神的模样。 女武神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请你听我说。 视野渐渐变得模糊,终于化为一片漆黑。 5 「原来如此,我了解这件事的始末了。你可以下去了。」 奥丁听完报告后,轻轻叹了口气,对跪在地上的洛基这样说道。 「那么,我先告退了。」 洛基站起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奥丁看着他离开放置王座的房间,又叹了一口气。 「那个英灵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是真的吗?」 站在一旁的芙蕾说出这句话时,露出一脸讶异的表情。 「谁知道呢然而,事实上,龙之宝玉的确是被拿走了。而且,水镜上也还有传送东西到米德加尔特时留下的涟漪。从状况上来看,这件事是无庸置疑的。跟蕾娜丝说一声,要她去找。」 「是。可是也可能是洛基隐瞒了某些事情。因为,那个男人以前也曾经把奥丁大人授与他的知识之石搞丢啊。」 听到芙蕾的话,奥丁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嗯,这跟那是两回事。毕竟,现在他的手上并没有龙之宝玉。」 「话是这样说没错。」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不用继续谈下去了。我们就再放任洛基一阵子吧。」 奥丁如此说道,同时咧嘴一笑。 episode 9 被解放的记忆 与永不复返的时间谴责不已 1 经过毫无目的的漫长旅程,瑟丽雅终于站在格雷的面前。至于地点,则是一座不知其名的古老遗迹。 「我总算找到你了。」 瑟丽雅举起剑,面向全身覆盖在甲胄底下的格雷。 被密不透风的头盔覆盖住的脸,也看着眼前的她。 「大家都已经死了卡歇尔艾蜜。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往昔伙伴们的身影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剑尖微微摇晃。 在这当中最鲜明的印象,是卡歇尔离开人世时的样子。 地点是他们在旅途中投宿的一个小村庄。他为了守住可以拯救被石化村人的药水,因而被魔物砍了一剑。那时的景象,清清楚楚地在脑子里浮现了。 为了打听出某个宝物的秘密,因而被威尔诺亚的军人抓住,最后在严刑拷打下因而殡命。关于艾蜜的死,就只留下这个谣言而已;但是,卡歇尔不一样。卡歇尔一直都在她的身边,而且,就死在她的眼前。 其实,本来还希望以后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瑟丽雅抿着嘴唇,握剑的手再度用起力来。 「打从那一天,从你杀了蕾米雅那时开始,一切就都变得不对劲了!结果,大家因此而分散各地。所以,你必须负起责任,以死谢罪!」 格雷依然保持沉默,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也没有要拔剑的样子。 「你说句话行不行!」 瑟丽雅高声喊了起来。不过,格雷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回答,只是回望着她而已。 「你说说话啊!告诉我,那些都是骗我的!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吧!你根本就不会杀蕾米雅,对吧!」 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有回音。只有头盔稍微动了一下,表示对方别开了视线而已。 再也无法遏止的泪水,有一滴沿着颊边滑了下来。 「不管你说什么都好要是我就这样杀了你,那我就真的是孤单一人了,不是吗所以,求求你。」 「真的很抱歉。」 覆盖在头盔底下的细微声音这样说着。 「那一天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 被铁手套覆盖的手抓住了头盔。 头盔被掀了起来。 「啊啊啊。」 剑从瑟丽雅手中滑脱。 全身顿时失去力气,膝盖也撑不住了。 本来格雷的头应该在那里,但却已经不在了。铠甲当中只有空气而已。 * 「啊啊啊。」 已经失去肉体的格雷,只能茫然地望着全身无力、倒在地上的瑟丽雅,/心中充满了懊悔之意。 那种思绪,或许是因为刚刚他对瑟丽雅做的事而产生的;也可能是对一直撑到现在的自己产生的;更或许是向那一天的蕾米雅忏悔也说不定。他自己并不是非常了解。 那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格雷和卡歇尔一行人在森林当中遭到大群魔物袭击。边逃边打的格雷和蕾米雅,不小心跟别的伙伴走散了。最后,格雷为了保护蕾米雅,身体被魔物的爪子撕开,当场死亡。他本来那时就该没命了。 那时,身为魔法师的蕾米雅,就对他使用了换魂之法。 当格雷醒来之后,看到蕾米雅的遗体就在身边,因而大吃一惊。 哭倒在地的他,注意到留在她手中的一本魔法书。至于展开的那一页,内容正好就是换魂之法。 格雷照著书上写的方法,施行了换魂之法。可是,由于这个时候连结他肉体和灵魂的锁,原本应该是属于蕾米雅的。结果,整个法术无法顺着他的意思发动,最后只能以失败收场,蕾米雅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同时,生命之锁的连结因而失效,他自己的灵魂跟肉体也因此被分离开来。 可是,不晓得是因为什么理由,那把锁最后还是将格雷的灵魂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因此,他就变成一个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的人。 在有些恍惚的状态之下,他跟同伴们会合了。 「太好了,你没事咦,蕾米雅呢?你们没有在一块吗?」 听到卡歇尔这样询问,格雷只能回答: 「她被我杀了。」 就只有这样而已。接着,他随即向伙伴们告别。 自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单独一人持续不断的旅行着。因为,他想要找到可以拯救蕾米雅灵魂的方法。 然而到了最后,他还是找不到方法。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在尔后的漫长日子里,他就只能怀着那份后悔以及绝望,持续不断地流浪着。 「灵魂并不是可以轻易由人使役的东西。」 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过头去,只见有一个女性站在那儿,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是一个身穿湛蓝色的钟甲、有着银色长发的女性。 「你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否有思考过,这当中究竟隐含着什么意义吗?」 女性流露出诘问的眼神,对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格雷什么话都答不出来。那种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将你的灵魂与生命连结在一起的那个锁。被投注在其中的思念,你曾经感觉到过吗?」 强烈的冲击宛如箭矢一般,贯穿格雷的全身。蕾米雅的倩影掠过脑海当中。她以如同太阳一般的灿烂笑容望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吗蕾米雅。」 格雷的手按着胸前,垂下头来。他想哭,但他却已经无法哭泣了。 「很抱歉可是,我已经什么都。」 「那么,你要不要与我一起走呢?」 「咦?」 格雷在惊讶当中抬起头。 女性伸出了手。 「或许,我可以为你指引将来要走向的道路。或许,我也可以赋予你继续走下去的意义。」 这时,格雷终于从记忆的最深处,找出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听过的传说故事。那就是遴选魂魄的人女武神。 格雷慢慢抓住了她伸出的手。 2 这是在成为英灵的格雷被传送到天界之后发生的事。就在不是固定联络时间的时候,有讯息从亚斯天陆传来了。 由于三天前路西欧才私自使用水镜与她联络,因此,蕾娜丝一开始还以为这次又是他传来的讯息。 但在她怒视着的空间当中,出现的人却是芙蕾。 「怎么了,蕾娜丝?你的脸色看来好可怕。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不,什么事都没发生。」 蕾娜丝苦笑着回答。 「是吗?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话说回来,芙蕾。怎么回事?我记得现在不是定期联络的时间吧?」 「现在就是所谓的紧急状况啰。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处理一下。」 芙蕾耸耸肩,露出自我解嘲般的笑容。 「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喔。」 「嗯。」 芙蕾轻轻点头,随即以严肃的表情面向蕾娜丝。 「我就简明扼要的说吧。你之前送来的那位英灵记得叫路西欧吧?他把龙之宝玉偷走了,我们担心他已经将它送到米德加尔特去了。」 蕾娜丝不禁睁大眼睛,倒抽一口气。 「所以,我们希望你去把龙之宝玉给找回来。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它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可以麻烦你去找吗?」 听到这个问题,蕾娜丝眨了眨眼。 芙蕾好像很疑惑地望着她 。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蕾娜丝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什么?」 「你说宝珠被送往米德加尔特,有证据吗?」 「有留下痕迹啊。就是透过水镜送出东西留下的涟漪。」 「是吗。」 蕾娜丝低下头来,用手按着唇。思绪飞快地在脑海中掠过,根本停不下来。 「蕾娜丝,你怎么了?」 芙蕾的声音让她的思考暂时停了下来。蕾娜丝拾起视线、甩了甩头。 「没什么。可以另外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啊,没问题。」 「你说宝珠不知道被送去哪里了,那为什么不直接问路西欧呢?」 问完之后,只见芙蕾略略别过视线。 蕾娜丝下意识地皱起了双眉。在她的额角附近,仿佛有着一种轻微的刺痛感。 「他已经死了。所以,我就算想问也问不到啊。」 「死了你的意思是因为要对他惩罚,所以杀了他?」 蕾娜丝以冷漠的表情瞪了回去,但换来的却是芙蕾的轻轻一笑。 「不是那样的。是洛基偶然发现他偷了宝玉,因而杀了他。似乎是他想拿回宝玉,可是遭到反抗的样子。」 「这样啊。」 蕾娜丝垂下视线,轻声一叹。 「知道了,我已经问完了。」 「是吗?那就麻烦你,尽快把龙之宝玉给找出来。请你务必牢牢记住,这是分秒必争的紧急状况。」 蕾娜丝依然垂着视线,默不作声。 通讯就到这里中断,芙蕾的影像随即消失。 蕾娜丝依旧茫然地漂浮在原地,继续待了好一阵子。 透过水镜、有些扭曲的路西欧幻影,浮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他的双眼笔直地看着她。 他那时的样子,感觉跟他偷了龙之宝玉这件事,根本是天差地远的两码子事。 「其实你。」 蕾娜丝仿佛梦呓一般、低声自语着。 眼前浮现出路西欧那副看起来很悲伤的表情。他使出浑身的力气,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嘴唇不断地动着。 蕾娜丝专注地凝视他嘴唇的动作。接着,他的声音就在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我想跟你说。 音量渐渐大了起来。 我想跟你说我觉得,这件事我非说不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她觉得,当时他的表情非常认真。或许,其实他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是抱着半开玩笑的心态,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让他甚至想使用水镜表达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注意聆听他的话呢? 蕾娜丝抿着双唇。 请你收下这个。 路西欧的幻影扔了什么东西过来。透过激起涟漪的水面被扔进她手中的东西,是一个耳环。那是个小小的耳环,而且只有一个而已。 这应该是他心中的某种思念,变成实际物体之后的样子吧? 他的想法确实地传达给蕾娜丝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愤慨。 他的行动,就只是属于私人的性质。只是为了传达如此渺小的想法,就越权使用了水镜。不管怎么想,都只会觉得这是愚蠢、错误的行为。 可是。 我知道。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也就是说,他宁愿冒着犯下大错的危险,也要把这件事说出来。不是吗? 可是,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蕾娜丝从怀中取出他扔过来的耳环,仔细检视着。 请你收下这个。 耳环穿过水镜、激起涟漪,路西欧的模样被水的涟漪扭曲了。 丁涟漪?」 蕾娜丝感到疑惑,突然抬起了头。 刚才芙蕾的说法是,龙之宝玉被传送到米德加尔特的证据,在于水镜上头留下了涟漪的痕迹。 而那个涟漪,不就是路西欧将这个耳环扔过来的时候所引发的吗? 这样说来,龙之宝玉。 可是,蕾娜丝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不懂。 「路西欧。你到底想做什么?」 蕾娜丝轻声说出这句话。这时,路西欧的声音又在她脑中响起。 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 什么呢?我会知道什么呢? 蕾娜丝蹙起双眉。 |!至于另外一个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所以。 路西欧的声音回荡不已。 对了。 蕾娜丝又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掌心。 耳环只有一个。路西欧想说的是,另外一个耳环所在的地点。 「可是。」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你说,我会知道呢?」 蕾娜丝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回溯记忆。 还拥有肉体的路西欧迎接的最后一天。 一起驱逐不死者的日子。 前往天界之前,曾去拜访过的路西欧故乡。 回忆童年时期的故事。 蕾娜丝俯瞰在她脚下开展的米德加尔特景色,绞尽脑汁思考着。她不断回想着他的一言一行。 接着,蕾娜丝想到了一件事。 「该不会是。」 蕾娜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即背向曰正当中的太阳飞了出去。 3 路西欧盗走了奥丁拥有的宝珠,并且似乎已经把它送到了米德加尔特。这个谣言迅速地在整个瓦尔哈拉传了开来。 劳利当然也听见了各式各样的传闻。几乎所有内容都是充满诽谤中伤的话语,对于路西欧这个人,除了贬损以外就没有别的了。 认识路西欧的神,到底有多少个呢?每次听到这些恶意中伤的谣言,劳利都会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在那些传言之中,也有些传言的内容是在谴责所有英灵的。比方说「不是诞生于亚斯天陆的人,根本不了解诸神之黄昏的严重性」:或是「生在米德加尔特那种地方,连人都已经死掉了,但内心不知是否还留恋着肉体的束缚,还是那块沉重的大地,真是件叫人悲哀的事情啊」之类的。或许是因为毕竟还是要并肩战斗,所以就只能讲到这种程度而已。只不过,光是现在可以听到的谣言,就已经讲成这个样子了。想必在自己的耳朵听不到的地方,他们应该会说得更不堪入耳吧? 另外,对于发现路西欧的举动而将之杀害的洛基,也有很多人在散布着各式各样的谣言。大概是因为他们发现梵神族的混血儿洛基,竟然能够立下如此功劳,因而产生酸葡萄的心理吧。 在士兵宿舍的走廊下缓步走着的劳利,不禁轻声吁了口气。 路西欧会做出那种事情吗?劳利满肚子都是疑惑。 虽然他们并肩战斗的日子,就只有短短的几天而已。可是从路西欧应对进退的态度看来,他并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而且,也找不出他做那种事的动机。 而且。 因为被洛基逮到、恼羞成怒而对他展开攻击,结果被他所杀。这正是劳利最感疑惑的事情。 在劳利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假设。而且他觉得,这个想法跟他接触过的人们,在形象上确实是吻合的。 注意到走廊的另一边有人走了过来,劳利抬起了视线。 那个人从笔直伸展的走廊前方慢慢走了过来。他悠闲地踱着步子,脸上还带 着轻松愉快的微笑。 劳利略为低下了头,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这个瞬间〕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握着弓的手掌也因汗水而湿濡。 走开二、三步的距离之后,劳利停下步伐、回过头去。 几天来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浮上心头。 喉咙感觉非常干涩,但劳利还是开了口。他的嘴唇颤抖着。 劳利用像是勉强挤出来的声音呼唤对方,使其停下了步伐。 「洛基先生。」 他回过头面对劳利。那副样子依然是一张看起来非常讨人喜欢的笑容。 「啊,是你啊。之前不知什么时候一起去过亚尔海姆的。」 「我叫劳利。」 「嗯,对了。你是劳利。然后呢?有什么事吗?」 洛基依然微笑着、微微偏过了头。 「是的,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 「那个关于路西欧的事。」 听到这句话,洛基稍稍皱起了眉头。 「他又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在之前那一场战斗之中,我跟他隶属于同一个部队。」 「是喔。」 洛基轻轻颔首,又笑了起来。 「那么,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是的。」 就在劳利准备继续说下去之前,洛基先举手打断了他。 「你以前跟他感情很好吗?」 「啊没有,真要说起来,也不是因为这样。毕竟路西欧跟我是到了天界之后才认识的。不过,当我们在同一个部队的时候,还聊了不少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你们只不过是可以一块聊天的伙伴而已啰?」 「是的所以,我才会觉得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 「怀疑路西欧到底是不是真的偷了宝珠。」 劳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直瞪着洛基的眼睛。 洛基的表情跟平常一样和善。 「或许你不相信,但这却是事实。」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劳利用力握紧了弓。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真相说不定是完全相反的吧?」 「嗯,所谓的完全相反,是指什么呢?」 洛基望着劳利,露出觉得这件事很可笑的笑容。为了不被他的气势压倒,劳利狠狠地瞪着洛基。 「也就是说,偷了宝珠的人不是路西欧,而是你!」 「喂喂。」 洛基耸耸肩,苦笑起来。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证据是什么?」 「我没有证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认为土 眼睛继续瞪着洛基,劳利这样回答。 「希望你不要这样没凭没据地怀疑我。啊,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希望能信任朋友的想法啦。」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你就会这么做我觉得你可以办得到。」 洛基的额角微颤了一下。 当时他展现于阿路布之王面前的那副表情,重现于劳利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当我们请求人家出让精灵之弓给我们的时候,你曾经说过,精灵们畏惧的是魔法师。但是,其实事情并不是那样。他们真正畏惧的人,其实是你。」 劳利颤抖着声音,如此说道。 洛基微微皱眉,但他的脸上依然露出跟平常一样的微笑。 「你必定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采用任何手段的人。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假如对方拒绝交出精灵之弓,那么毫无疑问地,你一定会把亚尔海姆整个摧毁,同时把精灵们一只不剩地全部杀掉。你必定会这么做,而且不会有任何犹豫!」 说到这里,劳利停了下来,想要等洛基回话。然而,洛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凝望着劳利。 「但是,你不敢让人产生这种想法,所以才在部队当中编入弓兵跟魔法师,以便制造藉口,说这样就可以放火,把整座森林烧掉。」 「原来如此然后呢?」 「这次的情况也是一样的。你想要龙之宝珠,所以打算找别人帮你背黑锅。因此,你才把路西欧杀了。你为了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当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吧?而且,你根本就可以做得到!」 说到这里,洛基发出了低沈的笑声。 「原来如此,你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 他以冷漠的笑容望着劳利。 「不过,有一个地方你说错了。别人要怎么评判我,我根本就无所谓,也没有什么敢或不敢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要是不小心立下了什么功勋,因此被升到军队中的某个重要地位,那么一来,我要自由活动就很困难了。而且,我本来就讨厌在那种地方引人侧目。」 跟刚刚不同,洛基浑身上下散发出冷酷的气息。他缓缓地走近劳利。 劳利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咦?」 「你获得的『真相』,也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讲难听点就是妄想。即使你有这样的妄想,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全身汗流浃背、湿成一片。但劳利还是使劲地张开抖颤的唇、发出声来。 「我要揭发你的所作所为。还有,请你把宝珠放回原来的地方。」 「做这种事情有何意义呢?况且,已经消失的灵魂也不可能再回来了。再说了,我刚刚才讲过,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谁会相信你的妄想呢?不过,跟我比起来,那些家伙或许宁愿相信英灵的话。」 洛基轻声笑着,肩膀上下颤动起来。 「这样一来,就非得请你闭上嘴巴不可了。」 洛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砰咚。那是力道强得仿佛被扯裂一般的悸动。 劳利迅速从腰间的箭筒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 看到拉满的弓对准自己,洛基的动作停了下来。 现场一片沉寂,简直连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喉咙干渴,几乎不能呼吸。 扶着箭上羽毛的指尖颤抖着。 劳利眯起眼睛,睨视着箭尖指向的洛基。 飕地一声,洛基举起了手。他的手覆住了面孔。 「来啊,你要怎么做?」 洛基的声音好像可以刺穿身体一股。 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他的眼神。目光十分冰冷。 一道寒意传过背脊。 嘴里喀答喀答作响的咬牙声,听起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洛基往前踏出了半步。 感觉心脏被勒的不能动弹了。 「呜。」 为了从压迫感中解脱,劳利松开了紧拙弓弦的手指。 箭矢像是要撕裂空气一般射了出去。 一晃。洛基的姿态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箭矢深深插入洛基的左肩。 劳利大口喘着气,将视线栘向洛基的面孔。 一张阴森冷彻的笑脸正望着他。 「你攻击我了。」 洛基笑着开口。 「身为朋友,你无法原谅杀害路西欧的我。所以,你对我发动攻击。而我因为害怕的关系,就连你也杀掉了喔。」 感觉浑身上下好像都冻结了起来。劳利抽出第二枝箭,搭上弓弦。 那只手对着劳利伸了过来。 对准面孔,劳利射出了箭。 洛基略略扭了一下头。 箭就擦过他的颊边。 洛基的唇角冷冷地扭曲。 劳利慌忙地又将手伸向箭筒。 就在瞬间,洛基已经逼进到眼前了。 四只眼睛在极近距离之下相对。 身躯因极度恐惧而紧张起来,全身被一片绝望覆盖。 喉咙被抓住了。指甲嵌入肌肉。 「啊啊啊。」 痛苦的声音流泄而出。 渴求呼吸的嘴裂了开来。 弓从手中滑落下来。 「再见了,劳利。你要恨的话,就恨你那太过敏锐的直觉吧。」 没有任何高低起伏的语气。 洛基的目光中带着蔑视。 剧烈的压迫感。 喉咙周围有着如同灼烧一般的滚烫感。最后,劳利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4 蕾娜丝降落在大地之上。 寒风沿着山脊呼啸而下。 花儿在这一带盛开着,雪白的花办漫天飞舞。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花办,飞舞时闪耀着洁白的光芒。 在这片被钤兰花覆盖的草原,当蕾娜丝看见立于一角的老旧岩块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人的墓这东西,是我当时能办到的唯一一件事。 路西欧曾经望着这块岩石如此说道。 蕾娜丝缓步走向那块墓碑。 飕地一声,某种恶寒掠过手臂。 蕾娜丝眯起眼睛,怒视周遭。 在岩石墓碑的阴影之下,隐约看见一个非人之物的手腕。 「是不死者吗?你在那里干什么!」 蕾娜丝怒吼着,飞奔过去。 「我在品尝啊。」 答腔的是一个浑浊的声音。 不死者的手触及岩石。 「累积于这个空间之中,沉淀在这里的悔恨,实在是太美妙了所以我才来品尝它。」 从墓碑的阴影之下,可以窥见不死者的脸上露出忘我的笑容。 蕾娜丝拔出了剑。 