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关山》 第〇〇一章 穷乞丐腿部中枪 李掌柜仗仪出手 1931年的重阳节,通往黑云岭的小路上,走着一匹瘦马,马背上坐着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小帽的中年人。 天高云淡,大雁南飞,茫茫林海,色彩斑斓,秋风落叶,溪水潺潺……正是令人陶醉的仲秋景色。 “一呀更啊里呀,月牙儿没出来呀,貂蝉美呀女……”风景不错,瓜皮帽心情很好,一路信马由缰,如醉如痴,哼着流行的五更十三嗨。 路走了将近一半,瘦马渴了,到河边喝水。瓜皮帽跳下马背,抻胳膊撂腿,活动活动有点儿发酸的筋骨。 “呯——”突然一声枪响。 枪声清脆,回荡在山谷之中,惊飞了他附近树上的鸟儿。瘦马竖起耳朵,仰脖朝着枪声方向。 他吃了一惊,两步窜到瘦马身边,准备上马。但很快,枪声消失了。 周围都是密林,他向枪响处看看,什么也没看到,只能隐约听到有喝喊之声,但却听不清喊着什么。 他想,应该是猎人高兴打到了猎物。他拍拍瘦马脖子:“老伙计,打猎的。” 瘦马甩甩耳朵,又低头喝水。 突然间,枪声再次响起! 这次像放鞭炮,“呯呯梆梆”接上了捻,并有子弹啸叫着从他头顶飞过。 猎人狩猎,没有把握是不会开枪的。因为第一枪打飞,就没了开第二枪的机会,所以,这种乱枪发射,肯定不是猎人,一定是胡子! 瘦马极度不安,前蹄刨地“咴咴”叫着,催他快走! 不过,这一带的胡子,瓜皮帽都认识,交情也都不浅,所以,他又拍拍马脖子:“老伙计,别慌,是绺子!” 瘦马安静下来。 这时,小河西面的林子里冒出一个破衣烂衫人,像是一个乞丐,边跑边回头还击,在他后面,闪动着一些人影。 他看得出来,这不是仇杀就是火并!于是,他纵身跃上马背,嘴里叨咕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后拍马一掌,“老伙计,扯呼!” 瘦马接到指令,腾起四蹄就跑。 “哎呀!”就在此刻,背后一声惨叫。 瓜皮帽回了下头,发现乞丐栽倒在地上,眼睛正朝着他。乞丐的眼神里没绝望和乞求,而是平静从容,他的心震颤一下,觉得这个乞丐真是一条汉子。 他正要回过头来,就见乞丐爬起来,拖着一条腿向河这边跑,边跑边还击:“畜生们!来吧!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他的心像被刀剜疼了一下,哪里忍心离去,立刻勒住马缰,飞身跃下马背,几步冲过河去,架起乞丐就跑。 乞丐边还击边说:“不要管我,快去逃命吧!” 他说:“兄弟,要不放下枪吧!这里的绺子我都熟悉,可保你平安无事!” 乞丐叫推开他:“大哥,你快跑!他们是日本兵!” 听说是日本兵,他瞬间就冒出一身冷汗! 半月前,县政府说日本兵打过来了,动员城里的百姓支援东北军抗战,可是,响了一宿枪,第二天早上,东北军一个也不见了,满大街都是打着膏药旗,端着三八大盖的日本兵,挨家挨户搜查东北军和抗日分子,稍有嫌疑,不是用刺刀挑死,就是开枪打死,他店里账房先生的姑娘,让日本兵奸淫后,还用刺刀给挑死了…… 他说:“兄弟,这么说,我更要帮你!” 乞丐说:“大哥,枪子不长眼睛,你还是快跑吧!” “不行!要死,我和你死在一起!”他态度非常坚定,生生架起乞丐就跑。 很快,二人过了河,来到马身旁,他略一用力,就将乞丐送上马背,狠狠拍马一掌:“驾!” 瘦马得到主人命令,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乞丐勒住马缰,回身说道:“大哥,快上马!” 他冲过去大叫:“这马驮不了两人,兄弟快走!” 乞丐说道:“大哥,你怎么办?” “我腿脚利索,他们追不上我!”他说着,又拍马一掌,“驾!” 瘦马又向前奔去。 这时,日本兵已出现在小河对岸,子弹“嗖、嗖、嗖、嗖!”飞过来,断树枝纷纷下落,他顾不了许多,一头扎进林子里,喊道:“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乞丐见了,只得放开马缰,催马远去…… 在望云岭的群山之中,有个钱家窝棚,全屯三十六户人家,三是散户姓钱,都是闯关东过来的,在这远离人世的深山里,以狩猎为生。 族长钱甲兴祖上住在关里沿海渔民,大清朝时背井离乡逃荒到北大荒谋生,到了这深山老林里成了猎户。 钱甲兴家位于钱家窝棚西北、紧靠山脚下。 每年重阳节这天,钱甲兴都要在家里等着李掌柜来他家预定皮张,他老婆白亚芹,早早就和女儿钱玉婷预备饭菜,等候招待李掌柜。 到了日头偏西,李掌柜也该到了,这时,从大门外近来一匹马,马背上趴着一个人。钱甲兴透过玻璃看得清楚,一眼就认出来是李掌柜的常骑的那匹马,他心一聚连,马上跑出去查看。 马大汗涔涔,腹部还往下滴着血水,背上还驮着两口袋东西。 钱甲兴一看趴在马背上的人就不是李掌柜,心中不免犯疑。他让徒弟赵金柱把马背上的人卸下来,然后仔细查看一番,马并没有受伤,而是这个人右腿中了枪。只见这人脸色煞白,气息微弱,看样子离死不远了。 白亚芹说:“甲兴,这马却是李兄弟的马,两口袋东西也该是李兄弟带给我们的,可这人怎么不是李兄弟呢?” 赵金柱说:“师父师娘,这不是明摆着吗,这小子像个乞丐,身上还带着一把盒子炮,可能是个胡子,一定是他劫杀了李叔叔!” 这个赵金柱是个孤儿,今年十六岁,八年前钱甲兴去李掌柜家,在路上看他沿街乞讨,就可怜他,将他带回家收做徒弟。 “闭嘴!”玉婷怒道,“赵金柱,能不能唠点儿吉祥嗑!” 按理,玉婷小金柱一岁,应该叫他师哥,但他这人死犟死犟,嘴还欠,说话还臭,枪法也不准,所以,玉婷看一他就来气,所以就直呼其名。 赵金柱满肚子是理:“师妹,我这唠的是实嗑!” 玉婷气的一甩辫子:“乌鸦嘴!” 白亚芹说:“老姑娘,你师哥说得也有道理。” 玉婷说:“妈,我看赵金柱就是胡咧咧,李叔叔一身功夫,黑瞎子都被他打跑过,怎么会被一个乞丐给打死呢!” “老姑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亚芹说,“你李叔叔的马来了,人却不见了,妈也觉得是这个人劫杀了你李叔叔。” 玉婷说:“那我就杀了这个东西,给李叔叔报仇!” 金柱说:“师妹,还用费那个劲,不用杀就要死了!” 玉婷说:“那就让他自个死算了!” 白亚芹瞅瞅躺在地上的乞丐:“应该把他扔到山涧里,在咱们家咽气不吉利!” 钱家后山就有一处山涧,金柱说:“师娘,我扛着去扔!” 玉婷催促道:“要扔就快去,别磨蹭!” “好!”虽然金柱才十六岁,但已经长的虎背熊腰,力大无穷,答应一声,扛起乞丐就走。 第〇〇二章 客人先后而至 追兵随之赶到 “慢!”钱甲兴说,“金柱,把他扛到我屋里去!” 金柱说:“师父,他要死在咱家,会惹来麻烦的!” 钱甲兴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你李叔叔使过枪,可这人却有枪伤,其中必有原因,再说,你李叔叔生死不明,我们看看能不能把他救活,问问你李叔叔的下落!” 于是,金柱扛着乞丐往屋里走,白亚芹和玉婷先跑进屋去腾地方。 钱家有四间正房,东面两间是通屋,钱甲兴夫妻住在靠山墙的一间,玉婷住挨着的一间,两间屋子中间有道墙,但没有门,东数第三间就是厨房,金柱住在西面的一间。 白亚芹母女很快就用凳子和木板在地上搭了一个案子,金柱把乞丐放在案子上。 接着,一家人便忙活起来。钱甲兴动手为乞丐清理伤口,检查伤势,金柱在一旁帮忙,白亚芹去厨房做滋补汤,而玉婷则到外面给马饮水、牵进马棚喂上草料。 经过检查,钱甲兴发现子弹穿透了乞丐大腿,并没伤到骨头,因失血过多导致昏迷。他给乞丐内服外用了红伤药,包扎好伤口,又找身旧衣服给乞丐换上,然后和金柱将其抬到炕头上去取暖。 这时,白亚芹的滋补汤也做好了,端进来给乞丐喂下。 一切忙活完了,太阳也快落山了,一家人都是面带愁容,各自找地方坐下,心里都在想,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会带来什么灾祸。 钱甲兴坐在炕梢,装上一袋烟,划根洋火点着,“吧嗒,吧嗒!”抽起来。 金柱的眼睛一直盯着乞丐的那把枪。乞丐带的是把二十响盒子炮,就放在靠东山墙的箱盖上。 盒子炮可以单发,也可以连发,打猎没有洋炮好使,但对付胡子还是很管用的。 他们家总共有八口人,他还有三个师哥、一个师弟。 大师哥成栋,在东北军当侦查连长; 二师哥成梁在北京城念书,已经两三年没有消息; 三师哥成之和四师弟成材在云台县城念书。 师父也送他去县城念书,但他不是念书的材料,坐在教室里不自在,看着课本脑袋疼,就跑回来不念了。 师父师娘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不放心师妹出去念书,就在家里教她习文练武,他喜欢在家里陪师妹,可是,师妹不愿搭理他。 算上金柱,他们家共有八口人,每人一杆洋炮。但是,师父师娘每人还有一把二十响盒子炮,是为了防备胡子用的。师父常教他使用盒子炮,但是,他就是使不好这东西,射不中目标。也因为这个,师妹嫌他笨! 师妹也想有一把盒子炮,他也想有一把,可听师父说,这枪产自德国,很不好买,而且要很多块大洋,师父师娘的盒子炮,还是托县城警察署的杨局长买的呢。 他怕师妹先要了这把枪,就说:“师父,这把盒子炮给我吧!” 果然,玉婷马上说道:“赵金柱,这枪在你手里不如烧火棍,我还要呢!” 金柱说:“师妹,你个姑娘家,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拿这枪会闪了手脖子!” 玉婷一甩辫子:“赵金柱,还敢瞧不起我,不行咱俩就到当院比试比试!” “你们哥俩先别争了。”钱甲兴在炕沿上磕磕烟袋锅,“这枪不是我们的,人家还没醒过来,你们怎么就争上了人家的东西,有这样的吗。” 玉婷和金柱都知道不应该,就住了口。 白亚芹说:“你们俩不要着急,今年冬天我们多打些大牲口,来年春天托杨局长给你们一人买一把。” 这时,钱甲兴一袋烟已经抽完,乞丐的脸上出现了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金柱到跟前看看,然后说道:“这家伙死不了了。” 钱甲兴眼睛望向大门外:“他是死不了了,也不知你李叔叔怎么样了?” 金柱说:“师父,我出去看看。” 玉婷说:“赵金柱,顺便给马添点儿料。” “知道。”金柱答应着出了门。 白亚芹说:“甲兴,都这钱儿了,我看李兄弟凶多吉少,孩子也饿了,就别等了。” 钱甲兴沉默片刻,这才慢慢说道:“点火吧。” 于是,白亚芹就和玉婷去厨房生火做饭。 要说这李掌柜,大号叫李续财,在县城开了一家“李记皮货行”,钱甲兴认识他时,他还是个小学徒,后来才另立门户,开了自己的买卖,这话说来,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李掌柜为人豪爽仗义,收他家的皮张,不但从不压价,还要比正常收购价要高出一成,每次到他家来,都要给大人孩子带些礼物和山里稀缺的东西。但这还不算,成栋和成之在县城念书,还寄宿在他家。可见两家交情之深。 钱甲兴心里烦乱,便走出屋子,想到大门外看看,他刚走出房门,就见赵金柱跑进大门,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钱甲兴一眼就认了出来,徒弟背着的人就是李掌柜!他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看到了李掌柜,忧的是担心李掌柜的死活,马上迎过去:“金柱,怎么回事儿?” 金柱说:“师父,我在西面林子里发现李叔叔,他跑不动了,话也说不出来,我就背李叔叔回来了!” “快背你李叔叔进屋!”钱甲兴说完,就去关大门,可是,一帮人突然从树林里出现了,直接朝他跑来。 他一看,这些人就来者不善,以为来了胡子,想关门哪里还来得及,只得跨到大门外面,站在道中间。 先赶到他面前的是三个穿着黄衣服、带着大檐帽,手里都端着一样的长枪,他们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成扇面型站定,恶鼻子瞪眼,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钱甲兴,“叽里咕噜”对他大声讲话! 钱甲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他活了四十六年,什么凶恶的兵没见过,什么厉害的匪没打过交道,所以,他并没害怕,问道:“你们是哪儿疙瘩的?” 这三个人也听不懂钱甲兴的话,其中一个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看样子想要开枪。 钱甲兴一看就来气了,骂道:“什么他妈玩意儿,话没说明白就要开枪!” 这时,又跑过一个人来,和这三人衣服颜色不一样,是墨绿色,拿着一把手枪。而这种手枪钱甲兴看县警察局杨局长摆弄过,据说是日本产的“大正十四年式”手枪。也就是后来叫出名的王八盒子。 王八盒子对那三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嗨!”了一声,就把枪收回去了,然后,他又“嘟噜”了一句什么,这三个人就散开了,分东西北三面,围住了他家的房子。 这时,钱甲兴知道他们是追李掌柜的了,但不知道他们是哪条道上的,就问道:“你们是嘎哈的?” 王八盒子用流利的关东话说:“你就是钱甲兴!” 钱甲兴很奇怪:“你认识我?” 王八盒子说:“有人认识你!” 这时候,一个人边跑边喊道:“老大哥,是我!” 钱甲兴光顾应付前面这四个人了,这时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三个人,这三人也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但和前面四个人的衣着大不相同,他们带着破毡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山外的庄稼人差不多,但喊他的人手里提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后面两个人每人拿着一支汉阳造。 第〇〇三章 杨海洲投靠日寇 钱甲兴追根问底 等到三人到了跟前,钱甲兴才认出来他们,十分高兴地握着手说:“杨局长,怎么是你们!” 杨局长名叫杨海洲,是中华民国云台县警察局局长。十多年前,杨海洲还是个小警员的时候,跟随警队进山剿匪,却被土匪打败,剿匪的警察四处奔逃,他被人追杀,是钱甲兴救了他,所以,钱甲兴才能通过他买到德国造的盒子炮。 杨海洲说:“老大哥,我们是在执行公务!” 钱甲兴说:“我还以为来了胡子呢。” 另两位一个叫段必田,是个警尉,一个叫方财,是个警尉补,他们和钱甲兴也熟悉。 钱甲兴和这二位打了招呼,然后问道:“杨局长,这四人我怎么没见过呢?” 杨海洲看着王八盒子,介绍道:“老大哥,这位是宪兵队杉岛队长!” 钱甲兴瞅一眼杉岛,没有吱声。 杨海洲说:“对了老大哥,再别叫我局长了,我们警察局改成保安警察大队了,我是大队长,就叫我大队长吧!” 钱甲兴说:“这个民国,赶上三伏天了,一天八变,今天你当总统,明天他当委员长,想说什么兵,就是什么兵,想说什么长,就是什么长,怎么突然整鼓出来了个宪兵?又整鼓出来个大队长呢?” 杨海洲说:“老大哥,你说得也对,什么都在变,但万变归一,都要过好日子,现在是关东军说了算,让叫什么,咱们就叫什么吧,民国的叫法不行了!” “杨局长,不,杨大队长!”钱甲兴笑笑,“冷不丁着还叫不习惯。杨大队长,你是不是整错了,不是关东军,是东北军吧!” “不,是关东军!”杨海洲进一步说道,“老大哥,难道你还没听说过关东军?” 钱甲兴说:“过完年我就没出过门,山外消息一点儿也不知道!你给我说说,这关东军是什么玩意儿?” “这也难怪你不知道。”杨海洲解释道,“关东军是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军队!” 钱甲兴说:“大日本帝国我知道,不就是过去大汉朝时的倭奴国吗,大明朝时的倭寇吗!” 杨海洲脸色大变:“老大哥,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千万不要再提!” 杉岛笑道:“哈哈哈哈,杨大队长,钱甲兴说得很对,那时,我们就叫倭奴国,现在改叫日本了。其实,我们两国远在秦朝之前,就是一家人。” 钱甲兴说:“不是一个国,怎么能是一家人呢!” 杨海洲说:“老大哥,徐福不是带五百童男五百童女,给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吗,去的就是现在的大日本帝国,这些人不是没回来吗,就生活在那里,所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杉岛笑道:“对,就是这么回事!” 钱甲兴说:“别说,他们跟咱们长的还挺像,就是个子矮点儿。这杉岛队长说话还和咱们一模一样。” 杉岛说:“我小时候,就是在长春长大的!” “我说的吗,你说话咋和我们一个口音呢!”钱甲兴突然有点儿奇怪,“杉岛队长,那啥,你们来了,是你们听张作相的,还是张作相听你们的?” 杉岛说:“他走了。” “啊?”钱甲兴很惊讶,“他不是东北边防军,驻吉林副司令官兼吉林省主席吗,他咋走了?” 杨海洲说:“跟张学良进关了,现在是爱新觉罗.熙洽参谋长接替了主席,与恩师多门二郎合作,宣告吉林省独立了!” “多门二郎没听说过。”钱甲兴说。 杨海洲说:“大日本帝国关东军第二师团司令官,杉岛队长的上司。” “怪不得的呢!”钱甲兴说,“杨大队长,这么论,咱们还真是一家人了,那就请大家进屋吧!” 杨海洲说:“老大哥,有个事儿我要在这里跟你说一声。” “说吧!”钱甲兴说,“咱们还外道啥,有啥事儿只管说。” 杨海洲把钱甲兴拉到一边,然后说道:“老大哥,咱哥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今天来,是抓共匪间谍的!” 钱甲兴说:“不就是共产党吗。” “对!” “杨局长,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个钱家窝棚,都是很少出山的猎户,哪里能出共产党呢!” 杨海洲朝院里看看:“刚才被金柱背进院里的人大哥可认识吧。” “当然认识!‘李记皮货行’的掌柜,我的好朋友啊!” “我知道你们俩关系不错,但他就是共匪间谍。” “杨大队长,别人我不敢说,但这李掌柜我最了解,他就是个地道的买卖人,怎么会是共匪间谍呢!” “板儿上钉钉,他就是共匪间谍!”杨海洲说,“我们跟踪‘獐子’一年多了,今天刚瞄住他的影子,可追捕到柳蒿河时,他被我们击伤,眼看就要抓住了,就是这个李掌柜接应他逃走了,我们还被打死了四个兄弟。” 钱甲兴好像听糊涂了:“杨大队长,獐子可不好打呀,大日本帝国要麝香吗?” “老大哥,你整哪儿去啦,我说的这个‘獐子’不是山上的獐子,是共党北满省委的联络员,‘獐子’是他的代号。” 钱甲兴这下明白了,原来躺在他家炕头的乞丐就是‘獐子’,是被杨海洲他们打伤的,便说:“杨大队长,李掌柜这人,就是热心肠,好管闲事儿,但他和共匪间谍可没有关系!” “行了,我们哥俩别犟这个,但他毕竟是帮助‘獐子’逃走了,所以,我们要带他回去审查!” “那可不行!”钱甲兴说。 杨海洲他可知道,钱甲兴绰号“钱老虎”,头脑精明,一身功夫,做事却胆大勇猛,天不怕地不怕,方圆百里的绺子都怕心生敬畏,他往杉岛那边看一眼:“小点声,别让杉岛队长听到!” 钱甲兴一立立眼睛:“听到又能怎样!” 杨海洲说:“大哥,刚才我已经跟你说了,现在关外都是日本人说了算!” “咱们吉林省独立了,熙洽当了主席,不该他说了算吗!日本人怎能说了算呢?”钱甲兴不解。 第〇〇四章 杨海洲立功心切 李掌柜心急如焚 “大哥,这个三言两语很难说清,反正张学良三十万东北边防军撤进关里,东北交给了日本人!” “你难说清楚,我听着也糊涂!” “就快清楚了!”杨海洲说,“杉岛队长说,咱们这里马上就要成立满洲国了!” “那咱们就不归民国管了!” “那还归什么民国管!”杨海洲说,“我们现在暂时归关东军宪兵队管,具体怎么办,要等满洲国成立才能知道。这关东军非常厉害,民国政府都害怕,不然,东北军怎么会一声不响地跑进关里去了,现在连赵县长都要听杉岛队长的。” “这么说,就算是改朝换代了,可是,你们民国时跟踪的共匪间谍,到了日本人这里,怎么还要抓呢?” 杨海洲压低声音说:“老大哥,这你就不懂了,东北军没撤走时,这共产党扩展势力,对抗民国,这东北军一撤走,这共产党到处煽动抗日,你说日本人能容得了他们吗。再说,我现在立点儿功,说不定日本人会让我当县长呢。” “这么说,抓住李掌柜你就能立功了!” “那是当然!”杨海洲说,“老大哥,我这是看我们哥俩有生死之交,所以我先跟你说一声,免得吓着大嫂和孩子们,要是换做别人家,我们直接就会进院抓人,这家的主人也会一并带走审查!” 钱甲兴想了一想,然后说道:“杨大队长,抓住李掌柜就能立这么大的功劳,要是把‘獐子’抓住会怎么样?” 杨海洲神秘地说:“老大哥,这个‘獐子’可是共党重要人物,要是把他抓住,就能从他口中知道共党北满省委的底细,就能将他们一窝端,如果是你抓到的,你也就不用在这穷山沟子里打猎了,我这个警察局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要是我抓到的,这云台县的县长板上钉钉就是我的了,还很可能到长春或哈尔滨这样的大城市,当个市长呢!” “啊,怪不得你们这么卖力气,原来有这么大的油水!” “就是,无利不起早嘛!” 钱甲兴将嘴凑到杨海洲耳边:“杨大队长,大哥知道‘獐子’在哪里。” 杨海洲一惊:“真的?” “大哥怎么会说假话。”钱甲兴说,“你跟杉岛队长说说,我帮你们抓住‘獐子’,什么功劳我也不要,功劳都归你们,只要求你们不要带走李掌柜,你看咋样?” “好!这个我就能答应你。”杨海洲说,“其实,我知道,这个李掌柜也不是共匪间谍,但是,我还要请示一下杉岛队长。” 于是,杨海洲过去和杉岛叽咕一会儿,然后返回来:“老大哥,杉岛队长答应了,现在你就带我们麻溜儿去抓‘獐子!’” 钱甲兴问道:“你们说话算数?” “老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杨海洲一拍胸脯,“我杨海洲坑谁,也不能坑你呀!” 钱甲兴瞅一眼杉岛:“杨局长,我是怕杉岛队长反悔,这样我就害了李掌柜,将来就没法做人了!” 杨海洲只好把钱甲兴领到杉岛跟前,说了钱甲兴的担忧。 杉岛说:“钱甲兴,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帮我们抓住‘獐子’,你要当官,我给你个官当,你要做生意,我给你个商行,你的子女,也可以到我们东洋留学!” 钱甲兴非常高兴,做着揖频频点头:“谢谢!谢谢杉岛队长!谢谢杨局长!” 杉岛说:“钱甲兴,不必客气,只要我们好好合作,好处多多的!” 杨海洲说:“老大哥,这回你放心了吧!” “嘿嘿,放心,放心!”钱甲兴笑容满面,礼让道,“二位请随我来!” 于是,钱甲兴在前面引路,杨海洲、杉岛、段必田、方财四人跟在后面进了院子,三个日本宪兵留在外面警戒。 再说赵金柱把李掌柜背进院子,玉婷早已看见,赶紧打开房门,白亚芹则将东屋门打开,帮着金柱把李掌柜放到炕上。 李掌柜浑身是汗,剧烈喘着气,眼睛看看躺在炕头的人,又看看窗外,张着嘴,用手比划着。 白亚芹看他累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就给他倒了一杯凉茶:“李兄弟,别着急,慢慢说。” 李掌柜喝了两口水,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儿,能说出话来了:“嫂子,这个人咋在这里?” 白亚芹说:“我还想问你呢,他是被枣红马驮来的,血都快淌干了。” 李掌柜说:“我半路碰上的,日本兵追他,腿上中了枪子,我就把马给他骑了。” “原来这么回事儿!”白亚芹说,“姆们还寻思他是胡子把你劫了,想把他扔到后山的山涧去,多亏你大哥没让。” “嫂子,快把这人藏起来吧!” “藏起来干啥?” 李掌柜说:“看到外围住我大哥的那几个人没有!” “看到啦。”白亚芹说,“他们是干啥的?也不像胡子。” “他们是日本兵,炕头这人就是他们打伤的。” “日本兵?他们不是在奉天吗,到姆们这疙瘩来干啥?” “嫂子,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日本兵侵略咱们国家,杀咱们中国人,最坏!”李掌柜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炕头,“金柱,快点儿帮我把这人抬走!” 金柱刚要帮忙,白亚芹说:“先别动!外面又来人了,不知你大哥怎么跟他们说的。” 李掌柜说:“嫂子,日本兵要抓的一定是好人,他们只知道我在这里,还不知道这个人,等日本兵进来我跟他们走,不能让日本兵发现他!” 金柱说:“李叔叔,看这些人很邪乎,如果我师父说这个人在姆们家里,姆们又把这人藏了起来,不是整岔劈了吗。” 白亚芹说:“李兄弟,金柱说得对。” 李掌柜激动起来:“嫂子,我舍命救下这个人,却不小心在半道崴了脚脖子,不然,日本兵连我的影子也抓不到,宁可我去死,也不能把这个人交给日本兵!” 白亚芹说:“李兄弟,你就放心,只要你哥吱一声,他们谁也别想走出咱们屯子!” 李掌柜见白亚芹不松口,急得在屋地打转。 第〇〇五章 钱甲兴交出“獐子” 李掌柜怒斥汉奸 白亚芹见了,说道:“玉婷,给你李叔叔看看脚!” 玉婷说:“李叔叔,坐下吧,我看看你脚伤。” 生死之际,李掌柜哪有这个闲心:“玉婷啊,叔叔就是崴了脚,没啥大事,养些天就好了!” 这个时候,就见钱甲兴带着那些人往院子里来了。 李掌柜抓起箱盖上的二十响盒子炮就要往外走:“嫂子,我和他们拼了!” 白亚芹马上从李掌柜手里抢下枪,又放在箱子盖上,然后将李掌柜按坐在炕沿上:“李兄弟,你是做生意人,千万不要冲动!在炕稍蔫巴悄儿坐着。” 李掌柜很敬重白亚芹,只好坐下不动,听候命运安排。 这个时候,钱甲兴已走到房门外,开开门恭恭敬敬地说道:“杉岛队长,请!” 杉岛警惕性很高,说道:“杨局长,你先进!” 杨海洲抬腿就迈进门去:“我就不客气了,也想先见见老嫂子!” 杨海洲一直没忘救命恩人,方便的时候,会来钱家串个门,所以,对钱家的情况很熟悉,进门后,直接就奔了东屋。 这时,东屋门开了,白亚芹出现在门口,说道:“这不是杨局长吗,我还以为谁呢,都不敢认了!” 杨海洲说:“老嫂子好吧!” “好,好!”白亚芹说,“杨局长,你怎么穿成这样?” 杨海洲说:“我们在执行任务。” “来,快进来吧!”白亚芹满是热情。 杨海洲说:“老嫂子,现在不是民国了,咱们这疙瘩是日本关东军说了算了,我也不是局长了,叫我大队长吧!” 白亚芹说:“诶呀妈呀,咋不是民国了,日本关东军是嘎哈的?” 杨海洲说:“民国还是民国,关东军是大日本帝国皇军,但民国把咱们这疙瘩让给大日本帝国皇军了,所以,我的局长就不能叫局长啦,要叫大队长了!” “我还是不咋懂。”白亚芹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就不懂吧,可是,这局长和大队长哪个官儿大呀?” “都一样大!”杨海洲说,“不过,民国的官员都是贪污腐败,搜刮老百姓,关东军清正廉明,是帮助老百姓的,会让我们的老百姓不挨饿,不受冻,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诶呀妈呀!这还挺好,咱老百姓不就图意过上消停的日子吗!”这时,白亚芹看到了女儿,说道,“玉婷,还不快请你杨叔叔进屋,不认识啦!” 玉婷一直在一边站着,这时才说:“杨叔叔好!快进屋吧。” 杨海洲说:“老嫂子,玉婷长成大姑娘了,越长越俊了!” 玉婷马上羞红了脸,去给杨海洲准备凳子。 杨海洲迈进门槛,一眼先看到了李掌柜,很得意地说道:“诶呀,这不是李续财吗,蹽的挺快啊!” 李掌柜认出杨海洲来,没有吱声。 “李续财,你说你,不好好做生意,乱管闲事,这是我老大哥给你说情,不然,你非摊上大事!”杨海洲说着,看到箱盖上的盒子炮,对白亚芹说,“老嫂子,你把枪放在箱盖上干啥!” 白亚芹说:“这不是姆们的枪。” 杨海洲以为是李掌柜的枪,过去一把抓过来,说道:“李续财,你的枪吧!” 李掌柜说:“汉奸!我要有枪,就一枪崩了你!” 杨海洲恼羞成怒,用枪点着李掌柜:“李续财,若不是看在我老大哥老大嫂的面子上,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这时,杉岛进屋了,也看到了李掌柜:“杨大队长,这不就是我们追捕的人吗!” 杨海洲说:“就是他!” 杉岛说:“李续财,你很坏!” 李掌柜站起来:“你们到我们家地盘上杀人放火坏不坏!” “混蛋!”杉岛一来气,突然目露凶光,用手里的王八盒子指向李掌柜脑门,“你坏透了,我毙了你!” 钱甲兴马上挡在李掌柜面前,满脸堆笑:“杉岛队长,这小子不知好赖,别跟他一般见识。” 杉岛喝道:“让开!” 钱甲兴说:“杉岛队长,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啊。” 白亚芹说:“杨大队长,你带来的是什么人,咋说动枪就动枪呢!” “老嫂子,一会儿再跟你说。”杨海洲转过头,对杉岛说,“杉岛队长,李续财是茅楼石头,又臭又硬,先别勒他!” 杉岛放下枪,马上换作笑脸:“哈哈,钱甲兴,开个玩笑!” 钱甲兴笑道:“哈哈,杉岛队长,你可真吓我一跳!” 杉岛拍拍钱甲兴肩头:“钱甲兴,你是大大的好人,你的朋友,比你可差了一个太平洋!” 钱甲兴说:“他这个人不行!” 杨海洲还惦心着正事:“老大哥,‘獐子’在哪儿嘎达呢,天快黑了,我们先去找他!”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钱甲兴指着躺在炕头的乞丐,“杨队长,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杨海洲一看,简直难以置信,惊喜得差点儿蹦起来:“妈呀?老大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钱甲兴说:“咋是在做梦,这小子自个儿送上门来!” 杨海洲说:“我还以为是咱家人躺炕上睡觉呢,真没注意,这可是天意呀!” 钱甲兴说:“给你个惊喜也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杨海洲指着炕头的乞丐,“杉岛队长,这个就是共匪间谍‘獐子!’” 杉岛奉土肥原之命,追踪“獐子”已经两年,但一直没有寻到任何踪迹,所以,杉岛并不认识“獐子”,他仔细看着躺在炕上的人,问杨海洲:“杨大队长,确定吗?” “就是这小子,肯定没错!”杨海洲说,“我跟他打过几回交道,但都被他给跑了!非常狡猾,不然,也不会叫‘獐子!’” 杉岛非常高兴,但为了万无一失,又询问了钱甲兴发现“獐子”的经过,听完介绍后,他拍着钱甲兴的肩头:“钱甲兴,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立了大功,我们真是一家人,我要请示上级,重重奖赏你!” 钱甲兴点头哈腰:“杉岛队长,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姆们村子,都是猎人,没几户旁姓,谁敢跟你们过不去,我帮你收拾他!” 杉岛说:“好,很好!” 李掌柜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这个钱甲兴,他二十多年亲如兄弟的老朋友,不但出卖了他,还出卖了他救下来的“獐子”!他满腔热血上冲,指着钱甲兴的鼻子骂道:“钱老虎,你个不仁不义、卖国求荣的狗汉奸,不要说我,就说我这匹瘦马,大道通天,千家万家,他却单单跑到你家里来寻求庇护,可见,它对你是多么信任!狗汉奸,你活了四五十年,都不如一个哑巴畜生!” 钱老虎,是钱甲兴的外号。因为他力大威猛,能打过黑瞎子,在山中攀崖越涧如履平地,所以,人送外号钱老虎。 钱甲兴说:“李兄弟,哥哥这也是为了救你呀,不把‘獐子’交出去,咋把你保下来!” 李掌柜骂道:“狗汉奸!不要叫我兄弟,你缺德做损,不得好死!我不用你救!” 杨海洲说:“李续财,你小子真不知好歹,好心当作驴肝肺!” 李掌柜骂道:“狗汉奸,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杉岛又举起枪:“混蛋!我毙了你!” 第〇〇六章 李续财不畏生死 钱甲兴翻脸无情 钱甲兴又挡住枪口,陪着笑脸:“杉岛队长,我兄弟精神不太好,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李掌柜狠狠推开钱甲兴:“滚,谁是你兄弟!与其用你求情苟活,倒不如直接被日本鬼子打死,我李续财也让鬼子看看,我是堂堂的中国人,是有骨头的,免得丢老祖宗的脸!” 杉岛微眯着眼睛,盯着钱甲兴说:“钱甲兴,你很够朋友,但你的兄弟,枉活人世!”之后,他又怒视着李掌柜,“李续财,打死你很容易,就像一个蚂蚁!” 李掌柜一拍胸膛:“小鬼子,是你爹揍的就打吧,老子都不眨一下眼睛!” 杉岛咬紧牙帮骨,正要张口。 钱甲兴怒道:“李掌柜,真不识抬举!亚芹,把他捆起来,关西屋去!” 白亚芹说:“金柱,拿绳子去!” 金柱转身出去,很快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绳子。 白亚芹说:“把李掌柜捆起来!” 金柱非常听师父师娘的话,上前就去绑李掌柜。 李掌柜一边骂着“狗汉奸!”一边挣扎,但他的脚使不上劲,一只胳膊又被钱甲兴擒住,这样,师徒二人就将他绑了起来,还把他的嘴塞进棉花,然后,被金柱带走了。 李掌柜被绑走了,屋子里消停下来。 钱甲兴让白亚芹点上灯,瞅一眼躺在炕上的“獐子”,问道:“杨局长,这个人还昏迷不醒,你们咋把他带走?” 杨海洲看看窗外:“老大哥,天要黑了,今晚得住这儿了,明天早上你整辆马车,帮我们把他送进城去。” 钱甲兴说:“这好办!” 杨海洲说:“我们已经一小天没吃饭了,你先给我们弄点儿吃的再说!” “好好好!我早就想让你嫂子给你们收拾点饭儿,但你们抓共匪要犯,我不敢掺言啊!”钱甲兴非常热情。 杨海洲说:“老大哥,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亚芹,你去收拾饭。玉婷沏壶好茶,我陪你杨叔叔他们唠会儿嗑。”然后,钱甲兴放了张桌子,摆上凳子,挨着个恭恭敬敬地说,“杉岛队长,杨局长,段警尉,方警尉补,你们请坐!” 杉岛他们坐下,玉婷先端上一盘松子,然后又送上茶具,再将沏好的茶为每个人斟上。 五个人嗑着松子,喝着茶,聊着天。 杉岛对钱甲兴的表现很满意,但他对玉婷更感兴趣。 杉岛给他们讲着关东军对满洲的长远治理和前景规划,眼睛却不时看向玉婷。只见玉婷身材苗条,弯眉大眼,鼻俏唇丰,瓜子脸白里透红,胸脯鼓鼓的诱人,梳着两条油黑发亮的大辫子,像一朵含苞待放、婷婷玉立的山玫瑰,这让他心里发痒! 过了一会儿,钱甲兴说:“玉婷,让你妈做个红焖雁!” “知道啦。”玉婷答应一声去了厨房。 杨海洲感到诧异:“老大哥,你说什么?” 钱甲兴说:“红焖雁!” 杉岛顿时警觉起来:“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吗!” “哈哈哈哈,杉岛队长,你对中国的历史很有研究啊!”钱甲兴笑起来。 “当然!”杉岛说,“我非常喜欢中国的历史,鸿门宴是个阴谋!” 杨海洲说:“老大哥,不要开这种玩笑,整啥鸿门宴?” 钱甲兴说:“杨大队长,就是红焖大雁,你嫂子做给你吃过的,难道你忘了?” “我是吃过!”杨海洲笑了,解释道,“哈哈哈哈,杉岛队长,不是‘鸿门宴’,而是‘红焖雁’!”杨海洲展开两只胳膊,做展翅状,“天上的大雁!” 杉岛说:“呃,大雁!” 钱甲兴说:“就是大雁!” 杉岛突然兴致大发:“夜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钱甲兴竖起大拇指:“好诗!好诗!” 杨海洲击着掌说:“杉岛队长真是满腹经纶!” 段必田击掌恭维道:“学富五车!” 方才更是吹捧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杉岛倒也知道点儿谦虚:“各位,这首诗不是我作的,是一首秦朝的诗,哪个人作的我记不清了。” 钱甲兴说:“那也很厉害,我都没听说过!” 杨海洲说:“我也是头次听到。” 段必田和方才也都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但听杉岛说不是他作的,他们未免都像是有些尴尬。 为缓解尴尬,也为了讨好,杨海洲说:“杉岛队长,现在正是大雁南飞的季节,雁最肥最香!雁的警觉性很高,最有经验的猎人也很难打到。所以,只有来了最尊贵的客人,主人才会做一道红焖雁!’” 杉岛赞道:“钱甲兴,你这个人,非常的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钱甲兴满面堆笑:“杉岛队长,谢谢您瞧得起我!” 杉岛说:“不要客气,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合作!” “好,很好!”钱甲兴说,“杉岛队长,我以后,还想仰仗您这个靠山发财!” 杉岛说:“没问题,以后,我会留在你们高台县,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你的女儿,可以去我那里工作!” 杨海洲说:“老大哥,以后可以依靠杉岛队长,开个金矿,种几亩大烟,整个伐木场,哪样都比你打猎强。让玉婷进城找个好工作,也好找个好婆家!” “杨大队长,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钱甲兴说,“我和你嫂子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腿脚也不利落了,打猎也费劲了!” 这时,玉婷进屋说:“爹,我妈说饭菜收拾得差不多了,该放桌子了!” 钱甲兴说:“放吧,先把茶具撤下去。” 玉婷开始撤茶具,问道:“爹,放几双筷子呀?” 钱甲兴说:“这要问你杨叔叔了!” 杨海洲又请示道:“队长,外面的三个弟兄,是不是都叫进来?” 杉岛考虑一下:“让他们进来两个,院子里留一个岗哨!” “好!”杨海洲答应一声,然后对段必田说,“段警尉,你出去通知一下!”之后,又对玉婷说,“侄女,我们六个人!” “知道啦,杨叔叔!”玉婷答应道。 等段必田和两个日本宪兵进屋,玉婷已摆好了七套碗筷。 七个人分宾主坐定,玉婷开始上菜,然后为他们斟酒,杉岛、杨海洲这些人早就饿透了,也不怎么用让,狼吞虎咽吃喝起来。 而每当玉婷为杉岛斟酒的时候,杉岛都要仔细看看她的胸部,并趁机摸摸她的玉手,她也不恼不怒。 能在这种天气,能在这深山老林里,能有这种艳遇,这让杉岛心里甜美滋滋的。 第〇〇七章 “獐子”抢枪偷袭 玉婷夺枪救人 在李掌柜骂钱甲兴和杨海洲狗汉奸时,“獐子”就已经苏醒了,他知道落在关东军特务和汉奸警察手里,想活是没指望的,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整死他们一个俩的,也为祖国除掉一两个祸害,心想,最好有颗手雷,和他们同归于尽!不过,他身子虚弱,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那些人喝得热火朝天,他想看看屋里面的情况,但可气的是,这是南炕,他头朝北,脚朝南,又是仰面躺着,只能听到推杯换盏的声音,根本看不到半个人! 不过,他看到有一支三八大盖,靠着炕沿立在炕稍,距他能有两米远左右,想要拿到手就会被发现! 他也想踹开窗户逃走,但看到窗外有个日本宪兵,端着一支三八大盖东西晃荡,先别说他有没有力气踹开窗户,就算能冲出屋外,也会被这个日本宪兵拦住。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拿到炕稍的这支步枪,然后拼个你死我活!想到这里,他用足全身力气滚向炕稍,一把就将枪提起来、调转枪口、子弹上膛一气呵成,冲着杉岛就要搂火! 杉岛这些人累了一天,都很疲惫,又喝了酒,多少都有点儿晕乎,玉婷频频给他们斟酒,他们的眼睛都在玉婷身上,也没人注意到“獐子”,就是在听到拉动枪栓的声音时,这才发觉,都迅速拿枪,立即反击!但是,他们还是晚了一点儿。 就在獐子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玉婷早已扑上去,一把将枪从“獐子”手中抢过来,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獐子”还想把枪抢回去,可是他体力不支,一下子趴在炕上。 那七个人都站起来,有的人正要开枪。 钱甲兴第一个上前将“獐子”胳膊按住,一个宪兵跳上炕去,用脚踩住“獐子”后腰,抽出刺刀对准“獐子”后心。 杉岛用王八盒子对准“獐子”脑袋,咬着牙骂道:“混蛋!我毙了你!” 杨海洲他们也围过来。 “獐子”大骂:“小日本!有种你就开枪!” 钱甲兴说:“杉岛队长,毙了他就不值钱了吧!” 杉岛狠狠喘口气:“把他捆起来!” 玉婷跑出去,很快拿回一条绳子,钱甲兴接过绳子,很麻利的将“獐子”倒背着手捆起来。 “獐子”破口大骂:“钱老虎,你个狗汉奸,不得好死!” 玉婷从幔杆上扯下一条毛巾,塞在“獐子”嘴里:“叫你骂!叫你骂!” 很快,“獐子”恢复过来的那点儿劲就耗完了,只能瘫在炕上。 杉岛拉着玉婷的手:“玉婷姑娘,你很厉害,救了我的命!” 玉婷很害羞:“杉岛队长,你是姆们家的客人,以后我还要借你的光呢,一点小事儿,算不了啥!” 杉岛说:“你有个好父亲,教育出个好女儿!” 玉婷说:“我爹常常告诉我,做人要讲究!” “哈哈,”杉岛非常高兴,“你刚才做的,就很讲究!我要向关东军参谋部,为你请功!” 钱甲兴说:“杉岛队长,一个小孩子,什么功不功的。” 杉岛说:“钱甲兴,我一定会为你们父女请功,如果不是玉婷及时制止,‘獐子’的子弹就射中我了!” 钱甲兴说:“杉岛队长,不要外道,你们来姆们家,就是姆们的朋友,您不是还说咱们是一家人吗,姆们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 虚惊一场,七个人重又落座喝酒。 杉岛说:“玉婷姑娘,来陪我喝两杯!” 玉婷说:“杉岛队长,我不会喝酒,只会倒酒!” 杨海洲看出来杉岛被对玉婷着迷,劝道:“侄女,就陪杉岛队长喝一杯。” 玉婷说:“杨叔叔,我不会喝酒,你是知道的!” 杨海洲说:“今天认识杉岛队长,大家都很高兴,以后,你还要到县城闯荡,少不了麻烦杉岛队长,就喝一杯吧!” 玉婷还想拒绝,钱甲兴说:“老姑娘,别卷了杉岛队长的面子,多少喝点儿!” “嗯哪。”玉婷答应一声,就搬个凳子坐在杉岛身边,陪杉岛喝了一杯,却呛得咳嗽起来,满脸通红,眼泪也呛出来了。 这时的玉婷,显得更美,更清纯,就像一朵带着露珠的花骨朵,令人有一把搂过来狠狠亲一亲的冲动!她站起来:“杉岛队长,我实在喝不了,你们喝吧。” 见到玉婷喝酒的摸样,杉岛更加喜欢,一高兴,他自个儿干了一杯!心中暗想,今天夜里,一定要和玉婷住在一铺炕上,明天就带她去县城!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玉婷走,便借着几分醉意拉住玉婷的手:“玉婷姑娘,坐下慢慢喝!” 杨海洲说:“侄女,才刚你喝急了,这回别一口干,边吃菜,边喝酒!” 杉岛说:“很对,多多吃菜!” 钱甲兴说:“老姑娘,实惠点儿!” 玉婷只得坐下。 段必田想到,这钱玉婷去了城里,就是杉岛身边的红人了,便隔着桌子给玉婷倒酒,硬着舌头说道:“玉婷侄女,长得就、就是俊,来,段叔给你满上!” 玉婷去接酒壶:“段叔叔,我自己来吧!” “你、你坐着!”段必田把酒壶拿向怀里,然后又送向前面,“这杯酒,段叔给你倒!明个儿你到县城上班,段叔还少不了麻、麻烦你!” 钱甲兴说:“段警尉,一家人甭说两家话,你们都是长辈,玉婷到县城,还得你们照应才行!” “啥事儿没有,我侄女吗,我必须好好照应!”段必田说着,给玉婷的杯子满上酒,又有杯中酒不满的,他也都给添满。 这时,杨海洲站起来,举着酒杯说:“各位,今天我们在杉岛队长率领下,长途追踪,在我老大哥的协助下,抓获了共匪要犯‘獐子’,立了大功!我们大伙,人人有份!来,为我们和杉岛队长的精诚合作,干杯!” 众人都站起来,碰了下杯,然后一饮而尽。 玉婷只用嘴唇在杯边抿了一抿。 杉岛说:“玉婷姑娘,怎么不干呢?” 玉婷说:“杉岛队长,我现在都迷糊了!” 杉岛一语双关:“哈哈,喝迷糊更好,睡觉会很舒服的!” 杨海洲说:“侄女,掫半杯吧!” 其他人催促玉婷多喝点儿。 钱甲兴说:“老闺女,喝半下!” 玉婷很听爹的话,就喝了半杯。 众人归坐。 钱甲兴说:“老闺女,去外屋看看,红焖雁做好没有!” 杨海洲说:“是呀,红焖雁怎么还没上来,侄女,快去看看!” “嗯哪!”玉婷答应一声,就离席了。 第〇〇八章 钱甲兴设鸿门宴 一家人联手毙敌 过了不大一会儿,白亚芹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盘子进屋了,玉婷跟在后面。 白亚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说道:“鸿门宴好了,大伙快趁热尝尝!” 众人鼻子嗅着香味,都抻筷子去夹肉吃,却不料白亚芹从围裙里面抽出两把二十响盒子炮,“呯!”的一枪就掀掉了杉岛的天灵盖,两个日本兵反应迅速,一个操起枪,一个扑向白亚芹。 白亚芹的另一只枪也响了,把操枪的日本兵天灵盖也掀掉了。玉婷站在母亲一边,手里拿着一把猎刀,一刀刺进扑向母亲这个日本兵的心窝。 段必田和方财抻手拿枪,枪还没摸到,就被白亚芹两枪打死了。 杨海洲的枪是拔出来了,但看到白亚芹的眼睛盯着他,而那五个人转眼间就被收拾掉了,哪里还敢抬起枪口,便仗着和钱家的交情,把枪放到桌子上,说道:“老大哥,你们这是嘎哈?” “嘎哈,这还用问吗!”钱甲兴不慌不忙站起来,将杨海洲的枪拿在手里,掂了一掂,“姓杨的,我钱甲兴要是早知道你是个汉奸、民族败类的材料,想当年就不该救你!” 杨海洲说:“老大哥,现在日本人势力大,东北三省都占领了,东北军也都跑了,我也是没办法,就是暂时为日本人做点儿事,这也不是当汉奸!” “不用狡辩!”钱甲兴说,“你真以为我在这深山沟子里真啥也不知道呢!实话告诉你,成栋早就给我捎来了信儿,说日本鬼子侵占了东三省,很多地方官员都当了汉奸,马占山正准备带领他们和日本人干呢!成栋还告诉我,千万不能为日本鬼子做事,如果我帮助了日本鬼子,他就不认我这个爹!” “老大哥,兄弟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他们死就死了,我该回家了!”杨海洲说着就要走, “别动!”钱甲兴用枪对准他。 这时,李掌柜进屋了,看看屋地上横躺竖卧的死尸,再看一眼杨海洲,不由得抚掌大笑:“好一个鸿门宴啊!” 然后,他就去给“獐子”松了绑。 刚才这瞬息之间突发的巨变,精彩至极!“獐子”听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没多少力气,不能像李掌柜那样开心大笑,只能勉勉强强坐起来。 杨海洲说:“老大哥,李掌柜和‘獐子’又没咋的,嘎哈还不让我走,难道你也是共匪?” “我啥匪也不是!”钱甲兴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成梁就是你所说的共匪,他也捎信回来,说他要回北大荒拉人抗日!还告诉我,千万不能为日本鬼子做事,如果我帮助了日本鬼子,他就不认我这个爹!” “可是,老大哥,就凭我们这些年的交情,你也不能难为我吧!”杨海洲面带可怜相,“我不也就是跟着跑跑腿吗!” “在大道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钱甲兴说,“你可说要立功,要当县长、市长!” 杨海洲说:“家里不是还有你弟妹和孩子们,还有我老爹老妈呢!我想立点儿功,也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嘛!” 钱甲兴说:“啥也别说啦!你投靠日本人,出卖自己的同胞,就是汉奸,卖国贼!” 杨海洲说:“老大哥,你管的也有点儿宽了吧,我并没有出卖咱们自家人,再说,‘獐子’本来就是共匪,哪个朝代也容不了他们!” 钱甲兴大声说道:“哪个朝代都和日本人无关,他们算干什么吃的!我大唐诗人卢纶的塞下曲六首,老子倒背如流,他娘的小鬼子,还在老祖宗面前卖弄风雅,还什么秦朝的诗,真以为老子不知道呢!” 杨海洲恭维道:“还是大哥博学多才,兄弟我自愧不如!” 钱甲兴没有理他:“想当年,还不是大明朝软弱,沿海频遭倭寇烧杀掠抢,没有办法,我祖上才逃来这北大荒避难!现在我钱甲兴,绝不容许倭寇跑到我的家里来抓我的同胞!甭说来了四个小鬼子,就是来四十个,我钱甲兴也不会让他走出我们钱家窝棚!” 杨海洲见钱甲兴越说越气愤,只好说道:“老大哥,我错了!” “晚了!”钱甲兴喝道,“杨海洲,你卖国求荣,今天我岂能容你!” 杨海洲能在这乱世之中做到警察局长,也不是一般人物,料知今天在劫难逃,想了一想便说道:“好吧,老大哥,我今天栽在你的手里,算我活该倒霉!本来,我对这红焖雁就有怀疑,但出于对你的信任,也就没在往坏处想。就凭这一点,你也该放我一马!” “杨海洲,如果我今天放了你,你定然还会去当汉奸!”钱甲兴说,“虽说我以前救了你,现在却要杀了你,但这中间你也多活了不少年,也算是够本了!我让你多活这一会儿,就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份上,叫你死个明白!” 杨海洲见大势已去,幻想求生,突然掀翻桌子,抓起段必田的汉阳造。 没等杨海洲抬起枪,钱甲兴的枪响了,一颗子弹穿过杨海洲胸腔,这个汉奸顿时倒地而亡! 见杨局长也被打死了,李掌柜说:“大哥大嫂,你们这一家人把我可把我整蒙瞪了,这苦肉计演的,像真的一样!” 钱甲兴笑道:“哈哈,兄弟,敌强我弱,不玩儿这么一手,说不定死的就是我们!这和打猎一样道理,既要打到野兽,又不能被其所伤!” “钱大哥,你们一家人,还有李大哥,都是我们民族的英雄,今天所发生的事,即令我难以置信,也令我及其感动!”“獐子”说着就要下地。 钱甲兴拦住他:“兄弟,你身体虚弱,就在炕上坐着吧!刚才情势危急,不得不对你采取点儿手段,希望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獐子”说,“还有这位李大哥,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兄弟,不要说这外道话,我们都是中国人,不能眼看着你被日本兵欺负!”李掌柜说,“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獐子”说:“我叫吴玉峰。” 钱甲兴说:“你真像他们说的,是什么共匪间谍?” 第〇〇九章 “獐子”表露身份 钱家皆大欢喜 吴玉峰实话实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一个为了劳苦大众翻身解放的战士,敌人害怕我们,所以,才骂我们是共匪间谍。” 白亚芹说:“吴兄弟,原来你是共产党,要不是你大哥拦着,姆们就把你当胡子,扔到后边的山涧里了!” 李掌柜很奇怪:“嫂子,还有这种事?” “是啊。”白亚芹说,“一大早,你大哥就等着你,等到过半晌,枣红马就进院了,马背上趴着一个人。开头,姆们还以为是你呢,可出去一看,却是吴兄弟,也快没气儿了。姆们只认识马,就以为吴兄弟不是胡子,就是强盗,他把你劫了,你可能遇害了。” 李掌柜说:“完了你们就要把人扔到山涧里去!” “是啊!”白亚芹说,“幸亏你大哥没让,要不的,吴兄弟早就没命了!” 李掌柜笑道:“哈哈,可真悬!” 吴玉峰说:“嫂子,杨海洲带着宪兵队追我,我就往山里跑。也不知跑了多远,我打死他们几个人,我的腿也中了枪!我正寻思这下可完了,正好李大哥赶上了,二话没说,就把马让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钱甲兴说,“李兄弟,你真够义气!” 李掌柜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李大哥,这怎么是小事,这是舍己救人,这是民族大义!”吴玉峰说,“按理,我们有组织纪律,我的身份是不能说出来的!但是,你们今天表现出来的都是民族气节和江湖大义!我也就承认了我是共产党,而我的身份是中共满洲省委的联络员,负责和我党关里派来的同志接头,发动人民群众,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钱甲兴说:“兄弟,好样的!” “钱大哥,你们一家也是好样的,有你们这样的人民群众,我们一定能赶走日本鬼子,打倒反动军阀,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老百姓自己的新中国!”吴玉峰说,“不过,今天你们打死了这么多日本兵和汉奸,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查下来的,钱大哥,你可要做好打算!” “没事!杀他们之前,我就考虑好了,没有人看到!再说,万一被谁看到了,姆们钱家窝棚的人,也不会说出去!”钱甲兴说,“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担心走漏风声,我也不能杀杨海洲他们三个灭口,可是,他们做了汉奸,杀了他们也应该!” 吴玉峰说:“还是警惕才好,事关你们全家和钱家窝棚人的生死,不得不防!” “知道了!”钱甲兴并不在乎,说道,“二位兄弟,你们两个慢慢唠,姆们把这些死倒掫登出去!” 吴玉峰说:“外面站岗的那个鬼子呢?” 白亚芹说:“已经被姆们徒弟收拾了!” 吴玉峰说:“钱大嫂,真想不到,你们一家人配合得如此默契,做得如此干净利落!” 白亚芹笑道:“吴兄弟,姆们一家人,上山打猎就是这样配合的,只要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要是吵吵嚷嚷的,牲口们早就聊没影儿了。” 吴玉峰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李掌柜说:“吴兄弟,咱大哥大嫂和侄女侄子都是好猎手,这些年,我的皮货店,就指着他们家的皮子呢!” 吴玉峰说:“原来你们是老交情了!” 李掌柜说:“我们两家人,不分你我。不过,刚开始,我还真以为大哥要当汉奸呢!” “哈哈,二位兄弟,我们老钱家,祖上就没出一个汉奸卖国贼!行啦,先不说啦,一会儿喝酒时再唠。”钱甲兴说,“亚芹,你去看着点儿大门外,让金柱套车。” “嗯哪!”白亚芹将两把枪放在炕上,出门去了。 钱甲兴说:“玉婷,你拿簸箕多掏些灰来。” “嗯哪!”玉婷也出了屋。 这时,钱甲兴把桌椅板凳拿到一边,将六个死人的枪支弹药收集起来。 钱甲兴刚整完,金柱进屋了,手里提着一支三八大盖:“师父,枪放哪儿?” “给我吧。”钱甲兴接过枪,和那些枪立在一起,“车套上了。” 金柱说:“套上了,那个日本兵已扔到车上了!” “有人看见吗?”钱甲兴问。 “没有!我杀死日本兵后就拖进马棚,一直到屋里枪响过后这段时间,附近也没有人,”金柱说,“不过,我师娘让我套车前,尖嘴狐狸过来了,问我是不是咱们家放枪,我说是玉婷师妹砸纸炮子玩儿,然后,我就给马添草,他就走了。” 钱甲兴将灯拿到照不到窗户的位置,说:“你把这些往车上扛,我把枪藏起来!” “嗯哪。”金柱一哈腰,先将杉岛尸体扛在肩上送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六具死尸都被金柱扛了出去。钱甲兴把吴玉峰的二十响盒子炮还给他,留下杨海洲的那支盒子炮和杉岛的王八盒子,三支三八大盖和两支汉阳造都藏进夹壁墙里。 玉婷用小簸箕往屋地撒灶坑灰,清扫地上的血和脑浆。 钱甲兴出去和金柱处理尸体,白亚芹回来和玉婷收拾屋子。 李掌柜想要帮忙,白亚芹说:“李兄弟,这种活,就不用你干了。” “那我就不动手了。”李掌柜说,“嫂子,有件事我不明白。” 白亚芹一边用抹布擦着遗留的血迹,一边说:“有啥不明白的就说,嫂子知道的就告诉你。” 李掌柜笑道:“嫂子,以前我没觉得,今天我还真有点儿怕你!” “怕我?”白亚芹笑道,“哈哈,啥时候还怕上我了。” 李掌柜说:“看你手持双枪的样子,真是威风凛凛,还是我头一次见识!” 吴玉峰说:“李大哥,你还没看到,嫂子把红焖雁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掏出双枪,第一枪就把杉岛的天灵盖掫下去了,第二枪,又掫掉一个日本兵的天灵盖,屋里的六个日本特务汉奸,嫂子一个人就干掉四个!” 李掌柜很惊讶:“真的吗!” 白亚芹也不客气:“我是给我老闺女留一个练练手,把杨海洲留给你大哥,让他们了断一下这么多年的交情,不然,再有六个日本兵和汉奸,也不够我收拾!” 吴玉峰说:“嫂子,大恩不言谢!只要我吴玉峰还能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们的!” 白亚芹说:“兄弟,见外了是不是。你哥哥嫂子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大儿子在东北军当兵,他们没跑进关里,二儿子在北京上学,是你们共产党的人,他们都要打日本人,只要你以后好好打日本人,就是报答姆们了!” 四个人唠着嗑,白亚芹和玉婷就把屋子打扫好了,这时,钱甲兴和金柱也回来了。 李掌柜问:“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离着不远,这还不快的。”钱甲兴说,“老闺女,整点儿水我们洗洗手,亚芹,在西屋放个桌子,一会儿咱们好吃饭!” 洗过手,钱甲兴把杨海洲的那把盒子炮拿过来,翻过来调过去看看,又检查了一下枪击弹匣,然后说:“还是一把新枪。” 玉婷和金柱四只眼睛都盯着枪,这二人,做梦都想有一把二十响盒子炮。屯子里的人,除了他们家有两把盒子炮,别人家可是没有呢! 钱甲兴看看女儿,又看看徒弟,然后说:“金柱,这把枪给你吧。” “真的?”金柱瞪大惊喜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钱甲兴说:“你这孩子,师父说话还有假吗!” 金柱兴奋地窜了一个高,上前接过枪:“谢谢师父!” 钱甲兴说:“谢什么谢,以后好好练练枪法,多跟玉婷学学!” 玉婷早已撅起了嘴,一甩辫子:“我才不教他呢!”然后跺着脚说,“爹,你偏心,干哈把枪给他,我可是杀了一个日本兵!金柱,拿来!” 玉婷说着,上前去抢。 金柱心眼实,吓得赶忙把枪藏在身后:“我也杀了一个日本兵!” 玉婷说:“你打不准枪,拿着就是烧火棍!” 金柱说:“师父让我好好练,还让你教我呢!” 玉婷说:“你把枪给我,我就教你!” 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金柱怎能舍得给出去:“你不教拉倒,让师娘教我!” 玉婷看要不来枪,就一撅哒,坐到一边生气去了。 吴玉峰见了,就把他的枪拿出来:“老侄女,叔叔这把枪给你!” 玉婷说:“吴叔叔,你的枪还要防身用呢,我不要!” “哈哈哈哈……”钱甲兴就喜欢看女儿和徒弟两个斗气,不由开心大笑,然后将他的盒子炮拿过来,“老闺女,爹早就有算计,爹这把枪给你!” 玉婷看着枪:“爹,你呢?” 钱甲兴拿过杉岛的王八盒子:“爹就用这个,日本特务的枪,也算是个纪念!” 就这样,爷三个皆大欢喜。 第〇一〇章 土肥原面授密令 女特务肩担重任 落合彩子接到电话,来到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长土肥原贤二办公室。 土肥原正微闭双目坐在客厅沙发上沉思。 女秘书进来报告:“机关长,彩子课长到了!” 土肥原睁开鲶鱼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快请进来!” 女秘书回身打开门,对站在门外的彩子说:“彩子课长,请进!” 彩子走进门,女秘书退了出去。 彩子是土肥原学生,关东军奉天特务机关谍报课课长。 “老师好!”彩子向土肥原行了个礼。 土肥原说:“坐下吧” 彩子坐到土肥原对面的沙发上,问道:“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土肥原声音沉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杉岛君出事了。” 彩子一下子站起来,高高的胸脯剧烈起伏:“杉岛他怎么了?” 土肥原伸出手示意:“坐下。” 彩子自知失态,重又坐下:“对不起老师,我真的难以控制住感情。” “老师理解你,你们青梅竹马,都是我的优秀学生,再有一个月,你们就要举行婚礼了。”土肥原说,“虽然杉岛凶多吉少,但目前仅仅是失踪。” “是让我去找他吗?” “是的。” “失踪地点在什么地方?” “高台县。” “那是一个群山环绕,土匪众多的地方。”彩子说,“老师,杉岛并没对我说起过这件事。” “他在执行我的‘草莓计划’,这个计划严格保密。不过,现在可以让你知道了。”土肥原说,“这是一个对付中共满洲省委的计划,中文里‘莓’、‘没’同音。” “明白了,‘草莓’,应该是把赤匪满洲省委间谍组织,像草一样彻底铲除吧!” “对!”土肥原说,“满洲资源丰富,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多少年来,我们一直想占领满洲,由于张作霖、张学良父子先后从中作梗,我们很难实现,还好,现在我们还是将他们的势力赶走了。但针对赤匪间谍,却很棘手,你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异常狡猾,很有煽动性,且前仆后继,对我们是潜在的威胁,所以,两年前我就制定了这个计划,并指派杉岛为组长秘密实施!” 彩子说:“老师高瞻远瞩!” “但这赤匪,却是很叫人头疼!”土肥原说,“我们的人可以渗透到南京政府的每个角落,可赤匪组织严密,我们的人无法打进他们内部!杉岛经过两年时间侦查,也只掌握一个代号‘獐子’的赤匪联络员,其他一无所获,如今,他和‘草莓计划’小组的五个成员,竟然集体神秘失踪了!” “六个精干的特工,集体失踪?”彩子很难以置信。 “不止杉岛他们小组!”土肥原说,“还有五个南京政府归降的特务,其中一个杨海洲,先前是个警察局长。他们共计十一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宪兵队和情报人员明查暗访七天,也没有任何线索,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彩子说:“老师,杨海洲是杉岛发展的情报员吗?” “不是!”土肥原说,“杉岛追踪‘獐子’到高台县,杨海洲想要立功,就向杉岛提供了‘獐子’的线索,然后,他们就失踪了!” “失踪的具体情况呢?” “据宪兵队长水野提供的信息,十月十九日,中国人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这天早上,杉岛只同他打声招呼,就带着‘草莓计划’小组的人离开宪兵队司令部,出发时,并没说去什么地方。后来经过寻找,甚至没人看到他们去了什么方向。” “杉岛他们可是十一个人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杉岛君遇到老奸巨猾的赤匪间谍了,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土肥原说,“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接替杉岛‘草莓计划’组组长的职务了!” “谢谢老师,我一定寻找到杉岛他们的下落,完成‘草莓计划’,铲除渗透到满洲的赤匪间谍,为了我们大日本天皇陛下效忠!” “很好!”土肥原说,“彩子,为了你顺利完成‘草莓计划’,我还为你找了一位助手!” 土肥原话音一落,从里屋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慈眉善目的男子。 “工藤先生!”彩子熟悉这个人,马上起身行礼。 工藤笑道:“哈哈,彩子小姐好!” “我很好!”彩子说,“工藤先生,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也好吧!” “很好!”工藤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大同、西安等地,是你老师把我叫了回来。” 土肥原说:“彩子,老师找的助手,还满意吧。” 彩子说:“工藤先生是老师的老朋友,杰出的支那情报专家,大日本天皇陛下著名的武士,我当然满意!有工藤先生的帮主,我更有信心完成‘草莓计划’了!” 土肥原说:“好了,二位坐下。” 这二人坐下,工藤坐在彩子身边。 土肥原说:“综合情报显示,赤匪已经派遣大量间谍潜入满洲,和原有的赤匪满洲省委配合,目的是挑动民众仇日情绪,组织武装与我们对抗,同时,东北边防军余部也在蠢蠢欲动,地方胡子、土匪、乡绅也想趁机拉队伍,浑水摸鱼!我已经派人去天津和溥仪接触,拟在长春成立满洲国政府,这是我们大日本皇军能不能在满洲站稳脚跟,进而占领整个中国大陆的关键阶段,所以,你们二人要全力以赴,不仅要查清杉岛失踪真相,还要遏止住反日势头,做好长远打算!” “是!”二人异口同声。 土肥原又交代道:“高台是满洲东部公路铁路交通枢纽,‘獐子’出现在这里,表明赤匪间谍已渗入到此地。具体事宜,我已经安排妥当,你们要扮作当地一对父女,名字为赵玉福、赵艳茹,以烟花馆作掩护,发展情报网,对赤匪间谍能策反策反,不能策反者,格杀勿论!对反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人,可用任何手段坚决予以杀光!” “是!”二人又是异口同声。 最后,土肥原说:“我已电告多门司令,赋予你们特种权限,他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第〇一一章 彩子得来情报 工藤推理分析 彩子接受任务,立即和工藤带着几个特工乘火车赶到长春,面见了关东军驻长春司令官多门二郎中将,然后,一行人乘火车到了高台县城,关东军驻高台大队长渥口次助少佐、宪兵队队长水野大尉,在驻军司令部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并向他们介绍了当地情况。 高台县位于长白山西麓,南部有二道松花江从境内流过,西部、西北部有张广才岭,东北部有小沟岭,境内群山叠障、流水蜿蜒、树木繁茂、野兽出没、土地肥沃、矿产丰富,盛产种类繁多的动物皮草,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金矿、煤矿、铜矿、铁矿、木场众多,罂粟遍地。 此地交通便利,公路四通八达,铁路横贯县城东西,自古就是战略要冲,兵家必争之地。 九·一八前,县城里商户众多,街道车水马龙,人流涌动,集市庞大热闹,庙会香火鼎盛,烟馆妓院生意红火,不但有国内的商旅,更有苏联、朝鲜、日本客商。 九·一八后,日本宪兵队大幅增加税赋,严格管控战略物资,关内和苏联客商大部退出,台湾省客商、朝鲜客商、日本株式会社乘机大量涌入,开拓团大量增加,并增设烟馆妓院,商贸生意并不见萧条。 彩子他们到达高台几天后,在县城春华胡通道北,出现了一个“三裕盛”花烟馆牌匾。 这是一家新的大烟馆开张了,里面可供消遣的不只是大烟泡,还有妙龄美女,是以称为花烟馆。 这家花烟馆的掌柜姓刁,叫刁明震,三十岁左右,一只眼,绰号独眼龙。原是高台城“大义帮”老大,是土肥原早年发展的汉奸特务,他的作用是在台前撑门面,烟馆里面的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务。 在“三裕盛”西侧,与之一墙之隔的是个深宅大院,门旁有个不太醒目的小牌子,上面写着“害虫防治所”,这里就是彩子和工藤执行“草莓计划”的窝点。 这两座房子之间有一道暗门相通,在“三裕盛”获得的情报,会及时报告给彩子。 因为是独眼龙做掌柜的,“大义帮”又是高台有名的黑帮,社会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都给面子,又有陪侍的年轻女子,大烟鬼们也都喜欢这一口,所以,都乐意来此处消遣,一时间,“三裕盛”生意很是红火。 而且,土肥原的这办法果然见效,各种情报线索源源不断汇集上来 “报告!” 这天,彩子正坐在办公桌前分析搜集上来的情报,听到有人敲门报告,便抬头说道:“请进!” 一个女特务推门进入办公室:“组长,刚才我接待了一个采木耳的山民,据他说,重阳节的那天上午,他在县城南面的山里,远远地看到一帮持枪的人,在林子里匆匆而行,向南边去了。” “具体多少人?”彩子马上嗅出了味道。 “十几个吧,他没细数。” “什么着装?” “有穿我们的军服,也有穿着百姓服装,他以为我们的人在追踪猎物。” “听到枪声没有?” “他说听到一些杂乱的枪声,后来枪声就消失了。” “还有吗?” “就这些。” “这个情报很重要!”彩子说,“你可以继续工作去了。” “是!”女特务应道。 女特务出门后,彩子对坐在一旁的工藤说:“工藤先生,这应该就是杉岛君他们了!” 工藤说:“从时间、人数、着装、行进速度、枪声几方面分析,应该是他们。因为重阳节那天,渥口少佐和水野大尉都没派人出城执行任务。” 彩子问:“据你分析,杉岛他们应该去了哪里?” “假设,杉岛君他们真的为国捐躯!”工藤说,“但是,根据我们现有资料,县城南面的山里,共盘踞着五个绺子,其中三个都是不超过十个人的小绺子,另一个二十几人,另一个三十几人。以杉岛的素质,带着五个经过严格训练的特工,还有警察大队的五个人配合,即便是这些绺子合起来,想要吃掉这十一个人也是很难。而且,依据绺子的习惯,即使把这十一个人都打死了,也不至于毁尸灭迹!” 彩子说:“会不会是东北边防军、或者逃跑的南京政府警察干的呢?” “不可能。”工藤分析,“先前城里的东北边防军和警察跑的跑,降的降,这一带已经没有连排建制的东北军,逃跑的警察估计都回了老家,即使剩下几个,也形成不了这样的战斗力!” “赤匪呢?” “目前情报显示,赤匪满洲省委在云台的地下组织,基本被我们铲除殆尽,即使有漏网之鱼,也兴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拉起队伍,再说,以赤匪的惯技,他们打死我们的人,应该借机宣传造势,绝不会毁尸灭迹!”工藤皱着眉头,“所以说,我的这个假设很难成立!” “如果,这个假设不成立,那么,杉岛君他们还活着?”彩子眼里燃起希望的光亮。 “按理说,应该活着!”工藤说,“杉岛他们,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关东军培养起来的精英,是绝不会叛逃的!剩下的就只有迷路了。” “可他们是十一个人,五个警察大队的人,都是有多年警龄的老警察,而且,他们还是南京政府的特工,对这里的地形一定很熟悉!”彩子眼中的光亮黯淡下来,“眼看着就一个月了,就是迷路,人也很危险了!我的第六感预示,应该存在一种神秘的武装力量,恰恰被我们忽视了。” 工藤马上反应过来:“难道是猎人干的?” “很有这种可能!”彩子说,“高台县多山,原始森林密布,猎户众多,他们精武功,枪法准,以杀戮生命为业,生性歹毒残忍,官府和胡子都不敢惹他们!” “你的意见是?” “我们到山里去一趟。”彩子说,“工藤先生,这就要辛苦你这把老骨头了!” “嘿嘿,”工藤也笑了,一语双关,“鄙人在美女身上可从没怕过辛苦,这几天,你应该有有切身体会!” 彩子也开起玩笑:“老东西,想不到你的身体就像一架机器,动力十足,永不衰减!” “美女就是我的能源,也能给我灵感,”工藤说,“你可以问问你的老师土肥原,我侦破许多疑难案件,窃取很多绝密情报,都离不开美女。” 第〇一二章 本庆幸神不知鬼不觉 那料想灾祸悄然逼近 李掌柜就是崴了脚脖子,为了不贪嫌疑,第二天天没亮,他就离开钱家窝棚,骑着枣红马回了县城。 吴玉峰的枪伤需要消炎调养,暂时走不了,钱甲兴就把他藏在下屋养伤,每天为他煎药换药,人参鹿茸等滋补营养,十天后,伤也养的差不多,也离开了。 一件可以招致全家人血光之灾的惊天大事,就这样无声无息隐瞒过去,到了这时,钱甲兴才安下心来,觉得已经万无一失,该过正常的日子了。 眼看着就要立冬了,山里下了第二场雪,到了打猎旺季,屯子里的皮货商人多起来,暖和时挑八股绳的也换成了爬犁来做小生意,货物也丰富起来。 这天中午,钱甲兴正坐在炕上擦拭洋炮,狗“汪汪”叫了两声。 猎人的狗,都是经过长时间训练,认识的人不咬,主人在场不咬,过路的人不咬,但有生人靠近,它就会通知主人注意。 “家里有人吗?”一个人喊道。 钱甲兴朝窗外一看,大门口有一男一女,两条狗“赛虎”和“飞豹”挡在他们前面,他就对白亚芹说:“亚芹,出去看看!” 白亚芹推开房门,“赛虎”、“飞豹”就退回来。 白亚芹一看,是两个城里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老头,中溜个,五十岁左右,抱着膀,两只手插在袖口里,戴顶毡帽,穿着八成新的长袍马褂,脚蹬一双华达呢面圆口棉鞋,缠着腿绑,慈眉善目,一副土鳖样子。 女的是二十出头的姑娘,里面穿着棉衣,外罩灰布长袍,脚穿一双高帮棉鞋,模样俊俏,梳着两条和玉婷一样油黑的辫子,围着一个紫色头巾,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这二人,就是彩子和工藤。 入冬,收药材的季节已经过去,这时来钱家窝棚的人,走亲戚的都很少了,不是货郎儿子,就是收购毛皮的人。 白亚芹看着二人空着手,就问道:“大哥,你们爷俩是收皮子的吧?” 工藤说:“是呀。” 白亚芹说:“大哥,姆们家的皮子已经定出去了,你们到别人家看看吧。” “大妹子,这里是钱族长家吧?”工藤问。 白亚芹答道:“嗯哪。” 工藤说:“我们去了几家,都说皮子已经订出去了,让我们来找你帮帮忙,你看,能不能匀一些给我们?” “匀不了!”自从杀了杨海洲这七个人后,所有的生人,白亚芹尽可能是不让他们进门的,所以,一口回绝,“姆们家每年都有固定客户,屯子里有散卖的,你们去看看吧。” 这时,彩子说:“爹,我渴了。” 工藤说:“大妹子,你看能不能到你们屋里喝口水?” “进来吧!”这种要求,白亚芹不好拒绝,就把他们让进来,领到东屋,然后说道,“甲兴,来且啦!” 钱甲兴没下地,只是把枪放下,问道:“掌柜的,打哪儿来呀?” 工藤答道:“高台城里。” 钱甲兴说:“做什么生意的?” “算不上生意。”工藤说,“冬天啦,没啥干的,想订点儿皮子,和我姑娘缝缝帽子和手闷子啥的卖,对付几个零花钱儿。” 白亚芹倒上茶:“你们爷俩坐炕上喝吧!” 彩子和工藤坐在炕沿上。 玉婷坐在箱子前面擦枪,只是抬头看看彩子和工藤。金柱坐在小板凳上在地上捶靰鞡草,看到来且了,就放下靰鞡草榔头,起身坐到一旁。 钱甲兴递过烟笸箩:“你们爷俩抽烟吧!” 工藤把茶杯放在炕沿上,从腰间解下一杆长烟袋,装了一袋烟,将烟袋锅伸进火盆里的火炭上点着。 彩子喝光了茶,把空杯子也放炕沿上,拿出一支小烟袋,装上烟,也到火盆里点着了。 然后,这二人就像模像样的抽起来。 白亚芹给他们续上水:“喝吧,茶不好!” 彩子说:“我喝挺好的。这茶我家都没有呢!” 钱甲兴也装袋烟抽起来,唠起家常嗑:“老哥哥贵姓?” 工藤说:“免贵姓赵。” “多大岁数了?” “刚好五十。” “那我还真得管你叫大哥呢!”钱甲兴说,“姑娘多大啦?有二十了吧。” “二十了。” “该找婆家啦。” “别提啦。”工藤愁眉苦脸起来,吧嗒一口烟,“钱族长,你要不提,我还真不想说。我姑娘找了一个婆家,准备阳历年结婚,男方也不知道蹽哪儿去啦。” 白亚芹说:“这姑娘多俊哪,男的蹽啥呀?” “别提啦。”工藤又吧嗒一口烟,“男方是个警尉补,他不蹽,我姑娘也不干了。” 白亚芹说:“这是咋回事儿,男方蹽了,你姑娘又不干了?” “这不是这么回事儿吗,”工藤说,“以前,这小子在警察局干的不错,做到了警尉补,有点儿前途,这样,就找人到姆们家提亲,姆们就同意了,前阵子不是日本兵来了吗,东北边防军没放几枪就跑的跑,降的降,警察也投降了,大伙儿就背地里骂他们狗汉奸,卖国贼,姆们家觉得再和这汉奸人家噶亲家,也得被人骂,我姑娘就不同意了。可是,这小子仗着日本人的势力,吓唬姆们,缠着不放,哪成想,前些天跟着他们局长给日本人办事,就再没音信了,也不知道蹽哪里去了!” 