「污秽之物啊,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咿!是女武神!」 不死者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染上了惊愕的神色。 蕾娜丝的剑贯穿了它的右眼。 不死者的身体被蓝白色的火焰裹住,化为尘埃消失了。 蕾娜丝还剑入鞘,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她又再度看着那块墓碑。 在皎洁明月的映照之下,由于风雨而脏一行朽损的岩石,映照着淡淡的光辉。 这本来是我要给她的东西。 另外一个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你,一定会知道的。 路西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响起。 「一定在这里。」 蕾娜丝一面低语着,一面将手放在墓碑上。 「抱歉,我要打扰安眠的你了。」 蕾娜丝闭上眼睛,对长眠于这个墓碑底下的少女献上默祷。 在这静谧的空间之中,只有寒冷的风呼啸吹过。 铃兰花的叶子发出沙沙声响,划破寂静。 蕾娜丝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的两手用起力来,稍微推动了埋在土中的岩石。 岩石滑开,发出叩隆的声响。 但是,当蕾娜丝看见出现在底下的景象时,却不禁倒抽一口气。 「这这是。」 这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洞穴而已。 而她持有的耳环,另外一支就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蕾娜丝以颤抖的声音说着,将手伸向耳环。 为什么里面空空如也呢?少女的遗体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为何,这样的疑惑让蕾娜丝浑身发抖。 膝盖为之一软。 蕾娜丝像是跌坐到地上一样,身体蜷缩着。 视线范围内只见一片泥土的颜色。 蕾娜丝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恐惧。 这少女普拉琪娜。 钝重的痛楚掠过胸际。 普拉琪娜普拉琪娜普拉琪娜。 某人的声音在耳膜深处反覆回响。 在喊我。有人在喊我。 蕾娜丝模模糊糊地这么认为。 就在这个瞬间,各式各样的声音跟影像,像一股浑浊的洪流翻涌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娜丝惨叫着倒在地上。 怎么了,女武神! 什么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流杰与梅儿缇娜随着声音从她身体里飞了出来。 他们两人站在蕾娜丝的背后,很担心地望着蕾娜丝。 「发生什么事了,女武神?」 梅儿缇娜伸出了手。 蕾娜丝转头望着她。 她看见了梅儿缇娜流露关心之情的面孔。 那股悸动既激烈又紊乱。好像有什么声音跟耳鸣一样响个不停。 视线模糊了,连梅儿缇娜的脸都看不清楚。 在那当中,浮现了另一张脸。 是路西欧。这张路西欧的脸,跟她所认得的他相较之下,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啊啊。」 在摇晃的视野当中,蕾娜丝潸然泪下。 普拉琪娜普拉琪娜普拉琪娜。 在耳中的深处,呼唤她的声音回荡不已。 5 「普拉琪娜。来,快点!普拉琪娜!」 他如同梦呓般反覆说着这句话,用力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去。 夜晚的森林。从村后的小路出去之后,有片森林延展于山中。他们就在这片森林里。 「路西欧钦,路西欧!」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一心一意只管往前跑。普拉琪娜好几次在他的背后呼唤着,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 好害怕、好冷、而且,好阴森。 虽然今晚是满月,可是在茂密的森林当中,还是非常的幽暗。 匆匆忙忙地从卧房的窗户被拖出来的普拉琪娜,身上只穿着睡衣跟一件披肩,甚至连鞋子也没穿。 到底往前跑了多少距离呢?回头一看,早就已经望不见村子里的灯火了。 赤裸的双脚直到刚刚为止,都还在发冷作痛。可是,现在脚上的感觉已经开始慢慢淡去厂。 突然之间开始觉得不安。拉着自己的手跑在前头的人,真的是路西欧吗?当那头金发转过头来的时候,会不会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或者,搞不好根本就不是人的脸呢? 「路西欧!」 普拉琪娜用力扯了一下路西欧的手。 路西欧的身体整个往后倒,终于停下脚步。 「怎么了?普拉琪娜?」 路西欧转过头来。眼前所见的脸,是自己熟悉的路西欧,普拉琪娜稍梢安心了些。可是。他的表情还是有些可怕。 「我们还是回去吧。」 普拉琪娜畏畏缩缩地这样说道。 她还没有完全相信路西欧所说的话。不,也可能只是她并不愿意相信路西欧所说的话。 路西欧敲开了普拉琪娜卧房的窗户,把她从家里带了出来。他说,再这样下去,普拉琪娜会被卖给人口贩子。 「你在说什么啊?」 路西欧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可是你说我会被卖给人口贩子,这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一定是路西欧你搞错了吧?」 普拉琪娜甩开了路西欧的手。 「我去问妈妈!」 普拉琪娜正准备沿着原路回去,路西欧却用力抓住她的手。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老实地告诉你嘛!」 路西欧的语气让普拉琪娜浑身上下都开始发抖。 「要是你现在回去,那么在你被卖掉之前,一定连家门都不会让你踏出半步的!」 「不会有那种事的啦那种事。」 被路西欧的语调跟表情吓到的普拉琪娜,说话的声音变小了。 母亲的声音在耳畔响着。那是当母亲看到普拉琪娜他们要逃走的时候,从窗口怒斥的声音。 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还来! 把她还来,你这肮脏的小鬼! 普拉琪娜,回来!你跟那种小鬼到底要去哪里啊! 我说回来!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把你养到这么大的? 给我回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东西! 普拉琪娜紧闭双眼、摇了摇头。 「现在,妈妈一定在担心我。」 路西欧抿着嘴唇、低着视线,看起来好像正怒视着地面。 「钦。回去吧路西欧。」 路西欧拾起头来,用一双像是在瞪人的眼神看着普拉琪娜。 「有一群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很奇怪的人来过吧?」 下午那群男人的模样浮现于脑海当中。 * 「钦,普拉琪娜。要不要去山那边玩呢?」 路西欧在村子的大路上叫住她,带着满面笑容这么说着。 普拉琪娜因他的笑容而感到苦恼,表情稍稍黯淡了些。 「那个对不起。」 普拉琪娜一面说,一面垂下头。这时,好像有什么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又在这种地方磨磨蹭蹭的!」 粗哑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是母亲的声音。 普拉琪娜畏缩着身子,抬头仰望母亲。 高扬粗眉的母亲,以锐利的眼神俯视着普拉琪娜。 「今天家里有客人要来,你的工作堆得跟山一样高。叫你去提个水,到底要花掉多少时问?喂,快点给我去!」 吼完之后,母亲就像是要把她扔出去一般,在普拉琪娜肩上推了一把。 普拉琪娜往前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当她再度回过头的时候,母亲已经没有在望着她的方向了。此时她正满脸怒容地瞪着路西欧,用很难听的话数落他。 「你也一样。你不过只是个在又小又脏的村庄里出生的小鬼而已,离我家女儿远一点!再怎么说,我家女儿都是。」 母亲的声音突然打住了。她带着吃惊的模样,奔向村子的入口。 往母亲大步飞奔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那就是客人吗? 普拉琪娜一面想,一面偏过头。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客人呢?贫困的普拉琪娜家,迄今为止从来没见过客人。就连亲感也从来没有到过家里。 而且,那些男人的穿着打扮相当体面。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家里拜访的客人。 普拉琪娜受到那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影响,觉得他们有些不太对劲。 正在跟男人们说话的母亲,做了个欢迎他们的手势,随即转过身来。 糟糕。要是在这里继续发呆,又会被骂了! 普拉琪娜慌慌张张地奔向通往泉水的路。 她跑了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转向路西欧。 「对不起喔,路西欧。下次再去玩吧。」 可是,她的话似乎并没有传到路西欧的耳中。他只是笔直地盯着母亲跟男人们站立的那个位置,完全没有注意到普拉琪娜。 * 「那些人之前也来过我家。」 路西欧像是要吐露些什么似的开了口。 「咦?」 普拉琪娜讶异地叫了起来。 路西欧瞪着地面,咬着嘴唇。 「然后隔天,我妹妹就不见了。不管我问了多少次『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爸爸跟妈妈都不肯回答我。」 路西欧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不已。 「咦?不会吧?可是我不是听说她生病死掉了吗?」 「疾病会让一个人消失吗?会让人消失得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吗?」 路西欧以反驳般的表情望向普拉琪娜。 普拉琪娜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回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湿润起来。 「她她。」 每当路西欧发出抖颤的声音,空气就会被他呼出的气染白。 凝望他的普拉琪娜往前踏出半步。 「一想到要跟普拉琪娜分开,我就。」 路西欧抬起头来这样喊着。彼此的视线交会了。 普拉琪娜微笑着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所以,你才会带我出来吧?」 「是啊。」 路西欧用力点点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我会保护普拉琪娜的。绝对会保护你的!」 路西欧的手非常温暖。 那份温暖将刚刚已经忘却的寒意,又重新唤了回来。普拉琪娜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寒气,身子微微发抖。 路西欧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的上衣披在普拉琪娜肩上。 「咦?」 满头雾水地回望他,只见路西欧咧嘴一笑。 「来,走吧!」 被路西欧拉着的普拉琪娜,又开始往前跑了起来。 * 为什么为什么。 她发出的声音已不成声,泪水夺眶而出。 对着天际放声痛哭。 一轮大大的满月,悬挂于染着夜色的天空当中。 啊啊啊啊。 发出呜咽声的她,仰头望着因泪水而显得模糊的月亮。 一阵寒风掠过。 铃兰的白色花办漫天飞舞。 散发妖艳白光的花办,高高地飘荡在月亮之前。 那副景象,跟当时的天空实在是太像了。 就像在他的怀抱里,临终之际所见到的天空一样。 * 究竞走了多远呢?就在被寒冷与疲惫折腾得快哭出来的时候,道路开始渐渐形成缓慢的斜坡。 「从这里继续走下去,一定会走到地势开阔的地方。」 路西欧依然向前看着,如此说道。 「嗯。」 普拉琪娜略略点头,答了腔。 路西欧的声音,稍稍减轻了她的不适。 「就快到了。」 打从刚刚开始,路西欧就一直反覆念着这句话,就好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样。他一定也感到不安吧?每次,普拉琪娜都一定会回答他说「嗯,是啊」。 可是,在那个时候,普拉琪娜却忘了要回答。 透过前方林木中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巨大的满月浮在夜空之中。她的视线就这样为之俘虏了。 「怎么了吗,普拉琪娜?」 路西欧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你看,月亮好漂亮喔。」 普拉琪娜仰头向着天空,这样回答。 「咦啊,真的耶。」 路西欧一时之间露出迷惑的神情,但他也随即跟着仰头,看向天空。 普拉琪娜又仰望了月亮好一阵子。在这仿佛足以让人结冻的寒冷当中,她觉得那月光仿佛很温暖。 「普拉琪娜,看那里!」 突然之间,路西欧大声叫了起来。 普拉琪娜惊讶地转向他所指的 方向。 在他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森林的出口。 「来。走吧,普拉琪娜。」 「嗯。」 两人开始奔跑起来。 拼命奔跑、穿过林木的缝隙之后,他们两人终于冲出了树林。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首先跃入视线当中的,是范围极为辽阔的黑蓝色夜空。接着,是散布于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淡淡白光。 「啊。」 「哇。」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普拉琪娜是因为看到眼前的这般景象而发出惊叹声。可是,路西欧发出的却是好像感到很沮丧的声音。 从周围的景象来看,这里应该还是在高山里面。他们来到的地方,则是在树林当中的一片草原。 散发出光芒的东西,是遍地盛开、将地面掩盖住的白色花朵。沐浴在月光之下的花朵,淡淡地闪耀着光辉。 「好漂亮喔!」 普拉琪娜缓步走近白花形成的草原。 在终年严寒的威尔诺亚出生长大的普拉琪娜,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一大群花同时于一个地方绽放的美景。甜美的香味钻进了鼻孔。 「这地方真的好美,简直就像是天国一样呢!」 普拉琪娜带着兴奋不已的笑容转向路西欧。 「:。不要随随便便地说出这种话啦。」 「对不起。」 路西欧扭曲着表情,普拉琪娜则是笑着回答。她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因为心情太好,不管是寒冷还是不安,还是路西欧有些不满的表情,她都已经不在意了。 这里真的是太棒了。 就在她为了摘花而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时,膝盖突然一软。 咦? 眼前的景物摇晃了一下。 普拉琪娜再也撑不住了,双手按在地面。 「这种花。」 只听见路西欧颤抖的声音。 「普拉琪娜!赶快离开这里!」 普拉琪娜拾起脸来,转向他。 「为什么?再在这里待一会吧。」 她满面笑容地回答,却看见路西欧的表情扭曲得很厉害。 「不可以!这里所有的花都是钤兰!」 路西欧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一面高喊一面飞奔而来。 「铃兰?原来这种花叫这个名字啊。」 「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听说过,钤兰是一种有毒的花。要是一直待在这里,可是会死掉的。我们快点走吧!」 「明明就这么漂亮。」 普拉琪娜想要站起来,但她的脚却失去力气,身体也往前仆倒。 是因为花的毒素吗? 普拉琪娜这样想着。 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听到什么声音,这也是因为毒素的关系吗? 感觉自己的触感好像正逐渐从手脚的前端开始褪去。 「普拉琪娜!」 路西欧伸出手臂,搂住了普拉琪娜。 普拉琪娜拾起头,望着他的脸。回望着她的路西欧,流露出十分担心的表情。那张脸看来有些模糊。 「钦路西欧。」 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感到任何恐惧或不安。 大概是因为置身在一片漂亮的花海之中吧。也可能是因为路西欧就在身边的关系吧。 「如果就在这里一直睡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很轻松地死去呢?」 普拉琪娜如此说着,同时轻笑起来。 迄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不断浮现。 「你在说什么啊!」 路西欧的眉头直竖。 「已经够了。」 「普拉琪娜!」 「我已经厌烦了!」 普拉琪娜用尽全身的力量、放声说着。 路西欧流露出惊讶不已的神情。 寒风掠过,铃兰的花办被吹得飞舞起来。浮在空中、迎着月光,散发妖艳的色泽。 脑海当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她横眉竖目、嘴巴张得开开的,那是斥责普拉琪娜时的脸。还有母亲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击打着自己的脸颊、背脊、屁股的样子。 接下来浮现的是父亲的模样。一面灌酒、一面用好像在看仇人的眼神望着普拉琪娜,那就是父亲的脸孔。还有暍醉了之后,肆意向普拉琪娜或母亲丢东西的父亲。 泪水夺眶而出。 「我我是那么喜欢他们我明明拼命的努力过了可是,爸爸跟妈妈从来都不夸奖我从来不对我好爸爸也是妈妈也是一次都没有过。」 普拉琪娜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路西欧始终望着她,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他的脸孔有些模糊。 每当望着他的脸,父亲跟母亲的身影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跟路西欧在一块时的回忆。那些回忆像走马灯一样,一个一个浮现出来。在村子里,或是在附近的野地里、树林里一起玩的记忆,还有一大堆林林总总的小事。 「对不起,路西欧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非常快乐。每次都是这样可是跟那些事情比起来,有更多痛苦的事情悲伤的事情实在多得太多了已经不想要了全部我好想把它们全都忘掉。」 感觉有温暖的水滴打在脸颊上。 咬着嘴唇的路西欧瞪圆了眼睛,凝视着她。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当中,缓缓地滑落下来。 普拉琪娜伸手抚摸他的面颊。 「死了之后还会再投胎转世吗?」 月亮被云挡住了吗? 光辉慢慢从视野中消失,渐渐看不见路西欧的脸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能不能再一次在一起呢?」 四周化为一片漆黑。不管是满天飞舞的花办、巨大的满月、路西欧的脸,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全部都已经看不见了。 「普拉琪娜!」 仿佛听到路西欧远处呼唤着. 「我会跟你在一起,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快睁开眼睛啊!不管到哪里,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请你睁开眼睛啊!」 感觉自己被紧紧抱着。有张脸紧贴在自己的颊边。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似乎有这样的一丝感觉。 「日拉琪娜!」 路西欧的哭喊渐渐远去,音量也逐渐变小。 就在普拉琪娜的意识落入一片黑暗当中的时候,突然之间,她被强烈的光芒包围住了。 光线慢慢减弱,淡淡地映照出周围的世界。 普拉琪娜浮在半空中。 往脚下看去,还可以见到路西欧抱着自己的躯体哭泣的样子。 「路西欧。」 普拉琪娜想要对他伸出手,可是身体的动作却不听使唤,无法活动。她只能眼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看来,好像要升上天界了。 蕾娜丝蕾娜丝。瓦尔奇丽亚。 从那遥远地、高高在上的地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知为何,普拉琪娜觉得那个声音是在呼唤自己。 6 记忆宛如一污浊的洪流一般席卷而来。 「呜呜呜呜。」 蕾娜丝发出如同呻吟一般的呜咽声,紧紧握住双拳。 手指在地面上留下抓痕,连泥土都一起握在掌心中。 我不会忘记,绝对不会忘记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忘记你的,怎么可能忘得厂.。 路西欧的喊声在脑海中回荡着。 「我我。」 泪珠滚滚而下,一滴滴掉在地面上。 路西欧真的记得 。他也一直相信着。而且,他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 在模糊视线的正中央,有一团小小的白色光辉。那是路西欧留下的一只耳环。 「路西欧对不起,路西欧。」 蕾娜丝想要伸手去抓那只耳环。 就在这一瞬间,剧烈的热量于她体内的深处爆发。 「不!」 蕾娜丝按住胸口、发出惨叫。 「女武神!」 「女武神!」 站在身边的亚流杰与梅儿缇娜同时蹲下身,并且朝她伸出手。 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蕾娜丝紧揪着胸口,身体痛苦地扭动着。 她一面扭着身子,一面甩开两人伸向她的援助之手、拔腿狂奔起来。 在胸口翻涌的灼热之块正逐渐扩大。 跟刚刚完全不一样的记忆浊流流进了意识里。 你是瓦尔奇丽亚啊? 一双深红色的眼睛凝视着她。是布拉姆斯。 你看到这家伙,也依然什么都。 布拉姆斯用低沈的声音说着话,并将视线转向宝座的头顶上。 在视线的前方,可以看到一个女孩身穿淡绿色的钟甲,被封在水晶块当中。 希尔梅莉雅对了,她是我的妹妹。 我们本为一体。为了夺回她,我们必须战斗。 对,我们就是为此而战斗到现在。 一直以来都在战斗,并且反覆转生。 正是如此。我们不断转生,在人和神之间来来去去。所以,我才会遇见他。 哼,真是愚蠢至极!你我们并不是人类。你自己说,像那样的萍水相逢,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他他为了我。 就因为一个人类的生命而如此动摇?你以为那样的芝麻小事,可以跟我们身负的使命相提并论吗? 不是那样的我我所做过的事情。 够了。你果然办不到。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是? 接下来就由我来办。奥丁大人是这样命令我的。 咦啊姊。 不断膨胀的热量,终于吞噬了她的全身。 「啊!」 随着整个身体膨胀破裂的感觉,蕾娜丝失去了意识。 7 女武神蹲跪在地上哭泣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自己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可是,看她的那个样子,感觉起来跟什么「命运的女神」、「遴选灵魂之人」,或是「死神」、「女武神」这类的头衔,都实在是天差地远。 「路西欧对不起,路西欧。」 她任由夺眶而出的泪水滚滚而下。对着藏在岩石下方、沾满泥土,看来十分老旧的耳璟伸出了手。 路西欧?那个青年做了什么事? 梅儿缇娜笔直地盯着女武神,轻声叹了一口气。 突然,女武神露出极为痛苦的样子。 「不!」 才听见她大叫起来,就看见她按住胸口、痛苦挣扎。 「女武神!」 梅儿缇娜蹲下身,对她伸出手。 站在旁边的亚流杰也一样,准备搀扶女武神。 可是,女武神却挥开了他们的手,拔脚往前狂奔。 她大口喘着气、紧揪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在钤兰丛中奔跑。 这时,另一种异状出现在她身上。一个小小的光点出现在她的胸口附近。 霎时,光芒膨胀起来,开始吞噬女武神的身体。 因为那光芒实在是太过眩目,梅儿缇娜不禁闭上了眼睛。 「啊!」 女武神的惨叫传入耳中。 光线散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女武神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在原地。 「女武神你究竟?」 梅儿缇娜出声叫她,但看到她回头的时候,却下意识地倒抽一口气。 在月光映照之下的女武神,身穿漆黑颜色的铠甲而且,脸上还带着冷漠的笑容。 episode 10 陆续倒下的人们 走向他们期望的终点 也走向他们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1 端坐于宝座上的巨人族之王,用仿佛可以射穿他人的眼神往下俯瞰。 在他周围的大地,全都被冰雪所覆盖。在亚斯天陆之中,只有在这一带才可以见到此番景象。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仰头望向天空。开展在上头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跟瓦尔哈拉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只有空气非常的寒冷。 「所以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而跑来这个地方的呢?」 听到这句话之后,他随即将视线转回王者的身上。 「再怎么说,你都不可能是以奥丁使者这样的身份来访的吧,洛基。」 「不愧是梵神族之王苏尔特,一切正如您的推测。」 洛基单膝跪在积着冰雪的大地之上,如此答覆。 「我不想听毫无意义的谗言。你有什么事要说?」 「是!」 洛基站起身,望着身躯深陷宝座当中的苏尔特,歪着嘴笑了起来。 「奥丁正打算作些什么,以及他到底有多么危险,您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我可是完全无法掌握呢。」 苏尔特轻轻哼了一声、笑了出来。 「跟他相比之下,对于身为自己主君的奥丁,也可以轻易直呼名讳的你,我还觉得比较危险。」 「您说笑了。」 洛基的笑容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有眉毛稍微动了一下而已。 「那么您的意思是,关于奥丁的策略,您也完全不知情。是吗?」 「真要说起来,我跟那家伙周旋也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他那些可以称为谋略的东西,我知道的可是数也数不清。其中有哪些是你所谓的策略呢?」 苏尔特以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用看起来似乎有点轻蔑的目光俯视着洛基。 