听到这里,钱甲兴立刻像打猎时发现动物那样警觉起来,意识到工藤说的警尉补,可能就是方财了,但他不能问,就不动声色说道:“这样的人,蹽就蹽了吧,省得吓唬你们了。” 白亚芹也警惕起来,心想,看这爷俩不像坏人,又算是受害者,但这种事情,她是半点儿也不能往上唠的!于是,她就岔开话:“赵掌柜,以后再给你姑娘找个好的。我大儿子成栋和你姑娘同岁,只可惜他不在家,如果他在家,咱们两家噶亲家!” 通过和钱甲兴两口子唠嗑,再察言观色,工藤觉得钱甲兴一家好像不知道杉岛他们的线索,他也怕言多有失,便不再提这件事,就顺着说道:“她婶子,啥时你大儿子回来,我们两家拉噶拉噶,也许能噶成亲家呢!” 白亚芹说:“是呀。” 工藤趁机说:“她婶子,我们爷俩头一年来你们这里收皮子,人生地不熟呀,我看你们已经准备上山了,收皮子的事儿,能不能帮帮我们!” 白亚芹看钱甲兴面无表情,就说道:“赵大哥,一到这个时候,收皮子的人就多了,姆们家都是十多年的老客户,早就定出去了,这件事儿姆们真帮不了忙!” 彩子觉得该走了,就说道:“爹,那我们去别人家看看吧。” 第〇一三章 二间谍一无所获 钱串子见色起意 白亚芹送走彩子和工藤回来,这爷仨又继续忙各自手中的伙计,她说:“甲兴,你看这爷俩象是收皮子的吗?” 钱甲兴说:“看不透。不过,咱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小鬼子死了那么多人,能不到处找吗!这件事要是走漏风声,不止咱们一家没命,整个钱家窝棚的人,都得没命!” 金柱说:“师娘,还是你和我师傅诡计多端,闭关锁国,瞒天过海,云山雾罩,不然,我李叔叔也不能消停地在县城开皮货行了!” “驴唇不对马嘴!”玉婷说,“啥诡计多端,啥闭关锁国,啥瞒天过海,啥云山雾罩,臭词滥用,搁哪儿淘登来的!” 金柱说:“搁说大鼓书那儿听来的,那还有错。” 玉婷说:“词是没错,但用错了地方!” 金柱说:“我咋知道对错。” “不知道就别瞎咧咧!”玉婷说,“本来就呆头呆脑,再不愿意动个脑筋,一辈子就是巴拉废人!” 金柱闷着头:“能吃饭干活就行呗。” 玉婷说:“爹,看你徒弟,就说这些没囊没气的话!” 钱甲兴也憋不住笑:“哈哈,老闺女,我徒弟别的不行,可比你有力气!” 玉婷说:“有力气没脑筋顶啥,傻大个!” 白亚芹说:“你们哥俩,前辈子就是冤家,这辈子还打,完了你爹还看笑话!都快点儿干活,我给你们收拾饭去。” 从钱甲兴家出来,彩子有一点儿泄气:“工藤先生,三十多户人家,我们走了一半,这钱甲兴家也不知道一点线索,我看这次可能白来了!” 工藤说:“不要灰心。这些人都是从关里逃难过来隐居谋生的,经历复杂,小心谨慎,他们又是猎人,会向动物学习,自然疑心很重,不管大事小事,即使是针鼻大的事,他们都不会轻易透露,更别这种掉脑袋的事了!我们要坚持把每一家都走到。” 到了太阳落山,钱家窝棚还剩一户人家没有走到了,彩子和工藤早已精疲力尽。 钱家窝棚的三十六户人家,并没有集中在一起,而是随着山沟的走势,离离拉拉像天上的星星散乱分布。 剩下的这户人家在屯子的紧东头,三间破草房。 望着这户人家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彩子说:“工藤先生,我们的晚餐和住宿就在这里了。” 虽然天很冷,但工藤已走出一身汗,他说:“可以,好好喝顿酒,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回县城。” 二人来到房子前面,只见木头杖子东倒西歪,挤扭的木板院门歪在一边,院子里也没有个鸡鸭鹅狗、猪马牛羊,雪也没有清扫,半尺多厚的雪地上,有一大一小两种脚印。 彩子冲着窗户喊道:“有人吗?” 喊声刚落,房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股白气冒出来,从白气中冒出来一个小人儿,身高不足一米,眨着小眼睛看着他们。 彩子和工藤都以为是个孩子。 彩子朝小人儿招招手:“小弟弟,你家大人呢?” 小人儿向屋里指指:“啊,啊!” 彩子一看,原来是个哑巴,便说:“小弟弟,我们进屋,找你们大人有事行不行?” 小人把门开大,然后闪在一边。 彩子和工藤进了门,早已闻到一股肉香。 原来,小人正在做饭。 因为是东西屋,所以不知道两间屋里面都住着什么人,彩子和工藤便站在屋地中间左右看,小人看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就跑过去把东屋们推开,领着他们进去。 东屋有一铺南炕,炕上铺着一张破炕席,破炕席上面顺着抗洞铺着一张狼皮,一个人正躺在狼皮上睡觉,炕稍放个火盆。 “啊,啊!”小人指着炕沿让他们坐下。 炕上的人没有醒,彩子他们也不好坐下。彩子用指尖指指睡觉的人。 小人马上就明白了,过去扒拉睡觉的人:“啊!啊!” 睡觉的人被扒拉醒了,还没睁开眼睛,便骂道:“该死的,没看我睡觉吗!” 彩子说:“大叔,来且啦!” 睡觉的人一听,是一个莺声燕语,立马来了精神,睁开眼睛坐起来,惊讶地打量着彩子。 只见眼前是位水灵灵的大姑娘,身段苗条,辫子黑油油的亮,瓜子脸,粉的噜的白,鼻子直直,小嘴红红肉肉,齿莹如玉,一双桃花眼,水水汪汪,秋波流转,似醉非醉,朦胧而奇妙,勾人魂魄。 他心想,这样的美人,只有大哥甲兴家的玉婷侄女能与之相比,怎会蓦然降临寒舍,莫非还没睡醒,做美梦呢! 他揉揉眼睛,用牙齿咬咬舌尖,还挺疼,暗道,不是做梦,这难道是仙女下凡! 可再一看,大姑娘身边站着一个老头,满嘴黄牙,满脸褶子,说不出的恶心,心想,不是仙女,应该是一对实打实的凡间父女。 他慌忙下地,用笤帚扫扫炕:“贵客,贵客!快请坐!快请坐!” 彩子一看钱串子直勾勾的眼神,心里说道,这就是个色狼啊!她先说了声:“谢谢大叔!”然后招呼道,“爹,坐下吧!” 不等彩子和工藤坐稳,钱串子就先把烟笸箩递上去:“抽烟,抽烟!”然后开始倒茶。 工藤装袋烟,点着抽起来。 彩子没抽,问道:“大叔贵姓啊?” “免贵姓钱,钱甲林,都叫我钱串子。”钱串子递上茶。 “啊,钱大叔。”彩子又接过茶碗,“家里几口人啊?” 钱串子说:“就我们两口人。” 彩子看看地上的小人:“钱大叔,这是你儿子吧?” “算是我儿子,干儿子!”钱串子说,“他是哑巴。” “干儿子也是儿子。”彩子说,“叫啥名啊?” 钱串子说:“也没个名字,都叫他哑巴猴子。” 彩子说:“今年几岁啦?” “还几岁了,三十啦!”钱串子答。 “妈呀!”彩子很惊讶,“看我这眼神,还以为是个孩子。钱大叔,那你多大年龄啦?” 钱串子说:“三十三啦。” 彩子忍不住笑道:“哈哈,论岁数,你们应该是哥们儿呀。” 钱串子看彩子随便一笑,更加可爱,他不禁心痒难耐,但刚刚见面,也不能表现过分,就说:“论个头,哑巴猴子太小了,没发论哥们儿。” 工藤说:“大兄弟,属狗的吧。” “对对对!”钱串子搬个凳子,坐在二人对面,“大哥,真是神算,你算得太对啦,我就是属狗!” 工藤故意说:“我不是神算,我儿子也是三十三啦。” “怪么的这就巧了。”钱串子笑笑,“嘿嘿,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二位贵客姓甚名谁呢?” 工藤说:“我免贵姓赵,叫赵玉福,我姑娘叫赵艳茹。” “都多大岁数啦?” “我五十了,我姑娘二十了。” “诶呀,不对呀!”钱串子突然反应过来。 工藤倒很镇定:“大侄子,我说的都是实话!” 钱串子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可是,差辈了,你不能叫我大兄弟了,艳茹也不能叫我大叔了!” 彩子说:“佣混啥不能叫了?” 钱串子说:“你哥哥和我同岁,我该称你爹叔叔,你该叫我哥哥,这才对!” 彩子当然明白他的心思,笑笑:“嗯哪,那我就叫你钱大哥!” 彩子这一笑,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第〇一四章 借婚姻暗中试探 迷美色步步上钩 “嘿嘿嘿嘿,”钱串子就觉得飘飘忽忽,魂儿离开了躯壳,飘进彩子的身体里面去啦,“大妹子,这就对了!” 彩子看到钱串子色眯眯贱馊馊的样子,恶心得反胃! 其实,她并没指望在钱串子这里有什么收获,只想吃顿饱饭,住上一宿。但是,正事儿还是要做,于是说道:“大哥,我们爷俩是来收皮子,全村走了个遍,还没有着落呢,看你家有没有?” “你瞅瞅,唠了这么半天,我还忘了问你们有啥事儿了!”钱串子轻松地说,“不就皮子吗,好说,好说!方圆百八十里,就我们屯子皮子最多,老鼻子了。我就要上山打猎了,你们要收皮子,我帮你们!” 彩子看一眼钱串子家墙上挂着的洋炮已经上了锈,就知道他在说大话!她微微一笑:“谢谢大哥!” “谢啥,多个朋友多条路,帮人就是帮自己!”钱串子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你们还没吃饭吧?” 彩子说:“是没吃饭,我又累又饿,腿都发软了。” 钱串子就像有了股神力附体,突然站起来,一手扶着彩子的腰,一手掫着彩子的腿:“艳茹妹子,上炕,上炕,天也快黑了,想回家也不赶趟了,你们爷俩就在这住一宿,我麻溜儿给你们做饭!” 俗话说,木匠斧子,瓦匠刀,跑腿子行李,大姑娘腰,这是四大娇,是不能随便碰的!这个钱串子,也是色迷心窍,忘乎所以了。 钱串子比钱甲兴岁数小,二人是一爷公孙,也就是亲叔伯兄弟,他在家族甲字辈中排行老三。 他早年读过私塾,懂得些天文地理,还能说会道,脸皮又厚,善和稀泥,由此就成了钱家窝棚的屯大爷。又因他奸懒馋滑,吃喝嫖赌,有两个子就去县城耍钱、逛窑子,这才穷得叮当响,所以,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他就成了跑腿子。 但他酷爱酒色,特别是见到女人就迈不动步,此时,见到彩子送上门来,就像苍蝇见到血,能沾点儿便宜,就沾点儿便宜,哪能放过。 彩子红了脸,推了钱串子一下,没推开,但还是不恼不怒,顺从地脱鞋上炕,还说道:“谢谢大哥!” 彩子身子带着香气,柔弱无骨,钱串子的感觉异常奇妙,真想搂在怀里,但毕竟人家的“老爹”坐在旁边,他怎么也要大面上过得去,就把彩子掫上炕,然后,对工藤说,“大叔,你也脱鞋上炕,先暖和暖和身子,我烀的野猪肉已经好了,再炒两个小菜,咱们好好喝一顿,皮子的事,不要着急!” 工藤一锅烟也抽光了,在鞋底上磕磕烟袋锅,便脱鞋上炕:“大侄咂,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钱串子看这爷俩,姑娘水性杨花,老爹有点儿土鳖,不说咸不说淡,凭他的手段,把这姑娘哄道他的被窝来,那是手拿把掐的,于是他到外屋亲自下厨。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原始森林里到处是宝,且不说野兽,就是这榛蘑、榆蘑、木耳、榛子、松子、核桃遍地。只要人不懒死,活一活动,就不会饿死。 钱串子确实很懒,但哑巴猴子很勤快。 哑巴猴子像猴子一样轻灵,能在百丈高的树梢上飞腾跳跃,猴子够不到的野果,他却如探囊取物,每次上山,都会带回很多山货,这样,就保证了二人衣食无忧,钱串子才能坐享清福。 说起钱串子能收了傻猴子这样一个干儿子,那还是七八年前的事。那时,钱串子爹妈离世不久,家里还有些积蓄,他不想打猎,就到县城闯荡,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很快败光了爹妈留下的积蓄。一天,他盲目闲逛,看到耍猴人指挥几只猴子在大街上表演,其中一只就是傻猴子。 那时的傻猴子,也就长这么大,被铁链锁着脖子,身上鞭痕道道。钱串子见傻猴子比其他猴子灵巧,很懂人语,便萌生了让傻猴子做奴仆的想法,于是,他便请耍猴人喝酒,得知傻猴子原本就是个人,是被人灌了药,停止生长,变成哑巴,几经倒买,才到了耍猴人这里。钱串子没有钱,就趁耍猴人醉酒,将傻猴子牵走,带回钱家窝棚,谎称是捡了个干儿子。 闲言少叙,回归主题。 这边,钱串子炒着菜,那边,哑巴猴子往桌上端,除了一大盆烀的野猪肉,还有鸡蛋炒木耳、酸菜炒土豆干、肉炒黄瓜钱、油炸核桃仁、红辣椒炒白菜心,总共是这六个菜。 钱串子炒完菜上桌,哑巴猴子也把酒烫穿了,火盆也挪到屋地中间,里面撮满红红的炭火,炕也热热乎乎烫屁股,酒菜香气喷鼻,屋子里面暖融融的,四个人吃喝起来。 一喝上酒,话也就多起来。 工藤说:“大侄咂,我看你岁数不大,条件也不错,该办个人儿啦。” 钱串子挨着彩子坐着,膝盖碰在彩子的膝盖上,听到这话,觉得有戏了,心里美滋滋的,看彩子一眼,说道:“赵大叔,人儿嘛,我早晚得办,这些年就是没碰到相当的。” “是不是眼眶子高啊。” “哈哈,大叔,这不是吹,在我们钱家窝棚,我是公认的屯大爷,别看钱甲兴我大哥是族长,他也没我的办事能力,一般的女的,我还真瞧不上眼儿!” “我看你这人儿还真不错,可惜的是,我家艳茹找婆家了。” 一听这话,钱串子心里凉了半截!但又想道,这老头的下半句话就该是,“要是没找婆家,就让你做我的女婿!”所以,他不死心:“赵大叔,姑爷子是嘎哈的?” 工藤喝口酒:“警察。” 钱串子的心凉透了!暗道,这警察可不好惹,可要多加小心,别打不住狐狸惹一腚骚,于是说道:“警察好啊!这年头,叫个警察就威风凛凛,不是有句话说吗,‘家有警尉补,强似做知府’吗!” “诶,你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个警尉补!” “嘿嘿,我还说中了!他叫啥名字?” “方财。”工藤说。 第〇一五章 假父女极尽诱惑 钱串子陷入痴迷 “大叔,这个方财我还真认识,刚入秋的时候,他叔叔过世,是请我给张罗着发送出去的!”钱串子说,“大叔,你这姑爷子这么有本事,咋还让老丈人和媳妇出来做买卖?” “大侄子,你有所不知,”工藤夹口肉放进嘴里,“我姑娘和这小子定了亲,过了彩礼,到现在还没过门。” “啊?还没过门!”钱串子又燃起希望,继续试探着说,“可是,彩礼都过了,早晚还不得过门。” “这可不好说了。” “咋的,这小子想不要我艳茹妹子啦?” “是你妹子不想嫁过去了!” “是嫌彩礼少了?还是我妹妹又有意中人了?” “都不是!”工藤说,“这不是日本关东军来了吗,他投降了,当了汉奸卖国贼!” “啊,原来这么回事儿。”钱串子骂道,“对,我妹子做得对,说什么也不能嫁给汉奸卖国贼,像秦桧两口子一样,要遗臭万年,子孙后代都跟着挨骂!” 这时,彩子说道:“钱大哥,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可不能让孩子生出来,就背个汉奸卖国贼的骂名!不然,我也不会和我爹出来收皮子。” 钱串子说:“妹子,我赞成你的民族大义,可是,你要加些小心,这小子是警尉补,现在又投靠了日本人,你们爷俩咋惹得起!” 彩子说:“我和我爹也就怕这个,不过,这小子现在不知道蹽那儿嘎达去了?” “蹽啦!”钱串子有点儿纳闷,“怎么还蹽啦?不想当汉奸啦?” 彩子说:“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和杨局长还有好几个日本兵,一共十多个人,一下子就没影儿了。” “这么多人?”钱串子皱起眉头,“多暂没影的?” 彩子说:“小的溜儿半个月了。” “那能去了哪里呢?”钱串子自言自语。 但他心里却在想,尖嘴狐狸在酒桌上可是跟他提过一件事,就是有天晚上,钱甲兴家里传出枪声,尖嘴狐狸正好在附近路过,但赵金柱说是玉婷砸纸炮子玩儿,可尖嘴狐狸说根本不是砸炮子的动静,后来,尖嘴狐狸发现,金柱往车上扛东西,然后赶车去了后山,第二天,尖嘴狐狸在后山的悬崖边,发现了血迹……难道?想到这里,他吓了一跳! “大哥,难道你看到过这个狗汉奸?”彩子看出了问题。 “没有!没有!”钱串子连连摆手,岔开话茬,“大叔,日本兵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呢?” “恶鼻子瞪眼,很吓人!”彩子说,“带着大盖帽,穿着黄衣服,有的拿长枪,有的拿短枪。” 钱串子一想,这么厉害的十一个人,难道大哥会把这些人杀了?可又一想,觉得根本不可能!因为大哥跟这些人也没结下过梁子,而且,和杨海洲的关系还相当不错,即使和其中一个人结下梁子,也没有理由杀掉这么多人,看来,这件事不会和大哥有关系! 他放下心来。 但是,黑灯瞎火的,大哥把啥东西扔出去了,还用车拉的呢?他还是在心里画上了弧?但他知道,这年头沾边就赖,有理也说不清,像这种事,可是要命的,是不是大哥干的,也不能透露出去! 他端起酒杯:“来,大叔,妹子,咱们喝酒!” 四个酒盅碰到一起,干了一个,哑巴猴子又把酒盅都倒满。 “唉,揪心哪。”工藤闷闷不乐。 钱串子说:“大叔,不是挺好的吗,揪啥心?” 工藤满面愁容:“如果这小子死了倒好,如果再回来,我怕他找你妹子的麻烦!” 钱串子说:“这小子死了是好,要是不死,我妹子就远点儿嫁着,不让他找到就行了。” “是在不行,也就得这样了。”工藤说,“但你妹子现在还不能找人家。” 钱串子问道:“咋不能找人家呢?” 工藤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也要有个准信,我们心里也就落地了,不的,放在心里总是回事儿!” 钱串子说:“也是这么回事儿!” 喝完酒,都有点儿晕乎,闲唠一会儿嗑,也都困了。 钱串子打算让彩子一个人住一间屋子,等人都睡着了,他好偷偷过来,就说:“大叔,让我妹子睡这屋,我们三个去西屋睡。” 彩子说:“我一个人不敢。” 钱串子以为,彩子肯定会留他睡在东屋呢,心中暗暗欢喜,故意问道:“那怎么办,谁给你做伴?” 彩子说:“和我爹住在一起!” 工藤说:“我这姑娘,打小就没娘,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胆子可小了,不出门子,就得我来做伴。” 钱串子大失所望,也只好和哑巴猴子去了西屋。 熄了灯,躺在滚热的炕上,彩子和工藤说起了悄悄话。 彩子说:“这个钱串子情绪反常,思维大起大伏,有点儿欲言又止,应该知道杉岛他们的线索。” “我也这么想,”工藤说,“可这小子很狡猾,想让他说出来很难。” “一个老油子,我看应该这样……这样……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彩子说。 工藤听着……听着……掀开被子,钻进彩子被窝…… 哑巴猴子一躺到炕上,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钱串子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彩子,早已把他的引逗得欲罢不能,此时,咫尺相隔,却不能随心所欲,这让他心里发痒烦躁,苦苦煎熬…… 折腾一会儿,他来尿了。 尿盆就放在屋地上,习惯了,也不用点灯,趿拉上鞋,用脚一趟就趟到了,撒完尿,他又渴了。 水缸在外屋,靠着锅台,挨着东屋的门。 他到了水缸边,伸手摸到水瓢,刚要?水,一种很熟悉的声音猛然令他神经紧绷,血液沸腾! 夜,静悄悄的,将要立冬,又下了两场雪,动物们早已过了发情期,也不活跃了,为了御寒,都不愿耗费力气发出声来,屋外,只有一阵阵山风,扫过林海呼啸而过。 但这种声音更显得单调。 声音来自东屋,就是彩子和工藤住的屋子,有点儿像猫叫秧子,但却丰富得多。 爹和姑娘两个,怎么可能?钱串子不敢相信,放轻呼吸,翘着脚,用指尖扶着墙,蔫巴悄儿接近东屋的门,趴着门缝看,炕上黑的糊儿有东西动弹,虽然看不清,但他能知道那是谁和谁,在干什么。 尽管是两个高级特务,但在这深山老林里,在这低矮的茅草屋中,在这热热乎乎的土炕上,在这漆黑一团的世界,在这万籁寂静的时刻,这一对孤男寡女也春火肆虐,陷入沉醉,似乎没有理会到有人在门外偷听。 钱串子一直等到炕上的黑影不动了,声音也变成了松懈的呼吸,这才蔫巴悄儿回到西屋,钻进被窝里,心想,这个赵艳茹果然水性杨花,竟然跟着他爹,这个老赵头看着老实巴交,竟做出猪狗不如的勾当,明天早上,一定把老头支出去,把赵艳茹搞到手。 听到门外的人离开了,彩子和工藤又紧紧拥抱一下。 彩子说:“这个狡猾的色狼,明天,不由他不说出实情。” 工藤说:“睡觉,我也累了,等着明天看你的好戏。” 第〇一六章 美人计步步诱惑 钱串子迫不及待 钱串子躺在炕上,也睡不着觉,脑袋里都是彩子的影子,弄的他迷迷糊糊,头昏脑涨,就盼着早些天亮。 所以,一亮天,他就招呼傻猴子起炕点灶坑,屋子暖和起来,他起来准备饭菜。 饭菜做好了,东屋还没动静,他想,这一对狗男女,一定是累的起不来炕了。 “大叔,好饭了!起来吃饭了!”他站在门前喊了两声。 可是,屋里没有反应。 他趴门缝往里看看,看到工藤在彩子的被窝里,两个人脸对着脸,相互搂在一起睡得很香,这嫉妒的他要死! “哐!哐!哐!”他头脑发热,使劲敲了敲门,那俩人方才分开,工藤钻回他的被窝。 “谁呀?”工藤明知故问。 钱串子说:“大叔,起来吃饭。” “侄子,这么早就好饭了。” “我们山里吃饭都早。” “艳茹,”工藤推推彩子,“别睡了,起来!” 彩子半睁开眼睛,嘟囔道:“好困,起来嘎哈呀。” 工藤说:“你哥把饭做好了!” “啊!吃饭哪。”彩子坐起来,抻个懒腰,打个哈欠。 突然,钱串子的眼睛直了! 原来,彩子竟然没穿衣服! 钱串子通过门缝,看到彩子坐在炕上,脸朝着窗户,下身围着被,后背和右边的侧身都暴露无遗,雪白细腻,起起伏伏,令他难以自制。 他探探脖子,想要看个仔细,可是,呼啦一下,彩子把衣服穿上了,让他失望不已,这时,看到工藤已穿上衣服下地了,他只得离开,站到锅台边。 等彩子也下地了,傻猴子收拾了炕,放桌子吃饭。 钱串子一边吃饭一边想招,可一直想不出什么办法支走工藤,急得有点儿冒汗。 吃过饭,工藤说:“大侄子,你们家的皮子定下来给我们,但还不够,能不能再给找两家?” “能!”钱串子觉得来了机会,就想把工藤支得远一些,好留给他和彩子多些时间,他一想,尖嘴狐狸家在大西边,孙井玉家在大北面,走这一圈小的溜儿地也要半个时辰,就说,“大叔,你先去尖嘴狐狸家,然后再去孙井玉家,这两家是我们屯子旁姓,皮子都是散卖,就说我说的,给你们留着,少扔点儿定钱就行!” 彩子是干什么的,走这一圈,调查得非常仔细,记性也非常好,钱家窝棚的三十六户人家,每一家的基本情况和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中三户旁姓,一家姓黄,主人黄长禄,绰号尖嘴狐狸;第二家孙井玉;第三家云占先。这三家是想散卖皮子,但今年客户出的价高,他们已经把皮子定出去了。 但是,彩子欲擒故纵:“大哥,这两家我们都去过了,他们说皮子已经有茬了!” 其实,钱串子哪能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想支走工藤,和彩子生米做成熟饭,哪里管工藤能不能定到皮子,所以他说:“大叔,让哑巴猴子领你去,就说我说的,他们一定会把皮子卖给你的!” 工藤说:“那好,我们爷俩就跟你干儿子去看看。” 彩子说:“爹,咱们走吧!” 钱串子生怕彩子跟着去,就说:“妹子,今天外头嘎嘎冷,还老鼻子远了,道也不好走,让你爹和哑巴猴子去吧,人多也没用,你在家等着就行!” “爹。”彩子装作犹豫不决。 工藤说:“艳茹,我看,你还是跟着过去看看!” 钱串子心蹦蹦跳,心想,彩子一定会跟过去了,这样,可就白做一场梦了。 不料,彩子却说:“爹,昨天走的我脚脖子疼,你和猴哥去吧,我等你回来!” 工藤寻思了半天,说:“能行啊?” 彩子说:“爹,我和钱大哥在家,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呢。” 钱串子心里骂道,老犊子,你还想把你姑娘霸下咋的,等我把她整到手的,看老子不整死你!他说:“大叔,你就放心去吧,我又不能把艳茹妹子吃了!” 工藤说:“好,那我们走了!” 这样,工藤就和哑巴猴子出门了。 这二人一走,家里就剩钱串子和彩子两个了。 钱串子心中暗喜,真乃天赐良机,这就是碗里的肥肉,我要可劲造了! 这时,钱串子站在地上,彩子穿着鞋,坐在炕沿边。 钱串子说:“妹子,脱鞋上炕吧。” 彩子笑笑:“大哥,我坐这儿等我爹回来,不上炕了。” 钱串子说:“妹子,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彩子说,“炕很热乎,躺下就睡着了。” 钱串子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你得害怕呢!” “怕什么,有我爹在。” “我到外屋喝水,不知什么东西叫唤,吓我够呛!你没害怕?” “我咋没听到呀?” “可能你睡着了。”钱串子猫下腰,眼睛瞅着彩子,“嘿嘿,声音就在你们屋里,象是猫叫秧子,叫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 彩子尴尬笑笑,垂下头,手指拧成麻花,表示默认。 钱串子说:“妹子,要不你嫁给我吧!” 彩子晃晃头。 “你年纪小,也不是甘愿和你爹在一起吧。”钱串子说,“嫁给我,我让你吃香喝辣,过好日子!” 彩子抬头看钱串子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我害怕!” “你怕啥,在姆们钱家窝棚,没人敢欺负你。” 彩子低着头不说话。 钱串子说:“妹子,咋不说话?” 彩子还是不说话。 钱串子很着急:“说呀,你到底怕啥?是怕你爹吗?” 彩子晃晃头。 “那你怕谁?”钱串子跺起脚,“急死我了,说话呀!” 彩子等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怕那个人。” “哪个人?” 彩子又等一会儿:“就是方财。” “他有什么可怕的,你嫁到我家,他咋能找得到!” “他是警察!” “警察又能咋的!他还敢找到这里来!” “这年头,谁敢惹警察!”彩子说,“现在又有日本人给他撑腰。” 钱串子说:“我大哥和他们杨局长关系最好,救过杨局长的命,让我大哥找杨局长收拾他!” 彩子说:“你大哥是谁?这么厉害。” “我大哥叫钱甲兴,是族长!” “知道,我去过了他们家!” “你放心!”钱串子蹲下来,一把抓住彩子的手,“我大哥这人是个好人,为人仗义,一定能帮我们的!” “看出来了。”彩子的手往出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就不挣了,“可我还是害怕,方财在长春警察厅有人,杨局长也不能把他咋的!” 钱串子想,这女的还是有心跟他的,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他抓着手,于是便得寸进尺,腾出一只手放在彩子大腿上,彩子身子激灵一下,马上就恢复了平静。钱串子趁势而上。 彩子往炕里偎偎,去推钱串子的手,但两只手被握在钱串子手里,使不上劲,没有推动。 钱串子胆更大了,起身就把彩子推倒在炕上,把手伸进彩子的棉袄里。 “大哥,我可以嫁给你,但现在不行!”彩子晃着身子挣扎。 此时的钱串子,已像一头饿狼,到了嘴边的肉,怎么会不急着吃到肚子里面去呢,便一手按住彩子,一手解彩子的腰带。 第〇一七章 女间谍演出好戏 钱串子贪色中计 彩子两只手死死抓住腰带:“大哥,不行!方财知道会整死我的。” 钱串子说:“就姆们两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怎么能知道!” “这些事情,男人过后都会往出吹嘘的,早晚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知道又能怎样,你们已经黄了,他咋还能管到你!” “不是还没黄利索,”彩子说,“彩礼还没退全呢,他知道了,就会以为我骑马找马,才跟他黄的,一定会整死我的!” “不会的!”钱串子掰彩子的手也掰不开,裤腰带又太结实,拉也拉不断,就央求道,“小心肝,我都想你一宿啦,你就把手松开吧。” “不行!”彩子说,“我害怕,等方财娶了媳妇就没事了。” 看她一副胆小羞涩的样子,钱串子更是急不可耐,可是,想动硬的,他却没有多大劲,掰不动彩子的手,更改不开彩子的腰带,忽然,他灵机一动,又想到了尖嘴狐狸的话,就说:“妹子,方财可能回不来了!” “你说什么?” 钱串子想,管他是不是真事儿,先说得厉害一些,把眼前的事儿办成再说!于是,他就信口开河:“方财死了!” “啊?”彩子的表情不知是惊是喜,“他死啦?” “死啦,回不来啦。” “真的?” “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怎么死的?” 钱串子想了一想,觉得这事儿也只是听尖嘴狐狸说的,而且尖嘴狐狸也没亲眼看到,并没有个准,再说,这种杀人偿命的事儿,可不能随便往大哥头上按!于是就说:“我猜测的。” 彩子揪住了线头,怎会撒手,一个二流子屯大爷,怎能玩儿过一个高级特务的脑袋!她用力推一把钱串子:“骗人!不理你了!” 钱串子看动硬的也制服不了彩子,倒不如说得真的一样,让她相信,先把她哄到手,然后再告诉他这是假的!想到这里,他说:“妹子,是不是方财真的死了,你就嫁给我?” “他死了,我就嫁给你!”彩子说,“你可说真话!” “说真话!”钱串子说,“实话告诉你吧,方财真的死了!” “你得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让我相信!” “我大哥把他打死的。” “怎么打的?” 钱串子想,反正也就说了,那就接着编吧:“方财他们追杀一个胡子头,这个胡子头是我大哥磕头兄弟,他就跑我大哥家去了,然后,方财他们追到我大哥家,要把胡子头带走,我大哥就把他们杀了!” “骗人!哄小孩儿!”彩子说,“那可是十一个人,你大哥怎么杀得了!” “你不知道,”钱串子说,“我大哥的外号叫钱老虎,头脑精明,力大无穷,一个人能抓住老虎,枪法百发百中!” “听说日本鬼子也很厉害,十一个人里,有七八个日本鬼子,你大哥再厉害,一个人也杀不了这么多人,除非你和别人也动手了!” “我可没动手!”钱串子可不想在美人面前,把他自己吹成杀人犯,“那天,方财他们到我大哥家的时候,已经黑天了,我大哥和杨局长也是朋友,就请他们喝酒,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大哥突然开枪,就把这十一个人都打死了!” “一个人开枪,打死十一个人?你又在骗我!” “你不知道,我大嫂,我侄女,我大哥的徒弟,他们都是神枪手,我大哥一开枪,我大嫂他们都跟着开枪了!” “你怎么知道?” “那天晚上,我也陪着喝酒,我大哥事先也没跟我说,他们突然开枪,还把我吓够呛!” “尸首呢?” 钱串子着急办事:“你知道人死了就行,问尸首干什么!” “我要确定一下,你骗没骗我!” “我的小姑奶奶,都要憋死我了,能不能快点儿!”钱串子说着又要动手。 彩子说:“那你告诉我尸首在哪儿,我就给你!” 钱串子只好说:“用马车拉到后山,扔到山涧里了,这些天,骨头渣子也让野兽啃没了,你去也看不到了!” 彩子一想,杉岛他们应该是追踪赤匪“獐子”,追到了钱甲兴家,钱甲兴很可能是“獐子”的同伙,所以杀了杉岛他们,并毁尸灭迹,这样看来,杉岛真的遇难了! 她的心犹如刀绞,就想立刻杀死钱串子解恨!但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杀死钱串子容易,万一有人发现钱串子死了,钱甲兴一定会警觉到,做出防范,莫不如暂且忍耐,回去带兵返回,血洗钱家窝棚,给杉岛报仇,那时再杀死钱串子也不晚! 她说:“大哥,这么说,方财这个汉奸还真死了!” “是呀!”钱串子说,“妹子,快脱衣服吧!” “好吧,你松开我,先往后点儿,我好改裤腰带。” 钱串子也不差这点儿功夫,就放开彩子的手,直起腰,退后半步。 彩子抠扯半天,也没改开腰带。 钱串子说:“妹子,咋的啦?” 彩子说:“都是你跟我撕吧的,裤腰带结成死扣子,改不开了。” “咋回事儿,我看看!” “看吧。” 钱串子上前一看,彩子的裤腰带真打了死结,他动手去改,可是,这结子梆硬梆硬的,他费了好大力气,手累得酸疼,也改不开。可他哪里知道,这都是彩子为了拖延时间,事先计划好的。 彩子还埋怨道:“都怪你,猴急猴急的!” 看看也真解不开了,钱串子说:“别改了,我拿剪子去。” 彩子说:“去吧。” 很快,钱串子兴冲冲拿来剪子:“好啦,妹子,剪子找来了!” 彩子说:“剪吧。” 钱串子一手拉着彩子的裤腰带,一手用剪子去剪。 “嘎吱!”就在这时,房门响了。 “来人了!”彩子慌忙推开他。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儿也是要背人儿的!钱串子也迅速离开彩子,把剪子放在箱盖上,不由心里骂道,哪个瘪犊子,这个时候来! 很快,里屋门开了,钱串子一看,原来是哑巴猴子,工藤跟在哑巴猴子后面。他又在心里骂道,该死的玩意儿,咋就回来的这么是时候! 其实,这也怪不到哑巴猴子,因为彩子是算计着时间,故意拖延,怎么能让他占了便宜呢! 而工藤也不可能按钱串子算计的那样,真的把这两家人家走到,到街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第〇一八章 钱串子水中捞月 女间谍带兵突袭 第〇一八章钱串子水中捞月女间谍带兵突袭 “咋回来啦!”钱串子恶狠狠瞪着哑巴猴子。 “啊、啊!”哑巴猴子比划两下子,意思是事情没办成。 工藤和彩子对下眼神,就知道彩子拿到了线索,然后说道:“大侄子,有人说,你说的这两家早把皮子定出去了,不可能反悔卖给我们的,我也就半路回来了!” 钱串子还以为彩子他们真是收皮子的,想再次支走工藤:“大叔,只听别人说不行,你得亲自到他们的家里去,这才能行!我看,你再去一趟!” “不去了,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得了。”工藤只想快些离开,掏出十块大洋放在炕上,“大侄子,让你费心了,这是给你的定钱!” 钱串子说:“大叔,外道了,咱爷们儿我咋能留你定金呢,赶紧拿回去吧!” “大侄子,做买卖,一码是一码,定钱你就留下。我们爷俩儿现在就走。这两顿饭,我们就不给钱了,这笔账,等下次来一起算!”工藤一语双关。 钱串子丝毫没听出工藤话外之意,还幻想着两个日本特务能多呆两天,就挽留道:“大叔,别忙着回去,在这儿多呆两天吧!” 工藤说:“我们家里事儿还很多,方财家还追着讨要彩礼,我回去还得张罗着把钱给人家凑上!” 钱串子看挽留不住,便拿起大洋放在彩子手里:“妹子,这钱你拿着,回城里买两件衣服,也算是大哥对你的一份心意!” “大哥,你真好!”彩子也不客气,接过大洋就放进怀里,然后冲着钱串子微微一笑,“大哥,等着我,下次来,我给你带来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钱串子错误认为,彩子暗示带给他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彩子的身子呢,因为在他看来,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美女了!于是,他说道:“妹子,哥哥等着你!” 彩子含情脉脉看着钱串子:“大哥,那我们就走了!” 钱串子叮嘱道:“走吧,路上多加小心!” “大哥,我们知道啦!”彩子脸上现出恋恋不舍之情。 钱串子把两个特务送出很远,彩子一步三回头,把他的心揉碎了,把他的魂也牵走了…… 直到彩子的身影消失,他才无万分失落地到屋子里,看到哑巴猴子在地当间站着,上去就是两脚! 哑巴猴子被踢的愣目愣眼,捂着胯骨嗷嗷嚎了两声,然后委屈地瞅着钱串子。 “愁啥!”钱串子骂道,“你个完犊子的玩意儿,咋就不把那个老死头子远点儿领着!” “啊……啊……”哑巴猴子比划起来,意思是工藤不听他的,强硬回来的。 “老死头子在半道看到谁了?” “啊……啊……”哑巴猴子比划,意思是谁也没看见。 “那他怎么说,半路碰到人了?” “啊,啊!”哑巴猴子比划,意思是老死头子骗你的。 难道上当了?这两个人是日本人的奸细、警察的暗探?到了这时,钱串子终于有所醒悟,页脑盖霎时冒出汗来!这下他可闯下了天大祸,是要给钱甲兴家引来灭门之灾! 其实,他所引来的,岂止是钱甲兴一家的灭门之灾,那可是钱家窝棚所有人的灭顶之灾! 他想立即去追彩子他们,也想把这件事告诉给钱甲兴,想想对策。 但转念一想,老赵头看上去老实巴交,土土鳖鳖,心眼儿也实在,赵艳茹看上去也很实在,还有点儿羞羞答答的,就是有点儿水性杨花,不过,城里的姑娘,不比乡下姑娘,大方一些很正常。再说,这父女两个,看上去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当地人,地地道道的当地口音,说着地地道道的当地话,一个又是老头,一个又是不正经的大姑娘,日本人怎么会用这样的奸细、警察怎么会用这样的暗探呢! 而且,就算现在追上去,见了面对人家说点儿啥,能把话收回来吗?能问问你们是奸细暗探吗?这是不相信人啊,很掉面子! 可是,如果去告诉钱甲兴,这种不光彩的事儿,咋开口呢?他还说了那么多要命的话,钱甲兴一家人肯定会永远瞧不起他的,信口开河,多坏的印象! 到了这种地步,他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彩子他们是好人,不会把他说的话说出去,方财他们并没有死,已经回到县城了! 这样一想,他的心就平静下来了,仿佛一天的黑云,顿时消散,见了晴天。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对彩子胡诌的那一番借题发挥的话,基本上是歪打正着,说对了的,而彩子也完全相信了! 离开钱家窝棚,工藤这才问道:“什么情况?” 彩子忽然哭了:“工藤先生,杉岛君为国捐躯了。” 工藤哀伤地说:“彩子,真想不到,竟然会是杉岛,一个优秀的帝国特工。” “我也不敢相信。” “是让人难以置信。”工藤说,“什么人干的?” “是钱甲兴一家杀了杉岛他们,尸体扔在山涧里,钱串子当时就在现场!” “十一个人,其中大半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帝国特工,怎么就被钱甲兴给杀了呢?”工藤疑窦丛生,“钱甲兴家就四个人,一对中年男女,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没成年,这样的四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钱串子说,杨海洲和钱甲兴关系很好,钱甲兴请他们喝酒,然后突然动手,杉岛君他们措手不及!” “可是,杉岛他们到这里是不是追捕‘獐子’呢?钱甲兴与‘獐子’又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钱串子没有说,我也没敢详细问,怕引起他的怀疑!”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足以证明,是钱甲兴一家人杀了杉岛他们,我们只要包围钱家窝棚,抓住钱甲兴,就能解开这个谜!” “是的!”彩子眼里突然放射出两道寒光,咬牙切齿,“钱甲兴,我要杀了你全家,杀了你们全村人,为杉岛君报仇,完成‘草莓计划!’” 彩子和工藤报仇心切,紧赶慢赶,回到高台县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然后和渥口少佐制定了一个“光山计划”,要把钱家窝棚团团包围、男女老少统统杀光。 第二天早上,部队早早集合开饭,六点钟准时出发。彩子换上男军官着装,然后和渥口少佐带着两个中队关东军士兵、两个治安警察大队、加上团防大队,总计八百多人,急行军直扑钱家窝棚。 第〇一九章 一家人喝太平酒 关东军火速逼近 第〇一九章一家人喝太平酒关东军火速逼近 钱串子躺在炕上,像得了大病,烟也不想抽,饭也不想吃,水也不想喝,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宿。 这个一方面原因,是担心彩子他们走漏风声,另一方面原因,也是最重要的,是思念彩子所致。 第二天早上起炕,他也没吃饭,就带着哑巴猴子去钱甲兴家,想探一探口风,验证一下尖嘴狐狸的话准不准。 夜里,又下了点儿雪。 太阳刚要冒山,天一丝风也没有,雪一过,天儿更冷,就是说的哑巴冷。 此时,正是做早饭的时候,家家的烟囱里,白烟袅袅直线上升,在半空中平平地散开,一对一片,像是一朵朵巨大的蘑菇。 彩子骑着一匹白色的东洋马,脖子上挂着一副望远镜,左边的腰间挎着战刀,右边的腰间挂着手枪,威风凛凛!渥口少佐骑着一匹栗色的东洋马,也是威风凛凛!二人并驾齐驱。 在他们前面,是一个尖兵班开路,他们身后,便是杀气腾腾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人不喊,马不嘶,默默地急速行军! 钱串子两只手插在袖头里,嘴和鼻孔咝咝哈哈呼着白气,两条腿倒着碎步快走。在通向钱甲兴家的路上,有一条四季不冻的小河,河里的石头结上了一层薄冰,他一脚没踩稳,掉进了河里,气得不由骂道:“瘪犊子石头,一大早就跟老子过不去!” 钱甲兴家的大门开着,金柱正在院子里劈柈子,钱串子直接进院。 金柱看到钱串子来了,就停下手中的斧子:“三叔来了!” 钱串子问:“你师父呢?” “在屋呢。”金柱答。 钱串子说:“猴子,你帮金柱干活,我先进屋!” “啊!”哑巴猴子比划一下,去帮金柱干活。 钱串子拉开房门进了屋,看到白亚芹正在炒菜,便一边哈着手,一边跺着脚,“真冷,掉河里了!” 白亚芹说:“快进屋,脱鞋烤烤!” 这时,钱串子还没忘了吃:“大嫂,炒啥玩意儿这么香!” “老三来了,”白亚芹继续忙活,“炒狍子肉。快屋去吧,和你大哥喝两盅,就暖和了!” 钱甲兴坐在炕头,面前放着八仙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盘白菜心拌粉条,一盘红辣椒炒土豆丝,一盘红烧鱼。 玉婷两手拿着一个大琉琉瓶子,往酒壶里倒酒。 酒壶放在一个二大碗里,碗里盛着半下开水。 钱串子一推开屋门,又是酒香,又是菜香,直喷鼻子,不由叫道:“好香!” 钱甲兴一看是钱串子,就问道:“老三,吃了没有?” 钱串子说:“没吃呢!” “来!快上炕,正好咱哥俩喝几盅!”钱甲兴偎到炕里,把炕头让出来。 钱串子也不客气,脱鞋上炕了,吩咐道:“大侄女,把三叔的鞋拿火盆上烤烤!” “嗯哪!”玉婷拿起钱串子的鞋,驾到火盆上。 钱甲兴亲哥兄弟四人,而钱氏家族中,他们犯甲字这辈的兄弟总共四十四人,他排行老大,而钱串子排行老三。 当前,他们甲字辈,是家族中的中坚力量。 钱串子父亲,是钱甲兴的亲叔叔,他八九岁的时候,爹妈带他进城做买卖,生意还不错,后来,又送他去读私塾,可是他不好好学,经常逃课,学了几年,就被先生赶出来,于是,他就混起了社会,结交些狐朋狗友,吃喝嫖赌,花钱大手大脚,爹妈挣钱也供不上他花。五年前,爹妈相继去世了,他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回到钱家窝棚。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爹妈活着的时候,只说他好话,所以,他的这段乌七八糟黑历史,钱家窝棚的人知道得甚少。 钱串子记事儿的时候,钱甲兴还是个少年。那时的钱甲兴,就已是个狩猎高手,勇猛得像只老虎,所以才被叫做钱老虎。而钱串子,也很羡慕他这个大哥,整天跟在钱甲兴身边转。 钱甲兴呢,也一直拿他当亲弟弟,有什么好吃的舍不得吃,都给他留着,经常哄着他玩儿,还交给他打猎本事。 因此,尽管钱串子进城生活了二十来年,但四十四个哥兄弟中,二人的关系最好,胜过了亲哥兄弟。 再说这钱甲兴呢,不但是个好猎手,杀人也不含糊,他不但敢杀人,他们一家都敢杀人,那些年,经常有胡子来钱家窝棚烧杀掠抢,都是钱甲兴领着全家和胡子拼命,保护了钱家窝棚的老老小小,到后来,胡子都怕了他们家,一听说钱老虎,腿都打哆嗦,再也就没有胡子敢来钱家窝棚骚扰了,就连钱家窝棚通向高台县城的这段路,也没有胡子胆敢拦路抢劫,因为钱甲兴有话,谁敢在这个地界拦路抢劫,谁就是断了钱家窝棚的活路,他就要了谁的脑袋! 钱串子还没坐稳,就说:“大哥,挺能琢磨,搁哪儿整来两条鳌花呢?” 钱甲兴说:“我早上去河边溜达,碰到河里有鱼,就抓到两条。” “哈哈,大哥,你身手还这么好,我看到也抓不住!”钱串子笑道。 “老了,不行了!”钱甲兴说,“成栋他们这茬人起来了,以后就是他们的世界了!” 钱串子说:“一帮小毛孩子,掌舵的还是要靠咱们这茬人!” 这时,哑巴猴子进来了。 钱串子说:“猴子,你咋进来了,不是让你帮金柱干活吗!” “啊,啊!”哑巴猴子比划两下,意思是金柱不用他干活。 钱甲兴拍拍身边儿的炕:“来!猴子,坐我这儿!” 哑巴猴子用眼睛看着钱串子。 钱串子说:“瞅啥,我大哥让你上炕呢!” 哑巴猴子听了,便脱了鞋,跳上炕,坐在钱甲兴身边。 白亚芹炒好狍子肉,就开门喊道:“金柱,吃饭了!” 金柱放下斧子走进来,打水洗手。等金柱洗完手,白亚芹端着狍子肉,娘俩进了屋。 白亚芹把狍子肉放在桌子上,看到他们还没开吃,便说:“老三,你咋不动筷呢。” 钱串子笑道:“大嫂,你不上桌,谁敢动筷!” 白亚芹说:“老三,一家人,今天咋还外道起来了。” 钱串子说:“大嫂,我不是看你忙活得挺累嘛!” 白亚芹说:“玉婷,酒烫好了吧,给你三叔倒酒!” “嗯哪!”玉婷先给钱串子倒上酒,然后把酒杯都倒满。 这样,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喝起来。 钱串子一边喝酒一边观察,觉得钱甲兴一家四口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看不出来他们杀了不少人,就有些怀疑尖嘴狐狸是在胡说八道,本来,他还想从侧面提醒一下钱甲兴,但三杯酒下肚,顿化愁肠,他也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第〇二〇章 吴玉峰急送情报 李婉玲只身报信 第〇二〇章吴玉峰急送情报李婉玲只身报信 吃过早饭,李掌柜正在客厅抽烟,女儿婉玲穿着一身漂亮的女儿妆,坐在一旁缝一只皮手套。 伙计小福子进来说:“掌柜的,有人找你,我没放他进来!” 李掌柜说:“为什么?” 小福子说:“我看这人不像好人!” “我们家做买卖从不损人利己、坑蒙拐骗,怕什么!”李掌柜说,“请他进来!” “是!”小福子答应一声跑出去,很快就领进一个人来。 李掌柜一愣! 原来,这个人戴着帽子,围个大围脖,只露出两只眼睛,样子有些像敲诈勒索的地痞无赖。 李掌柜也警惕起来,问道:“先生,你是?” 来人摘下围脖,说道:“李大哥,是我!” 李掌柜一看,来人竟是“獐子”吴玉峰,他又惊又喜,赶忙放下烟袋站了起来,上前握住吴玉峰的手:“兄弟,怎么是你?” 吴玉峰说:“大哥,我有急事!” “先别着急,你先坐下。”李掌柜说,“婉玲,给你吴叔叔沏杯茶!” 吴玉峰急切地说:“大哥,不坐了,事情非常紧急,我先给你说正事!” 李掌柜看他脸上淌着汗,以为他又遇到了大麻烦,便说:“说吧!” 吴玉峰说:“借我一匹马,我要去钱家窝棚!” “啥事儿这么着急?”李掌柜问道。 “我刚得到情报,渥口少佐带八九百人去了钱家窝棚!” “嘎哈去了?” “杀死杉岛的事情败露,日本人制定了‘光山计划’,要血洗钱家窝棚!” “啊?”李掌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多暂去的?” “走一个多小时了!” “你咋知道的?” “内线送出来的情报,我拿到手时,已经七多了,我就赶紧来找你!”吴玉峰说,“事不迟疑,我必须马上就走!” 李掌柜说:“恐怕不赶趟了!” 吴玉峰说:“不赶趟也要争取一下,不能眼看着钱大哥他们等死!” 李掌柜说:“小福子,快去让赵祥备马!” “是!”小福子跑出客厅。 李掌柜说:“钱大哥曾说过,有一条小道,可以抄近十几里地,可是,我没走过!” 吴玉峰说:“我更没走过!” “爹!那条小路叫山羊道,”婉玲站起来,“我走过,让我去吧!” 李掌柜说:“婉玲,你啥时候走过,人命关天,可不是儿戏!” 婉玲说:“爹,我都十六了,是大人了,怎么敢乱说!小时候成栋哥带我去他家玩儿每次都是走山羊道!” “好!”李掌柜说,“那就你去!” “不行!”吴玉峰说,“山路险峻,野兽出没,劫匪横行,一个小女孩怎么能行!” 李掌柜说:“玉峰兄弟,你只管放心,我女儿的本事大着呢,三五个男人到不了他跟前!” 吴玉峰看看婉玲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敢相信:“李大哥,真的吗?” 李掌柜说:“婉玲自幼拜我师姐断尘老尼为师,而且还跟钱大哥的大公子钱成栋练习过枪法,不会出什么差错!” “好吧!”吴玉峰把他的盒子炮拿出来,“我这把枪让婉玲带上防身!” 李掌柜说:“玉峰兄弟,你的枪留着防身,我们家不缺枪!” 吴玉峰说:“婉玲,事关重大,你也要换身衣服,防止被人认出,给你家引来灾祸!” “吴叔叔,我知道该咋办。”婉玲说着去了她的闺房。 不一会儿,婉玲就返了回来,这时,她已卸下女儿装,换上了一身男人装束,手里还提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吴叔叔,看我这样行不行?” 吴玉峰说:“太行了!行到变成了侄子,我都认不出来了!” 李掌柜说:“她吴叔,婉玲平时出门就是这样子!” 这时,小福子跑进来说:“掌柜的,马已经备好了!” “爹,吴叔叔,我走了!”婉玲将盒子炮往怀里一插,抬脚就走。 李掌柜嘱咐道:“姑娘,你钱大爷他们的性命,就在你手心攥着,就是飞,你也要飞到日本鬼子前头去!” “爹,我要不能跑到鬼子前头,就不活着回来见你!”婉玲头也没回,人已冲出门去。 李记皮货行院子里,枣红马已备好鞍子,婉玲飞身上马,一抖缰绳,马就出了院子,一溜小跑,奔向城外。 “驾!”出了城,婉玲一声吆喝,枣红马腾起四蹄飞驰起来,马蹄蹋的积雪飞溅,像是水面上的一串涟漪。 初冬时节的早晨,太阳刚刚出山,天地雾气迷蒙,群山肃严静穆,四野白雪苍茫,树木雾凇葱笼,景色沉静而壮观。 山路蜿蜒,积雪上,满是人马踩踏的足迹! 婉玲心急如焚,频频催马,枣红马四蹄腾空,她的耳旁风声呼啸,真恨不能长上翅膀飞起来! 工藤他们带领的八百多人马,轻装急进,一律急行军,定于中午十点,准时进入作战位置,立功者重赏大洋,奖励钱家窝棚妇女,贻误战机者,就地枪毙,所以,这八百多官兵,人人奋勇,就连警察大队和保安团的人,也都打起精神,拿出了从没有过的行军速度! 婉玲走后,吴玉峰还是放心不下,在屋地上打转。 李掌柜也在担心,但此时也别无他法,他说:“玉峰兄弟,急也没用,先坐下喝杯茶!” 吴玉峰只得坐下,说道:“李大哥,钱家窝棚二百多口人的性命,我能不急吗!” 李掌柜心里也没底儿,他给吴玉峰倒上茶,安慰道:“你放心,婉玲办事,说到做到,万无一失!” 吴玉峰喝口茶:“李大哥,十分抱歉,我又来麻烦你。” 李掌柜说:“看看,又说见外的话!我们是兄弟,有事你不找我找谁!” “是呀!”吴玉峰说,“日本鬼子来了,很多人都投敌叛变了,我们的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这件事,也就你能帮上忙了!” 李掌柜说:“玉峰兄弟,我这里有二三十间房子,你要不嫌弃,就住在我们家,伙计们都十分可靠,你只管放心!” “李大哥,我的任务繁重,不能在这里久留,”吴玉峰说,“等钱大哥有了准确消息,我也就要离开这里。” 李掌柜说:“玉峰兄弟,我理解你的工作,不能勉强留你,你就把这里当成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〇二一章 彩子分兵合围 婉玲将计就计 第〇二一章彩子分兵合围婉玲将计就计 彩子的大队人马,在距钱家窝棚还有二十多里地方,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沿主道进发,一路由山羊道抄近路前进,欲对钱家窝棚形成合围。 婉玲来到山羊道岔路口,发现小道上的积雪已被踩出一条道来,心想,坏了,鬼子兵也发现了这条路! 她顿时冒出汗来,现在要想超过敌人,真要长出翅膀了! 可是,长出翅膀那只是幻想,她必须要拼上一条命,沿着山羊道冲到鬼子兵前面去! 这一段路,有七八里地,因为怪木盘根错节,巨石嶙峋,小路崎岖,还要越过两座陡峭的悬崖和一道山涧,所以,人们宁愿绕上十几里路,也不愿走这条近道。 婉玲催马跑了二里多地,前面就是一道陡峭的悬崖,马过不去了。 本来,她还打算将马放在这里,但鬼子发现了这条路,她只得将马缰系在马鞍上,拍一拍马,让其原路返回,心想,要死,就一个人死在这里,不要搭上马的性命。 打发走枣红马,她像一只灵猫,攀着石壁向悬崖上爬。 爬上悬崖,就是浓密的树木和嶙峋的怪石,她不敢停顿,像梅花鹿一样,在树木和怪石间令穿梭跳跃,向前急追。 追出一里多地,又是一道悬崖,她又是飞速爬了上去,可前方还是见不到人影。 而再有三里多地就到钱甲兴家了,她也不知道敌人到了哪里,急得是两眼冒火,拼命前冲! 还剩下最后一道山涧,越过去,居高临下,就看到钱甲兴家了,这时,她发现山涧边上站着很多人,有的是日本兵,有的是保安团,有的是警察,有的是百姓,像是一道城墙。 她抽出盒子炮,子弹上膛,跑过去准备动武。 原来,这些人是一个小队日本关东军、一个营的保安团、一部分警察大队的人。 日军由小队长饭冢·真宫带领; 保安团的人由团长姜天彪带领; 警察大队由大队长冯德林带领。 这三股人马,统一由饭冢·真宫指挥。 冯德林绰号冯迷糊,是原民国高台县警察局副局长。因为关东军正在向整个东北境内进军,还立足未稳,没来得及整编这些警察,水野就把他们临时编成一个保安警察大队,杨海洲一死,冯德林就成了大队长。 饭冢小队长首先发现了婉玲,于是问道:“姜团长,冯大队长,后面的这个,是你们谁的人?” 姜天彪绰号姜大炮,声音洪亮。他的部队是原东北军投降日军的,虽然建制不满员,但服装还是足够。他看一眼婉玲:“饭冢小队长,我们的人,统一着装,纪律严明,不会有掉队的癞蛤蟆兵!” 饭冢说:“冯大队长,那就是你们的人了!” 此时的警察大队,不想还没有统一着装,又新招来一些地痞流氓和闲散人员,冯德林还认不全他手下的人,也就把婉玲当成掉队的了。 三支队伍行军,只有一支队伍有人手掉队,对领兵的也是一个羞辱,更可况姜天彪的语气明显是对冯德林的故意讽刺! 冯德林心里很生气,拉着脸子说:“饭冢队长,现在警察大队新来了不少人,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时间也短,我还没认全,应该是我们的人!” 饭冢小队长说:“快快的,跟上来!” 于是,冯德林冲着婉玲招手,嘴里骂道:“饭桶,快跑!” 婉玲一看,这是把她当成同伙了,也就将错就错,也扬扬手,意思是知道了! 婉玲跑到跟前,见山涧上面站着二百多人,山涧底下能有七八十人,有的正在这边抓着绳子往下出溜,有的正在悬崖底部等着,对面的悬崖上垂下两条绳子,敌人像两串蚂蚁,抓着绳子一个接着一个往上爬,打头的已经爬到悬崖半当间了! 婉玲更加着急,抢过一条绳子,“嗖——”很快就出溜下去了,然后,手脚并用,“嗖嗖嗖!”就往对面悬崖上面爬。 最后的山涧最深,能有二三十米,陡峭光滑,是钱甲兴处理尸体那段山涧的延续,只不过哪里要比这一段深得很多。 这些日本兵和警察经过一路急行军,已经是筋疲力尽,还全副武装,爬的速度都很慢,而婉玲是骑着马来的,省了很多力气,又有一身功夫,很快就先爬到上面去了。 这些敌人见了,都很惊讶! 有的叫道:“看看人家多厉害!” 有的问:“这小子是谁?” 有的答:“可能是后来的,不认识!” 饭冢小队长说:“冯大队长,你的这位手下叫什么名字?大大的厉害!” 冯德林只好说实话说:“饭冢小队长,这人的名字,我现在还真叫不出来。” “哈哈,你真是个冯迷糊!”饭冢笑起来,“记住这个警察,这样的人,以后要提拔!” 冯德林说:“一定!” 姜天彪说:“冯迷糊,不要那么一定,自己的兵都不认识,说不定是我的兵!” 冯德林回敬道:“姜大炮,你的兵不是纪律严明,没有掉队的啦蛤蟆兵吗?恐怕你的手下,没有这样出色的兵吧!” 姜大炮被呛得“哏喽”一声,半天没说出话来。 婉玲爬上悬崖,见上面蹲着一个日本兵,端着一支三八枪隐蔽警戒,他一左一右有两棵大树边,树干上各拴着一条绳子。 看样子,这个日本兵是先爬上来的,并且拴了这两条绳子。 日本兵看看婉玲,满是佩服,对她竖起大拇指,咕噜了一句日语:“厉害!” 婉玲笑笑,走到日本兵跟前,弯下腰拍打身上的泥土,但这并没引起日本兵的警惕。这时,有个人要爬上来了,已经露出大盖帽。 婉玲向日本兵身后指一指,这家伙一回头,婉玲飞起一脚,正好踢在他的下巴上,只见他时仰面向后栽去,刚好砸在露出的大盖帽上,就听“哇啦!”“哇啦!”两声怪叫,二人落下悬崖。 紧接着,婉玲抽出腿叉子,将跟前的绳子割断,绳头瞬间就不见了,但听一阵叫唤,抓着绳子的人都落了下去,她正想割断第二根绳子,但已没时间了。 “奸细!”饭冢小队长发现山涧对面情况异常,立即高喊一声,“呯呯呯……”举枪射击。 冯德林和姜天彪也发现了异常,跟着开枪。 站在北侧悬崖上的敌人,有的蹲下,有的卧倒,朝婉玲这边开枪。 顿时,子弹雨点般射过来,婉玲只好躲在大树后面,拿着盒子炮还击,有人露头,他就将其打死。她想,这边枪声一响,钱家窝棚的人都能听到,钱甲兴就会带人转移,她能多坚持一会儿,就多坚持一会儿,多给他们争取点儿时间。 婉玲正忙着对付爬上来的敌人,突然听到“梆!”的一下,她一看,是一个像松塔的东西,“嗤嗤”冒着蓝烟儿在她旁边滚动。 她听说过这东西叫手雷,能炸死人,吓得赶忙趴下,就听“轰!”的一声,震的她脑袋嗡嗡响,还有沙石和树枝掉落在她身上,心想,幸亏趴下及时,要不然就被崩死了! 婉玲晃晃脑袋,正想要揉揉震聋的耳朵,枪声突然停止了,就见一个日本兵跳了上来!婉玲举起枪,“呯呯!”两枪就把这家伙打死了,而对面的又开始射击…… 此时,彩子率领的主力部队,距钱家窝棚还有六七里地,当她听到枪声,知道合围计划暴露了,便命令部队扔掉所有物品,强行军前进…… 第〇二二章 婉玲拼死阻击 彩子轻装急进 第〇二二章婉玲拼死阻击彩子轻装急进 吃过饭,钱甲员和钱甲山来了。 钱甲员也是钱甲兴的亲叔伯兄弟,排行老二,在钱串子前面。 钱甲员一进屋,就看到钱串子盘腿大坐坐在炕头,问道:“老三,你啥时来的?” 钱串子说:“二哥,我没吃饭就来了,在大哥这喝的酒,吃的是老五送来的狍子肉。” 钱串子口中的老五,就是钱甲山,是钱甲兴的同胞兄弟。 钱甲员说:“老五,你啥时上的山?” 钱甲山说:“我没上山,昨天三叔给我一块肉,我不愿意做,就给大哥送来了。” 白亚芹说:“老二,老五,你们哥俩也不早点儿来,刚把桌子撤下去,没吃饭嫂子在给你们做点儿!” “姆们吃完饭来的。”钱甲员说,“我过来想看看,我大哥什么时候上山,半道正好碰到老五了,我们俩就来了!” 钱甲兴叼着烟袋说:“姆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上山。” “那好,”钱甲员说,“姆们也明天!” 钱串子问:“老五,你也明天去吗?” “我也明天去。”钱甲山说,“三哥,明天你也去吗?” “我去不了。”钱串子说,“我的枪还上着锈,靰鞡草还没轧呢!” 白亚芹说:“老二、老五,找地方坐下,我炒松子给你们吃。” 钱串子说:“那你们就上炕,咱哥四个看几把牌,我赢你们几个钱儿花!” 这样,钱老二、钱老五就脱鞋上炕,哥四个看起牌来,白亚芹就去炒松子,玉婷、金柱和哑巴猴子三人卖单。 看牌看到晌午,白亚芹正要做晌饭,就听后山突然响起枪来,很快,枪声就响得像爆豆一般! 哥四个赶忙撂下手中的牌,都穿鞋下地。 那哥仨都看着钱甲兴,不知所以。 钱甲员问道:“大哥,怎么回事?是不是来胡子了?” 钱甲兴知道是杀人的事犯了,就说:“不是胡子,听这枪声,有好几挺机关枪,胡子没这么强的火力,一定是日鬼子来了!” 钱串子知道是他惹的祸,但他不敢说出来,便说:“大哥,我们快跑吧!” 钱甲兴说:“别慌!日本人来了,不可能隔这么老远就放枪,听枪声是有人还击,是不是咱们家谁发现了鬼子,在后山涧那儿拦着他们呢!” 钱甲员说:“备不住!” 钱甲兴去夹壁墙拿出三支三八枪,两支汉阳造,递给钱甲员和钱甲山一人一把三八枪,递给钱串子和哑巴猴子一人一支汉阳造,自己留了一把三八枪。 这时,白亚芹已用水浇灭了灶坑里的火,跑进屋里,从箱子里拿出她的枪来。 玉婷、金柱都取出二十响盒子炮,做好了准备。 钱甲兴说:“亚芹,你马上敲钟,集合全屯人往望云岭跑,老八,你和哑巴猴子帮助你嫂子,值钱的的东西能带就带上,不能带的就别要了,我们几个上后山!” 兵荒马乱的年头,人们躲兵躲匪已习以为常,都有了经验。 白亚芹也没空答应,就跑到院子里敲钟,顿时,山沟里就响起了急促的钟声。而钱甲兴、玉婷、金柱、钱甲员、钱甲山五人,出了屋就往后山跑。 快跑到山坡顶上,看到有人不断从悬崖下面爬上来,一个人躲在大树后面,左右开枪,向这些人射击! 钱甲兴一看就明白了,一定是这个人发现了日本兵,进行阻击,就叫道:“打!” 五个人长枪短枪一起开火,弹无虚发,转眼之间,爬上山涧的几个日本兵和警察都被打死了,有两个警察刚爬上来,为了逃命,竟然从山间上跳了下去。 饭冢小队长看他爬上去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又下令开火! 山涧的北面距南面有二三十米远,但南面高出北面三四米,因此,南面有点儿居高临下,易于隐蔽;北面就处于在劣势。 别看钱甲兴他们头一次和日本人交火,可是,以前他们也没少和胡子、散兵游勇进行枪战,因此,他们并不缺乏战斗经验。 五个人散开队形,都躲在树后,没有把握,也不开枪,只要爬上山涧一个,就击毙一个,对面的子弹再多,不是凭空飞过,就是打到树干上。 饭冢他们虽有手雷,却又不能扔,因为山涧底下有很多他们的人,怕扔到自己人的头上。 婉玲没了子弹,就猫腰跑到钱甲兴跟前,说道:“大爷,给我点儿子弹!” 钱甲兴也没认出是谁,反正知道是一伙的,看样子岁数也不大,叫他大爷也是应该的,就递给婉玲两个子弹匣,还说道:“别浪费子弹!” 婉玲还以为钱甲兴认出她来了,就跑到西边隐蔽射击! 因为有这一道天然屏障,敌人也不再往上爬了,双方就是互相射击,僵持起来。 饭冢小队长估计,彩子的主力部队正在包抄,他先不用强攻,只要牵制住钱甲兴他们就行,等彩子他们赶到,对面的人就一个也跑不了,所以,他们只是不停射击。 打了一阵儿,钱甲兴起了疑心,暗想,日本人怎么不急着进攻呢,好像在拖延时间?忽然,他醒悟过来,鬼子不可能只从一条道偷袭他们,大道也该有人! 想到这里,他向西面一看,只见两匹马从山垭口跑出来,后面跟着很多日本兵,再打下去,他们就被包围了。 钱甲兴立即喊道:“鬼子进山垭口了,我们快走!” 于是,他们就往东跑。 当饭冢小队长他们爬上悬崖,钱甲兴六人已经不见了,于是,他就带着队伍沿着雪地上的脚印追赶,追了三四里地,脚印上了一座陡峭的高山。 “散开!前进——”他挥着枪,下达命令。 饭冢的小队居中,冯德林和姜天彪的人位于两翼。 饭冢的士兵速度很快,冯德林和姜天彪的人谁也不想冲在前头,畏畏缩缩,速度缓慢。 饭冢带人追到半山腰,山上突然滚下一排排巨石,他们左躲右躲,乱了队形,这时,山上枪声大作,他们有人被巨石砸死,有人被子弹击中。 冯德林和姜天彪的人本就贪生怕死,看到这个局势,呼啦啦都往回跑,边跑还边喊:“不好啦——中埋伏啦——” 饭冢一看地形很不利,两翼又开始撤退,他只得下令:“撤!” 饭冢一下令撤退,冯德林和姜天彪的人跑得更快,只见这三四百乌合之众,像退潮一样,哗啦啦撤下山去。 这时,彩子的主力部队,已经冲进村子。 第〇二三章 日本兵火烧钱家窝棚 钱甲兴推断有人泄密 第〇二三章日本兵火烧钱家窝棚钱甲兴推断有人泄密 彩子的主力部队和饭冢的人马在村子里会合。 他们搜遍全村,一个人影儿也没搜到,狗也一只不见,不知跑哪儿去了,但还有没来得及带走的鸡鸭鹅,猪圈里还有准备过年杀的大肥猪,以及牛和羊。 一个人也没抓到,倒被打死了十多个人,彩子心情很不好,站在钱甲兴家的院子里,面色冷峻! 渥口说:“彩子中佐,我们集合队伍,追上他们!” 彩子想,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峻,环境不熟,追下去容易中了埋伏,还是先撤回城里才是上策。于是说道:“追击对我们十分不利,传令部队搜光粮食、牲畜,把房子全部烧毁!” “是!”渥口答道,然后命令通信兵,“传达我的命令,带走有用的东西,剩下的,统统烧掉!” “是!”通信兵跑去传达命令。 部队得到命令,开始挨家挨户翻箱倒柜,将粮食和鸡鸭鹅猪牛羊这些喘气的,还有值钱的东西搜个精光,装了五大马车,然后点着房子,撤兵回城。 钱甲兴他们一口气跑到神树岭半山腰,准备依据地形多打死几个日本鬼子,但是,日本兵却撤退了。 这时,钱甲兴才倒出空来,想感一下他们的救命恩人:“小伙子,你是哪屯子的?我可得谢谢你啊!” 婉玲眨着大眼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咯咯咯咯,大爷,这一仗打的,连我都不认识啦?” 要说,这事儿也不能怪钱甲兴,婉玲脱下富家大小姐的衣服,换上了穷人的衣服,还是女扮男装,戴了顶破毡帽盖住眼眉,再跑了这一路,又打了一仗,脸上是汗水和着泥土硝烟了,一副混混画画的脸面,看着都很吓人,搁谁也不会想到,眼前的人是一位美丽的妙龄女孩。 可是,经历了这一路紧张的追赶,又闯过鬼门关了一道,婉玲也一时把化妆的事儿给忘了,更不知道她已造成这幅难看的摸样,所以钱甲兴认不出她来,让她很惊异。 钱甲兴说:“这我上哪认识去,以前也没见过面,就是说话听着有点儿耳熟!” 玉婷一直站在旁边抿着嘴乐,此时上前揪下婉玲的帽子:“哈哈,爹,你再看看,认不认得?” “啊?”钱甲兴又惊又喜,又难以置信,“婉玲?” 婉玲说:“大爷,是我。” 玉婷说:“婉玲姐,你虎得了我爹,可虎不了我,你一笑,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帽子被摘掉,婉玲满头湿漉漉的秀发,就像瀑布一样披散下来,还冒着热气。 钱甲兴大笑:“哈哈,大侄女!大爷万万没想到能是你呀!你咋这身打扮?” “今天早上,有个叫吴玉峰的叔叔去我家,说日本人派兵血洗钱家窝棚,我爹就叫我来给你们送信!”婉玲说,“我怕被人认出来,就换了这身衣服。” 钱甲兴说:“你咋从后山来呢?” “吴玉峰得到消息的时候,日本鬼子已经出发一个多小时了!”婉玲说,“我只得骑马追赶,再走山羊道近路,想不到,小鬼子也知道山羊道,跑在了我的前头,这样,我只有拼命了!” 钱甲兴非常感动:“大侄女呀,你可救了我们全屯子人的命,大爷都不知道咋感谢你了!” 婉玲说:“大爷,你不也是救了我爹的命吗!我看,谁也不用感谢谁了。” 钱甲员说:“大哥,你们说的啥事儿,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唉,这话我本来对谁都不想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吧!”于是,钱甲兴就把他杀死杉岛和杨海洲等七个人的事说了。 钱甲员和钱甲山听了,震惊不已! 钱甲员说:“大哥,这种天大的事儿,你做的真是风眼不透!” 钱甲山说:“是呀,我上大哥家去好几趟了,一丁点儿也没觉察出来!” “唉,老二、老五,”钱甲兴一拍巴掌,“我和你大嫂,本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万无一失,这不还是露了馅吗,我想,一定是有人告诉了日本人,不然,他们咋要血洗咱们屯子呢!” 钱甲员说:“那能是谁说出去的呢?” 玉婷突然用枪指着金柱:“你!一定是你说出去的!你个叛徒!” 金柱说:“我才不是叛徒,我怎么能说出去!” 玉婷说:“家里四个人,就你不姓钱,不是你说的,还是鬼说的!” 金柱说:“我咋知道这是咋回事儿!” 玉婷说:“你不承认也不行,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崩了你!” 金柱说:“那你就崩!” 钱甲兴知道玉婷真敢开枪,喝道:“玉婷,把枪放下!” 玉婷还是举着枪:“爹,他就是叛徒,留着他就是祸害!” 钱甲兴上前挡开女儿的枪:“老闺女,爹是相信金柱的,俗话说,墙打八尺还透风,爹也是临时决定杀死杨海洲他们,当时也是有些仓促,屯子里有那么多的眼睛和耳朵,你知道被谁看到和听到!” 玉婷只得放下枪:“赵金柱,你听好了,如果查出是你,我会随时崩了你!” 婉玲说:“玉婷妹妹,你的脾气好大呀,人家金柱对你可是很好啊!” “对我好也不行,只要他做叛徒,当汉奸,我就崩了他!”玉婷说,“婉玲姐,我大哥要是当叛徒,你会怎么样呢?” 提起钱成栋,婉玲的心里满是思念之情……她小的时候,成栋在高台城里念书,经常哄着她玩儿,每当放假的时候,她就跟着成栋来到钱家窝棚,三年前,她才十二岁,十七岁的成栋去了东北讲武堂,立誓投身报国,她情窦初开,已经朦朦胧胧爱上了这个英俊的少年,可是,却难以启齿表白。 这些年,她每年都要来钱家窝棚几次,希望能见到成栋一面,可是,均没有如愿,她只有把对成栋的思念,说给好姐妹玉婷,可是,玉婷也只能安慰她,因为三年了,成栋一直没有回家,只是偶尔有书信寄回来。 “婉玲姐,想我大哥啦!”玉婷看她心事重重不说话,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婉玲回过神来,笑道:“咯咯咯咯,玉婷,你说呢,我该不该崩了他?” “哈哈,婉玲姐,舍不得了吧!”玉婷说,“再说,我大哥才不会当叛徒!” 钱甲兴从玉婷手里拿过毡帽,递给婉玲:“大侄女,把帽子戴上。” 婉玲说:“钱大爷,我不冷,不戴了。” “你还真要戴上。你换了这身衣服,做得很对!”钱甲兴说,“通过今天这件事儿,可以看出,我们钱家窝棚的人并不是一条心!如果有人把你今天送信的事儿告诉给日本鬼子,你家的买卖就做到头了,鬼子还不杀了你们全家!” 钱甲员说:“大哥,还真不能让别人看到婉玲,我看,趁着鬼子还在屯子里,赶紧让人送婉玲回家吧!” 钱甲兴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你们几个记着,婉玲送信的事儿,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能说!” 婉玲、金柱、钱甲员、钱甲山这四人都说:“记住了!” 钱甲兴说:“大侄女,现在我们也都安全了,你们家住在虎狼窝里,更要注意安全,大爷不留你了,你现在就走!” 婉玲说:“好吧!” 钱甲兴说:“老五,你去送咱们侄女,先到万蛇沟咱大姑家住一宿,明天早上再送她回家!” 第〇二四章 日本兵火烧钱家窝棚 钱甲兴夹道设兵复仇 第〇二四章日本兵火烧钱家窝棚钱甲兴夹道设兵复仇 神树岭在钱家窝棚东边,站在山上,钱家窝棚尽在眼底。 婉玲走后,钱甲兴他们看彩子的人马在屯子搜刮东西,大包小包,鸡鸭乱逃,猪羊乱叫,折腾的乌烟瘴气。 他们毫无办法,干着急上火。 看了一会儿,钱甲兴说:“金柱,你去望云岭,告诉你师娘,让你三爷你三叔他们留下,照顾老的小的,年轻力壮的,能跑能颠的,都都带过来,越快越好!” “嗯哪!”金柱答应一声就跑。 钱甲员说:“大哥,要打他们吗?” “打!”钱甲兴咬着牙说,“不打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钱甲员说:“大哥,不能硬打,他们人多,我们这么点儿人,枪也不行!” “我不想硬打,”钱甲兴说,“日本鬼子抢我们的东西,咱们不能白白让他们占便宜,咋地也要再打死他们几个,出出气!” 钱甲员说:“该咋办?” 钱甲兴说:“看样子,日本鬼子不会追我们了,也不像要住在这里,我们赶到夹道等着,打他们一下!” “这办法不错。”钱甲员说,“干他们一家伙,打死一个少一个!” 过了一阵儿,金柱跑回来了,后面是白亚芹,白亚芹后面跟着的是钱家窝棚的男男女女。 到了跟前,金柱说:“师父,师娘他们来了!” 钱甲兴说:“来得正好!” 说话间,人员就到齐了,有钱甲兴叔叔辈的,同辈的,还有侄子辈的,这些人在树林里站了一片,有的手里拿着汉阳造,有的手里拿着洋炮。 白亚芹说:“甲兴,我带来一百二十多人,留下三叔和老三他们手山寨,保护老人和孩子。” “这就够了!”钱甲兴说,“咱们就是去半路伏击小鬼子,打一下就走,能打死几个是几个,注意别伤到咱们自己!” 白亚芹说:“夹道那个地方不错,可进可退!” 钱甲兴转身指着山下:“大伙儿听着,小鬼子把我们家抢光了,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抢,一会儿咱们伏击小鬼子,大伙跟听我指挥,不要高声说话,枪支不要走火!” 众人齐声说:“好!” “跟我走!”钱甲兴说了一声,带头就走。 众人紧紧跟在后面。 钱甲兴带着这一百二十多人,悄无声息回到他家后山,这时,他看到他家的房子冒起了烟,很快就蹿出了火苗,接着,屯子里的房子接二连三着起火来。 钱甲兴的心如刀绞,马上就入冬了,东西被抢光,房子也烧了,这让全屯子人可怎么生活! 所有的人跟钱甲兴的心情一样,眼看着好好的家被毁了,有的人竟捂着嘴哭了起来。 玉婷也心疼地哭了。 “大伙儿别哭了!”钱甲兴说,“玉婷,你和金柱留在这里监视鬼子,如果他们有人奔山羊道来,就先过来通知我,别让他们抄了我们后路!” “嗯哪。”玉婷点头。 钱甲兴叮嘱道:“你们两个千万要隐蔽,如果被鬼子发现了,咱们的伏击就打不成了!” 玉婷说:“爹,你放心吧,我知道!” 钱甲兴安排完,就带着大伙沿着山羊道,越过山涧,再折向西,走出八九里地,就到了伏击地点。 夹道距离钱家窝棚七八里地,在两座陡峭山峰之间,除了山羊道,这里是通往高台县城惟一通道。 钱甲兴派出几个人警戒,然后察看地形,选择了伏击区域。 他把一百二十多人分成两伙,女的一伙,男的一伙,白亚芹负责女的,钱甲员负责男的,男的负责开枪,女的负责给使用洋炮的男人装填枪砂火药。 一切分派完毕,大伙就各找有利地形隐蔽起来,静静等候彩子的人马过来。 约摸一袋烟的功夫,玉婷和金柱跑过来。 钱甲兴赶忙问:“鬼子走的哪条道?” 玉婷说:“爹,鬼子走的大路,没人走山羊道。你们走不大一会儿,他们就集合上路了,这阵儿,他们也快走到这儿了!” 钱甲兴马上叫大伙儿做好准备。 过了一会儿,在南面警戒的钱成双跑过来说:“大爷,我看到鬼子了,离这里还有二里多地。” 钱甲兴问道:“多少人?” 成双说:“十七八个人。” 钱甲兴说:“这是鬼子探路的尖兵,去告诉你二大爷,放过这些人,打后面的大队人马!” “知道了!”钱成双说,然后就跑过去通知。 钱甲兴这些人,有手枪的就他们家的四口人,三八大盖也就是三支,汉阳造有个五六十支,剩下的都是洋炮。 成双刚通知完不一会儿,日本尖兵就出现了。 在前面开路的,是日本人的一个尖兵班。 要进入夹道的时候,尖兵班停下,先向两侧的山坡上张望一阵儿,然后开了一阵枪,进行火力试探,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继续前进。 尖兵班过去一会儿,彩子的大部队就出现了,他们和尖兵班拉开二里地左右距离。 走在前面的,是渥口少佐的关东军野战部队,在他们后面,是五辆装满战利品的大车,用抢来的老牛拉着,由警察队的人赶车,大车队后面就是警察队,最后面是保安团的人马。 尖兵班走过夹道,说明还是安全的,彩子的大队人马很快便进入伏击位置。 钱甲兴看着差不多了,就瞄准一个骑马的鬼子射出一发子弹,大喊一声:“打!”这个日本兵应声栽下马去。 钱甲兴以为骑高头大马的就是大官,没想到,这人只是一个通信兵。 钱家窝棚的人一起开枪,敌人纷纷中弹,有的当场被打死。 遭到突然袭击,日本兵卧倒还击,枪声大作,“哒哒哒……”机关枪也架起来,进行火力压制,渥口少佐组织兵力准备反击。 但那五百多警察队和保安团却慌了神,你推我搡争相逃命,牛车也不要了。 他们人多,夹道地势又窄,这样就搅乱了日军队形,三伙人互相冲撞,像乱窝的蚂蚁,拥挤在一起。 钱甲兴他们趁机猛烈开火,虽然洋炮装填速度慢,有效射程不远,但一打就是一面子,不能把人打死,也打得浑身是伤,还有不少人投掷炸子,像炮仗一样“乓!乓!”乱响。 这炸子本来是用来炸黑瞎子和狼的,此时也使用上了。这东西只有鸡蛋大小,威力有限,也能给人造成伤害,扰乱军心。 因为队伍陷入混乱,难以组织起有效反击,又不清楚对方情况,彩子担心拖延下去只能增加伤亡,所以,下令撤退! 第〇二五章 二爷爷豪迈吟诗壮志凌云 钱甲兴成立震关山义... 第〇二五章二爷爷豪迈吟诗壮志凌云钱甲兴成立震关山义... 望云岭在钱家窝棚东南,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峻,半山腰有一片平坦的空地,面南朝阳,空地的后面,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很宽阔,还有溪流。 这里只有一条通向山下的小路,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钱家祖上刚来到这里时,就是住在山洞里,后来,人渐渐多了,他们效仿水泊梁山,在空地四周建了房子,北面是一个聚义厅,南面有一道寨门通向山下。房子中间,是一个宽阔的校场,供家人习练武艺,骑马射箭,提高打猎本领。 再后来,祖先觉得生活在半山腰不太方便,便找到了一处风水宝地,搬下山来居住。这就是现在的钱家窝棚。 而望云岭山寨,也就只有在官兵和乱匪袭扰时,用来临时避难。 回望云岭的途中,钱甲兴放出岗哨,防止彩子杀回马枪。 这一仗,共打死日本兵、警察大队、保安团二十多个,打伤的难以计数,缴获机关枪一挺,手枪一把,步枪两支,五大车东西一点儿也没带跑。 钱甲兴这边没有死人,就有十几个受伤的,但也不重。 到了山寨,开始处置好伤员、打扫住房、开灶做饭。 以上这些事项安排妥当,钱甲兴在聚义厅开了一个家族会议,钱家窝棚的三十六户人家,其中三户外姓也参加了。 钱甲兴说:“各位长辈晚辈,三家外姓亲戚,咱们祖先,历尽千辛万苦,从关里来到关东,为咱们后人,在这里开辟了一块生存之地,世外桃源,但没成想,今天,却毁在我钱甲兴手里,是我对不住列祖列宗,对不起大家!我自动辞去族长之位,请求大家对我严惩!” 二爷爷右手托着大烟袋说:“钱老虎,先别说家毁在谁的手里,也先别说辞去族长还有什么严惩,你先跟大家说说,你咋惹到了日本鬼子,以致他们下这般狠手?要不的,大家都糊涂着呢!” 二爷爷叫钱万淳,七十多岁,年轻时走南闯北,游历江湖,见多识广,论辈分,还是钱甲兴的爷爷辈。在家族中,是位德高望重的人物。 钱串子明知故问:“对呀,大哥,你说说咋得罪了日本鬼子?让大伙听听!” “其实,二爷爷不问,我也会告诉大家,既然二爷爷问了,我就先跟大伙说这件事!”钱甲兴说,“我是怎么惹到日本人的呢?那还是前些日子过重阳节那天,我杀了杨海洲他们三个人,还有四个日本宪兵,总计七个人,然后把尸首扔到后山的山涧里面了!” “妈呀?”众人听了,都很惊异,想听听原因。 钱万淳问:“在啥地方杀的?” “在我们家里。” “杨海洲不是和你不错吗,你又救过他一命,咋又把他杀了呢?” “二爷爷,是这么回事……”于是,钱甲兴就把杀杨海洲七人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但他只提到了“獐子”这个代号,至于吴玉峰的名字他并没交代,而李掌柜,他压根儿就没提,最后说道,“杨海洲投靠了日本人,当了汉奸卖国贼,出卖同胞,我一时气愤,就把他们杀了!” “妈呀!”众人不由惊呼一声。 “明白了!”钱万淳抽口烟。 钱甲兴说:“二爷爷,我闯下如此塌天大祸,甘愿以死谢罪!” “梆!”钱万淳突然用烟袋锅狠狠敲一下炕沿,大叫一声:“杀得好!” 真是突如其来,众人都惊了一跳! “二爷爷,你说啥?”钱甲兴有点儿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杀得好!”钱万淳又重复一遍,然后说,“现在的日本鬼子,不就是当年的倭寇吗!一个小不点儿的倭奴国,几个小岛子!回想当年,咱们华夏帝国,历朝历代都对他们不薄,可是,他们狼子野心,欺负完大明、欺负大清朝,蹬鼻子上脸,现在又欺负到中华民国头上来了,简直是骑脖颈拉屎!钱老虎,你杀得好!杀得痛快!咋不多杀几个!我钱万淳老了,不中用了,我要年轻,也要杀他们!狗日的,张三不吃死孩子,活人把他们惯的!” 钱甲兴没想到二爷爷没有教训他,反会这么支持他!他很受感动,但还是觉得连累了大家,于心不忍:“可是,我把大伙的家给整没了!” “梆!”钱万淳又是敲炕沿一烟袋锅子:“此言差矣!钱老虎,亏得你还是个族长,竟然不懂国即是家,家即是国的道理!咱们的每个小小的家,能在脚下的这片山河土地上生息繁衍,就是有国家的这个大家,给咱们撑着上面的天不塌下来,蔽护着咱们!要不然,咱们就会被他国任意杀,任意剐,当牛做马,被他国奴役!” 钱串子叫道:“二爷爷说的对!没有国,岂能有家!” “还是老三明白大是大非!”钱万淳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现在,咱们的国家是不咋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可是,国家再不好,那是咱们自己的,咱们国家的人,都是骨肉同胞,我们胳膊肘不能朝外拐,杨海洲投靠日本鬼子,出卖同胞,就是叛徒!汉奸!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日本鬼子到姆们家里抓人,横行霸道,烧杀抢掠,就该杀了他们!甲兴,你二爷爷我佩服你的民族大义!你不要自责,领着大伙干,我们老钱家,没有孬种!” 众人七嘴八舌,也都说钱甲兴做得对。 钱串子说:“大哥,大伙谁也不怪你,你还是族长,大伙都听你的!” 众人也说:“族长,你做得对,你还干吧!” “既然大家不怪罪我,这个族长我还当着。”钱甲兴说,“但我有个打算,不知大伙能不能同意?” 钱串子说:“大哥,说吧,我们听听!” 钱甲兴说:“咱们现在家也没了,也和日被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上了,日本鬼子一定会跟我们没完!” 钱串子说:“大哥,别说现在没家了,就是有家也不能回去了!日本鬼子肯定要找我们报仇!你就说咋整吧!” 钱甲员说:“大哥,你说咋办,我们就咋办!” 尖嘴狐狸说:“钱大哥,别看我是外姓,可我媳妇也是你们老钱家的姑奶子,算起来也不是外人,你们咋办,我们也咋办,没说的!” 众人议论起来,都认为眼前的处境很艰难,要想渡过难关,全屯子的人就要抱成团,另两家外姓,孙井玉和云占先家,娶的都是老钱家的姑娘,属于钱家的姑爷子,也没什么说的。 “大伙相信我,那我就说说。”钱甲兴说,“我想,日本人报不上仇,肯定没完!但他们什么时候来,这很难说。我推测,他们刚刚吃亏,回去也要休整一下,想找我们报仇,不能盲目发兵,先要知道咱们在什么地方,所以,咱们不如拉起一支队伍,趁这机会冲出去,从鬼子手里抢点儿东西回来,大家好有吃的用的!” 众人异口同声:“好!” 钱串子说:“大哥,那我们就拉绺子,占山为王,杀富济贫,替天行道!” 钱万淳说:“大明嘉靖年间,咱们祖上就参加过义勇军,跟随戚继光抗击倭寇,血战疆场,但是,至今为止,咱们老钱家还没有一个人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我看,拉绺子这个不行,不是大丈夫所为。” 钱串子说:“二爷爷,不拉绺子,我们咋整?” 钱万淳磕磕烟袋锅,站了起来,先捋捋胡子,清清嗓子,然后慷慨激昂吟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现在,倭寇侵占我东三省,凡是热血儿女,当须保家卫国,斩杀敌寇,收复我满洲大好河山!依我说,姆们也拉起一支义勇军队伍,招兵买马,把倭寇赶出东三省!” “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钱甲兴说,“二爷爷,我就是这么想的!要拉队伍,我看就叫‘震关山’义勇军,你看怎么样?” 第〇二六章 四梁八柱落定 谋划杀敌战机 第〇二六章四梁八柱落定谋划杀敌战机 钱万淳笑道:“哈哈哈哈,‘震关山’,好,好!这个名字赫亮!” 钱串子喊道:“大家说,‘震关山’好不好?” 众人击掌叫道:“好!” 钱甲兴说:“既然咱们拉起队伍打鬼子,就要和绺子不一样,要像军队那样,一级一级,有个编制,不然,就是一盘散沙,没法指挥!可是,我只知道成栋在马占山手下当个什么侦察连长,别的就不清楚了,看看大家谁知道?” 众人顿时大眼瞪小眼,他们不如钱甲兴,还知道个编制呢。 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伴着青山绿水、飞禽走兽、蓝天白云、鸟语花香,悠哉悠哉,过着世外桃源的般的生活,很多人都没出过山,就是偶尔出过山的人,也就是办置点儿油盐酱醋、针头线脑,谁操心什么队伍的编制,所以,钱甲兴一提出来,他们就都说不上来。 钱万淳倒是知道,刚要开口,却被钱串子占先了。 钱串子说:“大哥,我知道,成栋他们的建制是军、师、旅、团、营、连、排、班,最大的是司令!” “军、师、旅、团、营、连……最大的还有个司令……”钱甲兴自语了一会儿,然后说,“老三,这连长官也不大呀,上边有六层管着,下边只有个排和班了。” “大哥,成栋是连长,也管着一百四五十人呢,咱们能出去打仗的,还没这么多呢!”钱串子说。 钱甲兴说:“一百四五十人,还真不少!” 钱串子说:“大哥,依我看,咱们就成立一个连,你就当连长!” “中!” “行!” 不少人表示赞同。 “不行!”钱万淳敲敲烟袋锅子。 钱串子说:“二爷爷,咋就不行?咱们就这么百十多个人,一个连还不夸堆儿呢!” 钱万淳说:“我们‘震关山’义勇军,要干大事,要发展,要壮大!现在是百十多个人,明天就是千人、万人!要保家卫国,赶走小鬼子,我们这点儿人是远远不够的!” 钱串子说:“二爷爷,那你说说,我们还能整啥建制?难道还要打出一个军的旗号!” “军也小!”钱万淳说,“我们毕竟是民间自发的义勇军,还没有政府认可,但我们又不能混同绺子,莫不如暂时先分成几个大队,大队下面是小队,这样就可以各司其职,上令下达,便于指挥,我们要有个司令!” “中!”钱串子说:“二爷爷,你的这个办法挺好!也不用参谋长旅团营啥的了,我大哥直接就当个司令,以后,也别叫族长了,就叫钱司令!” “好!”钱万淳说,“甲兴,你就当司令吧。” 钱串子说:“大伙说中不中?” “中!”众人异口同声。 钱串子说:“司令有了,还要有个参谋长,我看,二爷爷就当参谋长吧!” “不中,不中!”钱万淳说,“我老了,快拿不动腿了,可担不起这个大任,还是你们年轻人干吧!” “人老奸,马老滑!”钱串子说,“二爷爷,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当参谋长正好!” 看钱万淳还要推脱,钱甲兴说:“二爷爷,这个参谋长,还真得你当!” 钱甲员说:“二爷爷,你当参谋长,给我们出谋划策!” 众人七嘴八牙,也都让钱万淳当参谋长。 “好吧!”钱万淳说,“这个参谋长我先干着!” 钱串子说:“大哥,你是司令,剩下的人,你就看着安排吧!” “中!”钱甲兴说,“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又到了冬天,以后,聚义厅就改成司令部,大家也别自己起伙了,都在司令部里吃饭,我们先成立一个后勤大队,保障大伙穿衣吃饭,这个后勤大队长,就让三叔钱树当!” 钱树说:“中!这件事我保证做好,不能让大伙冻着饿着!” 钱甲兴说:“三叔,你的任务还不能只管穿衣吃饭,以后,我们出去打仗,你还要负责大营里面老老小小的安全。” 钱树说:“中!你们就放心打仗,我保证家里不出事!” 钱甲兴说:“后勤大队有了,再设一个女兵大队,战场上难免有伤亡,女兵大队可以救护伤员,人手不够时,也可以帮着打仗!这个大队长,就让白亚芹当了!” 白亚芹出身书香门弟的大户人家,在钱氏家族人的眼里,她既是温文尔雅的贤妻良母,又是穆桂英似的巾帼人物,很受人尊重。 钱串子笑道:“哈哈,这个大队长,还真得大嫂来当!” 白亚芹说:“中!我一定会尽职尽责。” 钱甲兴说:“下面是两个主力大队,一个是男兵大队,另一个是警卫大队,一般的硬仗,就要男兵大队冲锋陷阵,这个大队长,就让甲员来当!” “大哥,没问题!”钱甲员说,“只要你一声令下,我钱老二定当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警卫大队,任务更重!”钱甲兴说,“警卫大队的人,要尽忠职守,吃苦耐劳,负责巡山守卡、站岗放哨,保护我们大营的安全,防止绺子和鬼子偷袭,更重要的是防止内外奸细!这个大队长,让老五来当!” 钱万淳说:“甲山还真是这块料,胆大心细,正好对付内外奸细,主要的是内奸!” 钱串子说:“二爷爷,您老这话有点儿毛病,你要说防止外面奸细还行,咱们钱家窝棚,可没有这样的人!” “此言差矣!”钱万淳说,“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打猎,而是要跟小鬼子刀枪相对,你死我活,微小的疏忽,都可招致毁灭性的灾祸!就是说话走了嘴,都要注意!” 钱串子心里一惊,这个大祸,就是他闯的,但他装作没事儿一样,说道:“二爷爷,听你这么一说,还这是这么回事,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祸从口出!大家都听着,以后不管到哪儿,说话千万要注意!再说,以后我们还要招兵买马,什么人都有,还真得注意内奸!” 众人一番议论。 有的说:“我平时就不咋乐意说话,见到生人,装哑巴就是了。” 有的说:“也不能能不说,话到嘴边留一半,言多必失!” …… 众人这边议论,钱串子这边着急了,心想还没有他的职位呢,等到大伙住声了,他说:“大哥,看看我能给咱们义勇军出什么力?” 钱甲兴这说:“老三,你的活我早想好了,咱们义勇军,需要一个筹备粮草物资的军需官,你来干这个军需官怎么样?” 钱串子心想,军需官有钱花,可以借外出采购之机,到城里抽抽烟泡,逛逛窑子,比参谋长啥的强百套!他心里乐开了花:“行,大哥,我就干这个!” 玉婷看一家四个人,爹妈都有了官职,她和金柱啥也没有呢,不免着急:“爹,我和金柱呢?” “啥你和金柱?”钱甲兴好像把宝贝女儿和徒弟给忘了。 “官职呀!”玉婷怕爹不明白,解释道,“你和我妈都当官了,我和金柱也要给个官儿当啊!” “好,那就给你们个官当!”钱甲兴说,“我们不是得到一挺机关枪吗,金柱就当机枪射手,你就当通信员,咋样?” 玉婷也不知道这通信员和机枪射手是多大的官,反正听着挺新鲜,跳起来拍掌大笑:“哈哈,太好了!” 钱串子刚要告诉侄女,这两个都不是官,通信员就是个跑腿打杂的,机枪手就是个活靶子,都不是什么好活,但看到钱甲兴瞪他一眼,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四梁八柱落地,钱甲兴说:“既然咱们拉队伍打日本鬼子,就要像一回事儿,不能一盘散沙,要有纪律约束。大家听着,我先公布三条纪律,第一,我们只打日本人和汉奸卖国贼;第二,不许骚扰百姓、擅入民宅、欺男霸女;第三,严守机密,不许对任何人透露我们的秘密。不论是谁违反,我都不会客气!有没有不同意的,有的话,可以说出来。” “没有——”众人也不用议论,齐声高呼,都很赞成! “大伙没啥说的,会就开到这里。”钱甲兴补充道,“从今往后,各队人马,一边打猎,一边练兵,别等临阵磨枪,那样会吃大亏!” “知道啦——”众人叫道。 钱串子说:“大哥,咱们啥时候去打鬼子?” 钱甲兴说:“这需要时机,我们要先摸一摸小鬼子的情况再说。” 第〇二七章 枣红马独自归来 吴玉峰发现隐患 第〇二七章枣红马独自归来吴玉峰发现隐患 吴玉峰和李掌柜二人,坐在客厅焦急等待婉玲的消息。 下午一点多钟,小福子进来说:“掌柜的,马回来了。” 李掌柜和吴玉峰马上站起来,几乎是同时问道:“婉玲呢?” 小福子说:“马自己回来的,没看到大小姐。” 李掌柜心一忽悠,不敢相信:“咋会呢!没看看后面有没有?” “没有!”小福子说,“我特意看了,不见大小姐的影子。” 李掌柜沉不住气了,自语道:“马回来了,婉玲哪儿去了?” 吴玉峰心里非常难受!这本该是他的任务,却让一个小女孩代他去完成,如果婉玲出事,他该如何向李掌柜交代?他说:“大哥,这件事都怪我!” 李掌柜说:“吴兄弟,不能怪你,这件事,我李续财责无旁贷!” “唉,”吴玉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说道,“大哥,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去看看马。” 李掌柜问:“小福子,马呢?” “我交给赵叔叔,可能牵马棚里去了!”小福子说。 李掌柜说:“吴兄弟,我们出去。” 三个人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李掌柜家是个一进的四合院。 南面临街是八间门面房作为皮货大堂,房子中间开着一个门,门上方挂着一块红木牌匾,牌匾上雕刻着“李记皮货行”五个隶体大字,大门两侧的墙垛上,嵌着两块小叶紫楠木板,木板上面刻着一副对联: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大堂里面,屋地中间是一个大炉子,正面有玻璃窗,东西北三面摆着柜台,柜台里摆放着各种毛皮和皮衣、皮裤、皮帽子、皮鞋、皮靴、腰带、手套、床垫、靰鞡、鞭子等等皮草和皮革制品,货物玲琅满目,高档抵挡、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大部分都是自己制作的,也有从苏联、朝鲜进来的货,此外,还设有一个收购零散毛皮的专柜。 门面房后面,是个宽敞的大院,院子北面,是一排正房,正房中间,是个门洞,可以进出汽车和马车,门洞西面四间屋子,挨着门洞这间是厨房和饭厅,往西的三间是伙计和客人住的房间;门洞东面三间屋子,中间开门,进门就是客厅,客厅两侧各有一扇门,东面是婉玲的闺房,西面是李掌柜的寝室。 而在前面门房和东厢房之间,也有大门可以进出马车和汽。 马棚里,马在槽头吃草,赵瘸子站在槽头,满面担忧。 赵瘸子大号赵祥,三十多岁,是“李记皮货行”干零活的伙计,因为腿脚不好,有人就称他赵瘸子,叫他大号的人很少。 看到李掌柜走过来,赵瘸子说:“东家,马回来了,不知大小姐咋样了?” 李续财就这一个女儿,妻子去世早,为了女儿,他再没续弦,真真的是视若掌上明珠,但他目光长远,绝不像有钱人家,将女儿当千金大小姐娇惯,为了培养女儿独立生存的本事,在女儿年幼的时候,他就让其习练武艺! 如果是平常生意上来往之事,李续财大可不必担心,婉玲都能独自应对,但今天,婉玲面对的是八九百凶残的日本关东军和汉奸队伍,婉玲能不能追得上,追上后能不能超越到前头去,他可是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 再说,婉玲如果出事,那可不只是他们爷俩的事,还会连累到皮货行的伙计们,他们的生意,也就做到了头! 虽说李掌柜的心高高地悬在半空,但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是平静地说:“赵祥,放心吧,婉玲不会有事!” 赵瘸子说:“可是,咋就马自己回来了?” 李掌柜说:“马是谁先发现的?” 小福子说:“我先发现的。” “在哪儿发现的?” “皮货行门口。” “马跟前有没有别人?” “有一辆马车在门前装货,拴马桩上拴着几匹马,”小福子说,“我担心有人发现咱们的马,就赶忙牵进来了!” “马缰绳是拖在地上,还是盘在脖子上?” “系在马鞍上,我改开的。” 李掌柜说:“小福子,没你的事儿啦,你去大堂吧。” “好了!”小福子答应一声就走了。 李掌柜和吴玉峰将马前前后后检查一遍,见马身上只有汗渍,并没有一点儿伤痕和血迹。 李掌柜说:“吴兄弟,枣红马毫发无损,马缰还系在鞍子上,人却不见了,真是怪事!” 吴玉峰分析道:“大哥,婉玲不是说山羊道有悬崖和山涧吗,我推测,她一定是不能骑马了,又担心马被日本鬼子发现,所以就把马打发回来了。” “嗯。”李掌柜点点头。 吴玉峰继续分析:“你看,马现在安静吃草,如果一匹通人性的马,主人出事了,它是不会这样安静的。我们不妨等等看,到了晚上,日本鬼子就会回来的,如果他们没有士气,就说明他们没有得手,婉玲的信送到了。” “吴兄弟,你说得很有道理!”李掌柜说,“咱们就回到屋里面等着。” 二人回到客厅坐下,心情都很沉重,一边抽着烟,一边闲聊,眼睛不时看向窗外,希望婉玲能突然出现。 这二人一直等到掌灯时分,赵瘸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这把二人吓了一跳,都以为出了大事。 李掌柜问:“赵祥,咋的了?” 赵祥说:“掌柜的,日本兵回来了,满大街都是!” 李掌柜说:“快!我们去看看。” 吴玉峰和李掌柜一溜小跑到了大门跟前,就听大街上有人哼哼,有人叫骂,脚步纷乱。他们不敢开门出去,就从门缝向外看。 大街上路灯已经亮了,还有政府机关、有头有脸的大家大户、饭馆、旅店、妓院、烟馆、酒楼等地方,门前已亮起了灯。 只见大街上全是人,日本兵队伍倒很整齐,先走过去,后面就是警察队和保安团的人了,这些人丢盔卸甲,已没了队形,有的互相搀扶,有的躺在担架上被人抬着,像臭水沟漂浮的沫子,一堆堆,一一块往前移动。 等这些人过完了,吴玉峰和李掌柜方才回到客厅。 李掌柜说道:“看来,婉玲是把信儿送到了,这孩子也不能有危险。” 吴玉峰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李大哥,信儿是送到了,婉玲是不会有危险了,但我担心你们!” 李掌柜说:“我们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日本人也不会找到我们头上来吧!” 吴玉峰说:“这马不是回来了吗。” 李掌柜说:“马回来又能怎样?” “我推测,问题会出在马身上。”吴玉峰说,“因为马是独自回来的,所以,这种备着鞍子的马,一定会引起人的注意!我最担心的就是,敌人会沿着马的线索,找到你们家来!” 李掌柜一拍脑袋,顿时醒悟:“对!吴兄弟,你说得很对!这大道上独自走着一匹备着鞍子的马,谁见了都会琢磨琢磨,而且这每条道上,时长有保安团临时设的卡子捞外快,万一遇见他们设卡,就不会发现!” 吴玉峰说:“李大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考虑马的问题,如果马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是证据确凿!” 第〇二八章 獐子谋划锦囊妙计 彩子布设天罗地网 第〇二八章獐子谋划锦囊妙计彩子布设天罗地网 李掌柜是生意人,脑袋机敏灵活,马上知道了后果的严重性!心中暗想,枣红马若是凭空消失了还好,不回来也行,可偏偏跑回家来,对他来说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被日本宪兵队知道,肯定会抄他的家! “唉,这马要是不回来,我还能有些理由,可以说被偷了、抢了,或者是卖了。”面对这样的难题,李掌柜一时也无良策,急的在地上打转。 吴玉峰说:“大哥,这种借口是过不了关的,日本人不会相信!” 忽然,李掌柜冒出一个想法,“吴兄弟,我这匹马有两个特点,一个就是有点儿瘦,再一个就是左后蹄有白毛。我有个苏联朋友,在城外有一个马场,有二百多匹马,我叫人把这匹马骑走,再换一匹和枣红马差不多的,你说行不行?” “这倒是个办法,”吴玉峰说,“不过,老马识途,只要他们将马牵出去,放开马找家,这就露馅了!” 李掌柜急得直搓手:“这孩子,怎么考虑不周,半夜里把马骑回来也好啊!” 吴玉峰说:“婉玲怎么也还是个孩子,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就是我们大人,也不可能考虑得周全!” 李掌柜急出了汗:“这可怎么办?” 吴玉峰理解李掌柜,他这是一大摊子买卖,拖家带口,还有一大帮子伙计,不像他,俩条腿一抬,说走就走,如果李掌柜出了事,那就是灭顶之灾,所以,他一直在想对策! 过了一会儿这时,他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对策:“大哥,我已有了办法!” 李掌柜忙说:“兄弟,有了啥办法,快说出来听听!” 于是,吴玉峰说:“我看这样……” “嗯……好……好……”李掌柜边听边点头,紧锁的眉,渐渐舒展开了。 之后,吴玉峰说:“大哥,这种事情,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我还有任务,准备离开了。” 李掌柜说:“兄弟,我知道你有很艰巨的任务,也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放心地走吧,你大哥我混了这么多年,人脉和经验还是有的,我就按你说的办法去做,定然万无一失!” “大哥,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兄弟,请讲!” “我走后,有可能我的同志会来找你帮忙。” “来吧,没问题!”李掌柜很痛快,“只要我能帮上的,必当竭尽全力!” “大哥,我们的工作原则,有一条是只认暗号不认人,为了安全,不管是谁找你,必须对上暗号!”吴玉峰说,“如果对不上暗号,就不是我的同志,或者已经叛变,万万不可相信对方!” “明白。”李掌柜说,“暗号是什么?” 吴玉峰交代:“对方说,‘上次的皮子有一张没熟好。’你问,‘什么皮子?’对方答,‘黄皮子。’你说,‘拿回来,我给你换一张。’这样,就答对了暗号,证明对方是我的同志了!” 李掌柜重复两遍,然后说道:“兄弟,我记住了!” “那就好,后会有期!”吴玉峰和李掌柜紧紧握握手,然后离开了。 工藤一直等在“害虫防治所”的办公室里,当他看到彩子闷闷不乐地进来,就知道他们出师不利。 “看样子失手了。”工藤说。 “一言难尽!”彩子卸下战刀放在办公桌上,摘下帽子扔在一边,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杯水。 “坐下歇歇,平静一下。”工藤说。 彩子坐到办公桌前,后背仰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有人泄密。” 工藤坐在彩子斜对面:“说说情况。” “死了二十多人,伤了很多,伤者大都是猎枪所伤,没什么大碍。而这次行动的具体情况是……”彩子把这次行动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咬着牙说,“我们要找出间谍,将他砍头示众!还要把钱家窝棚的赤匪消灭干净!” 这是二人踏上中国大陆,第一次遇到的大挫折! 工藤安慰道:“中国人,很狡猾,他们是阴险的对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耿耿于怀。” 彩子紧锁眉头:“工藤先生,为了防止走漏‘光山计划’消息,我们将警察大队和保安团的人都集中在宪兵司令部,由宪兵队负责站岗,而且,宣布‘光山计划’命令,也是在出发前集合的时候,在这之前,知道这个计划的人,也只有你我和渥口少佐三个,我很奇怪,这消息是什么时间泄露出去的?” 工藤说:“据你所说的情况,我推断,消息泄露的时间,肯定是在你们出发以后。” “难道就不会是间谍推测到的吗?” “间谍推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云台县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推断出,我们要执行什么任务,一定是有内奸!” “应该是出了内奸!”彩子说,“很明显,钱家窝棚人逃跑时,只是匆忙带了些贵重物品,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这说明他们没有准备,事先并没得到消息,如果没有毡帽男枪声报警,钱家窝棚的人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 工藤说:“很显然,渥口少佐把毡帽男当成了掉队的警察,冯迷糊也是太迷糊,他们的失误,导致间谍钻了空子。” 彩子起身走到沙盘前,比划着分析:“毡帽男追上渥口少佐的位置,是在距离钱家窝棚1公里左右的山涧,也就是在这里,毡帽男超越了我们的部队,然后,回头进行阻击!” 工藤说:“这恰恰说明,是有人在你们出发后,才将情报传递出去的。” “还有一个情况,那就是我们撤退时,我去勘查了现场,就在这里,”彩子的手指,从岔路口一直指向山羊道的第一道悬崖,“我在这段路上,发现了一匹马往返留下的蹄印,在悬崖下面,马蹄印稍多。而且回来的路上,也发现了一些和先前相同特征的马蹄印,但走上公路时,由于路面没有积雪,马蹄印不见了。但这时,距离县城已经几里路了,看来,这匹马应该回了城里。” 工藤琢磨了一会儿:“你分析得没错。” “工藤先生,我是这样打算的,”彩子说:“明天,我们布置下去,一是排查6点出发后,警察大队和保安团擅自离队的人员;二是排查早上6点至8点之间,单独骑马出城的男子;三是排查9点之后,一匹配着鞍子的马,或者是在野外徘徊,或是单独返回城里,以马找人!” 工藤说:“要悬赏破案,找到马匹的,奖励大洋两千元;找到内部间谍的,奖励大洋三千元;找到毡帽男的,奖励大洋三千元。” “好!”彩子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撒下天罗地网,让他们插翅难飞!” 第〇二九章 彩子布置行动 水野调兵遣将 第〇二九章彩子布置行动水野调兵遣将 日本宪兵队和土肥原的特务机关,同属于日本军方。 宪兵队是军队里的警察,职责是维护军纪,协助治安,支援作战,镇压驻地反日人员和抵抗组织,防范、破获驻地敌方间谍网络。 土肥原的特务机关,担负着搜集敌国战略情报,破坏抗日组织,策反诱降,颠覆敌国政权等任务,是军方的特种警察,也叫特高课,权力很大! 按军衔,工藤是大佐,比渥口少佐高两级,比水野大尉高三级,彩子是中佐,也比渥口和水野高,何况,他们二人又有土肥原贤二和多门二郎中将授命,有权对渥口和水野发号施令! 早上八点钟,彩子给水野打去电话,向他布置任务。 水野听着电话,频频点头:“啊……是……是……是! 水野放下电话,分别给冯德林和姜天彪打去电话,命令二人立即赶到宪兵队司令部。 这警察大队和保安团,直接归宪兵中队指挥,他们只是负责对付老百姓,以及配合渥口的野战部队执行任务,就是去充当炮灰的角色。 警察大队还是住在原民国警察局大院里,和宪兵司令部在同一条街,相距不远,所以,冯德林先来到宪兵队司令部。 卫兵将冯德林带到水野办公室门外,喊了声:“报告队长,冯大队长到了!” 水野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卷宗,头也没抬:“进来!” 冯德林推门进入办公室,说道:“队长,忙着呢。” 水野这才合上卷宗,抬起头说:“坐下吧。” “谢谢队长!”冯德林掏出烟卷,递过一颗,“队长,抽烟!” 水野接过烟卷,冯德林划根洋火给点着,然后,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自个儿点着一颗烟,吸了一口,请示道,“队长,有什么指示?” 水野说:“稍等一下,我们开个小会。” 这时,卫兵在办公室门外喊道:“报告队长!姜团长到了!” 水野说:“进来!” 姜天彪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走进办公室,“啪!”立定敬礼:“报告队长,保安团团长姜天彪奉命报到!” 水野说:“姜团长,先坐下!” 姜天彪也掏出一盒烟卷,抽出一颗递给水野:“队长,换上!” 冯德林看着他,很不屑地说道:“你的烟好咋的,我刚给队长点上!” 水野接过烟,放在办公桌上:“姜团长,我就先吸这支吧。” 姜天彪瞪了冯德林一眼,坐在冯德林对面,自个儿点上烟:“队长,有什么任务?” 水野说:“二位,‘光山计划’的失败,是因为走漏了消息,这个走漏消息的人,就在你们警察大队和保安团里面,我要你们将这个人找到!” 冯德林和姜天彪都是一惊,他们二人谁也没想到,如此严密的‘光山计划’,竟会走漏消息,而且,走漏消息的人,还在他们二人的队伍里! 姜天彪说:“队长,昨天早上六点钟出发前的一刻,渥口少佐才下达去钱家窝棚执行‘光山计划’的命令,我们哪有时间走漏消息呢!” 冯德林说:“队长,我手下的兄弟,还不是和保安团一样,这边集合下达命令,之后立即出发,也是没有机会走漏消息!” 水野说:“二位不要这么肯定,仔细想想,出发后,有没有人员途中掉队或者离开?” 冯德林和姜天彪四只眼睛对着瞅瞅。 水野又说:“如果有,二位千万不要隐瞒!我们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关东军,漂洋过海来到满洲,所做出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大东亚的繁荣,都是为了你们满洲人自由康乐,我们会很快帮助你们建立一个伟大的新国家,你们为新的国家建立功劳,争当英雄,会得到极大的荣誉和奖赏!如果对我们不感激,不忠诚,三心二意,阳奉阴违,勾结间谍,无论是谁,我们都会严厉处置,毫不留情!” 姜天彪胡诌道:“队长,我坚决执行你的命令!我也考虑到了间谍的问题,回到营房,我亲自清点了人数,行军中没有一个人离开过队伍,去掉战死的,没有一个逃兵!如果我手下的兄弟谁是间谍,我就一枪崩了他!” 冯德林说:“姜团长,要崩,也要审查清楚,交给水野队长,你在二上一枪崩了,别被人说你杀人灭口!” 姜天彪脾气暴躁,人称姜大炮,他顿时上来火气:“冯迷糊,不愧是当警察的,一点也不迷糊,钻空子挺几巴能耐!我还能不审查,就凭空说谁是间谍!实话告诉你,老子打了十几年仗,一贯反对共产主义,对混进队伍的赤匪间谍,少说也枪毙了三五十个,老子还能是赤匪间谍!” 水野说:“姜大炮,你们之前是东北军,与赤匪是国共两党之争,现在,你们归降了我们,就已经脱离了南京民国政府,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效力,不但共产党是你们的敌人,南京政府的人,也是你们的敌人,他们都是间谍,一旦发现,统统一律予以消灭,你们两个人,知道!” 姜天彪说:“队长,我明白!对赤匪间谍和民国间谍,一经查实,我会毫不手软!” 冯德林心里没底儿,所以不敢像姜团长那么硬气:“队长,这事儿这么严重,我要回去仔细查查。你看,大姑娘入洞房头一回参加正规战斗,新来的人不少,我怕整拉下了!” 姜天彪说:“队长,冯迷糊脑袋不咋好使,有时候犯迷糊就干到他兄弟媳妇炕上去了,这个间谍八成就在他们警察队里!我们是正规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间谍不可能混进来!” 冯德林急眼了:“姜大炮,别瞎呲呲,你算哪国正规军,一个个吊儿郎当,癞蛤蟆挎枪嘞得兵,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你凭啥敢保你们团里混不进间谍?刚刚你还说枪毙了三五十个赤匪间谍呢,现在一转眼,间谍就没了,我看,你就像个间谍!” 这二人的矛盾,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9.18事变之前,冯迷糊和姜大炮就不对付。 那暂,姜大炮是民国东北军的营长,是驻高台县最高军事长官,他手下的士兵经常到城里骚扰百姓。 那暂,冯迷糊主管治安,有时会把那些偷鸡摸狗、蛮横无理、调戏妇女的兵痞扣押起来。 每当这时,姜大炮就会骑着他的黄骠马,带着警卫排前来要人! 姜大炮依仗他有兵权,背后有军阀撑腰,冯迷糊则依仗省警察厅副厅长的叔叔,也不把姜大炮放在眼里,所以,两伙人马经常子弹上膛,枪口相对! 杨海洲和姜大炮私交不错,这时,就会出来化解紧张场面。 姜大炮也自知理亏,目的就是要人,也不敢轻易向警察开火。 冯迷糊也知道不能把当兵的怎么样,就是想出一口恶气,显示一下权威,他又是个副职,杨海洲一出面,他也就把人放了,二人的梁子,也就因此结下了! 现在,二人都是官升一级,一瞅着对方,就更不顺眼! 一听冯德林说他像个间谍,姜天彪顿时炸了,一指冯德林鼻子:“冯迷糊,再敢胡说八道,老子崩了你!” 第〇三〇章 水野分析推断 汉奸明着争功 第〇三〇章水野分析推断汉奸明着争功 冯德林也不示弱,母狗眼一瞪:“姜大炮,你敢!” 姜天彪也就是吓唬吓唬他,嘴上说说,心里解解气,他转了话头:“冯迷糊,你脑子像灌了稀屎一样,一塌糊涂,臭不可闻,那个毡帽男,你敢说不是你们警察大队的间谍!自己的手下几个人你都记不住,赶紧回家抱孩子去算了!” 在这件事上,冯德林确实失误,如果当时他能认出婉玲不是他的手下,婉玲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过那道山涧。 但他也不能示弱:“姜大炮,你说话就像尿尿那样闭着眼睛瞎泚,毡帽男是从后面追上来的,是饭冢小队长最先发现的!我们警察大队每天都有新人扩充进来,又没有统一着装发下来,这样才被间谍钻了空子,不能赖我!” “说得好!”姜天彪抓住漏洞,“冯迷糊,你这是肚子疼埋怨灶王爷,你现在像疯狗一样乱咬,是怪水野队长没发警服给你了!” 冯德林说:“你别往水野队长身上扯,我的意思是,扩充的人如果能及时穿上制服,间谍就不会蒙混过关!” 姜天彪讥讽道:“我们保安团一个人也没扩充,就你每天都在扩充人手,我看,间谍都跑到你们警察大队去了!” 冯德林说:“姜大炮,你没扩充人,就保证你们团里没有间谍?哪个间谍会在页脑盖上写上间谍二字!” 这件事,水野已经了解到了,现在,正是混乱时期,还没走上正轨,冯德林说的也是实际情况,责任也不全在冯德林。 看到这二人都急了眼,水野说:“二位不要争吵,制服的事,满洲国建立了就会解决,你们的名称也会更改,保安大队的服装也会换新!现在,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我们要想办法,把间谍找出来,不然,让他们潜伏下来,就会伺机破坏,对我们是极其严重的威胁和隐患!” 两个人都很听话,不吱声了,像两条刚刚掐完架的狗一样,都很不服气,用眼睛斜瞪着对方,呼哒呼哒喘气! 水野说:“你们内部间谍,回去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发现线索,立即上报,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是!”这二人异口同声。 水野看看这两个人,然后问道:“二位,给钱家窝棚送信的毡帽男,你们都见过了吧?” 姜天彪说:“见过!” 冯德林说:“这小子就从我身边过去的!” 水野又问:“如果再看见,你们还能认出来吗?” 这二人低头回忆了一会儿。 冯迷糊说:“我是能认出来!” 姜天彪说:“我更能认出来,扒皮认瓤!” “很好!”水野说,“不过,现在找这个人比较困难,你们主要去找一匹马。” 冯德林问:“什么马?” 水野说:“据我们现场勘查和综合分析,毡帽男应该骑着一匹马,于早上6点至8点之间出城,并且是快马加鞭,他在山羊道第一道悬崖停下,将马放回,于是,这匹马备着鞍子,或独自在野外徘徊,或已回到城里,你们派人走访老百姓,看看有没有人看到了这匹马,我们以马找人。” “队长高明!只要马不是深更半夜回来,一定有人看到,”冯德林说,“提溜瓜秧找瓜蛋儿,只要找到这匹马,就不愁找不到人了。” 姜天彪说:“这几天白天,我的士兵经常到公路上设卡,说不定他们能看到呢!” 水野说:“你们两个,要在内部暗中排查间谍,外面明着找马,只要一方面突破,就会把间谍一网打尽!” 冯德林说:“队长,内部间谍就别说了,我们去向老百姓打听马的事儿,如果不掏几个钱儿,怕他们不说啊!” 姜天彪说:“队长,冯大队长说得对,这年头,无利不起早,这些个刁民,脑袋精明着呢,六亲不认,就认钱!” 这一次,两个冤家对头,想到一块儿去了。 “哈哈,”水野笑道,“二位,我就知道你们要问这个,你们听着,我们是悬赏破案,找到马的,奖励大洋两千元;查到内部间谍的,奖励大洋三千元;找到毡帽男的,奖励大洋三千元。” 冯德林说:“队长,如果像刨土豆子,刨出一窝间谍咋办?” 姜天彪附和道:“是啊,要是整出十个八个间谍呢?” 水野说:“很好办,按照马的赏金!” 冯德林说:“那就是一个两千大洋了!” “很对!”水野说,“除此之外,还要给你们立功受奖!” 这二人听了,非常兴奋! 姜天彪着急了:“队长,我们这就去查吧!我手下的弟兄门眼睛都尖着呢,肯定跑不了!最起码,抓到这匹马是板上钉钉了,这两千块大洋,肯定是我们得了!” “这可不一定!”冯德林说,“我手下的不少老警察,谁家养没养马,早就心中有数!谁家的马上午出去了,下午回来了,一查就查出来了!我看,这两千块大洋肯定是我们的。” 水野说:“二位别争了,我要的是实际行动!” 冯德林表态:“队长尽管放心,我们警察大队,一定配合好皇军!” 姜天彪则说:“队长,我们保安团更要配合皇军,为死去的皇军兄弟报仇,只要队长说句话,我们立马出发剿灭钱家窝棚的匪徒!” “不!”水野说,“钱家窝棚的人,已成惊弓之鸟,定会躲到深山密林之中,对付他们,我们要想一些计谋。” 冯德林说:“队长有何良策?” 水野说:“冯大队,你要派出精明强干的警察,摸清钱老虎的去向,看看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 “是!”冯德林应道。 水野说:“还有,你要从小商小贩和农民、猎人里面,发展一批可靠的人,做为特工人员,我要组成一个情报网,为我们提供情报,这个会做到吗?” 冯德林说:“请队长放心,做这种事,我最拿手,一定把这些事情做好!” “姜团长,”水野说,“你要招募人员,让绺子归顺过来,迅速扩大队伍!” 冯德林答道:“是!” 水野说:“二位,要好好干,以后,你们要精诚团结,一心配合我们,剿灭匪徒,维护好治安,建立新秩序等建立了满洲国,到那时,你们都是建国功臣,会得到天皇陛下的奖赏,所以,你们要忠于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 姜天彪起立立定,“啪!”冲着水野背后墙上的日本国旗敬了一个军礼:“我姜大炮,誓死效忠大日本帝国皇军!” 冯德林心骂道,蠢驴,真能整景!但他也不能拉后,也站起来,立正敬礼,但他不像姜大炮,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军人,立定敬礼是基本科目,轻轻松松,而他是个警察,平时就是耀武扬威、吃喝玩乐,哪里具有军人素质,一打立定,两腿就像锅叉子,别别楞楞,差点儿自己把自己绊个跟头。 姜天彪讥讽道:“就这大烟鬼,站都站不稳当,还能抓间谍!” 冯德林也很尴尬,但他反应很快:“姜大炮,我昨天脚后跟中了一粒枪砂,是光荣负伤!” 姜天彪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说冯迷糊,只有逃兵脚后跟才能中枪砂,看来,你小子逃得挺快!” 冯德林没想到他胡诌的一句借口,竟然被姜大炮抓住了小辫,便说:“姜大炮,跑得最快的还不是你的手下,是你们打乱了战斗队形,阻碍了皇军反击,不然,我们咋能吃亏!” 姜天彪说:“冯迷糊,你小子属猪八戒的,还会倒打一耙!” 水野说:“二位,不要争吵了,马上去干正事,白花花的大洋,在等着你们!” 第〇三一章 冯德林发现内部谍影 老辛头暗中监视行踪 第〇三一章冯德林发现内部谍影老辛头暗中监视行踪 冯德林和姜天彪出了宪兵司令部办公室,两个人到了院子里。 姜天彪唯恐冯德林抢占先机,在拴马桩上解下马缰,翻身骗上马背,“啪!”一甩马鞭,喝了一声“驾!”黄骠马腾起四蹄就跑! 冯德林看着姜天彪的背影,吐口吐沫,低声骂道:“蠢驴,跑得再快也没用,累死你也拿不到一块大洋!” 看着姜天彪的马跑远了,冯德林这才往警察大队走。 警察大队在日本关东军宪兵司令部东面。 且说,这高台县是座山城,依据山势而建,松花河由东南向西北,在县城东部穿过,万福街横贯县城东西,在松花河上有一座大桥,名为龙门桥,连通整条街道,警察大队、宪兵司令部、县政府的各个部门,都在这条大街的南北两侧。 在龙门桥西面几百米的地方,就是民国警察局。这座红砖赤瓦的建筑坐北朝南,建于民国初年,是一个两进的三合大院。 院子的大门对着大街,两扇大门,主要是公车马进出,大门西侧是一扇人员进出的小门,小门挨着的是一间门卫室。 院子里,前后有两栋正房,前面一栋是办公室,后面一栋是看守所。 办公室门前是个大操场,操场东面有一栋厢房,厢房北头是食堂,南头是宿舍,操场西面也是一栋厢房,南面是马棚,北面是礼堂。 但此时,原民国警察局的大门旁,早已经换上了“关东军高台保安警察大队”的牌子。大门左边墙上写着:我们要严防间谍,维护全新秩序!右边墙上写着:我们是同种同宗,中日共建满洲! 冯德林一边走,一边想,昨天早晨出发后,都有谁离开了队伍…… 他这个人,其实并不糊涂,只要他感兴趣的事,他记得比谁都扎实,算计得比谁都明白。 至于警察大队新来了多少个人,他觉得只记个数字就行,反正来多少,也都是混饭吃的,管他们长啥爷爷奶奶样、叫啥名字,他懒得费脑筋去记,认为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他在心里反复过滤了几遍,出发时清点了两次,回来时清点了两次,论人头,一个不少,就是被打死两个,伤了几个,中途,也没发现有谁离开过队伍……突然,他一拍巴掌,想起这个人来,脸上不由露出得意地笑容! 就在冯德林往回来时,警察大队门卫室外面,有两个身着便装的警察站岗。 这二人一高一矮,都是特务股的。 高个子名叫韩富,长着一张驴脸,梳着油光铮亮的大分头,发梢耷拉下来,遮住半只眼睛,体形瘦削,有些探肩,一低头弯腰,就像只虾米,因此,人称韩大虾米。 矮个叫郭万金,戴顶毡帽,邋里邋遢,一双绿豆眼睛,脸色灰呛呛的,因此,人赠绰号锅底灰。 韩大虾米和锅底灰都斜背着汉阳造,正头对着头,脸对着脸,一边着抽烟,一边嘻嘻哈哈唠嗑,可能唠得太兴起 ,冯德林回来他们也没留意。 冯德林走到跟前,故意咳嗽一声,这两个家伙也没听见,他上前踢了锅底灰一脚,横道:“郭万金!” 冷不丁挨了一脚,锅底灰吓的一蹦哒,香烟也吓掉了,伸手抓抢,韩大虾米也跟着吓了一跳,马上直起腰来,也去抓枪,可是,他们马上发现了冯德林,立刻立正,挺直腰板。 锅底灰反应机敏,敬个礼:“报告大队长,我在交流战斗经验!” 冯德林上去又踢韩大虾米一脚:“韩富,你也在交流战斗经验吗!” 韩大虾米也敬个礼:“报告大队长,锅底灰一个人不能交流战斗经验,只有我们两个才能交流战斗经验!” 昨天到钱家窝棚执行“光山计划”,这两个人都跟着去了,都吓得半死,但因为跑得快,都没有破皮受伤。 冯德林说:“你们咋穿便衣站岗?” 韩大虾米说:“报告大队长,昨天打仗崩了一身血,警服不能穿了!” 冯德林讥讽道:“郭万金,你肯定也是崩一身血了!” 锅底灰说:“报告大队长,我不但崩了一身血,袖头子还让枪砂打两个窟窿,也不能穿了!” 冯德林心里骂道,这两个犊子,逃跑还逃出理来了! 突然,他觉得锅底灰好像一个人,就说:“郭万金,你这身衣服从哪儿淘登来的?” 锅底灰说:“大队长,这身衣服我都穿多少年了,蹲坑、跟踪时常穿,大虾米知道,你可能没注意!” 韩大虾米说:“他是常穿这身破衣服。” “哈哈,”冯德林笑道,“你说他整这一出,离远一瞅好像毡帽男!” 锅底灰问:“大队长,啥是毡帽男?” 韩大虾米脑袋好使,他也看到婉玲了,就说:“就是昨天送信的间谍!” 冯德林说:“韩富,你说他像不像?” 韩大虾米说:“你别说,看个头,衣服,和埋里埋汰的脸,还真像!特别是这个毡帽。” 冯德林说:“这是知根知底,不然,会当间谍把他抓起来!” “哈哈,”韩大虾米说,“锅底灰,我看你还是换身衣服吧,别真让谁把你抓起来!” “草!我又不是间谍,谁瞎了眼睛抓我!”锅底灰梗起脖颈子,“再说,除了警服,我就这一身棉衣服,皇军也不发新制服,让我穿啥!” “快啦!”冯德林说,“水野队长说,满洲国成立了就发。” 锅底灰一撇嘴:“成立个屁,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 “就你爱发牢骚!”接着,冯德林训斥道,“你们两个听着,现在是站岗,不是交流逃跑经验的时间!” 二人齐声道:“是!大队长。” 冯德林说:“现在不太平了,赤匪间谍来了,民国的间谍也没走远,他们不但杀皇军,还要杀汉奸!就你们这样吊儿郎当的,说不定哪时就被间谍要去狗命,还会连累了弟兄们遭殃!” 锅底灰说:“大队长,别生气了,我们知道了!”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消消气,我们一定改过自新,今晚请你去‘三裕盛’烧两个泡!” 冯德林口气缓和下来:“韩大虾米,还是你明白事儿!” 锅底灰笑道:“嘿嘿,大队长,烧两个泡才几毛钱,酒菜和美女可是大头!” 韩大虾米说:“锅底灰,你想出大头呗!” 锅底灰也想巴结冯德林:“出就出,这钱我掏。” “哈哈,”冯德林说,“二位好好站岗,烟泡和美女晚上再说。” 锅底灰说:“大队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冯德林说着,走进大门。 值班室的老辛头看到冯德林进了办公室,就隔着窗口说:“大队长回来了!” “回来了。”冯德林答应道,然后问,“有我的电话吗?” “没有!” “办公室咋这么消停,人呢?” “都上医院去了。” “啊!”冯德林一拍脑门,“我还忘了,医院还有伤号和死人呢。” “死那两个的家属都来了,你没在家,王股长跟他们去医院了。”老辛头说,“王股长说你回来时,让我告诉你一声。” 关东军占领高台城后,这民国的警察局,被水野中队长临时改成治安警察大队后,暂设四个股: 司法股,负责档案、取证、审讯; 保安股,负责户籍、良民证、查店; 特务股,负责侦查、抓捕、清剿; 警务股,负责枪支弹药、人事升迁调补。 这王股长叫王辉,就是警务股股长,主管弹药库、人事升迁调补和后勤。 “知道了。”冯德林突然小声下来,“老辛,你早上是在食堂吃的饭吗?” 老辛头孤身一人,是冯德林的亲戚,也是他在警察大队里面的眼线,别人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这些关系。 老辛头白天黑夜都呆在值班室,进进出出的人他都看得见。他的一日三餐,也都是在警察大队的食堂里面吃。 论起来,老辛头是冯德林的叔叔辈,因为避嫌,所以,冯德林称他为老辛。 “是在食堂里吃的。”老辛头回答。 冯德林靠近窗口,弯下腰,声音更小了:“田嫂在食堂吗?” “在。”老辛头看出点事儿,也放小声音,“刚才还跟我唠几句嗑呢。” “注意她点儿,看看她和谁接触,都要向我报告。” “明白了。”老辛头点头。 冯德林直起腰来,走向他的办公室,心中窃喜,藏在内部的间谍算是找到了,赏金和功劳已经有了大半,现在,就看能通过田嫂,钓出多少条大鱼小鱼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马找到,抓住毡帽男,然后,就可以双管齐下,将内外间谍一网打尽! 第〇三二章 耿春花央求拒绝 冯迷糊生瓜强扭 第〇三二章耿春花央求拒绝 冯迷糊生瓜强扭 那么,冯德林根据什么认为,田嫂就是走漏消息的间谍呢? 原来,警察大队和保安团参加“光山计划”,都要自带伙夫。可是,警察大队没钱,伙食不咋好,平时,警察们都各找门路吃香喝辣去了,食堂里没多少人吃饭,伙房里也就田嫂这一个厨子,还有一个打杂烧火的老头,叫余聋子。 这样,前天晚上,田嫂就跟着队伍去了宪兵队大院,给参加“光山计划”的警察做饭。 他们都以为这是一次城内、或者城郊的一次拉网搜捕呢,但第二天早晨队伍紧急集合,渥口少佐才宣布实行“光山计划”,这时,他们这才知道要去八十里外的钱家窝棚。 田嫂是个上了点儿岁数的女人,又没有交通工具,就是空着手也走不多远,因此,队伍出了宪兵队司令部,来到大街上,田嫂跟冯德林说了一声,就回警察大队去了。 当时,冯德林也没想到会有后来泄密的事儿,也就随口答应一声,没往心里去,过后也就忘了,所以,今天他费了点劲儿,才想起来。这样,他就认定,田嫂就是间谍。 警察大队办公室的门开在房子中部,是前后对着的两道门,前门通操场,后门通看守所。 进入前门,就是半间房子宽的南北走廊,走廊右侧就是老辛头的值班室。过了值班室向右拐,又是一条走廊。 这条走廊比较宅,两侧都是办公室,冯德林的办公室在紧东边的南侧,也就是朝阳的一面。 冯德林快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听到对门办公室里传出一对男女的说笑。 冯德林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不由下腹一紧,停下来想听听动静。 可是,屋里的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一个女人问道:“谁在外面?大大方方进来,不要偷听。” “我!”冯德林只得答应一声,将门推开,顿时一股暖气迎面而来。 办公室里,炉火正旺,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办公桌两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唠着嗑。 这女的叫耿春花,是保安股股长,这间就是她的办公室。 以前,高台县警察局共有五个女警察,关东军来了,那四个都不干了,耿春花是青海人,离家太远,不得不留下来。 男的人称张老八,大号张宝贵,是司法股股长,他和耿春花是奉天民国警士教练所同班学员,都属于专科人才。 耿春花长得非常漂亮,张老八也是一表人才,都是二十多岁年纪,风华正茂。 用外人的眼光看,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是同学!看上去张老八也追求耿春花,耿春花对张老八也没有反感,应该是缔结良缘,可是,这二人一直形影不离,感情上却没大的进展。 于是,这二人就被人私下议论纷纷,有的说,耿春花是个石女,有的说,张老八是个骡子,更有的说,耿春花是杨局长的小妾,张老八是有贼心,没贼胆,根本不敢和局长争女人! 现在,杨局长已经死了,这二人也该有个发展了,但是,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更让人不好理解了。 不过,有人说,耿春花势利眼,又投靠冯迷糊了!还有人说,这不怨耿春花,张老八板儿上钉钉就是个骡子了,哪个女人,会空守着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过一辈子呢! 张老八见到冯德林,马上站起来说道:“大队长回来了!” 冯德林说:“回来了。” 耿春花说:“大队长,坐下烤烤炉子,嗑点儿瓜子!” “不冷,有紧急任务!”冯德林吩咐说,“张股长,去把中队长以上的人员叫来,我要传达水野队长指示!” 张老八说:“大队长,你走时也没留话,人都下去了!” “那就去把他们找回来!”冯德林提高嗓门。 其实,冯德林已经知道人都去医院了,他是故意要把张老八支得远远的。 原来,冯德林是个色鬼,一直垂涎耿春花的美貌,但那时,杨海洲是局长,他是副局长,还不敢放肆。杨海洲死后,他接替了杨海洲的位置,大权在握说一不二了,就想着不管使什么手段,也要把耿春花弄到手! 因此,他欺负耿春花是外地人,在本地没亲没故,没有靠山,有事没事他就往耿春花办公室跑,言语调戏,动手动脚。 可是,每当他要得手时,张老八就会恰巧出现,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对张老八恨之入骨! 张老八也是外地人,和耿春花一样,是政府分配过来的警士教练所毕业生,他更不把张老八放在眼里。这不只因为他是警察大队的大队长,他的民国警察厅副厅长的叔叔,现在是关东军手下的副厅长了。 所以,他很有依仗,这也是他不把姜天彪放在眼里的底气! 按理来说,他这样有权有势,就可以随意处置张老八这个情敌了,但是,张老八的背后有一个,他是很忌惮的,让他不敢对张老八下手。 张老八说:“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一出去,就像钻进耗子洞,上哪儿去找?” 冯德林说:“找几个算几个,快去!” 张老八只得听从命令,背上盒子炮就出去了。 耿春花一直嗑着瓜子,等张老八出了办公室这才开口:“大队长,水野队长是不是要给打死的人发抚恤金呀。” “这事儿要统一处理。”冯德林说,“关东军和保安团也都有死伤,我们还好,才死了两个,伤了几个,哈哈,还是当警察的头脑机灵,见事儿不好,就往关东军和保安团身后躲,拿他们挡枪子!” 耿春花说:“刚才家属来了,又哭又嚎的,因为你去开会了,王股长带人处理去了。” “我已经知道了,”冯德林说,“这年头,死几个人,伤几个人都不算啥事儿了,往后,世道可不能像民国时那么消停了。” 耿春花说:“是呀,大伙都说,以前我们可不上战场,和胡子也就是比划比划,做做样子,还没死过人,这下倒好,跟着野战部队去了一趟,就死了两个!” 冯德林说:“枪子这玩意儿可不长眼睛,谁知道啥时候挨上,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见了阎王!” 耿春花说:“所以,下边这些人想开了,都喊着及时行乐呢。” “谁都想及时行乐,但也要有银子!”冯德林突然得意起来,“春花,说到银子,我告诉你一个大好消息!” 耿春花说:“宪兵队发奖啦?” “打了败仗,不挨罚就很不错了,还指望着发奖!”接着,冯德林就把找马的事说了一遍,但田嫂的事,他并没吐露半个字,末了说,“我让张老八去找人,就是要赶紧找到这匹马,将间谍一网打尽,一定要抢在姜大炮他们前面,拿到这笔赏钱!” 耿春花非常高兴:“大队长,要能拿到这笔赏钱可是太好了,食堂每天就是土豆子熬白菜,吃的腻歪死了!” “我们抓到间谍,就能拿到赏钱,水野也会重视我们,以后的伙食就会好起来!我呢,很可能当上高台县的县长,也可能调到长春公安厅去。”冯德林说,“我还要给你一笔钱。” “给我?”耿春花难以理解,“大队长,我可啥力也没出,不能无功受禄!” 冯德林说:“春花,不要见外,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耿春花:“大队长,你也知道,别人也都知道,我可是名花有主了,求你别打我的主意了!” 冯德林说:“不就是个张老八吗,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骡子,你跟他一辈子,还不委屈死!” 耿春花说:“大队长,宝贵可是你的下属,你这样说他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大家都这么说,他自己也默认!”冯德林厚起脸皮,“再说,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只跟一个男人,还不是白活了,特别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耿春花说:“嫁鸡跟鸡飞,嫁狗跟狗走,我不管宝贵咋样,这辈子我就嫁定他了!” 冯德林说:“你呀,真虎啊!你看看,张老八有啥好的地方,除了一副臭皮囊,要钱没钱,要靠山没靠山,要不是念过警士教练所,他连个小警察也当不上,就是个土包子,你要是跟了我,以后我升职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 耿春花说:“大队长,好女人有的是,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冯德林哪里舍得这个美人儿,今天正好把张老八打发远去了,整趟办公室里也只有一个老辛头,还是他的同伙,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于是,他过去一把抱起耿春花,放到桌子上,就生瓜强扭。 耿春花的腰带,可不像彩子的腰带结的那种死扣,她挣扎了一会儿,腰带就被冯德林拽开了…… 耿春花想喊又不能喊,如果喊了,她不但丢人,这个警察也没法干了。 第〇三三章陈阎王突然而至冲了美事大虾米找马不费吹灰之力 第〇三三章陈阎王突然而至冲了美事大虾米找马不费吹灰之力 “扑嗵!扑嗵!”就在这时,走廊里响起又快又重的脚步,像大象跑路,地面都在呼扇! 冯德林听到这个动静,就像来了凶神恶煞、索命无常,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放开耿春花。 耿春花起来,迅速系上腰带,坐回她的椅子里。 冯德林坐到张老八坐的那张凳子上,装作没事儿一样,抓起几个瓜子嗑起来。 这时,“咚!”的一下,也不知道是肩膀撞的,还是玻璃盖搥的,反正门开了,一个嘴歪眼斜的大块头警察走进房间。 那么,来者是个什么人?这个人为什么能令冯德林闻之色变呢? 原来,这个人也是冯德林的手下,他是特务股股长,名叫陈善龙,绰号陈阎王。 陈善龙块头很大,讲义气,脾气爆,如果惹怒了他,不敢是谁,他都敢动手! 陈善龙的爹叫陈万两。 陈万两是高台县首富,黑社会老大,开有赌场、钱庄、商号,还倒卖烟土、吗啡,走私军火,手下还豢养着一些神秘的杀手。他还在日本留过学,在日本上层人物中有朋友,其中的一个朋友就是土肥原。 按说,陈善龙和耿春花并没什么关系,冯德林也不应该闻之色变。 但两年前一天夜里,陈善龙被仇家雇凶伏击,对方先泼硫酸,后乘机砍杀,刚好张老八遇上,击退了凶手,救了他一命,于是,二人结拜成生死兄弟,可是,陈善龙却毁了容貌。 试想,如果陈善龙看见冯德林扒耿春花的裤子,还不一枪把冯德林崩了!这也正是冯德林害怕的原因。 耿春花见是陈善龙,便说道:“陈股长,今天是怎么了,不打招呼破门而入,吓死我了!” 陈善龙说:“耿股长,我走道地都打颤,你说我还用敲门吗。” 这时,张老八也进门了。 冯德林心想八成是张老八搞的鬼,他就没好眼睛瞪着张老八:“张股长,怎么就找回一个人?” 张老八笑道:“大队长,我一出门就碰上了我大哥,他硬把我拽回来了。” 陈善龙说:“大队长,我兄弟说你有紧急任务,可是,人都在医院呢,哭啊嚎的,离不开!你就说说什么紧急任务,我们四个还办不了吗!” “好吧,我们四个也差不多……”于是,冯德林又把找马的事说了一遍说。 陈善龙说:“这件事很好办!老马识途,就一定会径直回到主人家里,不会在荒野徘徊!我们大可不必到城外去寻找,也不用人多,只到大街上打探打探就行,一定有目击者!现在就看,只这匹马是不是咱们城里的?” 张老八说:“大哥,按大队长所说,这马的足迹上公路前还能看到,我推测,一定是咱们城里的!” 耿春花说:“钱家窝棚那条道和公路的岔路口,距离城里也就四五里地了,这匹马一定是沿着公路进城了。” “事不宜迟!”冯德林说,“昨天打了败仗,今天我们要立个大功,给日本人看看!” “那就快走!”张老八率先出门。 陈善龙紧随其后。 耿春花收拾办公桌上的瓜子皮,用炉钩子钩开炉盖,将瓜子皮扔进去。 冯德林说:“耿股长,外面挺冷,你就不用去了!” 耿春花说:“大队长,我可不想错过立大功的机会!” “那就一起去,等抓住间谍,请你去‘三江楼’吃饭!”冯德林说着,迈步出门。 四个人走出大队部,迎面看到锅底灰和韩大虾米。 这二人是陈善龙手下,所以,锅底灰说:“股长,你们嘎哈去?” 陈善龙说:“你们两个下岗了!” 韩大虾米说:“下岗了。” 冯德林说:“陈股长,让他们两个也去!” “中!”陈善龙说,“韩大虾米、锅底灰,你们两个跟我们走。” “大队长,去‘三裕盛’咋的,”锅底灰说,“这到晚上还早呢!” 冯德林说:“跟着走就是,晚上我出钱请你们。” “哈哈,这不错!”韩大虾米说,“大队长咋还出血了呢!” 锅底灰看看耿春花:“有美女跟着,我们是借了美女的光!” 陈善龙说:“老老实实走,别说屁话!” 锅底灰也怕陈善龙,立马不吱声了。 冯德林说:“你们先别急着想吃,一会手脚都麻利点儿,看我眼色行事,整不好,还会搭上小命!”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抓胡子呀?” “比胡子邪乎!”冯德林说。 韩大虾米说:“赤匪间谍!” “也可能是赤匪间谍了,也可能是民国间谍,不管是什么间谍,都要抓!”冯德林说。 锅底灰说:“大队长,你不是民国的党员吗,为啥要抓民国的间谍?” “你懂个屁!”冯德林狠狠斜瞪锅底灰一眼,“就要改朝换代了,以后,我们就是满洲国的警察了,民国就是我们的敌人了!” 锅底灰说:“大队长,改朝换代了,是不是多发大洋啊!” “就认钱!”冯德林说,“先别想这些,先寻找一匹马,找到这匹马,钱就来了!” “妈呀!”锅底灰说,“长白山的金马驹子跑出来了!” 韩大虾米说:“备不住,要改朝换代了,金马驹子也下山了!” 冯德林没好气地说:“我看你们两个像金马驹子!” 锅底灰问道:“大队长,到底咋回事儿呀?” “你们两个也是老警察了,熟人多,你们就打听昨天晌午以后,谁看到有一匹备着鞍子的马单独进城,这马去了谁家?”冯德林说。 韩大虾米说:“这还不好找!” 冯德林说:“先别说嘴儿,要动动脑筋,找到了,就有白花花的大洋!” 韩大虾米笑道:“哈哈,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别高兴得太早!”冯德林说,“我们要暗中进行,切莫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打听到了,谁打听到了,就赶快告诉我!” 警察不像当兵的,他们常跟社会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打交道,称兄道弟,互相都能从对方那里得点儿利益,所以,他们调查点儿什么事很方便。 比如说,见了熟人,也不用打招呼,只使一个眼色,往旮旯胡同一去,这人就跟过来,到了胡同里直来直去一问,这人要是知道的话,一般就会说出来,然后,给几这人个烟泡钱、或者两顿酒钱就行了。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你就等着瞧吧,找出这匹马,不费吹灰之力!” 第〇三四章 姜大炮调兵遣将 张老八情感难言 第〇三四章姜大炮调兵遣将张老八情感难言 保安团驻地在关东军宪兵司令部西南方向,二者相距五六里地。 姜天彪骑着马,沿着万福街一路向西,走了二三里地,就过了火车站,再往前走一股喽,向左一拐,就是铁道口,民间习惯称做西道口。 过了西道口不远,是个十字路口,这里又是一条东西街道,叫做火石街。在十字路口向右拐,沿着火石街向西走二里多地,就到了西大营。 西大营是一个高墙大院,戒备森严。高墙下面四角设有地堡,墙上面设有碉堡。大院有两扇大铁门,大门两旁各有一个岗亭,每个岗亭旁边有个地堡。大院里面有一排排整齐的房子,还有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操场。 这里是原民国东北军的兵营,驻扎着一个团的兵力。 九﹒一八后,这个团的人马稍作抵抗,就逃的逃,降的降。 姜天彪原是个营长,带着他的一部分人马投降了日本关东军,然后又收集了几百个散兵游勇,凑成了五百余人的乌合之众,被宪兵队暂编为保安团,他就被任命为保安团的团长。 保安团和警察队不同,他们怎么也算是一支军队,主要执行的是配合关东军作战和剿匪、巡逻任务。 姜天彪对打仗和抓捕什么间谍不感兴趣,他是看中了宪兵队的赏金! 回到司令部,他立即召集三个营长,把寻找马的任务布置下去。 他们在东北军时,经常吃空饷,投降了日本人,空饷就吃不到了。 平时,他们军饷也不够花,部队也没什么油水,姜天彪就鼓励属下官兵去公路设设卡,转一转,美其名曰严防间谍、维护治安,实则借机勒索百姓钱财,所以,他认为他手下的官兵,很可能有人看见了这匹马,甚至看到了毡帽男。 三个营长领到任务,马上回到各自指挥部,就这样,营长传达到连长、连长传达到排长,排长再传达到班长。 姜天彪的这个办法很奏效,只十几分钟,二营长李长路,就带着赵运发和云福祥来到司令部。 李长路说:“报告团长,我们发现了马和毡帽男的线索!” 李长路原是姜天彪手下的连长,他升了团长,就把李连长提拔成李营长。 赵运发和云福祥原先是小兵,现在也官升一级,前者升为二班班长,后者升为五班班长。 姜天彪说:“好!你们谁先说说情况?” 赵运发说:“团长,我们班中午去城南设卡,下午1点左右,发现一匹马独自从南面跑过来,我很奇怪,就想抓住它,但这马非常机灵,不等我靠边,就从野地里绕过去,往城里跑了。” 姜天彪说:“这马什么样子?” 赵运发说:“一匹枣红马,有点儿瘦,备着鞍子。” 姜天彪说:“再看到了,能不能认出来?” 赵运发想想:“能认出个大晃,因为没到跟前,但马的左后蹄往上,有一股喽都是白毛!” 云福祥说:“团长,再看到我能认出来!” 姜天彪说:“你咋能认出来?” 云福祥说:“我们班是早晨七点多去城南巡查,刚到那里不一会儿,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枣红马飞奔过来,我想拦住他,但这小子扯着嗓子叫唤,他是警察,出了人命!我以为哪里出了杀人案,就让他过去了。” 姜天彪问:“看清楚马的特征没有?” “团长,我不但看清楚了马的特征,人长啥样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说说!” “马有点儿瘦,左后蹄带着一股喽白毛。也正是因为这匹马浑身上下没有杂毛,我才多看了一眼!”云福祥说,“骑马的人是一个男的,三十左右,埋里埋汰,戴个破毡帽!” “你说马飞奔过来,如何看得这般清楚?”姜天彪有点儿疑问。 云福祥说:“团长,我的眼睛最毒,过目不忘,我们营长最了解我!” 李营长说:“团长,云班长的眼睛确实很尖,记性也很好,他说得不会有错!” 姜天彪问:“云班长,再看到这个人和这匹马,一定能认识了!” 云福祥很神气地说:“扒了皮,认他们的瓤!” “看来,云班长和赵班长见到的是同一匹马了!”姜天彪心中大喜。 李营长说:“团长,没错,他们见到的应该就是同一匹马!” 姜天彪说:“可是,咋能找到这匹马呢?” “团长,这件事很好办!”李营长心有成竹地说。 姜天彪说:“说出来听听,咋个好办?” “团长,下午一点多钟,街上的人一定不少,一匹备着鞍子的马,独自进城,这就很引人注意,看到的人一定不少!”李营长说,“一会儿,我们三人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就说马丢了,向沿街的商户、小贩、拉脚的、要饭的,这些常在街上的人打听,我估计,很快就能打听到!” 姜天彪一拍腰间的枪:“好主意,白花花的大洋就是我们的了!” 李营长说:“团长,你就带上人,等着抓间谍领赏就是!”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姜天彪下令,然后说道,“事成之后,晚上请你们去‘逍遥馆!’” “谢谢团长!”那三人说。 姜天彪又叮嘱道:“记住,如果找到毡帽男,一定留活口,提溜瓜秧找瓜蛋儿,多一个瓜蛋儿,就是两千块大洋!” “知道!”那三人答应。 冯德林这六个人来到大街上,冯德林和耿春花走在一起,张老八和陈善龙一伙,锅底灰和韩大虾米一伙,他们分成三组,分头行动。 张老八和陈善龙沿着万福街南侧走。 陈善龙说:“兄弟,我怎么觉得,冯迷糊这小子真想对耿春花下手了!” 张老八说:“是呀,色胆越来越大了!” “兄弟,冯迷糊这小子我最了解,贼邪性!”陈善龙说,“你和耿春花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要抓紧,耿春花真让冯迷糊糟蹋了,你再捡剩,就没味道了!” “大哥,我也这道这个理儿,可是,我问了无数次,她总是不打拢啊。” “到底儿差啥呀?” 张老八迟疑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我那方面不行。” “你试过没有?” “能不试吗,我们俩都很着急!” “你不是在王先生那儿治吗!” “王先生说这病得慢慢治,不能着急。” “没说能不能治好?” “能治好,但时间不好说,也可能突然就好了!” “兄弟,没事多陪陪春花,要快点儿把你和春花的事定下来,只要你们俩的事定下来了,冯迷糊再敢打耿春花的主意,我敢崩了他!”陈善龙说,“也提醒春花防备点儿冯迷糊!” “我知道。”张老八说,“大哥,只要我不治好,这事儿暂时也就定不下来!” “也真不好办!”陈善龙很为难地说,“这也不能怪耿春花,万一你真治不好,就会坑人家女人一辈子!” 张老八说:“大哥,我不就是这么想吗,所以,我也不能一个劲地催她!” “我看,耿春花也真心等着你!”陈善龙安慰道,“兄弟,你也不要着急,这种病,心理因素也很重要,你们两个要经常试一试,让耿春花耐心配合,说不定真的突然就变好了!” “谢谢大哥关心,今天晚上,我再试试。”张老八说。 第〇三五章 冯迷糊怨恨张老八空占茅坑 李营长化装忽悠乞... 第〇三五章冯迷糊怨恨张老八空占茅坑李营长化装忽悠乞... 虽说被陈善龙冲了好事儿,但冯德林的势头还没消。他反复回味着拽开耿春花腰带的那一幕,诱人之处已经隐约可见,就差那么一瞬间就……他回味一遍,心里就骂一遍张老八死骡子,使坏找来了陈善龙。 他觉得现在的耿春花,已经是夹在他筷头子上的一块肥肉,差的就是放进嘴里品味了。此时,他哪里有打听马的心情,就想和耿春花多唠唠嗑。 冯德林在马路中间溜溜达达,耿春花也只能和他一起溜达。 二人走了一股喽,耿春花说:“大队长,我们去查线索吧。” 冯德林很不耐烦:“这点事儿,他们四个就办了,我们跟着就行。” 耿春花说:“那我就听从大队长的。” 冯德林趁机说:“那就要啥都听啦!” 耿春花说:“公事可以,私事不行!” 二人沉默片刻,冯德林终于开始发出遗憾和不满:“你说这个张老八,回来的也真是时候,再晚个三五分钟就办完事儿了!” 耿春花说:“大队长,这种事情,如果张老八跟陈善龙说了,陈善龙会枪崩你的!” “你别吓唬我,”冯德林说,“陈善龙帮的是磕头兄弟,他和你没啥关系。据我推测,看和张老八两个,整天腻腻乎乎,晚上闲着没事儿,也不能少试把,一定是张老八一点儿也不管用,要不然,你们两个早结婚了!你现在就是拿张老八做挡箭牌,压根就不想嫁给一个废物,你们俩,这辈子也到不了一起!既然你和张老八不能在一起,你嫁给谁,和谁好,他陈善龙根本就不会管!换句话说,陈善龙也不傻,不会为了你而得罪我!” “那也不行!”耿春花说,“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可还是黄花姑娘,给了你,宝贵治好了病,也不能要我了!” 冯德林说:“这种病就是天生的,没个治好!” “快治好了。” “别骗我,我才不相信!” “先生说宝贵这个病能治好!” “哪个先生?” “宝贵没跟我说,”耿春花说,“但宝贵说,先生说他快好了。” 冯德林想了想:“要我看,你就跟张老扒拉倒得了!” “那咋行!他这个人哪儿都好,就这点儿毛病!” “治不好怎么办?你可想好,这不只是断子绝孙的事,还得守一辈子活寡!” “那我也要等着,” 冯德林很惋惜地说:“唉,白瞎了!就像一坛美酒,天天在眼前看着,闻到了醉人的味道,就是喝不到嘴,这种滋味最难受。” “哈哈,”耿春花笑道,“难受什么,窑子也有,花烟馆也有,美女一个赛一个,晚上你们不就去花烟馆吗!” 冯德林说:“那能一样吗!女人是不同的风景,欣赏不够,女人是不同的菜,品尝不够!” 耿春花说:“你们男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 “哈哈哈哈!”冯德林很得意,“老天爷创造男人时,就给了男人填不满的欲望。” “妈呀!”耿春花突然捂着前胸叫了一声。 冯德林以为他的话刺激了耿春花的欲望,他也来劲了,歪着脖子,色眯眯的瞅着耿春花,伸出手想摸摸:“怎么了,哪地方难受了!” 耿春花躲开,用手一指:“你看!” 原来,二人正走过宪兵司令部门前,耿春花一抬头,突然看到门外立着几根高高的松木杆,每个松木杆上,悬挂着一颗人头,有一颗还是新挂上去的,往下滴着鲜血。 冯德林说:“这几个人都是间谍,被宪兵队斩首示众,这些天你可能没往这边来,所以才看到。” 耿春花说:“吓死我了!” 冯德林说:“一个警察股长,还怕死人脑袋!” “没事了!”耿春花站直腰:“冷不丁看到,毫无准备。” “宪兵队可是动了真格的,你看不但贴了告示,宣布了罪状,墙上还新刷了口号,”冯德林看着那些白灰浆写的大字,念道,“严格维护满洲秩序,坚决消灭满洲间谍!” “宪兵队真有手段,我们咋就抓不到间谍。” “别急,我们马上就能抓到了!”冯德林眼放精光,“好好跟我干,等把高台县的间谍清除干净,我当县长,你当大队长!” “哈哈,大队长有那一天,别忘了我就行!”耿春花笑道。 “怎么会呢!”冯德林说,“如果张老八还治不好,你就做我的二房,给我生一个小县长!” 耿春花说:“那可办不到!” 这二人边走边唠嗑,也没唠一句正经的,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火车站。 火车站位于万福街道南,正面是个大广场,广场边上有很多商户,其中有不少家大大小小的饭馆。 从广场出来,横穿过万福街直走,就是一条南北马路,这条马路叫淘金街。 这样,站前广场前面就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 沿着万福街北侧过了十字路口,有一家“东来顺酒馆”,这家酒馆斜对着火车站。 这个时候,在酒馆窗台下面,蹲着一个人。这人是个乞丐,穿着油渍麻花的破棉袄,腰间扎根麻绳、别着个小烟袋,抱着个膀,靠着墙根晒太阳,脚边放着一个豁牙子碗,身边立根打狗棍。 李营长走过来,蹲在乞丐身边:“老哥,天冷了。” 乞丐看看李营长,没吱声。 李营长把烟荷包递过去:“抽袋烟,暖和暖和。” 乞丐并不客气,接过烟荷包,装了一袋烟,点着火:“你不是街里人吧。” “老哥,你眼睛够毒!” “哪儿屯子的?” “钱家窝棚的。” 乞丐往大街瞅瞅:“嘎哈来了?” “马蹽了。” 乞丐抽口烟,吐口吐沫:“听说日本人在你们那里吃了亏,你胆子可不小,还敢进城。依我看,保命要紧,马就别找了。” 