「我的意思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最终战争也就是『诸神之黄昏』,他所要的几个计策。」 「为了『诸神之黄昏』啊。」 苏尔特的表情稍稍扭曲,吁了一口气。 「怎么?」 「不。」 苏尔特缓缓摇了摇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那么,你所谓的策略,就是差遣命运的女神去搜集人类灵魂这件事吗?」 「不是那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听好了,巨人族之王。包括原本就已经属于他的神枪亘古尼尔在内,奥丁已经获得四宝当中的三宝了。」 「好像是这样吧然后呢?」 「您竟然说『然后呢』?您好像还不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这么认为吗?」 苏尔特皱起了双眉。 就在这时,强大的压迫感朝洛基席卷而来。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寒冷了。洛基下意识地清清喉咙,咽下一口口水。 「失礼了。」 洛基喘息地说道。 苏尔特扬起嘴角,微笑了一下,又像是倒回椅子里面一般坐回宝座之上。同时,压迫感也跟着消失,洛基长长地吁了口气。 「所以说,你到底有什么事?你应该不会是想要拿那种无聊至极的话题,来打扰我的耳根子吧?」 「梵神族之王苏尔特啊。我认为,将来的世界应该不是由力量统治,而是透过仁义来统治。」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认为您才是最适合担任诸神之王的人选。请您先看看这个。」洛基语毕,就朝苏尔特伸出手来。一颗散发出鲜红光辉的宝珠,就在他的掌心当中。看到那东西,苏尔特的眉头动了一下。 「您应该晓得吧?这是四宝之一龙之宝玉。我从奥丁那里把它带了出来。我希望您能够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苏尔特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笑着。 「另外,还有这几样。」 洛基话才刚说完,现场就突然出现了两只魔物。其中一只是拥有巨大翅膀的龙,另一只则是披着漆黑颜色的毛皮、外形像一头狼的魔兽。 四周的卫兵见到魔物突然出现,纷纷变了脸色,全都伸手按住剑柄。苏尔特立刻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 「这只翼龙名叫布勒德温,是冥界尼否海姆的女王海尔寄放在我这里的。在这家伙的肚子里,已经吞进了四宝的最后一样,也就是魔剑『烈焚天』。另外,这一只狼叫做芬里尔,是我身边最强的魔兽。」 洛基望望站在背后的两只魔兽,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既然有这么多的力量,就连奥丁都不足为惧了。您认为呢?」 面对正在等待答案的洛基,苏尔特小小声地叹口气。 「没什么不同。」 苏尔特说起话来,就像是在轻声地喃喃自语。 「你跟奥丁一模一样。为什么你们都想要用力量来解决事情?为什么都要刻意引发本来应该可以避免的战争?说穿了,今天这场战争的起因,其实也只是奥丁杀害了吾人的母亲尤米尔,并将她的头带走了而已。」 苏尔特淡淡地说着,对洛基投以质问的眼神。 「原来如此不愧是仁义之王。您所说的话是正确的。」 洛基放声大笑起来。 苏尔特扬起眉毛,表情变得险峻起来。 掌心中的龙之宝玉散发出令人忌惮的鲜红色光芒。 「然而也很愚蠢。」 宝玉发出的光芒将洛基包围起来。 同时,他背后的两只魔物也开始行动。 卫兵们一个个倒下,有的人上半身被芬里尔吞掉,有的人身体被布勒德温的爪子撕开。原本一片洁白的冰雪大地,染上了深红的色彩。 「什?」 苏尔特发出惊愕的声音站起身来,获得宝玉魔力的洛基则逼近到他的眼前。 洛基伸手扼住苏尔特的喉头,将他提了起来。 「你你这家伙做出这种事究竟想要干什么?」 苏尔特瞪着洛基,他的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 「当然就是即将被消灭的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样的事情啰。」 洛基扼住他喉问的手用起力来。指尖陷入肌肉,流出鲜血。 「别别开玩笑了!」 在发出叫喊的同时,苏尔特举起手臂。火焰宛如刀刃一般,从他的指尖喷射而出。 火焰之刀烧伤了洛基的脸。 「咕!」 洛基呻吟一声、身体后仰,松手放开了苏尔特。 苏尔特按着喉咙,滚倒在地上逃开。 「身为巨人族之王的人,还在做垂死挣扎啊?」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绝对不能容许你,或是奥丁那样的家伙,在亚斯天陆造成更严重的战乱!」 洛基转向怒视他的苏尔特,咧嘴开怀地笑了起来。 「关于这点,您可以不用担心。」 说完,洛基随即蹬了一下地面。他随着翻起的雪花与尘土迅速逼近苏尔特,原地只留下红光形成的幻象。 他伸出手臂,贯穿了苏尔特的腹部。 「呜这这。」 环绕火焰的手臂伸了过来。 洛基扭转了贯穿苏尔特身躯的手臂。 「呃。」 只传出已不成声的呻吟,火焰之刀就这样烟消云散,消失不见了。 洛基凝视苏尔特那双失去光辉的双眸,愉快地露齿而笑。 他大力甩了一下贯穿腹部的手臂。 苏尔特的身躯颓然倒下。 鲜血、肉、骨头和内脏散落一地。 洛基以轻蔑的眼神看了苏尔特惨不忍睹的尸体一眼,就将目光转向南方的天空。 「等着吧,奥丁。你期待已久的世界末日,现在就要开始了!」 纵声狂笑的洛基与两头魔物伫立在那里,一阵寒风呼啸而过。 2 在守卫前线盖尔特城寨的士兵们之间,弥漫着难以形容的紧张感。 最近五天当中,梵神族完全没有任何攻击行为。更精确一点地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巡逻兵的视野当中出现过。 难道他们已经没有足以攻打这里的力量了吗?没有任何人抱持如此短浅的想法。守在这城寨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预感,他们都认为梵神族接下来将要采取的行动,将会变得非常难以应付,并且因而感到战栗不已。 然而,他们的预感很快地就成为现实了。 那天,大清早就站在了望台上的士兵,发现远方有敌人的影子。看清敌军的规模之后,巡逻的士兵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仔细看过,随即发出像是要扯破喉咙般的大喊。 对方的军力规模之大,让人觉得梵神族似乎倾巢而出,全军出动打过来了。 驻留部队队长赫摩兹收到了敌人攻打过来的报告。当他亲眼看到敌军的时候,不禁瞪大了眼睛。并不是因为他看到了敌方那令人绝望的庞大军力,而是因为引领梵神族大军奔驰而来的两只魔物,他的视线注意到其中一只的模样。 「那个不是芬里尔吗?」 了解魔兽的存在代表何种意义的赫摩兹咬住了下唇。 「全军集合!准备迎击敌人!」 赫摩兹对着巡逻的士兵发出咆哮,看着士兵跑向远处,接着又转过头去,笔直地盯着逼近而来的大军。 排山倒海、蜂拥而来的敌方大军猛烈逼近。不管怎么看,这个城寨都不可能挡得下来。 「卑鄙的背叛者!」 怒声吐出这句话以后,赫摩兹便转身走进城寨。 * 「根据我的判断,这毫无疑问是敌军的总攻击。要是没有小心应付,很可能会死于非命。但是,我们可是拥有光辉荣耀的亚斯神族,不能因此屈服于卑贱的巨人一族之下。各位,请将你们的命交给我吧!」 赫摩兹扫视一下士兵们,以沉重的语气说着话。 所有的士兵都默默地用力点头。 「尽管我们的目的是死守这座城寨,可是我们不能忽略在数量上,我方居于压倒性不利的状况。因此我希望有人,只要一个人就好,能以传令的身份回到瓦尔哈拉丘陵。他的任务就是尽快将现在的状况传达出去,并且请求援军。如果有人认为自己适合这个任务,就请你往前一步!」 赫摩兹环视所有人。可是,没有人要往前走。 他怒视着现场的每一个人,然而,还是没有一个人要动。现场的气氛一片凝重。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自愿接受这件任务吗?」 赫摩兹粗暴地吐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这时,一个士兵往前踏出一步。他是被任命为部队副队长的人。 「嗯,你要帮这个忙吗?」 赫摩兹正准备对副队长伸出手去,但他的动作却因为对方一句「不,不是这个意思」而停顿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赫摩兹大人务必接受这个任务!」 副队长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其他的士兵也都跟着用力点头,仿佛在呼应他的话一般。 「你在说什么啊。」 「在我们当中不,在亚斯神族当中,论脚程有人可以跟您匹敌吗?正因为这是分秒必争的状况,所以除了您以外,这个任务没人能办得到!」 「可是,这座城寨是由我负责守卫的,你认为我能放弃它,然后就这样一个人回到瓦尔哈拉吗?」 「话不能这么说!」 副队长皱起眉头凝望着赫摩兹。 「即使与那样的人数为敌,只有我们也多少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只有尽早求得援军到来,才能真正守护住这座城寨!」 赫摩兹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拳。 「拜托您了,赫摩兹大人!」 全场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这样说着。 赫摩兹慢慢吐出一口气,拾起头来。 「我明白了。各位,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是!」 「听好了。在我回来一个人都不准死,绝对要撑下去!这是身为队长的我下达的命令!」 「遵命!我们一定办到!」 在用力点头的士兵们目送下,赫摩兹离开了城寨。 之后,他连一分一秒都没有休息过,朝瓦尔哈拉丘陵全力奔驰。 3 身体深陷于宝座当中的奥丁,以指头轻轻敲击椅子的扶手。设有王座的房间里一片寂 静,只有叩、叩、叩的声音回荡着。 距离已经被宣告的世界末日,只剩下短短的二十天而已了。或许,现在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该准备发兵攻打约兹海姆做个了断了。虽然在这时失去了龙之宝玉,而且还一直找不回来,这点会让人觉得似乎有些棘手,但毕竟只是这种程度的问题,应该不至于会因此而输给梵神族才是。 奥丁一面想着,一面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器皿.尤米尔的头闭着眼睛,静静地漂浮于注满黄金酒的器皿当中。 望着尤米尔漂浮的头发,奥丁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 时候就快要到了。 「奥丁大人!」 随着这句话,芙蕾的身影出现在王座之前。 奥丁缓缓地动着,转向芙蕾。 「怎么啦?」 「蕾娜丝记忆的封印解开了!」 「喔然后呢?」 奥丁丝毫没有因她的报告而动摇,只是继续追问下去。 芙蕾似乎也觉得他会如此回答是很正常的事,因此仅是微微一笑。 「是的,似乎按照原订计划启动了。」 「嗯。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还是说,目前的情况会让计划产生什么阻碍吗?」 「不,完全没有。」 「是吗?那就不用管了。只要能搜集人类的魂魄,不管是由长女来做,还是让次女来做,意思都是一样的。」 奥丁重新让身体陷入宝座当中,皱起鼻尖笑了起来。 「你可以下去了,芙蕾。」 「是。那么,失礼了。」 差不多就在芙蕾点了点头、这样说完的同时,有一个人以粗暴的动作打开了门,并且冲进房间之中。 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与泥水,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的人,正是原本驻守于盖尔特城寨的赫摩兹。 「发生什么事了?」 先出声的人是芙蕾。 奥丁轻叹一口气,身体稍微前倾,重新坐稳在宝座上。 「请原谅我的无礼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您的尊前。」 赫摩兹一面说着话,一面大口喘着气,他满头满身的汗水涔涔而下,染污了地板上鲜红色的绒毯。 「没关系,你应该有很紧急的事情要禀告吧。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的梵神族的部队发动了总攻击敌军的规模大得吓人他们正朝着盖尔特城寨进军。」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着,听到这些话的奥丁随即站起身来。 「若若不快点派出援军,城寨就会沦陷,敌人会朝瓦尔哈拉攻打过来。」 「我明白了。芙蕾,传令给托尔,要他率领全军迎击!」 「咦?」 芙蕾似乎很惊讶,双目圆睁、望着奥丁。 「你没听见吗?要他出动全军迎击,快去告诉他!」 「是,我知道了!」 芙蕾也不要求进一步解释,就慌慌张张地冲出了房间。 目送她离开的奥丁用力咬紧牙关,怒视着注满黄金酒的器皿。漂浮于里面的尤米尔之首,依然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另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 奥丁听到赫摩兹沙哑的声音,随即转过头去。 「什么?」 「在在敌军阵中看到了魔兽芬里尔恐怕。」 话还没说完,赫摩兹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倒了下去。他从城寨全速跑来这里,看来早就已经拼尽全力,超出身体能容许的范围了。 虽然,他还没有报告完所有的事情,可是他还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却已经完全传达给奥丁了。 奥丁的肩膀剧烈颤抖,他伸手抓住了竖立在一边的神枪亘古尼尔。 「洛基!」 奥丁咆哮了起来,音量足以使这宽广的王座房间中所有的空气粒子都为之震动,狠狠地挥了一下亘古尼尔。 枪打碎了旁边的器皿。 黄金酒洒满一地,预言者被压扁的丑陋头颅滚落在地上。 4 这已经跟战略还是战术之类的东西完全无关了。只有数也数不清的梵神族军队,跟海啸的浪潮一般不断逼近过来。 当亚斯神族的部队倾巢而出的时候,盖尔特城寨已经近乎沦陷。梵神族军正要通过该处。几缕黑烟朝向天空冉冉升起。 望着这般景象,军神托尔挥动手上的锤子雷神之锤,朝地面狠狠地打了一下。 「没办法了。放弃那座城寨,就在这里准备迎击敌军!」 托尔回头望向全体将士,以低沈的声音这样说着。他的唇角淌下了血丝。 * 所有士兵根据托尔与焦尔等人的指示,各就定位准备迎击敌人来袭。没过多久,越过城寨的梵神族部队,就已经逼近到他们的面前了。 「魔法师部队与弓箭部队,一齐展开攻击!不断攻击到力尽为止!能多解决掉一个敌人是一个!」 托尔发出怒吼般的号令声,同时箭矢与魔法对准敌人一起发射出去。 「真是的。」 卡歇尔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击穿过箭矢与魔法攻打过来的敌人。他不禁轻声吁了口气。 「过了那么久,难得又可以并肩作战,结果竟然碰到这么棘手的状况。」 他对身边同样拿着武器的旧日伙伴,也就是格雷与艾蜜露出苦笑。 「我们都已经这么久没见面了,这段期间当中你胆子小了不少哪。对我来说啊,这种状况算是刚刚好而已啦!」 艾蜜以长枪枪柄轻敲了一下肩膀,笑了起来。 「她还是很勇敢呢。那么,你觉得呢?」 卡歇尔耸耸肩,望向格雷。 「没怎样啊。只要有敌人,就战斗。就是这样。」 格雷将被头盔覆盖的脸转向卡歇尔,喃喃自语般地说着。 「真是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感情呢。而且,你那个头盔光看到就热死人了,还是赶快拿下来吧。」 「那可不行。这身铠甲的重量,就是我赎罪的方式。在我能去见那个人以前,是绝对不能脱掉的。」 「真差劲!」 轻叹一口气的卡歇尔转眼环顾全场。 就在不远的地方,他注意到罗法手执武器,正在眺望逐渐逼近过来的敌人。而且,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 「喂,罗法!怎么啦,你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了吗?」 「咦?啊,是卡歇尔先生。不,事情不是那样的。」 罗法将目光转向走近他的卡歇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可是,你刚刚的确笑了。」 「是啊,那是因为。」 罗法一面说,一面又转过头去,面向敌军。 「以前我被送上来这里时,亚流杰大哥曾经说过;田我要去的时候,请你尽量制造出不利的状况』这句话。」 说到这里,罗法又笑了起来。 「现在这个样子,不正是那个人希望见到的局势吗?」 「原来如此你说亚流杰啊。」 卡歇尔也苦笑起来,将视线转向敌人逼近过来的方向。敌方挟带着飞扬的尘土直逼而来,箭矢跟魔法则大量地倾泄于他们的头上。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卡歇尔一面笑着,一面举起大剑。钢铁的刀刃泛出钝重的光彩,映照出他的脸孔。 咆哮声划破天际。 看来,敌人终于通过如雨点般落下的魔法与弓箭了。 「既然这样,就上吧!」 卡歇尔舔舔嘴唇,向前奔去。 * 「太太强了。」 感受到手中的弓光弓.精灵之弓的威力,乌尔的声音不禁发起抖来。不,不是只有声音而已,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一开始,当托尔将精灵之弓交给他的时候,乌尔曾经拒绝过,说自己宁愿用他用惯的弓。可是他却得到「这是奥丁大人的命令」这样的回覆,同时把弓硬塞给他,结果就只好将它带上战场。刚刚也只不过是为了想要试试它有什么样的力量,才试射了一下。 就在这一箭射出的瞬间,乌尔全身上下都为之震撼。 他射出的箭简直就化为了光,只是一枝箭就贯穿了好几个士兵。 「既然如此,就算有这么多敌人,也可以毫无困难地收拾干净!」 乌尔望着刚刚还令他感到绝望的大军,露出笑容。 梵神族军在漫天落下的无数箭矢与魔法当中,毫不退缩地一直前进。 乌尔搭上新的箭,射了出去。与一般以抛物线轨迹飞出的箭不同,离开精灵之弓的箭发出嗡鸣声,对准敌人笔直飞去。 被射穿的梵神族士兵一个个被震飞出去,倒在地上。 当乌尔将下一枝箭搭上弓弦的时候,只见一只巨大的翼龙,以惊人的气势朝他们所在的方位飞来。 「那、那就是布勒德温?为什么尼否海姆的龙会出现在这里?」 仰视展翅飞行的翼龙,乌尔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可是,当他看到更后方的魔兽芬里尔时,惊讶的心情瞬间消失了。 「什么嘛。没想到那家伙跟尼否海姆女王有一腿的谣言是真的!」 乌尔窃笑不已,同时对翼龙射出;刚。 放射出去的光之箭射穿了翼龙的肩膀附近。 成功了!乌尔原本这么以为。然而,翼龙的身形只不过稍微摇晃了一下而已,它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肩膀被射穿的事。 乌尔啐了一声、皱起眉头,重新弯弓搭箭对准翼龙。 翼龙的头转向乌尔,彼此四目相交。 「给我回尼否海姆去!」 光之箭笔直地射向翼龙、射穿了它的侧腹。 乌尔的手丝毫没有停歇,不断朝着翼龙射箭。 翼龙大大展开双翅、飞上高空。 一枝箭只梢梢擦过脚爪前端,没有射中。 乌尔又射出一枝箭。 光之箭对准在高空中停下动作的翼龙头部直奔而去。 才刚听到低沈的咆哮声、注意到对方张开嘴巴,翼龙就已经咬碎了向它飞去的光之箭。 「什。」 大感意外的乌尔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时之间连动作都停了下来。 「亚斯天陆首屈一指的弓箭手,也只有这点能耐而已吗。」 翼龙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连你这冥界的翼龙也配讲这种话?」 乌尔愤愤不平地重新弯弓搭箭。 翼龙展开巨大的翅膀、急速下降。 乌尔对准逼近而来的翼龙放箭。 光之箭贯穿了它的胸膛。可是,翼龙完全没有停下动作。 翼龙咬住了他抓着弓的手臂,然后再度飞上空中。 整个身体都被提了起来。 精灵之弓被咬碎,碎片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乌尔原本还傻傻地望着逐渐离他远去的地面,以及散落一地的精灵之弓残骸。但接下来就因为手臂上的剧痛而回过神来。 翼龙咬着乌尔的手臂,继续往上飞去。 「呜!放开我,你这家伙!」 乌尔喊叫着,同时踹了一下对方胸膛上被光箭贯穿的伤口。 只听见短促的呻吟声。同时,手臂离开了翼龙的嘴巴。 身体开始往下掉。 翼龙只用目光追踪他往下掉时的动作。 乌尔伸手抽出自己腰间的弓,对准目标。 被锐利的牙齿咬得皮开肉绽、满足鲜血的手臂实在使不上力,没办法好好固定住弓弦。 翼龙在空中绕了一大圈,再度转向乌尔。 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弓染成深红色,手腕颤抖着。 翼龙张开了嘴。传出吸气的声音。 勉强用已经失去感觉的手用力拉扯,终于将箭尖镇定准备要瞄准的一个点。在此同时,放出了箭矢。 火球喷射而出。是一团黑色的火块,看来好像被一片黑暗包裹住似的。 箭矢毫无偏差地命中了贯穿翼龙胸部的伤口。 「成功了。」 在确定命中并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漆黑的火球已经吞噬了乌尔。他还来不及感到灼热或痛楚,就已经灰飞烟灭,连一点痕迹都没剩下了。 * 弓兵跟魔法师似乎已经都累了。逼近过来的敌人数量开始增加。 糟糕。这样下去,不管己方有多少人都撑不住的。 卡歇尔不断砍倒逼近的敌人,啐了一声。 「卡歇尔、格雷!」 艾蜜挥掉枪尖上的血渍,回过头来。 卡歇尔又砍倒几个逼近过来的梵神族兵,随即望向她。 「啥事?」 「十秒不,五秒就够了。替我争取一下时间!」 「啊?你要干什么?」 「我以前有讲过吧?秘密武器啊。我要用那个!」 艾蜜以非常认真的表情望着他们两人。 卡歇尔与格雷互望一下对方,点了点头。 「知道了。状态紧急,就拜托你啦!」 艾蜜用力点点头,退到后方去了。 「好啦,那就再努力拼一下吧!」 卡歇尔重新握好大剑,瞪着不断涌上前来的梵神族部队。 以前在瓦尔哈拉的丘陵上跟艾蜜聊天时的情景,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可是啊这是神界战争吧?现在是能帮得上忙啦,但要是哪一天认真打起来了,像我们这样只有一点能力的人类,到底能对战争有多少帮助呢?」 「你说什么?你是觉得不安吗?这不像你哪。」 艾蜜露出嘲弄般的笑容。 「啰唆啦。别看我这样子,我的心思可是很纤细的呢。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对手可是神呢。就算会稍微感到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卡歇尔鼓起腮帮子怒瞪回去。可是艾蜜却还是一副漫不在乎的笑容。 「为什么你还摆得出那副很有自信的表情啊?」 「那是因为,我有所谓的秘密武器啊!」 「秘密武器?那是啥?」 「就是这个啦!」 艾蜜笑着说完,就突然揭开衣服,露出胸口。 卡歇尔满脸通红,忍不住偷看起来。 「哇、哇!那个,这玩意,真的是很了不起的秘密武器呢,嗯。可是,可是啊你真的觉得,这对那些巨人会有效吗?是吗?」 「啥?你在说什么啊。我所谓的秘密武器,指的是这东西啦。」 艾蜜轻叹一口气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皱起眉头。 在胸口的部位,出现了微弱的红光。 「咦?」 卡歇尔惊讶地将脸凑近艾蜜的胸口附近。 闪耀出光泽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红色宝石。那并不是装饰在胸口上,看起来像是埋藏于皮肤底下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卡歇尔皱起眉头,抬眼望着艾蜜。 「所以我才说是秘密武器啊。这是龙红玉,是一种蕴含强大魔力的石头。」 艾蜜一边说,一边咧嘴笑了起来。 「这玩意这么厉害啊?」 「是啊,非常厉害。」 艾蜜说完之后,随即轻轻吐出一口气,红色的光也跟着消失。看起来就好像辉石本身也消失在她体内一般。 卡歇尔眨了好几次眼睛,终于从她身边退开。 「不过啊,我之所以会死掉,也算是被这东西害的啦。」 艾蜜露出有些自我解嘲的苦笑,如此说道。 紧接着是一阵凝重得有些令人难过的沉默。 「可是,怎么说呢。」 卡歇尔用手指抓抓脸颊,接着又开了口。 「你啊。」 「嗯?」 「胸部还真大呢。」 「什。」 艾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卡歇尔被她那副样子这得差点笑出来,但他却因为结结实实地吃了迎面而来的一拳,结果没来得及笑出来。 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脑勺就重重撞在地面上了。 「好痛!」 按着头、倒在地上的卡歇尔,看到了黑色的钟甲。 「格雷!」 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卡歇尔,出声叫唤浑身上下裹着钟甲的男人。 「连你也来到这里啦。」 「是啊。」 格雷低语着,覆在头盔底下的头梢微低了下来。 「不好意思,有件事想请你们听我说。」 格雷说出这番话时,他的语气非常缓慢。可是在这句话之后,他所说出的话却让卡歇尔大感惊讶、一头雾水。艾蜜也有一样的厌觉。 那就是使以前曾经一起冒险过的伙伴因而解散的起点,也就是隐藏于格雷「我杀了蕾米雅」这句话之下的真相。 挥剑斩杀一个梵神族剑士的卡歇尔,转头看看在他身旁举剑作战的格雷。 嗯,要说这是他的风格,倒也还满像的呢。 看看这个浑身上下穿着重装铠甲的剑士的模样,他笑了起来。 此时,背后传来一股气流紊乱、变化剧烈的感觉。巨大的压迫感由背后逼近过来。 卡歇尔才刚回头,就看见艾蜜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寻常的气势。 「你们两个人都退开!」 她以沙哑的声音说着话。她的表情变得狰狞凶猛,简直就跟野兽没有两样。隐含在双眸当中的光芒,看起来有种疯狂的气息。 「啊好。」 卡歇尔的身体仿佛缩了一下,随即开始往后退。几乎就在同一瞬问,艾蜜开始尖声叫了起来。裹着她的气流膨胀起来,她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越来越巨大。 空气翻卷形成漩涡,轰然作响。 只过了一瞬间,一条巨大的龙就出现了。在龙的胸口上,可以看见那天在艾蜜胸前发出光辉的红 色宝石。 「艾蜜。」 惊愕让卡歇尔瞠目结舌。 化为龙的艾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往外吐了起来。 她吐出的气息化为火焰,让靠上前来的梵神族士兵全都着了火。 敌方士兵的惨叫声,被火焰燃烧的声音埋没了。 艾蜜又吐出好几次充满火焰的气息。 卡歇尔只能茫然伫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梵神族士兵一个个被火焰吞噬。 火焰的攻击突然中断了。接着,背后传来「咚沙」一声。 卡歇尔回过头去,只见艾蜜已经恢复成人的样子,倒在地上。 「喂、喂!艾蜜!」 卡歇尔奔上前去,将她抱了起来。 