李营长说:“老哥,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我去串亲戚,昨天回来,半道下马尿泡尿,马就蹽了!” “马咋还能蹽了呢?” “借的马,还不听话。” “蹽家去了吧。” “新买的马,找不到家。”李营长说,“有人看见往城里来了,我也就来城里找。” “啥样的马?” “枣红色的,有点儿瘦,左后蹄有白毛。”李营长说,“老哥,你看到没有?” 乞丐凝神静气:“我想想!” “当啷啷!”李营长看乞丐想个没完,就掏出几个铜板放到豁牙子碗里:“老哥,一会儿卖壶酒喝。没办法呀,这马咱可包不起呀!” 乞丐在墙上磕磕烟袋锅,这才说道:“单独的马没有,但昨天下午日头有点儿偏西那阵儿,我确实看到有一匹你说的这样的马,缰绳还系在鞍子上,跟在一辆马车后面。” “往哪儿去了?” “搁道口哪儿往北拐去了。” “车是谁家的?” “这可不知道,你往那边儿找找去吧。” “老哥,那我就走啦!”李营长离开乞丐,拐到淘金街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姜大炮。 “看样子,就是这匹马了。”姜大炮说,“李营长还怎么找?” 李营长说:“这就好找了,我们沿着淘金街往前打听就是。” 于是,李营长和云班长、赵班长这三人就沿着淘金街向北打听,姜大炮他们就三三两两散开,溜溜达达东游西逛。 第〇三六章 大虾米黄雀在后 冯迷糊抢先一步 第〇三六章大虾米黄雀在后冯迷糊抢先一步 李营长刚离开,乞丐就把豁牙碗里的铜板揣进兜里,然后走进“东来顺酒馆”,找个地方坐下。 李营长没有发现韩大虾米,但韩大虾米早就发现了李营长。李营长和乞丐说话,韩大虾米全看在眼里。 乞丐前脚进了酒馆,韩大虾米后脚就走进来,坐在乞丐身边,笑了一笑:“嘿嘿,野刺猬,这是要喝两盅啊。” 野刺猬说:“韩探长,你咋来了?” “嘘!”韩大虾米用指头指下嘴。 野刺猬低声说:“有事儿呀?” “有事儿。”韩大虾米说,“刚才那个人找你干啥?” “你看到了。” “这话让你说的,不看到我能来找你吗。”韩大虾米说着,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递给野刺猬,并给他点着火。 野刺猬抽上烟:“这人马丢了。” “啥样马?” “枣红马,挺瘦,左后蹄有白毛。” “你看到这匹马了!” “看到了。” “谁家的马吗?” “这可不知道。”野刺猬说,“韩探长,我主要还是关心填饱肚子,这匹马也是无意中看到,如果丢马的人不说这马什么样子,我也想不起来!” “马身边有没有人?” “没人,”野刺猬说,“这马跟在一辆大马车后面走,拐到淘金街去了。” “你知道丢马的人是谁吗?” “哈哈,这我上哪儿能知道去。”野刺猬说,“县城这么大,马这么多,他给我两盅酒钱,我管他是谁。” “草,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韩大虾米说,“我问你知道丢马的人是谁吗?” “我说了,我管他是谁!” “你小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韩大虾米有点儿着急,“我问你知道丢马的人是谁吗?” 野刺猬也有些着急:“不知咱俩谁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我管他是谁!” “我咋碰上你这个二五子!”韩大虾米一拍大腿,“算了,我告诉你吧,这个人叫李长路,是保安团二营的营长。” “啊?真的假的?” “我啥时候说过假话!” “妈呀!他把我骗了,”野刺猬很吃惊,“这么说,这匹马有说道啊!” 韩大虾米掏出一块大洋放桌子上:“记住!这件事儿,再也不要跟别人说!” 野刺猬拿起大洋,在手里颠了两颠,乐呵呵揣进兜里:“韩探长,放心吧,打死我也不会再说出去。” “好!”韩大虾米压低声音说,“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要严防间谍,我看,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日本人干,注意发现可疑的人,然后向我报告。” 野刺猬说:“韩探长,日本人能给啥好处吗?” “好处肯定给。”韩大虾米说,“日本人有的是钱,论功行赏,抓到一个间谍,就千八百块大洋,够你买房子说媳妇了。” 野刺猬说:“要是抓住一百个间谍,我就成财主了!” “那是肯定的。”韩大虾米说,“别说一百,能抓到十个八个的就不错了。” 野刺猬说:“我干!” 韩大虾米说:“这种事儿,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说,要是乱说,弄不好要没命的!” “我明白。” “明白就好,我走了!” 野刺猬一把拉住韩大虾米袖头:“韩探长,我还有点儿事。” “啥事儿,快说!” “你这一块大洋,是不是少了。” “你先把情报卖给保安团,已经不值钱了,如果他们先找到马,我们啥也捞不到。”韩大虾米说,“这一块大洋,还是我自掏腰包,看在咱哥俩的交情上。” 野刺猬听了,只得放开手:“好吧,如果保安团的人先找到马,我就找他们要钱去。” “对!”韩大虾米说。 韩大虾摆脱野刺猬,出了东来顺酒馆,就看到锅底灰正在一个墙角处等着他。 他走过去问道:“大队长呢?” 锅底灰一甩眼神儿:“在那儿边呢。” 韩大虾米顺着锅底灰眼神儿一看,发现冯德林和耿春花在街角站着,和几个人力车夫说话,他便向他们招手。 耿春花看到韩大虾米招手,就说道:“大队长,我们走吧!” 这时,冯德林才看到韩大虾米和锅底灰,就和耿春花往过走,恰好,他们碰到张老八和陈善龙,四个人就一起过去。 六个人碰了头,冯德林问:“有线索了?”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我查到这匹马了!” 冯德林很兴奋:“在哪里?” “‘李记皮货行!’”韩大虾米说。 冯德林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大虾米说:“保安团也在找,他们还知道这匹马的特征。” 冯德林问:“什么特征?” “枣红色、有点儿瘦、左后蹄有白毛。”韩大虾米说,“是保安团刘营长说了出马的特征,不然,目击者还想不起来!” 冯德林说:“你怎么知道这匹马是李续财家的?” “我见李续财骑过这匹马。”韩大虾米说。 “想起来了,”锅底灰说,“我也见李续财骑过,马的左后蹄确实有白毛。” “我也见过,”冯德林说,“可是,他们家的伙计我都认识,但送信的那个人我还真没见过!” 韩大虾米说:“也许是新来的伙计,或者是他把马借给了别人!” 冯德林说:“有可能!” “快走!不然保安团就抢先了!”韩大虾米说着,就走向一条胡同,冯德林这五人紧跟在后面。 一行人一阵急走,不多时,就来到了“李记皮货行”。 “李记皮货行”位于万福街北面的源盛路,俗称二道街。 二道街与头道街不同,这条街两侧更多的是些工厂、商户、旅店,饭店、大车店,学校等等。 正是快到晌午的时候,“李记皮货行”门前停着两辆马车,还有几匹驴马,还有顾客进进出出。 冯德林领头进了皮货大堂。 大堂里有不少顾客,冯德林撒目一眼,没发现姜大炮的人,他正要往里走,一个人迎上来。 这人五十多岁,戴一顶黑段子六瓣瓜皮小帽,瘦削长方脸,深眼窝,架着一副水晶石老花镜,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穿一件对襟大褂,儒雅斯文,气度不凡。他就是“李记皮货行”的二掌柜,人称张二先生。 张二先生躬起腰,先朝冯德林点点头,又向张老八他们点点头:“冯大队,各位老总,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冯德林问:“李掌柜呢?” “在后院呢。”张二先生答道。 冯德林说:“二掌柜,买卖不错啊!” 张二先生说:“冯大队,这不是要立冬了吗,销量增多,我们也忙着进货发货。” “买卖被你们做活了,咱们高台城,‘李记皮货行’可是首屈一指啊,生意都做到海外去了!”冯德林赞誉道。 张二先生说:“还不是有您冯大队这棵大树做靠山,还有各位老总照应,我们东家无时不念叨您和诸位老总的好处!” 大掌柜是东家,管决策的,二掌柜是大掌柜雇的伙计,负责具体买卖事宜。二掌柜既要忠于大掌柜,又要管理好下面的伙计们,事无巨细,还能见风使舵,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化解矛盾,把人打发得乐乐呵呵的。 张二先生看这些人来者不善,就说着恭维话,他这句话让冯德林听着很顺耳! 冯德林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们李掌柜,就是义气之人!” 张二先生说:“冯大队,来找我们东家吧,我这就带您去!” 冯德林一抬手:“不忙,二掌柜,到你的办公室,有件事我想先问问你。” 张二先生一伸手:“各位请!” “他们就不去了!”冯德林说,然后对张老八这五人使个眼色。 第〇三七章 冯迷糊上门验马 枣红马蹄子出错 第〇三七章冯迷糊上门验马枣红马蹄子出错 在大堂东南角有扇门,里面是间办公室,有宽敞明亮的玻璃窗,坐在里面,可以看到大街。 张二先生就在这里办公,所以,冯德林他们一出现在大街上,他就看到了,因此,也不用人通报,他就恰到好处迎了出来。 张二先生将冯德林请进办公室坐下,准备沏茶。 冯德林制止道:“二掌柜,别忙活了,公务在身,就是问你几句话!” 张二先生坐下:“冯大队长,有啥话您请问?” 冯德林问道:“你们家有几匹马?” 张二先生答道:“就一匹。” “啥样的马?” “枣红马!” “还是以前的那匹吗?” “嗯哪!” “你们家的枣红马在不在家?” “在家。”张二先生说,“冯大队,您想用吗?” “不,我不用!”冯德林说,“这马昨天在家吗?” 张二先生说:“在家!” 冯德林突然拉下脸子:“二掌柜,咱们私人交情那是没啥说的,但我是给日本人办事,日本人可是翻脸不认人,杀人不眨眼睛,你可要实话实说,一旦稍有差池,就会掉脑袋的!” 张二先生说:“冯大队长,这么多年,您该了解,我就知道兢兢业业干活,不论啥事儿,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活了五十多年,还没说过一句谎话!” 冯德林问:“难道就不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这马被人骑出去一天?” 张二先生答道:“除非我不在柜上,只要我在这里,就是不可能的!” “为啥不可能呢?” “我是二掌柜,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厂子和仓库,防火防盗、进货出货、生产加工、产品质量等大事小情,我都要照看到,每隔一会儿,我就要到后院转上一圈儿,马在不在,一眼就能看见!” “那昨天你在不在柜上呢?” “在!” “这么说,你们的枣红马,昨天肯定在家了!” “肯定在家!” 冯德林吐口痰:“二掌柜,肯定没有虚言?” 张二先生说:“句句实话!” “那我问你,”冯德林说,“你们这匹马有什么特征?” 张二先生皱着眉头想想:“就是瘦一点儿,想不到还有啥特征。” 冯德林启发道:“身上有没有疤瘌和杂毛什么的?” 张二先生说:“疤瘌好像没有,杂毛倒是有,后蹄有点儿白毛。” 冯德林说:“哪个后蹄?” “右边那个。”张二先生答道。 冯德林一愣,脱口道:“怎么是右边那个?” 张二先生说:“冯大队长,应该是生下来的时候就长到右边了!” 冯德林顿觉失态,他也有点儿吃不准了:“我记得是在左边啊?” 张二先生说:“那是您记错了。” 冯德林说:“我怎么可能记错呢!” 张二先生说:“您要是不相信,到马棚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去看看!”冯德林起身,拍打拍打屁股。 张二先生也站起来:“冯大队长,我带您去。” 二人出了办公室,冯德林叫上张老八那五人,六个人跟着张二先生出后门,来到后院。 后院有两辆马车正在往仓库里卸货,还有一辆吉姆汽车停在一边。 冯德林没看到李掌柜,便问道:“二掌柜,李掌柜呢?” 张二先生说:“我们东家可能在屋里呢!” “那我就先到马棚看看。”冯德林说着就往马棚走。 马棚没有窗子,前面是齐胸的墙,枣红马正站在草头闭着眼睛睡觉,从外面一眼就能看到。 张二先生说:“冯大队长,马在圈里呢!” “看到了。”冯德林说,“是这匹马吗?” “嗯哪,”张二先生说,“您不是见过吗。” 冯德林说:“这马好像长膘了。” 张二先生说:“是呀,要过冬了,抢上了秋膘。” 说着话,就到了马棚前,冯德林说:“耿股长,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是,大队长!”耿春花应道。 枣红马被惊醒了,睁开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冯德林一个人进了马棚,先探着脖子站在槽头往里看看,然后又进到里面,到枣红马的后面转了一圈,这才走了出来。 张二先生说:“冯大队长,这马怎么啦?” 冯德林歪着脖子,用蛇一般的眼睛看着张二先生:“二掌柜,这真是你们的马?” 张二先生说:“我已经说过了,还能有错!” 冯德林说:“你把马牵出来!” “冯大队,这马就在这里,你也看了,还牵出来干啥,”张二先生笑笑,“哈哈,它还能做什么坏事。” “马是不能做什么坏事,但能帮人做坏事!” “冯大队长,我们家你是了解的,自打皮货行开业以来,所有人员还没有谁进过警局,怎么能有人干坏事呢!” “二掌柜,你也不用封口,我冯德林办案,历来是注重证据,从不罗织莫须有的罪名。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你们心里没鬼,怕牵马干什么!” “冯大队长,听你的口气,好像出了啥案子。” “不该问的,毋需多言!”冯德林翻了翻眼睛。 “您别生气,我没说不牵。”张二先生先是陪着笑脸,然后招呼道,“赵瘸子,去把马牵出来!” “嗯哪!”赵瘸子答应一声,进了马棚。 赵瘸子解开缰绳,将马牵出槽头,但出了马棚,他一下子绊上马蹄子,摔了个大前趴子。 张二先生说:“挺大个人,还让马给绊个跟头,真没用!” 赵瘸子摔急眼了,爬起来扑拉扑拉身上的粪土,急头白脸地骂道:“又不是瞎眼睛,一个大活马,非得牵出来看!” 要是换了别人,冯德林会马上翻脸,但赵瘸子是个老跑腿子,孤身一人,还残疾,和这种人置气,有失他警察大队长的身份,于是,他压住火气:“赵瘸子,我们在依法办案,你腿脚不利落,摔倒赖谁!” 赵瘸子说:“办个狗屁案子,没事儿闲的!” 韩大虾米说:“赵瘸子,我们大队长是看在李掌柜的面子,不然,就定你个扰乱公务罪关进笆篱子!” 赵瘸子满不在乎:“关吧,现在就关,老子正愁没人养老呢!” 没镇唬住赵瘸子,韩大虾米解下枪,把枪口冲向赵瘸子:“老子现在是给大日本帝国皇军办事,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就像崩个狗一样!” 赵瘸子一拍胸脯:“崩!是你爹揍的你就崩!” 韩大虾米急眼了,子弹上膛:“瘸鬼,当我不敢咋的!” 就在这时,李掌柜从客厅走出来:“哎呀!冯大队长,还有耿股长和各位弟兄,不知诸位大驾光临,我李某人有失远迎!” 韩大虾米原想震虎一下赵瘸子,没想到没镇唬住,还挨了骂,这才恼羞成怒动枪。当然,他也不会轻易开枪,这时,看到李掌柜出来了,就收回枪,挎在肩上。 冯德林说:“李掌柜,我们有点儿小事儿,没敢惊动你。” 李掌柜笑道:“哈哈,都动枪了,还是小事儿。” 冯德林说:“韩探长就是开个玩笑。” 赵瘸子气囔囔地说:“东家,韩探长要枪崩我!” 李掌柜说:“胡说八道,韩探长跟你闹着玩儿,快去干活吧!” 赵瘸子瞪韩大虾米一眼,一拽一拽走了。 第〇三八章 老马识途锅底灰骑马出城 临危不惧李掌柜 第〇三八章老马识途锅底灰骑马出城临危不惧李掌柜 李掌柜冲着六人一一抱拳:“冯大队长、耿股长、陈股长、张股长、韩探长、郭探长,恭迎诸位大驾光临!” 冯德林说:“李老板,挺忙呗!” “忙倒不忙,刚才在屋里打个盹,听到吵吵才知道是你们来了!”李掌柜说。 韩大虾米还在生气:“李掌柜,你手下这叫啥伙计,人语不懂个玩意儿!” 李掌柜说:“韩探长,赵瘸子就是这么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我在这里代他向诸位赔不是了!来,请诸位进屋,喝杯暖茶!” 冯德林挨了赵瘸子骂,更憋了一肚子气,哪有心思喝茶,鼻孔里喘着粗气:“李掌柜,问你几个问题,茶就别喝了!” 李掌柜说:“问吧。” 冯德林看着张二先生:“二掌柜,没你的事儿了。” 张二先生也很识趣:“大队长,那就让我们东家的陪您,我到前面去了。” 张二先生走后,李掌柜说:“冯大队长,有啥事儿随便问,凡是我知道的,必定如实回禀!”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冯德林说,“这匹马是不是你家的?” “是我家的!”李掌柜说,“我们家就这一匹马,你应该看到过!” 冯德林慢慢晃动脑袋:“我是看到过,但可不是这匹马!” 李掌柜说:“是不是谁家马丢了?” 冯德林板起冰冷的面孔:“这年头,自己的东西要自己看好,警察怎会有精力管这些偷鸡摸鸭的闲事儿!”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请你把话说明白点儿,这样没头没脑,让我发蒙!” 冯德林说:“你也别发蒙,我看到你家的马是左后蹄有白毛,这匹马可是右后蹄有白毛,这怎么能是一匹马呢!” 李掌柜说:“这匹枣红马,我已经养了十四年,从小马驹开始,白毛就长在右后蹄,如果说左边,那是你记错了。” 冯德林说:“人都叫我冯迷糊,我也承认我的脑袋瓜子不清晰,但这件事不会有错!” 锅底灰说:“李掌柜,我也记得马的白毛长在左蹄!” 韩大虾米说:“我记得也是!” 冯德林说:“李掌柜,我一个人记错了很有可能,但我们三个人都记错,就没这种可能了吧!” 李老板说:“冯大队长,你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讲。俗话说,好汉死在证人手里!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啥要纠结一只马蹄子呢?” “李掌柜,平时我们关系都不错,那我就交给你个底儿吧!”冯德林说,“想必你也知道,昨天皇军去钱家窝棚讨伐,吃了大亏!” 李掌柜说:“满街筒子残兵败将,谁不知道!” 冯德林说:“李掌柜,千万别说残兵败将,皇军听了会生气的!” “我这人,就知道看见啥说啥!”李掌柜说,“可是,皇军吃亏,这和我家的马啥关系?” 冯德林说:“皇军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我要说一句话,你肯定又不爱听,你说有人通风报信,那就找人去,怎么来找马呀?” 冯德林果然不高兴了,沉着脸说:“你这个人,就爱抬杠子!人也要找,马也要找,我怀疑,有人骑着你家的马,去钱家窝棚送的信儿!”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这么多年,咱哥俩关系可不错,但这种事情,你可别硬往我身上整!你也知道,我可是本分的买卖人,与买卖无关的事,从来不做!这个罪名,可是要命的!” “李掌柜,这个你就放心,我冯某人当警察这么多年,办案一贯注重证据,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的人性,那可是人所皆知,我李某更是佩服!反正你也这么说了,那你就拿出证据吧!” “你和钱甲兴的关系不错吧!”冯德林突然说道。 李掌柜想了半天,这才说道:“哪个钱甲兴?我好像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你就说假话了!”冯德林盯着李掌柜的眼睛,“你是做毛皮生意的,能不认识钱家窝棚的钱族长?” 李掌柜笑道:“冯大队,你说的是钱老虎啊,他谁能不认识,钱家窝棚有名的猎手,做毛皮生意的人,都认识他。我俩的交情确实不错,我就收购他家的毛皮。他的大号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都是叫他钱族长,如果不信,你可以找他当面问问!” “我会问的,但还不到时候!”冯德林说,“老马识途!既然你不承认马被调包了,那我就用点儿手段,我验证一下就知道,这匹马到底是不是你们家的!” 李掌柜说:“冯大队,我也希望你验证一下,还我一个清白!” 冯德林说:“李掌柜,让人把马备上!” 枣红马由赵瘸子负责经管,他没走远,就站在墙根下面卖单呢。 李掌柜说:“赵祥,备马!” 赵瘸子也不吱声,默默走过来,很快就把马备上。 冯德林叫道,“郭万金!” 锅底灰一个立正敬礼:“有!” 冯德林命令道:“命你骑马向北十里里,然后将马撒开!” 锅底灰哭丧着脸:“大队长,十里地够我走到天黑了!” 冯德林厉声说:“执行命令!” “大队长,能不能换个人?”锅底灰可怜巴巴地说,“韩大虾米腿长,走道儿还快!”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叫你去你就去,这是瞧得起你,也是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锅底灰张开嘴还想找理由。 陈善龙上去就是一脚:“快去!” 别看锅底灰敢跟冯德林贫嘴嘎啦舌,但在陈善龙面前,就是小鬼见了阎王! 锅底灰挨了一脚,屁也没敢放一个,爬上马背,骑着马离开了。 李掌柜说:“冯大队,十里地一个来回,大概要一个钟点,请诸位进屋等吧!” 冯德林说:“大虾米,你在院里等着,我们进屋!” 韩大虾米一看就他是个兵,只好说道:“大队长,你们进去吧,外面的事情我应付得了!” 李掌柜把冯德林四人让进客厅,请他们坐下,倒上茶。 如果是平常,客厅里的气氛会很热烈,但今日不同,冯德林他们是来抓间谍的,因此,气氛沉闷而紧张,还透着阴森森的杀气! 四杯茶水漂散着清香的热气,没人喝上一口,李掌柜拿出烟卷挨个敬上去,也没人接上一支。看架势,都想划清界限! 五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冯德林没话找话:“李掌柜,你觉得这匹马还能回来吗?” 李掌柜说:“怎能不回来呢!” 陈善龙说:“李掌柜,你觉得这匹马能找到家吗?” “能!”李掌柜毫不犹豫答道。 陈善龙说:“李掌柜,现在咱们还是朋友,如果马不回来,咱们就是敌人,到时候,你就别怪我们翻脸无情,公事公办!” 李掌柜说:“陈股长,请你放心,我的马,我最了解,肯定会回来的!” 陈善龙说:“但愿如此!” 第〇三九章 云福祥指认间谍 锅底灰死不承认 第〇三九章云福祥指认间谍锅底灰死不承认 五个人在客厅做了不到十分钟,韩大虾米推门进来,大声叫道:“大队长,回来了!” 冯德林说:“啥回来了?” 韩大虾米说:“马呀,马回来了!” 冯德林看看客厅的座钟,很惊异:“咋这么快?” 韩大虾米说:“我咋知道!” 冯德林站起来:“锅底灰呢?” “没看到。”韩大虾米说,“他不是得走着回来吗!” 张老八说:“这家伙的,十里地,赶上枪子快了!” 耿春花说:“是不慢。” “走,出去看看!”冯德林说着就往外走。 李掌柜他们也都跟了出来。 枣红马站在院子里,缰绳拖在地上,鼻孔喷着粗气,好像经过长途剧烈奔驰。 赵瘸子站在马的一侧,鼓着腮帮子,眼睛看着马,看到李掌柜过来了,就说:“东家,马跑回来了!我要牵槽上去,韩探长没让!” 李掌柜说:“不让你就别牵,听韩探长的!” 冯德林面无表情,眼睛放在马身上,心想,看样子,这马还真是他们家的!他看了一会儿,这才自言自语说道:“这马的速度咋这么快,难道郭万金没骑到地方?” 张老八说:“我看是没起到地方,闹不好都没出城!” 冯德林说:“那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陈善龙说:“是不是马不老实,把他甩下去了!” 张老八说:“也有这种可能。” “不会的!”李掌柜说,“我家这匹马非常老实,能不能是郭探长出啥事儿了?” 冯德林说:“韩富,你去看看!” “是!”韩大虾米正倒正倒肩头的枪,窜哒窜哒地走了。 案情重大,所以,韩大虾米离开后,冯德林并不放心,对张老八说:“张股长,你跟着去看看!” “行!”张老八答应道。 耿春花说:“大队长,你和陈股长在这儿等着,我和宝贵一起去!” 冯德林面露醋意:“快去快回!” “知道!”耿春花说。 来到大街上,韩大虾米背着枪,弓着虾米腰在前面走,张老八和耿春花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耿春花说:“宝贵,在咱们这些警察里,你的办案能力最强,你认为李掌柜家的枣红马,有没有问题?” “不好说。”张老八说。 “为什么不好说?” “因为现在是给日本人做事,对了错了,都容易引火烧身!”张老八说,“这年头,人命如蝼蚁,当官的怎么说,就怎么是!” “哈哈,我是看出来了,你在防着我,担心我出卖你!” “你说的没错!”张老八说,“红颜祸水,从冯大队的眼睛里,看得出他对我充满敌意,万一我说错什么,到了他的耳朵里,就成了我的罪状,随便安个罪名,都会致我于死地!” “你还是不信任我。”耿春花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神色略带悲戚,“宝贵,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不止信任的问题,你还瞧不起我,看来,命中注定,这辈子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我没有瞧不起你!”张老八说,“你是个好人,我却不是正常的男人!” “你是不是正常男人,我比你清楚!感谢你这几年以恋人的角色为我打掩护,使我免遭色狼们的骚扰!” “我们不能结成夫妻,我们还是同学,我理应帮助你!” 耿春花很伤感:“咳,人生不能走错路,一步走错,难以回头啊!” “张股长、耿股长!出事儿啦!”韩大虾米回头喊道,然后,撒腿就往前跑。 张老八和耿春花回过神儿来,快步往前走! 远处有一堆人,有人喝喊,有人像猪一样尖叫! 张老八和耿春花赶到跟前的时候,看到韩大虾米的枪已被下去,保安团二班长赵运发、五班长云福祥一左一右,用枪对着他,周围还有不少保安团的士兵。锅底灰坐在地上,五花大绑,鼻口窜血。 姜大炮手拿一把撸子,对着锅底灰比划:“他娘的,说不说实话,不说实话老子崩了你!” 锅底灰回骂道:“姜大炮,是你爹揍的就崩了我,老子都不眨眼睛!” 姜大炮是高台这一方土地的名人,不认他的人不多,他认识的人很少。像锅底灰和韩大虾米,哪个他也不认识,不但他不认识,他手下的兵也不认识。 锅底灰就属于,他认识姜大炮,而姜大炮不认识他的这一类。 韩大虾米知道张老八和耿春花在后面,并没害怕,看到二人来到跟前,就说:“姜团长,我们当官的来了!” 姜大炮都不把警察大队的头号人物冯德林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当官的他能放在眼里! 姜大炮是认识张老八和耿春花的,自然是不把这二人放在眼里,只是稍稍抬抬眼皮儿,继续逼问锅底灰口供。 张老八和耿春花知道两家不和,二人很识时务,不想去碰钉子。 耿春花问韩大虾米:“韩富,咋回事儿?” 韩大虾米说:“耿股长,我正往前走,看到前边一帮人,正寻思出了啥事,就听郭万金叫唤,于是我就喊了你们一声开跑,跑到这儿一看,郭万金被姜团长的人绑了起来,我就说这是我咱们警察大队的人,姜团长二话没说,就下令缴了我的枪,整的我现在是牛犊子叫该,蒙门子了!” 耿春花说:“姜团长,这二位都是我们大队的探长,你误会了!” 姜大炮和耿春花并没有私人恩怨,再说,耿春花还是个美女,他调节一下呼吸,命令看管韩大虾米的赵运发和云福祥:“你们把枪还给这小子!” 赵班长和云班长得令,就把枪还给了韩大虾米。 然后,姜大炮用枪指点着锅底灰,对耿春花说:“耿股长,这小子这真是你们警察大队的?” 耿春花说:“他叫郭万金,是个老警察!” 姜大炮兴奋地说:“这就更抓对了!” 耿春花很诧异:“姜团长,郭探长咋的啦,你抓对了?” “我和冯迷糊刚在宪兵队开完会,水野队长说‘光山计划’走漏了风声,是你们警察大队出了内奸,于是,我就带着弟兄们上街抓内奸,”姜大炮得意洋洋地说,“想不到这个内奸骑着马向城外逃,恰好被云班长认出来了,这小子竟然拒捕,被我们当场拿下,马却趁机跑了!佩服的是,这小子是个咬牙虎,一问三不知,还他娘的跟我叫号!所以,听你说他是警察,我就更确定,这小子就是水野队长说的间谍!” 耿春花说:“姜团长,我了解郭万金,他不可能是间谍!” “他就是间谍!”云福祥言辞凿凿地说,“我的眼睛最毒,昨天早上,他就在我眼皮底下过去的,看他的这身皮,看他埋里埋汰的熊样,看他的破毡帽,扒了皮认他的瓤!” 锅底灰叫道:“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老子参加了‘光山计划’,差点儿中了枪子!” 云福祥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他娘的,你要没参加‘光山计划’,就拿不到情报了!你就是间谍,不承认也不行!” 韩大虾米和锅底灰一起跟着去的钱家窝棚,二人形影不离,又一同逃命,他知道锅底灰不是间谍,此时见了这个阵势,早吓蔫儿了,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第〇四〇章 张老八应允找马 姜大炮答应松绑 第〇四〇章张老八应允找马姜大炮答应松绑 锅底灰并不是不怕死,他平时在老百姓面前横行惯了,而且,这小子有个倔脾气,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在大街上,人庭广众,他不肯丢面子。 且说,他奉冯德林之命验证马匹,只想速去速回,离开“李记皮货行”就策马飞奔,准备沿盛源路向西,在盛源路与淘金街交叉的十字路口向右拐,然后沿着淘金街向北出城。 可是,他骑着枣红马跑了一会儿,还没跑到十字路口,恰巧和云福祥打个照面。 云福祥正在打听马呢,可他的眼睛确实很毒,一眼就认出毡帽男了!他立马举枪、子弹上膛,对准锅底灰喝道:“站住!” 锅底灰看到一个当兵的把枪口对准他,先是吓了一大跳,但马上觉得一个当兵的还能把警察怎么样,就镇定下来,“吁——”勒住马缰,大声问道:“噶哈?” 云福祥命令:“下来!” 锅底灰喝道:“当兵的,赶紧闪开,我有紧急公务!” 云福祥骂道:“老子也有紧急公务,快滚下来!不然老子开枪了!” “大头兵,找死咋的!”锅底灰哪能吃这一套,说着拨马就走。 “呯!”云福祥鸣枪警告,叫道:“停下!” “妈的!狗胆包天,敢开枪打警察!”锅底灰不相信云福祥真敢冲他开枪,一抖马缰,“驾!” 云福祥也真想开枪,但团长有令,提溜瓜秧找瓜蛋儿,多找到一个就是两千大洋,要留活口,所以,他上前抓住马嚼子,大喊道:“抓间谍!快来人哪——” 其实,不用他喊,姜大炮那些人就知道了。 他们本来都离着不远,听到枪声,就已经跑过来!当兵的,都懂战术配合,李营长和赵班长冲在团长前面,一左一右,一人擒住一只手腕,将锅底灰顺着马脖子往下拉! 云福祥只得松开马嚼子,闪在一边,这样,枣红马就失去了约束。 枣红马见时机来了,撒开四蹄就跑。 姜大炮喊道:“抓住马!” 这马可是两千块大洋,绝不能跑了! 姜大炮这边喊着,那边就跑去抓马,枣红马低头一声嘶鸣,前腿猛然用力,后蹄扬起就是一蹶子,姜大炮是个老兵痞子,一闪身躲了过去,枣红马腾起四蹄奔驰而去,云福祥反应过来,跟着就追,可哪里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枣红马远去了! 马跑了,人还在,抓住了人,就不愁抓到马!姜大炮回过头来。 这时,李营长和赵班长早已下了锅底灰的枪,一个用脚踢,一个用枪托砸,边打边骂! 锅底灰满脸是血,但他自恃有理,一边躲闪,一边骂道:“瘪犊子,现在打老子一下,一会儿还你十下!” 这样,锅底灰越骂,那二人越生气,越生气,也就越打,锅底灰也就越犟,骂得也越狠! 这小子就是真金白银,就是宝藏!姜大炮怕锅底灰死了,就说:“别打啦!” 团长发话了,李营长和赵班长方才住手,这时,二人已是累的“呼哧呼哧!” 姜大炮用枪指着锅底灰问道:“小子,你叫啥名字?” 锅底灰被打急眼了,没好气地说道:“铁路警察,你管得着这段吗!” “茅楼石头,又臭又硬!”姜大炮命令道,“先把这小子绑起来,看他跑了!” 云福祥早就拿着绳子等着呢,过去就绑,锅底灰拼命挣扎,但他势单力孤,李营长和赵班长还有几个当兵的都上了手,拽胳膊的拽胳膊,按腿的按腿,很快就把锅底灰捆个结结实实,牢牢绷绷! 人捆好了,姜大炮开始审问:“你家在哪里?” 锅底灰当警察的年头不少了,城里人基本都认识他,见到当兵的抓警察,都当成新鲜事儿,呜啦啦,很多人卖单。但锅底灰平时就没人性,再加上双方都有枪,害怕子弹崩着,没人敢靠前,都躲得远远看。看到人给绑住了,这才有胆儿大的凑到跟前。 锅底灰一贯目空一切,眼珠子朝天,从来都是审问别人,从来也没人敢捅他一手指头,如今挨了一顿暴揍,又像罪犯一样被五花大绑捆了起来,顿觉颜面尽失,哪里肯听姜大炮的,心想,怎么说,老子也是剿匪有功,现在还是执行公务,官司就是打到宪兵司令部水野那里,你也不能把我咋的,还得掏钱给我看病! 于是他就横道:“不知道!” 就这样,一个想知道枣红马的去向,一个就仨字“不知道!”也就在这时,韩大虾米听到了锅底灰的动静跑过来,被当成了锅底灰的同伙。 耿春花明明知道锅底灰不是间谍,但涉及到间谍案件,她也不能硬做主张,便问张老八:“张股长,你看这事儿咋办?” 张老八说:“这事儿还不好办,让姜团长跟冯大队去交涉!” 耿春花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姜大炮听到他们对话了,不肯同意:“不行!没人去你们警察大队,我们把人带走,让冯迷糊到我的团司令部来!” 锅底灰想,问题严重了,要是被带到保安团去,还不被扒层皮!他沉不住气了,但还不想低头,就说:“张股长,耿股长,我不去保安团!” 李营长说:“去不去由不了你,你们大队长说了也不算!你给山匪通风报信,谁敢包庇你,谁就是间谍!” 张老八说:“姜团长,李营长,咱们都是给皇君做事,彼此不要伤了和气,我们并没有让你们去警察大队——” 姜大炮不等张老八说完,就把话给打断了:“那你让我去跟冯迷糊交涉,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八说:“姜团长,你不就是要找间谍骑的枣红马吗!” 姜大炮问:“你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老八想,这锅底灰被绑着走这一条街,就等于游街示众,那可耻可就丢大了,应该给他松绑。他说:“姜团长,这匹马我知道在哪里,你把郭探长松绑,我带你们去找马!” 云班长赶忙说:“不能放,这间谍跑了咋办!” 张老八说:“不行你们把我绑上,郭探长跑了,你们就拿我领赏!” 姜大炮寻思寻思,找到马,就是两千块大洋,提溜瓜秧找瓜蛋儿,找出一个又是两千块大洋,看今天这样子,毡帽男抓住了,马也跑不了了,还不知道要找出有多少个瓜蛋儿呢?他四周看了两眼,觉得带来的兵不够多,于是他命令道:“李营长,传我的命令,警卫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街边的旅馆就有电话,李营长跑步过去,很快就回来了:“团长,命令已经传达!” 姜大炮说:“张股长、耿股长,不要有啥想法,间谍阴险狡诈,手里都有家伙,我们需增加人手,要将间谍一网打尽!” 耿春花说:“姜团长,看样子,连碗粥也不让我们喝了!” 姜大炮很得意:“哈哈哈哈,这年头,干啥都要讲究实力!冯迷糊是头色狼,你在他手下干,实属委屈,也不安全,依我看,你不如来我们保安团,我给你个作战室主任当当,还有实权!” 耿春花说:“多谢姜团长,有机会我会考虑的,不过,暂时还不能!” “好!”姜大炮说,“我尊重耿股长的选择,只要你啥时候想来,说一声就好使!” 等了十几分钟,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赶到了。 咔!一个军官立正敬礼:“报告团长,警卫排长彭冲带人赶到,请下达命令!” 姜大炮说:“将绑着的这个间谍松开,你亲自看守,不能让他跑了!” “是!”彭排长答道。 姜大炮说:“张股长,人我已松开了,你也不用绑了,你带我们找马去吧!” 张老八说:“韩探长,请前面带路!” “是!”韩大虾米听了,就往东走,直奔李掌柜家而去。 第〇四一章 云班长咬定锅底灰间谍 赵班长发现枣红马差错 第〇四一章云班长咬定锅底灰间谍赵班长发现枣红马差错 冯德林和陈善龙正在院子里站着,就听外面人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霎时,前后左右的房顶上,出现了很多当兵的,个个手持武器,还架上了两挺机关枪,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有人喝道:“都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 面对这种架势,冯德林也有点儿慌,看着李掌柜:“李续财,这些兵是你找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李掌柜还有什么可怕的,满脸不悦地说:“冯大队长,我一个买卖人,哪有这个能耐!” 陈善龙拔出盒子炮,高声叫道:“房上的人听着,老子是警察大队的,你们想干什么!” 房上有人喊道:“不要动!我们是保安团的!” 这个时候,就见韩大虾米出现了,后面跟着张老八、耿春花、姜大炮这一干人等。 冯德林问走前面的韩大虾米:“韩富,咋回事?”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姜团长他们是来抓间谍的!” 冯德林很生气:“抓间谍,间谍在哪儿呢?” 姜大炮已经走到跟前,接过去说:“冯迷糊,装啥迷糊,间谍就在你们警察大队里!” “胡说!”冯德林说,“姜大炮,我还说间谍在你们保安团里呢!” “空口无凭,讲的是证据!”姜大炮说,“彭排长,把间谍带上来!” “走!”彭排长用盒子炮顶着锅底灰的后脑勺,将其押到前面。 冯德林一看,脑袋差点儿没气爆炸:“姜大炮,你是不是想大洋想疯了!他怎么能是间谍!” 姜大炮说:“冯迷糊,这小子怎么就不能是间谍,我还说,你也备不住是间谍呢!” 冯德林气得半天没上来一口气! 锅底灰说:“大队长,他们好悬把我打死,你可要为我出口气啊!” 冯德林缓上气来,这才说道:“姜大炮,你私设公堂,动用刑法,把一个忠诚皇军的探长当成间谍,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我就上水野队长那儿告你!” “冯迷糊,虽说我姜某人是一介武夫,但行兵打仗也需查清敌方兵力部署、火力配置,根据实际情况制定作战方案啥的,这都要靠证据,可要比你们当警察的费很多脑筋!” “驴唇不对马嘴!”冯德林说,“我要你拿出证据,证明郭万金是间谍!” 姜大炮叫道:“五班长!” “到!”云福祥上前两步答道。 姜大炮说:“冯迷糊,看到了吧,这个是活的证据,二营三连五班班长云福祥,你听他说说!” 冯德林鼓着腮帮子说:“云班长,丑话我可给你说在前头,从昨天晚上集中到宪兵队司令部开始,一直到‘光山计划’结束,郭万金也没离开过队伍半步,遭遇伏击时,还险些中弹!你要仔细看看,别整错了,如果你急功近利,诬陷好人,宪兵队大牢可给你留着地方!” 事情就怕反复寻思,什么东西,越寻思她像,她就越像!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其实,昨天早上,婉玲骑着马匆匆而过,云福祥也没有时间仔细观察,只是记了个大晃。 疑罪从无,先入为主!他只不过看锅底灰的穿着打扮像婉玲,特别是那顶破毡帽最像,马也像婉玲骑的马,于是,就把锅底灰当成了婉玲!另外,还有白花花的大洋诱惑着,这些都促使他坚信,锅底灰就是那个送信的间谍! 古往今来的冤假错案,很多就是这主观臆断出来的。 云福祥见冯德林对他言语威胁,心里非常生气,也就不把冯德林放在眼里,说道:“冯迷糊,我和这个郭万金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凭啥诬陷他!他就是间谍!”云福祥指着一边的枣红马,“昨天早上,他就是骑着这匹马,从我眼皮子底下过去的!” 陈善龙见一个小小的班长,都敢对他们警察这么嚣张,把枪口一下顶到云福祥的脑门上:“王八犊子,老子崩了你!” 姜天彪是高台县的名人,结交的也是高台县的上流人物,他和陈家的私交很好,经常是陈家的座上客。他掏出一根洋烟递给陈善龙:“贤弟,这件事与你无关,抽根烟,消消气。” 陈善龙脾气暴,却不鲁莽,也不想因为冯德林而得罪姜天彪,他收回枪,接过烟,到一边抽烟去了。 冯德林看云班长敢直呼他的外号,几乎气炸了肺,但此时,他们人太少,只有陈善龙出了一下头,又退了回来,再说,他们又被保安团的人包围,想打也打不过,有气也难出,他就想商量着解决:“云班长,你一定记马虎了,很可能郭探长穿的衣服和间谍很像!这可是人命关天,你再仔细想想!”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掉一个!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要说云福祥已认定锅底灰就是间谍,就算他知道了锅底灰不是间谍,也要一口咬住不放了! 云福祥一梗脖子:“想什么想,扒了皮认他的瓤,烧了骨头认他的灰!我是火眼金睛,过目不忘!要是认错了,甘愿把我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锅底灰见大队长的话他们都不相信,这个云班长真要往死整他,顿时急娄子了,喊道:“大队长,咱们大队的人都能证明我一直在队伍里,没有离开过一分一秒!把咱们的人都招呼来作证,看他们还信不信!” “他娘的,想搬救兵,做梦!”姜大炮喊道,“弟兄们!子弹上膛,都给老子盯紧了,谁敢走出这个院子,格杀勿论!” 冯德林说:“姜大炮,我们几个说的你不相信,让多人来证明你又不行,我问问你,到底想干啥?” “我只相信我的兵!我只要抓间谍!”姜大炮说,“冯迷糊,如果你觉得一个人证明不可信,我还有证明人!” 冯德林说:“真是大白天见鬼了,你还有人看到了郭万金去送信?” 姜大炮没搭理冯德林,而是喊了一声:“二班长!” “到!”赵运发上前两步。 姜大炮说:“冯迷糊,这个是二营三连二班班长赵运发,你听他说说!” 冯德林说:“赵班长,难道昨天早上,你也看到郭探长去钱家窝棚送信吗?你可听好了,这个事儿在这儿掰扯不明白,我们就去宪兵队!” “上哪儿我也不怕!”赵运发说,“我说话从不昧着良心!” 冯德林说:“这就好,但愿你说话算数,讲良心!” “我说错一个字,天打五雷轰!”赵运发说,“说实话,我没看到这个郭探长骑马送信,但我看到这匹马了。昨天中午,我带人到城南设卡,看到这匹枣红马,独自从南边跑回来,缰绳系在鞍子上,我以为是我们的战马,就、就,就……” 赵运发的眼睛被马蹄子吸引过去,就“就……”不出来了! 冯德林说:“赵班长,怎么?编不出词儿啦!” 姜大炮看出有点儿不对劲,问道:“赵班长,咋回事儿?” 赵运发回过神来,疑惑地说:“团长,这马?这马咋不对劲呀!” 姜大炮问:“哪儿旮瘩不对劲?” 赵运发眼睛在枣红马身上移来移去,终于说:“哪儿旮瘩都不对劲。” 第〇四二章 马也不是那匹马 人也不是那个人 第〇四二章马也不是那匹马人也不是那个人 姜大炮说:“二班长,你是不是中邪了,啥哪儿都不对劲?” 赵运发说:“团长,这根本就不是那匹马!” “啊?”姜大炮非常惊呀,“你们不是说枣红马,挺瘦的,左后蹄有白毛吗!” 赵运发说:“我看到的那匹枣红马,是那个样子,可这匹枣红马,不是那个样子,两匹枣红马,完全不一样!” 姜大炮说:“哪里不一样?” 赵运发说:“那匹马比这匹马瘦,戗毛戗刺的,毛管灰呛呛的,暗红,没有光泽!” “很正常!”姜大炮说,“马来回跑了二百来里地,身上落些灰,瘦一点儿,很正常!” 赵运发说:“鞍子笼头也不对!” 姜大炮说:“这都可以换的!” 赵运发说:“鞍子笼头可以换,马腿换不了!我看到的那匹马是左后蹄有白毛,这匹马是右后蹄有白毛!” 姜大炮说:“就是说,这个不是你看到的那匹马了!” 赵运发说:“不是!” 李营长说:“赵班长,你不能记错吧?” 赵运发说:“不能记错。我以前和我爹倒登过马,知道怎么记住马的特征。” 姜大炮还不死心,又问云福祥:“五班长,你不是也见过这匹马吗?” 云福祥说:“见过!” 姜大炮说:“你是火眼金睛,过目不忘,那你说说,你见到的枣红马,到底哪条腿有白毛?” 前面有赵运发说了,云福祥也不能否认马的左后蹄有白毛,但他想蒙混过关,就说:“这个我记不太清了!” 这时,张老八说:“五班长,你不是火眼金睛,过目不忘,扒皮认瓤,烧骨头认灰吗!转眼功夫,咋就记不清了?” 云福祥被抓到了话把儿,立马改口:“想起来了,是左后蹄有白毛!” 张老八冷着脸说:“五班长,看来你不是火眼金睛,也不是过目不忘,就是为了骗取皇军的大洋,故意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耿春花说:“五班长,你在我们面前怎么说都行,如果在皇军面前你这样说,轻则坐牢,重则会被枪毙的!你可要知道,宪兵队都是专业特工,真话假话一分析就明白了!” 云福祥说:“可是,郭万金是间谍没有错!” 张老八说:“有错没错不是你一个人说的,指证郭万金是间谍的,就是你一个人,但能证明郭万金不是间谍的,除了我们五个人,还有一百多和他一同参战的警察,你说,皇军会相信你一个人呢,还是会相信一百多个警察呢?” 云福祥是当兵打仗的,不懂推理破案,张老八有逻辑性的适时反击,和耿春花有理有据的锦上添花,句句都像炸雷,轰的他头脑有些混乱,也有点儿吃不准锅底灰到底是不是间谍的,但他还是一口咬定:“反正郭万金就是间谍!” 马匹出现了巨大误差,云福祥口气也不硬了,姜大炮也动摇了,如果继续坚持下去,最后的结局很可能被水野撤职查办!能当汉奸的人,都会见风使舵,他瞅着锅底灰:“郭万金,这马到底是咋回事?” 锅底灰看形势突然好转,就没好气地骂道:“别他娘的问我!” 这时的姜天彪,挨了骂,也没了脾气,紫青着脸,一声不吭。 “姜大炮,我来告诉你。”冯德林说,“我按水野队长布置的任务,追查到李掌柜家,就发现了这匹马。跟你们一样,我们掌握的那匹马是左后蹄有白毛,而李掌柜家的这匹马是右蹄有白毛,而且胖瘦有差别,马的颜色也不一致,这样,我们就吃不准了,便怀疑李掌柜将马换了!为了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我就想用老马识途的方法验证一下,这匹马到底是不是李掌柜家的,于是,我就派郭探长骑马出城十里,然后放开,看马能不能找到家!” 姜大炮说:“这么说,你们也掌握了那匹马!” 冯德林很得意:“那是当然了,不然,怎么是警察呢!” 姜大炮很好奇:“你们是咋知道的?” “哈哈,”冯德林说,“对不起姜团长,这是案件机密,不能告诉你!” 姜大炮受到讥讽,又不便发作,看看这里也没什么油水,只得命令道:“弟兄们,撤!” 云福祥也不知趣:“团长,这个间谍怎么办?” 姜大炮正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狠狠瞪一眼云福祥,然后看向枣红马,没好气地说:“倒霉的畜生,杀死算了!” 其实,姜天彪这话是说给云福祥听的,也警告他闭嘴。 冯德林揶揄道:“姜团长,白花花两千块大洋啊,杀了多可惜,送宪兵队领赏去!” 姜天彪恶狠狠怒视着冯德林:“冯迷糊,休要得意!” 冯德林哪里能轻易放掉这个出气的机会,继续说:“姜团长,还有郭万金这个间谍,值三千块大洋,都押送宪兵队领赏去!” 锅底灰吓怕了,信以为真:“大队长,我不去!” 冯德林一语双关:“郭万金,你要不去,我怎么带兄弟们给你作证,我怎么给你出气,你就白挨了一顿打,皇军的监狱里,就少了几个吃窝头的!” 姜大炮瞪了云福祥一眼,没有吱声,转身就走。 李营长明白团长的意思,冲云福祥说:“撤!” 云福祥不甘心:“这、这!” 冯德林说:“五班长,还这这个啥!来,我给你找绳子,你再把郭探长五花大绑,给皇军送去!” 这时,陈善龙走过来,上去就给云福祥一脚:“滚!” 云福祥挨了踢,也不敢吭声了,瞅瞅锅底灰,这才很不情愿地走了。 冯德林冲着他们的后背说:“想钱想疯了,皇军的大洋,不是那么好骗的,我们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姜大炮,你们等着,我这就找水野队长告你们去!” 姜大炮也不回头,也不搭言,只觉得后背像有针尖在扎,走到大街上,松展几下肩头,才觉得缓和了一点儿。 云福祥还不甘心,说道:“团长,咋就这么走了?” 姜大炮说:“不走还能咋的。” 云福祥说:“马不是这匹,但人可一点儿没错!” 姜大炮大怒道:“那个张老八不相信你是火眼金睛,我看你也不是火眼金睛,整了半天,你就是瞎蒙!” 云福祥说:“团长,我真看到了啊!” “看到个屁!”姜大炮没好气的说,“你看看这满大街,都是穿着郭万金这样破衣服的人,戴上破毡帽,往马上一堆水,看着都差不多!如果锅底灰这小子真是间谍,那就是掉脑袋的罪,包庇间谍的人,也是同罪!冯迷糊这些人也不傻,一个人包庇间谍,两个人包庇间谍,这也说得过去,但他们都认为郭万金不是间谍,如果官司打到宪兵队,不但他们五个证明郭万金不是间谍,再带去一百多个警察证明,你说,水野队长是信你一个人的呢,还是信一个警察大队!” 不等云福祥回答,赵运发说:“五班长,你的话说得太过火,什么火眼金睛,什么过目不忘,我觉得,你就是看着像,然后就以为是呢!你也不想想,如果郭万金真跟着去钱家窝棚了,皇军里面也会有看得到的,到时候让大家一辨认,你不就出假了!” 李营长说:“这还是轻的,一旦证实你说的是假话,冯迷糊那些人还不说你诬陷,是想欺骗皇军,骗取奖赏,水野队长一急眼,还不崩了你!” 赵运发说:“你一个人被崩了还好,要命的是,还会连累了团长和李营长,说不定会被撤职查办!” 云福祥皱皱眉,再揉揉眼睛,自语道:“这么说,真是我看花眼了。” 赵运发说:“那还用说,郭万金就是看着有些像那个间谍,你立功心切,就拿个棒槌当成针了!” 姜大炮本来想着是一件好事,却瞬间翻转,被弄得很下不来台,真是王八蹲灶坑,连憋气带窝火,此时正没处撒起呢,便咬着牙说:“云福祥,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一次,老子就崩了你!” 第〇四三章 耿春花迷信暗示 姜大炮提出杀马 第〇四三章耿春花迷信暗示姜大炮提出杀马 不管怎么说,姜大炮撤走了人马,冯德林他们还是没有了压力! 锅底灰吃了大亏,哪能善罢甘休,说道:“大队长,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冯德林说:“不这么让他们走,还能怎么样呢?” 锅底灰说:“我不能白挨一顿打吧?” “打就打了吧。”冯德林说,“他们是正规军,机枪大炮都有,我们也打不过他们!” 锅底灰说:“大队长,敢情打的不是你,我是你手下的小警察,你是当官的,又是你派给我的任务,一句话打就打了吧,多轻松,怎么也要给我出口气!” 冯德林本来就憋一肚子气,被锅底灰一搅,心情更烦,于是说道:“一点儿皮肉之苦,不是没死吗!” 锅底灰更生气:“我给你卖命,你却不管我的死活,有你这样当官的吗!” 冯德林也是让姜大炮给气的,自知说这话很不应该,就缓和口气:“郭探长,一会儿你去医院看看伤,再休几天假,再给你点儿补助!” 锅底灰说:“我憋气!” “憋个屁气!”陈善龙说,“刚才不是宝贵兄弟抓住云福祥的漏洞,及时反击,还有耿股长帮腔,现在你已被抓到保安团司令部去了!就咱们这几把破枪,怎么能救得了你!” 锅底灰是个老警察油子,也知道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没处讲理,便道:“张股长,耿股长,我真要感谢你们二位,你们要不抓住那小子的破绽,他还得像死狗一样咬住我不放!” 张老八说:“郭探长,咱们都是兄弟,胳膊肘不能朝外拐,在那种严重情况下,只能等待时机,住他们的破绽,一招反制抓!不过,你还是该感谢咱们大队长能临危不惧,淡定从容,为咱们稳定军心,不然,就刚才的这个阵势,我也得吓蒙,哪里还能抓到时机!” 冯德林想,刚才的事,他可是乱了方寸,如果不是张老八沉着冷静,在关键时刻整了两句,一下击中云福祥的要害,不然,这结局还真是难以预料,而张老八刚刚说出的话,明显是维护他的面子,这让他不由对张老八刮目相看!他说:“今天的事,就到此结束,就算我们告到宪兵司令部,水野也是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韩大虾米,一会儿你领锅底灰去看看病,晚上,我请大家下馆子!” 锅底灰说:“大队长,你现在就请吧,我先不去看病了!” “你就认吃!”冯德林说,“你先去看病,我们四个回去有个重要任务,事情办完了,咱们就去下馆子!” 韩大虾米说:“锅底灰,走吧!” “走!”锅底灰背上枪,和韩大虾米走了、 李掌柜一直站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这时说:“冯大队长,你看我这马的事儿得咋办?” 冯德林看一眼枣红马,然后说道:“李掌柜,现在已证实,你的马,不是间谍骑的那匹,没你的事儿了!” 李掌柜带着拱手道:“感谢冯大队英明,让我摆脱了嫌疑!” 冯德林倒也谦虚:“你要感谢我们大伙,若不然,你这匹马就是间谍作案工具,你也是间谍没跑!” “是啊,”李掌柜朝着这四人抱拳作揖,“我要感谢诸位朋友!现在也到晌午了,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中午的饭,我请了,请大队长和三位股长赏光!” 冯德林看看李掌柜,又看看三个股长,犹豫一下,然后说道:“李掌柜,还是算了吧!” 张老八看透了冯德林的心思,说道:“李掌柜,刚刚闹了这么一出,我们怎么敢让你请着吃饭,这种事情钥匙传到姜大炮耳朵里去,就会怀疑你贿赂我们,对你、对我们都很不利!你也看到了,保安团的人那可真会无中生有,沾边就赖。今天的事,仗着郭探长是警察,又有我们大队长做主才逃过一劫,如果换做老百姓,定然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屈打成招,冤枉至死!我看,你就、你就……” 张老八说到这儿,用指头做了个要钱的动作。 “张股长,那我明白了!”李掌柜转身回屋。 李掌柜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纸卷,每个纸卷是五十块袁大头,他把纸卷递给冯德林:“冯大队,今天的事儿皆因我引起,那就有劳你领着诸位去喝杯薄酒,压一压惊!” 冯德林接过大洋,在手里掂了掂,说道:“李掌柜,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掌柜说:“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冯德林说:“李掌柜,你也知道,此时不同于民国了,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但你和日本人并不熟悉,如果买卖上遇到日本人刁难,就去找我,我还是能说上话的!” 张老八说:“对!李掌柜,以后有啥事,找我们大队长就好使!” 李掌柜说:“以后,少不了麻烦冯大队长和诸位股长!” “哈哈,”冯德林说,“李掌柜,什么邻里纠纷,生意上的矛盾都可以,但千万记住,一定不能和间谍沾边,因为和间谍沾边,我也保不了你!” 李掌柜说:“冯大队请放心,我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违法犯罪的事,一概不沾边!” 冯德林说:“这就好!” 耿春花说:“李掌柜,如果不是遇见我们大队长,你今天难免有血光之灾,这皆因你的枣红马引起,我看,你的这匹马是不祥之物!” 冯德林也怕姜大炮那些人再作啥妖,牵扯到他,又想到姜大炮说的“倒霉的畜生,杀死算了!”这句话,于是说道:“李掌柜,这匹马也老了,不中用了,不如杀了吃肉,不然,还不知以后会给你带来啥灾祸!”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那我就听你们的!等杀了她,我打发人送点儿肉给你们吃。” 冯德林说:“李掌柜,肉就别送了,陈股长,你们三个谁要吃,就来取点儿!” 耿春花说:“陈大哥取点儿回去行,有人给做,我和宝贵住宿怎么做。” 冯德林讨好地说:“耿股长,反正李掌柜也要卖肉,那就让李掌柜打发人送厨房一半,给弟兄们改善伙食,做马肉蒸饺吃!” 耿春花笑道:“还是大队长想得周到,我正馋马肉蒸饺呢!” 李掌柜说:“耿股长,今天晚上你就能吃到嘴!” 冯德林说:“李掌柜,别害怕,马肉我们付钱!” 李掌柜说:“什么钱不钱的,将这个丧门星千刀万剐,大家帮我吃到肚子里,也旺旺我的运气!” “对!”冯德林说,“我们警察都辟邪,一定能给你带来好运!那李掌柜,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就不打搅了!”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你们就忙公务去吧!” 第〇四四章 田嫂不辞而别 汉奸鸡飞蛋打 第〇四四章田嫂不辞而别汉奸鸡飞蛋打 送走了冯德林四人,李掌柜回到后院,他一把抱住枣红马的脖子,呜呜痛哭失声! 枣红马知道要杀他了,也淌下眼泪!她用脸颊蹭着主人的脸,安慰她的主人。 赵瘸子说:“大哥,真要杀枣红马呀?” “不杀不行啦。”李掌柜边哭边说,“吴兄弟临走时,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锦囊妙计,暂时让我们躲过了此劫!兄弟,你不知道,刚才这一阵,我的心一直堵在嗓子眼儿,生怕他们看出破绽。这一次,我不止赌上我们全家人的性命,也赌上了大家伙儿的性命!杀马,这本是事先计划到的,现在,冯迷糊他们说了,我就更该将枣红马杀了,如果过后有人追究,我们还可以将责任推到冯迷糊身上,这样即可以绝后患!” 赵瘸子说:“我们把枣红马送走,换一匹马吧!” “不行!”李掌柜说,“如果换马可以,我早就换了!兄弟,我们要快,万一他们醒过腔来,我们就彻底完了!兄弟,动手吧。” 赵瘸子低着头,一声不响走向他的宿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把牛耳尖刀,到了马头旁边,声音沉痛地说:“李大哥,进屋吧。” 李掌柜抱着马脖子不忍松手! “咴咴!”枣红马轻轻叫了两声,然后一甩脑袋,想甩开了李掌柜,毅然告别! 看李掌柜还不忍松手,赵瘸子说:“大哥,既然没有别的招了,那就放手吧。” 李掌柜只得紧紧贴贴马脸,然后抚摸着马头,流着泪说:“老伙计啊,如果是我一个人的命,我宁愿和你同归于尽,但这可是咱们柜上三十多人的性命,对不住你了!” 赵瘸子见李掌柜还不走,就硬把他推进屋去。 转回身时,赵瘸子也哭了。 离开“李记皮货行”,陈善龙问:“大队长,还有啥任务?” 冯德林说:“这条路不通,我们回去找田嫂,从这条线索破案!” 陈善龙说:“田嫂知道啥呢?” 冯德林说:“前天晚上去宪兵司令部待命,我们没有伙夫,我就让田嫂跟着去做饭,早上队伍离开,田嫂说她是女的,岁数大,走不动路,于是,我就含含糊糊答应了,她就回了大队部!” 耿春花说:“这么说,田嫂很可疑了!” 陈善龙说:“不是可疑,我看她就是间谍!” 冯德林说:“我也这么寻思的!” 耿春花说:“大队长,为什么不早些把她抓起来?” “我寻思,反正她也跑不了!”冯德林说,“因为我和姜大炮在宪兵司令部吵吵起来了,所以我就想先从马这条线索入手,别让姜大炮抢去功劳,留着田嫂这边放长线钓大鱼,可是,谁能想到马这边出了岔头!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就不能等了,要补救一下,从田嫂身上打开缺口!” 张老八说:“平时看田嫂老实巴交,就知道闷头做饭,原来很会伪装!” 陈善龙说:“这样的人,才是合格的间谍!” 耿春花瞅张老八一眼:“田嫂一定有同伙,我们要能把她的同伙都挖出来,这可立了大功!” “我就这么想的!”冯德林说,“早上水野队长问时,我为什么没说,就是想我们警察大队破获一个间谍组织,立下一个大功,大家都跟着沾光!” 陈善龙说:“该吃晌饭了,反正她跑不了,填饱肚子,我们再回去吧!” 耿春花说:“陈股长,也没有几步路,先把田嫂抓起来,再吃不晚!” 冯德林说:“夜长梦多!耿股长说得对。” 陈善龙说:“那咱们就快点儿走!” “走!”张老八拿出盒子炮,“咔嚓!”子弹上膛。 冯德林说:“张老八,掏枪干什么!” 张老八说:“间谍阴险狡诈,也都有两下子,很可能还有同伙,我得先做好准备,别吃了亏!” 陈善龙也把枪抽出来:“老八说得对!” 耿春花也掏出枪:“你们说的都没错,间谍有没有枪就别说了,但厨房里刀和斧子是少不了的,都能伤人,必须防备!” 冯德林用鼻子哼笑道:“哼哼,亏你们仨还是警界精英,一个个手里提着枪,杀气腾腾回去,间谍老远就看见了,就会做好了准备。你们就不会动动脑筋!” 耿春花说:“大队长有啥妙计?” “张老八平时不是老去饭堂找下酒菜吗,”冯德林说,“一会儿我们去食堂吃饭,张老八到后厨看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田嫂麻痹的时候,把她抓住就行了!” 耿春花把枪收起:“还是大队长英明!” “好!我立个头功!”张老八收起枪。 四个人像平时一样,一边闲唠嗑,一边随随便便进了大门,然后去了食堂,但每个人内心都很紧张! 这个时候,已是晌午,从食堂门里出来几个人,看到冯德林他们就站在门前,其中一个就是警务股股长王辉。 等这四人走到跟前,王辉打着招呼:“大队长,你们回来了!” 冯德林说:“王股长,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到食堂来了?” 王辉说:“我本该是在外面吃的,回来就是想向你汇报,不知道你们去执行任务了!” 冯德林说:“你们吃完了。” 王辉说:“吃啥完吃完!” 耿春花说:“大队长,王股长是等我们一起吃呢!” 冯德林说:“那就别等了,咱们先吃饭,边吃边汇报。” 王辉说:“大队长,今天食堂没饭!” 冯德林说:“怎么没饭?” 王辉说:“没做饭,厨房没人。” 冯德林一惊:“田嫂呢?” “不在,”王辉说,“就余聋子在,问啥也说不明白!” “坏了!”冯德林一下子就冒汗了,赶紧往食堂里面跑。 张老八这些人紧随其后。 冯德林进门后直奔后厨,看到果然是余聋子一个人,正叼着烟袋,坐在板凳上,“吧嗒!吧嗒!”抽烟。 余聋子四十多岁,是民国政府分配来的,在警察大队食堂干杂活,什么劈柴、烧火、挑水、刷碗、买个油盐酱醋啥的,都要他干。他以前是当兵的,被炮弹震聋了耳朵,但说话没啥事儿。因为听不到话,所以,常常答非所问。 冯德林赶紧问:“余聋子,田嫂呢?” 余聋子坐着没动,用眼睛看着冯德林,大声回答:“不早了,都晌午了!” 冯德林着急:“啥都晌午了,我问你田嫂呢?” 余聋子仰着头,瞪着眼睛:“是,包饺子!田嫂就说要包饺子!” 冯德林更着急,但很无奈:“这聋啦吧唧的玩意儿,可咋整!” 余聋子站起来,把烟掐灭,烟袋放在窗台上:“别等了,田嫂没回来,大伙动手包吧,我和面!” 余聋子说完,就去拿瓦盆。 还是陈善龙有办法,把余聋子拦住,一边比划一边问:“田嫂干啥去了?” 余聋子明白了,大声说:“你说田嫂啊,他脑袋疼,买正痛片去了!” 冯德林马上说:“问问他,去多长时间了!” 陈善龙问:“啥时候去的?” 余聋子答道:“两个多钟头了!” “跑了!”冯德林有点儿霜打的样子,“还回来个屁,这么长时间,做正痛片也做出来了。” 第〇四五章 冯迷糊派人全城搜查 姜大炮突遇不速之客 第〇四五章冯迷糊派人全城搜查姜大炮突遇不速之客 耿春花说:“大队长,赶紧找啊!” 冯德林马上命令:“张老八,你的人负责火车站、松花河码头、大小商户;陈股长,你的人负责封锁出城道路、搜查过往行人;耿股长,你们搜查旅店、客栈、大车店;王股长,你们搜查烟馆、妓院、戏园子!” 这些责任区历史上就已划分好了,但具体上要详细得多,每个股长和他们的下属,都去过无数遍,早就轻车熟路,冯德林只不过是简单重复了一遍。 这个时候,去医院的人,大多数都回来了,聚在宿舍里赌钱,四个股长一喊,他们手下的人就都出来了,然后,各自带着手下,去分头执行任务。 下达完命令,人都走了,警察大队的大院里也没几个人了。 冯德林心里清楚,田嫂绝不是一般的间谍,跑了两个多小时,想抓住她,等于白日做梦了,派人出去,也就是走走过程,做做样子而已。 他非常上火,嘴马上起了好几个大水泡,他非常后悔,真不该听水野放长线钓大鱼的指示,从宪兵司令部回来,就把田嫂抓起来,关进看守所就好了! 他去值班室找老辛头。 老辛头也知道田嫂跑了,他正站在值班室里,等着冯德林对他兴师问罪。 冯德林一进值班室就问:“你是咋监视的?” 老辛头早已想好了对策:“大队长,我也只能在院子里监视她,她是厨子,出去买东西,我还能跟着吗,再说,你也没让我跟踪她。” 冯德林想起来了,他确实没指示老辛头跟踪田嫂,所以,他想斥责老辛头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只好一拍脑门:“真他娘的倒霉,鸡飞蛋打!” 老辛头说:“大队长,你也别上火,一个女人,跑还能跑多远,很可能一会儿就抓住了!” “她是间谍,不是傻子!两个多小时了,早跑进大山里去了,抓住个屁!”老辛头是冯德林亲自发展的特务,二人单线联系,冯德林对他还是信任的,“对了,你发现她和谁关系密切?” 老辛头想想:“她很孤僻,平时也不见他和谁关系密切,我看也就是你老逗试她,还以为你和他有一腿呢!” “别扯犊子!”田嫂岁数不大,确实很有姿色,冯德林确实也想和田嫂那个,可是,田嫂除了做饭,脸上一直冷冰冰的,让他无从下手,“以后这话别说!” 老辛头说:“大队长,这话我只能跟你说,我不会跟别人说。” “在我让你监视田嫂之后,到她逃跑之前的这段时间,你跟她说过话没有?” 老辛头表情委屈:“大队长,难道你怀疑我吗?” “回答我的话!”冯德林急头白脸。 “说了两句。” “说了什么?” “你们刚走不大会儿,田嫂进了办公室,我问她嘎哈,她说找王股长要钱。” “要什么钱?” “她说要去买大萝卜,晌午包马肉萝卜蒸饺。” “他去了王辉办公室吗?” “没去,”老辛头说,“我告诉她王辉去医院了,她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我就看见她提着一个口袋出大门去了。” “口袋是不是空的?” “里面好像没装东西。” “你这个——”冯德林本想骂老辛头一句,可是一想,他并没下令老辛头检查或者拦截田嫂。 老辛头说:“大队长,你给我下达的指示不全面,这可怪不得我。” “笨蛋!”冯德林终于骂出这两个字,“我是怕你管的闲事太多,暴露了你的身份,以后,全大队的人就会防着你,也许他们里面有间谍,会杀了你!” “明白了!”老辛头说,“谢谢大队长高瞻远瞩,洞察秋毫!” “臭词滥用!”冯德林转身离开,回到他的办公室。 他坐在椅子里,点着一根洋烟,慢慢抽着,心里在想,根据时间推算,田嫂应该是在他从宪兵司令部回到警察大院之后,才得到的消息,不然,田嫂早就跑了,不会等到他离开警察大院找马时再跑。可是,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在心里知道,在宪兵司令部里,他对水野和姜大炮一个字都没吐露,就是回来后,在值班室让老辛头监视田嫂。如果老辛头不说出去,那么,是谁通知田嫂跑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站起来,走出办公室,要去搜查田嫂的寝室。 警察大院有一栋东厢房和一栋西厢房,食堂和宿舍在东厢房,二者之间隔着一道墙。宿舍有十个单间,和两铺东西相对的大炕, 大炕是值班的、站岗的、巡逻的这些警察临时住上一住,像张老八、耿春花这种外地的,就住单独的房间。 田嫂家是二道白河的,离着几百里地远,只能住宿,她的宿舍有一铺炕能睡五六个人,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住了。 田嫂没箱子没柜,就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在一个包袱里,如今,炕上只剩一床被褥,包袱打开了,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应该是带走了细软之类的东西,这更证明,田嫂跑了! 虽然屋里没什么东西,也知道间谍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他还是墙角旮旯翻了个遍,企图找到田嫂的疏漏,可一无所获! 冯德林搜查完田嫂的房间,失魂落魄回到他的办公室,也不觉得饿,一边后悔,一边等着张老八他们的消息。 姜大炮一场空欢喜,又被冯德林讥讽一顿,心情坏极了,走了一会儿,他把警卫排和云福祥、赵运发这两个班长都打发回去了,只留一个警卫员。他想喝两盅酒,调剂一下心情。 李营长心情也不好,因为云福祥是他找来的,他也有责任,所以,他要好好陪姜大炮喝几盅,巩固一下感情,也把事情解释一下:“团长,想去哪个饭店?” 姜大炮说:“哪儿都行,最好找个消停的地方。” 李营长说:“那就去香三江,包个雅间。” 姜大炮说:“中!” 香三江在源盛路和淘金街十字道西南角,老板是个胖子。 除了日本兵,姜大炮就是高台县最有实力的人物,老板自然亲自接待,点头哈腰,他给姜大炮他们找了个上等包间,先好烟好茶侍候。 姜大炮点了菜,胖老板便去通知大厨。 过了一阵儿,酒先烫上来,等酒烫好了,开始上菜,姜大炮和李营长就“嗞喽!嗞喽!”喝起来。 而胖老板则给警卫员弄了两个菜,警卫员就坐在包间门外的一张桌子上,一边吃喝,一边站岗。 三盅酒进肚,姜大炮说:“哎,今天真他娘的倒霉,被冯迷糊看了笑话!” 李营长说:“我总觉得这里边有点儿说道。” “啥说道?” “云福祥一定看到了间谍,但锅底灰和间谍很像,他很想立功,就认定锅底灰是间谍了。” “马是怎么回事?” “马和人一样,长得像的不少,”李营长说,“一只马蹄,容易记不准,但是,赵运发家就是做马生意的,他应该有眼力,说的话是差不离的!这就是说,李掌柜家的这匹马,和间谍骑的不是一匹马,这匹马应该还在城里!” “那我们还得咋办?” “人难找,马好找,我们还是从马身上入手!”李营长说,“一会儿回去,我从侦察排选几个经验丰富的兄弟,暗中查访,一定能找到!” “好!”姜大炮一拍桌子,“就这么干!来,干一个!” 李营长一边喝酒,一边挑姜大炮喜欢听的话说,姜大炮果然越喝越高兴,渐渐把不愉快的事情给忘了。 酒足饭饱,二人离开包间,警卫员早已喝完,正坐在桌边抽烟喝茶。 李营长结了账,然后三个人离开饭店,沿着淘金街向南走,准备回营房,这时,一个人直冲过来,拦在他们面前! 第〇四六章 李营长面授机宜 野刺猬突发灵感 第〇四六章李营长面授机宜野刺猬突发灵感 野刺猬先后从李营长和韩大虾米手里得到了银钱,韩大虾米又发展他为特务,这让他看到了来钱道儿。 所以,他很高兴,先下了一顿小馆,然后去“逍遥馆”,找了个小娘们儿,陪着他吸了两个烟泡,再舒服服享受一会儿,这才美个滋儿的来到大街上,口中还哼着《探清水河》小调“……一更鼓儿天,姑娘我泪涟涟,最可叹二爹娘爱抽鸦片烟呦,耽误了小奴——” 就在这时,他的脚踢到一个石头子儿,正好他这只脚的鞋张了嘴,踢到脚指头上,“哎哟!”疼的他叫了一声,正想骂上两句,眼睛一下子看到了李营长。 李营长和姜大炮都喝的脸红脖子粗,走道也有点儿打晃,二人边走边唠嗑,警卫员跟在他们身后。 原先,野刺猬不知道李营长是干啥的,是韩大虾米告诉给他,他才知道了。可当时,想着李营长说话和穿戴,跟老百姓一样,他一直还有那么一点儿不相信韩大虾米的话,现在看到李营长和姜大炮并肩而行,唠得还很热乎,就完全相信了!心想,他们刚喝完酒,应该找到马了,趁他们高兴,不妨多要几个钱儿花花! 于是,野刺猬紧走两步斜刺里迎上去,叫道:“李营长!” 李营长一抬头,见是野刺猬,就停下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野刺猬不能说是韩大虾米告诉他的,但姜大炮这个名人他是见过的,于是就咧嘴笑笑,扒瞎道:“嘿嘿,刚才听别人说的,你是李营长,这位是姜团长!真没想到,你伪装的还真像山沟里的人,我愣是没看出来!” “当兵打仗,什么都要学两招。”李营长谦逊道,“我搞过侦察,干这行,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野刺猬奉承道:“李营长厉害厉害,在下佩服!” 姜大炮问:“二营长,你认识这个人?” 李营长说:“团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朋友!” 姜大炮说:“就是看到马的那个?” “就是。”李营长答道。 野刺猬说:“姜团长,我叫野刺猬,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李营长说:“你有事吗?” 野刺猬说:“我想问问,你们找到那匹马了吗?” 李营长说:“没有。” 听说没找到,野刺猬知道要不成钱了,有些失落,便说:“二位老总,打搅了。你们慢走!” 见野刺猬要走,李营长说:“先别走!” 野刺猬说:“李营长,还有啥事?” 李营长说:“再见到这匹马,你能认得出来吗?” “能!”野刺猬说,“我天天在大街上呆着,闲着没事儿,就琢磨过往的车马行人,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和物,再看见时,就能认出来。” 李营长说:“野刺猬,愿意为我们做事吗?” 野刺猬点头:“愿意!” “来,咱们到一边说,”李营长将野刺猬领进一个胡同,掏出十几个铜板递给野刺猬,“这些钱你先花着,你现在啥也别干,就在城里找这匹马,你看怎样?” “中!”野刺猬接过钱,一边往破衣兜里放,一边说,“别说找一匹马,要是钱多,人我也敢杀!” 说出这话,野刺猬打了自个儿一个嘴巴,自嘲道:“嘿嘿,看我这臭嘴,老总们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沿子上,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杀人如麻的角色!我真是不自量力,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李营长并没往心里去,而是说:“我们不用你杀人,只要你找到这匹马,我就给你五百块大洋!” 张口就是五百块大洋,这当兵的可比当警察的强多了,野刺猬说:“好!我手下也有一伙人,我告诉他们都去找,保证很快!” 李营长说:“做这些事,千万要暗中进行,更不要打着我们的旗号,也不要把我们之间的话,说给第二个人,有什么事,只能你一个人来西大营找我,能做到吗?” 野刺猬说:“保证能做到!” 李营长说:“我们丑话说在前头,马这件事你要是做好了,我们不但如数给你五百大洋,以后有啥好事,我们还找你!” 野刺猬乐坏了:“二位老总请放心,我现在就去找!” 野刺猬就是独往独来的乞丐,说手下有一伙人那是他故意忽悠。 他买了一盒洋烟,在街上找到跳猫子。这个跳猫子和他关系还不错,也是个乞丐,路子很宽,手下也有几个人。 “来大侄子,抽颗烟!”他先给跳猫子点上一根烟,然后说,“有个买卖你干不干?” 跳猫子吐个烟圈:“大叔,你也不寻思寻思,我是做买卖的料吗,再说,本钱哪里出!” 野刺猬兴奋地说:“无本万利,不要本钱!” 跳猫子斜着眼睛打量着野刺猬,冷笑道:“嘿嘿,有这么好的买卖你自个儿不做,倒来找我?” 野刺猬说:“我一个人做不过来,要人多才行。” 跳猫子有点儿动心:“啥买卖呀?” 野刺猬说:“就是找一匹左后蹄带白毛的枣红马,要是找到了,可得二百袁大头,我们对半分!” “嘿嘿,”跳猫子轻蔑地笑笑,“不扯!” 野刺猬说:“一百块袁大头呢!” 跳猫子正色说:“大叔,看在咱爷俩平时还不错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吧,这种事,就是一万块袁大头我都不干!” “咋的,钱烫手啊!” “钱倒不烫手!”跳猫子说,“可能你还没听说,头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匹马,姜大炮把锅底灰当间谍抓住了,打个半死,然后,姜大炮又调来了一个排的人,架上机关枪,把冯迷糊他们围在李掌柜家里了!” “咋还围到李掌柜家了?” “因为你说的这匹马,就是李掌柜家的。还因为有人骑着这匹马,给钱家窝棚通风报信,让日本人吃了大亏!” “后来呢?” “开始,他们说是马的左后蹄有白毛,可是到那儿一看,就不对了。” “咋不对了?” “李掌柜家的马,右后蹄有白毛,这就对不上了!” “后来呢?” “对不上就拉倒了呗,也不能硬往人家李掌柜的身上赖!”跳猫子说,“大叔,你想想,要是这匹马真是李掌柜家的,会是啥样?” “还能啥样,”野刺猬说,“日本人会枪毙李掌柜,也会枪毙了李掌柜的家人和店里的伙计!” “这就对了!”跳猫子说,“大叔,我们都是中国人,干这种事伤天害理呀,不管这马是谁家的,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跳猫子说的这些事,野刺猬还真不知道,因为这个时候,他正躺在烟榻上,有美女陪伴着,吸着大烟泡! 野刺猬尴尬地笑笑:“大侄子,你不说,我就以为是找一匹马呢,哪里想到还牵扯着人命。好了,这事我也不管了!” 离开跳猫子,野刺猬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心想,我凭啥不管!这年头,啥中国人外国人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能抽烟泡睡美女,有钱就是好人,谁死谁活与我什么—— 突然,野刺猬的脑子灵光一闪,自语道:“天助我也!” 然后,他撒腿就蹽,直奔西大营而去! 第〇四七章 野刺猬告密 保安团索马 第〇四七章野刺猬告密保安团索马 跑到西大营,野刺猬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营门卫兵看到有人跑过来,浑身上下埋里埋汰、油渍麻花的,不知道是疯子还是傻子,“咔咔咔!”他们拉开枪栓,子弹推上膛,枪口瞄准,大声叫道:“站住!” 野刺猬只好站住,“呼哧、呼哧!”大声喘气。 一个挎着匣枪的细长脖子军官问道:“干什么的?” 野刺猬说:“老,老总!我,我找,找李、李营长!” “找李营长干什么?” “我、我有重要军情,禀、禀报!” 细长脖子是个排长,姓刘,今天是他带班。 刘排长早已打量了好了,看出野刺猬是个要饭的,料想这种人也不可能有什么重要军情,就说:“有什么重要军情,就跟我说吧!” 野刺猬说:“这件事,只能对李营长说。” “你认识李营长?” “我们是朋友,刚刚还见了面,他是跟姜团长一起回来的!” 刘排长看他说得挺贴铺衬,就说:“你等一会儿,我问问李营长,如果你谎报军情,我就打断你的腿!” “要快!”野刺猬催促道,“十万火急!就说我是野刺猬。” 刘排长走进岗楼,打了一会儿电话,出来命令道:“张万贯!王铁石!” “到!” “到!” 两个士兵先后立正。 刘排长命令:“你们两个把野刺猬送到二营部去!” 张万贯和王铁石齐声答:“是!” 李营长对野刺猬并没报多大希望,也就是想用几个小钱儿,下一把赌注,赢了就是捡着,输了也没啥闪失,所以,回到营部几乎就忘了这件事,进他的房间睡上了大觉。 当勤务兵叫他接电话,他就起来了,在电话里听到刘排长说,野刺猬送来十万火急的军事情报时,他以为找到了马,顿时精神一振,酒也醒了大半,立即让刘排长派人,将野刺猬送到他的营部。 李营长撂下电话,就命令勤务兵到营房门口等着,将野刺猬带到值班室,他则先去值班室等着。 不大一会儿,勤务兵就把野刺猬领进来了。 李营长还是很客气,伸手让道:“请坐!” 野刺猬着急忙慌地说:“李营长,别坐了,赶紧去,到‘李记皮货行’抓马!” 李营长听了,很失望:“野刺猬,马我们已经见到过了,不是那匹马!” “就是那匹马!”野刺猬说,“你们被李掌柜骗了!” “不对呀,我们很多人,经过仔细辨认,确实不是那匹马!” “是不是毛管变亮了,右蹄子有白毛,而左蹄子没有!” “你怎么知道?” “这个对别人来说很难,对‘李记皮货行’来说很简单,”野刺猬说,“他们是做皮货生意的,有一道工序是对皮毛进行染色,我想,这马一定是染过色了!” “对呀!”李营长恍然大悟,“我们咋就没想到呢?你等着,我这就向团长报告!” 李营长摇通姜大炮的电话,说道:“团长吗……我是李长路……有这么一个情况……” 李营长通完电话,回头对野刺猬说:“我们马上出发!” 野刺猬说:“李营长,五百块大洋呢!” 李营长说:“这马要交给皇军,大洋也要从皇军那里领!” 野刺猬说:“李营长,你看看能不能先垫上!” 李营长说:“实话跟你说,民国政府已经不发军饷给我们了,皇军的军饷还没发全,我们全团也没有五百块大洋!” 野刺猬说:“能不能不给我呀?” 李营长说:“你放心,我说话是算数的,大不了我自己掏腰包!” “好!”野刺猬说,“我信得过你!” 李营长出了值班室,让勤务兵备上马,然后对野刺猬说:“你走着回去吧,十万火急,我先走了!” 李营长话没说完,一抖马缰,“驾!”这马一溜烟儿就跑了。 而这边,军营校场上,姜大炮的警卫排刚紧急集合完毕,李营长的马就到了。 姜大炮骑着黄骠马,看李营长赶到,就下达命令:“出发!” 姜大炮他们快马加鞭,一路急驰,不多时就到了“李记皮货行”,然后,纷纷下马,将房子团团包围,房顶压上火力,人员许进不许出! 姜大炮命彭排长在外面警戒,他和李营长带几个人从大门直接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姜大炮眼睛先是看向马棚,只见马棚里空空荡荡,再看院子四处,也不见枣红马的影子,卸货的马车和吉姆汽车都不见了,人也没了,只有赵瘸子在不慌不忙劈柈子,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姜大炮问道:“喂!劈木头的,你们的马呢?” 赵瘸子头也没抬:“杀了。” 姜大炮一惊:“谁杀的?” “我杀的。”赵瘸子说。 姜大炮大怒,抽出撸子,几步奔过去,枪口指向赵瘸子脑袋:“他娘的!谁让你杀的?” 赵瘸子把斧子扔在地上,拍打拍打手,眼睛一横愣,这才说:“咋的,你还敢崩了我!” 姜大炮说:“老瘸狼,老子说崩你就崩你,别以为我不敢!” “崩吧,随便!”赵瘸子一扬脑袋,“皇军说大东亚亲善,共存共荣,你崩了我,就不叫共存共荣,你还敢不听皇军的!” 姜大炮说:“你他娘的还挺有对付的!” 赵瘸子说:“我又没犯什么法!” 姜大炮横道:“你杀马就犯了法!” 赵瘸子说:“我们东家的马,我想杀就杀,又没杀你家的!” 李营长看这样僵下去也不解决问题,就和颜悦色地说:“这位老哥,消消火,头晌咱们见过面,也没机会问你的名字,不知你叫啥名?” 赵瘸子说:“我叫赵瘸子。” “赵瘸子,哈哈,叫起来咋这么别扭呢!”李营长说,“我们团长问你话,知道你就说,不知道就拉倒,怎么杵倔横丧的。” 赵瘸子说:“问话我已经答了,他三句话不到,就掏枪了!” 李营长心平气和地说:“来,我问你,谁让你杀的马?” “姜团长,李营长,来来,快请进屋!”不等赵瘸子回答,李掌柜从后屋走出来。 姜大炮收起枪:“李续财,进屋就不必了,我想问问,你家的马呢?” 李掌柜说:“杀了。” “为啥要杀了?” “冯大队长让杀的。” “他为什么让你杀马?” “冯大队长说,马老了,不中用了,不如杀了吃肉,不然,还不知以后会给我带来啥灾祸!”李掌柜说,“这样,我就让伙计把马杀了。” “杀完的马呢?” “马肉我们留了一点儿,剩下的送到警察大队食堂去了,冯大队说不白吃,要给钱的,他们要改善伙食!” 姜大炮骂道:“他娘的冯迷糊,几辈子没吃过马肉,馋疯了!” 李营长想,马肉没有用处,关键是马皮,马毛染没染色,能检查出来!于是问道:“李掌柜,马皮呢?” 第〇四八章 枣红马杀肉卖皮 姜大炮下令抓人 第〇四八章枣红马杀肉卖皮姜大炮下令抓人 李掌柜说:“卖了。” 李营长问:“卖给谁了?” “卖给苏联人了。” “多暂卖的?” “中午。”李掌柜说,“你们走后,我就听冯大队的话,让赵祥把马杀了,正好马特科夫要买,我就卖给他了。” 姜大炮问:“这个啥马特科夫呢?” 李掌柜说:“回苏联了。” 姜大炮说:“啥时回去的?” 李掌柜略想一想:“那阵儿有十二点吧!” 李营长看看手表,自语道:“快四点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了。” 姜大炮问:“李掌柜,马特科夫是骑马走的,还是赶车走的?” “开车走的,”李掌柜说,“你们没看到上午的那辆吉姆车吗,那就是他的车。” 姜大炮说:“李营长,马上带人给我追!” “团长,追不上了。”李营长说,“他们是汽车,这阵儿已经走出一多半,再说,皇军还没接收那边,我们的人过去就是找死!” 姜大炮骂道:“他娘的,一着急,我还真忘了这个茬!” 李营长说:“团长,证据没有了,怎么办?” 姜大炮岂能甘心,在地上来回走动,突然咬着牙说:“李续财,你干得不错,滴水不漏!” 李掌柜说:“姜团长,您过奖了,现在生意难做,自然要谋划的滴水不漏,不然,会赔得倾家荡产!” 姜大炮气的“哏喽!”一声,命令道:“还敢跟我阴阳怪气,来人!把李续财和赵瘸子绑了!” 呼啦啦!立即上来四个士兵,俩人一个,拿绳子就捆。 李掌柜也知道,既然他们二番脚找上门来,必定是这个结局,所以,他动也没动,任凭他们捆绑。 赵瘸子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姜大炮!我没犯法,干哈绑我?” 姜大炮上去狠狠给赵瘸子一脚:“他娘的,还敢骂老子!” “诶呀!”赵瘸子疼的叫了一声,随口骂道,“王八犊子!” 姜大炮举起马鞭,“啪啪!”就是两下子:“他娘的,还骂!” 赵瘸子又叫唤两声,正要开骂。 李掌柜说:“赵祥,老老实实的!我们没犯法,绑了又能咋样,自然有说理的地方!” 赵瘸子听得,这才老实了。 李掌柜和赵瘸子刚被绑上,张二先生从前屋跑出来,哆嗦着说:“姜团长,姜团长,咱们平时可都不错,你们需要什么货物,我家掌柜从来都是赔钱给你们!有事儿说事儿,嘎哈绑人啊?” 姜大炮说:“二掌柜,李续财和赵瘸子有间谍嫌疑,我要押送他们去宪兵队,交给水野队长审查!告诉你们的人,都要老老实实的!” 张二先生说:“姜团长,谁敢不老实呀,被你们枪口对着,这阵势,把大伙都吓蒙了,我都吓得浑身突突,还是求了彭排长,才允许我过来。” 姜大炮说:“二掌柜,如果你告诉我,你们东家是怎么给马染毛的,我就放了他们!” 张二先生说:“染毛?马怎么染毛?” 姜大炮说:“就是给马的毛染色!” 张二先生说:“姜团长,马没法染毛。” “你很不实在啊!”姜大炮说,“你们加工裘皮不就要染色吗!” 张二先生说:“裘皮是卖的,一个马,染啥色。” 姜大炮说:“将整匹马染一遍,看着毛管就会新鲜,将左后蹄的毛染红,将右后蹄的毛染白,这样就蒙混过关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张二先生说,“我们的马本来就是右后蹄带着白毛的,嘎哈要再染一遍!” “给了机会,你们不要,那就怪不得我了!”然后,姜大炮命令道,“把人带走!” 士兵们得令,用枪顶着李掌柜和赵瘸子就走。 张二先生赶忙拦在前面,作着揖:“姜团长,有话好好说,别带走我们东家呀!” 姜大炮说:“二掌柜,我已经说了,只要你说出谁给马染的毛,我就放人!” 张二先生满脸苦相:“姜团长,我们真的没人给马染毛啊!” 姜大炮说:“你怎么敢肯定?” 张二先生说:“我白天在这里管理买卖,夜间住在这里,一宿要起来几趟,查看提醒更夫,防火防盗,稍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知道!” 姜大炮说:“你还挺忠诚!” “没办法,受雇于人,就要对得起工钱。”张二先生说,“姜团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们东家一贯奉公守法,从不参与政事,招惹是非,赵县长多次请他担任县府参议,他都婉言相拒!” 姜大炮说:“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不能说你们东家就不是间谍!” “什么间谍?”李掌柜大惊,“姜团长,平时咱们哥俩关系不薄,我没有丁点儿得罪你,你不能往死整我!” 姜大炮说:“李掌柜,我不知道冯迷糊跟没跟你说,但我现在告诉你,昨天皇军讨伐吃了大亏,有人骑着你们家的马,去给钱家窝棚报的信,今天,皇军命令我们以马找人,所以,你就是间谍的同伙!” 李掌柜叫道:“姜团长,我姓李的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你竟这样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我家的马,天生就是右后蹄有白毛,你这是栽赃陷害!” 张二先生说:“姜团长,您看我们东家哪件事做得不周到,我们向你负荆请罪,千万不能这样吓唬人!” 姜大炮本想通过这样一番欺诈,就能令李掌柜他们说出实情,他好顺藤摸瓜,将间谍一网打尽,可他想得过于简单,李掌柜他们并不中套! 姜大炮一看收不到效果,便喝道:“走!” 张二先生张开两条胳膊拦在前面:“姜团长,不看僧面看——” “滚!”李营长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掌就把张二先生推个跟头,眼镜也掉了,后半句话也给推了回去。 李掌柜不忍,大声说:“老哥哥,不要求他们了,去宪兵队就去宪兵队吧,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宪兵队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杀人!” 赵瘸子骂道:“二先生,你他娘的有点儿骨气,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个疤拉,求他们干个啥!” 李营长踢了赵瘸子一脚:“走!” 士兵们押着李掌柜和赵瘸子就往外走! 张二先生爬起来,眼镜也顾得没捡,仰天叫道:“老天爷呀,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了,这可咋办啊!” 李掌柜回头说:“老哥哥,如果我回不来,家里的事都托付给你了!” 张二先生跟在后面,撕心裂肺叫道:“东家啊——” 李掌柜说:“我的尸体就不要收了,想着给赵祥买口好棺材吧!” 张二先生突然捂上脸,泣不成声。 第〇四九章 姜大炮宪兵队邀功 李掌柜身陷虎狼窝 第〇四九章姜大炮宪兵队邀功李掌柜身陷虎狼窝 姜大炮一行人,押着李掌柜和赵瘸子来到宪兵队大门外。 姜大炮指着松木杆上的人头说:“李掌柜,你们两个看看,这就是间谍的下场!” 李掌柜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赵瘸子竟然笑道:“哈哈,可惜老子不是间谍,要是冤死,也能窗户眼儿吹喇叭,名声在外,也挺合算!” 李营长呵斥道:“瘸狼!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愁!” 赵瘸子说:“早死早托生,愁啥!” 这时,姜大炮和卫兵打个招呼,然后对彭排长说:“你们先在外边等着,我和李营长进去!” 彭排长立正:“是!” 姜大炮走了两步,并不放心,又返回来叮嘱道:“彭排长,你们一定要看住,别让间谍跑了!” 彭排长说:“团长放心,间谍就是长了膀子,也飞不了!” 姜大炮这才和李营长进了宪兵司令部,二人来到水野办公室门外停下。 “当当。”姜大炮敲敲门。 “什么人?”水野问道。 “队长,我是姜天彪!” “进来!” 二人进了水野大尉的办公室,看到水野正在低头看一份文件,姜大炮说:“队长,还在忙呢!” 水野抬头看了这二人一眼,眼睛又放在文件上,说道:“现在局势很不稳定,很多事情急需要做。” 姜大炮递上根香烟:“队长,抽着!” 水野抬起头,接过烟放在办公桌上:“烟先不抽。你们坐下。” 姜大炮和李营长找地方坐下。 水野这才放下文件:“姜团长,有件事我正想问你。” 姜大炮说:“啥事,队长请问!” “听说你们把郭探长当成间谍,还和警察大队发生了冲突,这是怎么回事?” “冯迷糊这小子真不是东西,恶人先告状!” 水野坐直身子:“姜团长,不要胡乱猜疑。” 姜大炮说:“不是他来告状,队长怎么知道!” “姜团长,你还不了解我们宪兵队!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做情报工作,维护满洲秩序,让满洲人过上和平繁荣生活,这样,我们就要做到,天空打雷下雨,大地风吹微尘,就是事无巨细,都要掌握,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是严重失职,愧对天皇陛下!”水野说,“我看的这份文件,就是关于你们误抓郭探长的报告。” “妈呀!”姜大炮很惊讶,“队长这么厉害!” 水野说:“不是我厉害,是我们的情报人员厉害,他们为了满洲的和平与繁荣,默默无闻苦苦工作,很值得尊敬!” 姜大炮奉承道:“那还不是队长指挥得好!” “哈哈,”水野笑笑,然后说,“这份报告并不全面,姜大队长,有一个关键问题,我想知道。” 姜大炮说:“啥问题?” 水野说:“就是你们在李续财家的院子里,是怎么交涉的?这一点,报告上没有体现。” “队长,当时的情况是……”于是,姜大炮把在李掌柜家大院里发生的事,有删有减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队长,冯迷糊诡言善辩,又有两个股长帮腔,不得已,我才放了锅底灰,但我觉得,还不能肯定,锅底灰就不是间谍!” “经过我们调查核实,锅底灰没有作案时间,可以排除他是间谍的可能!枣红马特征不对,证明李续财也不是间谍!”接着,水野批评道,“看来,你们做事过于草率,起到了打草惊蛇的作用!当兵的和警察,专业不同,确实差别很大!” 姜大炮说:“队长,我们当兵的讲究战略战术,善用孙子兵法,谋略诡术丝毫不比冯迷糊他们差!” 水野以专业的口吻说:“当兵的和警察虽然用共同之处,但当兵的主攻战略战术,警察则讲究手段和证据!” 姜大炮说:“我已有了证据,间谍也抓到了!” 水野沉静思考一会儿,这才说道:“姜团长,我非常欣赏你的工作精神,但你的证据,必须要经得住推敲!我们大日本帝国关东军,没有证据,就不能把一个人当间谍错杀!” 姜大炮轻松地说:“哈哈,队长,不就是一个人吗,杀错就杀错了。” “姜团长,你大大的错了!”水野说,“满洲的人,也是我们财富的一部分,就像山川河流、土地矿藏,包括一草一木!” “明白了!”姜大炮说,“队长,您的意思是,人都杀没了,就没人干活了。” “对!很对!”水野竖竖大拇指头,“姜团长,你是优秀的满洲人!” 姜大炮谦逊地说:“哈哈,队长过奖了!” 这时,水野才问:“姜团长,你抓到的间谍在哪里?” “在大门外呢,”姜大炮说,“我一个警卫排看着!” “怎么抓到的?” “还是从马入手,经过仔细分析,我发现了破绽!” “什么破绽?” “间谍为了遮人眼目,用染料将马的毛染了一遍!”姜大炮卖弄道,“简单地说来,就是间谍将马的左蹄白毛覆盖,将右蹄的毛染白,这样一弄,看上去就不是原来的马了!” “有道理!”水野说,“这么说,间谍就是李续财了。” “对!”姜大炮说,“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同伙,也抓来了!” “马也牵来了吧,”水野站起来,“我看看马去!” 姜大炮坐着没动:“队长,不要起来,马看不到了!” 水野重又坐下,一皱眉:“怎么回事?” “杀了。” “谁杀的?” “李续财指使他的伙计。” 水野追问:““皮呢?马皮呢?” “卖了。” “为什么不把马皮追回来?” “追不上了,”姜大炮说,“马皮让苏联人买走了,开汽车走的,现在已经四五个钟头了!” “啪!”水野满脸怒火,猛地一击桌子:“李续财,太狡猾了!带进来!” “是!”姜大炮说,“李营长,去把李续财和赵瘸子带进来!” “是!”李营长起身就要往出走。 “等等!”水野说,然后叫道,“来人!” 水野的叫声刚落,从他侧后的一扇门里,四个宪兵鱼贯而出,一个个虎背熊腰,杀气腾腾。 水野说:“吉崎中尉,你们和李营长去把间谍带进来!” 吉崎是宪兵司令部副官,野猪脸,小小三角眼,满脸横肉,负责刑讯审问和监狱管理。 “是!”吉崎中尉应道,然后说,“李营长,我们走。” 五个人出了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就押着李掌柜和赵瘸子返回来。 吉崎中尉让李掌柜和赵瘸子面对着水野站着,他和另三个宪兵两人一组,分别站在李掌柜和赵瘸子身后。 水野面无表情,打量着这二人,半天才对李掌柜冷冰冰地说:“你就是李续财了!” 李掌柜说:“是我。” 水野说:“认识我吗?” 李掌柜说:“不认识。” 姜大炮说:“李掌柜,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宪兵队司令部水野队长!” 李掌柜说:“啊,水野队长,我听说过。” 水野说:“李续财,你是高台县最大的皮货商人,县政府经商典范,赵县长多次邀请你参政议事,你都拒绝了!一个传奇人物。” 李掌柜说:“水野队长,我只会做生意,不懂政治。” “不懂政治?李续财,看来你还是个虚伪的人!”水野说,“你是间谍,为钱家窝棚的叛匪传递情报,给皇军造成巨大损失!” 李掌柜说:“水野队长,我冤枉!我不是间谍,是姜团长误会了!” “我看,姜团长并没冤枉你!”水野说,“你的马有重大嫌疑,我们的人刚刚离开,你为什么就把马杀了?” 李掌柜说:“我没想杀马,是警察大队的冯大队让我杀的!” “呃?”水野一转眼珠子,“冯大队长为什么让你杀马?” 李掌柜说:“冯大队长说,马老了,不中用了,不如杀了吃肉,不然,还不知以后会给我带来啥灾祸!这件事我对姜团长说过了,但他不信!” 水野看看姜大炮:“这是怎么回事?” 第〇五〇章 冯德林白日做梦 李掌柜过堂受刑 第〇五〇章冯德林白日做梦李掌柜过堂受刑 原来,这次姜天彪认准了李掌柜是间谍,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就把对李掌柜有力的情节给省略了。 姜大炮说:“队长,这跟谁让李续财杀马,没啥关系吧!” 李掌柜抓住机会:“水野队长,我说这关系就大了!” 姜大炮说:“李续财,你毁灭了证据,还想狡辩!” 李掌柜说:“姜团长,如果冯大队不让我杀马,我就不会杀,你也就不会说我毁灭证据,也就不能硬往我头上扣间谍的帽子了!” 姜大炮说:“这只是你一面之词,冯迷糊说没说过这话还两说着呢!” 李掌柜说:“这种事我怎敢撒谎!水野队长,你问问冯大队长就清楚了!” 水野心想,刚刚发现马的这条线索,李掌柜就把马杀了,不论这马是不是冯德林让杀的,这个李掌柜也很可疑,不能轻易放了他,先审问一下再说! 于是,水野说:“吉崎中尉,把李续财他们带下去!” 原想是大丰收的一天,却跟姜天彪生了一肚子气,田嫂也跑了,冯德林也没心思找什么蹄子带白毛的马了,他拍拍兜,还好,一天没白忙活,从李掌柜那里拿到一百块袁大头,也算够本了。 间谍都是狡猾的,不会轻易让人抓住,不狡猾的间谍,那是傻狍子,能让人轻易抓住的间谍,那是笨猪,唉,来日方长,今天抓不住,还有明天,明天抓不住,还有后天,实在抓不住,那也没啥招法,水野他们,也不见得高明哪儿去…… 他就这样想着,这样安慰自己,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也知道饿了,就到街上的小酒馆,独自喝了两壶酒,然后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稀里糊涂进入了梦乡…… 他的梦是接着早上做的,也就是他拽开耿春花裤腰带之后、陈善龙脚步响起之前的那一刻。 这一次,办公室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停止了,只有他没有停止,耿春花也没停止……耿春花的挣扎、反抗、哀求……一切都是徒劳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妙,可就在最后的瞬间,“扑嗵!扑嗵!”陈善龙的脚步声又来了,他一下子就吓醒了! 他睁开眼睛,眼前并没有耿春花,就听走廊里乱哄哄的。 他起来伸伸腰,打个哈欠,揉揉眼睛,开门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耿春花。 原来,他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耿春花说:“大队长,做梦了?” 他心中还有着那种浓浓的美妙,说:“耿股长,回来多半天了。” 耿春花说:“这不是都刚进屋吗。” 他说:“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队长,你看看都几点了,”耿春花把手腕上的表给冯德林看看,“下班的时间都过了。看来你是真睡着了,眼睛上还长着眵吗糊!” 冯德林掏出手绢擦擦眼睛。 这时,张老八、陈善龙、王辉都过来了。 冯德林说:“来吧,都进我的办公室。” 四个股长进了办公室,冯德林问:“你们谁查到线索了?” 陈善龙先说:“早蹽没影子了,哪里还有线索!” “我们也没查到线索。”张老八说。 “我们也是白跑一趟。”耿春花说。 王辉说:“说不定跟着拉货的车,跑苏联去了。这些天,苏联商人都往回跑!” “这个田嫂,看她蔫吧噔儿的,竟干出这么大的事!”冯德林说,“这次便宜了她,算她捡着!” 五个人闲呛呛了一会儿,耿春花说:“大队长,你不饿呀?” 冯德林说:“不饿。” 耿春花说:“我们中午饭还没吃呢!” 王辉说:“都饿的前腔塌后腔了!” 冯德林说:“我不是说了,晚上请大伙吃饭吗!对了,还有韩大虾米和锅底灰,这俩小子走没走呢,别落下!” 陈善龙说:“这俩小子在值班室等着呢,刚才还问我这事儿呢!” “那咱们就去!”冯德林说。 五个人出了冯德林的办公室,走到值班室,果然见到韩大虾米和锅底灰,在值班室的炕上坐着。 陈善龙招呼道:“喂,你们俩,走吃饭去!” 锅底灰就是受了些皮肉伤,抹点儿二百二,消消毒,杀杀菌,再吃点儿正痛片,啥事儿没有。 韩大虾米和锅底灰乐颠颠跑出来。 韩大虾米说:“大队长,咱们去哪儿呀?” 冯德林说:“去‘香三江!’” 锅底灰说:“不去‘逍遥馆’啦?” 陈善龙说:“‘逍遥馆’是闲着没事儿玩玩儿的,大队长正式请大伙,还有耿股长,能去‘逍遥馆’吗!” “嘿嘿,”锅底灰笑道,“这还不错,我不用掏钱了!” 韩大虾米说:“你小子一定让姜大炮他们把脑袋瓜子打坏了,你掏钱是上花烟馆,上大饭店是大队长掏钱!” 锅底灰说:“说了半天,咱俩说的还不是一码子事儿,我看你脑袋瓜子才坏了!” 七个人说说笑笑,刚走出大门不远,老辛头追出来,在后面喊:“大队长,电话!” 冯德林回头问:“哪来的?” 老辛头说:“宪兵队的。” 冯德林对张老八他们说:“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接电话!” 不到两分钟,冯德林就回来了。 陈善龙问:“大队长,宪兵队来电话啥事呀?” 冯德林说:“水野来的,没说啥事儿,就是让我去一趟,听里面有人咳嗽,好像是姜大炮。” 陈善龙说:“这小子怎么没完了,一定是去水野那里告咱们的状!” 锅底灰担心起来:“你们说,姜大炮是不是去让宪兵队,让水野抓我?” “不能吧,”耿春花说,“宪兵队抓人,直接就来了,或者让大队长把你带过去,不会让大队长过去!” 冯德林说:“耿股长,你们去吃吧,记到我账上!” 耿春花说:“大队长,让宝贵跟你去吧,看你吃亏!” 冯德林说:“也行!” 陈善龙想,不管现在成不成,耿春花也算是兄弟媳妇,兄弟不陪兄弟媳妇吃饭,他一个大伯子去陪,总是有些别扭,就说:“春花,让我兄弟陪你吃饭,你们两个也好好唠唠,我跟大队长去,要是姜大炮欺人太甚,我一枪崩了他!” 耿春花说:“那就陈股长去吧,但可要压住你那暴脾气,千万别动枪!” 张老八说:“大哥,那就你去吧,姜大炮这种人,你犯不着跟他生气!” 陈善龙说:“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〇五一章 冯迷糊陷于被动 陈善龙冷静反击 第〇五一章冯迷糊陷于被动陈善龙冷静反击 冯德林和陈善龙进了水野的办公室里,看到姜大炮果然在这里,和李营长两个坐在东面。 冯德林说:“水野队长,找我来有啥任务?” “没有任务,有件小事。”水野说,“坐下说吧。” 于是,二人坐在西边,和姜大炮那二人面对面。 二人坐下后,水野问道:“冯大队,李续财你认识吧?” “认识,高台县的名人!”冯德林估计是枣红马的事了,但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咋的了?” 水野说:“他家有匹枣红马吧?” “是的。” “以前你见过没有?” “见过。” “记得什么特征吗?” “水野队长,我明白啥事儿了!”冯德林说,“是姜团长错抓郭探长当间谍,认错马的事吧!” 水野说:“正是。我想看看这匹马!” 冯德林说:“队长,据我所知,李续财的马已经杀了。” 水野说:“马皮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冯德林说,“队长,这马杀了,马皮还有什么用处!” 姜大炮突然站起来:“我没认错马!冯迷糊我告诉你,李续财家的马,就是间谍骑的马,他把马染了,这样就变成右后蹄带白毛了!” 冯德林听了,顿时有点儿冒汗!给马染毛的事,他还真没考虑过,如果真是这样,他在李家大院和保安团对峙,就等于在帮李掌柜说话,并且,他还收了李掌柜一百块大洋贿赂,虽然马已经杀了,但马皮还在,这事要追究下来,他难逃干系! 不过,他马上镇定下来,马是他们先找到的,也是姜大炮的人证实李掌柜家的马是无辜的,现在只要什么都往姜大炮身上推就行,他顶多是个工作上的疏忽。 于是,冯德林说道:“姜大炮,喊什么,你说马染了毛,就把马皮拿来,检查一下不就清楚了吗!” “清楚个屁!”姜大炮说,“马皮已被李续财处理掉,找不回来了!” 冯德林想,他还拿了李掌柜一百块袁大头,如果这件事捅出来,起码是个包庇间谍罪!他的心忽悠一下子,脑袋瓜子好像变成了空壳,一时不知所措。 关键时候,还是陈善龙站起来:“姜团长,你别仗着兵多,武器精良就嚣张跋扈,你说,马是不是我们发现的?郭探长是不是你们抓的?说李续财家的马不是间谍骑的马,是不是你们说的?” 陈善龙一连串发问句句属实,让姜大炮乱了阵脚,难以招架,干嘎巴几下嘴儿。 陈善龙又说:“我倒说你们是故意做的扣,你见我们抢了先,就说李续财家的马,不是间谍的马,这样将我们骗走,然后,回头窃取贪天之功,再诬陷我们,一箭双雕!” 李营长在一旁静静听着,看到姜大炮由优势变成了劣势,马上说道:“水野队长,我认为,现在争论其他的都没意义!” 水野说:“李营长,你说我们该争论什么?” 李营长说:“我们上午刚刚发现可疑的马,一转身的功夫,李续财就把马杀了,我想,这件事情,绝不是巧合!” 李营长的话,和水野想到一块去了。 水野想听他说下去:“为什么不是巧合?” 李营长分析道:“一匹马好好的,没病没灾,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被我们发现出疑点后,立即就杀掉了?我想,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匹马真的被染了毛,李续财杀马,就是销毁罪证!” 水野说:“李营长,很有道理!” 李营长说:“水野队长,既然我说的很有道理,那么,让李续财杀马的人,就有问题!” “对!”姜大炮缓过劲来。 冯德林这一天,不是想着耿春花,就是想着白花花的袁大头了,刚才又很紧张,已经忘记他说过杀马的事了,此时,他还不知道,李掌柜的已被姜大炮抓来了,当然也就不知道李掌柜已经说了,马是他让杀的,所以他说:“姜大炮,你这话算是说对了,谁让李续财杀的马,谁就是李续财的同伙!” 李营长马上说:“冯大队长,你承认了!” 冯德林一愣:“我承认了什么?” 李营长说:“杀马呀!” 冯德林说:“胡说!我哪里承认了?” “刚说过的话,你不承认也行,”李营长说,“冯大队长,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李续财说过,‘这匹马也老了,不中用了,不如杀了吃肉,不然,还不知以后会给你带来啥灾祸!’” “啊?”冯德林一时没想起来,就问陈善龙,“陈股长,我说过这话吗?” 这种场合,陈善龙也不敢说假话:“大队长,你是说过。” 冯德林想起来了,他是说过这话,李营长竟记得一字不差!他歪脖子看陈善龙一眼,心里在说,陈阎王,你到底跟谁一伙!他看陈善龙被理睬他,心里非常怨恨,后悔带张老八来就好了。 这时,李营长又说:“冯大队长,你不但指使李续财毁灭了证据,还吃了马肉!” 冯德林一看,李营长知道的这么清楚,心里就明白过来,不是自己的这边人有他们的眼线,就是李掌柜被他们抓起来了!心想,如果李掌柜家的马,真被定位间谍的作案工具,那么,李掌柜也会被定为间谍,而指使杀马的人,也得是间谍! 想到这里,冯德林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李营长,真够阴损,这是往死里整他! 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就辩白道:“队长,这么长时间了,皇军只发给我们一次薪水,伙食补助都还没发,我们警察大队是清水衙门,食堂每天就是白菜炖土豆,不要说肉了,连个油星都没有,大伙都有怨言,昨天又跑到大山里讨伐,吃了大亏,我就寻思,不如让李续财把马杀了,贱巴喽嗖卖给我们,给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鼓舞一下士气!正好,姜团长他们说这马与间谍无关,我就让李续财把马杀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姜团长这是使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毒计,要致我于死地!” 姜大炮说:“冯大队长,你别狗急跳墙,我说李续财的马与间谍无关,那是因为当时没想到马被染了毛,只是一时的失误,而你指使李续财杀马,这就是故意毁灭证据!” “你你你……”冯德林又气又急,只能用手指着姜大炮的鼻子。 水野听了他们这些话,觉得姜天彪和李营长的话有理有据,冯德林的解释苍白无力,陈善龙还作证冯德林说了杀马的话,冯德林本人也承认了,他心想,难道冯德林真和李掌柜是同伙?他说:“冯大队长,你到底为什么提出让李续财杀马,难道真为了改善伙食?” 不等冯德林回答,陈善龙接过来说:“水野队长,杀马的事,不是我们大队长提出来的!” 水野皱皱眉头:“陈股长,你已经说了,是冯大队长提出来的,他也承认了,现在,你为什么否认?” “我没有否认,”陈善龙说,“我的意思是说,是有人先提出杀马,我们大队长之后才说的!” “复杂!”水野又皱皱眉头,“陈股长,先提出杀马的人,他是谁?这个人很可疑!” 陈善龙扭头看看姜天彪。 姜大炮说:“贤弟,你看我干什么?” 陈善龙说:“姜团长,因为杀马,是你先提出来的!” 第〇五二章 陈善龙巧解干戈 李婉玲舍命救父 第〇五二章陈善龙巧解干戈李婉玲舍命救父 姜大炮说:“贤弟,咱们的关系可不错,你可不能无中生有,诬陷我!” 陈善龙说:“姜团长,虽说你和我们家的私交很好,但私是私,公是公!我这个人,就想说句公道话。我问你,你离开李续财家之前,是不是说了‘倒霉的畜生,杀死算了!’这句话?” 陈善龙是干什么的,他是警察大队特务股股长啊,特务股的股长,那必定是个脑袋瓜子转得非常快的人,要有过人的本事,再腐败的领导,也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放个废物! 陈善龙头脑冷静,早就想好了反击的策略,所以,这个时机一到,他就马上反击! 陈善龙的反击,令姜大炮猝不及防。 姜大炮想了一想,然后说:“陈股长,我那只不过顺嘴说说而已!” “姜团长,你顺嘴说说,我们大队长也是顺嘴说说!可是,你们两个顺嘴说说,李掌柜就听了你们的话,真就把马杀了!”陈善龙说。 “有可能是这样。”姜大炮不能否认。 陈善龙和其稀泥:“其实吗,谁都知道,你们两个谁也不可能是间谍,都是无意中说了一句正常的话,李续财也不一定就是间谍,他也是正好赶上这个当当了,杀了马,卖了肉,又赶上有人要买马皮,他也就把皮也卖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冯德林、姜天彪、李营长三人相互瞅瞅,看水野没有表态,他们也没人表态。 水野是专业特工,就是所谓的行家,听陈善龙分析的条理清晰,环环相扣,又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不禁十分佩服!暗想,冯迷糊和姜大炮这两个东西,就是利令智昏,只知道为了得到赏金而不择手段了,这个李掌柜杀马,也可能是个巧合! 陈善龙又说:“姜团长,依我看,咱们两家,都是给皇军做事,我们就别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浪费时间,莫不如脚踏实地,深入下去,寻找作案的马匹和毡帽男!” 姜大炮看水野没有个明确态度,他也觉得没有真凭实据,很难说出个里表,就说:“陈股长言之有理!” 这时,吉崎中尉送过来两份讯问笔录,放在水野面前的桌面上:“大尉,你看看!” 水野翻翻笔录,然后站起来说:“李续财的口供,和你们刚才说的基本一致!姜团长,杀马的话,是你先说的!” 冯德林很惊异:“李续财?他在那里?” 水野说:“走,我们去见见他。” 万蛇沟位于钱家窝棚东北二十多里的地方,距高台县城也是八十多里地。 婉玲在万蛇沟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她扔掉那身套在外面的破衣服,还有那定破毡帽,露出了平常在家的衣服,恢复了女儿本色,吃过饭,便和钱甲山走回高台县城。 婉玲回到家,太阳快落山了。 往日,到了这个时候,皮货行早已经关门,门窗也上好了闸板,伙计们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了。但今天,闸板都没上,隔着窗子能看到皮货大堂里有不少人。 婉玲觉出异常,拉开皮货大堂的门,发伙计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看向她,就问道:“你们这都是咋的啦?” 可是,半天也没人吱声。 “小福子,说,咋的啦?”她叫道。 小福子嘟囔个嘴:“大、大小姐,我,我……” “吭哧瘪肚!”她预感出事了,“说,我爹呢?” 小福子说:“东家他,他——” 婉玲推开后门就跑,边跑边叫:“爹!爹!” 后院空空荡荡,没有回音。 婉玲进了客厅,一切东西摆设依旧,惟独不见了父亲! 钱甲山和小福子跟过来。 钱甲山进城经常到“李记皮货行”买卖皮货,和皮货行的伙计都熟悉,就说:“小福子,李掌柜到底咋的啦?你倒说呀!” 小福子小声说:“我怕大小姐受不了。” “你们这些人,咋这样呢!”钱甲山说,“不管出了啥事,大小姐早晚也得知道,有啥受不了的!” 小福子这才说:“东家被抓到宪兵队去了。” 现在,高台人都知道日本宪兵队的厉害,自打他们来后,天天到处抓人,只见人被抓进宪兵队,活着出来的没见几个,倒是三天两头有人头挂出来示众。婉玲打小就没了娘,是李掌柜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父亲被抓进宪兵队,必定是九死一生!如果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婉玲顿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这也是伙计们,不敢告诉她的原因。 钱甲山手疾眼快,一把将婉玲扶住,小福子也上来帮忙,两个人把婉玲放到椅子上。 小福子年纪小,一时手足无措,钱甲山年纪大些,又是猎人,自然有些经验,立即掐人中,将婉玲救醒。 婉玲一醒,“哇——”的一声哭起来,撕心裂肺,钱甲山和小福子怎么劝也劝不好! 婉玲哭了一阵儿,突然不哭了,起身就往外跑。 钱甲山知道事儿不好,一把拉住她:“大侄女,嘎哈去?” “去救我爹!”婉玲甩开了钱甲山,就去开门! 钱甲山拦在她面前:“大侄女,这是送死,你不能去!” “五叔,就是死我也要去!”婉玲说着,一把将钱甲山拉开。 钱甲山抢上去,用后背死死靠住门:“大侄女,听五叔话,这件事咱们想想办法,不能蛮干!” 婉玲说:“等想出办法,我爹就被日本宪兵打死了!” 小福子说:“大小姐,你就听五叔的话吧,日本兵那么厉害,你一个小姑娘,能救得出东家来!” “住嘴!”婉玲怒道,“我爹平时待你们比家人都亲,你们在家却保护不了我爹,有啥脸说话!” 婉玲平时对伙计们都是非常亲切,从没发过脾气,此时,实在是急了! 小福子也理解她,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怎么怪大伙都行,大伙没离开,就是等着你回来拿主意,你要说去救东家,大伙也都下了决心,还准备了家什,都会跟着你去,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 婉玲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现在我谁的话也不听,五叔,快快让开!” 钱甲山说:“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去送死!” “那我就不客气了!”婉玲说着,双手用力,一下子就把钱甲山提起来,扔在一边。 小福子也来帮忙,被婉玲一掌就推倒了! 小福子就不用说,单说钱甲山,正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个子又大,体重也有一百六七十斤,且力大无比,黑瞎子老虎都敢跟着比划,在钱家窝棚也算个厉害角色,可却被婉玲不费力气就扔到一边去了,由此可见,婉玲的一身功夫,绝不是花拳绣腿。 当然,其中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因,而且,钱甲山也知道婉玲和侄子成栋的关系,这也让他不敢放开手脚阻止! 钱甲山只得冲过去,用两只手拉住门把手,说道:“这丫头,疯了!” 婉玲也真的变疯了,双手抱住钱甲山,猛一用力,“咔叭!”铁的门把手断成了两截,然后,她再一用力,将钱甲山扔在地中间,然后冲出门去! 这时候,就见门外站着一大帮人,有男有女! 第〇五三章 宪兵队无证据放人 李掌柜幸过鬼门关 第〇五三章宪兵队无证据放人李掌柜幸过鬼门关 婉玲一看,这些人有拿刀的、有拿剪子的、有拿锹的、有拿棍棒的,反正拿什么的都有,都是他们家的伙计! 为首的是又粗又膀的吴老旮瘩,他的手里提着一把铡刀。 吴老旮瘩是裘皮加工厂的厂长,为人豪爽仗义,很有威望。给枣红马染毛,就是他们染的。 婉玲一看就明白了,说:“叔叔婶婶,姑姑姨姨,哥哥姐姐,没你们的事,你们该回家的回家!” 吴老旮瘩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小姐,虽然我们大家姓氏不同,但我们是一家人,东家有难,我们都不能瞅着,我们跟你去救东家!” 其他人异口同声:“大小姐,我们走吧!” 伙计们的真情,顿时把婉玲感化了,刚才的一身力气,瞬间就没有了!她浑身瘫软,无所适从。先前,她已抱了必死的决心,此时他想,这几十个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每个人的背后,都是老老小小一个家庭,为了解救父亲,她自己可以去死,但不能连累这些人! “不去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默默走回屋子,坐到椅子上,暗自流泪。 钱甲山说:“大侄女,你别上火,我现在就回去,让你大爷快来救人!” 婉玲说:“五叔,我想还是别跟我大爷说,他们来了,也是送死,现在已经这样了,就凭天由命吧!” 钱甲山说:“你放心,你大爷不会蛮干的,咱们打猎的人,是要凭头脑的!” 婉玲一想,现在有能力救她爹的,也只有钱甲兴了,就说:“谢谢五叔!” “千万别谢我,你爹被抓进宪兵队,还不是为了我们!”钱甲山说,“事情紧急,我马上就走!” 婉玲说:“五叔,骑我家的马走吧!” “那更好!”钱甲山说。 小福子说:“马杀了。” “啊?”婉玲一愣,“谁杀的?” 小福子说:“他们发现咱家的马了,为了销毁证据,东家就把马杀了。” 相依为命的父亲进了宪兵队,心爱的马又杀了,婉玲又哭起来! 钱甲山说:“大侄女,别哭了,我快去快回,明天早上就能返回来,你千万等着,别做傻事!” 婉玲只得点头:“嗯。” 钱甲山嘱咐道:“小福子,照顾好大小姐!” 小福子答应道:“五叔,你放心走吧,多带人来,把我们东家救出来!” “知道!”钱甲山说着,闪身出门而去。 水野和吉崎中尉走在前面,冯德林、陈善龙、姜大炮、李营长这四人跟在后面,一行人沿着走廊拐了个弯,再往前走十几米迎面是一扇门,进入这扇门是一段台阶,走下台阶是一扇铁门,进入这扇铁门是个一间大堂,走过大堂,有东西两扇门,东侧是钢筋门,里面是牢房,西面是普通的木门,里面是审讯室。 这个地方,姜大炮和李营长是初次来,而冯德林和陈善龙以前经常光顾。 最早,这里是大清县衙的监狱,后来,归了民国,做了高台县的监狱,冯德林和陈善龙,经常往这里押送人犯。等关东军来了,暂时也用不着法院了,就让宪兵队给占用了。 木门开着,里面传出一声声吆喝和惨叫! 进门后又是一条走廊,两边是审讯室,吆喝和惨叫声,是从进门右侧的第二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面前又是一扇门。 吉崎中尉打开门,等水野迈进去,他对冯德林这四人做了个手势:“诸位请!” “谢谢吉崎副官!”冯德林在前边,点点头就进了房间。 等陈善龙这三人也进了门,吉崎中尉就把门关上了。 这个房间很大,高高的天棚上,吊着一盏电灯,房梁上挂着一根很粗的绳子,靠墙摆放着审讯桌,审讯桌前两三米外的范围以及墙上,有电椅、老虎凳、焦炭炉、刑床、木棒、撬棍、铁钎、皮鞭、烙铁、绳索等等,反正各种刑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很多是宪兵队带过来的新奇刑具,冯德林他们也叫不出名字。 李掌柜光着膀子,双手反背着绑在一个木头椅子上,两条腿也捆了几道,身上湿漉漉的,有一道道鞭痕和片片鲜血,鼻子和嘴往出淌着血,顺着前胸落在地上,他瞪圆血红的眼睛,望着天棚!在他的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日本宪兵, 水野走到李掌柜面前,说道:“李掌柜,是条汉子!” 李掌柜这才怒视着水野,愤怒地说:“我犯了什么法?” 水野笑道:“哈哈,李掌柜,你是个明白人,跟我们讲法,不是很可笑吗!” 李掌柜说:“那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滥用酷刑!” 水野说:“我们并没冤枉你,是你的同胞以间谍罪抓你来这里的,我们只不过证实一下,你到底是不是间谍!” 李掌柜说:“我不是间谍!” “现在,我们已经证实,你不是间谍,你应该感谢我们!”水野说,“如果不是我们证实你的身份,极可能你就被你的同胞枪毙了!来,给李掌柜松绑。” “是!”两个宪兵答应一声,解开了李掌柜的绳子。 水野说:“李掌柜,你可以走了。” 李掌柜摇摇晃晃站起来,四处看看:“我的伙计呢。” 水野说:“放心,他会在大门外等你!” 李掌柜没做声,艰难往外走。 水野问冲着他说:“李掌柜,请记住,我们的法律只保护良民,不保护间谍!” 姜大炮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就这么轻易的被水野放了:“水野队长,就这样放了?” “姜团长,你要记住,我们不是野战军,攻城拔寨!”水野说,“我们的任务,是把他们用生命和血汗打下来的地盘,接过来,治理好!我们所有的努力,就是要让满洲人,过上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所以,我们办案,一定要讲究证据!” 姜大炮说:“是!队长,我明白了。” 冯德林度过了一场虚惊,此时心情平静下来,说:“还是水野队长远见卓识,办案有方!” 水野说:“姜团长,冯大队长,你们二位要搞好关系,协助我们搞好高台治安,防止间谍鼓动老百姓闹事!回去后,继续寻找马和毡帽男!” “是!” “是!” 姜大炮和冯德林先后答道。 第〇五四章 李家人躲过一劫 宪兵队暗布天网 第〇五四章李家人躲过一劫宪兵队暗布天网 李掌柜和赵瘸子被姜大炮他们押走了,张二先生毫无办法,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他看着李掌柜和赵瘸子被押进宪兵司令部,就想在大门外面等,却被站岗的宪兵给了一枪托子,赶走了。 这样,张二先生就到道南的一个胡同口里面等着,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宪兵司令部的大门。 他想,婉玲去钱家窝棚送信一事,只在马回来这个环节上出现了纰漏,现在马杀了,马皮也处理了,整件事已做到了天衣无缝,只要东家和赵瘸子二人一口咬定没有给马毛染色,日本宪兵一定会放人。 他想希望李掌柜和赵瘸子,一会儿就能从大门里出来。 可是,等来等去,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也不见东家和赵瘸子出来,他有些着急,再看看松木杆上示众的人头,他不敢去想结果。 又等了一会儿,他看到两个宪兵拖出一个人来,扔到马路边,看样子像是赵瘸子。 他跑过去一看,还真是赵瘸子! 只一个多钟头的功夫,赵瘸子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脑袋肿大变形,牙关紧咬,双眼紧闭,带着补丁的衣服出了很多口子,有的地方带着血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蹲下去,探探鼻息,还有气! 他很高兴,因为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 “兄弟,兄弟!”他叫了几声。 冥冥之中,赵瘸子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张二先生。 赵瘸子气息微弱:“二掌柜,这是哪里?” 张二先生没提宪兵队,而是说:“这里是万福街。” “我还活着?” “兄弟,你还活着!” “东家呢?” 张二先生向宪兵司令部大门里瞅瞅,然后说:“我还想问你呢。” 赵瘸子想要起来,也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腰坏了,挣扎了几下没起来。 张二先生说:“你要干哈?” “你把我扶起来,我回去找东家!” “赵老弟,你能出来就捡条命了,还想进去送死呀!” “死就死!我要去找东家。” “你老老实实躺着,先找个车把你送家去,我在这儿等东家!” “不行!”赵瘸子说,“东家不出来,我就不走! 张二先生着急地说:“赵老弟,别犟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活着一个是一个!” 赵瘸子一梗脖子:“不行!我就等着,要死,我和东家死在一起!” “犟种!”张二先生无奈地骂了一句,然后脱下他身上的长袍,铺在地上,“来,地下凉,躺我衣服上等着。” 赵瘸子说:“天冷,看冻着你,我不铺!” “都上冻了,没把你打死,也不能拔死在这儿!”张二先生说着,硬把赵瘸子挪到他的长袍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张二先生看到宪兵队办公室的门开了,李掌柜踉踉跄跄从里面走出来。 “东家出来了!”他非常高兴,连忙跑过去,可是,宪兵把他拦在大门外面,没让进。 等李掌柜出了大门,张二先生赶紧上前扶住李掌柜:“东家。” 李掌柜问:“赵祥咋样?” “起不来了,不知伤到哪儿了。”张二先生回答。 二人来到赵瘸子身边。 赵瘸子看到李掌柜,竟然坐了起来,喊了声:“东家!” 李掌柜说:“兄弟,咋样?” 赵瘸子说:“没啥事儿,死不了。” 李掌柜说:“我们回家!” 正好,一个黄包车路过,张二先生让李掌柜和赵瘸子坐上,他跟在后边。 婉玲不住地哭,谁劝也劝不住,她已经想好了,钱甲兴他们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大伙都睡了觉,她去劫狱!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二掌柜也不在,众人都是六神无主,客厅的门一直开着,人也是里一半外一半,都忘什么叫冷了,议论纷纷,各出主意,但也没有一个管用的。 突然,就听外面有人说:“快快!东家回来了!” 婉玲向窗外看去,一个黄包车进了院子,车上坐着两个人,正是父亲和赵瘸子!她又惊又喜,赶紧跑出去。 到了黄包车边,婉玲见父亲坐着,赵瘸子半躺在父亲身上,一看就受了重刑,伤得不轻:“爹,你和赵叔可回来了!” 李掌柜忍着伤痛说:“爹没啥事,快把你赵叔叔抬屋里去。” 而那边,张二先生已叫吴老疙瘩把赵瘸子背屋里去了,并打发人去请大夫。 离开宪兵队司令部,冯德林说:“陈股长,今天可多亏你呀,要不然,姜大炮这个王八犊子,就把我整死了!” 陈善龙说:“大队长,咋说我们是一伙的,胳膊肘不能朝外拐!” 冯德林还是心有余悸:“我们两个是警察,办案里面的玄机都是懂的,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姜大炮咄咄逼人,那个李营长狡诈险恶,二人唱着对口戏,真让我难以招架,我当时就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以后,我们可要防备他们!” “当然了。” “你分析一下,李掌柜这匹马,能不能真是把毛染了?” “这个不好说,证据没了,我们怎么分析都没什么用!”陈善龙说,“水野队长不是让我们暗中监视李续财吗,如果他是间谍,肯定还会行动,我们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寻找证据了!” “你还没看出来吗,水野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不然怎么回放人!” “看出来了!” “我看,监视李续财的事,就交给你们特务股了,干这个,你们是行家!” “中!”陈善龙答道。 冯德林说:“这件事事关重大,要严守机密,就是你知我知,任何人不能知道!” “明白!”陈善龙说。 冯德林说:“李续财这个人,要不,就是个本分的买卖人,要不,就是个比獐子还狡猾的间谍,你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陈善龙说:“我有办法对付他!” 张老八、耿春香、韩大虾米、锅底灰四人并没去“香三江”,冯德林和陈善龙走后,他们就回到大队部,在耿春花的办公室打起了麻将,等着冯德林和陈善龙回来。王股长没等,在二上回家了。 他们打了不到八圈麻将,冯德林和陈善龙回来了。 看到冯德林和陈善龙进屋了,耿春花说:“大队长,你们咋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水野队长请你们吃饭了?” 冯德林说:“想美事儿吧,水野比谁都抠,我们还饿着肚子!” 陈善龙说:“耿股长,你们也没吃吧。” 耿春花说:“你咋知道?” “我看你们的嘴上都没有油光,我就知道你们没吃饭,”陈善龙说,“走道儿时,我和大队长还打赌,我说你们一定等着呢,大队长还不相信!” 张老八把麻将一推,然后站起来:“饿蒙了,吃饭!” “推牌干哈,打完这把的!”锅底灰不想起来,“我这把夹五,都搂到手了!” “嘿嘿!”韩大虾米很高兴,不用掏钱了,也把牌推了,“锅底灰,张股长先推的,可别赖我!” 锅底灰急头白脸地说:“你们这不是耍赖吗,自摸一把多少钱呢!” 陈善龙说:“拉倒吧!今天要是没他们三个,你就像李续财一样,被抓到宪兵队坐老虎凳,灌辣椒水了!” 锅底灰很吃惊:“啊?李续财真是间谍?我们拿到大洋了!” “真能做梦!”冯德林说,“就算李续财是间谍,我们也拿不到半块大洋!” 锅底灰说:“咋能拿不到,难道皇军说话会不算数?” 冯德林说:“皇军说话保证算数!” “嘿嘿!”韩大虾米调侃道,“说杀人就杀人,说放火就放火,皇军说话可没假的!” 锅底灰还想着大洋:“那我们咋拿不到钱呢?” 冯德林说:“人是姜大炮抓去的!” 锅底灰很眼红:“完犊子了,养活个孩子让猫叼去,白费劲了!” 陈善龙斜楞锅底灰一眼:“抓了也是白抓,人放了!” 耿春花说:“咋放了?” 陈善龙说:“姜大炮不知听谁说的,李续财把马毛染了,就二番脚回去,可是,马已杀了!” 耿春花说:“马皮呢?” 陈善龙说:“李续财整的更绝,把皮卖给苏联老客了!” 耿春花说:“可以追回来呀!” “追啥追,”陈善龙说,“等姜大炮二番脚回来,苏联老客都要出国界了。宪兵队没有证据,钢丝鞭抽,棒子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用了十几种刑法,就差没把人打死,可都没管用,宪兵队只能放人。” 第〇五五章 夜深人静风铃草强拉硬拽 孤男寡女张老八不为... 第〇五五章夜深人静风铃草强拉硬拽孤男寡女张老八不为... 张老八他们从“香三江”出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大街上稀稀拉拉亮着几盏昏黄的路灯,行人寥寥,只有巡逻兵的影子和皮鞋踏地的声音,偶尔响起几声火车的汽笛。 警察大队的男宿舍在东厢房的南头,女宿舍挨着男宿舍,位于男宿舍和食堂中间,所以,耿春花回她的女宿舍,要经过张老八的男宿舍,两者的门,相隔只有不到十米远。 到了男宿舍门口,张老八说:“耿股长,我回宿舍了。” 耿春花打着晃说:“宝贵,我喝多了,迷迷瞪瞪的,找不到门,你送我回去吧!” 张老八平时也去过耿春花的宿舍,但那都是白天,现在却是夜深人静的半夜。 虽说别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在处对象,但他们毕竟没有大大方方公开承认这种关系。这也是冯德林敢大胆对耿春花生瓜强扭的原因。 张老八可不敢黑天的情况下去耿春花的宿舍,就说:“还有几步就到了,你就自己回去吧,你看,们不就在那儿吗。” 耿春花小声说:“我就让你送。” 张老八四处瞅瞅,不过没看到有人,但他还是拒绝道:“不行,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被人知道,还以为咱俩怎么地了。” “别人愿意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我一个大姑娘都不怕,你怕什么!”耿春花说。 “不,不行!”张老八说着伸手开男宿舍的门。 耿春花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要不送我,我就喊人说你调戏我。” “膈应人,”张老八无奈,“那我就送你到女宿舍门口吧。” “行。”耿春花说。 可是,送到女宿舍门口,耿春花又打着晃:“宝贵,我喝多了,迷迷瞪瞪的,黑灯瞎火的,怕撞门框上,你送我进去吧。” 张老八说:“那可不行!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用手扶着点儿墙,就撞不上门框了。” 耿春花说:“我的感觉得麻木了,你就想让我撞死吗。” 张老八想想,然后说:“那我就送到你的房间门口吧。” “谢谢。”耿春花说。 二人进了女宿舍的门,耿春花就抱住张老八的胳膊:“你看看,走廊多久黑,我什么也看不见,真容易被撞死!” 送到耿春花房间门口,张老八说:“到了,你进去吧!” 耿春花又说:“宝贵,我喝多了,迷迷瞪瞪的,黑灯瞎火的,我找不到闭火在哪儿嘎达,你帮我把灯打开吧。”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张老八甩开她,返身向外走。 耿春花一下抱住他,说:“宝贵,我喝多了,迷迷瞪瞪的,黑灯瞎火的,这么大个宿舍,就我一个人,我胆儿小,你陪我唠唠嗑吧!” “得寸进尺,不行!”张老八就往出挣,耿春花死死抱住他不松手。 尽管女宿舍只有耿春花一个人,可夜深人静,“噼哩扑棱”的,也会惊动别人,这要是被人知道,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因此,张老八也不敢使劲挣, 耿春花说:“求你了,就进去坐五分钟。” 张老八说:“就五分钟!” “就五分钟。” “只能坐着。” “对,只能坐着。” “你说话算数?” “算数。” 就这样,耿春花又是吓唬,又是商量,又是哄骗,又是生拉硬拽,总算把张老八拽进她的寝室。 耿春花二十二岁,她长得很美,就是最美的玫瑰花,见了她都觉得羞愧,更是令所有的男人梦寐以求,不然,冯德林也不会对她日思夜想,神魂颠倒,真有些迷糊了。 就这样的一个大姑娘,竟厚着脸皮上赶着拉拽一个男人,那么,是啥样的男人才能拒绝呢? 有人要是说,这不是明摆着吗,张老八是个骡子,如果这么说,那你就错了! 到了此时,应该交代一下,这个张老八和这个耿春花是何许人也了! 张老八,代号“曲蛇”,是中共地下党员。 耿春花,代号“风铃草”,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高台站站长。也就是特务站站长。 曲蛇就是蚯蚓,可以在黑暗的土壤中钻来钻去。 风铃草是铃兰的别名,全株各部位均有较强毒性,误食过量会致人死亡。 如果这二人都是普通人,那可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用耿春花动手拉,张老八就是傻子,也早就自个儿动手了,两个人早就到一起了,孩子早都有了,还用得着这么难吗。 但是,这二人不止政见不同、信仰各一,他们更是你死我活的死敌!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4.12”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从此,白区,也就是国民党控制地区的共产党,被迫转入地下,1928年,国民党为彻底铲除共产党,成立了一个庞大的特务组织——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用以对付共产党。 耿春花明着的身份是民国的警察,暗中的身份则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高台站站长,在9.18事变前,由于叛徒出卖,耿春花指挥调查科的特务,将我党高台地下联络站破坏殆尽,但前来传达中共满洲省委指示的“獐子”吴玉峰,在“曲蛇”张宝贵的帮助下,成功脱险。 张老八被耿春花拉进卧室,质问道:“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 耿春花用胳膊勾住张老八的脖子:“张宝贵,就凭本姑娘的美貌,只有男人想我才能想疯!我实话告诉你,今天上午,也就是冯迷糊打发你找人的功夫,他就要强暴我,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就……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我真后悔,让他得逞好了。” 张老八一把推开她:“那你现在就去找冯迷糊,再也别让我为你得罪人了!” 耿春花撒着娇说:“宝贵,是我求你暗中保护我,做我的挡箭牌,是我让你为我得罪人,今天白天又是你及时回来,保护了我的清白。可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 “但我开始就跟你说过,我是没用的男人,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张老八说,“你也是答应过的,如果你再这样纠缠,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耿春花伸手打开灯,含情脉脉地盯着张老八:“‘曲蛇’先生,能说说,你不管我了,那你管谁呢?” “曲折?什么曲折?”张老八故意打岔,装作不懂。 耿春花拿出一把匕首,一抖手腕,“嗖!”匕首就扎在张老八身边的门框上:“‘曲蛇’先生,我现在才确定,你为什么不跟我,对我保持距离,惟一的就是因为,你是共产党!” 张老八平静地说:“老同学,你喝醉了,迷迷瞪瞪的了!” “‘曲蛇’先生,别装镇静了!”耿春花在门框上拔下匕首,交到张老八手里,然后将刀尖挨到她挺挺的左胸上,“来,拿好!我抓了你们那么多同志,你一定早就想杀了我吧!现在就我们两个,机会很好,刀也给你准备好了,悄无声息报仇,然后悄悄离开。动手吧!” 张老八确实想要杀她,如果不是吴玉峰给了他新的指示,他早就把她杀了! 第〇五六章 耿春花施展妩媚温柔手段 张老八钢铁纪律信念... 第〇五六章耿春花施展妩媚温柔手段张老八钢铁纪律信念... 张老八还记得,在高台县联络站被破坏后,他和吴玉峰碰头的时候,吴玉峰说:“‘曲蛇’同志,我们内部的叛徒已经查出来了,同时还查到,你的同学耿春花,并不是普通的小特务,她就是代号‘风铃草’的特务头子,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高台站站长,就是她指挥捣毁我党高台县地下联络站的,我们很多同志,都死在她的手里,你要想方设法除掉她,并想办法,尽可能将关押在监狱里的同志解救出来!” 张老八保证道:“‘獐子’同志,我一定完成任务!” 可是,杀掉耿春花容易,但救出被捕的同志很难。 虽然张老八是负责取证和处理人犯的,但他处理的是普通的罪犯,政治犯他是插不上手的,都是耿春花指挥特务们秘密逮捕、秘密审讯、秘密关押、秘密处决,严密守卫,他根本就难以接近。 也就是为了等待时机,救出监狱里的同志,他才迟迟没对耿春花下手。一直等到日本关东军开进高台县城的那天夜里,看守监狱的狱警躲的躲、逃的逃,他趁机打开监狱,将我们的同志们放了出来。 之后,他就要杀耿春花报仇了,可刚要动手,吴玉峰又来了。 吴玉峰说:“‘曲蛇’同志,现在形势发生重大变化,经过组织研究决定,除掉‘风铃草’的任务暂缓执行!” “为什么?”张老八不解,“我已准备好了!” 吴玉峰说:“情报显示,国民党在满洲的特务组织,一部分遭到日本间谍机关破坏,一部分随着东北军撤进关里,而残余的国民党特务,有的投靠了日本人,有的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系,只得蛰伏起来,苟延残喘,他们虽然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但也是抗日的,‘风铃草’就属于这后一种情况。现在大敌当前,省委指示我们,要团结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共同抗击日寇的入侵!” “明白了!”张老八说,“我们是要争取和利用‘风铃草’了。” “是的。如果她放下屠刀,肯和我们携手抗战,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吴玉峰说,“不过,要谨慎!如果她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汉奸,帮助日本人残害我们的同胞,你就可以除掉她!” 张老八说:“知道了!” 就这样,耿春花才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也就是这次碰头后离开,“獐子”被杨海洲发现,向日本宪兵队告密,想要借此升官发财,但杨海洲却打错了算盘,因此丢了性命! 特务都是狡诈狠毒的,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尽管耿春花说出了张老八的代号,但张老八还是镇定自若。而就算耿春花能拿出证据来证实他的身份,他也绝不会承认!这是一个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应有的素质。 他死死盯眼前这个美丽的,双手沾满同志们鲜血的女特务头子,眼睛里燃起仇恨的火焰,握着匕首的手,想要用力! “‘曲蛇’先生,你不要这样仇恨地看着我,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耿春花仰起脖子,闭上眼睛,轻声说,“动手吧!我‘风铃草’能死在共产党的手里,我耿春花能死在我爱的人手里,也算没白活一回,只要不死在日本人手里!” 她长长的睫毛,柳叶般的弯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精巧的鼻子,红红的嘴唇,俊俏的鸭蛋脸,衣服鼓凸的前胸,细细的杨柳腰,白杨般婷婷的双腿,清秀多情,妩媚妖娆,要多美有多美,张老八还是第一次正眼看她,但在他眼里,眼前的美女,不是花仙子,而是一朵妖艳的罂粟! 尽管他不由自主有了冲动,有抱住她亲热的欲念,但他更多的是想将这把匕首扎进她的心脏! “你,罪该万死!”这个时候,张老八没必要否认自己的身份了,他必须冷静,不能冲动,“当啷!”他把刀扔在地上,“滚,我要回去睡觉!” 耿春花一闪身用后背将门靠住:“宝贵,你原谅我吧!” 张老八说:“看在田嫂的份上,看在钱家窝棚二百多父老乡亲的份上。” “你能原谅我就好。” “不能!”张老八恨恨地说,“这只是暂时的,要看你今后怎么做!” “你还要我怎么做呢,”耿春花说,“田嫂暴露了,我更孤单了。我也暗示李续财杀马了。” 张老八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今天帮着日本人,刚才这一刀就不客气了!” “你太不懂我了!”耿春花说,“就是死,我也不会帮助日本人!可是,你要知道,我帮助钱老虎,帮助李续财,那也不是帮助你们共匪,我吗,只是在帮助中国人!我是决不会放弃对三民主义的信仰和对党国的忠诚!” “只要你不帮日本人这就好!”张老八说,“谢谢你让田嫂透露情报给我。现在,我可以走了!” 耿春花杏眼圆睁,俏面微愠:“张宝贵,今夜只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条,就是你杀了我,一条,就是你睡在我的房间,而且,以后每晚都要睡在这里!” “你要知道,我更不能放弃我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和对我们党的忠诚!”张老八说,“我不能违反我们党的纪律,不可能和你这个双手粘满我的同志鲜血的刽子手,发生感情上的关系!” “宝贵,”耿春花态度软下来,“信仰是信仰,忠诚是忠诚,爱情是爱情啊。” “你不要混淆概念!”张老八说,“如果我被情感冲昏头脑,违反了党的纪律,我就不是一个坚定的共产党员,关键时刻,就会成为党的叛徒,出卖我的同志!” “宝贵,你能不能别这样固执,”耿春花说,“比如我,可以把身子给你,但信仰不能给你,我们生活在一起,做事还是各为其主,你看这样行吗。” “不行!”张老八坚定地说,“你不要低估我的意志,想用感情拉我下水!” “宝贵,你别这样咄咄逼人站在我面前,我们坐下,什么也不做,行不?”耿春花商量。 张老八想,他也不能钻耿春花的肚子里面,看看这个女特务在想什么?今后的任务是漫长而艰巨的,现在,他既不能杀死这个女特务,也不能彻底和这个女特务掰脸!看她做的这两件事儿,确实是好事,她心里还装着民族大义,还装着同胞百姓,并没坏到底,有争取利用的价值! 于是,他就拿出一根洋烟,叼在嘴上,然后又递一根洋烟给耿春花:“抽一支,我们唠唠嗑。” 耿春花接过烟,身子并没离开门,心想,共匪是很狡猾的,别让他跑了。 张老八看出了她的想法,先划根洋火给她点着烟,自个儿再把烟点着,然后离开耿春花面前,退到炕沿边坐下:“老同学,我们平时,还真没有正正经经唠过嗑呢。” 耿春花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冲着张老八喷出一个圆圆大大的烟圈,微笑着跑过去,紧紧挨着张老八坐下:“哈哈,‘曲蛇’先生,我们要国共和谈吗。” “别嬉皮笑脸!”张老八向一边挪挪,离开她一些距离,“唠正经嗑!” 耿春花又凑过去,这一次更晒脸,还把头靠在张老八的胳膊上。 “干什么?”张老八激凌一下,像是被电着了! “怕什么,”耿春花说,“你们共产党员可是个个都不怕死,我比死神还可怕么,你个胆小鬼儿。” 张老八说:“我怕犯错误!快,唠正经嗑!” “我没想找你唠嗑,是你提出来的,”耿春花说,“你想老什么嗑,先起个头,我‘风铃草’今夜就破例了,什么都告诉你,如果你想,我的黄花姑娘也给你。我想,你是不会去日本人那里告密的。” 第〇五七章 耿春花走投无路 张老八苦无良策 第〇五七章耿春花走投无路张老八苦无良策 对于耿春花,张老八有很多好奇,主要的好奇是,他不知道杨海洲死后,耿春花为什么不敢对冯迷糊强硬起来,他吸口烟:“说说吧,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直接拒绝冯迷糊,杨海洲时你把我拉进来,冯迷糊你又把我拉进来,我觉得像是画蛇添足,多次一举吗。” 耿春花将手里的半截洋烟扔在地上,语调非常伤感迷茫:“因为我现在无路可走。” 张老八只比耿春花大一岁,如果耿春花不算的话,他还没和大姑娘处过对象,所以,对女子的心态,特别是妙龄女子的心态,他并不了解多少。 他只看到了冯德林对耿春花的骚扰,剩下看着耿春花一天都是高高兴兴的,甚至对冯德林并不反感,怎么看,耿春花也不像是走投无路了:“我没看出来。” “因为你不是女人。” “就因为你是女人,就走投无路了?” “张宝贵,你就是大笨蛋!”耿春花掐了张老八一下,“我是女人,还是个漂亮的黄花闺女。” 张老八知道民国政府和军队都很腐败,当然不相信他们会有出污泥而不染的女特务,而且看到耿春花像瞎蠓见血一样疯狂“叮着”他不放,也就不把耿春花说的什么“黄花姑娘”当做一回事儿,就说:“能不能别老提什么黄花姑娘。” “唉,你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我,”耿春花往张老八怀里拱拱,“张宝贵,如果你是个男人,现在你就试试,看我耿春花是不是黄花大姑娘!” 耿春花的这一招,吓得张老八慌忙转移话题:“跑题啦!说你哪里是走投无路了?” “好吧,但这要往前说说,”耿春花说,“其实,我在奉天警士教练所学习时,就加入了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我想,你也应该是那时加入了共产党吧。” 张老八抽口烟,表示默认。 耿春花说:“毕业后,你说被分去了高台县,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加入了共产党,只是简单地想嫁给你,我向组织申请,跟你去高台,没想到,上级同意了。他们认为,我可以用你做掩护,开展工作。我们当时来了三个人,其中就有田嫂,代号‘山猫’,另一个是季天成,本名田季奎,代号‘飞狼’,他是田嫂的丈夫。” “知道,这个人看着不错。”张老八说,“但日本人来后,不知他去了哪里?” “他被杨海洲出卖了,被宪兵队秘密逮捕,关进宪兵队地下牢房里。” “还在吗?” “他死了,死的很惨,”耿春花声音沉痛,“他被水野他们割下了舌头,挖出了眼睛,掏出五脏喂了狼狗!”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三人,我是少校站长,田嫂是机要员,季天成是情报专员,负责对外联络、发展组织。我们逐步发展了五十余人,我通过季天成给这些人下达命令。杨海洲和他带去钱家窝棚的四个人,都是我手下的特工。” “杨海洲为什么要出卖老季呢?” “日本兵打进高台,我们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们的上级随着东北军撤进关里,我们的电台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我决定潜伏下来,等待上级指示,以图东山再起!”耿春花说,“老季说,杨海洲那几个人同意潜伏下来。因为杨海洲还有个头衔,是公安局长,我就担心他出卖老季,建议老季到山里去,老季很相信杨海洲,说他不会叛变。可是,杨海洲为了讨好日本人,还是把老季出卖了,他们让老季说出谁是‘风铃草’,老季死也不说,于是,他们就把老季活活折磨死了。” “啊!”张老八被这幕惨剧深深触动了,烟头烧到了指头,他才回过神来,脱口说道:“可怜的老季,可怜的田嫂,他们是我们民族的英雄!” 