艾蜜不断地大口喘气,身体像是痉挛一般抽搐着。 「真是的!怎么回事啦!喂!」 卡歇尔抱着不断发抖的艾蜜,看起来一头雾水。 「你先带艾蜜离开这里,到后方去让她休息一下!」 冲上前来的格雷说出这番话,他严厉的口吻就像是在下达命令一般。 卡歇尔仰望他的脸,扬起双眉。 「那怎么可能啊!要是我走掉了,这里怎么办?」 「对方的人数已经少很多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撑上一阵子。」 格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笔直地对着卡歇尔的眼睛。虽然因为罩着头盔的关系,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格雷的决心却表露无遗。 「我明白了。把她交给可以治疗她的家伙之后,我就会立刻赶回来!」 「嗯。」 卡歇尔用点头回应格雷,然后就抱着艾蜜跑了起来。 在他跑到离前线已经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时,艾蜜颤抖的手抓住了卡歇尔的臂膀。 「我没事的快回去!」 艾蜜用沙哑的声音这样说着。 「你在说啥啊,那怎么行呢!撑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找负责治疗的人!」 「真的不要紧啦,我只是太过勉强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看看敌人的总数,被我烧死的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份而已啊。」 话才说到一半,艾蜜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发出湿濡的咳嗽声。 「看你这个样子,最好是跟我说你没事啦!」 「我说,快回去!」 鲜血从发出咆哮的艾蜜口中流出。 「艾蜜。」 「快点!」 艾蜜说着瞪了卡歇尔一眼,像是要甩开他的手臂一般,从他的身边离开。 膝盖使不上力量,艾蜜就这样倒在地上。 「啧知道了啦!你要好好休息啊!」 卡歇尔狠狠啐了一声,随即转身背对着她,拔腿朝前线跑去。 前面有几个敌兵逼近而来,似乎已经突破前线了。 「前面那些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撂下这句话,拔出了剑。 把敌兵全部砍倒之后,卡歇尔赶回前线。 卡歇尔回到战斗比先前更激烈的前线,却因为目睹某样东西而战栗起来。 那是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面上、已经扭曲的黑色钟甲。是格雷的钟甲。 「真是一群浑蛋!」 握着大剑的手颤抖起来。 「我说你们啊,就算打赢这场仗,也什么都得不到。干嘛要这么拼命呢!」 牙关咬得紧紧的。 「这场战争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打的吧!」 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力量灌注于双手,重新握好大剑。 「真是、可恶啊!」 卡歇尔的脚用力一蹬、闯进了敌阵当中。 * 离开托尔手边的钢锤「雷神之锤」,发出低沈的声音,攻向梵神族的军团。 雷神之锤画出一条相当巨大的弧线,将敌人一个个击倒,接着便毫无偏差地回到了托尔手中。 托尔用带着铁手套的手接住了它,随即又对准逼近而来的敌方大军扔了出去。 他的攻击一次大约可以打倒三十个人左右。但从敌人的总数看来,这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真是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确的行为。用这种方法来打,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托尔的表情扭曲起来,像是要吐出什么似的这样说着,顺手接住了砍倒敌人之后飞回来的雷神之锤。 有一个梵神族士兵袭击而来。他显然足以托尔为目标,并且追着槌子之后飞奔而来。 「唔!」 托尔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承受以猛烈的劲道回到身边的雷神之锤。因此,对于这个冲杀而来的士兵,他根本没有防备。 士兵刺出手上的长枪,目标正是胸膛的正中央。 就在托尔已经准备迎接一死的瞬间,一支刀刃从旁插了进来,将枪尖打掉。 士兵的架势一下子垮掉,露出狼狈的表情。 剑身一转,梵神族士兵就这样被一刀两断。 「您没事吧?」 救了托尔一命的战神焦尔挥掉刀刃上的血渍,走到他的面前。 「焦尔吗?谢谢你救了我,不好意思。」 托尔苦笑着答腔。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转眼一看,只见巨大的翼龙一面喷火,一面朝向这里而来。 「竟然连尼否海姆的布勒德温都带来这里了,他们难道打算把瓦尔哈拉这个地方烧成焦土吗?」 「苏尔特这家伙,该不会因为太害怕灭亡,因而狗急跳墙了吧?」 「真是的。」 的确,这种作战方式不是苏尔特的风格。 托尔一面想,一面对倾尽全力攻打而来的梵神族士兵们皱起眉头。 不对劲。正确地说,是从敌兵的模样当中,感受到某种诡异的气氛。 真要说的话,这个气氛感觉起来,就好像是他们对于与其一同进军的魔兽芬里尔感到恐惧一样。 看到那副模样,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 「不会吧。」 托尔立刻将自己脑海之中这个愚蠢的想法赶了出去。什么「梵神族部队的统治者换人了」之类的事情不管那个洛基是个多么不可靠的人,都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您怎么了吗?」 焦尔用好像很讶异的表情望着他。 「不话又说回来,现在可不是聊天谈笑的时候土 托尔抬了抬下颚,指向正朝他们冲来的一群敌兵。其中有数十个梵神族兵,以及魔兽芬里尔。 焦尔重新拔出挂在腰问的剑。 托尔对准敌军扔出了雷神之锤。 雷神之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飞了出去,这一击将梵神族的士兵打得头破血流。 芬里尔则是往上高高跃起、避开了锤子。 焦尔挥剑斩击,目标是空中的芬里尔。 芬里尔在空中翻过身子。 刀刃擦过它的侧腹,只削下几根包覆魔兽身躯的长毛。 在着地同时,芬里尔脚一蹬地,对准焦尔的右手大口咬下,他的手上还握着挥空的剑。 「呜!」 手腕被咬断、伤口喷出鲜血。 焦尔迅速往后一跃,而魔兽也立刻发动追击。 芬里尔将身体往后仰的焦尔按倒在地,咬断了他的喉咙。这一切都发生于眨眼之间。 雷神之锤回到托尔手中。 芬里尔仍然踩在焦尔身上,嘴巴被鲜血染红。它将头转向了托尔。 「唔!你这可恶的魔兽! 」 托尔在怒吼中扔出了锤子。 雷神之锤贴着地面飞去,命中了芬里尔的腹部。 芬里尔被雷神之锤结结实实打中,它的头往后仰去,似乎很痛苦地大声嚎叫起来。 魔兽的身躯往旁边倾倒但随即站稳了脚步。 失去力道的雷神之锤发出「叩咚」一声,掉在地上。 「什么?」 芬里尔对准惊愕的托尔,笔直地朝他奔去。 它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尖锐的牙齿发出凶光。 「只不过是只畜生,少瞧不起人!」 托尔用双手扣住它的嘴巴,将它挡了下来。他用浑身力量按下它的头、拧住它的脖子。 分不清楚是呻吟或咆哮的低吼,从芬里尔的口中传了出来。 传出头盖骨碎裂的干涩声响。 咕哇! 芬里尔的吼叫声变得更凄厉了。 在痛苦挣扎之中,它挥动了自己的前脚。 它的爪子挥中了托尔的腹部。 肌肉被撕裂、腰带也被割断了。 瞬间,力气从托尔的双手当中消失了。 就趁着这一瞬间,芬里尔的身躯震了一下,立刻开始又抓又咬。 「呜。」 托尔将力气注入两只手腕,想要重新按住它。 可是,芬里尔的重量跟力道获胜了。 托尔像是被魔兽按倒一般,仰天倒下。 下个瞬间,芬里尔的牙齿就咬断了他的颈动脉。 托尔的视野被染成一片鲜红。但随即变暗,化为一片漆黑。 * 怎么了,变得好安静。 使尽所有魔力、因而倒下的梦琉,在恢复意识的同时也觉得很不对劲。当她晕倒的帏候,还传来刺耳的吵闹声,但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景色都变得十分模糊。 她原本还朦胧不清的意识,因跃入眼帘的景象而一下子清醒过来。 眼前广大的平原上,有着数量多得吓人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同伴的。 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要冻结了一样。梦琉就这样躺在地面上,茫然地望着这般景象,甚至连眨眼都忘记了。 然后,她看见一群敌人踏过尸体,远远地向这里走过来。 梦琉在那群人当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同时站起身来。她在瓦尔哈拉的宫殿当中,曾经看过那张脸好几次,记得是名叫洛基的神。可是,为什么他会跟敌人定在一起呢? 听见踩踏草地声响的梵神族士兵全部转向梦琉,并且都拿起武器。 梦琉迅速咏唱魔法、放射出去。 冰枪向士兵们袭击而去。 魔力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样子。就在施放魔法的瞬间,力气就从自己的双脚当中抽离。膝盖为之一软。 有一个士兵被冰枪贯穿、随即倒了下去。剩下的士兵一个个开始拔腿奔跑起来,准备攻击梦琉。 「等一下!」 洛基的声音仿佛刺穿了所有士兵,他们全都停下了动作。 他悠闲地走过一头雾水的士兵们,走向无力坐在地上的梦琉。 「为什么?」 对带着平静表情走近过来的洛基感到恐惧的梦琉,用颤抖的声音开了口。 「你是英灵吧?我还记得你的长相。」 靠得离梦琉很近的洛基一面说着,一面仔仔细细地审视着梦琉的脸孔。 「对了。你就是那个人类跟人鱼生下的小孩。名字叫做啊,算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不是我们的伙伴吗?」 听到梦琉的问题,洛基咧嘴一笑。 「你也是由两个互相憎恨、不断争执的种族所生的小孩吧?」 洛基带着和蔼的笑容这样说着。 「你也生活在轻蔑跟嫌恶当中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梦琉不禁回想起以冷漠目光望着自己的人鱼们。 「你也是在诅咒自己的血缘和诞生当中努力生存下来的吧?你是带着怨恨长大的吧?」 「不、不是的。」 以轻蔑目光望着自己的人鱼们,还有咒骂不已的人鱼们,这些情景在脑海里翻搅起来。 然而,母亲的面孔与赋之的笑容浮现,像是要把它们驱散一样。 「不是的,没那种事!」 梦琉以强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使洛基皱起眉头。 洛基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眼睛直盯着她看。 一阵凝重的沉默。 「嗯,没关系。」 洛基哑然失笑,随即将目光从她脸上栘开。 「你可以在那里看着。这样的话,你一定会知道真正的你在内心深处期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实际上又想要做些什么。」 丢下这句话之后,洛基就转身背向她,往瓦尔哈拉丘陵的方向走去。 目送他背影的梦琉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胃部附近有种紧紧收缩的不适感。 「不是的。」 梦琉勉强挤出声音,如此说道。 父亲跟母亲手牵着手,正在凝视着她。 「不是的,我并不会这么想!」 面带微笑、伸出手来的赋之浮现于眼前。 就像在回应那只手一般,梦琉站了起来。 「因为那样实在是太悲惨了!」 梦琉对背向自己的洛基这样说着,旋即使出魔法。 冰之枪飞射而去。 「说什么傻话。」 洛基倏地转过身,重重挥了一下手臂. 冰枪就这样蒸发消散,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一双充满强烈怒火的眼睛狠狠瞪着梦琉。 「还是说我跟你真的有那么大的差别?」 他扬起嘴角,这样说着。 飕地一声,手举了起来。他的指尖指向梦琉。 「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吧!」 闪光从指尖进射而出。 梦琉的腿被打穿一个小小的洞,鲜血从中流出。 双腿失去力量的梦琉倒了下来。 「够了,你就在那里看着就好了。这样一来,你就会注意到了。」 洛基用冷漠的目光俯瞰她一眼。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去,背向她走开了。 梦琉就这样坐倒在地上,用手按着不断渗出鲜血的腿部,同时眺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5 梵神族的进军速度并没有减缓的趋势。在激烈的战斗当中,人数的确大幅减少,可是,却完全没有显露出气势衰弱的样子。 亚斯神族军的数量也少了很多,前线不断后退。 到了最后,梵神族的部队终于攻到了瓦尔哈拉丘陵的中心地带,也就是奥丁的王城附近来了。 * 一个转移方阵在王座的房间打开。空气震动起来。 奥丁在感到惊讶的同时站起身来。 王城的内部被施以一个巨大的结界,照理来说不可能从外面利用转移方阵之类的魔术侵入王城。然而尽管如此,这却明显地是由结界外头侵入王城的。 施术者的形影出现在发光的魔法阵当中。是洛基。 「总算进来这里啦。那个结界还满坚固的呢。不愧是众神之王居住的城堡。」 「你还有脸在这个地方出现!」 奥丁以缓慢的动作,举起立在他旁边的神枪亘古尼尔。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以前一直庇护你,可没想到过我的恩惠,竟然会以现在这样的形式化为乌有啊。 」 听到奥丁的话,洛基不禁放声大笑。 「真是出入意料之外啊,我只是照你的期望,排演出『诸神之黄昏』这出戏码而已唷!」 「说什么蠢话!」 握着亘古尼尔的手用起力来。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只不过,你搜集而来的战力,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弱。枉费你让瓦尔奇丽亚变成乖乖听命于你的人偶,还叫她搜集来这么多英灵。」 奥丁脚一蹬地、疾冲向前,对准洛基的胸口刺出长枪。 洛基往后远远跳开。 「你本来想要利用『诸神之黄昏』的名义,将整个亚斯天陆都纳入己手。但是,你实在是太天真了。『诸神之黄昏』的含意,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它就是『结束的时刻』!」 红色的宝珠龙之宝玉,在洛基的胸口上散发出光辉。被一阵眩目闪光包裹的他,由少年的模样变成了青年的模样。 「来吧,奥丁!你的死期到了!」 光箭从洛基往前伸出的手中激射而出。 「别开玩笑了!」 奥丁手中的枪一挥。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光之箭就被弹开、烟消云散。 洛基纵身一跃,两者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 光箭再度放射而出,目标是奥丁毫无防备的脸孔。 奥丁退后半步、将身子一侧。 光箭擦过他的脸颊,笔直命中王座。被打碎的王座发出爆炸的烟雾。 奥丁对于脸颊上溅出的鲜血丝毫不予理会,只见他转过身子,将亘古尼尔往前刺出。 「唔!」 洛基以蕴含魔力的手掌将枪尖挡开。 就算攻击路线有变,亘古尼尔也还是划破了洛基的侧腹。 奥丁抽回长枪,又继续发动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攻击。 洛基在后退的同时左闪右躲。 虽然没办法直接命中,但枪身的确在洛基身上划出好几道伤口。 奥丁完全没有停手,持续不断地发动攻击。 每一击都伤到了洛基,枪尖沾上了鲜血。 洛基渐渐被逼到死角。 「该说你真不傀是诸神追随的王者奥丁吗。」 洛基扭曲着表情,瞪着奥丁。 「哼!纵然你手中有龙之宝玉,但像你这种人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那可就很难说啦!」 刚刚还不断后退的洛基,突然往前跨出一大步。 亘古尼尔在洛基的侧腹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洛基丝毫不加理会,迳自用蕴藏魔力的手刀,对准奥丁的面门挥下。 奥丁将头一侧,闪开了这击。 发梢与额角附近有一点灼伤的痕迹,冒出轻烟。 洛基抽回伸出的手,再度挥出拳头。 奥丁脚一蹬地,以往后倒的态势向后跳开。 洛基的拳头从眼前掠过。 距离拉开了。 奥丁重新握好长枪,盯着洛基。 洛基伸手摸摸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不愧是神枪亘古尼尔。」 魔力的波动由洛基的体内散射而出,深红色的光芒包住他的身体。 光芒淡去,刻画于洛基全身上下的伤口就尽数消失了。 洛基的目光转向奥丁,唇角在冷笑中扭曲起来。 「我马上就在你身上开出治不好的伤口!」 奥丁怒吼着,同时举起长枪往前冲去。 亘古尼尔枪身挥下,发出响声的枪尖对准洛基的脑门直击而下。 洛基把身体稍微侧开,长枪擦过他的身旁,攻击落了空。 击中地板的亘古尼尔,激起爆炸的声音跟大量的尘土。 洛基被这股冲击弹开,身形也因此不稳。 有了。 奥丁一面这样想,一面将亘古尼尔的枪尖朝向洛基的胸口刺去。 就在长枪即将刺穿的瞬间,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奥丁大人!」 是芙蕾的声音。 尘土漫天飞舞。 洛基笑了起来。 一阵战栗掠过全身。 握枪的手紧张起来。 洛基转过身去,将手伸往门的方向。 魔法之箭飞射而去。 奥丁紧紧咬住牙关,脚一蹬地冲了出去。 他将身躯挡在芙蕾前面、挥出长枪。光之箭因而碎裂。 「奥丁大人。」 不安的声音由背后传来。 「芙蕾,退下!」 奥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仍然盯着洛基不放。 「不,我也要战斗!」 「这不是你可以应付的对手。听话,退下吧!」 洛基露出冷漠的笑容,伸出双手。魔力在他的双手之间汇集,发出光芒。 「我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呢!奥丁大人,请让我守护您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芙蕾就飞身冲了出去。 洛基施放出魔法。是无数的光之箭。 「呜!」 奥丁用力抿住嘴唇。 他抓住芙蕾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 就在两人交换位置的同时,用力地挥动亘古尼尔。 光箭在爆炸的轰响中被弹开了。 有几支光箭没有被完全打碎,刺在奥丁的胸膛上。 「奥丁,瞧你这副德行。你这种打法,可是会让难得一见的神枪哭泣的喔!」 洛基边说,边发出嘲弄般的笑声。 象征下次攻击即将开始的光球,在他的双掌之间膨胀起来。 接着一口气放射出更多的光箭。 奥丁紧紧握住亘古尼尔。 枪身扫出,划出光的轨迹。 袭击而来的光箭,与闪耀的光辉一起被打个粉碎。 没有完全防御住的光箭擦过脸颊、手臂、还有侧腹。 「啊呜!」 背后发出呻吟声。 芙蕾! 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奥丁的视线跟意识从洛基身上栘开了。 就在刹那之间,洛基逼近到眼前。 「糟。」 冷笑近在眼前。 浑身承受到连骨头部可以击碎的巨大冲击。 身体飞上空中。 有段短暂的时间听不见任何声音。 眼前的景色缓缓旋转。 往下俯视自己的洛基。散发淡淡光辉的天花板。还有一脸惊愕的芙蕾。 奥丁的身体掉了下来,背脊撞在地面上。 「不奥丁大人!」 芙蕾尖声叫了起来。要是平常,绝对想像不到她会叫得如此凄厉。 不管奥丁怎么使力,仰天躺在地板上的身体始终动弹不得。 「快逃芙蕾。」 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嘴也不能动了。 原本只是冷冷俯视的洛基,他的面孔慢慢靠近过来。 他的微笑近在咫尺。 剧烈的热度刺穿了腹部。 下个瞬间,视野便化为一片漆黑,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6 王城正在土崩瓦解。 由于城堡是白色大理石砌成的,现在漫天扬起的粉尘颜色,也是好像只存在于幻想当中一般的白。 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的粉尘,和崩塌的建筑物与横躺无数尸体的景色完全不相称。 亚斯神族、梵神族、还有成为英灵的人类之魂,他们大半都已经丧失性命,尸体 已经堆积成山。 洛基伫立在瓦尔哈拉丘陵的顶上,往下俯视着这副景象。 纯白色的粉尘,缓缓降落在尸堆的身上。 「洛基。」 有个甜美的声音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洛基原本以恍惚的神情,眺望逐渐崩毁的王城。他的脸色为之一变,转向声音的主人。 只见衣衫褴褛的芙蕾雅站在那里。 她的眼中泛着泪光,凝望着洛基。 洛基回望着那双眼睛,脸上浮出轻蔑的微笑。 「你看,芙蕾雅。象征那家伙力量的城堡漂亮地崩塌了,变成一堆瓦砾。反正,那里也已经没了主人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芙蕾雅如此诘问洛基。或许是性格使然,就算在这个节骨眼,她的动作也仍然优雅。 看到那副模样,洛基笑了。 「爱情的女神啊,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你也依然渴求着爱情吗?」 从洛基嘴里说出刺人的话语,眼睛也直视着她。 「可是呢,我不需要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畏怯的神色浮现于芙蕾雅的脸上。她一步步地往后退。 「那种东西,你可以拿去给魔兽或是巨人们。这样一来,或许可以让那些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在无尽深渊中向你求取爱意的亚斯神族,得到一点报偿吧!」 洛基伸出蕴含魔力的手。 光芒顿时乍现。 芙蕾雅的身躯被打飞到空中,侧腹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 「啊啊。」 芙蕾雅发出细微的呻吟,身体落在地面上,随即滚下丘陵。 洛基瞥了一眼往下滚去的女神,就重新将视线转向瓦解的王城。 episode 11 漆黑与湛蓝的苏醒 她降临于战火遍布的大地之上 好空虚。 漂浮于从一切束缚当中被解放出来,暧昧不明的感觉之中。 可是,同时又还有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的感觉。 声音与景色仿佛都在很远的地方。 亚流杰与梅儿缇娜两人,带着一副不知道该说是担忧或是胆怯的表情,朝向这里凝望着。 「好久不见,从属于我的灵魂啊。」 声音在近处响起。 就在这时,亚流杰等人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 「你说什么?女武神,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亚流杰,你的架子变大了呢。你没有必要将问题那种东西宣之于口,只要跟上辈子一样听从我的命令就可以了。」 「你说什么!」 亚流杰因愤怒而直起肩膀,并且逼近几步。 剑尖指向他的喉问。 亚流杰依然以充满怒火的眼睛瞪着这边,不过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钦。」 像是叹息一般的话语,从梅儿缇娜那边传了过来。 原本摆在空中的剑尖下垂,亚流杰也转过头望着她。 梅儿缇娜一面撩起长发,一面以带刺的眼光向着这一头。 「你是谁?」 「这问题还真怪,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亚流杰不是也称我为女武神吗?」 「或许是吧。」 梅儿缇娜如此说道,同时露出毫不畏惧的笑容。 「但是,你并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女武神。难道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蕾娜丝终于了解了目前的状况。 原本应该沉睡于体内的姊姊雅莉化为主要人格,把意识的主导权抢走了。一定是这样。 接下来就由我来办。奥丁大人是这样命令我的。 失去意识前在脑海深处响起的声音再度出现。那是姊姊雅莉的声音。 对了,奥丁大人。 这是为了制造出一个乖乖听话搜集英灵的人。就跟记忆遭到封印是一样的道理。 「能不能把她还给我们?」 听到梅儿缇娜的话,雅莉不禁哑然失笑。 「少在那里一派胡言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女武神。你们不需要紧紧抓着那些毫无意义的坚持。还有,你们必须要乖乖的听命于我,出发前去打倒不死者之王。这就是烙印于你们灵魂之上的命运!」 「别开玩笑了!」 这回忍不住笑出来的人换成了梅儿缇娜。 「我们是自己决定跟着她一起走的,与前世或命运那种东西完全无关!听命于你?哼,别笑死人了,」 「是吗。」 雅莉以低沈的声音喃喃说着。 同时,蕾娜丝的四周开始充满不稳的气息。 某种不好的感觉伴随着气息拉扯着她,心脏剧烈跳动。 「要是不愿听从我,那也没办法了。你们就在这里消失吧!」 雅莉在叫喊的同时,伸出蕴含魔力的手。 「不可以!」 蕾娜丝发出尖叫、飞身冲出。 她原本四散游离的意识脱离了身体,冲到梅儿缇娜他们的面前。 蕾娜丝一度回过头,看到雅莉脸上带着一副冷淡的表情。 闪光逼近过来。 蕾娜丝伸出双手,承受袭击而来的魔力。 光芒随着轰声被反弹开来、飞散出去。 雅莉施放的魔法四分五裂。 然而,本来就只是个不安定意识的蕾娜丝也被打碎、四散开来,化为无数的光粒。 2 「哼,别笑死人了!」 梅儿缇娜以轻视的眼神望着女武神,撂下这句话。 身穿黑色钟甲的女武神,虽然外表几乎完全没有变,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跟她们认识的女武神完全不同。 「是吗。」 女武神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只是低声自语着。 从那没有表情的神情当中,现在只能感受到冷漠而已。 「要是不愿听从我,那也没办法了。你们就在这里消失吧!」 她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她举起右手。一只蕴含魔力的手往前伸出。 糟糕,闪不掉! 梅儿缇娜的身体紧张起来。 要是毫无防备,就这样直接被打中的话,应该会如同女武神所说的被消灭掉吧。不过,自己能不能挡得下来呢? 梅儿缇娜举起僵硬的手臂,为了承受魔法而将力气注入握着法杖的手。 不可以! 「咦?」 好像听见某个很耳熟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如此叫唤着。是个很轻的声音不,应该是听错了吧或许只是风声而已。 与这个念头闪现的同时,魔法由女武神的手中放射出来。 光芒将视野染成一片雪白。 梅儿缇娜将法杖往前一伸、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剧烈声响。 