耿春花用手抹抹眼睛:“那时,杨海洲以为我只是个警员,经常调戏我,我完全可以处决他,但有你做我的挡箭牌,还有老季的干预,杨海洲才不至于过分。可现在不同了,老季和杨海洲都死了,我手下就剩田嫂一个人了,再没有人可以限制冯迷糊了,他投靠了日本人,有日本宪兵队撑腰,又有他的汉奸叔叔做靠山,你说我能怎么办?如果我和冯迷糊翻脸,这个汉奸什么坏事干不出来,他很可能把我送到水野那里去。你也知道,日本鬼子那可是烧杀奸淫,无恶不作!” 张老八觉得这还真是个难题,很难解决,低头不语。 耿春花继续说:“你还让我当场拒绝冯迷糊,换做你试一试,看看拒绝的后果!然后你就会知道,我拿你来做挡箭牌,是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是这么回事儿。”张老八说,“想不到,堂堂的民国高级特工,风光无限的少校站长,竟落到了这步田地,落配凤凰不如鸡啊。” “你不要说风凉话!”耿春花说,“告诉你张宝贵,本姑娘可不是现在才想嫁给你的,你也知道,我在警士教练所里的时候,就和你好,就想嫁给你!你不相信我是黄花大姑娘也行,明天我就找冯迷糊去。” 在张老八的心里,情感和纪律反复交锋,让他非常难受,他一时也想不出没有解决的方法,也知道耿春花说的是气话,只有低头不语。 耿春花说:“本来,我和田嫂住在宿舍里,她还能保护我,现在,田嫂走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宿舍,就剩我一个人了,不要说妖魔鬼怪,就是钻出个耗子,都会吓我个半死!要是冯迷糊夜里进来纠缠,你说,我是不是就得束手就擒!” 张老八想了想说:“实在不行,你杀了冯迷糊,也逃走吧。” 耿春花突然用力,一下子就把张老八推倒在炕上了:“你个懦夫,你让我一个大姑娘往哪里逃?到处都是鬼子汉奸,还有土匪,我逃出去,还不像个小绵羊,逃到了狼群里,还不如在警察大队里安全呢!” 张老八坐起来:“你动什么手啊。” 耿春花将鼻子对着张老八的鼻子,愤怒地问道:“该说的我也说了,我就问你,我现在是不是走投无路了?” 张老八点着头:“这么说,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有问题想办法而解决吗。” “怎么解决?”耿春花说,“现在我都想好了,这件事,我就让你解决!” 毕竟是两个敌对的阵营,理想信念都不相同,又有严格的组织纪律约束,张老八也苦无良策,就找个老理由:“春花,你也知道,我那方面,真的不行。” “张宝贵,这件事,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耿春花说,“我说一件事给你,出卖你们高台县地下组织的叛徒,是我亲自策反的,叛徒招供,有一个代号‘曲蛇’的赤匪间谍潜伏在我们警察局,我通过观察筛选,也怀疑过你,不过,你伪装得太好了,最终只是怀疑,没有确定下来。但你只有一个纰漏,那就是,有的时候你见到我,你下面偶尔会有顶起过裤子的时候,所以,我知道你说那个不行,就是故意搪塞我的。” “可你却没确定我是共产党,这是你的失误。”张老八默认了。 “这算是我的失误。我主观上当你是我的爱人,是相信你的,客观我觉得,你可能怀疑到我是搞特工的,又以为杨海洲经常调戏我,我不是个正经的女人,所以你不想娶我,正是出于这样的分析,我把你的共产党身份排除了!”耿春花说,“生理欲望是人的本能,偶尔,偶尔,也会冲破理智束缚!不过,我真佩服你的毅力和精神,不但用理智控制欲念,还自毁名誉。” 第〇五八章 耿春花解说案情 张老八同意留宿 第〇五八章耿春花解说案情张老八同意留宿 张老八听了,不禁后怕,说道:“老同学,不要佩服我,我是失败的!” 耿春花说:“你没失败。” “失败了!”张老八说,“是你对我的好感,弥补了我的致命漏洞,我竟然没觉察出来。” 耿春花笑笑:“我建议你,不要再制造这种所谓的生理缺陷了,一万个女间谍,可能只有我这么一个对你动了真感情的!我记得,打申请报告时,师父就提醒过我,不要对男人动用真心。可是,我做不到,现在证明,师父是对的,不然,我不会把你排除掉的。” 张老八说:“你已经排除了我的身份,为什么可还是让田嫂把情报透露给我?” “当时人命关天,我和田嫂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没有办法,我就想到了你,来个死马当活马医,万一你是共产党,你就会想一切办法把情报送出去。”耿春花说,“万万没想到,你还真是共产党!” “田嫂将情报透露给我的时候,大部队已经出发一个小时了。之后,情报还要经过传递环节,我觉得时间来不及,已经绝望了!” “可是,田嫂不能主动去找你,她只能等。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这件事,要感谢你和田嫂,更要感谢我的同志们,他们创造了奇迹,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么说,李掌柜是你的同志了。” “不知道,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张老八说,“我和你一样,只是认识他,和他任何关系也没有,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但我见过他家的枣红马,这匹马确实是左后蹄有一股喽长着白毛,所以,一听韩大虾米说李掌柜家的这匹马,我当时就在心里叫道,完了!但我真没想到,李掌柜却把马的毛给染了,这一招,令人拍案叫绝!” “是令人拍案叫绝,但也是步险棋,只能暂时应付一步,”耿春花说,“如不及时补救,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张老八很奇怪,“你是怎么发现,马毛染过了?” “当时我想,这个马蹄子,一个人记错,两个人记错,冯迷糊、韩大虾米、锅底灰这三人不能都记错!他们三个人都是老警察了,比我们的年头都多,而且,我也见过李掌柜家的枣红马,我记得也是左后蹄带白毛,可是,当我们找上门来,这马蹄子怎么左右调换了?”耿春花说,“我就一直琢磨,忽然看到了他们皮草加工厂!” “这样你就想到了马被染毛。” “对了!”耿春花说,“于是,我就验证了一下!” “怎么验证的,我没看到?” “当时场面十分紧张,我们和姜大炮他们两伙人激烈争吵,注意力已经不放在马身上,我就趁你们不注意,在马的右蹄红白毛交界的地方,拔下几根毛。”耿春花说,“你知不知道,在我拔毛的时候,李掌柜的脸都发白了!” “我没注意,当时只想怎样对付姜大炮他们了。” “李掌柜并不在意我们双方争吵,他一直担心枣红马染毛的事露馅,所以,他发现了我的举动,他的眼睛盯着我,身子有点儿发抖。” “事关皮货行几十人的性命!” “要把一匹大活马全身的毛染一遍,且只有一夜时间,再高明的皮草师父,也很难把两种颜色交界处的毛,染得分毫不差,”耿春花说,“果然,我看了一眼在拔下的几根马毛,其中有一根毛是底部红,上部白!我由此断定,这马是被染了毛!当时就想到,李掌柜是你的同志了,是他们给钱家窝棚送的信。” “所以你没声张!” “当然!”耿春花说,“开始,李掌柜的眼神是绝望的!可是,当他看我把马毛扔在地上,用脚尖碾进雪土里,他有些放松,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我。” “所以,后来你就暗示李掌柜杀马了。” “因为这匹马不杀,后患无穷。现场的人,当时都没时间往这方面想,一旦过后静下来,有人想到了怎么办?还有的就是,马毛会不断生长,时间长了,原本的毛色就会长出来,两条马腿都会露出破绽。那么,为了掩饰破绽,就要不断地给马全身染色,以保持整体颜色一致!”耿春花说,“总之,实在太麻烦了,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如果不杀掉马,还真是后患无穷!”张老八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今夜什么都交代给你,只管问?” “冯迷糊说,田嫂泄密的事,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是,田嫂是怎么知道她暴露了?” “他不是没对任何人说过,而是把这件事说给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眼线,用来监视我们的。” “这个人是谁?” “当你被冯迷糊从我的办公室支走,他要强暴我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耿春花说,“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老辛头。” “这是一条老狼,今天早上,冯迷糊从宪兵队接受任务回来,先到值班室,让老辛头监视田嫂,恰巧被我在值班室门外听到了。” “你在监视他们!” “当然了!”耿春花说,“他们并不知道,我也在监视他们!” “老同学,真行!” “哈哈,”耿春花揪揪张老八的耳朵,“我没你那么笨,用损毁名誉的手段,蒙骗一个大姑娘!如果我不监视他们,田嫂就没命了!” 张老八拨开她的手:“别动手动脚。” “哈哈,说你笨,你还很委屈,”耿春花说,“‘曲蛇’先生,你们共产党不是讲自首和戴罪立功吗,我为你们做了这些事,算不算自首和立功,是不是功过一笔抵消了?” “这要向上级汇报,由组织决定!” “我们俩的事,也要你的组织决定吗?” “那是当然!”张老八说,“不过,我们俩的事组织不会通过。” “为什么?” “如果你退出你的组织,也许还能考虑。” “不行!”耿春花说,“我已明确表态,我绝不会放弃我的信仰!除非你。” “做梦!我更是绝不会放弃我的信仰!”张老八有点儿生气,说道,“睡觉,不唠了!” 耿春花一愣:“睡觉?在哪里睡觉 ?” “你说我还能在哪里睡觉?”张老八说,“你不是害怕吗,我陪着你,保护你,明天我就说,我张老八治好了病,大振雄风了,我要和我老婆天天睡在一起!” 耿春花满面春风,非常高兴:“好的,我捂被!” “你捂吧,我出去一趟。” 耿春花警惕起来:“有骗我?” “我说话是算数的!”张老八说着,开门跑了出去。 第〇五九章 钱司令等来不祥消息 参谋长重申保密纪律 第〇五九章钱司令等来不祥消息参谋长重申保密纪律 钱甲山离开高台县城,撒开腿脚一路狂奔,跑着跑着天就黑下来了。 山高林密,抬头望不见星斗,四野一团漆黑,山风呼号,林涛轰鸣,他仗着身体强壮,身手敏捷,又熟悉山路,,连滚带爬,一歇没歇。 “口令!” 刚要进夹道,就听高处有人断喝一声。 他听出是自家兄弟,排行十一的钱甲满,可昨天去送婉玲,他还不知道家里后面发生的事,哪里说得出口令。这时,他已精疲力竭,心想,总算遇到家里人了,脑袋一晕,就倒下了。 原来,这是钱甲满带人在此设下的岗哨。 几条猎狗认出钱甲山,跑过去围着他打转。 钱成双说:“十一叔,是咱们的人。” 钱甲满说:“我过去看看,你们警戒!” 钱甲满跑下山坡,到跟前用手电筒一照,就说:“成双,你过来,是你五叔!” 成双跑过去,看到钱甲山栽巴棱子躺在雪地上,脖子周围全是白霜,身上冒着白气,闭着眼睛,大口倒白气儿。 成双说:“真是我五叔!这是咋的了?” 钱甲满看了看:“累过劲了,缓缓就好了,我把你五叔背回去,你们在这儿站岗,要精神点儿,看鬼子跟过来!” 成双说:“我背吧,十一叔,我比你劲大。” 钱甲满说:“你掫一把就行,你五叔太沉。” 山上有个隐蔽的洼兜,洼兜里有个地窨子,几匹马拴在地窨子门外的树上,一个人坐在地窨子里的炉子旁烧着炉火,两个人躺在炕上睡觉。 这是为了防止鬼子汉奸偷袭,钱甲兴在交通要道设下的固定哨。 在这里可以吃饭睡觉,给马喂草料,一伙人轮流站岗。像这样的固定哨,在能通向望云岭的道口都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组流动哨和暗哨,发现敌情,鸣枪报警,附近巡逻放哨的人就会听到,赶来支援。 “开门!”钱甲满喊了一声。 烧炉子的人听到声音,把门打开,问道:“十一叔,咋的啦?” “快快,松鼠子,帮我一把!”钱甲满说,“背不动了。” “妈呀,这不我五叔吗!”松鼠子大号叫田成俊,他上前搭把手,二人把钱甲山抬到炕上。 睡觉的两个人被惊醒了,几个人一阵乱哄哄,又喊又叫,又给钱甲山喂了一茶缸子蜂蜜水,才把他弄醒。 钱甲山已经走了一白天的路,因为着急搬救兵,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再跑了六七十里地,已经累虚脱了,听到自己人的声音,精神一放松,就坚持不住了。 一茶缸子蜂蜜水进肚,钱甲山有了点儿力气,他一翻身起炕下地,问道:“甲满,大哥呢?” 钱甲满说:“大哥在望云岭呢?” 钱甲山这才想起来,他刚才是来到了夹道,就说:“这里是夹道吧,你们咋在这儿呢?” 钱甲满说:“大哥让我们在这里站岗,防备小鬼子偷袭!” “那你们站岗吧,我回望云岭!”钱甲山说着就往外走。 钱甲满拦住他:“五哥,你刚缓过来,吃点儿饭,天亮再回去吧。” “不行!”钱甲山说,“我有急事要跟大哥说,不能耽搁!” “啥事呀?” “你别问了!这事儿,只能对大哥说!越快越好!” 钱甲满说:“五哥,那你就骑我的马回去吧!” “好!”钱甲山出了地窨子,钱甲满给他牵过马,他飞身上马,向望云岭跑去。 快到半夜了,震关山司令部点着一盏野猪油灯,炉子里燃着碗口粗的木头股喽,除了站岗放哨的,剩下的人都呆在司令部里,有的坐炕上,有的坐在凳子上,屋里烟气罡罡,他们抽烟,喝茶,嗑松子,有的小声唠嗑,有的打扑克,有的欻嘎啦哈,气氛比较沉闷。 钱甲兴坐在南炕的炕头,两只脚耷拉在炕沿下,手里端着烟袋,半晌不见他抽上一口烟,心里惦心着婉玲,他不知道钱甲山把婉玲送到家没有。 钱万淳坐在炕里“吧嗒吧嗒”抽烟,婉玲送信的事,他也不知道,他低头正在琢磨以后的事情。队伍拉起来了,就需要钱和枪,还需要人,到底能成多大的气候,他心里都没底儿,所以要不停想办法。 而其他人和他一样,也都没底儿。所以,谁都不想睡觉,大家聚在一起心里踏实一些。 突然,玉婷在窗外叫道:“快!快!闪道!五叔回来了。” 原来,孩子们也没睡觉,在司令部门前的校场上打闹,玉婷是孩子王,先发现了钱甲山。 钱甲兴一激灵,立即下地出门,众人也都跟出来。 钱甲兴出了门,看到钱甲山正从马上下来,他赶紧走过去,问道:“老五,回来了。” 钱甲山将马缰交给玉婷,拉着钱甲兴走到远处,说道:“大哥,出事儿了!” 钱甲兴心里一咯噔,以为婉玲出事了,忙问:“是婉玲吗?” “不是,是……”钱甲山说。 钱串子也出来了,他想过去看看钱甲兴和钱甲山说什么呢,就往前走,嘴里叨咕道:“这老五,半夜三更回来有啥事儿呀,咋不进屋说呢。” 钱串子正往前走,就听背后有人喝道: “站住!” 钱串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钱万淳正站在门口,用烟袋锅子指着他,他并不把钱万淳放在眼里,心里很不满:“嘿嘿,参谋长呀,吓我一跳!你让我站住干哈呀?” 钱万淳捋捋胡子:“甲林,现在咱们就是一支军队了,军队要有军队的纪律,各司其职,严格遵守,才能打胜仗!不让大伙知道的,就是军事机密,你是军需官,管好粮草供给就行,你大哥和老五说事,你别往前凑!” 钱串子并不觉得尴尬,笑道:“嘿嘿,参谋长要不提醒,我还忘了,可是,就算我知道了,还能告密咋的!” “我们老钱家人,打祖上就没出过叛徒!”钱万淳说,“老黄家、老孙家、老云家这三家,和咱们都是儿女亲家,不是外人!我是说,有的事情,不是大伙有意说出去的,而是我们无意中说走了嘴,这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间谍都又精又灵,耳朵一哨听,就明白咋回事儿了!” “甲林,你二爷说得对!”三叔钱树说,“我们不像平时,现在已经无路可退,每天都活在鬼子的枪口下,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啥事不要打听,免得无意中说出去!” 钱串子心想,这二人说得还真对,人不要啥事都想知道,就说钱甲兴杀七个人的事,如果尖嘴狐狸不听到枪声,也就不会对他说起,他也就不会知道,他不知道,也就不会对彩子说,他不对彩子说,彩子也就不会对别人说,彩子不对别人说,日本兵就不会来钱家窝棚……他们也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凡事都有因果关系。 但他可不是无意中说走了嘴,他是被彩子给耍了! 这灾祸都因他色迷心窍所致,他很后悔,可是后悔有啥用,他只祈祷,祈祷这件事不被钱家窝棚的人知道!如果钱家窝棚的人知道了,不处死他,也会扒他一层皮,他会名声扫地,没人搭理,成为家族的败类,再不可能翻身! 想到这里,钱串子说:“好吧,二爷爷和三叔说得都对,大家都听司令的!” 第〇六〇章 祖孙二人密商大计 一家五口进城劫狱 第〇六〇章祖孙二人密商大计一家五口进城劫狱 钱万淳说钱串子,也是给大伙听的。他想,万事开头难,一支队伍,不论大小,纪律决定生死存亡,一支纪律松散的队伍,就是一盘散沙,注定会失败,所以,他要帮助钱甲兴,先树立起严格的纪律! 这些人,都是家里人,听钱万淳一说,便回司令部里面去了。钱串子嘟嘟囔囔,也跟着进了司令部,也没人听清他嘟囔什么。 钱万淳那边拿钱串子给众人上纪律课,这边,钱甲山已经把李掌柜被抓进宪兵队的事说完了。 钱甲兴听了,说:“老五,你先进屋吃饭,我和二爷爷研究一下,想想办法。” 钱甲山说:“大哥,一定要快!” 钱甲兴说:“不会耽搁。” 哥俩进了屋,钱甲兴招呼白亚芹:“亚芹,老五还没吃饭呢,你给他收拾点儿饭!” 然后,钱甲兴招呼钱万淳:“二爷爷,跟我到指挥室!” 在司令部东部,有一间小屋,是以前老祖宗时代,特意间壁出来给族长休息用的,现在,做了钱甲兴的指挥室。 二人进了指挥室,钱甲兴将门关上,再请钱万淳坐下,然后说:“二爷爷,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钱万淳说:“啥事儿?” “这次鬼子偷袭,是李掌柜让婉玲给咱们送的信!” “啊,”钱万淳说,“我说呢,你们咋知道了。” “知道婉玲送信的就是我和甲员、甲山、玉婷和金柱,连白亚芹我都没告诉。” “你做得对!以后不管什么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 “我知道。” 钱万淳说:“咋的啦,婉玲出事儿啦?” “婉玲没出事儿!”钱甲兴说,“钱掌柜被抓到宪兵队去了!” “佣混啥呀?” “好像是佣混枣红马,具体啥事,老五也说不清楚,他着急回来报信,也没空细问佣混啥,反正说李掌柜,是为咱们送信的事儿抓起来的!” “那还等啥呀,想办法呀。” “我这不是找你想吗。这事儿把我慌的,也一时也六神无主。” “办法倒是有,自古以来的老办法,一是花钱买,二是劫狱!” “钱肯定是不好使了!”钱甲兴说,“要是钱好使,李掌柜家有的是钱,就不会被抓进去了。这次,鬼子吃了亏,死了二十多人,能不找人抓罚子吗!我想带上咱们的人,去劫大狱!” “要劫大狱,那就把我们的人都——”钱万淳突然转口,“不行,这样不行!就凭我们这一百多人,这一百多条枪,就想劫大狱?告诉你,不但劫不成,还要都搭上性命。” “那怎么办?” “依我看,就带上几个精兵强将,不声不响进城,码好需子,出其不意,蔫吧悄儿将人从大牢里救出来!” 钱甲兴低头寻思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中!就这么办。” “你想派谁去?” “派谁?”钱甲兴说,“这事儿,不能派人,我必须亲自去!” “带几个人?” “就我们一家四口!” “那怎么能行!亚芹是个女流之辈,玉婷和金柱都还是个孩子!”钱万淳说,“找几个大人吧!” “二爷爷,打猎时,就是我们一家四口上山,劫大狱,也是我们一家四口,和手!” “我觉得不行啊!” “二爷爷,这事儿你就放心,有男有女,互相打掩护,鬼子不会注意!” “甲兴啊,”钱万淳说,“万一你出了点儿啥事儿,这个‘震关山’队伍怎么办啊。” “你放心,我们不会出事儿!”钱甲兴说,“万一出事儿,你就和甲员带这支队伍!” “我,我看——” 钱甲兴打断钱万淳的话:“二爷爷,就这么定了!” 钱万淳见钱甲兴决心已下,也就不说什么,以免动摇军心,只能叮嘱道:“甲兴啊,你们可要多加小心,三十六计,不行就撤!” 钱甲兴说:“二爷爷,我知道。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 钱甲兴回到司令部大厅,找到陈树:“三叔,我出趟门,你马上准备一些种地人家的五谷杂粮、红辣椒土豆干、鸡鸭鹅这些东西,去山下给我套上一辆四匹马的大轱辘车,把东西装到车上!” 陈树知道有了急事儿,这时要用这些东西打掩护,就说道:“明白了!” 钱甲兴吩咐完,就把白亚芹、玉婷和金柱叫回他们住的新家。 玉婷说:“爹,出了啥事?” 钱甲兴说:“你李叔叔被抓到宪兵队打牢里面去了,我们去营救!” 白亚芹从来不问丈夫什么事,她通过察言观色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说道:“甲兴,你让三叔准备那些东西,咱们是要穿种地的衣服吗?” “对!”钱甲兴说,“我们是猎户,穿种地的衣服,不引人注意。” 玉婷说:“赵金柱,你还在那儿杵着嘎哈,听着没有,别穿皮毛衣服!” 金柱说:“知道啦。你们落不下我。” 一家四口人,很快穿戴完毕,互相检查一遍,然后带上各自的匣子枪,出门就往山下走。 “大哥,等等我!”钱甲山追上来。 白亚芹说:“老五,你累一天了,能行啊!” “能行!”钱甲山说,“我就是饿的,再加上上火,吃饱了饭,又是力大无穷,一点事儿也没有了!” 钱甲兴说:“那就跟我们走吧!” 山下的密林里,有几间房子,这里是上山的关卡,有人在这里把守,大车和不方便上山的东西,都放在这里。 钱甲兴他们到了这里,钱树已经把车套好,车厢里放些五谷杂粮,鸡鸭鹅等小来小去的东西,车厢底还放了两捆谷草,还给他们带了一块苫布。 钱甲兴检查了一下,说道:“三叔,你回去吧,东西准备得挺全。” 钱树说:“你们别着急,加小心!” “知道了!”然后钱甲兴说,“亚芹,你们上车!” 钱甲山说:“大哥,我赶车,你也上车!” “你赶就你赶!”钱甲兴说着,一纵身,就坐到车上。 “驾!”钱甲山一晃鞭子,四匹马就抬起四蹄上道了,大车咕噜碾着雪地,“吱吱嘎嘎”响起来。 钱甲山挥着鞭子,紧赶慢赶,一大早就进了高台县城。 高台城里,有个很大的集贸市场,各种土特产品、针头线脑、吃的喝的、穿的带的、外来洋货,都在集市上买卖,远的有来自台湾、朝鲜、苏联的人,他们一般都是住在这里,进货发货;近的就是周边十里八村的人;也有日本人开拓团的人。 每天一大早,人们就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来到城里的集市上。 日本人希望有人来做生意,他们在街上有株式会社、洋行、钱庄、烟馆、妓院等买卖。他们有一个由宪兵队控制的税务队,负责收税。这样,不但可以保障各种支出,还可以宣扬满日亲善、同化思想和刺探情报。 快到“李记皮货行”时,太阳刚刚出山,早餐的叫卖声已经响起,地面结着霜,树挂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家家的烟囱冒着炊烟,有一股浓浓的煤烟子味儿。 皮货行闸板已经撤下大门也开着,钱甲兴准备下车看看,但一个捡粪的人引起他的注意。 这个人一手提着粪筐,一手拿着管锹,粪筐里有少半筐粪,穿戴也像个农户,咋一看,真是在捡粪。 可是,马车从他身边过去,他瞅一眼马拉出的粪,并没捡的意思,而是将眼睛转向李掌柜家的大门。 第〇六一章 皮货行前捡粪人徘徊 大车店内钱甲兴分工 第〇六一章 皮货行前捡粪人徘徊大车店内钱甲兴分工 钱甲兴想,捡粪的人,眼睛要盯着粪,见到粪渣都要捡起来,这人的眼睛不往粪上盯,哪里也不像个正经捡粪的,可能是监视李掌柜家的特务。 大早上的,路不是怎么宽,路上人不是怎么多,但也稀稀拉拉的有,车也有,骑马的也有,都稀稀拉拉的,钱甲山赶着一辆四匹马的大轱辘车,也怕刮刮碰碰,惹到麻烦,所以,他只顾着赶车,并没注意观察捡粪人的举动。 到了“李记皮货行”门前,钱甲山伸手提起里套马的马缰,想要减速停车。 白亚芹也看出捡粪的人反常,就说:“老五,先去大车店。” 有大哥在的时候,大嫂从不发号施令,钱甲山一听大嫂开口了,一定有点儿啥说道,就放下马缰,让马正常行走。 钱甲山一直赶着大轱辘车进了“王记大车店”。 “王记大车店”在“李记皮货行”道东,两家中间只隔着一条狭窄的马路,叫做火石街。这个大车店,是他们一路上想好的落脚处。 “王记大车店”很大,不但有大通炕,还有独立的包房,也可以自己生火做饭,住的人也多,天南海北那里的人都有,宽阔的院子,不但能放马车,还可以停汽车,也能堆放货物。 他们住在这种杂乱的地方,不会引人注意,也方便去李掌柜家。 钱甲山把车赶进院,先将车停下,几个人都下了车。 从半夜到亮天,他们是星夜兼程,越到后半夜越冷,此时,都已经冻得骨头节发僵,手脚生疼,下到地上,先搓起手,跺起脚来。 钱甲兴则去店里柜台登记房间。 因为民国失去了管理,投靠日本人的民国县政府官员们,还看不清局势走向,都在观望,日本关东军正向满洲全面推进,占领地区后正忙着肃清间谍,清剿东北军残余部队,稳定秩序,社会局势很乱,宪兵队还没倒出手来进行居民户籍登记,所以,房间登记很简单,就是客人说个名字,店家往店簿上一写,交上钱,就算成了。 钱甲兴报了假名,登记了一个独立房间。 独立房间就是一栋房子,每间是一户,一户一门。 钱甲兴要的房间在一栋东下屋中间的一户。 大车店伙计把他们领到房间,就回去了。 钱甲山把车赶到房间窗前,将马套卸下来,院子里有个简易马棚,他把马牵过去,交给马倌。 而这边,金柱生炉子、烧炕。 炉子很快旺起来,屋子里有了热乎气儿。 白亚芹和玉婷去食堂要来了大饼子、萝卜条子汤。大饼子是新出锅的,萝卜条子汤新熬的,都冒着腾腾热气。 玉婷放上桌子,拣上大饼子,用二大碗盛上五碗汤。 钱甲兴上炕坐下,吩咐道:“金柱,烧几个辣椒!” “嗯哪!” 红辣椒他们车上就有,金柱取来几个,在炉子盖上烤焦,然后捏碎撒在汤上面,清清的汤,焦糊的辣椒浮在上面,清的清,白的白,红的红,香味扑鼻,又烫又辣。 放完辣椒,金柱说:“师娘上炕,师妹,你也上炕吧!” “废话!”玉婷瞪他一眼,一边上炕一边说,“我还不知道上炕咋的!” 白亚芹笑道:“这丫头,不知好赖!” 玉婷噘着嘴说:“看他我就不烦别人!” 钱甲山说:“哈哈,金柱子,你可小心点儿,我这侄女可厉害,在神树岭,差点儿一枪把你崩了!” 金柱咧嘴笑笑:“崩就崩呗,我才不跟她一样。” 玉婷横道:“别对付!快吃,吃完好办正事儿!” 白亚芹笑着说:“这丫头,八成这一道冻蒙了,没啥抓邪乎气的了!” 玉婷乐了:“哈哈,妈,我就拿你们的宝贝徒弟出气!” 白亚芹说:“行啦,气也出啦,吃饭吧!” 钱甲兴、白亚芹、玉婷坐在炕里,钱甲山和金柱坐在炕沿边,五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几口热辣辣的汤下肚,夜里赶路的寒气都给赶跑了,全身热乎起来。 钱甲山嚼着大饼子,说道:“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皮货行怎么还开门啊?” “我也正寻思呢。”钱甲兴说,“按常理是不能开门了。” 钱甲山说:“那咋开门了呢?” “我想,有两个可能,”钱甲兴说,“一是皮货行让日本人控制了,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候抓捕李掌柜的同伙,二是李掌柜被放出来了,他们派人监视,以便发现李掌柜的同伙前来联系,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一网打尽的办法。” 金柱说:“师父,我们不就是李掌柜的同伙么,一网打尽也得有我们。” 玉婷用筷头子打他一下:“还用你说,姆们和李叔叔早就是同伙!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听着得了!” 金柱低下头喝汤,闷回去了。 “哈哈,”钱甲山说,“金柱子,你这是蹲笆篱子的碰到狱头了,以后可够呛啊。” 金柱闷头说:“够呛就够呛吧。” “别想美事儿!”玉婷说,“就他这样的笨牛,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白亚芹说:“这丫头,嘴像刀子似的,老欺负金柱!” 金柱说:“欺负就欺负吧。” 玉婷说:“我可懒得欺负你!” “玉婷,别说话了,听你爹和你五叔说正事儿。”白亚芹说,“看看,你们说到哪儿了,我都忘了!” 钱甲山说:“说到李掌柜可能放回来了。” 白亚芹说:“那还咋办呢?” “不管人放没放回来,姆们不能大意,”钱甲兴说,“老五,叨会儿行动,我和你大嫂、玉婷进皮货行,你和金柱在外,要是听到里面枪响,你们牵马过来接应,如果打散了,咱们就在西道口会合!” 钱甲山说:“知道了!” 金柱说:“师父,大轱辘车不要了?” 玉婷说:“你个死脑瓜骨,要车还是要命?” 金柱说:“车不白瞎了。” “哈哈,”钱甲山说,“金柱啊,也不怪玉婷说你,日本人有汽车、屁驴子、马队,姆们跑掉车轱辘,也跑不过他们!” 金柱说:“五叔,我知道了。” 吃过饭,收拾完桌子,他们坐在屋子里抽了一袋烟,躺在热炕上伸伸腰,估摸着有八九点了,商铺开始营业了,钱甲兴说:“检查一下枪,别到时候哑火!” 几个人检查完枪,钱甲兴说:“亚芹,你们娘俩可记着,如果皮货行里生人多,伙计们神色不自然,那就要小心了,千万不要打听李掌柜,我们买两件东西就走。” “嗯哪!”白亚芹答应。 钱甲兴说:“开始行动!” 第〇六二章 耿春花相思之苦 冯迷糊贼心不死 第〇六二章耿春花相思之苦冯迷糊贼心不死 就在耿春花担心张老八使金蝉脱壳之计的时候,张老八回来了,怀里抱着被褥,手里提着一只柳条箱,里面装着他的全部家当。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耿春花眼里闪着欣悦光泽,接过他的被褥,扔到墙角。 张老八说:“你干什么?” “多余的东西,要它没用!” “怎么没用,我盖什么!”张老八放下箱子,去捡被褥。 耿春花一把拉住他:“宝贵,我们盖一个被子就行了。” “老同学,你听好了,我和你住在一起,是看在你为同胞做了好事的份上,来保护你,不让你被人欺负!”张老八说,“我们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不能在一个被窝,自个儿睡自个儿的!” 耿春花指点着他的鼻子:“张宝贵,你能不能做个男人!” 张老八说:“你要是这个样子,我马上就走,再也不管你了!” 耿春花害怕张老八走,心想,应该是她心里太着急了,先留着他住下再说,用不了两天,他就会像猫见鱼一样,心里发痒,上赶着动手的。 她含情脉脉看着张老八:“那就随你吧,你要是想要,什么时候来我被窝都行。” “想都不要想!” “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是真心要嫁给你,不会告发!” “除非你退——” “别说了,”耿春花不想听,她怕动摇他的信念,“我绝不会放弃信仰和忠诚!” “那你也别说了!”张老八出去把他的被褥捡起来,拍打拍打沾在上面的灰土,铺在炕稍,然后,在炕中间放了一张八仙桌,“睡觉!” “哼,在你面前,我也够贱。你是不是看上了别的姑娘。”耿春花叨咕。 “你说对了!”张老八故意这么说。 “她是谁?” “保密。” 耿春花突然抱住他:“张宝贵,有没有先来后到?最早到奉天上学时,我就和你好,那时我们还小,只有十三四岁,算得上青梅竹马,再说,我也是因为你,才来到高台这个鬼地方,不然,我就留在奉天,或许去了上海南京!你要是娶了别人,就是没良心,狼心狗肺!” 张老八推开她,默默上炕,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心里泛起对她的愧疚,可以,又很无奈。 耿春花没办法了,也上炕了。 两个人钻进各自的被窝,耿春花熄灭灯,霎时,房间里一团黑暗。外面好像下雪了,雪花打着窗户纸,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 屋子里暖洋洋的,被窝里热乎乎的,两个想恋的人,咫尺天涯,不同的信念,八仙桌变成了天河,思念飘絮萦绕,两个燃烧的心,痛苦煎熬,一边是牛郎,一边是织女,不能交织碰撞…… 第二天早上,冯德林上班,看到张老八和耿春花的办公室都上着锁,他以为这二人不是喝多了还没起炕,就是起炕了,正在食堂吃饭呢。 田嫂跑了,做饭的人不缺! 这年头,火头军是个肥缺,物资匮乏,油水很少,满大街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的男女老少,偶尔看到一个脑满肠肥的,不是大员就是大老板,再就是厨师! 所以,田嫂这边跑了,王辉就把人安排上了。 也不知咋回事,这杨海洲一死,每天一上班,要是看不到耿春花的影子,冯德林心里就不踏实,很空唠唠的,心就像缺了半拉。 过了上班的点儿,冯德林拉开办公室的门看看,张老八和耿春花的办公室还锁着门。 这二人都是住宿,都是早早坐在办公室,从没迟到过,像今天这样,实属反常! 他突然有股浓浓的醋意陡然升起,也算是种不祥之兆!暗想,难道张老八这个“太监”病好了,那东西好管用了,这两个人到一被窝去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坏菜了,耿春花就整不到手了! 正好,陈善龙出现在走廊。 冯德林叫道:“陈股长,看到张老八没有?” “没看到,”陈善龙说,“没在办公室吗!” 冯德林说:“没有!从我来到现在,门就一直锁着。” 陈善龙故意说:“可能在我兄弟媳妇办公室呢。” 冯德林不愿意听这话,但也不能说什么别的:“耿股长的门也锁着!” “哈哈哈哈……”陈善龙大笑起来。 “你笑啥?”冯德林不解。 陈善龙说:“这还用说吗,我兄弟恢复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两扇磨,终于对上缝儿了!” 冯德林一听,顿时心碎:“那也不能老是磨起来没完没了,都过上班时间了!陈股长,你去把他们叫起来!” “我可不去!”陈善龙说,“这二人平时从不迟到早退,也从没看见他们请过假,处了好几年对象,好不容易到了一起,我可不去惊扰他们的美事儿!” 办公室里的人听到这种桃色新闻,都出来了,一时议论纷纷,探听详情。 老辛头也从值班出来凑热闹,冯德林正好发现他。 “辛传达,过来!”冯德林招下手。 老辛头走过来:“大队长,啥事?” 冯德林吩咐道:“去把张老八叫来,告诉他上班了!” “知道了!”老辛头答应一声。 不少人都跟出去看,想看看张老八和耿春花到底在没在一起。 老辛头先去了男宿舍,但很快就出来了。 有人问:“辛传达,两个人还没起被窝吗?” “没人。”老辛头说。 有人说:“那就在耿股长屋里呢,快去!” 老辛头进了女宿舍,又是很快就出来了。 有人问:“辛传达,在不在?” 老辛头说:“嘿嘿,两个人搂着呢,还没起炕呢!” 有人说:“你咋知道的?” 老辛头说:“趴门缝看了一眼。” 有人喊:“新郎新娘——起炕了!” 有好几个平时和张老八、或者和耿春花开玩笑的人,还进到宿舍里面去起哄。 过了一会儿,张老八和耿春花都是面带微笑,低着头,红着脸出来了。 众人更是起哄,推搡他们,要喜糖吃,闹闹哄哄,一直簇拥着他们回到办公室。 和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冯德林,心像被大车轱辘碾压一般,扁扁的,裂成无数瓣,非常沉重的痛,痛得他眼睛鼻子几乎抽皱到一起了。 为了缓解这种痛苦,冯德林大声说:“大伙别闹了,这种事儿还没见过,都回屋干活!” 从宿舍走到办公室,众人的激情也释放得差不多了,都回各自的办公室去了。 这是冯德林上任以来最不开心的一天,他计划好的美梦破灭了! 不过,他不死心! 冯大队浑身燥热,无心办公,警员们的请示汇报他就哼哈敷衍,送来的卷宗他也没有心思看。等到十点,进他办公室的人少了,他终于忍耐不住,起身去了耿春花的办公室。 第〇六三章 冯迷糊黔驴技穷 耿春花巧妙反击 第〇六三章冯迷糊黔驴技穷耿春花巧妙反击 现在,警察大队的案子不多,什么偷鸡摸鸭、招猫逗狗、抢劫绑架、打架斗殴的案子没人管,就连杀人放火的案子也不接,就是执行宪兵队的命令,防间谍,抓间谍,发展情报网,掌握老百姓言行动态。 耿春花几乎没什么事做,查店,要等到夜里,也不是每天都查,隔三差五,走走过程就行。她闲着无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一本《西游记》。 冯德林习惯地推开门进去。 耿春花不用看,听动静就知道是冯德林了,她眼睛离开书:“大队长,有事儿吗?” “有点事儿,”冯德林说,“到我屋里去一趟。” “好吧。”耿春花合上书。 冯德林拿起书看看:“哈哈,看《西游记》,想当白骨精!” 耿春花捋捋刘海:“大队长,你看我能当白骨精吗。” 冯德林说:“我看能。” “我可没白骨精那两下子,”耿春花也笑笑,“我就是高翠兰!” “那你就想嫁个猪八戒了!” “哈哈,猪八戒憨厚老成,我就喜欢这样的!” “行啦,我先回去等你。”冯德林说着反身往外走。 耿春花说:“等等,我这就过去!” 这样,耿春花紧跟着冯德林进了大队长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冯德林坐到他的办公椅子上,然后指着他对面的椅子:“坐吧。” 耿春花开玩笑说:“妈呀,大队长,你这是审讯呀!” 冯德林笑道:“哈哈,算是吧。” 耿春花说:“那就开始吧。” “开始,”冯德林吞口吐沫,然后说,“张老八治好了?” “好了!” “真好使吗?” 耿春花红了脸:“大队长,咋问这个。” “咳,有啥不好意思的。” 耿春花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啥叫好使,反正一宿没让我睡觉,像头牲口似的。” “你还是黄花闺女?” “我怎么就不能是呢!” “我可看到你和杨海洲那个了。” “快拉倒吧!”耿春花说,“他也就像你一样,摸摸搜搜的,我可没跟他到一起。” “这话谁信!” “你不信拉倒,你问问宝贵,他知道我是不是!” “算了,不说这个了!”冯德林说,“昨天下午,我在水野面前,把责任给你担过来了!” 耿春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啥责任?” “姜大炮说李续财给马染了毛,可是,李续财不但杀了马,还处理了马皮,来了个死无对证!” “这跟我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冯德林说,“水野队长认为,第一个让他杀马的人,很可疑!” “这件事昨晚我们喝酒时,你不是说了吗,当然了,后来我也多了一句嘴,也就说那匹马不吉利,但是,真正说杀马的,还不是你!” 冯德林已经被妒火烧昏了头,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想让耿春花领情!听耿春花这么一说,他一拍脑袋瓜子:“看看,我又迷糊了,不过,你说的不是马不吉利,而是说不祥之物,对不对?” “对,是不祥之物,”有了张老八帮助,耿春花也敢说话了,“大队长,你的脑袋也不迷糊呀,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冯德林一直以为,耿春花就是个性格懦弱的女子,很容易摆布,没想到,今天说话还挺犀利,就说:“我什么东西都记得很清楚,就是有时候迷糊,就想不起来了。” 耿春花说:“大队长,你们一个大队长,一个团长,都说让李续财杀马,都没什么责任,我就说了句马是不祥之物,怎么还麻烦你来替我担责呢?” 冯德林说:“水野队长的意思,你是在暗示!” “妈呀!”耿春花说,“你们明着说没什么事,我就说了个不祥之物,就是暗示了,这个水野队长还讲不讲理?正好,我去找我大哥,让他领我到水野队长那里问问去!” “你大哥?谁是你大哥?” “陈股长啊!” “他咋成你大哥了?” “张老八和他是拜把子兄弟,我成了张老八的媳妇,他也是我大哥了!” 冯德林没想到,耿春花要去找陈善龙! 昨天晚上,去宪兵司令部和姜大炮对证,是陈善龙陪他去的,水野并没提到耿春花什么暗示的事,如果耿春花去找陈善龙,那就露馅了。不仅如此,陈善龙非来找他问问不可! 他害怕了:“耿股长,这话可哪说哪了,你们要真去找水野队长,水野队长还得以为我传话呢,这多不好!” 耿春花心里骂道,这个王八犊子,还跟老娘玩儿这一套低档把戏,要搁以前,老娘不枪毙你,也把你打到阴阳边界去!但她嘴上却说:“大队长,那我就不去问了,但是,以后你可别这样吓唬我,我胆小。” 冯德林干笑两声:“嘿嘿,耿股长被男人的雨露一滋润,变得更可乖巧爱了!” 耿春花说:“大队长,我知道你对我好,如果宝贵真治不好,我还有可能会答应你,但是,他现在治好了,我就一心一意跟他,不能三心二意!你是有家室的人,想找乐子,女人有的是,妓院,花烟馆,啥样的女人没有,如果你心疼钱,我和宝贵给你出!” 冯德林知道没机会了,说道:“算啦,今天的话当我没说!耿股长,你和张老八啥时候举行婚礼,提前告诉我,我帮你们张罗张罗!” “哈哈,谢谢大队长的关心,”耿春花说,“可是,赶上这个年头了,家也回不去,我和宝贵已经商量好了,叨会儿,我们就买点儿花生瓜子、洋烟糖球给大家,不拜天地了!” “这可简单,”冯德林笑道,“哈哈,你们这是先入洞房,后拜天地呀!” “算是吧。”耿春花说,“大队长,我和宝贵一会儿还真得请个假,他要去给我订制一件裘皮大衣。” “去吧。” “大队长,你说城里这么多家皮货行,哪家的手艺最好呢?” 虽然和耿春花的那种事儿不可能了,但耿春花对他还很尊敬,冯德林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说:“那还用说,做皮草的,李续财家首屈一指,你们去他家。” 耿春花说:“大队长,他家手艺好是好,我就怕摊上点儿啥嫌疑。” 冯德林一拍胸脯,大声说道:“没事儿!有我呢,谁要说什么,就说我让你们去的!” “谢谢大队长!”耿春花说,“其实,这是一件结婚礼物,要留作纪念的,真要做的好一些!” 冯德林说:“谢啥谢,你们两个都是我手下的兵,用不着客气!” 耿春花说:“大队长,我不是害怕你去水野队长哪里,打我的小报告吗。” “哈哈,你这姑娘,真够调皮!”冯德林说,“我要那样干,这个大队长也就当到头了,弟兄们谁还能信任我,活我还指着你们干呢!我冯德林的胳膊肘,怎么也不能朝外拐吧!” “看看,还是我们大队长好!”耿春花说,“我走了!” 冯德林说:“走吧!” 耿春花说,“晚上我们请你吃饭!” 第〇六四章 野刺猬演悲情戏 二掌柜引狼入室 第〇六四章野刺猬演悲情戏二掌柜引狼入室 夜里,飘了薄薄一层清雪。 早上,小福子像往常一样按时起炕。 赵瘸子受伤了,他就拿着大扫帚,先把院里清扫干净。之前,这是赵瘸子的活。 扫完院子,他就去皮货大堂,把炉子生着,再开开前门,卸下门窗上的闸板,又把大堂外面的雪清扫干净,这才又返回大堂。 这些营业前的准备工作,都是他的活,特别是要把炉子烧旺,让大堂暖和起来,这样,营业时,伙计们和顾客才能拿出手来。 刚刚入冬,天就很冷,大堂前面的窗户镶着玻璃,玻璃上结出美丽的窗花,有的像辽阔的草原,有的像花丛,有的像群山,有的像古怪的童话森林。 炉子很大,是一个大油桶做的,里的煤渐渐旺起来,小福子没什么事干了,站在窗前玩儿窗花。 室内温度一高,距离炉子近的窗花开始融化,透过玻璃,小福子发现一个捡粪的人在大街上走过去,再走回来,眼睛不时斜着向他这边看。 他觉得这个人很可疑,就把更夫陆老六找过来:“六爷,你看看这个人,像捡粪的吗?” 陆老六看看,然后说道:“哪里像捡粪的,贼马溜眼的,八成是特务吧。” “我看也像特务,”小福子说,“可这特务装得也不咋像呀。” 陆老六说:“这种特务,都是投降鬼子的小警察,没干过捡粪的活,也没经过特殊训练,能装这样就不错了。在他背后,一定还有厉害的特务,你去告诉东家一声,我给你看一会儿大堂。” 小福子进了客厅,婉玲正在炉子上熬药,屋子里一股苦香的草药味。 小福子说:“大小姐,东家起来没有?” “起来了,”婉玲说,“啥事儿?” “咱们门前的大道上,有个特务!” “你咋知道有个特务?” “这家伙挎个粪筐,也不正经捡粪,贼马溜眼的往咱们这边瞅,我让陆老六看了,他说是特务。” 婉玲说:“药快熬好了,你看着,我去看看。” 陆老六在炉子旁边站着,看到婉玲来了,叫了声:“大小姐!” 婉玲问:“六爷,你们发现了特务?” 陆老六说:“我看八成是。大小姐,你往外看看吧。” 婉玲没有去窗前,而是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人老不弯腰,眼睛也不正经往地上看,老是往过路的人身上瞄,还斜眼往我们这边看,一定是特务了。” 陆老六说:“那咋办?” “我们别管他,不嫌呼冷,就让他在大街上晃悠吧,冻死他才好!”婉玲说,“六爷,我回去了,告诉我爹一声。” 婉玲回到客厅,药也熬好了,她说:“小福子,那人真是特务。” 小福子说:“咋办呀?” “别慌!”婉玲说,“前面有特务,后门也会有,他们也许会装成顾客到大厅里来,你告诉伙计们,正常接待顾客,不要招惹他们。” “知道了,大小姐!” “钱大爷他们上午可能就到,你留意点儿。” “妈呀!”小福子紧张起来,“大小姐,特务发现他们,那可就完了!” “这个不用担心,钱大爷他们是打猎的,脑袋比咱们精明,又知道鬼子在找他们,他们要来,绝不会明晃晃大摇大摆,也不会一大帮人!”婉玲说,“看到他们来了,你们就把他们当做顾客就行!过些天,抓不到咱们什么把柄,他们就会离开了。” “明白了。”小福子说。 婉玲说:“你回去吧,注意点外面,有啥事就来喊我。” 小福子说:“嗯哪。” 婉玲把药汤澄出来,凉了一凉,然后端进李掌柜的卧室,放到地下的桌子上:“爹,药熬好了,再凉一会儿你再喝。” 李掌柜披着袄在炕上坐着,婉玲和小福子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老姑娘,我们被监视了。” 婉玲说:“爹,没啥大事,他们抓不到咱们的把柄,自然就会撤了。” 李掌柜咳嗽几声,然后下了地,说道:“日本人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你们不要大意。” “爹,我知道。” “你赵叔叔怎么样?” “我赵叔叔很严重,我已经给他喝完药了,看样子,没有个十天半月,下不了地!” “告诉厨房,这几天,伙食办好些,大家跟咱们耽惊受怕,给大家调剂一下。多给你赵叔叔买些好吃的!” “我已经买了。” “这些该死的鬼子!”李掌柜说,“他们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婉玲说:“爹,他们白费功夫,啥也钓不着!” 小福子在皮货大堂的伙计,就是打杂,收拾个卫生、看看炉子、烧烧水、简单回答点儿顾客疑问、跑跑腿啥的。 他回到皮货大堂,就让陆老六回更夫房了。他转了几圈,张二先生和伙计们吃完了早饭,来大堂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福子,吃饭去吧!”张二先生喊道。 “嗯哪!”小福子要等伙计们上班了,他才能离开大堂去吃饭。 小福子刚要走,就看到一个人里倒歪斜出现在街边上,忽然一下就栽倒了,位置正对着大堂的门。 想到钱甲兴他们要来,他马上去办公室找张二先生:“二掌柜,咱们门前倒下个人,不知是不是我钱大爷。” “有可能,赶路赶得急,累过劲了!”张二先生马上放下算盘,两手拎着大褂小跑着往外去。 出了大堂的门,张二先生见一个人躺在离大堂门七八步远的地方,有几个人站在一边儿看。那个特务也过来了,这让张二先生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张二先生跑到跟前,只见这个人衣衫褴褛、油渍麻花,二目紧闭,牙关紧咬,看着有些面熟,但却不是钱甲兴,他这才放下心来,忽然,他想起来了,说道:“这不是要饭的野刺猬吗!” “就是他!”小福子也认出来了,“我刚要说呢。二掌柜,他是不是死了?” 张二先生猫腰探探鼻息:“还喘气儿。 特务说:“这是咋的了?” “可能是天太冷,冻了一宿,再没吃东西,昏过去了。”张二先生叹息一声,“唉,看势头,今年是个严冬,真够穷人呛啊!” 特务说:“这得咋办哪?” 张二先生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家人,要是有,通知他家里人一声。” 特务说:“一个要饭的,上哪儿找他的家人。” “也是,”张二先生说,“小福子,咱们先把他抬进去,缓一缓。” 于是,张二先生抬膀子,小福子抬腿,两个人把野刺猬抬进大堂,有人拿一张狼皮铺在地上,又有人帮着把野刺猬放到狼皮上。 人放好了,张二先生说:“小福子,倒杯温乎水儿。” “嗯!”小福子很快去调了一杯温水拿回来,递给张二先生。 张二先生将水喂进野刺猬嘴里。 这小子本来就是装的,不一会儿,就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故作惊讶:“啊?这,这,这是哪里?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小福子说:“啥阴曹地府!野刺猬,这是我们的皮货行!” 野刺猬眨巴眨巴小眼睛:“啊,二掌柜!小福子!原来是你们,我说这地方咋这么眼熟呢。” 小福子说:“认出我们来了!” 野刺猬说:“你们是好人,经常给我恩惠,我咋能认不出来呢!” 小福子说:“野刺猬,你刚才昏倒在我们门口了。” 野刺猬坐起来,活动着四肢:“咳,我还寻思我死了呢。” “我也寻思你死了呢!”小福子说,“二掌柜说你冻昏了,我俩就把你抬进来暖和暖和。” “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这死天头,又嘎巴嘎巴冷,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忽悠一下,就啥也不知道了。”野刺猬说,“你们真是活菩萨,大好人!不招你们,我非死不解!我给你们磕个头!” 野刺猬说着就跪下磕头。 “别别别!”张二先生赶紧拦住他,“人那,都有为难遭灾的时候,遇上了,哪能眼看着不管。磕啥头啊!” 野刺猬爬起来:“行了,也暖和过来了,也不能给你们添麻烦,我走了。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也刺猬今日无以为报,容我他日涌泉相报!” 张二先生说:“野刺猬,你三天没吃饭了,这样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小福子,你不也没吃饭吗,领他去厨房,给他弄点儿吃的!” 野刺猬作着揖:“二掌柜,活菩萨呀!” 第〇六五章 大虾米暗打算盘 野刺猬成功卧底 第〇六五章大虾米暗打算盘野刺猬成功卧底 小福子领着野刺猬来到厨房。厨房挺大,加上后厨能有两间房子的规模,足能容下三五十人吃饭。 厨房有一个厨师,都叫他老郜头。 饭也简单,主食就是高粱米饭、大饼子、窝窝头、苞米茬子粥这几样轮流做,改善伙食就是荞面馅饺子,苞米面菜团子。以前,还能经常吃上粳米白面,日本兵来后,精米白面就不让吃了,都供给日本兵吃了。食堂的菜呢,经常是炒两个菜,或者熬一个菜。 所以,老郜头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再说,之前还有赵瘸子帮厨。 厨房一般的是七点之前开饭,老郜头也是刚收拾完,正坐在凳子上抽烟,看小福子领来一个叫花子,就知道是来了白吃饭的,起身说道:“福子,大饼子和菜还没凉。” 小福子说:“郜大爷,这人三天没吃饭了。” 郜大爷说:“你们先坐下,那我就给他做碗甩秀汤吧。” 野刺猬经常在大堂那边要钱,这后院还是头一次来,暗想,这李掌柜家买卖真不小,院子这么大,房子这么多,赶上县衙了!他作作揖:“谢谢老师父!” “谢你也要谢东家!我们这里经常有人来吃饭,这是东家吩咐的!”郜大爷说着话,去后厨端来几个大饼子、一碗白菜熬粉条放在桌子上,“三天没吃饭,要慢慢吃,细嚼慢咽,我去给你做汤!” 甩秀汤,就是鸡蛋汤,锅里放点儿油,油开了,放上水和调料,几段葱花,水开后,打个鸡蛋用铁勺子搅两下,然后滴淌进锅里,翻个开,就熟了。 很快,甩秀汤就端上来了,野刺猬一边吃喝一边说:“今年冬天太冷,我好像过不去冬了,二位能不能帮帮忙,跟你们东家说一声,让我在你们这里干一冬活,我不要工钱,给口饭吃就行!” 郜大爷也是心眼儿善良的人,就说:“小福子,吃完饭你去问问东家,正好赵瘸子受伤了,留下他帮我烧烧火,劈劈柴,买买菜啥的。” 小福子应道:“嗯哪!” 吃完饭,小福子去了客厅,进门后,看到李掌柜和玲在客厅里面坐着。 婉玲以为钱家窝棚来人了,忙问道:“小福子,是不是钱大爷来了?” 小福子说:“不是!刚才野刺猬冻倒在咱们门前,二掌柜让我领他到厨房吃口饭。” 婉玲也见过野刺猬,说:“吃就吃吧,这点小事儿不用来告诉。” “吃完了。”小福子说,“可是,他说今年怕是过不了冬,想在咱们家白干活,给口饭吃就行。郜大爷也说,留下他给厨房帮点儿忙!” 李掌柜没打奔儿:“那就留下吧!” 婉玲说:“爹,咱家的人都是老人儿,个个可靠,现在马的事儿还没完呢,又被特务监视,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我担心出点儿啥事!” 李掌柜说:“不会出啥事儿,我们的人,都是多年的老人儿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是知道的!他一个乞丐,我们以前也认识,还能当间谍咋的!要是不收留他,这个冬天,真能把他冻死!” 就这样,野刺猬就留下来了。 可李掌柜哪里知道,这野刺猬真是一个间谍。 原来,野刺猬向姜大炮告密李掌柜染马毛的事,也没捞到什么钱,后来,李掌柜竟然还被放出来。 他觉得,李掌柜肯定有问题,皇军就是没抓住证据,如果他能拿到证据,就能扳倒,这辈子就发财翻身了!这种沿街乞讨的日子他过够了,特别是今年冬天一开始就这么冷,他也真怕过不了冬,被冻死街头! 因为两次合作,都被姜大炮搞砸,他不想再和其合作,想直接去找宪兵队合作,但又一想,宪兵队那么凶残,万一翻脸不认人,还不把他斩首示众!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和韩大虾米合作。 于是,他一大早就去找韩大虾米。 韩大虾米也认为李掌柜有问题,完全是被姜大炮给搞砸!他不死心,可饭做夹生了,还怎么回锅?他心里一直盘算,皇军悬赏马两千块大洋,普通间谍两千块大洋,毡帽男三千块大洋,如果像刨土豆子,刨出来一窝间谍,他可就是富翁了! 另外,他要是破获了这个惊天的间谍大案,一定会引起轰动,立下大功,受到皇军赏识,很可能给他个一官半职,如果走点儿了,说不定会让他接替冯迷糊的职位! 韩大虾米伸开两条细长腿,靠着炕墙,叼着烟卷,坐在热炕头谋划着美梦,他老婆正在外屋地做饭。 发现有人来了,他老婆就喊道:“韩富,来且了!” 早先,韩大虾米一个小探长,管一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案子,家里平时也没什么且可来,来的都是找他说说情,递点小钱儿。日本人来了,这些事儿也没人来报案了,他也就没事儿可干,断了来钱的道儿。 他以为是送小钱儿的,也没下地,喊了一声:“谁呀,进来吧!” “探长太太做饭呢!”野刺猬嘟哝一句,就进了里屋,然后说道,“韩探长,还没下地呢!” 韩大虾米早就听到野刺猬的声音,只是听着耳熟,并没想起来是谁,当他看到是野刺猬时,有些意外,还以为他找到家来要钱,就说:“野刺猬,案子没破呢!” “嘿嘿,我知道案子没破,如果案子破了,我就不来找你了!” “你这是啥意思?” “嘿嘿,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野刺猬露出大黄牙笑笑,然后面对着韩大虾米坐在炕沿边儿,伸出手,“韩探长,来根洋烟儿抽。” “磨个吊!”韩大虾米掏出烟盒,鄙夷地看他一眼,抽出一根烟扔过去,然后把烟盒揣回兜里。 野刺猬接过烟,又到韩大虾米哪儿对着火,抽了两口:“还是洋烟儿味道好,可是没多大劲儿!” “给你抽就不错了。”韩大虾米说,“李掌柜染马毛的事儿,是你告诉姜大炮的!” 野刺猬也不隐瞒:“是我告诉的。” “你已经答应我做特务,为啥告诉给他?”韩大虾米很愤怒。 “嘿嘿,”野刺猬又呲呲牙,“你才给我十几个大钱儿,李营长给我一块袁大头。”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提供的消息都是板上钉钉的,姜大炮他们是饭桶,愣是给搞砸了!”野刺猬说,“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爹,只要你不亏待我,我就跟你合伙,做你手下忠诚的间谍。” 韩大虾米弹弹烟灰:“这么说,你有可靠的消息了!” 野刺猬眨眨狡黠的小眼睛:“你说说价码吧。” 韩大虾米以为,他在姜大炮那里知道了水野悬赏的价码,为了得到可靠情报,也就不瞒着他,就把悬赏数量说出来,最后说:“赏金二八,你二我八!” 野刺猬就装着不会算账:“韩探长,你帮我算算,两千块袁大头,我能得多少钱?” 韩大虾米暗骂野刺猬不是省油的灯,只得算道:“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要抓住一个小间谍,你能得四百块大洋,如果抓到一个大间谍,也就是间谍头目,你就能拿到六百块大洋!” 野刺猬心里一吶莫,一个小间谍就是四百块大洋,不要说抓大间谍,就是抓上三两个小间谍,也要千八百块大洋!他还听说,宪兵队抓间谍,都是一窝一窝抓,那得多少大洋?他不禁吓了一跳!暗暗骂道,这个李营长,真他妈不是物,五百块大洋就把我打发了!骂完李营长,他又骂韩大虾米,这个虾米虼蚤的东西,真够贪,给我个二,他要个八,不行! 野刺猬抽口烟,咳了口粘痰,认真地说道:“我要对半分!我干这种事儿,也是赌上了身家性命!” 韩大虾米很想说,你那条狗命能值几个钱!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心里骂道,这个损种,可够贪的!他说:“那不行,我得八,也不能自己得,我上面的人,都要分一些!” “别忽悠了!”野刺猬说,“你得了赏钱,你的上级和跟着抓捕的,宪兵队都有奖励,是你太贪了!” 韩大虾米想了想:“三七吧,只能这么多了!” 野刺猬说:“四六!你不同意,我就找姜大炮去!” “那就四六!”韩大虾米想,如果这小子真去找姜大炮,他就一块大洋也没有了,于是就同意了。 “君子一言!”野刺猬伸出小指头。 “快马一鞭!”韩大炮也伸出小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勾,叨咕完誓词,韩大虾米说:“野刺猬,说可靠消息吧!” 野刺猬一扬脖:“啥可靠消息,现在啥消息也没有。” “草,你干哈来了?” “跟你合作啊!”野刺猬说,“你不是让我当特务吗!” 韩大虾米非常生气:“你空手套白狼啊!” “我没空手套白狼啊!”野刺猬说,“我们只是讲了价,你也没给我钱啊!” “那你合作个吊毛?”韩大虾米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我去找啊!”野刺猬满说,“我找到李掌柜的证据,告诉你不就是钱了!” 韩大虾米拿他也没办法,也就死马当活马医,退一步说,宪兵队提倡发展谍报网,他发展一个也不错,也能得到奖励。万一这小子真能找到李掌柜的证据,还不是白捡了个大馅饼! 于是,韩大虾米说道:“那你就查找证据去吧,有啥发现,及时向我报告,我们单线联系,这件事儿,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就这样,野刺猬来到了“李记皮货行”,上演了一出悲剧,获得了成功。 第〇六六章 钱甲兴一家登门 野刺猬刺探消息 第〇六六章钱甲兴一家登门野刺猬刺探消息 快到九点,太阳已升起很高,光线耀眼,冷嗖嗖的西北风一阵接着一阵,冷的人直打哆嗦。 钱甲兴戴着狗皮帽子,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外罩灰长袍,脚穿一双旧靰鞡,打着腿绑,两只手抄在袖筒里,袖头上还抹着鼻涕,腰间扎根麻绳,别着一杆大烟袋,一走道,拴在腰间的破烟荷包悠悠荡荡,那样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屯。 白亚芹和玉婷这娘俩,虽然穿的是布鞋,没穿大褂,但也是大棉袄二棉裤,头上都围着头巾,白亚芹还扎着腿带子。 这三人在街上一走,老两口子和女儿,普普通通,十分协调。 源盛路,集中着高台城大多数商户,所以,这条街上很热闹。这个时候,大街上的人和车马多起来。 “李记皮货行”门前停着好几车辆车大马车,顾客进进出出。 特务换班了,换了一个卖锥子和大马蹄针的,这家伙缩个脖儿,在街对面地上摆个小摊,看有人过来,就吆喝一嗓子,听着有点儿像大马猴叫唤,眼睛却盯着进出“李记皮货行”的人。 大堂里的炉火挺旺,但反复开门,会放走很多热量,窗花并没化开多少,有的早上化开的地方,又重新结了冰花。 小福子站在窗户附近,透过玻璃望着外面,他看到卖锥子和大马蹄针的特务,冻得抱着个膀,像个猴子,心里骂道,咋不冻死你个王八犊子! “喂!小伙计。” 小福子刚才只顾注意特务了,并没留意到有人来到身边,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他转头一看,是一个中年男子,在中年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妇女,还有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他微笑。 他看着这三人有点面荒儿的,却想不起是谁? 早前,钱甲兴一家,在这个季节来他们皮货行,都会穿着漂亮的皮草,钱甲兴本人会带个火狐狸皮的帽子,穿着狐狸皮大氅,白亚芹会穿一件貂皮大衣,玉婷要穿一件虎皮马甲,一看就是山里的猎户人家,此刻,这一家三口变成了窝窝囊囊的屯里人,这反差实在太大,他那里敢认。 他说:“先生,你们是买货还是卖货?” 玉婷见没人注意他们,就偷偷掐了小福子胳膊一下,小福子吓得一哆嗦,忽悠一下认了出来,他正想开口。 钱甲兴说:“我们买货!” 小福子机灵劲上来了:“你们买生皮熟皮、成品半成品、是国内国外的?” 钱甲兴说:“小伙计,你们家有没有狼皮?白的!” 关东山,野生动物多,狼也不少,灰狼、青狼、黑狼、花狼都有,惟独这白狼稀少。小福子在这里呆的年头不少了,耳濡目染,基本什么都清楚,他说:“好像有吧,你们等着,我问问掌柜的。” 于是,小福子跑去张二先生办公室,说道:“二掌柜,我钱大爷他们来了。” 张二先生赶紧问:“几个人?” “就玉婷和她爹她妈。” “有没有人认出他们?” “没有!”小福子说,“不一样了,我都强认出来。他们说要买白狼皮。” “东家说得对,这钱老虎果然厉害!”张二先生起身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带我去看看。” 二人见了钱甲兴,小福子说:“二掌柜,就是他们要买货。” 张二先生说:“先生,听说你们要买白狼皮!” 钱甲兴点头道:“嗯哪。” 张二先生说:“有倒是有一张,我们东家经管着,不知道卖不卖!” 钱甲兴说:“你去给问问。” “这样吧,”张二先生说,“我挺忙的,让我们小伙计领你们去问问!” 钱甲兴说:“中!” 张二先生说:“福子,你带他们去见东家!” 小福子说:“先生,请你们随我来!” 野刺猬根本不饿,他已在韩大虾米家蹭了一顿饱饭,但为了不露马脚,真像饿了三天一样,强噎下三个大饼子,扒拉下一大碗白菜熬粉条,喝了一大碗甩秀汤,把肚子撑的鼓鼓溜溜的! 说起这这李掌柜,野刺猬是知道的。 李掌柜不只是高台县商界的名人,在江湖中名气更大,他人不但仗义,还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传说他具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方圆百里的大小胡子、纵横江湖的黑道魔头,各路邪魔高手,多少都要给他面子。 因此,野刺猬明白,他到李家卧底,这是在这里赌命,稍有不慎露出马脚,李掌柜定然会要他的小命!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白花花的大洋,他也豁出去了!他很自信,认为凭他的头脑和江湖经验,一定能顺利拿到李掌柜的间谍证据! 他帮老郜头捡下桌子,然后问道:“郜大叔,有啥活需要我干的?” “劈点儿柈子吧。”老郜头找来一把大斧子,递给野刺猬,“天冷了,各个屋里都要烧火,多劈点儿,我准备晌饭。” 野刺猬提着斧子来到院子里,木头垛在西面,挨着马棚,都是买来的用锯截好的木头股喽,一尺多长,直径都是半尺左右,桦树、柞树、花曲柳、松树都有,很好劈。 在马棚前面,有个大木头墩子,把一股喽木头立在上面,抡起一米来长、四五斤重的大斧子,照准落下,“嚓!”的一声,木头股喽就两瓣儿了。 就是这种简单的活,野刺猬干起来相当难受和吃力! 他好吃懒做不干活,又吃顶了脖儿,一哈腰,灌搡进肚子里的东西,就要喷出来,不是劈空了,就是劈不两瓣, 野刺猬劈了半天,遭了老大的罪,也没劈多少,这时,他看到小福子领着钱甲兴一家三口过来。 他马上警觉起来,装作整理柈子,眼睛偷偷打量着钱甲兴一家。 小福子把钱甲兴一家送进李掌柜的客厅,马上就返回来了。 野刺猬笑道:“嘿嘿,福子兄弟,挺忙啊,用不用柈子,我给你送去点儿!” 小福子说:“现在够用,要送下半晌吧。” “刚才那仨人是来的且呀?” “不是,是顾客。” “嘿嘿,哪儿的顾客呀?像是屯下的。” “野刺猬,”小福子说,“你要想好好在这儿呆着,生意上的事儿,就不要打听!” “是是是,”野刺猬笑道,“嘿嘿,我没见过世面,这不是觉得好奇嘛。” 小福子说:“你要不守规矩,东家会把你撵出去的。” “知道了,知道了。” 小福子离开后,野刺猬在嗓子眼儿里骂道,呸!小瘪犊子,这儿就是间谍窝,你就是小间谍,等老子一网将你们包园,看你还得瑟不得瑟! 第〇六七章 一家三口深入险境 钱甲兴质疑野刺猬 第〇六七章一家三口深入险境钱甲兴质疑野刺猬 李掌柜在客厅里坐立难安,正提心吊胆等着钱甲兴到来,眼睛不时看着窗外。 别看他嘴上说相信钱甲兴有头脑,但现在他们家处在特务的监视之下,他也不知道明着的特务背后,还有多少个暗中的特务,钱甲兴一旦被特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小福子从皮货大堂后门出来,身后跟出三个人,一男两女。一早上,小福子已经领来三波客户,但都不是钱家窝棚的人,而这三个,看上去也不是!他不由一跺脚:“钱大哥,你可把我急死!” 婉玲跟父亲一样心情,她坐在椅子里,也看到来了三个人,一开始,她没认出来,看着看着她突然起来说:“爹,我钱大爷!” “你这孩子,吓我一跳,你钱大爷在哪儿呢?” “小福子后面的就是我钱大爷,然后是钱大娘,最后的是玉婷妹子。” “老闺女,你怎么知道?” “爹,你忘了我织的头巾。” “难道她们戴的就是你织的头巾?” “是呀?”婉玲说,“我织的头巾是独一无二的花色图案,到哪里,我都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时,小福子在门外喊道:“东家,有顾客买东西!” 李掌柜回道:“请客人进来!” “三位请!”小福子打开门,等钱甲兴三人进屋,他把门关上,然后离开了。 婉玲早起身等在门口,等钱甲兴这三口人进门,她就把门关上,然后拉起玉婷的手说:“鬼丫头,你咋来了?” 玉婷说:“婉玲姐,你能上姆们那里去,我咋就不能来呢!” 婉玲说:“看你造这样,要不是看到你戴的头巾,我都认不出来了!” 玉婷说:“我妈让戴的,说这样你就能认出我们。” “看看,还是我大娘厉害!”然后,婉玲就拉着白亚芹和玉婷,“大娘、玉婷,快坐下!” 看到李掌柜在家呢,白亚芹就放心了,她拉着未来的儿媳妇坐在她身边:“婉玲,你爹多暂回来的。” “昨天晚上。” “这就挺好的。” “是呀。”婉玲说,“大娘,你先坐着,我给你们沏茶。” 而这边,钱甲兴和李掌柜这哥俩见了面。 钱甲兴握着李掌柜的手,高兴地说:“李兄弟,你可回来了!” 李掌柜忙请着拉着钱甲兴坐下:“走了一趟鬼门关,我以为回不来了!” 钱甲兴说:“甲山回去跟我一说,这火给我上的,登时就没注意了,还是二爷爷给我支的招,说是让我们动用计谋劫狱,人多反而会坏事儿。” “这招狠好,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啊。”李掌柜说,“都谁来了?” “甲山和姆们一家四口。” “金柱也来了,那他和甲山呢?” “你们家被特务盯上了,我让他们俩在外面接应,姆们三口人先进来看看什么情况,看你回没回来。” “我回来了,这回不用劫狱了。” “我说,李兄弟,这宪兵队咋把你们放回来了?” 李掌柜简单说了他被抓的经过,然后说:“我和赵祥死不承认,我身体结实还抗打,赵祥差点儿被打死,他们没招,就放了我们,我想,他们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加小心吧!”钱甲兴说,“我也觉得日本人是放长线钓大鱼。” “其实,我还要感谢一个人。” “谁呀?” “警察大队的耿股长。” “她帮你们说好话了。” “不是好话那么简单,”李掌柜说,“只有她发现我染了枣红马的毛,可是,她不但没说出来,还暗示我杀了枣红马!” “还真是个好人!如果她说了,你和赵祥就别想回来了,婉玲和这些伙计也都得遭殃。” “是呀,简直就是活菩萨,救命恩人!” “她为啥要帮你呢?” “这就不知道了!”李掌柜说,“我和婉玲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她为啥帮我!” 这时,婉玲沏好茶,端上来:“大爷、大娘,喝茶!”婉玲先给钱甲兴和白亚芹端上茶,放在茶桌上,然后端给玉婷一杯,“妹子,喝茶。” 白亚芹说:“婉玲,别忙活了,等你爹和你大爷说完话,姆们就走。” 钱甲兴说:“婉玲啊,看到你和你爹在家,大爷就放心了,快坐下吧。” 李掌柜说:“钱大哥,听说鬼子把你们房子都烧了,大冬天的,那你们住哪了?” “我们去了望云岭老山寨,先在哪儿对付住着,”钱甲兴说,“我们拉起一个队伍,叫‘震关山’义勇军。那天婉玲走后,我们打了鬼子一个埋伏,总共打死他们也得二十几个人,之后,我们就决定拉队伍了。” “好!”李掌柜说,“干得好!等你们人多了,把县城里的鬼子和汉奸都消灭!” “那是一定的!” “拉队伍那可需要人和枪啊!” “人是没问题,只要打小日本,就会一呼百应!”钱甲兴说,“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枪。现在家伙什儿不行,那天也没没缴获几支枪。” “这也不错了!我手里有几把二十响,给你拿去用吧。” “不!你这里是龙潭虎穴,三十多人,没几把枪怎么行!”钱甲兴说,“看到你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但我们不能空手回去,怎么也要整几杆枪!” “你打算怎么整呢?” “先住下来,码码须子,抽冷子干他一家伙就撤!不能白来。” “钱大哥,你们住在哪家客栈?” “就是你们东边的王记大车店。” “知道了,有啥事儿,我就过去找你们。” “兄弟,你千万不要过去!”钱甲兴说,“明的暗的,你们外面不知多少特务,被他们码到须子就麻烦了。” “那你们可要多加小心!”李掌柜叮嘱。 “放心吧!”钱甲兴突然一紧眉头,“兄弟,外面劈柈子的这个人我咋没见过,是新来的吧?” “早上刚来。” “你知道这人的底细吗?” “他叫野刺猬,是个要饭花子,经常到我们这儿要钱,今天早上冻昏在我们门外,我就答应他留下来了。” “是他提出来的,还是你主动留下的?” “我没出去见他,是小福子来问我,说野刺猬担心过不了冬,想在我们这里对付一冬,我就答应了。” “哎呀!我的兄弟,你太仗义了。”钱甲兴说,“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这小子用眼睛偷偷瞟着我们,看着就不像个善类。” 李掌柜说:“我看正常吧,眼前走过一个人,谁都会看一看的。” 第〇六八章 李掌柜慷慨赠金 钱甲兴踩点偷袭 第〇六八章李掌柜慷慨赠金钱甲兴踩点偷袭 客厅的窗户,上部糊着窗户纸,只有下面镶着玻璃,客厅里,也要比皮货大堂暖和得多,玻璃上的窗花大部都化了,坐在客厅里,能看到野刺猬在劈柈子。 “看就大方看,偷偷的干啥,还不是心里有鬼!”钱甲兴说,“你看看他像干活吗,腰都弯不下,好像吃顶脖儿了!刚才小福子返回去,我看他还上前问了小福子啥话。” “小福子和张二先生救的他,他们两个说说话也正常。”李掌柜说:“大哥,你总是用猎人的眼光观察别人,把人看的都很狡猾,很坏。” “你性格仗义,做生意也以诚待人,我性格狡诈,因为动物都很狡诈,为了擒获他们,我就要比他们还要狡诈,这是遗传的性格!”钱甲兴说,“已经习惯了,我看人都是用看动物的眼光,先想到人的狡诈一面。但是,动物只是狡诈,人除了狡诈,还有坏良心,兄弟,要防人啊!” 李掌柜说:“大哥,你说得有道理。” 钱甲兴说:“兄弟,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你已经答应留下野刺猬,也不好再将其赶走,那会毁了你的声誉,不过,你要时刻留意这个人。” 白亚芹说:“李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听你大哥的!” 李掌柜说:“哥哥嫂嫂,我谨记便是!” “兄弟,姆们就走了。”钱甲兴站起来,“把那张白狼皮给我带回去,我用它打个掩护。” “反正也是你送给我的,我去给你拿。”李掌柜说着进了他的寝室。 过了一会儿,李掌柜返回来,狼皮毛朝里卷成一个卷,用皮绳捆了几道,被他抱在怀里。 钱甲兴说:“捆得还挺结实。” 李掌柜递过去:“大哥,拿好。” 钱甲兴接过来,不觉一惊:“兄弟,好沉?” “现在,我不能像你们一样上战场杀鬼子,”李掌柜说,“你们拉队伍急需钱购买物资,我捐给二百两黄金,算是我为打鬼子尽点儿微薄之力。” “这怎么行呢!”钱甲兴说,“这些积蓄,都是你用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一点点儿积攒下来的,我怎么能拿呢!” “拿着吧!”李掌柜说,“国家都没了,我要这些东西啥用!说不定哪天就被小鬼子抢去了!我等着你们,把小鬼子赶出去!” 婉玲说:“大爷,拿着吧,多买些枪,多招些人,就能多打死几个鬼子!” “哎……”钱甲兴沉吟片刻,终于说道,“兄弟,那我就拿着了,我也没啥家底,以后,钱我是还不上了,只能多杀鬼子回报你吧!” “好!”李掌柜说。 钱甲兴说:“那我们就走了,你们千万不要送!” 李掌柜说:“知道。” 白亚芹说:“婉玲,照顾好你爹。” 婉玲说:“大娘,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玉婷说:“李叔叔,城里呆不下去了,就和婉玲姐去我们的望云岭!” “好了!”李掌柜说。 野刺猬从小福子嘴里没探到消息,心里在想,这两老一小像是一家三口,他们找李续财要干什么呢?会不会是间谍来接头呢? 他想透过玻璃看看屋里的人在干什么,可是,屋子里面光线暗,屋子外面光线强,反差很大,看过去,屋里黑乎乎的,看不到什么。 他也想绕过去,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人说什么,可是,院子里有伙计们在装车卸货,他也不敢过去,更害怕屋里的人正在监视着他,那样,他一下就暴露了。 他打消了这个年头,继续劈柈子。 过了一会儿,他看钱甲兴出来了,胳叽窝里夹着一卷东西。 等钱甲兴快来到他跟前,他假做脱手,斧子甩在钱甲兴面前。 “妈呀!”钱甲兴停下了,“诶我说兄弟,你这是嘎哈?这要砍着我,你一年的工钱都不够给我治病的!” 野刺猬陪着笑脸:“嘿嘿,劈到节子上了,震得虎口发麻,赔罪了老哥!” 钱甲兴说:“算啦,就是吓一跳,也没碰到我。” 野刺猬说:“老哥,买点啥呀?” “狼皮。” “咋是白毛呢?” “白狼皮。” 野刺猬过去捡起斧子,斜楞眼睛仔细看看,果然是白狼皮,伸出手去:“嘿嘿,我摸摸,还是头回见到呢。” 钱甲兴一躲:“哎!你可别摸,这是辟邪的玩意儿,最拍粘上晦气!” 野刺猬说:“嘿嘿,我一个穷伙计,身上哪来的晦气!” 钱甲兴说:“兄弟,穷,就是晦气,看样子,你比我还穷呢,我可不想借了你的光,变成你这样子!” 野刺猬看这个老屯挺倔,就说:“老哥,不耽误你道了,我也要干活了。” 钱甲兴这三口人离开“李记皮货行”,怕特务跟踪,又在街上逛了几个商铺,白亚芹扯了几丈布,买了点儿针头线脑,给玉婷买了点儿胭脂、雪花膏和扎头的绫子,这才绕绕叉叉回到大车店。 钱甲兴把金子放在炕上:“唉,这个李兄弟,真够慷慨仗义!” 白亚芹说:“雪中送炭,有了这些钱,咱们就不愁拉队伍了!” 这时,金柱和钱甲山回来了。 钱甲兴问:“老五,有人跟踪吗?” 钱甲山说:“大哥,没发现有人跟踪。” “好,”钱甲兴说,“这就是说,咱们的伪装是成功的,可以放心住下来!” 钱甲山说:“大哥,李掌柜没放回来?” “李掌柜不但放回来了,还给我们二百两金子!” “啥?二百两金子?” “是二百两金子。” “在哪嘎达呢?” 钱甲兴指指白狼皮:“这就是。” 钱甲山捧起白狼皮,非常兴奋:“妈呀,真是呀!金柱子,你试试!” 金柱两只手接过来,掂了掂:“真沉!” 钱甲山说:“大哥,钱也有了,那咱们咋还要住下来?” “老五,咱们进一趟城很不容易,不能空手回去。”钱甲兴说,“有了钱,咱们还没枪,和日本鬼子打仗,洋炮和老套筒子,不管用了。” 金柱说:“师父,咱们就上该买枪去吧!” 玉婷说:“赵金柱,说你笨,你也真笨!” 金柱说:“师妹,花钱买枪笨啥。” “枪是花钱能买到的吗!”玉婷说,“你要出去说买枪,一转眼的功夫,你就会被抓紧宪兵队去,真想作死!” “哈哈,”金柱咧嘴乐乐,挠挠脑袋,“也不在师妹说,我是笨!” 钱甲兴说:“一会儿,玉婷和金柱看家,亚芹、老五,咱们三个去市场,踅摸踅摸,踩踩点儿,抽冷子干他一家伙!” 玉婷说:“爹,要打仗我跟你们去,我才不和赵金柱看家!” 金柱说:“师父,让我师娘看家吧,我也要去打仗!” “哈哈哈哈,”钱甲兴大笑,“咱们白天打仗,那是不想活啦!白天先踩点儿,半夜偷袭!” 玉婷说:“那我也不和一个笨东西看家!” 白亚芹说:“老姑娘,你要和金柱在家看守咱们的金子,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 “那,那也行。”玉婷撅起小嘴,瞪金柱一眼。 第〇六九章 老间谍言语试探 张老八怒而拔枪 第〇六九章老间谍言语试探张老八怒而拔枪 耿春花从冯德林办公室出来,长出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摆脱冯德林的纠缠了。 她直接进了张老八的办公室。 张老八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吴玉峰离开前高台县时,在联络点给他留下一条指示,让他和李掌柜联系,尽可能为李掌柜和钱甲兴提供帮助。 正在他想怎样去见李掌柜的时候,耿春花进来了,他说:“耿股长,看你神态一副轻松,冯迷糊应该放过你了。” “哈哈,还不得感谢你,和我做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夫妻。”耿春花走到张老八身边,搂着张老八的脖子,“老同学,为了真心感谢,送个亲吻给你吧。” “去去去!”张老八一把推开她,“仅此而已,不要得寸进尺!” “唉,”耿春花坐在张老八身边,“宝贵,难道你是铁石心肠,我的痴情就不能感化你!” 张老八说:“我还是那句话,除非你退出你的组织,归顺我们,戴罪立功!” “不可能!”耿春花坚决地说,“我不会背叛党国,我对组织发过誓!” 张老八讥讽道:“你的党国,十几万大军,面对区区一万多日本关东军,竟然一枪不发,一夜之间蹽过山海关,不但丢下满洲三千万同胞,连你们也丢下不管了!你还想着发过的誓,忠于他们,真是可笑!” “这是暂时的战略退却!我相信,党国的军队,很快就会打回来的!”耿春花脸上充满希望。 张老八说:“我看,你们那些拥兵自重的大军阀,一个个像缩头乌龟,就知道保存实力,对付我们倒有两下子,哪有胆量打日本人!我劝你,不要做梦了!” “这绝非做梦,想要驱逐外敌,强大中国,靠你们共产党的几个土包子,几杆破枪,是不可能的,还要靠我们实力雄厚的党国!”耿春花说,“宝贵,要不你归顺了我们吧,你可以很有前途,我们还也可以没有见习地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还是做梦!”张老八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带领全国同胞,赶走日本侵略者,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 “算了,”耿春花说,“看你慷慨激昂的样子,我也说服不了你,我看,咱俩还是保持现有状态!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对我那个,我也由你,但是,只能身子归你,信仰归我!” “人各有志,不能强免!”张老八说,“我先给你订制裘皮大衣,然后去饭店,你请我吃饭。” “你可不吃亏呀。”耿春花笑笑。 “和你们这个反动腐败政府办事,绝不能吃亏!” “好,那就我请你,我们有美国人做后盾,不差钱!”耿春花说,“对了,你是要到‘李记皮货行’订制吧。” “别人家制作的裘皮大衣,也对不住你的这个身材!” “你不是想对李续财说什么吧?” “不该问的别问!” “这很冒险!”耿春花说,“水野不是笨蛋,他一定布置人监视着‘李记皮货行!’” “怕什么!”张老八说,“水野把人放出来,并没说不让人去买货。” “这正是他的阴险手段,很容易让人落入陷阱!” “有你这个挡箭牌,我怕什么。” “你就利用我吧。” “你一定向冯迷糊请示了吧。” “那倒是,我也要找个挡箭牌,”耿春花说,“不过,我没有你那么笨,我会让他自己说出来,这样,出啥事,责任就是他的了。” 张老八和耿春花离开办公室,在院子里碰到陈善龙。 陈善龙说:“兄弟,你和弟媳妇去哪儿啊?” 张老八说:“大哥,你兄弟媳妇要件裘皮大衣,我领他去订做一件。” “去吧,去李续财家做,高台城里几十家皮货行,还真就他们家活做得好,我妈他们也是他家的顾客!”陈善龙说,“不过,这李续财也真够倒霉,养了一匹倒霉的马,差点让姜大炮给害死!” 耿春花说:“大哥,宪兵队能不能派人监视,我和宝贵去,不能有啥说道?” “啥说道没有!”陈善龙说,“周围都是咱们的人,你们放心去吧!” 来到大街上,耿春花说:“这个冯迷糊,并不信任咱俩,监视‘李记皮货行’这件事,没欠一点儿口风!” 张老八说:“鸡飞蛋打,美梦成空,他警惕性高了!” 二人溜溜达达走在大街上,一对身着制服的俊男美女,很引人注目。 离着挺远,小福子就发现了这两个人,见他们向皮货大堂走来,以为又是来找东家麻烦的,他马上去喊张二先生:“二掌柜,不好了,二狗子来了!” 张二先生一惊:“慌啥,慢慢说,哪个二狗子?” 小福子说:“张老八和白骨精!” 白骨精是老百姓背地里给耿春花起的外号。 张二先生说:“这两个人有啥可怕。” 小福子说:“我怕他们再把东家抓走!” “他们带多少人来?” “就他们两个,没带人!” “我去看看。”张二先生正在记账,只得不慌不忙放下毛笔,扑拉扑拉大襟,这才走出办公室。 这时,张老八和耿春花已经进了大堂。 张二先生赶紧上前,拱拱手:“二位股长,大驾光临,快请,快请!” 张老八说:“二掌柜,不要客气,我们今天就是普通顾客。” 张二先生说:“不知二位股长需要什么?” 张老八说:“我要给我媳妇做一件裘皮大衣!” “您媳妇?”张二先生看看耿春花,恍然大悟,“难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老八说:“你说对了!” “恭喜二位股长”张二先生说,“但不知二位要什么皮子的?” “西伯利亚雪狐皮,”张老八说,“肯定要最好的!” “张股长,这皮子我们还真有几张,给耿股长做件大衣是够用了。”张二先生陪着笑脸说,“可这件事儿我要先问问东家。” 张老八说:“怎么,这点小事儿,二掌柜还做不了主吗?” “张股长,请您见谅,”张二先生又拱拱手,然后说,“要是以前,这件事儿我就做主了,现在,皇军来了,苏联的客商大都回国了,不敢发货,我们东家说,要留给大小姐做嫁妆。” 张老八脸子马上拉下来,有点儿横道道地说:“去,跟李续财说,你们家大小姐年纪还小,雪狐皮先给我们用,价格,也要合理!” “好好好!我这就去问。”张二先生正正眼镜,一溜小碎步奔向后门。 张老八瞪起眼睛,怒气冲冲:“奸商!想必是要坐地起价,惹急了,送你进宪兵队!” 耿春花说:“宝贵,没有就做别的,动啥气呢!” 张老八说:“这么大的皮货行,我就不信没有存货!春花,我答应你的,说到做到!” 其实,张老八这样做,是担心大堂里有日本特务。因为警察大队的人,他都认识,大街上有几个明的暗的,他都看到了,屋里并没有,而宪兵队的特务,他不认识! 这时,一个人凑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嘿嘿,老总,做生意的也不容易,你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张老八一看,说这话的是个年纪五十上下的人,头戴一顶八成新的狗皮帽子,穿一双旧靰鞡,大棉袄外面套着一件鹿皮马甲,腰间扎着条皮带,皮带上挂着一个烟荷包,烟荷包里面有个小烟袋,一副山里人装束。 张老八一横愣眼睛:“你是嘎哈的?” 狗皮帽说:“打猎的。” 张老八说:“打猎的,就好好打你的猎,不要瞎操心!” 狗皮帽说:“老总,急啥眼啊,你的做法就是仗势欺人!” 张老八掏出枪,对着狗皮帽:“老东西,活腻歪了,你是不是钱家窝棚的,我看你像间谍!” 第〇七〇章 张老八高调接头 野刺猬躲过一劫 第〇七〇章 张老八高调接头 野刺猬躲过一劫 这个狗皮帽子,不是别人,他就是工藤。 李掌柜的案子,每一个环节水野都要向彩子和他请示汇报,指示放掉李掌柜,放长线钓大鱼的,就是彩子的意思。 彩子和工藤知道警察大队的人就是些无所作为的饭桶,所以,他们把这些人放在明面,而他们的间谍则暗中监视李掌柜。 张老八和耿春花并不认识工藤,但工藤已经暗中认识了他们。 工藤就是想试探试探张老八耿春花,看他们二人和李掌柜的案子,有没有什么瓜葛,此时,他一看张老八动枪了,就担心露馅,马上说:“老总,别动气,我就说了一句话,哪能是间谍啊!再说,这周围都是大山,不能打猎的人就是钱家窝棚的吧。” 再说张二先生出了后门,来到客厅,见李掌柜正在喝汤药,于是,他就等在一边。 婉玲说:“张大爷,有啥事?” 张二先生说:“大小姐,我对不住你,我把你的嫁妆给答应出去了。” 婉玲说:“啥嫁妆?” 张二先生说:“西伯利亚雪狐皮。” “哈哈,”婉玲没当回事,“答应就答应出去了,我穿啥都行,还是生意为主!” 李掌柜喝完药,问道:“二掌柜,答应给谁了?” 张二先生说:“东家,以前不都是哄哄张老八和耿春花搞对象吗,现在,这两个二狗子真配上对了,张老八要给耿春花做一件狐狸皮大衣,点名要西伯利亚雪狐皮,我本想说没有,但咱家刚摊上这种大事,如果拒绝,我怕他们在日本人面前使坏,这样,我就把留给大小姐雪狐皮说出去了!” 李掌柜说:“老大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昨天,就是这两个人暗中帮咱们说话,特别是耿股长,还把染马毛的事给压下了,是他们连手救了咱们。” 张二先生很惊讶:“啊?还有这种事!” “这件事我很奇怪,到现在,我和婉玲都琢磨不透是咋回事儿!”李掌柜说,“我想,他们来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老大哥,你让他们过来,人多眼杂,千万不能露出什么马脚!” 张二先生说:“东家,我明白了!” 张二先生赶紧回到皮货大堂,这就正好看到张老八拿枪对着工藤,他马上劝道:“张股长,办正事儿要紧,跟一个乡下老头子较啥真儿!” 耿春花说:“宝贵,一个刁民,愿说啥就说啥吧,别和他一般见识!” 张老八收起枪,怒视着工藤:“今天老子心情好,不然,非把你抓回去关个十天半月的!” 工藤说:“这警察,可真横。” 张老八说:“咋的,你还想找个地方说哒说达?要不,咱们就去宪兵队!” 工藤说:“老总,我哪敢啊,你就饶了我吧。” 张老八说:“那就快滚!别坏了老子的好心情!” 张二先生说:“老人家,说实在的,吃官饭的人,我们谁都惹不起,你还是到一边消消气儿去吧。” 工藤也没看出张老八有什么破绽,他是中国通,也知道民国警察都这个德行,张二先生一劝,他也就上一边去了。 回过头,张二先生说:“张股长,我跟东家说了,但这事儿,你们还要和东家去谈。” 张老八说:“真麻烦,他放句话不就结了!” 张二先生说:“这件裘皮大衣,一个是皮毛珍贵,进价就很高,二是给耿股长穿的,东家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大意,要请我们手艺最好的皮草师傅,亲自给耿股长量尺设计、剪裁缝制!” “好!”张老八说,“春花,我们去见李掌柜!” 张二先生说:“小福子,送二位股长去客厅见东家!” “嗯哪!”小福子答应一声,然后说,“请二位股长随我来!” 野刺猬还在院子里劈柈子,他看张二先生跑着进了客厅,又跑着回去了,料想可能有什么情况。 他本想和张二先生打个招呼,唠上两句,透漏透漏情况,可张二先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没给他机会。 这样,他就等着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来见李掌柜。 还好,这小子没有想错,张二先生刚进皮货大堂不一会儿,小福子就出来了。他一看就有戏,一边劈柈子,眼睛斜着向那边儿看。 可是,这一看,差不点没把他吓死! 原来,他看到张老八和耿春花出现在小福子身后。 其实,昨天晚上,冯德林在“香三江”安排张老八、耿春花、陈善龙、韩大虾米、锅底灰这五个人吃饭,他们唠起了白天的经历。 韩大虾米逞能,也没想到过后还能同野刺猬合作,就说他如何监视李营长,而后又如何用几个大钱儿,从野刺猬嘴里掏出枣红马的线索。 今天早上,如果野刺猬不去找韩大虾米合作,这件事韩大虾米也就不能告诉野刺猬了。既然二人合作,为了能够成功,韩大虾米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野刺猬,让他提高点儿警惕。 正常来讲,就算李掌柜知道是野刺猬看到了枣红马,是野刺猬说给李营长,是野刺猬说给韩大虾米,这也没什么毛病,他不能怪罪野刺猬。 因为当时,野刺猬不可能知道枣红马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枣红马是谁家的,所以,说出来很正常。 可是,就因这枣红马,李掌柜和赵瘸子险些丧命,现在,人是放回来了,可事儿还没算完!要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掌柜知道是野刺猬给李营长和韩大虾米提供了线索,那么,就是再缺心眼儿的人,也会猜到野刺猬是猫头鹰进宅,无事不来! 现在,这小子还不知道张老八耿春花和李掌柜是什么关系。 但他想,如果张老八耿春花和李掌柜是一伙的,这二人发现他在这里,还不整死他,他想跑也跑不了! 他的心蹦蹦乱跳,赶紧弯下腰,装作系腿带子。 张老八耿春花还真都发现了野刺猬,他们也认识他,可野刺猬弯着腰,低着头,他们没认出来,以为是李掌柜家的伙计。 就这样,野刺猬躲过一劫! 当野刺猬看到张老八和耿春花进了客厅,吓的他赶紧进了厨房。 小福子把张老八和耿春花送进客厅就离开了。 李掌柜早就站在客厅中间等着他们,看到他们进屋,热情地说:“二位股长大驾光临,快请坐,婉玲,给二位股长沏壶好茶!” 其实,张老八耿春花和钱甲兴一家三口人,也就差个脚前脚后。 宾主落座。 张老八说:“李掌柜,二掌柜可能跟你说了,我要给我媳妇做一件皮草。” “说了,是要做一件西伯利亚雪狐皮的大衣,还说你们二位喜结良缘了。”李掌柜说,“可是,二位是什么时候举行的婚礼仪式啊,怎么们通知我一声,我好去祝贺!” 张老八说:“我们的亲朋都不在这里,我们两个把两床被子往一铺炕上一铺,就是举行婚礼了,再给我们同事买点儿花生瓜子和喜糖,也就完事儿了。” “这也好,只要二人情投意合,婚礼仪式也就是个形式,”李掌柜说,“这样吧,新娘子这件皮草大衣,就当我随礼了!” 张老八说:“李掌柜,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李掌柜本想说,耿春花救了他们的命,可是,见到这二人只提皮草大衣,对救命之事只字不提,他也不知道这二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他也就不好提,只说:“张股长,你太见外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这怎么行呢,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白穿!”耿春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李续财,是不是装糊涂,我不但救了你一命,也救了你们一家人的命,还有张宝贵以及和你们一大窝赤匪们的命,一件裘皮大衣,还不便宜死你们了! 张老八说:“怎么也要收个本钱吧。” 李掌柜只好说:“二位股长,我看得出来,昨天你们是帮着我说话,不然,那个姜团长早就把我抓走了!一句话能救个人,一句话也能杀个人,虽然姜团长还是把我抓走了,但我知道,没有你们在现场的帮助,我就死在宪兵队了。” 耿春花笑道:“哈哈,李掌柜确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那么,这件衣服,我就谢谢了!” 这时,婉玲沏好茶端上来:“张股长、耿股长,请用茶!” 耿春花打量着婉玲:“这小丫头,越长越好看了,都把我比没了!” 李掌柜说:“耿股长是高台有名的美女,我这犬女,怎么能和您比呢!” 耿春花笑笑,心里很高兴,但她想,应该让张老八和李掌柜谈正事了,于是说道:“李掌柜,给我量量尺吧。” 李掌柜说:“婉玲,你和耿股长去皮草厂,给耿股长量尺!” 第〇七一章 李掌柜恐毁仗义名声 野刺猬侥幸躲过二劫 第〇七一章李掌柜恐毁仗义名声野刺猬侥幸躲过二劫 婉玲和耿春花走后,李掌柜说:“张股长,您看,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张老八看着李掌柜,不紧不慢地说出接头暗号:“上次的皮子有一张没熟好。” 李掌柜毕竟是个商人,不是特工,一下子猛住了,眼睛看着张老八,心想,这二狗子啥时候买过我的皮子?忽然,他醒过腔来,想到吴玉峰临走时告诉他的暗语,马上问道:“什么皮子?” 张老八答:“黄皮子。” “拿回来,我给你换一张。”李掌柜说完,上前伸出手去,“我的兄弟!” 张老八站起来,握住李掌柜的手:“李大哥,我是吴玉峰的同志。” 李掌柜说:“就是那个警察大队的内线,‘曲蛇’吧。” “是的。”张老八说。 “诶呀妈呀!一家人啊!”李掌柜说,“快坐,快坐!” 二人重又坐下。 李掌柜说:“兄弟呀,我一直在想,你和耿股长为啥帮我们,可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下子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你们都是吴兄弟的同志啊!” 张老八说:“耿股长不是我们的同志。” “哦?”李掌柜楞了一下,“那她为啥要帮我们呢?” “因为她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张老八说,“日本鬼子血洗钱家窝棚的‘光山计划’,就是她让她的部下田嫂透露给我的。” “她的部下?这么说,她手下也有一伙人了!” “是的,”张老八说,“她是民国在高台县特务站的站长,现在就剩她自己了!” “想不到,民国的衙门里面,也有好人。”李掌柜说,“那耿股长手下的人呢?” “有的死了,有的跑了,有的投降了日本人!”张老八说,“杨海洲那几个人,原先都是她手下的民国间谍,但都投降了日本人!” 李掌柜突然担心起来:“不是还有个田嫂吗?难道……” “田嫂没事儿,”张老八说,“她暴露了,但已成功脱险。” “没事儿就好!”李掌柜很愧疚的说,“看看,为了我,连累了你们这么些人!” “李大哥,只能说我们连累了你们!你本是做生意的,钱族长是打猎的,你们完全可以继续你们的生活,现在,为了我的同志,使得你险些丧命,使得钱家窝棚的人,家园被毁,被围剿。” “兄弟,不管怎么说,归根到底,你们冒着生命危险,为的还是我们老百姓!” “我们大家,都是为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张老八说,“李大哥,你们做得比我们好,吴玉峰同志离开前,叮嘱我要尽力帮助你们!” “那可太好了!”李掌柜说,“兄弟,你们来之前,钱大哥刚走!” “是吗!”张老八很遗憾,“他是来营救你的吧。” 李掌柜说:“是啊!钱大哥听说我被抓进宪兵队,贪黑就来了!” “他们来几个人?” “五个人。” “回去没有?” “没回去呢。”李掌柜说,“钱大哥拉起了一支队伍,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拉了什么队伍?” “叫‘震关山’义勇军!”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张老八说,“我把‘光山计划’送到联络点,一直到现在也没和吴玉峰见面。他有紧急任务!临走之前,他只是在联络点给我留了一条指示,让我和你碰头,如果不是找马来到你家,我都不知道,是你们把情报送给了钱族长!” “是我们送的。”李掌柜说,“当时,李兄弟上我这里来借马,可时间来不及了,他又找不到近路,我女儿就说她去送,就这样!” “婉玲?”张老八十分震惊,“一个小姑娘?” “我女儿很厉害!”李掌柜很自豪。 “李大哥,我这个侄女,真让我刮目相看!”张老八说,“你也看到了,我们找的是你家的枣红马,和一个毡帽男。枣红马是找对了,可姜大炮他们,竟然错把锅底灰当成毡帽男给抓了!哈哈,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包括宪兵队的人,都被我侄女给蒙了,到现在也没人想到,送信的会是个小姑娘。厉害!” “当时,也是逼的,只能铤而走险!钱家窝棚,那可是二百多条人命!” “谢谢我的侄女,她做到了,而且很好!” “兄弟,不算好,不是在马身上出了破绽吗。” “比起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算我都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张老八说,“虽然在枣红马身上出了问题,但总算堵塞了漏洞,掐断了线索!” “说起这个,还是得回你和耿股长!”李掌柜激动起来,“兄弟,你不知道,当耿股长从马腿上拔下几根毛来的时候,我已经绝望了,那就是我们致命的破绽!耿股长是救命菩萨!虽然她是国民党,和你们是仇敌,现在你们两个结婚了,我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张老八沉默一会儿:“李大哥,其实,我们两个有名无实,这样做,是给敌人看的!” “怎么会这样?”李掌柜难以理解,“是她不想嫁给你,还是你不想娶她?” “都不是,我们的信仰不同,不能在一起!” “信仰,信仰,我是买卖人,讲究的是为人仗义,真不明白你们的信仰!”李掌柜很痛惜,“难道就为了一个什么信仰不同,就隔开一桩美好姻缘!” 张老八想起他险些杀了耿春花,就说:“李大哥,我们不说这个了。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吧,我能做的,尽力做到。” “我现在不需要什么帮助,证据都销毁了,他们监视我也得不到什么,钱大哥他们拉队伍需要枪支子弹,要是方便的话,你帮帮他们吧。” “他们没走,是不是想搞几支枪回去?” “是的,他们想码码须子,干一家伙!” 张老八想半天,然后说:“李大哥,我看这样,他们五个人,搞枪很危险,就算打死几个人,也搞不到几条。他们拉队伍,十条八条枪不管什么用,你想办法通知他们,让他们不要随便行动,这件事我想办法,等我的消息就行。” 李掌柜说:“这可太好了!” “李大哥,你也不能大意,”张老八说,“水野还没解除对你的怀疑,外面明着监视你们的,是我们警察大队的特务,暗中一定有日本宪兵队的特务,刚才在大堂,有个猎人打扮的老头,就很值得怀疑,你们要留意一些。” “我知道。” “我想,这次转危为安,你手下的人已经经住了考验,是可以信赖的,但也要注意言行,防止说走了嘴!” “我家的伙计,早就养成了习惯,不会走漏风声。” 张老八说,“如果新招来伙计,一定要知根知底,别把特务招进来,成为隐患,这可是致命的!” 李掌柜想要说野刺猬的事,但他觉得对野刺猬还是了解的,一个要饭花子,不可能是间谍。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一条活路,野刺猬对他只有感激,他不能随便怀疑一个被他救助的人,那样会被人说成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有损他行侠仗义的名声,所以,话到了嘴边,并没说出来。他仅仅是说:“兄弟,我会注意的!” 第〇七二章 张老八谋划盗窃武器 耿春花请求转移田嫂 第〇七二章张老八谋划盗窃武器耿春花请求转移田嫂 耿春花和婉玲回来了。 张老八说:“耿股长,量完了。” 耿春花说:“量完了。” 张老八站起来:“李大哥,因情况所限,我们就回去了。” 李掌柜也站起来:“二位,我也不能留你们吃饭了。” 张老八说:“来日方长。” 婉玲说:“张叔叔,张婶婶,我真舍不得你们走。” 张老八拍拍婉玲的肩头:“好侄女,好好照顾你爹!” 婉玲说:“张叔叔,我会的。” 这一次,李掌柜被婉玲搀扶着,送二人到客厅门外。 耿春花说:“李掌柜,你身体不便,请回屋吧!” 李掌柜说:“张股长,耿股长,恕不远送,请慢走!” 野刺猬一直躲在厨房里,一边和老郜头抽着烟,唠着嗑,一边等着张老八和耿春花离开。 当他看到这二人走了,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郜大叔,我出去再劈一些柈子!” 老郜头说:“不用着急,慢慢劈,供上烧就行。” 野刺猬又开始劈柈子,心里老是觉得不落地,担心李掌柜收拾他。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老郜头开门招呼道:“野刺猬,去叫东家和大小姐吃饭!” “嗯哪!”野刺猬应道,放下斧子往客厅走,边走边想,李掌柜会不会突然对他动手。 “当、当!”他忐忑不安地敲敲门。 婉玲早就发现他过来了,过去打开门:“刺猬叔叔,进来吧!” 野刺猬说:“不进去了,大小姐,我来喊你和东家吃饭!” 李掌柜正在客厅里慢慢走动,活动筋骨,说道:“野刺猬,在我这里还习惯吗?” 野刺猬说:“东家,我到这里就像到了家里一样,你大仁大义,是我的再生父母!” 李掌柜说:“诶,千万别这么说,你在我这里也不是白吃白喝,也要干活吗!” 野刺猬说:“这我就太满足了,要是搁别人,谁都不会收留我。” 婉玲说:“刺猬叔叔,你先去吃饭吧,我和我爹这就过去。” “好,那我先去厨房了。”野刺猬说着去了厨房,心想,看样子,李掌柜和婉玲对他的态度还挺好,没什么变化!这样,他就放心了。 野刺猬离开后,李掌柜说:“老姑娘,你钱大爷说,野刺猬不像好人,你觉得呢?” 婉玲说:“我看不出来。” “是呀,”李掌柜说,“你爹我做了大半辈子买卖,不也骂你钱大爷是汉奸卖国贼吗。” “那是我钱大爷用的计谋,不然,能杀掉杨海洲他们和四个日本特务吗!”婉玲说,“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说明我钱大爷很会伪装,骗过了你。” “所以,我想,你钱大爷对我的提醒是对的,”李掌柜说,“今后,我们还真要注意野刺猬这个人。” “爹,我知道了。”婉玲说。 工藤回到“害虫防治所”。 彩子说:“工藤先生,现场什么情况?” 工藤说:“我们的人都在位置上,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张老八和耿春花去了皮货行。” “他们去干什么?” “他们两个好像结婚了,去给耿春花定制皮草。” “难道他们就不怕贪嫌疑吗?” “民国的这些警察,素质太低,他们唯利是图,怕贪什么嫌疑!”工藤突然来气了,“负责监视的人,吊儿郎当,伪装的破绽百出,稍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把他们看穿!” “我们也不能指望他们破获什么间谍大案,也就是利用他们,对付企图不满的老百姓!” “你说张老八这个东西,还用枪把我支上了!” “他想干什么?” “他想给耿春花做一件西伯利亚雪狐皮大衣,想要少花钱,”工藤说,“我就想试探他一下,看看他和李续财有没有什么联系,就说他仗势欺人,这小子就急了,动上枪了!” “工藤先生,你也知道,民国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是无官不贪,他们的警察,没什么本事,就知道吹胡子瞪眼睛,耀武扬威,搜刮他们的百姓!” “是!”工藤说,“这个我是太了解了,我总跟这些人打交道,这个张老八,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在李续财这里沾些便宜!” 彩子说:“等局势稳定下来,我们要好好整顿一下他们。” 工藤说:“我推测,局势稳定下来,也要等满洲建国之后。” 再说张老八和耿春花,二人离开“李记皮货行”后,简单吃了点饭,然后买了不少花生瓜子、松子榛子、洋烟糖球,又买了红纸,回到警察大队,每人给包了一份,把大家打发得乐乐呵呵的。 晚上,他们二人又请冯德林、陈善龙和王辉这三人吃了饭。 散了席,陈善龙回了家,冯德林和王辉去了“逍遥馆”。 张老八和耿春花往回走,走了一股喽,耿春花将张老八领进一个胡同。 张老八看看天已经黑了,就问:“上哪儿去?” 耿春花说:“跟我走就是了。” 张老八跟着耿春花在胡同里拐来拐去,穿过两条狭窄的街道,耿春花又在一个杂货店买了一些炉馃、杠头,一只烧鸡,两瓶罐头,让张老八拿着。 出了杂货店,张老八说:“你买这些东西嘎哈?” 耿春花说:“别说话了,跟我走就是。” 又走了一会儿,二人来到一片杂乱的居民区,“当——当当当。”耿春花在两间破草房的窗户上有节奏地敲了四下,过了一会儿,“吱嘎!”门开了,一个黑影站在门里面,也不说话。 “进屋。”耿春花说着,先进去了。 张老八进门时,发现开门的是个老太太,但因为天黑,看不清面容。 耿春花熟练地向里面走,拉开里屋的门,招呼道:“快点儿。” 张老八随耿春花进了里屋。 老太太插上外屋的门,慢慢走进来,把里屋的门关上,然后,“刺啦!”划着一根洋火,点上洋油灯,屋子里顿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这时,张老八才看清,老太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突然,他说道:“田嫂!” 田嫂说:“张股长,你能认出我来,真是厉害的眼睛。” 张老八把东西放在炕上,说道:“田嫂,你脸上的皱纹和假发都像,但你眼睛明亮,眉毛细密,牙齿整齐洁白,嘴唇丰满,手如莲藕,这些都暴露了你的年龄。” 耿春花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就不带你来了。” 田嫂说:“坐下说吧。” 三个人坐下,张老八说:“老同学,田嫂在这里不安全。这是冯迷糊没敢把这件事汇报给水野,我们这些人也没认真搜查,如果让宪兵队挨家挨户搜查,田嫂就危险了!” 耿春花说:“我领你来,就是让你想办法,给田嫂找个安全的地方。” 张老八想了一会,然后说:“田嫂,你打算去哪里呢?” 田嫂说:“我打算回北平,我家就是北平的。” 张老八说:“老同学,我想先把田嫂送钱老虎哪里,等我的同志回来,再让他通过苏联,将田嫂送回北平。” 耿春花说:“钱老虎那里安全吗?” “短时间内是安全的,”张老八说,“他们成立了一个‘震关山’义勇军,日本人暂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你怎么把田嫂送过去呢?” “我有办法。” 耿春花说:“田嫂,你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田嫂说,“什么时间走。” 张老八看看耿春花:“这要等上一两天。” 耿春花说:“好,就这么定了!” 第〇七三章 金柱表白遭羞 婉玲夜间送信 第〇七三章金柱表白遭羞婉玲夜间送信 到了下午两点多钟,钱甲兴他们才回来。 因为玻璃稀少,又很金贵,所以,只有大车店登记的房间,才在窗户上镶了几块玻璃,剩下其他的窗户,都是糊的窗户纸。 这窗户纸是一种白色、带着不规则纤维疙瘩的毛边纸,比一般的纸厚一些,也结实一些,贴的时候,先把糨子抹在窗棂外侧,然后将窗户纸贴上,等糨子干了,再在窗户纸上抹上豆油,这样,窗户纸既能防雨也透亮了,但是,屋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所以,钱甲兴他们回来的时候,玉婷和金柱 没有发现。 白亚芹走在前面,到了门前伸手拉门,门在里面插着,她咳嗽一声:“老姑娘,开门!” 就听玉婷叫道:“赵金柱,开门去!” 金柱打开门,叫了声:“师娘!” 白亚芹走进门槛,看到玉婷坐在炕沿边噘着嘴,好像在生气,就说:“你们吃饭了吗?” 金柱说:“没吃呢,师娘,姆们等着你们呢。” “老姑娘,整饭吃,饿了。”钱甲兴进屋说了一句,就脱了靰鞡上炕,拿起烟袋装烟。 玉婷坐着没动。 钱甲山说:“大侄女,咋的啦?” 玉婷没吱声。 金柱说:“生气呢。” “哈哈,”钱甲山说,“大侄女,生啥气呢?” 玉婷说:“问他去。” 原来,金柱和玉婷在家里看守金子,两个人也没什么嗑可以唠的,就是一个炕头,一个炕梢静静坐着。 金柱不时偷眼看玉婷,他是越瞅就觉得玉婷长得越好看,他就胡思乱想,想到有一天能娶玉婷做媳妇,这样一想,他的心里非常甜蜜。 平时,金柱很少和玉婷单独在一起,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就想把心里话对玉婷说说,可是,一个是他不敢,二个是他拙嘴笨腮,不知道怎么说,就在心里憋着。 眼抽过了晌午,再不说,钱甲兴他们随时就可能回来了,那时就说不成了,急得他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在地上转圈,就是鼓不起那个勇气! 开始,玉婷不理睬他,可是,看他这么折腾玉婷也很心烦,就问:“赵金柱,你咋的啦?” 金柱说:“没咋的。” “那你像个巡狼似的,折腾啥?” “没折腾啥呀。” “你要不愿和我在屋里,你就出外头去吧。” 这一下,金柱可找到话茬了:“师妹,我愿意和你在屋里。” “那你就坐下,老老实实呆着,看得我心烦。” 金柱看看玉婷,见玉婷低着头看着脚尖,迷人的大辫子,俊俏的侧脸,异常可爱,突然,他上来一股勇气,可是,嗓子里面像是堵着东西,声音不大,也,不清晰:“师妹,我稀罕你。” 玉婷没听明白,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你说啥?” 金柱顿时慌乱,只得下定决心,又说了:“我稀罕你!” 不料,玉婷一下子跳到地上,一把把金柱推个跟头:“赵金柱,大色狼!” 金柱脸红到脖子根,起来闷头坐在炕沿上,低声说:“我不是色狼。” 玉婷说:“看你说的话,还不是色狼,恶心死人!” 之后,金柱就不敢做声了,玉婷开始生气。 平时,钱甲山就喜欢逗他们俩玩儿,就说:“金柱子,你欺负我大侄女了?” 金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没,没说啥。” “那你说啥啦,看把我大侄女气的!”钱甲山说,“快说出来听听!” “我、我就说,我、我、稀罕你。”金柱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哈哈……”钱甲山大笑起来,“大侄女,金柱说这话你生啥气呢!” 玉婷说:“这话多麻央人!” 钱甲兴一边抽着烟带,一边说:“这丫头,还看不上我徒弟,我这个徒弟哪里不好!” 玉婷说:“一头傻狍子!” 钱甲山说:“大侄女。别生气啦,等以后我招一批女兵,个个都像七仙女那样好看,让金柱子随便挑!” 金柱听了,竟然咧着嘴傻笑起来。 玉婷突然跳到地上,推了金柱一把:“你敢!” 钱甲山笑道:“大侄女,你还讲不讲理。” 玉婷说:“我就让他打光棍!” 白亚芹也憋不住笑,说道:“老姑娘,走,咱娘俩买吃的去。” 大车店里不但有食堂,还有杂货铺,食堂全天都有吃的,杂货铺也有熟食烧酒。 不一会儿,白亚芹和玉婷就买回来熟食酒菜和苞米面窝头,五个人围着桌子,吃喝起来。 到外面走了一圈,玉婷也就消气了,一吃上饭,就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情:“爹,踩好点没有?” 钱甲兴说:“白溜达了大半天,咱们没有内线,不知道鬼子的枪放在啥地方,无从下手啊。” 玉婷说:“那就空手回去了?” “咋会呢,”钱甲兴喝干了一盅酒,“就咱爷们儿,这样空手回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玉婷说:“爹,那你想咋办哪?” “我和你五叔已经研究好了,”钱甲兴说,“吃饭完,咱们好好休息,睡上一觉,等到后半夜,我们干掉小鬼子一个巡逻队,然后回山!” 玉婷说:“鬼子一个巡逻队多少人啊?” 钱甲兴说:“七八个。” 金柱被玉婷揭了丑,觉得丢了人,一直闷声不语,这时突然说道:“这才几支枪,也不好嘎哈呀。” 玉婷说:“你还想要多少,七八支枪呢!你要嫌少,明天你去侦察!” 金柱说:“去就去。” 玉婷说:“看你那样,跟个傻狍子似的,到那旮瘩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瞅,还不被人抓走了!” 白亚芹说:“咱们现在不能贪大,一支一支凑,聚少成多!” 吃过饭,捡下桌子,五个人围着火盆默默坐在炕上。 在敌人窝里,这样的战斗,他们也是第一次,行动之前,都难免有些兴奋和紧张,谁也不想躺下休息。 钱甲兴一直低着头慢慢抽烟 ,心里在想,以他们五个人的力量,杀死七八个鬼子兵是做得到的,但城里到处都是鬼子、警察大队、保安团,一旦惊动这些人,脱身就很难了!他想,怎样才能做到悄无声息,全身而退呢?但怎么想,也觉得很难做到! 五个人,去杀七八个日本兵,如果其中一人呼救或者鸣枪,都会招来大批敌人,导致他们陷入重围…… 想来想去,钱甲兴又一袋烟抽完,再装了一袋,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 这时,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他们也忘了点灯。 “嗒……嗒!”当钱甲兴刚在火炭上点着烟,就听窗户响了两下。 他们马上警觉起来,除了钱甲兴坐着没动,白亚芹他们四个都迅速穿鞋下地,拔枪在手。 钱甲山问了一句:“谁?” 就听窗外说:“五叔,是我。” “婉玲。”钱甲山说。 那四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钱甲山打开门:“快进屋。” 婉玲闪身进屋,说:“咋不点灯呢?” 白亚芹点上灯,屋里亮堂起来。 玉婷说:“婉玲姐,你咋来了?” 婉玲说:“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们。” 钱甲兴说:“啥事?” 婉玲说:“大爷,我爹说,不让你们想办法弄枪了,他找了内线,能帮你们多弄些枪支弹药!” 钱甲兴问:“咋弄呢?” 婉玲说:“这两天,你们哪儿也不要去,就等在这里,到时候有人通知你们。” 第〇七四章 张老八决定抢劫弹药库 耿春花为爱情得寸进尺 第〇七四章张老八决定抢劫弹药库耿春花为爱情得寸进尺 二人出去了一天,屋子里也没烧火,回到耿春花的寝室,冷冰冰的。 “阴冷,阴冷啊!”耿春花打个冷战,搓着两只手,“宝贵,给我捂捂手。” “不要做超越界限的事。”张老八推开她,开始生火,“等一会儿,马上就暖和。” 张老八先点着炉子,再点着门灶子,过了一会儿,炉子着起来,寝室里渐渐有了热乎气。 耿春花真冷了,拉过一个凳子,坐在炉子旁烤手。 张老八也拿过一个凳子,隔着炉子,坐在她对面,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递给耿春花:“抽颗烟,赶赶肚子里的凉气。” 耿春花接过烟:“给我点着。” 张老八给她点着,然后自己也点着烟,说:“老同学,累了吧。” “我的身体没有那么不抗折腾,”耿春花说,“你怀疑那个老头是特务?” “他的眼睛从容,深不可测,老百姓的眼睛里都是惶恐迷茫和忧愁,他却一丝没有。”张老八说,“我猜测,他是宪兵队的特务。” “所以你才掏枪。” “这才像你们民国警察的一贯威风,如果我不表现出来这种威风,他就会怀疑我们。我估计,他一定认为我乘人之危,到李大哥家占便宜!” “你做得不错!”耿春花说,“有时我在想,我们的警察,确实贪赃枉法,可是你们呢,我抓到你们的人,看他们穷得都很可怜,可嘴都很硬,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图什么?” “图所有的穷人都过上好日子,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再受苦。” 耿春花深深吸口烟,用力吐出来:“就你这样,像个木头人,能有后代吗!我说这话,你可别生气。” 张老八也深深吸口烟,很沉重地吐出来:“你说的是实话。老同学,我都不知道我哪一天会死去,我根本就没想到过我有后代,如果我那一天死了,那些穷人的孩子,都是我的后代。” 耿春花说:“宝贵,我真想说,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可是,我们两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所以,这话我对你说不出口。算啦,我们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好吧,我们说正事吧。” “是咱俩的事吗?” “我们俩没什么事,是我们的事!” “你说吧,我听着。” “钱老虎拉起了一支队伍,报号‘震关山’义勇军。” “拉绺子了。” “这个我还不了解,但我能猜测到,钱老虎绝不会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他一定是要打日本人。”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不会只为田嫂的事吧。” “田嫂的事,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张老八说,“他们缺枪,洋炮打猎还行,打日本人就不行了。” “我又没有枪。” “警察大队有枪。” “你是说弹药库!” “对!”张老八说,“公安厅每年都拨几次枪给我们,虽然没有重武器,但二十响盒子枪、博格曼式冲锋枪、辽十三步枪都有,可是,你看到有几只枪给下面更新了吗。” “这个确实没有更新,韩大虾米和锅底灰他们,都还用着汉阳造。”耿春花说,“你可能也知道,杨海洲和王辉一直合伙倒卖枪支,现在,冯迷糊和王辉也是打得火热,我推测,他们两个也会合伙倒卖枪支。” “这事我是看得出来的。”张老八说,“王辉负责弹药库,但他从来不让别人进去,钥匙看得很严,谁也不知道弹药库里有多少武器,他们也不会告诉日本宪兵队,因为这些武器并没有日本人发下来的。” “你想盗窃弹药库!” “不是盗窃,是抢!” “怎么抢?” “我需要你帮忙,”张老八说,“田嫂也算一个。” “啊,张老八!”耿春花睫毛一扬,“搞了半天你是利用我们!” “哈哈,”张老八笑道,“青梅竹马的老同学,我这是求你。” “用我了,就是青梅竹马,不用我了,就是耿股长!” “哈哈,大敌当前,我们俩要团结一致,一同战斗!” “好吧,”耿春花说,“你说怎么办?” 张老八说:“我已经想过了,你看这样……” “这个办法不错,”耿春花听完,表示赞同,但她问道,“李续财和钱老虎都是你的同志吗?” “他们两个都不是。” “我很奇怪,他们不是你的同志,钱老虎为什么要杀杨海洲和杉岛他们?李续财为什么要冒死帮助你们送情报?” “这就叫得民心者得天下!至于到底为什么,我也不是知道的十分清楚。”张老八将烟头扔在炉子里,“屋子暖和了,炕也快热乎了,累了一天,我们也睡觉吧。” “我早就困了。”耿春花打个哈欠。 二人离开炉子,张老八又搬起那张八仙桌子往炕中间放,却被耿春花一把拉住了。 张老八以为出了什么情况,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耿春花说,“别往上拿了。” “为什么不拿了?” “你不觉得,这桌子放在我们两个中间,是相当危险的吗。” “怎么会危险呢?” “如果有人发现我们一个炕头,一个炕稍,不就露馅了吗。” “那怎么办?” “你也到炕头来,挨着我睡,这就不怕别人发现了。” 张老八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于是就把他的被子,从炕梢拉到炕头,两个褥子挨到一起:“这回行了吧。” “好,”她说,“上炕吧。” 两个人上了炕,耿春花熄了灯,各自钻进自己的被窝。 紧张了大半宿,张老八也累了,闭上眼睛睡觉。 耿春花推推他:“宝贵,这样还是不行。” 张老八闭着眼睛说:“怎么还不行呢?” 她说:“我们两个算是新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这样分开被窝,要是被人发现,也要引起怀疑。” “还怎么办?” “你到我被窝来,我们两个盖一床被子,就没事了!” 张老八寻思一会儿,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万一真有人发现他们各睡各的被窝,确实让人怀疑!于是,他就起来,把他的被褥叠好,放到炕稍,只留一个枕头,然后,钻进耿春花的被窝。 张宝贵,这个活了二十六年的男人,除了年幼时曾经被母亲抱在怀里,就再也没有如此接近过女性。 偏偏,耿春花还往他的怀里拱,吓得他推了她一下,赶紧翻个身,把脊梁骨朝向她:“睡觉。” 耿春花用一只光滑的手臂搂着他的腰,莺声燕语:“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张老八不是死榆木旮瘩,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面对耿春花这样人见人爱的俊姑娘,平时里他也要想入非非!这样主动送上门来的美女,是个男人,都会乐个半死,可是,他告诫自己,不能越过那道界线。 他说:“老同学,睡觉吧。” 耿春花没有说话,却轻轻哭泣起来。 张老八有点儿凌乱,明知故问:“哭什么。” “伤心。”耿春花说,“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〇七五章 野刺猬担心暴露 李婉玲二次送信 第〇七五章野刺猬担心暴露李婉玲二次送信 做早饭的时候,老郜头说:“刺猬,你去肉铺买点儿猪肉,晌午炖酸菜吃。” 野刺猬说:“买多少?” “十斤腰条。”老郜头拿出钱来,“这是三块大洋,剩下钱买粉条,” “嗯哪!”野刺猬接过钱。 “快点儿去,晚了就没好的了,” “嗯哪!” “记住开收据。” 野刺猬问:“开收据啥用?” “啥用?这个你还不懂,”老郜头说,“收据要入账,做买卖一分一毫都要入账,这样才能知道每日收支,不做糊涂买卖,以后你就懂了。” “知道了。”野刺猬抬腿就朝外走。 老郜头说:“拿个筐装肉,拿个口袋装粉条!” “嗯哪!”野刺猬挎个猪腰筐,拿条口袋出门了。 野刺猬离开皮货行,一溜小跑到了肉铺,正好赶上刚杀完的猪,卸下了猪肉半子,他就砍了十斤腰条,付了钱,要了收据,把肉寄存在肉铺,然后,又是一溜小跑,去了韩大虾米家。 韩大虾米和他老婆还没起炕,他也在等候野刺猬的消息,不知道野刺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野刺猬跑到韩大虾米家,看到烟囱还没冒烟儿,院门还没打开,就上前敲门。 韩大虾米听到有人敲门,就赶紧起来,爬窗户缝儿向外瞅瞅,发现是野刺猬,就对他老婆说:“胡大芬,开门去。”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出山,屋子里冷,个人家没人起这么早,都不愿起被窝。 胡大芬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谁呀?” 韩大虾米说:“野刺猬。” 胡大芬说:“韩富,我看这小子鬼头蛤蟆眼儿,不像个正经玩意儿,跟他打交道,别把你小名搭上!” “老娘们儿家家懂个屁!”韩大虾米很不耐烦地说,“快穿!” “真冷!”胡大芬穿上衣服下地,趿拉上鞋就出去了。 韩大虾米把被叠巴叠巴,摞在柜顶上,然后地也没下,往炕头一坐,刚点着一根烟,野刺猬就呼哧带喘地进屋了。 胡大芬也不能睡觉了,开始生炉子。 野刺猬说:“韩探长,起得挺早啊。” 韩大虾米说:“早个屁!听你敲门,才起的被窝。” 也不用让,野刺猬斜巴悠子坐在炕边儿,脸对着韩大虾米:“韩探长,给我根烟。” 韩大虾米扔过一根烟给野刺猬,又把火柴盒扔过去:“有好消息了?” 野刺猬点着烟:“没有好消息。” “那你一大早跑来嘎哈?” “我是赶过来,留下两句遗言。” “咋的啦?你要死了!”韩大虾米说,“别整吓人倒怪的!” 野刺猬抽抽着脸说:“韩探长,我现在是没死,但说死也快,说不定哪一时,我就让李掌柜给杀死了!” “你打入了李续财家?” “是呀。” “他怀疑你了?” “好像还没有。” “那死个屁!”韩大虾米厌恶地说,“你是不是忽悠钱儿来了?” “我现在哪还有心死忽悠钱儿啊,”野刺猬说,“昨天张老八和白骨精去了。” “我听说了,给耿春花做大衣去了。可这与你有啥瓜葛?” “你咋这么笨呢!”野刺猬说,“你不是说过,他们知道我提供了枣红马的线索吗。” “他们是知道了。” “如果他们发现我在李续财家,他们会咋想?” “那还用说,一定会认为你去卧底啊。” “如果他们对李续财说了,李续财咋做?” “啊,对呀!”韩大虾米恍然大悟,“如果他们不说,你啥事儿没有,如果他们说了,李续财就会联想到你是卧底,他也许会赶你走,也许会杀了你。” “因为一只马蹄子,李续财差点儿丧命,他会恨透我,能轻易放我走吗,还不杀了我!”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干了,白花花的大洋就不想要了?” “大洋谁不想要,可我不想死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韩大虾米才不会管野刺猬的死活,他说,“不要慌张,张老八和白骨精也就是去做一件大衣,不会和李续财有啥瓜葛!” “你咋知道?” “李续财家的手艺,在城里首屈一指,我们警察大队的人,还有县政府的人,还有城里的富人,还有乡下的地主,都愿意去他家做皮草,我媳妇的貂皮大衣,就是在他家做的。这个人为人豪爽仗义,质量好,给我们的价格也便宜,小来小去的,分文不取。”韩大虾米说,“张老八他们,还能去取一次大衣,以后也不一定去了。如果看到他们去取大衣,你回避就行,过后就没事儿了!” “真的?” “我是警察,我是探长,分析问题不会有错!”韩大虾米说,“你回李续财家,消消停停呆着,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我们现在对半分成,也别你四我六了,只要你抓住狐狸的尾巴,我们就发财了!” “好!”野刺猬也是舍不得这笔财,他来找韩大虾米,也就是想让韩大虾米给他出出主意,此时,听了韩大虾米这番话,又多分了一成,自然高兴,说,“那我就回去。” 韩大虾米又想起一件事:“以后,有啥消息,你就上我们家来告诉我老婆,让她去找我,你千万别去警察大队!” “嗯哪!”野刺猬答应着,起身走了。 过了两天,张老八去李掌柜家取大衣,野刺猬又躲了起来,从此,野刺猬就安下心来。 一直在大车店住了三个晚上,钱甲兴他们等的心焦。 一天天无事可干,他们就打扑克消磨时间,五个人,就玉婷不抽烟,那四个人都抽烟,小小的房间,烟气罡罡,烟草味呛人。 到了黑天,终于等到了消息。 婉玲又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玉婷说:“婉玲姐,你拿的啥呀?” 婉玲把包袱递给玉婷,然后说:“这是给马穿的鞋。” 玉婷把包袱放到炕上,然后解开,看到里面是用毛皮缝制的圆形鞋子,翻毛朝外,上部带着皮鞋带:“婉玲姐,这东西给马穿的?” “嗯哪!”婉玲说。 钱甲兴问道:“婉玲,你爹有办法了?” “有了!”婉玲说,“钱大爷,我爹让你们买一辆胶皮轱辘大车,明天后半夜一点,准时把车赶到警察队大,会有一个人在门口接应,这个人会帮你们弄到枪!” “太好了!”钱甲兴很高兴,焦躁的表情一扫而光。 婉玲说:“大爷,有点儿事情我要仔细给你们说说!” 钱甲兴说:“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婉玲开始给他们讲,最后说,“这关系到咱们内线的人生命安全,一定不能出现问题!” 钱甲兴说:“回去告诉你爹,着点儿事情我不会办出差错!” “大爷、大娘、五叔,玉婷和金柱,我就回去了!”婉玲一一道别。 第〇七六章 寒夜盗枪 陡然生变 第〇七六章寒夜盗枪陡然生变 第二天上午,钱甲兴和钱甲山去市场,卖掉大轱辘车和剩下的货物,买了一辆胶皮轱辘大车,然后,回到大车店等候。 当夜,寒风阵阵,夜色很暗。 过了半夜,大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只有一队队日本兵和保安团士兵在大街小巷巡逻,“嘎吱嘎吱……”远远地就能听到他们皮靴踩雪的声音。 警察大队大门的门灯亮得刺眼,岗亭里也亮着灯,有两个警察站岗。这两个警察一个叫周金生,外号周矬子,另一个人叫赵立祖。 由于天冷,这两个人坐在岗亭里,围着炉子烤火。 张老八和耿春花穿着衣服躺在炕上,差五分钟一点的时候,他们悄悄离开宿舍。按照分工,张老八潜到大门口岗亭后面,耿春花去切断电源、处理值班室的老辛头、撬开弹药库。 电源被切断,警察大院内外顿时一片黑暗!附近的几个路灯,早就被张老八提前破坏了。 “唉!灯咋灭了?”周矬子抬头向外看,远处的大街上,街灯还在亮着,他说,“也不是停电!” 赵立祖说说:“是不是锈丝爆了?” “八成是吧。” “我在这儿看着,你去看看咋回事儿?” “你瞅着点儿外面!”周矬子打着手电筒出门了。 张老八躲在墙角,等周矬子走过去,一拳击在周矬子后脑海上,这小子一声没吭就倒下了。 张老八迅速用破棉花塞住他的嘴,接着,三下五去二,就用绳子将他的手脚捆了个结实。 赵立祖坐在岗亭里,等着周矬子修好电,突然,只见门开了,一个黑影闪进来,他以为赵瘸子回来了,可突然觉得身形不对,就打开电筒,不由叫道:“田——” 赵立祖一个“田”字刚出口一半,田嫂已经到了他面前,一只手锁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在他的耳朵台子砍了一掌,就把他砍晕了。 这时,张老八扛着周矬子进来,“扑腾!”一下,把周矬子扔在地上,然后,用绳子将赵立祖也捆了个结实。 收拾完两个站岗的,张老八和田嫂拿上周矬子和赵立祖的汉阳造,出了岗亭。这时,耿春花也过来了。 此时,一队鬼子巡逻兵正朝这个方向接近…… 钱甲兴他们也是提前起来,给马穿上皮鞋,套上胶皮轱辘大车,然后,白亚芹四人坐在车上,钱甲兴赶车,出了大车店。 四匹马穿上皮鞋,踩在地上悄无声息,这胶皮轱辘大车也确实好,走起了也没多大声音,不像大轱辘车一走起来,“吱吱嘎嘎、咣咣当当……”乱响,他们刚好在后半夜一点来到警察队大院门前。 钱甲兴看见三个人站在岗亭外面,他便跳下车,用手牵着里套马的笼头往前走。 耿春花过去打开大门,摆摆手,让车进去。 钱甲兴将马牵进门,田嫂在前边引路,耿春花跟在后面,到了办公室门口,田嫂示意停车。 钱甲兴停住车,按照分工,玉婷接过马缰,负责看车。 耿春花和田嫂前面带路,将钱甲兴、白亚芹、钱甲山、金柱这四人领到弹药库,六个人开始搬运枪支弹药装车。 大车进院后,张老八关上大门持枪警戒,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东边传来脚步声,听着像是鬼子巡逻队。他向东看去,只见清淡的路灯下,一队日本兵正排着一路纵队,从龙门桥东的雾淞路拐出来,沿着万福街走向他这边。 他马上咳嗽两声,给耿春花报信,然后拉低狗皮帽子帽遮,系上帽子耳朵,这样一来,他就只露出一点儿眼睛和鼻子。 耿春花听到张老八报警,立即示意钱甲兴他们停止行动,做好战斗准备!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老八已经能听到日本兵呼吸的声音,他一手握紧汉阳造,一手摸摸怀里的二十响盒子炮,眼睛注视着敌人。 钱甲兴他们非常紧张,因为刚装上半车货,一旦发生交火,这些到手的枪支就带不走了,生死倒不说,却可惜了这些崭新的武器! 耿春花和田嫂从容淡定,她们心想,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冲出去,就跟着义勇军打鬼子,冲不出去,就为党国捐躯,不成功则成仁! 巡逻队发现了问题,径直走向张老八。 张老八数了数,这队巡逻兵共有十三个人,正好一个班,其中一个人还扛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在距离还有二十几步的时候,张老八拉动枪栓,哑着桑子问道:“口令?” 为首的鬼子班长答道:“富士。” “长白。”张老八回道。 对上了当晚的口令,日本兵在张老八面前停下。 鬼子班长问道:“你的,灯怎么没有啦?” 张老八说:“报告太君,线路出了故障。” “怎么就你一个人?” “太君,还有一个人,去修线路了!” 鬼子班长停下了:“哇,原来如此!” 张老八说:“是的!” “你们,要快快的修好,太黑,很危险!” “是的,太君!” “道を開く!”鬼子班长一挥手,喊了声“开路”,就带着他的士兵走了。 张老八松了口气,咳嗽一声,发安全信号,可是,日军班长突然转身返了回来,他只得又补了一声! 耿春花他们刚要继续装车,听到危险信号,又不敢动了。 等鬼子班长走近了,张老八说道:“太君,还有什么指示?” 鬼子班长说:“情报显示,赤匪煽动刁民暴动,你们要加强防范,不要让他们钻了空子!” “是!太君。”张老八答道。 突然,鬼子班长透过门缝发现了异常,立即问道:“院子里的,什么东西?” 看到鬼子发现了马车,张老八只得沉住气回答:“报告太君,一辆马车!” 鬼子队长用电筒照照,看车上装着半车东西,上面苫着苫布,便问道:“车上的什么?” “尸体!” “什么尸体?打开门,我的看看!” 张老八一边慢慢解开链着两扇门的铁链,嘴上一边说:“参加‘光山计划’的伤员,刚死了几个,等着明早安葬!” 鬼子班长收起电筒,等着门打开了,便向马车走去。 张老八紧紧跟在他身后,准备随时抡起枪托,让他脑袋开瓢! 岂料,这家伙来到车前,并没有检查车,“啪!”竟然来了一个立正,口中念念有词:“尊敬的勇士,你们为大日本皇军战死,寺尾猪三向你们致敬!” 之后,寺尾猪三脱下军帽,低头默哀。 这家伙足足默哀了三分钟! 张老八也陪着他默哀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张老八像煎熬过了整整三年,因为大门外的岗亭里,还绑着两个活的呢,谁知他们什么时候还阳过来,捅出点儿什么乱子! 三分钟终于结束,寺尾猪三抬起头来,戴上帽子,再默默看了车一眼,这才转身默默离开。 这次,张老八伴着寺尾猪三并排而行,并加快脚步,想快些打发走这个瘟神! 再说周矬子和赵立祖。 这个时候,赵立祖早就醒了,这小子睁开眼睛,看到四周黢黑,一时也想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儿了,也忘了他在什么地方,想动弹,腿脚绑着,想说话,嘴堵着,他这才知道,被人暗算了! 炉子还着着,但火已经不旺,炉盖子的缝隙,透出微弱的光亮,借着这点儿光亮,他发现了周矬子。 他用两只脚踹踹周矬子,对方没有反应,他就呼喊救命,可是,却发不出声音!这时,他听到外面有走路的声音,于是,他就想弄出点儿动静。 但是,这小子又多了个心眼儿,暗想,如果外面是暗算他的人,发现他清醒过来,还不要了他命!这样一想,他就没动,用耳朵细听。 寺尾猪三走出大门,想知道张老八叫什么名字:“你的,叫什么名字?” 张老八当然不能说他的名字,便想到站岗的周矬子和赵立祖,就随口答道:“太君,我叫周金生。” 寺尾猪三边走边说:“周金生,你大大的好,我们的朋友!” 张老八说:“太君也大大的好!” 这时,就听岗亭里传出几声闷响,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相当刺耳! 原来,赵立祖听到有日本人说话,便用脚踹墙,发出求救信号! 第〇七七章 张老八机智应对 赵立祖跳车逃跑 第〇七七章张老八机智应对 赵立祖跳车逃跑 寺尾猪三顿时警觉,“唰!”掏出王八盒子:“什么声音?” “哈哈,”张老八灵机一动,“太君,一只发情的猫,我怕冻坏它,就放在岗亭里!” “哇,你的良心大大的好!”寺尾猪三赞道。 张老八知道,猫在日本人眼里是高贵的、有灵性的动物,是动物中最神秘、神圣的一族,他们十分敬畏,所以,他才想到把猫端出来搪塞,果然收到了效果。 这时,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寺尾猪三又把脸转向岗亭。 张老八马上笑道:“哈哈,太君,这猫太能折腾了,明天,要给他整个公猫,不然,会疯狂的!” “很好!应该的,没有公猫,她一定很煎熬!”寺尾猪三彻底相信了。 看着寺尾猪三走了,张老八在后面说:“太君慢走!” 耿春花听得清清楚楚,马上示意钱甲兴他们继续装车。 张老八一直目送巡逻队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进了岗亭。 岗亭,是大一间青砖砌的小房子,共有两扇门,一扇门朝北,直通院里;一扇朝东,出去就是警察大队大门外。 岗亭室内没有炕,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部电话,还有几个凳子,再就是取暖的炉子。 这间房子墙很厚,很结实,下部有点儿发潮,赵立祖腿脚被捆着,也使不上劲,所以,发出的声音沉闷,也不是很大。如果这小子一下踹翻炉子,那么寺尾猪三就知道出事了,可是,他害怕被炉火烧到,就没敢,这也让他失去了一次获救的机会。 赵立祖听到寺尾猪三离开了,非常绝望,力气也没了,当他看到张老八进了门,就“呜!呜!”着求饶。 周金生也清醒过来,知道出事儿了,他并没有向赵立祖那样求饶,而是一声不响。 张老八检查了他们二人的绳子,发现绳子没有松动,他就出了后门去了院里。 张老八走到车前,看到车已经装好了,钱甲山正在拢车,他把钱甲兴拉到办公室里面,说道:“钱族长,你一定要照顾好田嫂!” 钱甲兴说:“李兄弟跟我说了,田嫂是我们救命恩人,我们一定不能让她受屈!” “这就好,”张老八说,“岗亭里面的两个人你们带走,如果他们想打鬼子,就留在你们那里,如果不想打鬼子,你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来!” 钱甲山说:“兄弟,我明白了!” 张老八说:“你们走吧。” 二人回到车旁,钱甲兴牵着马往出走,张老八和耿春花送他们到大门外,二人和田嫂紧紧握着,无言道别,然后,张老八摘下狗皮帽子给了田嫂,二人关上大门,回了寝室。 钱甲兴把鞭子交给钱甲山,和金柱进了岗亭,对周矬子和赵立祖说:“我们是‘震关山’义勇军,专杀日本人的,你们要想活命,就不要出声!” 这二人只能点头,用鼻子哼哼。 钱甲兴和金柱一人扛起一个,将这两个人扔到车上,然后,他们也都上了车,钱甲山赶着车,快速出城。 出了城,钱甲兴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说:“老五,把车停下。” “吁——”钱甲山招呼住马,大车停下来。 钱甲兴说:“金柱,去和你五叔把马的鞋脱下来,绑嘴绳子解开。” 钱甲山和金柱下了车,去给马脱鞋,解开马的绑嘴绳,这样,马的速度也会快起来。 钱甲兴在车上,掏出周矬子和赵立祖嘴里的棉花。 赵立祖憋得难受,也害怕被杀,马上说:“好汉饶命!” 周矬子咳嗽几声,并不说话。 玉婷说:“小汉奸,我爹是‘震关山’义勇军司令,不是胡子!要叫钱司令。” 赵立祖马上改口:“啊,钱司令,钱司令饶命!” “我可以饶你们性命,但日本人不会饶了你们!”钱甲兴开始吓唬他们,“实话说吧,明天,鬼子就知道你们是我们的内应!” 玉婷拍拍苫布说:“你们听听,这满满一车东西,都是你们弹药库里面的枪支子弹,还有手榴弹和炸药!” 赵立祖带着哭腔说:“诶呀妈呀,钱司令,你这不是嫁祸给我们吗!” 周矬子开始说话:“钱司令,我们可啥也没干呀,你这么整,皇军一定会杀了我们!” 玉婷喝道:“啥皇军,日本鬼子!” 周矬子连忙点头:“是是是,是日本鬼子!” 钱甲兴说:“你们不想被日本鬼子宰了,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起打鬼子!” 周矬子问:“跟你们去哪里?” 钱甲兴说:“跟我们上山!” 赵立祖想,上山还不就是落草为寇,当胡子!于是问道:“是不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 “你说的是土匪那一套,”钱甲兴说,“我们‘震关山’义勇军,不讲究那些,只打鬼子,惩治汉奸,不欺负平民百姓!” 赵立祖说:“跑到大山沟子里,冻也冻干巴了,还能打仗!” 玉婷说:“不能打仗,我们是怎么把你们和小鬼子打跑的!” 周矬子说:“这么说,在夹道打伏击的就是你们!” 玉婷说:“不是我们还能有谁!” “诶呀我的妈呀!”周矬子惊叫一声,然后说道,“钱司令,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钱老虎啊!” 玉婷说:“那还有假,我爹就是老虎!” 矬子说:“真是你们杀了杨海洲和杉岛他们?” 玉婷说:“那还有假!” 周矬子说:“真乃英雄也!佩服,佩服!我跟你们去了。” 赵立祖想想,然后说:“我也跟你们去打鬼子!” “好!我们是兄弟了。”钱甲兴说,“老姑娘,给二位松绑!” “嗯哪!”玉婷答应。 玉婷这边给周金生和赵立祖解开绳子,钱甲山和金柱那边也完活了,于是,他们继续赶路。 马车跑起来,赵立祖说:“钱司令,能不能把枪还给我?” 玉婷接过来:“你要枪干啥?” 赵立祖说:“我同意跟你们去打鬼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也该配发给我武器吧,万一路上遇到麻烦,也好有个应手的家伙!” 钱甲兴指着苫布上的两支枪:“这两只枪就是你们的,看看哪一支是谁的,拿回去吧!” 赵立祖先动手找到了他的枪,然后用胳膊肘碰一下周金生:“周矬子,你的枪!” 周金柱说:“知道了,先放那儿吧。” 夜色沉沉,越往前走,山越高,林子越密,也很窝风,积雪多起来,没有城里那么冷,道路还算平坦好走,四匹马拉着七个人和一车枪支弹药还不费什么力气,跑得较快。 没人说话,只有马蹄踩踏地面和车轮碾压积雪的声音。 跑出七八里地,大伙坐在车上都闭目哈眼昏昏欲睡。 前面,出现了一道山梁,车开始爬坡,速度慢下来。 赵立祖看钱甲兴低垂着头,身子随着车的颠簸摇摆,白亚芹母女相互依偎在一起,像是睡着了,金柱坐在车尾,抱着膀,也是迷迷糊糊犯困,只有钱甲山集中精神赶车。 他觉得时机到了,心里骂道,钱老虎,你个瘪犊子,少他妈吓唬老子,我是回过味来了,暗算我的应该是那个公鸭嗓,他就是我们警察大队的人,声音有点儿像张老八,不然,咋能熟悉我们的情况,还知道冒充周矬子!我跑回去,向宪兵队报告,就会抓到他,皇军不但不会杀我,还会给我奖励! 想到这里,他用胳膊肘捅捅周金生,想拉他一块逃跑。 周金生也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养神,知道赵立祖的用意,便对他晃晃头,示意他不要逃跑。 赵立祖心想,你不跑我跑,老子是堂堂的警察,可不跟你们这些山炮瞎起哄,东北军三十万大军都跑了,就你们几个山炮就能干过皇军,鸡蛋撞石头,自寻死路,突然袭击打死几个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子可不跟你们去送死! 想到这里,赵立祖拿着他的枪,跳车就跑! 第〇七八章 赵立祖丧命雪野 巡逻队发现异常 第〇七八章赵立祖丧命雪野巡逻队发现异常 周矬子见赵立祖跳车了,大叫道:“钱司令,他蹽了!” 钱甲兴眼睛也没睁,不慌不忙问道:“你咋不蹽?” 周矬子说:“我跟你们去!” “呯!”周矬子话音没落,只听一声枪响,赵立祖应声倒地! 玉婷飞身下车,朝赵立祖跑去。 金柱稍微慢了一点儿,跟在玉婷身后。 “吁——”钱甲山喝住马,搬起车闸,跳下车去。 由于下坡惯性,赵立祖又死命逃跑,这样,他倒下后,翻了几个个,此时正是仰脸朝天。 玉婷一手提枪,一手拿着电筒。 子弹从赵立祖的后脑射进,从面门穿出,他的鼻子和额头都炸开花,洁白的雪地上,到处是血和花花脑浆。 金柱说:“师妹,我的枪法准了吧。” “拉倒吧!”玉婷白他一眼,“赵金柱,你早先还单是枪法不行,现在,咋还学会闭着眼说瞎话了!” “我没说瞎话,他这不是死了吗。” “赵金柱,死了又不是你打死的!” “我开的枪,咋就不是我打死。” “我开的!”玉婷说,“我爹偷偷跟我说,谁跑就打死谁!” “我开的,”金柱不想玉婷老是瞧不起他,也不让步了,“师父告偷偷高诉我,谁跑就打死谁。” 玉婷说:“他一跑我就掏枪了!” “他一跳车我就掏枪了。”金柱说。 “那是你打飞了!” “我不能打飞。” 玉婷举起枪,“死犟死犟,再犟我一枪崩了你!” “好吧,我打飞了。”金柱软下来。 “我这个大哥也真是的,”钱甲山说,“咋还分开告诉姑娘和徒弟,一块告诉就不行!看看弄出纠缠不清的官司了!” 这时,钱甲兴说话了:“老五,你就给他们断断这个官司。” 钱甲山说:“大哥,你的宝贝闺女和你的宝贝徒弟,都打中了!” 金柱观察着尸体:“这就是一枪,那一枪打到哪儿了。” 玉婷把枪插进腰间:“赵金柱,这一枪就是我打的,你这笨样,怎会打中! “你们同时开枪,同时击中,一颗子弹从他的鼻子穿出,一个子弹从他的页脑盖穿出,打烂了他的脸,不信我把他翻过来,后脑勺一定两个弹孔!”钱甲山说着,就把尸体翻过来。 玉婷用电筒一照,赵立祖脑后果然两个弹孔相距不到一寸。 金柱说:“师妹,我说我打中了,你还不信。” 玉婷说:“那也是瞎猫碰死耗子!” 钱甲山捡起赵立祖的枪:“你们俩也别抬杠子了,咱们还是赶道吧。” 三个人上了车,继续赶路。 周矬子坐在车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后怕!暗想,难怪他们能杀了杨海洲那些人,又能打败他们八百多人,也真够厉害!幸亏他没跑,如果逃跑,他就跟赵立祖一块去见阎王了! 张老八和耿春花躺在被窝里。 耿春花说:“宝贵,我刚才的表现如何?” 张老八说:“很好。” “你不该感谢一下我吗?” “不是给你买了西伯利亚雪狐皮大衣。” “李掌柜送的,是给我的回报,你也没花钱。” “哈哈,那也算吧。” “不算!”耿春花搬了他一下,“我为你们抢弹药库,冻得直哆嗦,你抱抱我,给我暖和暖和吗。” “你别让我犯纪律!” “就是抱一抱,能犯什么纪律?”耿春花说,“你们的纪律过头了吧。” “一点儿也不过头!没有一个钢铁纪律,革命怎么能成功!”张老八说,“闭上眼睛睡觉,危险还没过去呢!” 耿春花说:“我突然有点儿害怕。” “你是专业间谍,怎么会害怕!” “我担心,我们会留下什么线索。” “你怕死了?” “我不怕死!我现在很担心你牺牲。”耿春花说,“你要是牺牲了,我就没奔头了。” 张老八说:“放心吧,不会。” “寺尾猪三不会认出你来吧?” “不会的。”张老八说,“快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不知啥时候,我们就得起来。” 耿春花也没吱声,使劲翻了个身,显然生气了。 二人背对着背,也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免考虑各种可能,哪里有一丝困意,只在默默等待。 过了也就四五分钟的功夫,“嘟嘟嘟……”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声! 耿春花一下子翻过身来,抱住张老八:“宝贵,真悬!就差几分钟!关东军才用这种哨子!” 张老八说:“可能是寺尾猪三他们转回来了。” 耿春花说:“怎么办?” “沉着。”张老八说。 寂静的夜里,哨音很恐怖,也传得很远!哨声停止了,一个声音叫道:“紧急集合!有间谍,通通的起来集合!” 原来,寺尾猪三带着人转了一大圈,又转回警察大队门前。 这一次,他发现警察大队还是漆黑一片,电还没修好,他就去了岗亭,用手电筒照照,岗亭的玻璃上着霜,看不到里面,他问道:“周金生,你的在吗?” 可是,里面没有反应。他觉得不对劲,向他的士兵一挥手:“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是!”两个士兵然后端着枪,打开岗亭的门,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其中一个士兵说:“猪三队长,一只耗子也没有!” 这时,一个士兵用手电筒照着警察大队的大门,叫道:“猪三队长,你们看!” 寺尾猪三一看,大门和两边的墙上贴着许多红红绿绿的标语,大门旁还有一张告示! 标语上写着: 同胞们,拿起枪,赶走东洋小日本! 我们只打日本鬼子,不打中国人! 还我河山,保卫家园! 宁死不当亡国奴! …… 寺尾猪三到跟前又看告示,只见告示上写着—— 告全国同胞书: 九一八事变,满洲沦陷。日贼倭寇,侵我家园。占我山河,辱我祖先。烧杀奸淫,生灵涂炭。奴我中华,狗胆包天。我等同胞,热血虎胆。拿起刀枪,痛杀敌奸。各界朋友,都来抗战。踊跃参加,多多益善。剿灭鬼子,还我山河。义勇军旗,威震关山! 震关山义勇军司令:钱老虎 这小子还认识几个字,总算看完了,这样,他就进了警察大院,吹起哨子,喊叫紧急集合! 张老八说:“真是寺尾猪三。” 耿春花说:“我们起来不?” 张老八说:“再等一会儿。” 这时,警察大队的宿舍里,乱成了一锅粥。警察们也没经过军事训练,平时也没有紧急集合,一打灯,还没有电,摸着黑,也摸不到自己的衣服裤子,一着急,抓住一件就往身上穿,有的把裤子当成了袄往脑袋上套,有的两个人抢一件衣服,互相诀起了祖宗,有的摸不到衣服,干脆就不起来了。 锅底灰也在这住宿,他先跑到外面,见院里院外亮着不少手电筒,都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寺尾猪三看出来一个人,穿着老百姓的服装,歪戴着一顶毡帽,提溜着一杆汉阳造,就用枪指着锅底灰问道:“你是什么人?” 锅底灰不认识寺尾猪三,吓的他一哆嗦:“太君,别,别动枪,走、走了火儿咋办?” 寺尾猪三仍然用王八盒子指着他:“说,你是什么人?” 锅底灰只得说道:“我是警察大队的郭探长!” 寺尾猪三说:“赶紧找你们的头,都出来,出事了!” “是!太君。”于是,锅底灰就返回屋里喊人。 第〇七九章 寺尾猪三报警 彩子勘察现场 第〇七九章寺尾猪三报警彩子勘察现场 寺尾猪三打发走锅底灰,命他的人四处警戒,又派人检查电线,然后,他去岗亭给渥口少佐打了电话,报告了情况,渥口少佐立即下令全城戒严,之后,渥口少佐马上向彩子汇报,彩子立即通知水野,等着她开车去接他。 寺尾猪三打完电话,电就来了。 原来,电闸在后院看守所的值班室里,9·18后,看守所就空无一人了,耿春花去拉下电闸,然后潜入值班室,用撬棍打死老辛头。 日本兵查到这里,就发现了问题,推上闸,电也就来了。 锅底灰回到寝室,招呼道:“皇军来了,大伙赶紧出去集合!” 睡得暖暖乎乎,衣服也没穿好,这些警察谁也不想出去见冷风,出到外面的也没有几个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观望,一听说日本兵来了,他们才往出走。 锅底灰想起来张老八和耿春花也住宿,就喊道:“喂!你们可要快点儿,我去叫张股长和耿股长!” 警察们都知道张老八和耿春花住到了一起,有邪性大的人,就想过去看看,能不能借机一饱眼福!于是,就有几个人跟在锅底灰后面去了。 