然而不知为何,魔法竟然没有攻击到她们。 从伸出的法杖完全感觉不到有承受过魔力。 梅儿缇娜睁开了眼睛。 魔法在她眼前被反弹了。 完全不了解原因究竟是什么。可是,魔法的确没有打中她们,似乎受到什么东西保护了似的。 魔法四散飞开、耀眼的光辉也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光粒在她们的身边飞舞着。 「哼!」 女武神啐了一声,用颇为忌惮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手。 看来好像是手中有什么让她看了很不愉快的东西吧?只见她紧紧揽起拳头,就像是要扔掉什么东西似的将手一挥。 亚流杰举起了剑,往前踏出一步。 女武神转向他们两人,依然是一副冷峻的表情。 「算了。像你们这种程度的家伙,我随时都可以将你们毁灭。」 女武神丢下这番话之后,就高高飞上空中,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啧!」 亚流杰吐了一口唾沫,将剑收回背上的剑鞘。 「可是,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真是的。」 梅儿缇娜一面说,一面环顾四周。 在漫天飞舞的钤兰花办当中,许许多多的光粒仍然漂浮其间。 「梅儿,梅儿!」 声音突然间在头里响起,是雷萨德.瓦雷斯的声音。 梅儿缇娜紧紧皱起眉头,狠狠地扫视一下四周,不过这附近都没有他的影子。 「梅儿!你应该听得见吧,梅儿!」 「吵死了,啥事啦!」 梅儿缇娜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此答道。 旁边的亚流杰似乎十分讶异地望着她。 「我不是说你啦,是雷萨德。」 梅儿缇娜伸手指指自己的头,这样解说着。 亚流杰点点了头,看来他大概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可是,他的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哎,这也不能怪他啦。 「现在,把漂浮在你周围的光粒,全部收藏到一个结晶里面,一颗都不能剩下。」 「你突然冲到别人的头里面来,还讲些什么鬼话啊!」 「别管,麻烦你快点!」 「所以说,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件事不可啊?」 「快点去做!再这样下去,她会因而消失的!到了那时,就会造成没有办法挽回的状况了!」 「我、我知道了啦!」 梅儿缇娜被极为尖锐的声音所蕴含的气势折服,最后终于答了腔。 她开始结印并诵唱咒文,将漂浮于四周的光粒全都收藏到一个结晶当中。 「哎呀哎呀,这玩意所花的时间比我想像的还要久呢。」 就在这句话传出的同时,转移方阵在光芒中出现,雷萨德也随即现身。 「真是的,这玩意唯一的缺点,就是实在太花时间了。哎,我想古代人大概都很悠闲吧。」 梅儿缇娜板起脸来,盯着满脸苦笑望向自己的雷萨德。 亚流杰也一样狠狠地瞪着他。 「可不可以请二位不要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着我?」 雷萨德一面苦笑,一面推了推眼镜。 「你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亚流杰破口大骂,同时拔剑在手。 「你问我来做什么?我是来救瓦尔奇丽亚的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雷萨德耸了耸肩,这样回答。 「你认为我们会相信你这句话吗?」 「哎呀哎呀,现在可不是争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吧?」 「你说什么!」 亚流杰正准备挥剑朝雷萨德砍下去,但他的臂膀却被梅儿缇娜拉住了。 「不好意思,可是我觉得现在他所说的话是对的。毕竟,我们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一无所知。」 「就是这么一回事。」 「啧!」 亚流杰又啐了一口唾沫、挥开梅儿缇娜的手,转身背向他们两人。 「那么,是不是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呢?」 「好啊。真要说明起来,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现在还是把救瓦尔奇丽亚摆在前头吧。要是这种不安定的状态继续持续下去,她也撑不了多久的。」 「不安定?你是说那个吗?」 梅儿缇娜微微偏过头,仰望身穿漆黑钟甲的女武神飞走的方向。 「你要去追那个家伙?」 她一面问一面看去,只见雷萨德猛力摇头。 「不是。不是那个,而是之前一直与你们在一起的那位瓦尔奇丽亚。」 「之前一直在一起也就是说,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你如果想问我她在什么地方,那就是那里。」 雷萨德一面说,一面指着梅儿缇娜。 「咦?」 梅儿缇娜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 当她看到自己掌心中的某样东西时,终于晓得他指的是什么了。 「该不会就是这个?」 梅儿缇娜一面问,一面举起手中封闭着光粒的魔法结晶体。 「正是。」 雷萨德用力点了个头。 「那些光粒,正是承受了那道魔法的攻击,因而四分五裂的瓦尔奇丽亚意识体。」 梅儿缇娜惊讶地望着躺在她手中的结晶体。 雷萨德突然间长叹一口气,皱起眉头。 「身处于只有意识体、极为不安定的状态之下,而且还被打碎了。目前的状况可是分秒必争啊。」 「那要怎么做?」 亚流杰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雷萨德逼近过来。 雷萨德的身体微颤了一下,但依然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既然她现在只有意识而已,那么只要给她一个肉体就可以厂。」 雷萨德一面说,一面转向梅儿缇娜。 「梅儿,我以前有跟你讲过这件事吧?」 「以前有说过?」 梅儿缇娜望着雷萨德露出微笑的面孔,一面回想着。 「啊!」 她不禁叫出声来。 雷萨德的唇角又往上扬了起来,似乎感到十分满意。 「正是。我们要到你的研究室去。来吧,快点。」 雷萨德说着就张开了转移方阵。 * 好久没有回来过的研究室,一点都没变。 研究用的仪器依然杂乱无章地排放在那里,保管用的仪器仍然发出低鸣声,人造的小女孩肉体也仍然浮在玻璃圆筒当中。幽体脱离装置依然结了一层冰,将梅儿缇娜的肉体封于苴《中。 「所以,要怎么办才好呢?」 梅儿缇娜站在保管器的前面,回头看着雷萨德。 「就是将她的灵魂,栘到那个容器里面啊。」 「那个我知道啦,我是在问你要怎么转移过去。」 「关于这个嘛,交给我来办就好了。你只要帮我就可以了。」 看到雷萨笑着这样说,梅儿缇娜不禁露出不信任的眼神。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一面敷衍我,一面让事情朝着你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哪有这种事,你多虑了。」 雷萨德苦笑着耸耸肩膀。 梅儿缇娜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瞪着他看。站在他旁边的亚流杰,也用一副异样的表情看着雷萨德。 「哎呀哎呀,还真是完全不相信我呢。」 「还用得着你说啊!」 「我知道啦,若是你们还有别的办法,那我就听你们的啰。」 雷萨德将眼镜往上推了推,如此说道,同时望向梅儿缇娜他们。 梅儿缇娜狠狠瞪了他一眼,鼓起腮帮子。 雷萨德朝她们这边看过来,表情就像是在宣示胜利似的。那张脸,她看了就不高兴。 然而,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 梅儿缇娜长叹一口气。 丁好啦,我知道了。那么,要怎么做才好呢?」 看到她以苦涩的表情说出这番话,雷萨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冰释,也对彼此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那么,就赶快开始工作吧。」 「可恶!」 亚流杰吐出这般字眼。 但雷萨德似乎完全不在意,迳自转向保管器当中的人造人。 雷萨德对着人造人举起手,开始咏唱咒文。 跟人类的小女孩没有两样的人造人,身体微微一震。 保管器之中的水开始冒出气泡。 人造人开始伸展身体,往后仰去。 在胸部的位置,空间开始稍稍扭曲。接着,在那里开了一个小孔。 那是个像是由黑暗漩涡形成的小洞。 「来,把她的灵魂送到那里去。」 雷萨德以眼角余光看着梅儿缇娜。 梅儿缇娜点点头,举起握着结晶体的手,开始咏唱咒文。 结晶体发出淡淡的光芒,缓缓上浮,接着转移到保管器当中,来到人造人的胸口上。 梅儿缇娜双手结印,继续咏唱咒文。 结晶体无声地进裂开来。 光粒由那当中倾泄而出,被人造人胸口上的小洞吸了进去。 雷萨德微微颔首,又继续咏唱咒文。 小洞随着他的咏唱而关闭,消失了。 没过多久,成串的气泡开始从人造人的口中流出。 雷萨德带着满意的表情转过头。 「那就放她出来吧。」 「啊,好。」 梅儿缇娜点点头,操作着保管器的仪表板。 筒子里的液体发出低沉的声音,开始慢慢往下降。 「所以说,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麻烦你用我们听得懂的说法,好好的解说一下。」 「好的,没问题。若你们愿意听我把从贤者之石获得的知识拿来现学现卖的话。」 雷萨德望 着筒子里的小女孩,开口说话了。 「叩运女神瓦尔奇丽亚,其实是三姊妹土 就在梅儿缇娜点头催促他继续说之前,他就接着说下去了。 「她们三姊妹是共用一个肉体的。她身上总是负有与不死者战斗的使命,透过不断转生维持自己的力量。在这期间当中,显露于外的人格就会不同。她们就是用这种方式让灵魂休息的。」 「为什么要共用一具肉体?」 「这我就不知道了。很可惜,这部份我没问出来。嗯,不过我觉得这当中应该有合理性之类的问题。」 雷萨德望着筒子耸了耸肩,露出苦笑。 水位开始下降,人造人的脸也缓缓露出水面。她仿佛在案求着空气一般,张开了嘴。 「那时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人,应该是三姊妹当中的长女吧。」 雷萨德浅浅一笑,望着梅儿缇娜。 「理由我是知道了啦,但我还是不能接受。」 梅儿缇娜扬起眉毛,吐出一口气。 「照你刚刚的说法,人格的交替应该是跟着转生一起执行才对。那么,当时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所谓的强制措施啰。应该是有某个阶级比她还要高的神拿使命当成理由,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吧。」 「做了什么手脚?」 「关于这个部份,跟我比起来,你们应该更清楚吧?」 女武神跌坐在铃兰草原的正中央、泪水扑簌簌往下落的模样,浮现于梅儿缇娜的脑海当中。 「所以才会勉勉强强地将显现于外的人格换掉,或者本来就设计好要在这时交换。然后,就把她封在瓦尔奇丽亚的体内。」 「你说她被封在里面,可是她不是变成这样零零散散的吗?」 「是啊,就是这样没错。因为她太勉强了,竟然自己跑到外面来。」 「是唷。」 梅儿缇娜正要答话,突然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场景。 攻击自己的魔法在眼前被弹开,取而代之的是光粒漂浮在周围。那是女武神的意识体。换言之,她是为了救我们。 「果然还是很危险嘛。」 「反正事情都造成了。不过换个角度想,其实还满幸运的土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正好在想,该如何让她的意识跟那个漆黑的瓦尔奇丽亚互换,然后再重新把她叫到外面来。」 「然后她刚好飞出来了。」 「是啊。拜那之赐,才能像这样。」 雷萨德又把视线转向玻璃的圆筒。 水已经全部排掉,人造人一屁股坐在筒子的底下。 将玻璃往上收起来后,梅儿缇娜对跌坐在地的小女孩伸出手。 她抬起头,以缓慢的动作站起身来。 「呜啊呜。」 人造人一面发出呻吟般的声音,一面跌跌撞撞、脚步蹒跚地走了起来。 「等、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样子真的不要紧吗?」 梅儿缇娜伸手搂住走近她的小女孩,开口询问。 雷萨德又推推眼镜,露出似乎很伤脑筋的表情。 「看来,还是因为最主要的部分,被另外那一个带走了的关系吗?」 「怎么办啦!」 「当然就是要去追那个漆黑的瓦尔奇丽亚啊。」 「你说去追她?」 「呜!啊!呜啊!」 「去之前得先替她想点办法才行呢。麻烦你把床借给她,让她睡一下吧。」 这句话让梅儿缇娜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叫我哄她睡觉?」 「我可不认为你能像个保姆一样哄她睡觉。就算你用魔法催眠她也没关系。」 「嗯,那样我就做得到了。」 梅儿缇娜说着点点头,抱起小女孩一般的女武神走向寝室。 「喂喂。」 待在房间角落里的亚流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总算让她睡着了。」 让女武神躺在床上睡着以后,梅儿缇娜回到研究室。 「那么,我们就去追那个漆黑的瓦尔奇丽亚吧。话说回来,她跑到哪里去了?」 「啥?」 雷萨德的话让梅儿缇娜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要去找吗?」 「请不要强人所难。就算是我,也没那么万能呀。」 雷萨德耸耸肩膀,苦笑起来。 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暗示自己拥有近乎万能的力量,梅儿缇娜忍不住抱头叹息。 「要是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当然就没办法去追啦。」 雷萨德苦笑着叹了口气。 梅儿缇娜的叹气声比他还大。 「自信满满地说什么去追去追的人,不就是你吗。」 「她大概去布拉姆斯的城堡了吧。」 亚流杰喃喃说着,缓步走了过来。 「因为她好像有说过,要准备去打倒不死者之王什么的。所以,我想方向上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雷萨德听完,又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得快点了。」 「就是啊。要是她离开那个地方,那可就真不知道她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雷萨德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要是那个漆黑的瓦尔奇丽亚,被那个不死者之王打倒,甚至还被消灭掉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 「那个黑色的家伙再怎么说都是女武神,我可不觉得她会那么轻易地败下阵来。」 「她是在强制措施之下,强制性地苏醒过来的,而且她的精神还缺了一块,因此并非完整无缺的状态。」 雷萨德无可奈何地看着梅儿缇娜,一面说一面将视线转向寝室。 「那么,我们赶快出发吧。你知道那个什么不死者之王居住的城堡,大概在什么地方吗?」 「咦,知道啊。应该在大陆西岸海滨附近的其中一个岛屿上。我想,应该是在罗姆丘陵的附近。」 亚流杰仰头望着天空,搔着鼻头回答着。 「还真是含糊不清啊。」 听到亚流杰的答案,雷萨德苦着一张脸回答。 「没办法了。我们先转移到罗姆丘陵那附近的海岸,到了那里再重新确定一下地点。那么,我们出发吧。」 雷萨德看看梅儿缇娜,然后又看看亚流杰,随即开始咏唱咒文。 3 一冲进放有王座的房间,就看到不死者之王布拉姆斯,正与那个漆黑的女武神剑拔弩张的模样。 「你的同伴们出现啦?」 布拉姆斯那双深红色的眼睛转向亚流杰等人。他看起来意气风发,露出狰狞凶猛的笑容,在他的嘴里可看到尖牙闪着凶光。 原本背对着亚流杰等人,始终与布拉姆斯对峙的漆黑女武神稍稍回过头去,朝他们瞥了一眼。 「看来,你们总算想要听命于我了吗?」 「别开玩笑了!」 亚流杰拔出大剑。 「我们有事要找你这个浑蛋!」 看到剑尖向着自己,女武神不禁嗤之以鼻,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就凭你们这些人,能拿我怎么样呢?」 「你也知道吧。我们要打倒你而且带你回去,到那个人那里去!」 亚流杰露齿一笑,脚一蹬地疾冲向前. 对准女武神横扫过去的大剑砍了个空,只卷起一阵气流。 「不仅一直背 叛我的命令,竟然还对我兵刀相向!」 高高跃起的女武神在亚流杰的背后着地。 当亚流杰在惊愕中转身,只见剑尖已经刺向他的胸口稳稳地对准心脏。 「呜!」 亚流杰迅速用剑抵挡这一击。 金属撞击,发出响亮的声音。 亚流杰的身体被冲击弹飞,往后滚倒在地上。 「让你知道自己的斤两!」 女武神高高举起剑来,剑身发出亮光。 还倒在地上的亚流杰只能硬起身子。 突然,有个人影遮盖了亚流杰的视线,也遮蔽了女武神的身形。 「布拉姆斯你想做什么!」 女武神的声音里充满怒火。 「与其跟勉勉强强苏醒过来、毫无意义地要求战斗的你交手,陪这些家伙玩玩可能还有点意思。」 接下女武神剑身的布拉姆斯笑了起来,如此说道。 女武神啐了一声、往后远远跳开。 「看来我好像得救了呢,谢谢你。」 亚流杰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站到布拉姆斯旁边。 「无妨土 布拉姆斯说完不禁窃笑起来,那笑容跟他极不相称。 「说来还真是奇妙,你们以前还跟着那家伙,试图想要毁灭我。如今,我们竟然会并肩作战。」 「我可不管这个。」 亚流杰吐出一口唾沫。 「我就是我。跟上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种事情我哪里会知道啊!」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土 布拉姆斯这样低语着,同时双脚一蹬、跃向前去。 锐利的手爪对准女武神的面门挥去。 女武神往上高高跳起、躲开了这一击。亚流杰也跟在后面跳了起来,在空中挥剑砍向女武神。 在空中翻身的女武神挥出手中的剑。 剑刀相击。 雷萨德施放的火焰之箭由底下飞来。 互相交击的剑刀弹开,女武神又往后面跳开。 火焰箭穿过两人的中间。 被撞开的亚流杰,简直就是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女武神在墙壁上一蹬、笔直地攻向亚流杰。 布拉姆斯一跃而起。 他的拳头袭向女武神。 「别碍事!」 女武神一个旋身,挥剑还击。 闪光四射。 女武神的身体被弹飞了出去。 「连这种程度的拳头你都承受不了?」 布拉姆斯嘲笑起来。 女武神以非常快的速度往下掉落。 她重重地撞在地上,激起大量的粉尘。 「咳竟敢这样!」 在漫天飞舞的尘土当中,女武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亚流杰举起大剑,冲向女武神。 「你这家伙,还是乖乖回去睡觉吧!」 咆哮声起、大剑挥下。 女武神瞪着亚流杰,摆好架式准备接下这一击。 刀刃再度交击。 大概是在被布拉姆斯的拳头攻击时已经裂开了,女武神的剑发出清脆的声音,折断了。 「什。」 女武神的表情因惊愕而扭曲起来,亚流杰的剑就这样砍中了她。 「啊啊怎怎么可能。」 当女武神倒下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 「梅儿!」 「知道啦!」 梅儿缇娜丢出这么一句话回应雷萨德的叫声,随即开始咏唱咒文。 她的指尖在空间当中切下一块,将正要消失的漆黑女武神封了起来。 封有女武神的结晶体开始收缩,最后完全纳入梅儿缇娜的手里。 「总算是成功了。」 梅儿缇娜手中握着结晶体,长长吁了一口气。 「是啊。」 亚流杰将大剑收回背上的剑鞘,转向雷萨德。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就是要回去啰,我们要把这位瓦尔奇丽亚的意识体还给她。我想,这样一来应该可行才是。」 雷萨德一面说,一面将视线转往王座附近某个角落。 「只是为防万一,我还希望能把她也带回去呢。」 他所注视的东西是在王座之上的一个结晶体,里面封着一个身穿淡绿色铠甲的少女。 「人类,我不晓得你究竟知道多少,但这家伙代表着盟约。你去跟瓦尔奇丽亚说,要是希望我交还她,就得自己过来领土 布拉姆斯咧嘴露出牙齿,瞪着雷萨德低声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反正也要死马当成活马医,那就放弃吧土 雷萨德耸耸肩,说完这句话,就转头看着亚流杰他们。 「那么,我们回去吧。」 「见然是由你掌握主导权,这点我实在是难以接受呢。」 梅儿缇娜横眉竖目,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受不了。」 亚流杰歪着嘴角,点了点头。 4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雷萨德带着浅笑,环视梅儿缇娜等人。 在寝室里,三个人围在熟睡于床上,像是小女孩的女武神身边。 「那要怎么做?跟当初把她送进这个身体的时候一样吗?」 「是的。反正,基本上是这样没错。」 看到雷萨德淡然地点了点头,梅儿缇娜又皱起双眉了。 「可是,要是刚刚那个黑色的家伙又跑到外面来,那要怎么办?」 梅儿缇娜望着熟睡的女武神,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要让这件事不会发生。」 「让这件事不会发生要怎么做?」 「那就是。」 雷萨德推了推眼镜,本来想张口继续说下去,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在梅儿缇娜与亚流杰的注视之下,他一时之间始终保持相同的姿态。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出苦笑。 「我想,要用语言来解释好像会有点困难。总之,做下去就知道啦。」 梅儿缇娜用手指按了按不知何时开始跳动起来的额角。 「所以啰,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你真的没有什么企图吗?」 她瞪着雷萨德如此说道,雷萨德则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 「真是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 「是是是是,是我不好。我只是说说而已,麻烦你不要介意好吗?毕竟,这工作如果没有你,也是办不到的啦土 听到雷萨德满脸无奈地放话,梅儿缇娜立刻大声将之打断。 「好啦,快点解决掉吧。」 梅儿缇娜微笑地说着,雷萨德只能露出无奈的表情,点头说着「好啦好啦」。 「那么,开始吧。」 雷萨德说完就掀开被子。 映入眼帘的,是年幼的女武神一丝不挂的模样。 看到一个赤裸的小女孩躺在眼前的这般光景,梅儿缇娜不禁蹙起双眉。然而,雷萨德似乎对此毫不介意,迳自开始咏唱咒文。 雷萨德发出低沈的声音,沉重的韵律响彻整个房间。 仿佛在呼应咒语一般,女武神的身体往后仰了起来。 咏唱继续进行,这时音调变成流水一般的旋律。 在闪耀的光辉当中,女武神的身体慢慢地往上升起。 「瓦尔奇丽亚瓦尔奇丽亚。」 咒文声歇,雷萨德开始出声呼唤被淡淡光晕包围的女武神。 「啊呜。」 女武神微微张嘴,发出像是呻吟一般的声音。她的眼睑微微颤动。 雷萨德似乎对这个反应感到相当满意,只见它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的手开始有所行动。指尖划过空气,像是要切开什么东西一样。 指尖在雷萨德的头上停了下来。 「梅儿,把结晶放到她的胸前。」 「知道了。」 梅儿缇娜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手上的结晶,送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女武神胸口上。 雷萨德又再次开始咏唱咒文。 一道光线从女武神的胸口射出,指向结晶。在强大的力量之下,结晶就这样被她的身体吸了进去。 「请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是是。」 梅儿缇娜双手结印,开始咏唱咒文。 封着漆黑女武神的结晶无声的碎裂,化为四处散逸的光粒。 同时,比刚刚更强的光裹住了女武神的身体。 空气以她为中心形成漩涡。 梅儿缇娜下意识地警戒起来,往后退开。 早在她们两人开始咏唱咒文的时候,就已经退到房间角落里的亚流杰,露出了严峻的表情,浑身上下也紧张起来。 雷萨德也往后退开数步,脸上一副似乎相当满意的表情。 在剧烈旋转的空气中心,只见女武神全身被光芒包围起来。这时,她的身体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她的手脚优雅地往外伸展,身体开始拉长。腰部呈现出曼妙的曲线,胸部也开始逐渐膨胀起来。 包围她身体的光芒剧烈地往外弹开。原本形成一股漩涡的空气,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似的散了开来。 一阵狂风之后,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在房间的中央,可以看到身穿湛蓝钟甲,有着一头银发的女武神。 她眨了几下眼睛以后,用无法对焦的眼睛环视了一下房间。 「女武神?」 梅儿缇娜出声喊她,只见她以无神的双眸回望着。 「女武神?」 由于女武神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茫然无神,梅儿缇娜的表情不禁扭曲起来。 眼睑与额角附近都在微微颤抖着。 「瓦尔奇丽亚!」 当雷萨德一面这么说、一面向她伸出手时,女武神的眼睛突然瞪大起来。 本来还以为是因为雷萨德的话里面含有什么咒语之类的。不过,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路西欧。」 才听到这般喃喃自语,女武神身边的空气就稍稍搅动,身影也突然消失了。 一时之间,梅儿缇娜只能茫然失措地望着刚刚她所站的地方。 「喂,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总算回过神来的梅儿缇娜望着雷萨德,粗声粗气地问道。 雷萨德微微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接着,他随即收回原本伸出的手,推了推眼镜。 「大概是。」 当雷萨德开口的时候,他的表情相当苦涩。 「要回去她在失去意识之前所待的地方吧。只不过,她的记忆有一点混乱。很快就会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了。」 轻轻吐出一口气之后,他又重新转向梅儿缇娜等人。 「我可以送你们过去,如何?」 「送也就是说,你不去?」 讶异地询问之后,雷萨德报以有些自我解嘲的笑容。 「看来,我的实验最后还是以失败收场了。我要回到我自己的研究室,去寻找新的方法。」 「你果然还是。」 梅儿缇娜下意识地睁大眼睛。 不知何时,雷萨德的笑容从自我解嘲,变成了充满自信、毫无畏惧的笑容。 「不过呢,接下来两位应该可以目击到很有意思的事情。还请两位不妨好好地期待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应该就跟你解说过啰,梅儿。」 语毕,雷萨德就展开了转移方阵。 「去吧。你们就去见识一下,瓦尔奇丽亚最后会迎向什么样的结果吧。」 方阵在梅儿缇娜与亚流杰的脚下展开。 光芒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另外,还请两位替我传个话给她。虽然这回我失败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东西。」 雷萨德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如此说道。他的身影逐渐为光芒隐没。 5 蕾娜丝在钤兰草原上匍匐而行。 她的脸几乎就要贴到地面上了,只见她不断伸手拨开茂密的铃兰花丛。 那个时候的确拿在手里的东西,不见了。不会错的,要不是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就是被雅莉给扔了。 所以,蕾娜丝努力地找着。找寻那个小小的、白色的耳环。 周围有些昏暗。 原本光辉耀眼的满月,如今已经隐没到西方的山脉之后;不过,距离日出似乎还有好一段时间。现在的天空是浓浓的暗蓝色,连一点点白色都没有。 在一片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太清楚的幽暗当中,蕾娜丝继续一心二忌地寻找着。 就在这时,背后进出一道强光。 亚流杰和梅儿缇娜用转移方阵抵达了这里。 可是,蕾娜丝并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两个人,一道小小的反光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个小小的东西,被他们两人现身时带来的光芒映照到,反射出亮光。 蕾娜丝跌跌撞撞地冲向那道光。 「喂,女武神!」 亚流杰呼唤的声音,根本就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 蕾娜丝冲到反光出现的地点,看到了那个东西,同时倒抽了一口气。原本要伸出去捡起的手正在发抖。 那个东西,就是她正在寻找的耳环。可是,白色的小小装饰已经碎裂,耳坠的部分也已经整个扭曲了。 「啊啊啊」 蕾娜丝用双手捧着坏掉的耳环,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喂,女武神!你到底怎么了啊?」 亚流杰大步踏过铃兰花,走了过来。 蕾娜丝用握着耳环的那只手贴着脸颊,呜咽起来。 「喂!你够了没啊!」 肩膀被人扣住,用力往前拉。 身体剧烈摇晃,眼前的景色转了一圈。 「你到底怎么搞的啊。」 亚流杰露出苦涩的表情,话语声里带着叹息。 「我。」 蕾娜丝说出的话如同呻吟一般,嘴唇不断颤抖着。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该怎么补偿才好呢?我要怎么做才能报答他的心意?他他已经不在了啊。」 泪水不断夺眶而出。 亚流杰紧紧闭上眼睛,他的脸颊侧边微微痉挛。 胸口被人揪住,身体被用力往上拉,强迫地直了起来。 「啊。」 耳环从手中滑落下来。蕾娜丝的目光很自然地追随着耳环,看着它就这样滚落在地上。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亚流杰的手更用力了。 他充满怒意的脸近在咫尺。 「我我究竟做了什么?」 蕾娜丝的语调中没有抑扬顿挫。 「你说什么?」 「我收割人的灵魂,就好像亲手攀折花木一般然后把他们送上死路。或许真如你所说,我真的就是个死神。」 蕾娜丝的表情空虚无神,只有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 亚流杰的表情变得更生气了。 「够了!」 揪着胸口的手放开了,好像被人扔出去一样。 蕾娜丝的身体无力地滚倒在地上。 「你这家伙!」 亚流杰咬紧牙关,瞪圆眼睛俯视着她。 「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嘛。」 梅儿缇娜以冰冷的语气说着。 站在一段距离之外的梅儿缇娜折下一枝钤兰,转向蕾娜丝他们。 「只不过是价值观有些动摇,就把一切都否定掉了?」 梅儿缇娜以一副轻蔑的笑容盯着蕾娜丝。 蕾娜丝只是茫然地望着她而已。 rk口定你自己、你所做过的事、还有跟随你一路走到这里来的我们?」 梅儿缇娜说完便将钤兰一扔。 花办离开下坠的茎,飞舞于空中。 「哼!真是愚蠢!」 梅儿缇娜扔出这句话,转过身去。 「我要回去了。看来我自己去找能回到身体里的办法,还比较有意义一点!」 「喂!」 听到亚流杰喊她,已经开始往外走的梅儿缇娜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你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喔。哎呀,不过就这样待在这里,然后堕落变成不死者,或许也满有意思的吧。」 梅儿缇娜说着笑了起来,并且冷眼看着蕾娜丝。 蕾娜丝轻轻抽了一口气,抿住嘴唇。 事情就发生于梅儿缇娜哑然失笑,准备再度背过身去的时候。 「丝姊蕾娜姊。」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蕾娜丝姊」 有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呼唤她。 蕾娜丝连忙转过头去。 6 在意识一片蒙胧当中,只觉得侧腹有着些微的暖意。 这是什么? 才刚这样想,剧烈的痛楚就传遍全身。 「呜呜。」 身体动了一下,发出呻吟声。 脑海中映出以轻蔑的眼神望着自己,嘲笑不已的洛基。 被一阵猛烈寒意袭击的她睁开了眼睛。 眼前只见一片广阔的蓝天。 「您没事吧?」 随着这句话,表情看起来满是担心的脸映入了眼帘。是英灵那那美。 「嗯,是。」 芙蕾雅颤抖着声音回答,想要起身。 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而已,全身上下就传来剧烈的痛楚。 「啊。」 她的表情不禁扭曲起来、发出声音。 「现在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伤势非常严重呢。」 只见那那美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向侧腹上最大的伤口。 那股暖意是这个造成的吗? 芙蕾雅一面想一面看了那那美一眼。 那那美的肌肤白得吓人。 她原本就已经有着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了。但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血色,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对劲。她的嘴唇也已经变成紫色的了。 「等一下!」 芙蕾雅不禁大喊出声,才一用力,侧腹的伤口就痛了起来。 「咦?」 那那美好像很惊讶地拾起了头。 芙蕾雅的表情因痛楚而扭曲,但还是盯着她看。 「你在做什么啊!」 「在治疗你的伤口啊。」 那那美笑着回答。 明明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却还是笑容满面。感到心疼的芙蕾雅皱起了眉头。 「这个我知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还在帮我治疗?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那那美笑盈盈地点点头。 「对不起,因为我已经没剩下什么魔力了,一直没办法让伤口愈合。」 「我不是要说这个啦!」 那那美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芙蕾雅侧腹的伤口。 「可是,你平安无事。这样就好了。只要让这个伤口愈合起来,你就会好了。」 「已经够了,不用继续了!」 那那美依然望着伤口,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 「住手!」 芙蕾雅如同怒吼般地喊出这句话,同时推开了那只按在伤口上的手。就只因为这么一点动作,浑身上下都感到痛楚。 手被人推开的那那美,就像失去了支撑的东西一般当场倒在地上。 「你看,你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啊!」 芙蕾雅皱起双眉,斜眼看着那那美。 「不不会的啦!」 那那美答腔的时候,像是在回瞪着她似的。大概是因为想要起身的关系,她的身体不断颤抖着。 「已经够了,你休息吧。」 「可是。」 「我已经没事了,你看上 芙蕾雅面露微笑,如此说道。 那那美皱起眉头,回望着她。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是。对不起。」 「嗯!」 芙蕾雅微笑地点点头。 那那美像是失去意识,闭上了眼睛。 芙蕾雅深深吁了一口气。 拜那那美的治疗之赐,看来自己似乎逃过了一死。可是,浑身上下还是不断隐隐作痛。连呼吸都会感到难受。 芙蕾雅再度深深吐出一口气,转眼环视四周的景色。 妆点瓦尔哈拉丘陵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物群,如今已经尽数崩塌,只留下看来十分凄凉的瓦砾堆。而且,地上还横陈着数也数不清的尸体,里面有敌人也有同伴。 在丘陵的更高处,可以看到几个梵神族的士兵。 洛基跟魔兽们大概就在他们的后面吧。 芙蕾雅用力抿住嘴唇。 她看到的是一番令人绝望的景象。感觉起来,尼否海姆说不定还比较好。 为什么洛基要大肆破坏到这种地步呢?他的目的,难道不是想要当上新任的诸神之王而已吗? 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治理或整顿了。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芙蕾雅自言自语着。洛基的冷笑浮现在脑海之中。 我不需要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随着那句话投向自己的,是一对冰冷的眼神。 当时浑身上下仿佛冻结一般的感觉再度浮现,使她身体一阵颤抖。 被拒绝了。当芙蕾雅望着那双眼睛、感到恐怖的同时,也有着这种感觉。 在他平易近人的笑容底下,其实是非常孤独的。她以为自己是唯一能理解这件事的人。但他连这样的自己,都加以嘲笑并拒绝。 洛基不只是拒绝我,而是拒绝了一切。 芙蕾雅有些茫然地这么想着。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把所有东西都破坏。 接下来,他一定也会继续拒绝一切,并且继续破坏下去吧。 「就算想帮他这样一来,也没有意义了啊。」 芙蕾雅轻触一下侧腹的伤口,坐倒在地。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已经没有人拥有这种力量,足以跟洛基一战了没有人可以阻止洛基了。」 芙蕾雅自言自语着,同时望着躺在一旁、失去意识的那那美。 虽然那那美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但是表情非常安详。呼吸感觉也很规律,如果能像这样好好地睡一觉,应该不会死吧。 在以人的身份迎接过死亡以后,到了这种地方,竟然还必须面对死亡? 芙 蕾雅看着那那美的睡脸,苦笑起来。 「啊!」 她突然张大了眼睛。 如果是她的话呢? 芙蕾雅一个转身,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战斗的。她一定会跟洛基交手的。 芙蕾雅穿梭在尸体之间,快步奔跑着。 如果是蕾娜丝姊姊的话! 这么想着的芙蕾雅,奔向奥丁王城原本所在的位置。 * 「应该是在这里附近吧?」 芙蕾雅按着侧腹的伤口,朝四周张望。 大概是因为刚刚拼尽全力奔跑的关系吧,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侧腹伤口,现在又开始流起血来了。 芙蕾雅完全不管持续袭击身体的剧痛,继续踩过瓦砾、往前走去。 以前王城还在时的模样,鲜明地浮现于她的脑海里。 要是自己的记忆以及现在的距离感正确的话,那么目前自己所站的位置,应该正是自己的目的地没错也就是放有水镜的房间。 芙蕾雅蹲下身子,动手挖开散乱的瓦砾。 当芙蕾雅扔开好几块瓦砾、伸手去捡下一块的同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块瓦砾的表面上,有着浮雕绘制着非常细腻、像是藤蔓的曲线,芙蕾雅对它有印象。它是水镜镜框的一部份。 果然如此。 芙蕾雅握着水镜的碎片,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王城都塌得这么彻底了,怎么可能只有水镜逃过一劫?有这么好的事才怪呢。 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在深深叹息的芙蕾雅耳边,清晰地响起了小小的水滴声。 那声音并不是现在才听到,是一直都有的。 原本以为那是鲜血从伤口流出、滴在地上的声音,所以才没去在意,但听起来好像不是这样。现在可以同时听见两种水滴的声音。 芙蕾雅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开始四下张望。 滴答滴答。 声音听起来好像雨滴落入水洼时的声音。 芙蕾雅慢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最后,她抵达了声音的来源。 这里耸立着一大块水镜镜框的碎片,水就从它的横切面滴落下来。底下则横着一根有个小小洼洞的柱子。 水就是积在这个洼洞里。 「这是。」 这根柱子,她也有很强烈的印象。它原本应该是个上头镶有一颗小小宝珠的柱子。 芙蕾雅蹲了下来,将脸凑近小水洼。 可以感受到些微的魔力。 这样一来,或许就可以办到了。 芙蕾雅立刻将手伸向水面,开始咏唱咒文。 水面掀起小小的涟漪,刚刚还呈现透明的水,现在开始有了颜色。是幽暗夜空的颜色。 「蕾娜丝姊姊!蕾娜丝姊姊!」 芙蕾雅透过映照出夜空的小小水镜,开始呼唤着。 通讯需要大量的魔力。芙蕾雅虽然感到疲惫,但还是硬撑着。眼前的景象摇晃起来。 「蕾娜丝姊姊。」 她发出呼唤的声音变得沙哑。然而,芙蕾雅却还是拼了命地在喊。 「蕾娜丝姊姊蕾娜丝姊姊。」 「这个声音,你是芙蕾雅?」 听见蕾娜丝的声音了。芙蕾雅的表情一下子开朗起来。 「蕾娜丝姊姊!」 「水镜怎么了吗?我看不到你的脸。」 「嗯。可是,不只是水镜而已,亚斯天陆发生大事了!」 「什么意思?」 「梵神族攻打过来了洛基是洛基带他们来的。然后,大家都死了一切都被破坏了。」 「洛基?为什么是洛基?不是苏尔特吗?」 「不是。洛基他得到龙之宝玉,因而获得了力量。然后,他把大家都。」 「龙之宝玉!」 蕾娜丝似乎非常惊讶地大叫出声。 「嗯,所以。」 「然后呢?现在情况如何了?」 「大家已经都连奥丁大人也所以,请你来救救我们。蕾娜丝姊姊。」 声音变得微弱起来。 「芙蕾雅?」 「请你救救我们。」 「等一下,芙蕾雅!怎么了?我听不清楚!」 「求求你蕾娜丝姊姊。」 「明白了,我马上去。所以。」 「太好了。」 芙蕾雅失去了意识,倒了下来。 7 那声音,是芙蕾雅。 她应该是用水镜通讯的。但不知为何,映照出来的影像很不清楚。 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蕾娜丝警戒起来。 「嗯。可是,不只是水镜而已,亚斯天陆发生大事了!」 「什么意思?」 「梵神族攻打过来了洛基是洛基带他们来的。然后,大家都死了一切都被破坏了。」 听着芙蕾雅没有重点的解说,蕾娜丝不禁蹙起双眉。 「洛基?为什么是洛基?不是苏尔特吗?」 「不是。洛基他得到龙之宝玉,因而获得了力量。然后,他把大家都。」 「龙之宝玉!」 下意识地大喊出声。 剧烈的冲击流过全身。 她在脑海中将直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归纳出同一个结论。 不知不觉地,手开始有了力量,指尖抓起土壤。 「然后呢?现在情况如何了?」 蕾娜丝愤怒地呐喊起来,她的声音把原本好像要说些什么的芙蕾雅掩盖过去了。 「大家已经都连奥丁大人也所以,请你来救救我们。蕾娜丝姊姊。」 「芙蕾雅?」 蕾娜丝发问时将身躯前倾,设法靠近水镜的影像。现在,连芙蕾雅的声音都渐行渐远, 变得越来越不清楚了。 「请你救救我们。」 声音微弱地仿佛马上就会消失,话语听来如同在哀求一般。 「等一下,芙蕾雅!怎么啦?我听不清楚!」 蕾娜丝放声呼唤起来。剧烈的不安感在体内翻搅。 「求求你蕾娜丝姊姊。」 「明白了,我马上去。所以。」 「太好了。」 只听到这个微弱的声音,同时通讯的影像仿佛碎裂一般四散消失。 蕾娜丝瞠目结舌,倒抽一口气。 一时之间,她根本动弹不得。 在她的眼前,只剩下与往常一样的夜空。 蕾娜丝抿着双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 蕾娜丝握紧双拳,缓缓地站起身来。 「你要去天界吧?」 亚流杰在她背后说话了。 蕾娜丝回过头去,只见亚流杰的脸上露出似乎很愉快的笑容。 「你要去吧。」 「嗯。」 「那么,你就把我带去吧。我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是啊。如果是这样,那也算我一份吧。我对天界很有兴趣呢。」 梅儿缇娜说着便走上前来。 「不好意思。」 蕾娜丝望着他们两人,深深低下了头。 「别这么说。好了,女武神。走吧。」 亚流杰与梅儿缇娜又化为光粒,回到蕾娜丝的体内。 蕾娜丝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视线转向朝阳冉冉上升的东方天空。 在她的脚下,有个小小的东西反射着 清晨的阳光,闪闪发亮。 是那个坏掉的耳环。 蕾娜丝将它捡起来,小心收好。 再一次深呼吸,蕾娜丝双脚在地面上一蹬,高高飞上空中。 * 然后,蕾娜丝降落于亚斯天陆的大地之上。 大地一片荒凉残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瓦尔哈拉。 「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蕾娜丝的脸色一沉,环视四周。当她看见瓦尔哈拉丘陵顶上的某个人影时,视线立刻停了下来。 洛基就站在那里,俯瞰着整个瓦尔哈拉。 「洛基。走着瞧!」 低声说完这句话之后,蕾娜丝就朝向他迈步走去。 episode 12 被预言的终结之时 对峙 蒸发的世界 而后 打从一行人开始攀登瓦尔哈拉的丘陵,就一直遭到梵神族士兵的袭击。应该是洛基派出来的吧。 不过,他们也在漫长的战斗当中显出疲态。在蕾娜丝与亚流杰的剑、还有梅儿缇娜的魔法面前,他们毫无抵抗能力地一一倒下了。 「真是的,这战斗根本就毫无意义嘛。」 亚流杰用手中的大剑,像是将人丢出去一般挥开梵神族士兵。他苦着脸啐了一声。 「啊。」 随着这个声音,背后响起一阵踏着草地而来的脚步声。 蕾娜丝以为又有敌兵前来,摆好架式转身一看,却发现对方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因而睁圆了眼睛。 「安、安洁拉!」 亚流杰惊叫起来。 洁拉朵听到有人喊她,随即面露微笑。她应该也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吧,只见她浑身上下都是伤,看起来憔悴不堪。 「亚流杰你来得未免太晚了吧。」 洁拉朵脚步蹒跚地往前踏出一步,接着身子一晃,就往前倒了下来。 「啊、喂!」 亚流杰慌慌张张地冲上前去接住她。 「结果,还是得靠你了吗?」 洁拉朵躺在亚流杰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的呼吸非常紊乱。 「你在说什么啊。」 亚流杰也露出有些尴尬的苦笑。 大口喘着气的洁拉朵抬起头,盯着亚流杰。 「亚流杰,你要为本公主报仇。」 「报仇?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这是命令。一定你一定要拿下洛基的命!」 如此说完后,洁拉朵只是瞪了亚流杰一眼,接着她的身体随即瘫软下去。 「安洁拉!喂、安洁拉!」 亚流杰一面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面用力摇晃她的身躯。可是,洁拉朵完全没有因此而睁开眼睛。 「可恶!」 亚流杰紧咬牙关、喀喀作响,紧紧地抱住了洁拉朵。 「亚流杰。」 蕾娜丝慢慢地走到他背后. 「抱歉,这都是将她的灵魂送来这里的我所犯下的过错。你要恨的话,就恨我吧。」 她低着头说出这句话。 亚流杰让洁拉朵在地面上躺平,满脸愤怒地转过身。 他紧握的拳头狠狠地打在蕾娜丝的心窝上。 「别讲得这么简单!」 亚流杰龇牙咧嘴地瞪着蕾娜丝。 「你要是觉得自己有责任,就亲手做个了断!」 「的确如此,非常抱歉。」 蕾娜丝的表情因这一拳的痛楚而有些扭曲,但她还是答话了。 亚流杰啐了一口唾沫,收回拳头。 「那,走吧,女武神。」 「好的。」 蕾娜丝点了点头,重重吐出一口气。 凝视躺在原地的洁拉朵,蕾娜丝再度点了个头。 「一定会的。」 蕾娜丝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低声自语着,随即转身背向她,迈出了步伐。 * 越过丘陵之后,女武神一行人抵达了王城附近。 「真是太惨了。」 梅儿缇娜看看周围的样子,脸色为之一沉。 「真是的。」 蕾娜丝环视着四周景物,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前往米德加尔特之前看过的景象。那是一片翠绿的大地,还有白色大理石的建筑物。和煦的风徐徐吹拂,阳光温暖地照耀大地。 然而,这时出现在她眼下的,却是被烧得焦黑的大地,还有横在地面上、多得几乎将地面完全覆盖住的尸体跟骨骸。原本和煦的微风之中,掺杂着烧灼的焦臭味与尸臭。只有天空依然一片蔚蓝,阳光仍然亮得刺眼。 感到悲哀的蕾娜丝叹了一口气。这时,她的目光被存在于王城残骸的一角当中的某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奥丁跟芙蕾,他们重叠着躺在一块。 蕾娜丝像是被吸过去一般,走向他们两人的遗体。 连奥丁也。 蕾娜丝如此想着,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她的脚步突然停了。 她原本以为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芙蕾像是覆盖着奥丁的身躯似的倒在地上,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耳畔听见微弱的呜咽声。 「芙蕾?」 蕾娜丝出声叫她。芙蕾的身躯用力震了一下,接着才回过头来。 「蕾娜丝?」 她的表情看来十分柔弱。平常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假的一样。 「为什么会是你?」 一时之间,芙蕾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但是,她随即垂下视线,仿佛一切对她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现在才来,要干什么?」 「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吧。我是来做个了结的。」 「你不是来为心上人复仇的吗?」 芙蕾依然是一副无力的表情,苦笑中掺着几分嘲弄的意味。 听到这句话,蕾娜丝微微眯起眼睛,瞪了她一眼。 「这跟路西欧没有关系。这件事,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情。」 「没用的。」 「是不是真的没用,得等到做了之后才会晓得吧?」 「是啊,因为你是女武神是时时都置身于战场当中的人。或许你真能胜过洛基也说不定。可是。」 芙蕾用力咬住嘴唇,垂下视线。 蕾娜丝有些在意地靠近过去。但她随即抬起头,用锐利的眼光瞪着蕾娜丝。 「你告诉我,没有奥丁大人的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存在啊!」 蕾娜丝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你这么说,好像奥丁就是一切似的。明明就有很多人在战争当中死去,而且现在还有很多人努力活下去。不是吗?」 「他就是一切啊!其他的那些生命,不管多少我都可以令其诞生,可是,奥丁大人却不行啊!」 「所以,你才一直这样哭个不停?」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芙蕾厉声斥喝,以一副愤怒的表情看着蕾娜丝。 「那么,你就继续这样永远地哭下去吧。我要离开这里了。」 留下这句话之后,蕾娜丝就背向她缓步走开。 往外走出几步之后,蕾娜丝又转过头去。映入她视线之中的,是芙蕾把头埋在奥丁的胸膛上,不断啜泣的模样。 「要是你能把那份慈悲心施加在更多人身上,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真是悲哀啊土 蕾娜丝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随即朝着丘陵的更高处走去。 2 有只巨大的翼龙随着轰隆隆的声响飞来。是尼否海姆的龙布勒德温。 翼龙在头顶上盘绕、画着大圈,嘴里吐出火球。那是带着黑色光辉的火焰之块,跟「漆黑的火球」这名字非常相称。看到它的颜色,与其觉得它灼热,说它冰冷还更合适些。 「这种欢迎的方式还不赖嘛!」 梅儿缇娜露出满意的笑容,高举法杖开始咏唱咒文。 冰之枪向着火球飞去,重重撞在一起。 漆黑的火球在无声当中被打散,连同冰枪一起消失了。 看到这般情景,蕾娜丝不禁皱起眉头。 「竟然还有人想要与我们为敌啊。」 蕾娜 丝的视线从火球消散的天空转向翼龙。 翼龙在众人面前降落下来。当它的视线跟蕾娜丝的眼睛对上时,只见它张开了血盆大口。看来应该是在笑吧。 「是女武神啊?原来如此。就跟洛基讲的一样。」 「我只想找洛基而已,你就别在这种地方,加入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了。乖乖地回去死者之国吧。」 蕾娜丝如此说道,同时拔剑在手。 「别这么说嘛。能将不死者净化的女武神究竟拥有多少力量,我可是很有兴趣的呢。」 它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挥下前肢。锐利的爪子袭向蕾娜丝。 蕾娜丝迅速往后跳开。 爆炸般的声音响起。 刚刚她所站立的地面,出现了一道大大的裂痕,冒起烟来。 「喂喂要是挨了那种攻击,可是吃不完兜着走的喔!」 亚流杰手持大剑摆好架式,嘴角上扬起来。 「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攻击,你就说那种没志气的话啦?」 翼龙以嘲弄一般的表情俯瞰蕾娜丝等人。 「不论如何你都要和我们交手,是吧?」 蕾娜丝浅浅吐出一口气,重新举剑摆好架式。 「不这样怎么行呢!」 翼龙似乎很高兴地说着,再度大大张开嘴巴。 从中吐出一个漆黑的火球。 「用那种东西就想烧死我们?太小看我们了吧!」 梅儿缇娜一派轻松的往前踏出一步,举起法杖。 蕾娜丝连忙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自己。 「不行,距离太近了!」 蕾娜丝厉声说着,拉着梅儿缇娜就往后跳。 亚流杰也随即往后一跃。 漆黑的火球撞上地面,正好就是刚刚三个人所站的地方。 一道黑色的火柱在火球撞上地面的瞬间高高升起。 下个瞬间,只见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洞穴,就好像被火球吞掉了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从梅儿缇娜的声音之中,可以听出她对眼前的情景完全无法置信。 「它吐出的是冥界的火焰。那不是烧灼,而是将它碰到的空间本身完全消灭掉」 「冥界的火焰?」 梅儿缇娜像是呓语一般重复一次,接着立刻回过头来。 「喂!你说它会把碰过的空间都消灭掉,那不是很要命吗!」 蕾娜丝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拥有使它接触到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的冥界火焰就算只是轻轻碰触到那个火球,就已经很有可能会丧命了。不,恐怕连体认到死亡感觉的时间都没有,就立刻烟消云散了吧。即使只是擦过而已,就已经非常危险了。 「不愧是女武神,真是清楚。」 翼龙喷出小小的漆黑火焰,这样说着。 草木被火焰吹上半空,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可是,光是知道这件事,可是没办法闪开它的喔。」 翼龙的嘴角因嘲笑而扭曲起来。 「你要怎么做呢?想放弃吗?」 「说什么蠢话!」 蕾娜丝脚一蹬地,压低姿态朝着翼龙直冲过去。 挥剑横砍。 翼龙往上一跳,使蕾娜丝的剑挥了个空。 它用力拍动了一下翅膀,在空中翻转身躯。 连续吐出三、四个漆黑的火球。 蕾娜丝凭藉刚刚往前冲的劲道冲了过去。 火球一个个侵蚀地面,就好像在描绘着她奔过的轨迹一般。 蕾娜丝用眼角余光瞥见了翼龙,随即高高跃起。 在她脚离地的瞬间,脚下的地面被火球吞噬,瞬间消失。 消灭时引发的冲击力剧烈地扰乱了气流,蕾娜丝也被卷了进去,身形显得不稳起来。 翼龙近在眼前。 它伸出了一只前脚。 蕾娜丝迅速举剑接下了这次攻击。 利爪跟剑刀相互撞击,发出干硬的声音。 「唔!」 浑身上下承受住沉重的冲击力道,双手因此麻痹。 另外一只前脚又踩了下来。 翼龙笑了起来。 身体因为刚刚那股冲击力的关系,还不是很听话。 利爪闪着凶光。 正当蕾娜丝浑身紧张起来的时候,响起了一阵爆炸声。 「嘎!」 翼龙发出声音,身体后仰。 是梅儿缇娜的魔法。 蕾娜丝飞回地面,滚了一圈着地。 「真是的,你不要紧吧?」 梅儿缇娜放下高举的法杖,望着蕾娜丝。 「嗯,抱歉。」 蕾娜丝站起身来,一面检查自己的触觉,一面重新握好手中的剑。指尖还有一点麻痹的感觉,不过已经没事了。 「我本来还打算只收拾掉女武神就好了。不过照这么看,你们也很想被消灭掉嘛?」 翼龙双目圆睁、显出愤怒的样子,再度降落在地面上。 「以为三对一就能打得赢吗?」 「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吧。」 亚流杰与梅儿缇娜同时摆好架式,瞪了回去。 「太轻视我的人,应该是你们才对吧?」 翼龙张开大口,连续吐出火球。 漆黑的火球以抛物线的轨迹飞来。 蕾娜丝等人往后跳开。 就在她们的眼前,火球撞击地面。 喷出的火柱覆盖了视野。 地面被吞噬,因而消灭。 「什么?」 「呜哇!」 蕾娜丝她们的身体往前倒去被拉向火球削掉的空间。 似乎被吸进空气流向消灭的空间时引发的剧烈流动了。 光是抵抗强力的气流就已经很费力了。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翼龙猛然往前冲。 「啥!」 看到敌人近在眼前,亚流杰惊讶地叫出声来。 裹着一团火焰的前脚对他发动攻击。 亚流杰虽然迅速用大剑防御,但还是被撞飞开来,滚倒在地面。 翼龙瞪了躺在地上的亚流杰一眼,张开嘴巴开始大口吸气。 「亚流杰!」 梅儿缇娜回过头去,放声高喊。 翼龙的注意力被她的声音分散,动作一时之间停了下来。 「哦,还有余力啊?」 翼龙发出低沈的声音。 它甩动粗大的尾巴,像鞭子一般挥向惊讶不已的梅儿缇娜。 梅儿缇娜的身体重重撞在地上。 「你这家伙!」 蕾娜丝跳了起来,对准它的眉心刺出一剑。 翼龙梢梢撇过头,避开了攻击。 剑刀只在脖子上画出小小的伤口。 蕾娜丝在它的背后着地,同时立刻转身挥剑。 前脚跟剑撞在一起,散出亮光。 蕾娜丝被弹飞出去,往后滑开。 「太弱啦。传闻中的女武神与英灵们,就只有这点实力吗?」 钝重的脚步在地上引发巨响,翼龙慢慢地逼近蕾娜丝。 「还没结束呢!」 蕾娜丝往前踏出一步,挥剑斩下。 翼龙用前脚挡住剑身。 干硬的声音响起。 「咕嘎!」 翼龙发出痛苦的叫声,身躯震动了一下。 在前脚的前端,爪子被撞断了,滴下鲜血。 「你太过自信了。」 蕾娜丝回过剑身,又往上一挥。剑刀扫向翼龙的脖子。 「嘎!别小看我!」 翼龙一面怒吼,一面扭过头。 叽!响起钝重的声音。 翼龙长满锐利牙齿的嘴巴咬住了剑。 「什!」 就在蕾娜丝想要抽剑的刹那,翼龙将剑刀咬碎了。 粉碎的剑从翼龙的口中掉了出来。 蕾娜丝因为惊讶而停下动作,翼龙以前脚攻击她。 她迅速扔掉剑柄,以注入魔力的双手接下攻击。 整个人被打飞出去,蕾娜丝就这样滚倒在地上。 「游戏结束了,女武神。」 翼龙吐掉留在嘴里的刀刃碎片,走近躺在地上的蕾娜丝。 「亏我还大老远特地从冥界跑来,结果还真是大失所望啊。这里竟然连一个可以让我痛痛快快大玩一场的人都没有土 耳边响起大口吸气的声音。 「慢着!」 亚流杰的声音在翼龙背后响了起来。 * 被极为强烈的劲道打飞出去的亚流杰仰天倒在地上。因为他当机立断用大剑防御,使得攻击没有完全命中,所以并没有因此受到致命伤。只不过,传遍全身的撞击力道,还是让关节隐隐作痛。 亚流杰仰望天空,吁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大剑道了谢。正因为这是一把巨大得过头的大剑,才能承受住刚刚的那次攻击。要是一般的剑,想必剑刀会因此从中折断,让爪子顺势贯穿身体吧。 真是的,这家伙真是吓人。 亚流杰边想边笑了起来。 置身于赌上性命、没有退路的战斗之中带来的兴奋,以及胜过如此程度的强敌时带来的喜悦,让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充满傲气的笑容。 当亚流杰以剑刀接下攻击的时候,曾经从剑刀边缘瞥见在不断逼近过来的翼龙胸口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 那真的是很小的伤口,大概是在之前的战斗当中曾经受过什么伤吧。只有那边的鳞片裂开,可以看到底下的肉。 一击决胜负,只有这个办法了。 亚流杰以大剑支撑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看见女武神倒在地上,以及翼龙不断逼近她的背影。 翼龙看来马上就要张口吐出火球了。 「慢着!」 亚流杰使尽全力大喊。 翼龙一惊,身体略略震动了一下,接着就转了过来。 「我来打倒你!」 亚流杰露齿一笑,大力挥了几下剑。 剑刀划破空气、发出声响。 「人类,看来你还搞不清楚情况嘛。」 「别吼了,难道你这么怕我吗?」 亚流杰举起大剑,撂下这句话。 翼龙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咬牙切齿。 亚流杰把身子压低、紧紧盯着翼龙。视线的一角可以看到女武神满脸不安地望着自己的模样。 「女武神,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别担心,一击就可以解决了!」 「愚蠢的家伙。我就让你魂飞魄散,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你要是办得到,就试试看啊!」 亚流杰拿起剑开始奔跑。 对方吐出漆黑的火球。 火球飞来,亚流杰就从它的旁边掠过。只见他压低姿态猛然冲出。 在他眼里,就只有翼龙的身影而已。 火球擦过左肩,肩膀的肌肉无声无息地消失。 血花四溅,力气随即从左臂中抽离。 因为擦到火球的关系,身形显得不稳。然而,亚流杰还是硬撑着,继续往前冲。 他以如同冲破气流枷锁一般的气势冲向翼龙。 听到肌腱被扯断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往前!冲向翼龙!拼命地跑! 两者的躯体接近到几乎撞在一起了。 「真是遗憾啊,没有魂飞魄散呢。」 「你还真敢说啊,人类!」 翼龙的前脚对准腹部戳了过来。 亚流杰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攻击而犹豫,只是旋过身躯、刺出长剑. 所有的体重都放在右臂。 侧腹被撕出大大的伤口。 血肉跟肠子洒得一地。 亚流杰扭曲着脸庞,咬牙承受剧痛。 他的剑准确地贯穿目标,也就是翼龙的胸口。 「呜哇!」 就好像是要制服力量不断消褪的身体一般,亚流杰大喊起来。 用力转动剑身。 从刀刃上传来了某种触感。好像碰到了什么很硬的东西。 亚流杰因为这不太对劲的感觉而皱起眉头,但随即让身子往下一倒,将剑身用力扯下。 翼龙从胸口被撕裂成上下两半。 它的身体喷出鲜血,当场倒下。 「我说过了吧。只要一击。」 亚流杰俯瞰翼龙失去光辉的眼睛,笑了起来,随即往后倒下。 * 亚流杰终于睁开眼睛了。 蕾娜丝安心地轻叹一口气。 「真是的,麻烦你不要那么勉强好吗?」 刚刚还在以魔法进行治疗的梅儿缇娜站起身来,以责备般的眼神由上往下望着亚流杰。 「我可不擅长治疗系的魔法喔!」 「那还真是抱歉啊!」 亚流杰一面苦笑,一面轻触侧腹、左臂还有腿上的伤,检查一下。 「话又说回来,拿自己的命去换敌人的命,这样子不是很蠢吗?」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总算是把布勒德温给打倒了。既然如此,这么点伤又算的了什么 呢?」 蕾娜丝皱起眉头,望着梅儿缇娜。 「是是。」 梅儿缇娜耸耸肩,轻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谢谢你们帮了我。」 蕾娜丝露出充满谢意的笑容,伸出了手。 「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可是同伴喔。」 亚流杰皱皱鼻子,接住了那只手。 「可是,女武神。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你的剑不是断掉了吗?该不会,你要空手去跟洛基打吧?」 「说的也是。」 将亚流杰拉起来的蕾娜丝听到梅儿缇娜的话,脸色为之二讥。 「关于这个问题,或许有解决办法喔。」 亚流杰捡起掉在旁边的大剑,一派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刺穿它的时候,有感觉到。」 亚流杰甩掉剑上的血渍、将它收回背上的剑鞘,然后转过身来。 「那家伙的肚子里有把剑土 「真的吗?」 「绝对不会错。」 蕾娜丝点了点头,走向从胸部被一分为二的翼龙尸体。 的确,在红黑色肉体的横断面中间,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很像剑柄的东西。 蕾娜丝将手伸肉体之中,抓住剑柄。 可以听到它与肉摩擦时发出的吱吱声,最后终于出现了。 正如亚流杰所说,那是一把剑。 「这是。」 蕾娜丝望着手中的剑,深吸一口气。 细长的剑刃发出冷光,并且有很强的存在感,令手握它的人不寒而栗。 「魔剑烈焚天。」 「那是什么?是很可怕的剑吗?」 或许是感受到剑上具有的威吓感,亚流杰发问时表情相当凝重。 「这是四宝之一。」 蕾娜 丝望着他,笑了起来。 「有了这东西,就足以跟洛基的龙之宝玉抗衡了。」 「是吗?太好了!」 亚流杰咧嘴笑了起来。 蕾娜丝将烈焚天收进自己原本的配剑所使用的剑鞘,又看看两人。 「走吧!」 看到亚流杰与梅儿缇娜点头之后,蕾娜丝便再度迈步,踏上丘陵。 3 洛基的身影就在前方。 站在丘陵顶上的洛基,带着冷淡的笑容,往下俯视蕾娜丝一行人。 「果然呢。我正在想你一定会来的,瓦尔奇丽亚。」 「洛基!」 蕾娜丝握着剑,往前跨出一大步。 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到头上的空气形成漩涡。 蕾娜丝瞬间往后跳开,亚流杰和梅儿缇娜也一样向后跳。 爆炸声响起,接着便卷起大量粉尘。 刚才她们踏足的地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痕,中间有一匹魔兽。 「是芬里尔吗?」 蕾娜丝瞪着低声咆哮的魔兽,拔出了剑。露珠飞溅、刀刃发出亮光。 「烈焚天,就让我试试你的力量究竟如何吧。」 就在喃喃自语的蕾娜丝摆好架势之前,魔兽芬里尔随即蹬地向前疾冲。 芬里尔轻快地左右跳来跳去,逼近过来。 蕾娜丝挥出一剑。 芬里尔高高跃起。 魔剑挥了个空,画出一道光的轨迹。 被砍过的地方,空气形成剧烈的漩涡,使眼前的景色看起来有些扭曲模糊。 在蕾娜丝背后着地的芬里尔,并没有转回去继续对付她,而是朝着在后方的亚流杰他们 过去。 「想要先来收拾我们?别太小看人了!」 梅儿缇娜施放魔法。 芬里尔往旁边跳开。 火焰慢了一步,只烧到地面。 「啧,可恶!」 梅儿缇娜连续施放好几次魔法。 可是,火焰只能烧到芬里尔的脚印而已。 「好快。」 亚流杰手上握着剑,有些茫然地低语着。 芬里尔绕着圈子跑来跑去,看准了梅儿缇娜的魔法攻击中断的空隙,突然转换了行进方向,笔直地朝着梅儿缇娜奔去。 梅儿缇娜举起法杖开始咏唱咒文。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来不及。 「闪开!」 亚流杰以肩膀将梅儿缇娜撞开,站到芬里尔面前。 大剑直劈而下。 芬里尔蹬地前冲,正对着亚流杰跳了过来。 大剑被撞得弹开。 亚流杰的身体往后倒去。 芬里尔一跃跳过他的头顶,就好像要从他身上经过一般。 往下倒的亚流杰随即翻身就地一滚。 在着地的同时,芬里尔又往旁边跳开了。 蕾娜丝冲了过来。 她抢先来到了芬里尔下一个着地的地点。 彼此四目相交。 魔兽发现蕾娜丝挡在前头,眼神看来有些狼狈。 芬里尔发出低吼,脚一蹬地高高跃起。 它在头顶上翻了个身,并在蕾娜丝背后着地。 就在同时,它发动攻击。 利牙逼近蕾娜丝。 蕾娜丝转过身去、往前踏出一步,顺手拔出剑来。 光与风奔驰起来。 魔兽的体毛剧烈颤动。 随着湿濡的声音,大量的鲜血喷发而出。 被一刀两断的芬里尔,身体掠过蕾娜丝旁边,掉落在地。 「真不愧是四宝之一。」 蕾娜丝挥去剑刀上的露水,还剑入鞘。 「好了,洛基。剩下你了。」 面对怒目相视的蕾娜丝。刚刚一直都带着冷漠的表情观战的洛基,嘴角稍微扬起、笑了起来。 4 「不过,没想到你竟然特地跑来这里是为了复仇吗?」 彼此对峙的时候,洛基突然说出这番话。 「你那么憎恨将你心上人的灵魂消灭掉的我吗?」 他眯起眼睛凝视蕾娜丝。 「或许,这也算是个理由吧。」 蕾娜丝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但是,我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并不完全是因为这点。」 她如此说道,抬眼回望。只见洛基扬起一边眉毛,仿佛在说「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那么,你是来阻止亚斯天陆毁灭啰?你是为了防止这个世界灭亡,所以才来到这里的?还真是伟大啊!」 「也不是那样。」 面对露出轻蔑般笑容的洛基,蕾娜丝的表情和她所说的话,都变得严肃起来。 「这场战斗是赎罪的行为。我必须以自己的手做个了断。」 「你说赎罪?」 洛基放声大笑。 「你要对谁赎自己的罪?」 「对因为我而投身这场战事的人,以及许许多多已经消逝的灵魂。」 蕾娜丝说道,同时将剑尖指向洛基。 「所以你才要战斗?真是蠢到家了!要是你想补偿罪孽,就用自己的灵魂来偿还吧!」 一个充满魔力的巨大球体,从高喊的洛基手中飞了出来。 蕾娜丝挥剑斩开充满魔力的球体。 球随着爆炸声响烟消云散。 就像是以这个声音为信号一样,亚流杰蹬地前冲。 亚流杰穿过爆炸的烟雾,攻向洛基。 手中大剑挥下,发出低沉的声响。 洛基依然维持冷静的表情,迅速举起左手。 他只用两根手指就抵住了大剑。 剑刀的劲道止住了。就好像贴在指尖上一样。 「唔呜!」 亚流杰紧紧咬住牙关。 他手臂的肌肉凸起、血管浮出。 可是,他也只能让剑身发出些微声响而已,刀刃还是纹风不动。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 洛基一面冷笑,一面将魔力集中到右手当中。 飞在空中的蕾娜丝越过了亚流杰的头顶。 她对准洛基,连人带剑地往下直刺。 洛基左手一挥,像是把什么东西丢出去似的将大剑弹开,接着往后一跳。 蕾娜丝的剑刺进地面,划下痕迹。 在漫天飞舞的瓦砾与粉尘当中,追击洛基的蕾娜丝向前一跃。 双方的距离缩短。 蕾娜丝挥剑上挑。 洛基以含有魔力的手将剑挡掉。 往前踏出一步,剑锋一转向下直劈。 洛基一面后退一面抽手,再度将剑打掉。 蕾娜丝的攻击如同雨点般不断落下,完全没有收手的迹象。 洛基也一直巧妙地挡下蕾娜丝的攻势。 剑身不断被挡开,散出点点微弱的光芒与爆炸般的响声。 要是不能抓到对方的破绽,不管怎么打都没用。 就在心中冒出这个念头、轻轻啐了一声的同时,蕾娜丝的背后发出响声。 四支冰枪飞过蕾娜丝的身边,刺向洛基。 就是现在! 如此想着的蕾娜丝停下脚步,瞄准洛基将注意力转向朝他飞去的魔法瞬间。 仿佛配合蕾娜丝的停步,刚刚一直后退的洛基向前踏出步伐。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朝自己飞去的冰枪,迳自逼近蕾娜丝。 洛基笑了起来。 在他周围间瞬间闪出红光。 四支冰枪同时碎裂。 洛基的手逼近惊讶不已的蕾娜丝。 蕾娜丝设法闪身,看起来像是要往后倒去。 洛基的手擦过蕾娜丝胸前,让铠甲溶解了。 蕾娜丝滚倒在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钟甲发热冒烟,金属熔解时特有的气味钻进鼻子里。 「怎么啦,这样就结束了吗?」 洛基仿佛很开心地笑着,缓步走近过来。 蕾娜丝握剑的手用起力来。 「你觉得会有那种。」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亚流杰像是要打断她的话一般高喊起来,随即冲到洛基面前。 大剑一扫往身躯砍去。 「没用的。」 洛基伸手插入剑的轨迹。 「你这么认为吗?」 梅儿缇娜从亚流杰的背后飞跃而出,冲到一旁。 冰枪飞射而出。 「是啊,我这么认为。」 刹那之间,洛基转向梅儿缇娜,笑着回答。 红光闪现。 手指抵住大剑的刀刃。 冰枪碎裂。 亚流杰的拳头迎面挥向洛基。 就在洛基将注意力转向梅儿缇娜的那一瞬间,亚流杰松手放开大剑。刀刃陪的力道砍向洛基,亚流杰也在同时挥出了拳头。 洛基的身体被打飞出去,滚倒在地。 「女武神,趁现在!」 「好!」 蕾娜丝应了一声,对准躺在地上的洛基挥剑斩下。 剑刀使空气卷起涡流,夹带光芒攻向洛基。 发出爆炸的声音。 地面被割裂,石块与瓦砾随着烟尘扬起。 蕾娜丝瞪着这道土烟,垂下肩呼出一口气。 「看来好像结束了嘛。」 「什么嘛,比想像中的还要弱。」 亚流杰跟梅儿缇娜奔到她身边。 「天界就是被这种家伙弄得乱七八糟的?」 梅儿缇娜笑着说道。但是,她的表情却在听见低沈笑声时冻结了。 「哼哼哼就凭这点力量。」 土烟中浮现一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影。 「就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吗!」 空气的流动剧烈起来,就像是爆炸一般。土烟霎时四散。 前额淌血的洛基带着冷淡的微笑站在那里。 洛基用手擦擦额头,望着染上鲜血的指尖,脸色一沉。 「手持烈焚天,就只有这么点能耐而已?」 洛基的目光投向蕾娜丝。 「给我拿出真本事来啊!」 他以瞪视一般的眼神看着蕾娜丝。 「你该不会想,不要再对这个地方造成什么损害了吧?」 蕾娜丝紧紧握着剑,回瞪着他。 「还是说,你伯会把这两个家伙卷进去?」 洛基瞥了亚流杰他们一眼,扬起嘴角。 笑声从歪曲的唇中流泄而出。 「真是受不了。你也这样,奥丁也是这样。只要是为了保护什么东西,就没有办法使出全力。真是愚昧!」 「奥丁?」 「就是啊。他想要保护芙蕾,结果就没了防备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洛基说着便捧腹大笑起来。 「你该不会也想要为了保护他们而死吧?劝你最好不要喔。」 洛基一面笑着,一面以带刺的目光看着蕾娜丝。 「不过,反正不管怎样你都要死,也没差啦。」 「梦话说够了吧?你要是不过来,就换我上了!」 蕾娜丝发出怒吼,剑尖往前直刺。 「想打就打,这样不就好了吗?」 就在洛基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蕾娜丝踏步向前、挥剑斩下。 洛基的手接住刀刃。 地面承受到冲击,画出伤痕。 洛基露出浅笑,他没有抵着剑刀的另一只手梢梢动了一下。 「呜啊!」 亚流杰惨叫着倒在地上。 「亚流杰!」 蕾娜丝下意识地转头。 「看,一样吧?」 低语声歇,蕾娜丝的腹部就在同时被拳头重击。 蕾娜丝被打飞起来,仰天倒地。 「真是的。」 冷漠的目光俯瞰着自己。 「我就让你知道,你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没用!」 洛基脸上的笑容使背脊一阵恶寒。 蕾娜丝往旁边滚开、捡起了剑,随即奔向洛基。 洛基稍微闪身,躲开攻击。 举起的手挥中脸颊,蕾娜丝的身体往后飞去。 「那么,就来吧。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力量!」 洛基说完就用力吐出一口气,他浑身上下都在震动。 空气以他为中心形成漩涡,不断发出低鸣。 蕾娜丝吞了一口口水,握剑的手颤抖着。 她从洛基体内感受到那股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魔力。 要是他一口气将如此强大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恐怕这附近不,甚至连整个亚斯天 陆都会因而化为焦土。不仅如此,要是没有谨慎应付,恐怕连米德加尔特都会受到这股魔 力的影响。 洛基抬起脸,望着蕾娜丝笑了起来。 全身感到一股恶寒。 他体内的魔力又增强了。 蕾娜丝抿着嘴唇,往后跳开,站到亚流杰与梅儿缇娜的前面。 「等等,状况好像很糟耶。」 「你们两个躲在我的后面。有我跟这个东西的力量,应该可以勉强挡得下来。」 蕾娜丝将魔剑烈焚天横在身前,如此说道。 「你觉得有用吗?你认为自己可以保护他们,同时又承受我的攻击吗?」 睁得圆圆的眼睛瞪着蕾娜丝。 「我一定会办到的!」 将力气注入握剑的手,反瞪回去。 「哼!那就来吧!」 方才还形成漩涡的风突然止歇,空气宛如冻结了一般。 霎时,周围的空间为沉重的寂静包围起来。 来了! 蕾娜丝摆好架式。 充满魔力的剑发出高频率的声响。 剑身与洛基庞大的魔力相击,闪出光芒。 才听见爆炸声响起,整个视野已经被白光笼罩。 一切的声音与色彩都遭到吞噬。 所有的感觉,只剩下从剑上传到手臂上的魔力冲击而已。 承接魔力的剑开始不听使唤。蕾娜丝为了使它安静下来,加重了双手的力道。 脚下的地面碎裂,瓦砾飞散。 膝盖在发抖。 这股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的魔力,完全没有衰竭的样子。 「呜这样下去。」 汗珠沿着颊边滴落。 用力咬紧的臼齿渗出血来。 「这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吧?只是要保住自己的话,这样子根本不算什么吧?」 在光的彼端,响起洛基低沈的声音。 的确如此,事情就跟洛基所说的一样。如果只是集中心思保护自己,的确有可能勉强撑得过去。 但是,自己不能这么做。不可以再牺牲这些被自己拖下水的人。然而那样一来,到底要怎么办呢?要怎么保护他们才行呢? 咬着嘴唇、紧闭双眼的蕾娜丝,注意到自己体内有种异样的感觉。 感觉到感觉得到。 视野被洛基施放的魔力覆盖,看不清楚。眼前完全看不见东西。 然而。 的确有种感觉,而且非常清晰。 亚流杰就站在背后,摆出防卫的架势。 梅儿缇娜横着法杖,努力抵抗排山倒海而来的魔力。 还有被翻起的大地、被推倒斩碎的草木,以及毁灭的附近情景。 不是气息。确实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只这样而已。还更远包括亚斯天陆的一切。 在战争中倒下,彷徨于死地的士兵们。 失去生命消逝的人们。 奥丁。 芙蕾。 芙蕾雅、焦尔、威萨尔。 英灵们。 而且,连他也。 可以感觉到被光吞噬消灭的一切。 这种感觉。 「这不会吧」 就像是世界存在于自己体内一样。 「我办得到吗?」 蕾娜丝疑惑的扪心自问。 她不敢置信,自己能从体内感受到这样的力量。 如果那是错觉呢?如果那种力量其实根本不存在呢? 要是失败,就要失去一切了。 但是,她觉得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赌上诞生于自己体内的崭新力量。 上吧! 蕾娜丝下定决心,睁开了眼睛。 5 海上扬起狂风巨浪。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如同漩涡一般,闪电不断打下。 大地为之震撼。 被雷电打中的山丘陷入火海,慢慢崩塌。 城镇在剧烈的摇晃中毁坏。 「那么。」 雷萨德站在草木起火燃烧的山丘之上,仰望覆盖幽暗云层的天空。 「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虽然他嘴里这样说,但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容。 * 「风变得狂乱了呢。」 将身体沈在宝座里的布拉姆斯,缓缓将脸转向窗户。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外头狂风暴雨的天空与海洋。大地被吞噬、进而毁灭。 布拉姆斯目睹这番景象,表情梢稍二讥。 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几天之前到访这座城的人们,也就是那些抓住雅莉,而且把她带走的人。 「难道他们想做的事情,最后还是失败了吗?」 他如此喃喃自语,唇角隐约浮出笑容。 「这是说这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果呢?」.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 少女的声音在脑子里直接响起。 「是吗。」 布拉姆斯点点头,又将身躯深深沉入宝座当中,抬头仰望。 他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凝望着水晶里的希尔梅莉雅。 「那么,这就是奥丁的计划造成的结果吗?不惜把蕾娜丝变成人偶也要做的事情,就是破坏这个世界吗?」 似乎,也不是那样。 布拉姆斯听了希尔梅莉雅的话,表情为之一变. 本来似乎应该是这样的看来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希尔梅莉雅似乎也感到十分困惑。说起来也不能怪她,因为她被囚禁在这里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令她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她现在只能透过与瓦尔奇丽亚本身之间微弱的连结,稍微感觉到一点点而已。 「反正,不管怎样都好。」 布拉姆斯如此说道,同时垂下视线。 「不管怎么样,世界终归是要灭亡的。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是一样的。」 布拉姆斯露出嘲讽的笑容,闭上眼睛。 不是的。不会只有那样而已。 「哦?难得你会说得这么肯定。」 因为,他们让蕾娜丝姊姊复活了。 「是吗?他们达到目的了?」 布拉姆斯的表情无意间变得开朗起来。 他或许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笑容立刻变成了苦笑。 「但是,你觉得这样就会有办法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希尔梅莉雅又接着往下说。 但是,如果是现在的蕾娜丝姊姊,应该能做些什么吧。我有这种厌觉。 「是吗。」 布拉姆斯睁开眼睛,再度转向窗外。 「那么,我就在安眠当中等待那个时刻到来吧。因为只要有人残留下来,那么我们这些可以说是人类沉淀物的不死者,就永远不会消灭土 布拉姆斯的视线从窗外转向希尔梅莉雅,又凝视她好一阵子。 「嗯,跟着一起毁灭似乎也满有意思的呢。我现在觉得很愉快。虽然对你来说,要在这种地方迎接终点,似乎是太残忍了些。」 不。我现在会在这里、会是这样,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布拉姆斯用与他极不相称的稳重视线望着她。 接着,他又慢慢倒回宝座当中,沉沉睡去。 * 光芒渐渐淡去。 大地被烧得焦黑一片。伤痕累累,残破不堪。 蕾娜丝手中握着剑柄和洛基对峙,魔剑烈焚天已经碎得七零八落。 现场就只有洛基与蕾娜丝而已。 「你果然还是舍弃了他们吧。不过,这才是正确的土 洛基看着蕾娜丝,放声大笑。 蕾娜丝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是的。」 「你说什么?」 洛基的表情强硬起来,以锐利的目光瞪着蕾娜丝。 「我本来就没打算牺牲掉任何一个人。我现在可以感觉得到。」 蕾娜丝朝洛基踏出一步。 瞬间,洛基的眼睛睁圆起来。 「现在的我,拥有守护所有人的力量!」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基指着蕾娜丝的脚下,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 在洛基手指的方向、蕾娜丝脚下踩过的地面,可以看到花草盛开的模样。 「现在的我,可以感受到一切事物!」 蕾娜丝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 她的背后出现了两个小小的光点。 光芒扩展开来,浮现亚流杰与梅儿缇娜的人影。 「创、创造之力?为什么你会有跟奥丁一样的力量就凭你?」 洛基扭曲着嘴唇,声音听来如同呻吟一般。 「而且,我也有足以打倒你的力量!」 蕾娜丝将手高高举起。 她的掌心之中放出光芒,形成剑的模样。 指向洛基的,是从她心中形成的剑神剑「复苏之光」。 「来吧。洛基!毁灭吧!」 剑刀刺向洛基。 * 望着洛基与女武神对峙,梅儿缇娜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 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还能站在这里。 梅儿缇娜垂下视线,望着自己的身体。 手跟脚都确实存在。 为了确定那是真的,她试着握了一下手。有动作的感觉,手做出相同的动作,也看在眼里。毫无疑问,那正是自己的手。 为什么? 确定自己有肉体之后,梅儿缇娜更是感到困惑。 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被一股强得吓人的魔力吞噬了。而且在那股洪流当中,肉体因而消灭,意识应该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她的确感觉自己消失掉了。 然而,现在却确确实实地存在,就站在这里。 自己重生了吗? 梅儿缇娜思考着,同时看着女武神的背影。 是她让自己重生的吗? 想是这样想,但却不太能接受。 以女武神的能力,光是以灵魂为核心制造出一个实体,就已经是极限了。 要使连灵魂都遭到消灭的东西重生,那不就跟从无到有的创造是一样的意思吗?能办到这种事的人,应该就只有诸神之王,也就是奥丁一个人而已。她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接下来两位应该可以目击到很有意思的事情。 雷萨德的话浮现于脑海。 这就是「很有趣的事」吗?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以前应该就跟你解说过啰。 伴随着惹人厌的浅笑,他的话一字一句响了起来。 梅儿缇娜的手指用力按着额角。 奥丁是在成长之后才成为诸神之王,甚至还获得创造整个世界的力量。 对了。他的确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儿。 所以他才能成长。所以他才能获得创造的力量。 因为他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儿。 所以我才制造出这个东西。 以人类与精灵的肉体做为材料。 雷萨德如此说道,同时望向玻璃的圆筒。 人造人。 「啊!」 梅儿缇娜不禁叫了起来。 当女武神重生的时候,用来当作新肉体的容器。 是那个有着银色头发的小女孩肉体。 她是由人类与精灵混合而成的,与奥丁一模一样。 所以她才有这股力量。具有可以成长的神所拥有的力量。具有创造之力。 梅儿缇娜惊讶地睁大眼睛,凝视女武神。 女武神瞪着洛基,手中的剑正朝他刺去。 * 「打倒我的力量?别开玩笑了!」 洛基愤怒地大吼起来,手臂一挥。 魔力球攻向蕾娜丝。 蕾娜丝抽回往前刺出的剑,轻轻往旁一扫。 刀刃画出光的轨迹。 魔力球一碰到光,就无声无息地裂开,被卷进漩涡、烟消云散。 蕾娜丝重新举剑,以平静的眼神望向洛基。 「准备好了吗?」 「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 洛基瞪圆了眼睛,双手紧紧握拳。 胸口上的宝珠发出明亮的红光。 蓄积于红光当中的空气,以他为中心形成漩涡。 「你真的以为你赢得了我吗!」 洛基蹬地往前冲、逼近蕾娜丝。 蕴含魔力的拳头攻击过来。 蕾娜丝挥剑挡下。 丝毫没有休息时间,另一边的拳头又打过来。 旋过剑身再度挡掉。 洛基的拳头连绵不断,连一点空隙都没有。 蕾娜丝则不断地挥剑挡掉。 被弹开的魔力在地上造成裂痕,蕾娜丝的身边冒出土烟。 「啧,.可亚i..」 接着打过来的这一拳含有更强的魔力。 它与剑刀相撞,魔力弹出,将蕾娜丝的视野瞬间染成一片白。 当光芒逐渐淡去,眼前已不见洛基的身影。 蕾娜丝啐了一声,注意到头上有一点点、而后方有很强的魔力气息。 洛基跳过了她,转向攻击站在后面的亚流杰等人。 蕾娜丝转身冲出,追到洛基的身边。 洛基双目瞪着亚流杰等人。当他注意到蕾娜丝的时候,表情为之一变。 蕾娜丝挥剑砍下,刀刃砍中洛基的侧腹。 「呜啊!」 洛基发出呻吟声、仆倒在地。 蕾娜丝跟着落到地面上,凝望倒地不起的洛基。 「已经够了吧?应该要结束了。」 洛基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别开玩笑了。」 他以一双充满疯狂气息的眼睛望着蕾娜丝。 「你说我输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 洛基说着笑了起来。 宝珠发出耀眼的光芒。 它的光包住洛基的身体。 「我要让一切回归于无!我要把一切都终结掉!」 洛基又冲了过来。 夹带红色光芒的洛基,化为巨大的魔力弹猛然逼近蕾娜丝。 蕾娜丝用力握住剑柄,横过长剑、摆好架式。 洛基已经来到眼前了。整个视野都是红色的光。 往前一踏,刺出长剑。 红色的光随着爆炸声飞散开去。 头上的羽冠碎裂了,前额淌下鲜血。 蕾娜丝的剑贯穿了洛基的胸口。 「啊嘎。」 洛基发出呻吟、口吐鲜血。 龙之宝玉也碎了,碎片七零八落地往下掉。 蕾娜丝梢梢皱起眉头。 「为什么呢,洛基?为什么只有你不断拒绝?」 蕾娜丝低声询问着。 「我应该可以感觉到全部的东西但是,只有你的心我感觉不到。我接触不到你的心。为什么呢?」 洛基对此嗤之以鼻,笑了起来。 留下一连串嘲笑声之后,洛基的身体就溶解于光芒当中,消失无踪。 6 时间过了多久呢? 蕾娜丝凝视一望无际的天空,缓缓地垂下手中的剑。 「解决了吧?」 亚流杰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啊。」 蕾娜丝回过头,露出微笑。 亚流杰和梅儿缇娜看起来一片茫然,但还是用有些僵硬的笑容回应着她。 「这么一来,总算结束了吧?」 梅儿缇娜询问着,听起来像是吐出一口长气。 蕾娜丝依然露出笑容,但她却轻轻摇了摇头。 「咦?这是什么意思?」 梅儿缇娜的表情紧张起来。 亚流杰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同时摆好架式。 「不用担心,战争已经结束了。」 蕾娜丝以平稳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再度转身背向他们两人。 「可是,有些事情是我不得不去做的。有些事是只有我才办得到的。」 蕾娜丝仰头向着天空。 「我们要分手了。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帮了我很大的忙。」 「咦?啊,喂。」 蕾娜丝往地上一蹬、飞身而起。 高高飞在天上的蕾娜丝缓缓闭上眼睛,开始集中精神。 淡淡的光芒包着她的身躯,背上出现一对宽大的光之翼,伸展开来。 蕾娜丝深呼吸一口气,展开双臂。 光芒笼罩了整个世界。 那是非常温暖的光芒。 epilogue 风,徐徐地吹。 抚过平静无波的海面,摇晃青葱茂盛的树木和花草。接着,风又吹向了大陆。 米德加尔特一片祥和。 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争端都已消失。但是,以前笼罩于这个世界上的大规模战争,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可以说,人是生活于一片安宁当中的. 在克雷鲁蒙菲蓝城里,今天有个青年猎人,举行了小小的结婚典礼。 位于弗连斯堡的魔术学院,在气质高贵的校长领导之下,致力于指导年轻的魔法师,以及研发新的魔法技术。 而在它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位女魔法师单独进行着与追求神的知识有关的研究。 有一群冒险者。他们一共有七个人,为了追求传说中的神秘宝物而不断旅行。 在亚尔托利亚举办了比武大会,国王也亲自莅临欣赏。年轻的骑士跟魁梧的佣兵,手执斧枪和大剑打得正痛快。 国王端坐在高台上观望着这番景象。而在国王的身边,年幼的公主难掩兴奋之情,不断采出身子去看。 在拉先城里,目前引起讨论的事情,是贵为卫士长的贵族,竟然与女仆,而且还是个倭国人的女性结婚了。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用轻蔑或揶揄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不过两位当事人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 参拜的客人到访海蓝的神社。那是一对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双胞胎兄妹。两位巫女以笑容迎接他们的参访。 争端已经从倭国消失。 新的皇帝继承王位,宣布停战。 虽然人类对于人鱼的成见并没有就此消失,但是在他们彼此当中,确实出现了愿意接纳对方的人物。也有互相交流,甚至住在一块的人们。 由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整个城镇几近毁灭的杰拉贝伦城,现在已经展开重建的工作。至于位居核心领导地位的,则是以前居住于贫民窟地区的许多年轻人们,还有表态支持他们的中产阶级。 复兴团队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红发的少女。她仰望着天空,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风,徐徐地吹。拂过人们的日常生活。 她也与风一起飞行着。 那是一位戴着有羽毛装饰的头冠、身穿湛蓝色铠甲,有着一头银发的少女。 她看着整个大陆,面露微笑。 她的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白色耳环。 最后,她降落于钤兰花盛开的草原上。 铃兰的花办在和煦的微风吹拂之下,漫天飞舞。 映照着阳光,发出淡淡的光辉。仿佛被蓝天吸引,往天空飞去。 在白色花瓣的彼端,只见青年带着和蔼的微笑,转过身来。 风,徐徐地吹。 抚过平静无波的海面,摇晃青葱茂盛的树木和花草。接着,风又吹向了大陆。 米德加尔特一片祥和。 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争端都已消失。但是,以前笼罩于这个世界上的大规模战争,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可以说,人是生活于一片安宁当中的. 在克雷鲁蒙菲蓝城里,今天有个青年猎人,举行了小小的结婚典礼。 位于弗连斯堡的魔术学院,在气质高贵的校长领导之下,致力于指导年轻的魔法师,以及研发新的魔法技术。 而在它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位女魔法师单独进行着与追求神的知识有关的研究。 有一群冒险者。他们一共有七个人,为了追求传说中的神秘宝物而不断旅行。 在亚尔托利亚举办了比武大会,国王也亲自莅临欣赏。年轻的骑士跟魁梧的佣兵,手执斧枪和大剑打得正痛快。 国王端坐在高台上观望着这番景象。而在国王的身边,年幼的公主难掩兴奋之情,不断采出身子去看。 在拉先城里,目前引起讨论的事情,是贵为卫士长的贵族,竟然与女仆,而且还是个倭国人的女性结婚了。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用轻蔑或揶揄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不过两位当事人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 参拜的客人到访海蓝的神社。那是一对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双胞胎兄妹。两位巫女以笑容迎接他们的参访。 争端已经从倭国消失。 新的皇帝继承王位,宣布停战。 虽然人类对于人鱼的成见并没有就此消失,但是在他们彼此当中,确实出现了愿意接纳对方的人物。也有互相交流,甚至住在一块的人们。 由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整个城镇几近毁灭的杰拉贝伦城,现在已经展开重建的工作。至于位居核心领导地位的,则是以前居住于贫民窟地区的许多年轻人们,还有表态支持他们的中产阶级。 复兴团队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红发的少女。她仰望着天空,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风,徐徐地吹。拂过人们的日常生活。 她也与风一起飞行着。 那是一位戴着有羽毛装饰的头冠、身穿湛蓝色铠甲,有着一头银发的少女。 她看着整个大陆,面露微笑。 她的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白色耳环。 最后,她降落于钤兰花盛开的草原上。 铃兰的花办在和煦的微风吹拂之下,漫天飞舞。 映照着阳光,发出淡淡的光辉。仿佛被蓝天吸引,往天空飞去。 在白色花瓣的彼端,只见青年带着和蔼的微笑,转过身来。 风,徐徐地吹。 抚过平静无波的海面,摇晃青葱茂盛的树木和花草。接着,风又吹向了大陆。 米德加尔特一片祥和。 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争端都已消失。但是,以前笼罩于这个世界上的大规模战争,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可以说,人是生活于一片安宁当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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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先城里,目前引起讨论的事情,是贵为卫士长的贵族,竟然与女仆,而且还是个倭国人的女性结婚了。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用轻蔑或揶揄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不过两位当事人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 参拜的客人到访海蓝的神社。那是一对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双胞胎兄妹。两位巫女以笑容迎接他们的参访。 争端已经从倭国消失。 新的皇帝继承王位,宣布停战。 虽然人类对于人鱼的成见并没有就此消失,但是在他们彼此当中,确实出现了愿意接纳对方的人物。也有互相交流,甚至住在一块的人们。 由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整个城镇几近毁灭的杰拉贝伦城,现在已经展开重建的工作。至于位居核心领导地位的,则是以前居住于贫民窟地区的许多年轻人们,还有表态支持他们的中产阶级。 复兴团队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红发的少女。她仰望着天空,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风,徐徐地吹。拂过人们的日常生活。 她也与风一起飞行着。 那是一位戴着有羽毛装饰的头冠、身穿湛蓝色铠甲,有着一头银发的少女。 她看着整个大陆,面露微笑。 她的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白色耳环。 最后,她降落于钤兰花盛开的草原上。 铃兰的花办在和煦的微风吹拂之下,漫天飞舞。 映照着阳光,发出淡淡的光辉。仿佛被蓝天吸引,往天空飞去。 在白色花瓣的彼端,只见青年带着和蔼的微笑,转过身来。 风,徐徐地吹。 抚过平静无波的海面,摇晃青葱茂盛的树木和花草。接着,风又吹向了大陆。 米德加尔特一片祥和。 当然,这并不代表所有的争端都已消失。但是,以前笼罩于这个世界上的大规模战争,却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可以说,人是生活于一片安宁当中的. 在克雷鲁蒙菲蓝城里,今天有个青年猎人,举行了小小的结婚典礼。 位于弗连斯堡的魔术学院,在气质高贵的校长领导之下,致力于指导年轻的魔法师,以及研发新的魔法技术。 而在它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位女魔法师单独进行着与追求神的知识有关的研究。 有一群冒险者。他们一共有七个人,为了追求传说中的神秘宝物而不断旅行。 在亚尔托利亚举办了比武大会,国王也亲自莅临欣赏。年轻的骑士跟魁梧的佣兵,手执斧枪和大剑打得正痛快。 国王端坐在高台上观望着这番景象。而在国王的身边,年幼的公主难掩兴奋之情,不断采出身子去看。 在拉先城里,目前引起讨论的事情,是贵为卫士长的贵族,竟然与女仆,而且还是个倭国人的女性结婚了。虽然大部分的人都用轻蔑或揶揄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不过两位当事人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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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人类对于人鱼的成见并没有就此消失,但是在他们彼此当中,确实出现了愿意接纳对方的人物。也有互相交流,甚至住在一块的人们。 由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整个城镇几近毁灭的杰拉贝伦城,现在已经展开重建的工作。至于位居核心领导地位的,则是以前居住于贫民窟地区的许多年轻人们,还有表态支持他们的中产阶级。 复兴团队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红发的少女。她仰望着天空,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 风,徐徐地吹。拂过人们的日常生活。 她也与风一起飞行着。 那是一位戴着有羽毛装饰的头冠、身穿湛蓝色铠甲,有着一头银发的少女。 她看着整个大陆,面露微笑。 她的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白色耳环。 最后,她降落于钤兰花盛开的草原上。 铃兰的花办在和煦的微风吹拂之下,漫天飞舞。 映照着阳光,发出淡淡的光辉。仿佛被蓝天吸引,往天空飞去。 在白色花瓣的彼端,只见青年带着和蔼的微笑,转过身来。 后记 有一点不,应该是相当晚了。不过,在此还是祝各位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话虽如此,其实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度过这值得纪念的每一天的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valkyrieprofile的下册。 正如上册的后记当中所说,所有的故事都朝着结局收束在一起我说过了吧?应该有讲吧。嗯,就当作我有讲过好了。 管他的。只要有写到梅儿缇娜,我自己就没有多大意见了。 那么,若是有缘的话,也许还会重逢吧。 谨此向制作这部游戏的制作者们,催生这本书的人们,还有所有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里的人们,致上最深的谢意。 二十一世纪初梅村崇 有一点不,应该是相当晚了。不过,在此还是祝各位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话虽如此,其实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度过这值得纪念的每一天的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valkyrieprofile的下册。 正如上册的后记当中所说,所有的故事都朝着结局收束在一起我说过了吧?应该有讲吧。嗯,就当作我有讲过好了。 管他的。只要有写到梅儿缇娜,我自己就没有多大意见了。 那么,若是有缘的话,也许还会重逢吧。 谨此向制作这部游戏的制作者们,催生这本书的人们,还有所有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里的人们,致上最深的谢意。 二十一世纪初梅村崇 有一点不,应该是相当晚了。不过,在此还是祝各位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话虽如此,其实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度过这值得纪念的每一天的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valkyrieprofile的下册。 正如上册的后记当中所说,所有的故事都朝着结局收束在一起我说过了吧?应该有讲吧。嗯,就当作我有讲过好了。 管他的。只要有写到梅儿缇娜,我自己就没有多大意见了。 那么,若是有缘的话,也许还会重逢吧。 谨此向制作这部游戏的制作者们,催生这本书的人们,还有所有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里的人们,致上最深的谢意。 二十一世纪初梅村崇 有一点不,应该是相当晚了。不过,在此还是祝各位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话虽如此,其实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度过这值得纪念的每一天的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valkyrieprofile的下册。 正如上册的后记当中所说,所有的故事都朝着结局收束在一起我说过了吧?应该有讲吧。嗯,就当作我有讲过好了。 管他的。只要有写到梅儿缇娜,我自己就没有多大意见了。 那么,若是有缘的话,也许还会重逢吧。 谨此向制作这部游戏的制作者们,催生这本书的人们,还有所有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里的人们,致上最深的谢意。 二十一世纪初梅村崇 有一点不,应该是相当晚了。不过,在此还是祝各位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话虽如此,其实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度过这值得纪念的每一天的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valkyrieprofile的下册。 正如上册的后记当中所说,所有的故事都朝着结局收束在一起我说过了吧?应该有讲吧。嗯,就当作我有讲过好了。 管他的。只要有写到梅儿缇娜,我自己就没有多大意见了。 那么,若是有缘的话,也许还会重逢吧。 谨此向制作这部游戏的制作者们,催生这本书的人们,还有所有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里的人们,致上最深的谢意。 二十一世纪初梅村崇 有一点不,应该是相当晚了。不过,在此还是祝各位新年快乐。 二十一世纪终于来了。话虽如此,其实感觉上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很高兴。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度过这值得纪念的每一天的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valkyrieprofile的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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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此向制作这部游戏的制作者们,催生这本书的人们,还有所有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里的人们,致上最深的谢意。 二十一世纪初梅村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