锅底灰到了耿春花寝室门前,先敲敲门,然后叫道:“张股长,耿股长,出事儿了!” 可是,房间里没有动静。 有人说:“这是折腾累了,睡死了!” 锅底灰推推门,门插着,他没推动,嘟囔道:“真是累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有人说:“敲门!使点劲儿。” “谁呀?”这时,一个慵倦美妙的声音传出来,正是耿春花。 众人兴奋起来! 这时,屋里的灯亮了,光线从门缝里射出来。 张老八说:“郭探长吧!” 锅底灰说:“是我!” 张老八问:“外面咋的啦?” “好像进来了间谍,皇军巡逻队来了。”锅底灰答道。 张老八说:“你们先出去吧,我们就穿衣裳。” 这时,有几个人趴门缝往里看,看到耿春花坐在被窝里,光着上身正在穿里面的衣服,穿完里面的衣服,又穿里面的裤子,美得令人震颤,看的他们眼睛都直了。 锅底灰也想看看,但这两个人对他有恩,他还讲点儿良心,就说:“你们这帮家伙,有啥看的,快走得了!” 可他一个小探长,也没人拿他当回事儿,反倒都往前挤,就这么一挤,“咔嚓!”门插断了,前面的两个人,一下子就挤进门里去了,好悬没趴地上。 “妈呀!”耿春花一声惊叫,幸好她已穿的差不多了。 张老八说:“你们这帮小子,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了吧。茶桌上有糖球,拿着吃去吧,还有洋烟。” 那些人听了,都进到屋里,把茶桌上的洋烟、糖球、花生瓜子这些东西,装进兜里,一扫而空。 他们饱了眼福,又得到了实惠,张老八和耿春花又没责怪他们,他们对这两个人的好感增加了。 张老八和耿春花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院子里。 锅底灰对寺尾猪三说:“太君,这二位就是我们的头,这位是张股长,这位是耿股长!” “你们是股长,你们这里出事了!”寺尾猪三又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寺尾猪三小队长!” 张老八说:“寺尾猪三小队长,我们站岗的人呢?” “不知去向!”寺尾猪三说,“我带一个班巡逻,发现他们不见了!” 张老八说:“这是擅离职守,他们会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寺尾猪三说,“我们要搜查!” 张老八说:“寺尾猪三小队长,你不能搜查!” 寺尾猪三说:“我的,为什么不能搜查?你们这里有间谍!” 张老八说:“还没弄清楚他们的去向,要保护现场,然后由专业人员进行勘查!” 寺尾猪三说:“好吧!” 张老八说:“大家听着,谁也不要到处走动,不要破坏现场!我去给大队长打电话!” 张老八给冯德林打完电话,彩子的轿车开进警察大院。 彩子的这辆轿车,是多门二郎中将特地为她配置的。 张老八看水野从轿车上下,开车的是个女子,这女子穿着关东军制服,肩上是两杠三星的大佐军衔,比渥口大队长还多两颗星,水野就没法比了。 张老八不认识彩子,但看军衔和气质,就觉得这女子很有来头! 毕竟案情出现在警察大队,也是宪兵队下属部门,所以,水野问张老八:“张股长,通知冯大队长没有?” 张老八说:“通知了,马上就过来了!” 之后,水野介绍道:“张股长,耿股长,这位是来自军部的专家,落合大佐,” 张老八和耿春花双双敬礼:“大佐好!” 彩子没有回礼,而是说:“前两天新结婚的二位,就是你们吧。” 张老八说:“是我们。” 彩子说:“郎才女貌,很般配!” 张老八说:“大佐过奖了!” 彩子说:“我们先不等你们大队长了,张股长,你随我们勘察现场,耿股长,你负责清点你们所有的人,让他们在院子里站好,不要走动!” “是!”张老八和耿春花应道。 这边,耿春花开始召集所有的人集合,清点人数;那边,张老八随彩子他们勘察现场。 这个时候,彩子还不知道死了人、弹药库被洗劫,她主要是针对站岗人员的失踪和标语告示。 此时,关东军还没完全控制满洲,他们的兵力还不足,所以,彩子最担心老百姓起来反抗! 在警察大队出现了煽动反日标语和告示,这件事情不是小事,而且又是“震关山”义勇军司令钱老虎干的!毫无疑问,钱甲兴是对他们关东军发起了挑战! 彩子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没把钱家窝棚的人剿灭,他们反倒嚣张起来了! 彩子先勘查大门外和岗亭,发现岗亭里和外面都被人撒上了雪,院子里也被人撒上了不少雪,没有发现有价值的足迹,甚至胶皮轱辘大车和马蹄印也没发现。 彩子来到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关着,里面漆黑一片,她问:“张股长,办公室里有人值班吗?” 张老八说:“老辛头在里面住!” 彩子问:“老辛头还在里面吗?” 张老八说:“我在外面没看到他,应该还在。” “外面这么大动静,他还怎么不出来看看?”彩子轻轻晃晃头,“这个人,如果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亡了!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 彩子打开门,见办公室的地上也撒着雪,很多都化了,地面很湿,她说:“够狡猾,现场都破坏了,水野,张股长,我们都进去吧!” 三个人进了门,彩子用手电筒照照,走廊里再也没什么,她向值班室的窗子里照照,发现一个人躺在炕上。 彩子绕过去,进了值班室的门,找到闭火,将灯打着,然后问张老八:“张股长,你认识炕上的人吗?” 张老八过去看看:“他就是老辛头。” 老辛头盖着被子,脑袋还枕在枕头上,但脑袋已经扁了。 第〇八〇章 钱老虎留下判决书 目击者辨认嫌疑人 第〇八〇章钱老虎留下判决书目击者辨认嫌疑人 彩子走到尸体跟前,在尸体的被子上发现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毛笔字,她拿起来念道:“代表炎黄同胞,处死小汉奸卖国贼!‘震关山’义勇军司令,钱老虎!” 水野接过来看看:“这是一份判决书。” 彩子检查了老辛头的尸体,然后说道:“死者身体完好,外表没有伤痕,致命伤在头部,凶手是用厚纤维织物,缠裹重物击打其头部,致使被害者颅脑粉碎而亡,只鼻孔嘴角留有血迹,而不致皮肤破裂血流喷溅,溅到凶手身上。从死者面部受力程度和面积,凶器应该是铁棍一类的物体,而且凶手出手,力道把握精准。” 水野说:“落合大佐,我们可以搜查一下凶器!” “搜查也是徒劳的。”彩子说,“从前面的现场可以看出,凶手是有预谋的,他们计划周密,手段娴熟,破坏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凶器也一定处理掉了。” 水野说:“钱老虎够狡猾残忍!” “不!”彩子说,“这个案子,钱老虎只是个小角色。” 水野说:“除了钱老虎,还能有谁?” “钱老虎他们是猎人,具备狡猾残忍的特性,但不具备这种专业手段。凶手一定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或者警察大队内部经验丰富的警员。”彩子说,“张股长,你怎么看?” 张老八说:“我赞同大佐的观点。” 彩子说:“张股长,你能不能分析一下,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张老八说:“我分析,凶手又贴传单告示,又破坏电源,又入室杀人,大面积破坏现场,一定不是一两个人作案,他们的目的有可能是要处死另外的人!” “哦?”彩子说,“张股长,你的这个分析很独到,那么,另外的人是指什么人呢?” 张老八说:“落合大佐,钱老虎在判决书上写得很清楚,处死小汉奸卖国贼,那么,钱老虎想要处死的,肯定还有大汉奸卖国贼了!” 彩子说:“按你的意思,钱老虎他们的目标就是大汉奸卖国贼了!难道,还有人被杀?” 张老八说:“大佐,你是专家,我只不过是根据字面意思分析分析,班门弄斧了!” 彩子说:“张股长,你分析得很对,但这只是表面层次,更深层次的,你还没看到?” 张老八说:“大佐,我也就能想到这里了。也许,老辛头的死,跟告密谋杀杨大队长和杉岛队长他们有关。” “别说了!”一提到杉岛,彩子的心里就一阵椎骨铭心的剧痛。 张老八说:“落合大佐,实在对不起,我多言了。” 彩子控制住情绪:“张股长,不怪你。和杨大队长一起遇难杉岛君,是我的未婚夫。” 张老八说:“很抱歉!” “不知者无罪!我们还谈案子,”彩子说,“你们二位说说,钱老虎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水野说:“当然是钱和枪!” 张老八说:“他们最缺的,应该是枪!” “对!”彩子说,“比起冒死进城杀几个告密者,钱和枪对他们来说也会更重要。而钱和枪相比,钱他们可以打猎,用动物的皮毛换钱,收购皮毛的人和集市,几乎遍地都是,他们换钱很方便,我们无法控制,而枪,他们是有钱也很难买到!他们要想对抗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就需要大量的武器装备!” 水野说:“难道钱老虎是进城搞枪吗?” “对!”彩子说,“杀人只不过是他们顺手捎带而已!张股长,警察大队的弹药库在哪里?” 张老八说:“就在办公室走廊西头。” “我们去看看。”彩子说。 三个人刚走出值班室,就见冯德林和王辉气喘吁吁进了办公室。 原来,这段时间,冯德林正准备和王辉将弹药库里的枪支弹药卖掉,他接到张老八电话,就预感到弹药库会出事,于是就赶紧去找王辉,如果弹药库被盗,他们二人好统一口径。 彩子说:“冯大队长,王股长,怎么才来?” 冯德林愣住了!他不认识彩子,也不知道一见面,彩子怎么就能叫出他的名字,而且看军衔,彩子还是个旅团长级别的美女。 冯德林有点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他看看张老八:“这位是?” 张老八说:“大队长,这位是皇军军部的专家,落合大佐!” 冯德林立正敬礼:“落合大佐好!” 王辉也跟着敬礼:“落合大佐好!” 彩子目光冷峻:“冯大队长,你的地盘出事了。” “落合大佐,是我失职!”冯德林觉得空气中有一种杀气出现了,他脊梁骨有些发凉,说道,“我接到电话就往这儿跑。我愿接受处罚!” “这个以后再说,”彩子说,“我要看看你们的弹药库。” 冯德林看看王辉,然后说:“落合大佐,请随我来。” 冯德林把彩子他们领到弹药库前,只见弹药库的铁门关着,门锁已被破坏! 冯德林见了,抹一下头上的汗。 彩子威严地说:“冯大队长,将门打开!” 冯德林的手有点儿哆嗦,打开弹药库的门,打亮里面的灯。 弹药库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撒雪的痕迹。 彩子目露凶光:“冯大队长,枪呢?” 看到彩子的目光,冯德林不由哆嗦一下,然后说道:“落合大佐,弹药库里没有枪。” 彩子咬着牙:“难道,你们的弹药库,就是储藏空气的吗?说!枪哪去了?” 冯德林镇定一下,拔拔腰板:“落合大佐,皇军进城的那天夜里,四处交火不断,赤匪冲进警察大院,见人就杀,我们死的死、亡的亡,抵挡不住,溃不成军,赤匪砸开监狱,放跑他们同伙,将弹药库和警察局洗劫一空而去!” 彩子追问:“真有这事?” 冯德林说:“落合大佐,不信你问问王股长。” 彩子将目光转向王辉:“王股长,你要说实话!” 王辉被彩子目光所迫,也是一哆嗦,说道:“冯大队长说的是实话。那时,还是杨海洲大队长指挥。后来,皇军并没补充武器给我们。” 彩子又问张老八:“张股长,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这时,冯德林和王辉都非常紧张地看着张老八,害怕他实话实说。 张老八说:“落合大佐,冯大队长和王股长说的都是实情,那天夜里,我们实在顶不住了,杨大队长只得下令我们撤退,天亮,皇军打跑了赤匪,我们返回警察大队,什么都没有了!” 彩子又问水野:“水野队长,我们没发过武器给他们吗?” 水野说:“现在战事紧张,我们的武器都运往前线,暂时还没给警察大队补充武器。” 彩子神情缓和下来,说道:“既然没有武器被抢走,我们去看看失踪了几个人。” 于是,四个人跟在彩子后面来到队伍前面。 耿春花把所有当晚在警察大队住宿的人,都集中起来,包括厨房的余聋子和新来的厨师,让他们分成警务股、司法股、保安股、特务股站成四路纵队。 警察大队总共一百多人,当夜住在这里的约有一半人。 彩子问道:“耿股长,报告一下人数!” “是!”耿春花立正,“报告落合大佐,警察大队今夜应有住宿者七十五人,现为七十二人,周金生、赵立祖、老辛头三人没到!” 彩子说:“冯大队长、张股长、王股长、耿股长,你们四人站到队伍里!” 张老八他们这四个人就站到队伍排头。 彩子叫道:“寺尾猪三!” “啪!”寺尾猪三一个立正:“到!” 彩子说:“仔细辨认一下,看看队伍里面,有没有你见过的嫌疑人!” “是!”寺尾猪三打着手电筒,开始一个一个仔细辨认。 第〇八一章 张老八作证 女间谍撤兵 第〇八一章张老八作证女间谍撤兵 寺尾猪三和张老八几次照面,距离也很近,也用电筒照过张老八的脸,二人还有过交流对话,并且从院外走到马车跟前,还共同对着车上的武器默哀了三分钟,他对张老八的印象是够深刻的。 虽说这家伙是个野战军的小队长,但也很有头脑。 在他的印象中,张老八有一米八九的个头,身材匀称。而他的个子不到一米六,在张老八面前,他要抬头仰视。 首先,他用排除法,把矮的、胖的、瘦的,像他这么高的,统统排除掉。锅底灰这种,不用说,就让他分到一边站着去了。 而耿春花是女的,当然要排除。 这样,够标准的剩下了五个人,这五个人中,张老八、冯德林、王辉三人在内。那两个,一个李凤武,一个叫张洪喜。 还别说,这小子真整对了! 接下来,寺尾猪三用电筒仔细的、一个一个的浑身上下看了个遍,又和他们进行对话,辨识声音,又问他们有没有狗皮帽子,又搜查了五个人的行李物品,但都没发现狗皮帽子。 这些招数用完了,寺尾猪三说:“报告大佐,他们通通的不是!” 彩子看看没发现什么线索,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只得说道:“冯大队长,以后,你们要加强防范,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就别干了!” “是!”冯德林说,“落合大佐,我一定汲取教训,下不为例!” 彩子说:“水野队长,寺尾猪三队长,我们走!” 这个时候,已折腾到了凌晨四点多了,这些个二狗子,也没有日本兵的军服那样保暖的衣服,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上牙打着下牙,“咯咯”直响。 看这时间,天还很黑,还能睡上一觉,冯德林加了双岗,然后说:“大家回屋睡上一觉!” 众人听了,呼啦一下子,就往屋里跑。 耿春花说:“宝贵,我们也回去睡觉!” 张老八说:“大队长,王股长,我们睡觉去了。” 冯德林说:“耿股长,你先进屋,我跟张股长说两句话。” “大队长,你可快点儿说,都冻死我啦!”耿春花说着,就跑回宿舍去了。 冯德林把张老八领进他的办公室,王辉也跟进来。 冯德林打开他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二百块大洋,放在桌子上:“老八,今天咱们哥们儿就不客气了,我也知道,啥事儿也瞒不住你们两口子,你在落合大佐和水野面前说的那几句话,救了我们哥俩!你也知道,我也没有啥钱,这二百大洋,就是个小意思,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王辉说:“老八,我也要感谢你,我身上没带钱,过后补上吧!大队长说了,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大队长,王股长,既然都把我当做兄弟,我也就不客气了!”张老八伸手拿起十块大洋,“我们两口子,正愁着请你们喝酒没钱呢,我就拿十块钱,明天晚上,我请你们,还有我大哥去‘香三江’,你们看怎么样?” 冯德林说:“老八,你就都拿着吧!” 张老八说:“大队长,咱们兄弟之间就别外道了,以后有啥事,我还得麻烦大队长和王股长帮忙呢!” 冯德林说:“那也好!” 张老八说:“二位,春花还等我睡觉呢,我就先走了!” 耿春花回到寝室,心里忐忑不安,站在地上等着张老八和回来。她不知道冯德林找张老八有什么事?她只希望,这件事快点儿过去,她和张老八能平平静静地打发时光。 还好,走廊里想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等在门前,张老八一进门,她就扑上去,紧紧抱住张老八,将头埋在张老八胸前,低声叫道:“宝贵,我怕。” 张老八一只手放在她的背上,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不要怕,有我呢!” 就这样相拥良久,张老八说:“你看这是什么!” 耿春花抬起头来,看到张老八手里的大洋,明知故问:“哪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几次,耿春花出了这么多力,帮了这么多忙,二人并肩战斗,配合默契,在张老八心里,她已经是他的战友!但纪律就是纪律,他决不能违犯,可他又不忍心推开她,这才拿出大洋,找个借口。 “你猜?”他把大洋放在耿春花手里。 耿春花接过大洋,数了一数:“这还用猜,一定是冯迷糊给你的。” “你猜对了。” “十块大洋的封口费的,太少。”耿春花说,“他们一定说弹药库里没有枪吧。” “你又猜对了。” “十块大洋,买了两颗人头!” “这十块大洋,我还答应请他们吃饭。”张老八说,“冯迷糊给我二百块大洋,我只拿了十块。” “哈哈,”耿春花说,“你这个赤匪,我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件事,要他两根金条,冯迷糊也得往出拿!” “我们不能得罪他们,也许还能利用到他们。” “这种事,你还想干下去啊!” “我的信条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张宝贵,你就一点儿都不为你自个儿想想吗!” “这片土地,就是养育我的母亲,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是我的骨肉同胞,如果他们能获得自由和幸福,我愿意为他们去死!” 耿春花突然热泪盈眶,颤抖着声音说:“宝贵,你真让我无地自容!” 张老八用手给她擦擦泪水:“想不到,你这个站长,也会动了真情!” 耿春花一跺脚:“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别哭了,你先上炕暖和暖和,我把炉子生着,再烧烧炕,还要修好门插,我们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耿春花说:“我等你。” 张老八干活很快,不大一会儿功夫,就都整利索了,二人这才上炕躺下。 躺在炕上,张老八还是背对着耿春花。 过了一会儿,耿春花说:“宝贵,你转过脸来,我和你说几句话呗。” 由于一宿的紧张,两个人的神经还处在兴奋状态,其实,也都觉不出困。 张老八说:“说吧,我能听见。” “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耿春花硬把他搬过来,然后说道“那个寺尾猪三把你筛选出去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他会认出你来!” “如果能让他把我认出来,我就不配做地下工作了!”张老八说,“那个大狗皮帽子帮了大忙。” “可是,你说话是怎么变的口音呢?难道你也经过这方面的训练?” “咱这儿不是有糖球吗,我在舌头底下含了一块糖球。” “你也真能想出办法,”耿春花说,“可是外面的现场是怎么破坏的?” “我的父老乡亲,”张老八说,“我们俩回到宿舍,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还真有人帮你们。” “我们是一家人,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当然要互相帮助。”张老八说。 第〇八二章 震关山积极备战 二爷爷侦察下山 第〇八二章震关山积极备战二爷爷侦察下山 用过早餐,彩子和工藤先先后来到办公室。 彩子说:“工藤先生,警察大队出了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工藤说:“什么事?” “两个警员失踪,一个雇员被杀,弹药库被撬。” “什么时间发生的?” “昨夜凌晨一点前后。” “具体是什么情况?” “具体案情是这样的,”彩子说,“我在一点二十的时候接到渥口少佐电话,和水野出了现场……” 听完彩子介绍的案情,工藤说:“我们遇到高手了!” “是的,作案手法熟练细密,无懈可击!”彩子说,“尽管钱老虎是个好猎手,他不具备这种能力,这个人不会是他。” “我也这样认为。”工藤说,“根据案情。今天有两个重点要查,一是这台胶皮轱辘马车,摸一摸马车行走的路线,二是两个失踪的警察,看看这二人是钱老虎的内线,还是他们被杀了,内线另有其人。” “如果真是钱老虎进城,我们也要查查他的行踪,看看他和什么人有来往,是否和李掌柜有过碰头!” “这是一个机会,可以检验一下李续财与‘光山计划’泄密案是不是有关。” “工藤先生,”彩子说,“你看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调查?” 工藤说:“重点就是这些。” “好吧!”彩子说,“我把任务分派下去。” 钱甲兴这一趟进县城,收获不小,不但有了金子,还拉回二十把二十响盒子炮、六支博格曼式冲锋枪,也就是手提花机关枪、一百八十多支辽十三步枪和一百多支汉阳造,还有二百多个手榴弹、一万发子弹,还有一些民国警察装备。 而额外的收获,就是周矬子了。他是竖起“震关山”义勇军大旗后,第一个加入的战士。 虽说成立了“震关山”义勇军,但钱家窝棚这些失去家园的人们,对生活还是很迷茫。钱甲兴带回来的这些物资,多少稳定了一点儿人心! 有了钱和枪,就好办多了,钱甲兴在原有男子大队、女子大队、后勤大队、警卫大队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机枪大队,金柱任大队长,周矬子成了一个机枪射手。 接下来,下了几天大雪,钱甲兴下令战士们边训练、边打猎、边收集敌情,他准备在过年前打个胜仗,鼓舞一下士气,好好过个年。 转眼间,就过了阳历年,义勇军共搜集上来四十多条情报,掌握三十几处金矿、煤矿、铁矿、石英矿、白土矿、伐木场、罂粟种植场的位置。 九一八前,这些场矿有的是民国政府开采,有的就是日本商人投资开采,9·18后,日本关东军迅速占领了这些地方,就都归了日本人,由他们派驻军防守。 这天,钱甲兴正在司令部炕沿边坐着闷头抽烟,钱万淳来了。 钱甲兴请他坐下:“二爷爷,这么巧,我还想去找你呢!” 钱万淳说:“我这个参谋长也不能徒具虚名,高枕无忧,虽然老了,也要为咱们‘震关山’出把力!” 钱甲兴给老人装上一袋烟:“二爷爷,你有啥打算?” “吧嗒,吧嗒!”钱万淳边抽烟边说:“阳历年过了,再有一个月就过大年了,我们现在有了枪,训练也有了长进,是骡子是马,该出去溜溜了,这个年,要过得有点儿动静。” “二爷爷,我也正琢磨这件事儿呢。”钱甲兴说,“我原打算等鬼子来找咱们,然后像夹道那样打个伏击,可是,小鬼子一直没有动静!” “我们应主动出击!”钱万淳说,“小鬼子没来找我们,他们也是怕吃亏,我们应该去找他们了,不能让他们消停!” “是应该主动去找他们了,”钱甲兴说,“这段时间,大伙摸上来不少情报,但价值都不大!比如说鬼子运送木材、煤炭、矿物的车辆,有人说为啥不打?我是觉得,这小来小去的,暂时先不弹拉他们,要弹拉他们,我们就打大一点儿的,打疼他们,打一次,咋的也要打死三五十个鬼子,二爷爷,你说呢?” “你想得很对,小来小去的打了,就把鬼子打惊了,想打大的就不好打了!”钱万淳说,“这是新年第一仗,一定要打个开门红!咱们这些兵,还没打过这样的仗,小的先不打,但也不要贪大,距离也不能太远,四五十里地,当天就能撤回来,重要的是制造声势,鼓舞士气,扩大影响,吸引别人投奔我们,壮大我们的势力!” “二爷爷,你看咱们先从哪里开刀?” “冬天了,也就是金矿、煤矿、铁矿、伐木场这些地方,但要摸摸底儿,侦察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想找你,就是研究一下这件事,”钱甲兴说,“这两天,我准备下山侦察一下。” “不行!” “咋不行?” “方圆百八十里,认识你的人多,小鬼子悬赏通缉你呢,有见利忘义的人!” “我可以化化装!” “那也不行!”钱万淳说,“你去侦察,咋的也要接触人,打听打听点儿啥的,万一被看破了,偷偷检举了你,那可就完了!你是司令,大家的主心骨,你要完了,咱这‘震关山’还不就散了!” “可我想来想去,咱们的人,要是打猎都还行,要是搞侦察,还都没那个经验。”钱甲兴说,“老三甲林还行,但他嘴好说,我担心他说漏了嘴,招来大祸!我看,也就我能去了。” “老三确实有这个毛病,他可不行。你呢,也不能去!”钱万淳说,“我看,那就我去!” “那可不行!”钱甲兴说,“二爷爷,受到我的牵连,让你无家可归,这我都很过意不去!” “好男儿志在四方,泱泱神州大地,哪里都是我们的家!”钱万淳抽口烟,“再说,你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老百姓!” “你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应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此言差矣!俞大猷七十四岁还率兵抗倭,邓子龙年过七十战死抗倭疆场,如今,倭寇再犯,我有何脸面享受天伦之乐!我钱万淳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在有生之年,能为国家民族,献出我这把老骨头,虽死无憾!” 钱甲兴说:“二爷爷,你就是我们老钱家的榜样!” 钱万淳:“甲兴,榜样是谈不上,可我已活了七十多岁,就是死,也值了,你就让我去!” “好吧!”钱甲兴说,“二爷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钱万淳说:“我知道。我回去了,准备准备。” 第〇八三章 钱万淳深入虎穴 历艰险凯旋归山 第〇八三章钱万淳深入虎穴历艰险凯旋归山 却说这钱万淳,也不是一般人物,年少时读过私塾,年轻时做过秀才,还考上过贡生,熟读孔孟之道、四书五经。 看到大清腐败,气数将尽,他无意考取功名,就去广州参加了革命党,以卖膏药为幌子,为革命党搜集情报。 晚清政府倒台了,革命成功了,没想到却开始了军阀混战,弄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老百姓并没脱离苦海。 他感到很失望,就回到老家钱家窝棚,过起了与世无争的日子。 最终,他还是没有避开乱世。军阀算是避开了,日本人却侵略进来了! 军阀打来打去,好歹是中国人内部争权夺利,日本人打进来可是要亡国灭族的,这样,与倭寇的新仇旧恨交织在一处,激起他澎湃热血,壮志豪情! 所以,他极力支持钱甲兴拉队伍,抗击日本关东军。 钱万淳回到家里,翻出他早些年行走江湖的行头,穿戴妥当,肩头放个钱搭子,斜肩绑上个包棱,再拿个膏药幌子就下山了。 老人家下得山来,一路艰难跋涉,这天,来到了二丁山金矿。 这二丁山金矿,远远望去,宛若一座城郭,雄伟的大门,高高的城墙,城墙四角上,各耸立一个岗楼,大门前一边一个岗亭,一个岗亭前有一个日本兵,这两个日本兵,一个是一等兵,一个是二等兵。 这二人肩枪而立,刺刀闪闪发光。 两个日本兵看来人了,就把枪卸下肩来,端在手中,刺刀尖朝向钱万淳。 “站住!”一等兵咕噜一声。 钱万淳不懂日语,继续往前走。 “站住!”二等兵也咕噜一句。 钱万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站住了。 两个日本兵挺着刺刀走过去,两把刺刀离胸腔子不远了。 “妈呀!”钱万淳叫了一声,装作非常害怕。 “哈哈哈哈……”两个日本兵大笑起来。 钱甲兴望着他们,不知所措。 “把手举起来!”一等兵叫道。 钱万淳摆摆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一等兵上去就是一枪托,把钱万淳打个跟头。 钱万淳半坐在地上,“嗷嗷”叫唤起来。 这时,从大门里的一个房子出来个军曹,用日语咕噜道:“怎么回事?” 一等兵答道:“报告中士,这老猪不听命令!” 军曹走到跟前,问道:“你,什么的干活?” 这军曹会说汉语。 钱万淳答道:“太君,我是卖膏药的。” “搜!”军曹下令。 一等兵一把揪住袄领子提起钱万淳,接着就是一皮鞋头子:“站好!” “诶呀!”钱万淳又叫唤一声。 两个日本兵开始搜身,并把钱万淳钱搭子空过来,倒在地上,钱搭子里面的大钱儿和扣耳勺等东西都落在雪土里。 包棱也被日本兵解开了,他们将包棱里面膏药什么的都倒在地上,里面有几个冻得梆梆硬的苞米面大饼子,也掉在地上,沾上了土面儿。 日本兵还不放心,又废了好大的劲,把大饼子都掰两半儿,看看里面藏没藏东西。 钱万淳的老花镜也被从眼睛盒里拿出来扔到地上,差点儿摔裂镜片摔断腿,最后,没发现钱万淳携带危险品,日本兵就放行了。 金子分为生金和熟金。生金是天然金,是从矿山或河底冲积层开采出来,没有经过熔化提炼的黄金,这种金子,分为矿金和沙金两种。 矿金,产于矿山;沙金,产于河床。 二丁山就是产矿金的金矿,矿层有的裸露于地表,有的位于地面以下十几米深,并共生有铜、铁、银、石英、磁铁等矿藏。 关东军打过来时,守矿的东北军已经跑了,矿工也跑的跑,逃的逃,没来得及跑掉的还有一百多个,他们又抓了一些劳工和一些战俘陆续送到这里,重新投产。 原先,这里只采金矿,日本人占领金矿后,准备增加设备,扩大开采规模,铜、铁、银、石英、磁铁等矿石一起开采。 金矿里有个“野芍药客栈”,可以食宿,钱万淳就在这里住下。 采矿的人在地下干活,阴暗潮湿,大都会得风湿症,导致肌肉和关节酸痛,钱万淳的膏药正好能给他们解除痛苦,所以,这里的人一听说有人来卖膏药,就过来买了。 钱万淳在“野芍药客栈”住了两天,摸清了这里驻扎了一小队关东军五十多人,还有一个汉奸和胡子组成的护矿队四十多人,矿工和家属四百多人。 此外,还有十几个日本的工程技术人员,负责生产管理、技术维修和电力供应。 这里进出的门只有一个门,围墙的四角的岗楼里,各有一个日本兵站岗,岗楼里还有探照灯,围墙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盏点灯,矿区里,还有鬼子兵和护矿队巡逻带着狼狗巡逻,戒备相当严密! 钱万淳侦查好了,这才离开。之后,他又侦察了白华坡伐木场、苇子沟煤矿和秋霜河金矿,这才往回返。 钱万淳下山后,钱甲兴天天提心吊胆焦急等待,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眼看着就十天了,钱万淳还音信皆无,钱甲兴叼着烟袋在地上打转! 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玉婷跑进司令部:“爹,我二太爷回来了!” “在哪儿呢?”钱甲兴一激动,烟袋差点儿掉地上。 玉婷说:“正往山上来,我看到五叔他们陪着呢!” 钱甲兴跑出司令部,到营门外往下看,只见钱万淳在前面走,钱甲山提着几只兔子和野鸡跟在后面,再往后是钱甲满和几个人抬着一只山羊,再往后是钱成双和几个人,肩上扛着新剥下来的兽皮,他们已经要走到跟前了。 钱甲兴说道:“诶呀!二爷爷,你可算回来了!” 钱万淳说:“司令,着急了!” 钱甲兴说:“就没急冒我眼珠子!” 钱甲山说:“大哥,二爷爷说带回好消息了!” “那可太好了!”钱甲兴说,“老五,你们在哪儿碰到二爷爷的?” “那可远了,十来里地,”钱甲山说,“我们队的人巡逻到狐仙洞一带,正好碰到二爷爷!” 玉婷跑过去,接过钱万淳的包棱和钱搭子:“参谋长,累了吧!” “哈哈,你这孩子,又是叫参谋长。”钱万淳笑道,“参谋长到家了,累也不累了!” 钱甲兴说:“老姑娘,参谋长带回来了好消息,快扶参谋长进司令部!” 玉婷搀着钱万淳的胳膊:“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是不是二太爷!” “那是当然!”钱万淳说,“我要不对付回来点儿噶吗的,还不白吃了七十多年高粱米饭!” 众人进了大营,正好钱树出来了,老远就喊:“二叔回来了!” 钱万淳说:“回来了!” “甲满,你们把东西交给三叔,”钱甲山把手里提着的兔子和野鸡递给钱成双,“你拿着,我先去司令部!” “嗯!”成双接过兔子和野鸡。 钱甲兴说:“三叔,多整几个菜,我们给参谋长接风洗尘!” “嗯哪!”钱树大声回答。 钱甲兴父女和钱万淳、钱甲山四人进了司令部,玉婷赶紧把钱万淳搀到炕头坐下,给他装上一袋烟,倒上一杯热茶。 之后,钱甲兴哥俩搬凳子坐下,玉婷站在一边。 钱万淳先没急着抽烟喝水,而打开包棱,从底下拿出四贴膏药,小心翼翼地揭开表面的纸,露出下面的纸,给玉婷看看:“玉婷,你猜猜,这是啥?” 玉婷说:“那还用猜,一定有秘密在上面。” 钱万淳说:“对了,秘密就在上面!” 玉婷这才仔细瞅瞅:“画!” “哈哈,差不离!”钱万淳笑道。 第〇八四章 钱司令苦无良策 钱万淳二次出征 第〇八四章钱司令苦无良策钱万淳二次出征 “司令,这是我画的地图,”钱万淳把膏药递给钱甲兴,“这是苇子沟煤矿的,这是秋霜河金矿的,这是二丁山金矿的,这是白桦坡林场的,我就去了这四个地方。” 钱甲兴接过来一张一张仔细看,只见地图上的线条弯弯曲曲,从横交错,道路、河流、岗楼、指挥部、营房、民居等等都画在纸片上,他边看边相互比较。 钱万淳又补充道:“这四个地方远近都够得上,兵力大致一样,都是五十多个鬼子,三四十护矿队,但他们的兵力部署并不一样。” 钱甲兴说:“这么远的道,我们正好头半夜赶到,后半夜回来,人数也可以,我们可以两个打他们一个。” 钱万淳喝口茶:“鬼子兵力的具体数字只是个大概,因为主要是我观察到的,又不能主动打听,所以不能确定,但图上标注的岗楼、指挥部、营房、矿井、货场、发电站、工棚、住宅、街道这些都没啥问题,他们有的住得集中,有的住得分散,但都有两到三条狼狗,夜里都要放出来。” 钱甲兴没打过这样的仗,心里没底儿:“二爷爷,还是你看看,哪个更容易点儿,我们第一仗也是练练兵,这也是要来到年了,要把握一些,争取别死人,过个团圆年!” 钱万淳说:“表面看,白桦坡伐木场好打,没有高墙,只有几股喽木头杖子,但他们的兵四五个一组分散在周边的房子里面,如果偷袭,很难做到同时动手,一旦鬼子反把,短时难以解决战斗,我们的伤亡会很大,取胜把握也不大。” 钱甲兴说:“打这样的地方,把握确实不大,住的分散,又有巡逻队,还有狼狗,如果有一个地方偷袭不成,发生交火,鬼子就会反把,僵持下去,鬼子就会调兵增援,形成对我们的包围,这对我们十分不利!” “你说得对!可像二丁山金矿这种地方,兵力住的比较集中,好偷袭,我们可以集中兵力,速战速决。”钱万淳说,“不过,金矿和煤矿不但有高墙围护,墙外三五十步的地方,草木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岗楼里有探照灯,墙上有电灯,很难靠近,要是强攻,我们这点儿人,很难攻下来!” 钱甲山说:“这么说,哪儿都不好打啊!” “我看,还是选择金矿和煤矿,”钱甲兴说,“如果我们的人,趁敌人睡觉的时候进入营房,不等他们反把,用猎刀和棒子就能把他们消灭。” 钱甲山说:“这样的仗好打,冲进屋去,就像进了西瓜地,‘嘁嚓咔嚓!’一顿刀砍棒子削,别说几十个人,就是一百个人,他们也不会反过把来,也就喝盅酒的功夫,就能解决战斗!” “但要做到这样,必须保证我们的人,能蔫巴悄儿地进到大墙里面,又不被巡逻队和狼狗发现。”钱甲兴找个滑石,把二丁山金矿的地图画在桌面上,边画边说,“第一步,我们要消灭岗楼上的哨兵,接近大门;第二步,我们要消灭门卫,打开大门;第三步,避开巡逻队和狼狗;第四步,进入营房、控制这两个矿井,这里还有个发电站。就是这几步,我们咋能做到?” 玉婷说:“要是没有灯光,四个岗楼上的哨兵还能杀掉,可是有灯,不等我们到跟前,他们就会发现了!” 钱甲兴说:“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杀不掉哨兵,我们的人就靠不了前,更难的是,杀死他们,还不能弄出动静,要是弄出动静,巡逻队和狼狗就能发现警觉,如果他们报警,鬼子和护矿队就会出来,这仗就没法打了!” 钱甲山说:“咋能把他们的灯整灭呢?” 钱万淳说:“要想整灭他们的灯,就得关闭他们的发电机!” 钱甲兴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发电机,也没见过这个东西。 钱甲兴说:“二爷爷,发电机是什么玩意儿?” “发电机就是能发出电来,让灯亮的。”钱万淳说,“这东西就像汽车和摩托车发动机差不多,烧汽油和柴油,突突响,它响的时候,电就出来了,电灯就会亮,它不响了,就没电了,电灯就灭了!” 钱甲山说:“是这样啊,那我们不让他响,不就行了吗!” 钱甲山指着发电站的位置说:“这个发电机,在大墙里面的这个地方,人都进不去,咋能不让它响?” 钱万淳说:“我在远处观察过,这里是一间房子,就是发电站,发电机就在房子里,有一到两个日本兵看着,要想关闭发电机,就要先杀死两个日本兵!” 钱甲山说:“这该咋办?” 钱甲兴说:“惟一的办法,就是有内应,杀死发电站的日本兵,关闭发电机,再把大门打开!” 玉婷说:“可我们没有内应啊!” “所以,这仗就难打了!”钱甲兴说。 钱甲山说:“那也不能不打,哪里有好打的仗呢!” “正是!如果好打,十几万的东北军,也不会被一万多的日本鬼子吓跑了!”钱甲兴说,“鬼子还是很厉害的,我们在夹道占了点儿便宜,那是占在地势上,还有冰冷的天气,我们还都是同心协力的一家人,算作父子兵!” 钱万淳说:“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哪能不打胜仗!” 钱甲兴说:“也是那帮二狗子们争相逃命,不然,就凭我们那几杆破枪,也会吃大亏!” 钱万淳说:“知道这些,我们就要加强训练,提升战斗力,只要有精兵强将,打仗就不愁不胜!” 钱甲兴说:“二爷爷,我看,咱们就打二顶山金矿,你了解里面的情况,你说说,我们能不能混进去几个人做内应?” “混不进去!”钱万淳说,“二丁山金矿不像县城,满打满算就五百多个人,其中一百多个是鬼子和汉奸护矿队,进去一个生人,八百只眼睛盯着呢!弄不好,不等行动,就被他们发现了!” 玉婷说:“二太爷,你不是进去还住在里边了吗?” “我在里面住了两宿,”钱万淳说,“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卖狗皮膏药的!抽帖算卦的、说书唱戏的、挑八股绳的、嗬啷子、耍猴的,还有郎中,这些做小买卖的都能进去,也可以住在里面。” 玉婷说:“那咱们就去他十个八个抽帖算卦的、说书唱戏的、挑八股绳的、嗬啷子、耍猴的,半夜来个里应外合!” “那可不中!”钱万淳说,“小鬼子贼奸,先把你身上搜个遍,一把刀也别想带进去,搜出来,就是间谍,就地枪毙!再说,做啥得像啥,我们这些人打猎挖棒槌行,做这些小买卖的谁会,鬼子一看你就是外行,当时就露馅了!” 玉婷说:“那我们就扮作大商人进去!” “更不行!”钱万淳说,“听客栈老板娘说,早先经常有做大买卖的人在他们客栈住,日本人来后,金矿里所有的东西,日本人都不卖了,冷不丁去几个大买卖人,不打自招就是间谍!” 钱甲兴说:“别着急,慢慢想招!” “别想招了!”钱万淳说,“我看,还是我去!” 钱甲兴说:“二爷爷,你刚回来,不能再冒险了!” 钱甲山说:“二爷爷,你去也没用,你这么大岁数了,能关掉发电机再打开大门吗!” 玉婷说:“发电站有两个鬼子,大门怎么也得有两个鬼子,你也分不了身,弄不好,你出都出不来了!” 钱万淳说:“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去,我也不能一个人去,玉婷,二太爷要带你的两件宝贝去,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玉婷说:“二太爷,我也没有宝贝,只要能打胜仗,我跟你去也行!” “不行!宝贝孙女,你可不能去!”钱万淳说,“你只要答应我两件宝贝就行!” 玉婷说:“二太爷,我不是说了,我没有宝贝!” 钱万淳说:“我说你有,你就有,就看你舍不舍得!” 玉婷说:“二太爷,你说我有啥宝贝吧?” 第〇八五章 “震关山”万事俱备 钱万淳创造东风 第〇八五章“震关山”万事俱备钱万淳创造东风 钱万淳说:“我要一个人,和一个狗。” 玉婷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脸不由红起来,微微低下头说:“二太爷,不就是要赵金柱和赛虎吗,你要带他们去,我这就去叫他们过来。” “这丫头,又尖又灵,还着急了。”钱万淳说,“不过,先不用叫他们过来!等咱们定好行动的日期,我再带他们走不晚。” 玉婷说:“二爷爷,赵金柱那么笨,你带他去,还不弄砸了!” 钱万淳笑道:“哈哈,重孙女,就你说金柱笨,我看他可一点儿都不笨。我带他去,说他是我的徒弟,金柱负责杀死发电站的鬼子,关掉发电机,我负责打开大门,把咱们的队伍放进去。” 玉婷说:“二太爷,赛虎能干什么?” “主要是靠它了!”钱万淳说,“咱们钱家窝棚的狗,赛虎是狗中之王,不惧毒蛇猛兽,威风凛凛,带着王者之气,鬼子的狼狗见了,一定臣服!” “啊,二太爷,你是用赛虎降服鬼子的狼狗!” 钱万淳说:“对了!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玉婷说:“二太爷,咋还要定日期呀?” 钱万淳说:“咱们要有备无患,不能说打就打,要制定一个周密的作战方案,谁负责什么,都要分工明确,还要有针对性地进行演练,大家要步调一致,搞好协同,互相支援,若不然,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会乱套,导致整个行动失败!” 钱甲山说:“大哥,你看啥时候开打?” 钱甲兴翻翻皇历,在心里呐么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看就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天,这天是下弦月,月亮刚好半夜出山,我们在十二点行动!” 钱万淳说:“挺好,正好打完仗,月亮出来了,我们就着月亮回来。” 钱甲山说:“我看也行。打了胜仗,痛痛快快过个好年!” 钱甲兴说:“一会吃饭,吃完饭我们开一个会,分一分工,然后抓紧时间练习。” 吃过饭,全体人员在司令部里开会,钱甲兴宣布腊月二十三攻打二丁山金矿,征求大家意见。 “震关山”义勇军成立以来,还没正经八本打过一次仗,每个人都想打,能打死一个鬼子,都觉得很英雄,于是,众人兴奋地议论了一阵,之后,钱甲兴开始分工。 钱甲兴说:“参谋长和赵金柱,腊月二十三白天去二顶山金矿,半夜十二点破坏发电厂,打开大门; 婷挑选十一个人,组成一个小分队,三个人一组,负责消灭四个岗楼上的鬼子哨兵; 钱甲山的警卫大队,负责消灭关东军宿舍的鬼子; 钱甲员的男子大队,负责消灭护矿队宿舍的汉奸; 白亚芹的女子大队封锁两个井口、消灭鬼子巡逻队; 钱甲林负责清缴战利品; 钱树负责守护大营,防止间谍、绺子趁虚而入。” “好!”众人齐声答应。 钱甲兴说:“大家千万注意,开打时,尽量用猎刀和棒子,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能开枪!” “知道了!”众人答道。 “还有一点,”钱甲兴说,“护矿队这些汉奸,只要他们乖乖投降,我们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众人又答道:“知道了!” 为了打好这一仗,第二天,钱甲兴又带玉婷和几个大队长,去二丁山金矿附近的山上,实地观察了情况。 二丁山位于望云岭西北约四十里、云台城西南约六十里,三者形成一个三角形。 这里通往望云岭没有大道,只有猎人和野兽淌出来纵横交错的小道,可以走爬犁,通往云台城有一条简易土路,可以走马车和汽车。 到了阳历年这天,几个大队也训练得差不多了。 玉婷挑选的十一个人,都是身手敏捷攀岩爬树高手,他们的武器主要就是弓箭、飞刀和抓钩。 钱万淳也交给金柱一些江湖知识,对赛虎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训练。 钱串子也准备了一些爬犁,准备装战利品。 此时,“震关山”义勇军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阳历年早上,大营里的人都聚在司令部大厅里,热热闹闹吃饺子。 吃完饺子,钱万淳和金柱,带上赛虎下山了。 钱万淳和金柱前面走,玉婷跟在他们后面,赛虎跑在他们中间。 这赛虎头大肩宽,威武霸气,是玉婷把它带大的,非常通人气,玉婷山上,它就紧紧跟在玉婷身边,是玉婷的心尖。 到了半山腰,金柱回头问:“师妹,你噶哈去?” 玉婷说:“我不放心呀。” 金柱以为玉婷说赛虎呢:“你不用操心,赛虎比人都尖!” 玉婷说:“他那么笨,我咋能放心呢。” 金柱说:“它才不笨呢,很懂人语!” 玉婷说:“我看他可傻透腔了,听不懂人话!” “咋听不懂!”金柱说,“打猎的时候,你让它趴下,它就趴下,你让它不出声,它就不出声,你让它追,它就追,那次打黑瞎子,我——” “哈哈,你打光了子弹,黑瞎子都没破一点皮儿,要不是我让赛虎上,你就让黑瞎子吃了!”玉婷接过来,替他说了。 “我现在的枪法不是挺准的,赵立祖那老小子逃跑,我不是也一枪打在他后脑勺上。” “我不是说了,你那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别觉得真啥有本事!” “师妹,师父都说我的枪法练得差不离了!” “赛虎!”玉婷叫道。 赛虎听到叫它,便回头跑到玉婷身边,摇摇脑袋,晃晃尾巴。 玉婷说:“赛虎,不要翘尾巴,好好听参谋长的话,完不成任务,我就一枪崩了你!” 金柱说:“师妹,你说这话,赛虎能听懂吗?” 玉婷翻他一眼:“笨狗,咋能听懂!” 钱万淳在前面走,也不掺言,闭着嘴,却憋不住笑。 说着话,就到了山下,钱万淳停下来:“玉婷啊,你放心回去吧,不管多笨的狗,你二太爷也会让他变聪明的!” “二太爷,你要多加小心!”玉婷没动。 金柱说:“师妹,快回去吧,二太爷不是说了,会把狗变聪明的!” 玉婷摸摸枪,狠狠瞪了金柱一眼:“笨狗,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之后,她反身就走。 金柱愣愣地望着玉婷远去的背影发呆。 钱万淳说:“金柱,快走吧!” 金柱这才回过头来,叨咕道:“真是的,想要枪崩狗,还瞅着我说。” “哈哈,”钱万淳说,“傻小子,你还以为玉婷真的说狗呢。” 金柱说:“我师妹说的就是狗啊!” “唉,你心眼儿也太实在了!”钱万淳说,“金柱啊,玉婷那是说你呢!” 金柱瞪大眼睛:“我又没惹她,说我干啥?” 钱万淳说,“我们这次执行任务,是深入狼窝虎穴,玉婷是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啊!” “我才不信她担心我呢!”金柱满脸沮丧,“师妹一点儿也看不上我,动不动就要崩了我,二太爷,我看,早晚她会给我一枪!” “哈哈哈哈……”钱万淳笑的胡须乱颤,“这是女孩子在你面前撒娇,逞霸道,这就叫浪漫!如果他要对你客客气气、彬彬有礼,那她就是对你敬而远之,你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条界线,她的心里就不会有你了!” “哈哈,”金柱咧嘴笑了,“二太爷,我没念过几天书,咋会懂得这些浪漫。” 钱万淳说:“玉婷现在比你厉害,你要练好本事,多杀鬼子,等你比她厉害了,她就不会说枪崩你了!” 第〇八六章 假师徒成功进入金矿 “震关山”到达预定位置 第〇八六章假师徒成功进入金矿“震关山”到达预定位置 一老一少边走边唠嗑,后半晌两点多钟,来到了二丁山金矿。 巧的是,站岗的又是上次钱万淳遇到的那个鬼子军曹,还有那个一等兵和二等兵。 这次钱万淳带了一个徒弟,还有一条狗,日本兵盘查的更严! 一等兵端枪拦住他们:“站住!” “太君,是我呀,卖狗皮膏药的。”钱万淳陪着笑脸,指指金柱拿着的膏药幌子。 军曹听到有人来了,从警卫室里走出来,他的记性不错,还没忘了这个卖狗皮膏药的老先生:“李万淳,你又来了!” 李万淳是钱万淳上次来时报的假名字。 钱万淳说:“下洞的说我的膏药好使,我就顺脚再卖几贴给他们。” 军曹打量着金柱:“你是什么人?” 金柱挺胸仰头,睁圆眼珠子,亮着嗓门:“报告太君,我是刘金柱!” “刘金柱,他是你什么人?”军曹指着钱万淳问道。 “报告太君,我的师父李万淳!”金柱答道。 军曹问:“你多大了?” 金柱答道:“报告太君,我今年十六毛岁!” 军曹看着金柱有点儿反常,就问钱万淳:“李万淳,你这个徒弟怎么回事?” 钱万淳说:“一小吓着了,有点儿虎愣巴登的。” “是不正常。”军曹说,“李万淳,这狗是怎么回事?” 钱万淳说:“道上碰到的,我给它一个大饼子,他就跟来了。” “笨狗很好,我要了!嘘——”军曹说着,打个口哨。 一条大狼狗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去咬赛虎脖子。 赛虎可不是吃素的,一闪身,躲过狼狗攻击,回头一口咬住狼狗的咽喉,狼狗顿时就老实了。因为它不老实,喉咙就会被赛虎咬断! 军曹很惊讶:“哇——厉害,大大的厉害!一条很厉害的野狗,让它帮着我们巡逻!” 钱万淳说:“太君,狗就归你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不行!检查。”军曹说。 军曹命令两个士兵把这爷俩搜查一遍,然后说:“李万淳,你们进去!” 下午四点,钱甲兴带领队伍出发,夜里十点多,到达二顶山金矿附近,按照任务分工,玉婷带领她的小分队,三人一组,分头潜伏在四个岗楼附近。 钱甲兴放出警戒哨,然后,带着大队人马,埋伏在大门附近。 天黑沉沉的,山野寂静无声,只有冷风夹着清雪一阵紧、一阵慢地吹过来,刮的人脸生疼。 二丁山金矿也静悄悄的,院里、大门口、周边的大墙上都亮着灯,岗楼上的探照灯不时扫来扫去…… 钱甲兴躲在大树后面,心情很紧张!他不知道钱万淳和金柱现在是不是安全?能不能准时把灯熄灭? 其他人有的躲在大树后面,有的躲在雪窝子里避风。 钱甲山年轻气盛,觉得鬼子没啥了不起,说:“大哥,要是人不够用,我们分出几个给我大嫂他们。” 钱甲兴说:“不用,女兵大队人最多,五十多人,机枪大队的几个人,也给他们了,够了。” 钱甲山说:“我总觉得,我们用不了三十多人。” “不行!”钱甲兴说,“鬼子很厉害,不能小瞧他们!本来,他们五六十人,我们一百二十多人,两个打他们一个的,但人一分散,你们一个人就要杀两个鬼子,处于劣势!你的任务最重,只要你们把鬼子消灭,我们就胜利了!” “野芍药客栈”是前后两栋很旧的土坯房,坐南面北,每栋五间。 前面的五间临街,东面的一间住人,西面的四间是厨房和餐厅。厨房是靠西山墙间壁出来大半间。餐厅和厨房都有门通向后院。 后面的五间就是客房。 前院和后院东西各有一道土墙相连,西边就着墙搭了个马棚,东边墙中间有个门,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剩个门框。 客栈老板是个歪歪脖子的人,姓于,所以,人称于歪脖子。 9·18前,于歪脖就是二丁山金矿的大把头,9·18后,他还是大把头,护矿队的人都归他管。 钱万淳和金柱进入客栈的时候,有两桌人正在喝酒,老板娘在一边抽烟。 喝酒的人是矿里的大小把头,这里是惟一一处,供他们消遣的地方。 矿工因为膏药好使,所以,钱万淳一进门,就有人认出他。 “这不是卖膏药的李先生吗!”一个大分头说。 钱万淳说:“兄弟,还记得我啊!” 大分头说:“都说你的膏药好使,就是太贵!” 钱万淳说:“我的膏药是祖传秘方,真材实料,一贴膏药,就能挣一个大钱儿。” 老板娘说:“这老师傅可不是跑江湖卖假药的,上次给我一贴,真好使,贵点儿也是应该的!” 老板娘很年轻,水蛇腰,有些姿色,手指戴着金溜子,手腕带着金镯子,头上插着金钗,脸上涂着烟粉和两个大红梨,两手当胸托抱,右手夹着洋烟,一会儿倚在门框上,一会儿轻柔碎步,在地上晃晃,一副风骚的模样。喝酒的人不时看她一眼,她也一副很习惯和很受用的样子。 大分头说:“那倒是。” 老板娘说:“李先生,这回还带个半大小子。” 钱万淳说“我徒弟。来到年了,挣几个钱儿,赶个穷棒子集,给他买件新衣服。” “看看这孩子,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今年多大啦?”老板娘问。 金柱挺胸仰头:“报告太太,我今年十六毛岁!” 这些话,都是钱万淳告诉给他的。 老板娘一看,金柱有些呆头呆脑,心想,这不是个傻小子吗!她说:“长得可不小。” 钱万淳说:“就知道傻吃傻吃的。” 老板娘说:“李先生,看看你们爷俩坐哪儿桌?” 餐厅里有十多张桌子,钱万淳随便找个桌子坐下。 老板娘说:“你们师徒来点儿啥菜?” 十冬腊月,没有什么青菜,顶多是大萝卜块蘸大酱,白菜心拌粉条子,剩下的都是硬菜。 菜也没有几个,也没有菜谱,就用滑石写在墙上: 红烧大王肉 榛蘑炖龙凤 酱大角仙红焖群雄…… 钱万淳说:“老板娘,你看着办,能填饱肚子就行!” 老板娘指着菜谱,冲着金柱说:“小徒弟,你看看,菜都在墙上写着,说说你想吃啥吧?” 钱万淳说:“徒儿,说吧,你想吃啥?” 金柱也没看菜谱,又是挺胸仰头:“报告太太,我吃山珍海味!” 老板娘说:“这孩子咋老是报告报告的?” 钱万淳说:“他看到有人在皇君面前这样喊,他就学会了。” 老板娘笑道说:“嘻嘻,还有点儿心眼儿。可是,咱们这里今天没有海味,只有山珍!” 钱万淳说:“没办法,就这样了,老冒虎气。” “我给你们说说都有啥菜吧,”老板娘说,“红烧大王肉、榛蘑炖龙凤、酱大角仙、红焖群雄!” 金柱说:“我听不明白都是什么玩意儿!” “嘻嘻,”老板娘忍不住笑起来,比比划划讲解道,“红烧大王肉,就是红烧老虎肉、榛蘑炖龙凤,就是长虫炖野鸡、酱大角仙,就是酱鹿肉、红焖群雄,就是红焖狼肉,剩下的就是花生米、木耳白菜、咸菜这样的小菜了。” 金柱说:“那就来个炖菜吧,能喝点儿汤。” 钱万淳说:“对,就来榛蘑炖龙凤,再来一碟咸菜,八个馒头。” 老板娘说:“酒呢,来几壶?” 钱万淳说:“我们师徒不会喝酒!” 这爷俩吃过饭,就有人闻讯来买膏药,他们就卖到天黑,就去了客房。 第〇八七章 爷两个半夜行动 鬼子兵举枪射击 第〇八七章爷两个半夜行动鬼子兵举枪射击 平时,“野芍药客栈”人就不多,眼看着来到年了,五间客房都空着,他们选了当间的一间。 也是多少天没烧火了,房间里空空旷旷,阴冷阴冷,碰哪儿那儿凉。 进了屋,钱万淳摸着闭火,开了着灯,不由打个冷战,说道:“真冷!” 金柱伸手摸摸炕:“诶呀!拔凉。” 房间里没有炉子,钱万淳说:“金柱,到外面整点儿柈子,把门灶子点着。” 院子里有个柈子垛,金柱抱回一抱柈子,很快就点着火,门灶子还挺好烧,抽力很大,发出“呼呼!”动静声。 爷俩耷拉腿儿坐在炕沿边儿,钱万淳装上一袋烟点着,然后问道:“咋样啊?” 金柱反问道:“啥咋样啊?” “鬼子审查时害怕没有?” “咋不害怕。”金柱说,“我怕咱俩说岔皮了。” “哈哈,你这傻子装得还挺像回事儿。” “二太爷,不是你叫我这样装吗。” “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好好教教你些本事。”钱万淳说,“省着玉婷老说你笨!” “她乐意说啥就说啥吧。” “咱俩进来时,突突响的那间房子记住没有?” “你不说是发电的地方吗。” “就是,”钱万淳说,“那里是电站,里面应该有一到两个鬼子,你把他们杀了后,在发电机上有两个大钱那么大的按钮,一个红色,一个绿色,你按红色的,就断电了!” “嗯哪。” “记住,千万不要让鬼子喊叫。” “嗯哪。”金柱说。 炕热乎上来,屋子里有了暖乎气儿。 两个人铺上被子,和衣而卧,等候行动时间到来。 钱万淳没有表看时间,他就凭经验估摸着快到半夜了,这个时候,月亮要出山,东天边也要有辉光出现。他出屋看看,还好,天上有星星,东天边有一点点儿辉光,这说明他时间估摸的还是挺准的。 可是,前面屋子里的灯还在亮着,窗户纸上,还有人影晃动。 钱万淳回到屋里,说道:“金柱,你手脚灵巧,去看看,前屋都有什么人?” “嗯哪。” 金柱蔫巴悄儿地出了门,慢慢来到餐厅的窗户底下,他侧耳听听,有人叽里咕噜说着日本话,也有人说中国话,但在外面听声音不大,说的什么他听不明白。 窗户没有玻璃,都糊着窗户纸,但这破房子的窗户扇都已变形,有的地方有缝隙。他找个窗缝儿,往里看了看,然后又到东屋窗户下面,找个窗缝儿往里看看,这才返了回去。 金柱回到客房,钱万淳便问:“咋回事?” 金柱说:“咱们吃饭那屋,于歪脖子和一个鬼子站在地上唠嗑,东边屋子里,老板娘没穿衣服躺在炕上,一个鬼子在她身上,还有一个鬼子在旁边笑 ,也不知道在干啥呢。” 钱万淳笑道:“小子,你咋啥都看。” “二太爷,不是你让我去看的吗。”金柱说,“我师父常跟我说,打猎,就要仔细观察猎物的习性,不然,就打不到猎物。” 钱万淳说:“记住了,回去后,这话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金柱哪里知道这是男女之事:“二太爷,这种新鲜事儿,说说怕啥。” “你想不想死?” “我不想死。” 钱万淳很严厉地说:“傻小子,不想死,就一点儿也不要说出去,如果你说出去,到了玉婷耳朵里,她真会崩了你!” “二太爷,我师妹佣混啥崩我呀?”金柱刨根问底。 钱万淳说:“于歪脖子用他老婆挣钱呢。” “被人压着就能挣钱?”金柱说,“二太爷,你好好说说,我听一听!” 钱万淳想,这个傻小子不但任嘛不懂,还不进个盐酱!这令他哭笑不得,而金柱又是重孙子辈,他又不好详细解释,于是说道:“别问了,以后慢慢琢磨去吧,我们得办正事!” “前屋的鬼子咋办?” “先不管他们了!”钱万淳说,“我们先按计划行动,我们的人进来,就把宿舍的鬼子杀了,然后再收拾这三个鬼子。” 爷俩悄悄离开房间,金柱拿了一股喽木棒,一尺多长,洋镐把一样粗细,青干柳的,有点儿分量。 二人从东面的大门出去,到了街上,钱万淳担心金柱走蒙登了,找不到目标,低声说道:“你去吧,奔着突突响的地方就行,我到大门哪儿等着去。” 金柱说:“嗯哪。” 爷两个分开,钱万淳去了大门,在阴暗处隐蔽起来。 金柱循着发电机的声音去了电站,走进一个胡同,“汪!”突然窜出一条大狼狗向他扑来,他刚想打,“汪!”又一条大狗冲过来,将大狼狗挡住,跟着又出现两条大狼狗。 他一看,挡住大狼狗的是赛虎。这时,他才明白,赛虎降服了这几条狼狗,成了他们的头。 “去。”他发出口令。 赛虎晃晃尾巴,带着三个大狼狗跑开了。 金柱来到电站附近,先躲在暗处观察,只见这发电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四周有几处没有门窗的破房子。 电站里面亮着灯,门开着一尺大的缝,“突突突……”的声音很震耳朵。 电站里面有两台发电机,一台正在工作,另一台备用。 发电机散热的风扇高速旋转,吹出很多热气,屋子里燥热,一个鬼子值班,腰间挂着一支王八盒子,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穿着一件秋衣,眼睛看着发电机仪表。门缝是他开的,为了降低室内的温度。 金柱观察一会儿,见四周无人,就蔫悄儿走到门边,慢慢露出一只眼睛从门缝往里看:鬼子兵距离他有五六步远,侧脸对着他,靠墙坐在椅子上,精力很集中。 金柱掂掂手里的棒子,觉得很顺手。 这东西,打猎时他们经常用,在适当的距离抛出去,可以打住山鸡、跳猫、甚至狐狸、獐子等中小型猎物。 他估摸一下,觉得开门抛出棒子很不方便,要有一个伸展胳膊的过程,直接冲进去,距离还有点儿远。 这两个办法,都容易被鬼子发现。 如果这家伙开枪,枪声就会惊动外面的鬼子,大部队就偷袭不成了。 他想起鬼子兵压在老板娘身上的情景,暗想,既然鬼子兵愿意这样,小祖宗就试一试,能不能引蛇出洞!想到这里,他退到墙角,学着老板娘的嗓子叫了一声:“诶哟!” 鬼子兵正寂寞枯燥得难受,女人的叫声让他兴奋起来。他起身听听,却没了动静,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心想,要是有个花姑娘,就能消除寂寞了。 不过,他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站起来,从腰间抽出王八盒子,顶上火,一手提溜着枪,一手拿着手电就出去了,站在门外用手电四处晃。 金柱看到有人影往出来,就准备动手,可是,一道电光向他这边射来,吓的他赶紧缩进墙角后面。 鬼子兵看到人影一闪,还以为又是他们的人,抓了矿工家女人到空房子里糟蹋,于是,他就想跟着占个便宜。 “什么人?”他咕噜一句。 金柱听不懂鬼子的话,也不敢回应,可听着鬼子过来了,他想躲进空房子里面去,但一抬头,看到了房檐子,便纵身一跃,两只手搭住房檐翻上屋顶。 鬼子兵来到墙角,发现没人,一抬头,看到金柱在房子上面,马上反应过来,咕噜道:“奸细!” 然后,这家伙举枪就要搂火! 第〇八八章 小金柱反败为胜切断电源 钱万淳打开大门展... 第〇八八章小金柱反败为胜切断电源 钱万淳打开大门展... 金柱早已准备好了,将青干柳棒子甩了出去!他这招快准狠,“嘣!”的一下,打在鬼子兵脑袋上,这家伙顿时脑浆迸裂,只哼了一声就倒下了。 他跳到地上,捡起鬼子兵的枪,跑进屋去断电,可他头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再加上心里着急,脑袋发蒙,就眼睛有点儿不够用,他围着发电机转圈,一时找不到那个红色的按钮。 却说,正如钱万淳猜测的那样,电站里面还有一个鬼子兵,他是后半夜的班,正躺在值班室里面睡觉。 虽然没人叫他换班,但他被尿憋醒了,就披上衣服出来解手。 这家伙一出门,发现一个中国人拿着一支手枪,猫着腰,围着发电机转,而他的同伴却没在岗位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回值班室取枪,但又觉得他身材粗壮,训练有素,对付一个中国人不费吹灰之力。于是,这家伙尿也忘了尿,悄悄走到金柱身后。 金柱只顾查找红色按钮,屋里机器噪音又大,他没有听到后面来人偷袭,也就是这时,他发现了红色按钮,便伸手按了上去。 金柱的手指接触到红色按钮,正要用力,“奸细!”就听身后有人咕噜一声,他手里的枪就被踢掉了,跟着喉咙被人从后面用手臂锁住,腰也向后弯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金柱一哆嗦,但他瞬间反应过来,全身猛然用力,右手向后搂住鬼子的脑袋,身子下蹲前翻,“啪!”一个老虎滚身,就把鬼子头朝下脚朝上腾空抡起来。 这一下,要是摔在地上,就是黑瞎子也会给摔个半死不活,可金柱站的方向不对,一下子把鬼子摔到仪表盘上面。 因为弧度拉得不够大,所以摔得也不怎么重,但也会疼得够呛! 鬼子相当顽强,锁住金柱的手臂并没松开,金柱的脖子被他给窝了过去。 鬼子力气非常大! 金柱几次想把脖子解锁,可都没有做到,他只得将鬼子从仪表盘上面拖下来,两个人倒在地上,像两条角斗的鳄鱼,翻滚在一起。 金柱力气也不小,可他毕竟没有成年,缺乏长劲,脖子又被死死锁住,已经上不来气,脸憋得黢紫,他两只手死死拉住鬼子的胳膊,防止脖子被勒断。 虽说鬼子使出全身力气,但金柱顽强坚持,他要立刻勒死金柱也不那么容易! 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下子滚到手枪附近。 这时,鬼子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竟腾出一只手抓起枪,对着金柱脑袋搂火! 金柱脖子得到缓解,右手像虎抓一般钳住鬼子手腕,再向外用力一扭,扳机还没扣到位,鬼子的枪就脱手了。而金柱的手,也用完了力气。 生死关头,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两个人都从地上跳起来,重又进行殊死较量。 尽管发电站安装两台发电机,但空间足够大。 两个人都是赤手空拳。 日本兵使用的是唐手和柔道结合的功夫。 唐手,也叫空手道,起源于中国盛唐时期,由日本武道传播者带回日本,并将其完善,有踢、打、摔、拿、锁、绞、逆技、点穴等多种格斗技术; 柔道是一种以摔法和地面技法为主的格斗术,对人的四肢、脖子进行锁臂、扼颈,突出技巧,而非力量取胜。 这两种功夫结合在一起,刚柔并济,杀招诡异凶悍而又阴柔迅猛。刚才,日本兵对金柱的锁喉,就包含了这两种功夫的技法。 金柱也没什么正经功夫,就是师父传授给他的打猎功夫,简单实用。 鬼子兵想一招致金柱于死地,踢、打、摔、拿、锁、绞、逆技、点穴、锁臂、扼颈等招法都用上了。 可金柱有时如猛虎发威进攻,有时如豹子敏捷闪避,有时像黑瞎子稳扎稳打,有时像野猪凶猛搏杀。 虽然鬼子兵功法精湛,但他很难靠近金柱。因此,他的一些必杀之招发挥不了作用。 二人杀红了眼,像两头公牛,呼喝喊叫,招招致命,只打的桌子翻椅子倒,乒乓乱响! 所幸,他们在房间里拼杀,还有发电机的噪音淹没,才没有惊动外部的鬼子。 金柱很着急,知道师父带人在外面等着呢,关键的就是看他的了,他也怕完不成任务,玉婷真的一枪崩了他! 他这一着急,就想出一条妙计,突然闪身后退,撒腿就往出跑。 鬼子兵不知道金柱是诈败,跟着就追,嘴里还喊道:“小满洲,哪里逃!” 岂料,金柱猛然回身,大吼一声:“老虎回头!”同时伸出右手,五根指头就像老虎的爪子,抓向鬼子兵的脖子。 鬼子兵判断失误,猝不及防,就觉脖子一紧,金柱的五根指头就像五把钢锥,嵌进他的脖子里,把他的喉咙硬生生抓个粉碎! “噗通!”鬼子兵倒下,蹬了几下腿儿就断气了! “大笨蛋!敢跟小爷斗!”金柱踢鬼子尸体一脚,就迅速关闭发电机!顿时,整个二丁山金矿,一片漆黑! 玉婷的小分队第一个行动,他们四组队员,个个穿着毡靴,踏在雪地上无声无息,“嗖嗖嗖!”一个个像狸猫一样,飞速接近岗楼,用抓钩搭住墙头,爬到上面,有的用飞刀杀死站岗的鬼子,有的是鬼子兵出来查看情况,直接就被他们在大墙下面发射利箭射死了,转眼之间,他们就控住四个岗楼。 正门这边,钱万淳悄悄打开大门,钱甲兴带领队伍不声不响潜入,先解决了门岗室里面睡觉的两个鬼子,然后各队按预定方案,直扑目标! 这时,钱万淳说:“司令,小酒馆里有几个鬼子。” 钱甲兴说:“二爷爷,你带我过去,甲林、哑巴猴子,跟我来。” 酒馆里的三个鬼子是巡逻兵,他们一共是七个人的巡逻队。 自打来金矿驻扎,他们这里就一直安安全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大墙里有狼狗巡视,大墙四角的岗楼里都有人站岗,他们就有点儿松懈了,觉得在酒馆喝喝酒,在老板娘身上释放释放欲望,没什么大事。 而于歪脖子的媳妇,本来就是他买来的窑姐,这样既能讨好皇军,也能赚些钱,一举两得,何乐不为,所以,他们就达成了这样的交易。 而那四个巡逻兵,完成了交易后,出去巡逻了。 钱甲兴他们赶到的时候,餐厅已经点上了蜡烛。 钱甲兴舔破窗户纸,看见于歪脖子和两个鬼子围着炉火唠嗑,于歪脖子的盒子炮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两个鬼子的三八大盖,靠在他们二人身后的一把椅子立着,他一脚把门趽开,如猛虎捕食般冲进去。 第〇八九章 钱串子开枪惊动金矿 白亚芹大队行动受阻 第〇八九章钱串子开枪惊动金矿白亚芹大队行动受阻 屋子里的三个人一惊!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钱甲兴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到他们跟前。他手里拿着一把猎刀,锋利无比,他的手也很大,左手抓住一个鬼子的脑袋瓜子,右手上去就是一刀,“唰!”像割高粱头一样,把这个鬼子的脑袋瓜子割了下来,“噗!”一腔子血喷了出来。 另一个鬼子反应很快,转身就去抄枪,钱甲兴已经跟过去,一刀刺向这家伙的前胸! 可是,钱甲兴的刀刚刺进鬼子胸膛,“呯!”的一声,枪响了,鬼子倒下了。 于歪脖子伸手摸枪,但看到两个皇军死了,吓的他缩回手来,“噗通!”跪下作揖:“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东屋里面,还有一个鬼子,他是轮到最后和老板娘交易的。 因为他想时间长一些,所以,枪响时,他正全神贯注,还在兴头上,此刻,吓得不轻,赶紧撤出来,慌忙系上腰带,抄起枪来,伸着头从门缝向外看,发现两个同伙死了,于歪脖子正在向一个威猛的大汉求饶,于是,他端枪瞄准了钱甲兴。 钱甲兴不知道东屋还有个鬼子,正回头问:“谁开的枪?” 钱串子刚要说是他开的枪。 “快闪开!”刚才,钱甲兴的动作太快,钱万淳还没来得及说东屋有个鬼子,这时,他担心东屋的鬼子打冷枪,就喊了一声。 钱串子和哑巴猴子马上后退。 钱万淳则推了钱甲兴一把,“呯!”一颗子弹擦着钱甲兴的耳边飞过去! “呯呯呯!”钱串子的枪又响了,射进东屋的门里。 东屋的鬼子想开第二枪,但因视线局限,失去了目标,但他有些狂妄,想破门而出消灭钱甲兴他们,也就是他的狂妄,让他撞在钱串子的枪口上,几发子弹都打在他身上了,“咕咚!”一下,倒地身亡! 这时,钱甲兴已掏出枪来,一个猛虎滚山,就到了东屋门前,一脚就把门蹬飞了。 东屋本来是亮着电灯,但断电后,鬼子也懒得点蜡,门被蹬飞后,餐厅的烛光照过来。 钱甲兴看到一个鬼子敞着怀倒在地上,胸部好几个弹孔,往出冒着血,炕上白糊糊的好像还有个人,他把枪对着炕上喝道:“谁?” “大、大王,别开枪!是我。”老板娘声音颤抖。 蜡烛的光本来不怎么亮,又照不到炕上,钱甲兴也看不清炕上的人,就喝道:“滚出来!” 于歪脖子爬过来:“爷爷,不要动怒,那是我的贱内!” 钱串子听了,走到门口打开手电照过去,只见老板娘一丝不挂蜷缩在炕上,浑身哆嗦,已经吓蒙了。 钱甲兴赶紧退后,并说:“老三,闭了电筒!” 钱串子又晃两下这才把电筒关了。 这时,外面已经枪声大作。 原来,白亚芹的女子大队正在迅速隐蔽前进,其中第一小队和机枪大队的人,负责搜索鬼子巡逻队。第一小队发现了那四个巡逻兵,正准备偷袭,恰好钱串子开枪,打乱了她们的作战计划。四个巡逻兵听到枪声,立刻摆开战斗队形,进入战斗状态! 第一小队失去偷袭时机,只得向鬼子发起攻击! 这样,双方就交上火了。 听到外面打起来了,钱甲兴非常着急,因为他们的作战计划是偷袭,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三个大队进展如何,如果由于钱串子的枪声提前惊动了鬼子,这场战斗能不能打赢,他也没有把握! 钱甲兴说:“参谋长,听枪声,这是遇到麻烦了!” 钱万淳说:“司令,要沉着。” 于歪脖子站起来:“哈哈,你们被皇军包围了!这二顶山金矿,你们进来容易,想出去就难了!” 钱甲兴把枪口对准他,喝道:“蹲下!” 于歪脖子蹲下了:“司令,要不我去跟皇军说说情,放你们出去!” 钱甲兴说:“参谋长,你们在这儿看着这小子,我去看看!” 钱万淳拿过于歪脖子的枪:“我跟你去,让甲林看着于歪脖子!” 钱甲兴担心钱万淳安全:“不——” 钱串子抢过来说:“你们去吧,我们爷俩看得过来!” “不——”钱甲兴还想留下钱万淳。 “走!”钱万淳拉钱甲兴一把,先往外走去。 这样,钱甲兴就跟着钱万淳往外走,并回头说道:“老三,看好他们!” 钱串子说:“司令放心,他们跑不了!” 哪成想,钱甲兴他们走了不大会儿,钱串子一枪就把于歪脖子打死了,然后,就去了东屋,扑到老板娘身上去了…… “师父!” 钱甲兴和钱万淳出了酒馆不远,就听有人喊了一声,他一看是金柱,手里提着一只短枪,肩上背着一支长枪,身边还跟着赛虎和几条狼狗,便迎过去:“金柱,是谁和鬼子打起来了?” 金柱说:“不知道。” 钱甲兴又问:“看到你二叔和你五叔他们没有?” “没有,”金柱说,“我去找了他们一圈,没等找到呢,就听到枪声,我就奔这边来了!” “你陪你二太爷慢慢走,我先过去看看!”钱甲兴说着,几个箭步,人就已经没影儿了。 枪声越来越密集,子弹在夜空中“啾啾”飞过,“轰——”“轰——”手榴弹在爆炸,闪出一团团烟火,还有鬼子短暂的咕噜声,也有女人的喊叫声,一时间惊天动地,震荡山谷! 二丁山金矿位于凉水河金矿和白桦坡伐木场中间,一南一北,都是距离二十里地左右,往东三十余里,是苇子沟煤矿。 因为遭到偷袭,二丁山金矿没来得及打出求救电话,处于下风头的凉水河金矿听到了激战的声音,他们马上打电话和周围的矿场询问,都平安无事,只有二丁山金矿联系不上,于是,他们就打电话给关东军驻云台县司令部。 渥口少佐得到消息,立即命令他们以及白桦坡伐木场、苇子沟煤矿火速驰援二丁山,然后,打电话给彩子。 睡梦中的彩子被电话铃声惊醒:“啊,哪位?” 渥口:“落合大佐,我是渥口次助,有紧急情况向您报告!” 彩子:“请讲!” 渥口:“凉水河金矿报告,二丁山金矿遭到不明武装攻击,已经失去联系,我已命令附近矿场派兵增援,并准备带一支部队增援!” 彩子:“好!我随你们去,马上就到!” 渥口:“是!” 彩子放下电话,穿上军装。 工藤早就醒了,电话他也听到了,也要起来穿军服。 彩子说:“工藤先生,我去就可以了。” 工藤说:“那就辛苦你了!” 彩子出门,开车到关东军司令部与渥口少佐会合,然后,二人乘坐轿车,由三辆三轮摩托开路,彩子的轿车跟在摩托车后面,轿车后面是三辆满载士兵的卡车,三轮摩托和卡车上,都架着机关枪,车队一路风驰电掣,直奔二丁山金矿…… 第〇九〇章 四个鬼子负隅顽抗 两对汉奸死于非命 第〇九〇章四个鬼子负隅顽抗两对汉奸死于非命 钱甲兴心急如焚,猫着腰一口气跑了一里多地,这才到了交火地点附近,听到白亚芹喊道:“姐妹们,把鬼子往上风头赶!” 此时,下弦月已经出山,朔风阵阵,天地一片朦胧。 这里是一片废弃的房子,残垣断壁,四个鬼子战斗经验丰富,各自占据有利地形,相互间进行火力支持。 白亚芹她们人多,但没有这样的作战经验,一时攻不上去,她就想把鬼子往北赶,那里是一片开阔地,后面是大墙,在这种开阔地带,鬼子就无处藏身,就好消灭了。 可是,鬼子识破了她的意图,不但不退,还向前攻击,企图突破包围。 钱甲兴到了白亚芹身边:“亚芹,咋回事?” 白亚芹说:“一小队已经悄悄接近了这四个鬼子,本来不发一枪一弹就能消灭他们,可刚要动手,不知道哪里放了枪,鬼子就警觉了,我们的计划也就被打乱,我只得带二小队过来支援!” “井口呢?” “三小队去封锁了!” 按钱万淳画的地图,二丁山金矿共有两个矿洞,每个矿洞每班有十几个矿工,有一个二把头带两三个狗腿子负责监工。 矿工们两班倒,昼夜不停采矿,所以,白亚芹派两个小队封锁两个井口,每个小队十六七个人,各对付三四个护矿队是有把握的。 如果按战前计划,第一小队是短枪队,十七个人,还有机枪大队的几个人协助,对付巡逻队也是有把握的。 但是,剩第三小队对付两个矿井就显得兵力薄弱一些。 “人太少了!”钱甲兴刚说完,金矿矿井那边也响起了枪声! 三小队的小队长叫王淑云,是钱甲员的老婆。她们本来是和二小队一起行动的,但走到半道,一小队那边就打起来了,白亚芹怕一小队吃亏,就带二小队前去支援,于是,王淑云把她们的人分成两伙,一伙八九个人,各对付一个矿井。 这两个矿井相距半里多地,每个矿井都有一栋房子,是矿工宿舍。 这栋房子有一间是护矿队的值班室,剩下的是一个筒子屋,南北两铺大炕,住着单身矿工和战俘。 按照作战计划,女兵们要包围这栋房子,封锁井口,控制值班的护矿队,可是,钱串子开枪引发了连锁反应,护矿队和矿工听到枪声,都出来查看,小声议论。 王淑云带着七个人,远远地就发现矿工宿舍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站着好几十人,也分不清都是些什么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让大家隐蔽在一堆石头后面,然后,她冲着对面喊道:“喂!姆们是‘震关山’义勇军,只打鬼子,不打中国人,谁是护矿队,快快交枪投降!” 对面的人先肃静下来,接着有几个人大笑起来。 一个尖嗓子笑道:“嘻嘻,哪儿旮瘩冒出个娘们儿?” 一个公鸭嗓笑道:“嘎嘎,二把头,你相好的来了吧!” 这两个人一个叫小鸡子,一个叫老公鸭,都是二把头手下的打手。 “你们俩开啥玩笑,没听到那边儿打仗呢吗!”说这话的就是二把头。 老公鸭笑道:“哈哈,二把头,你咋胆小了,估计也就是进来几个胡子,皇军一会儿就把他们收拾了。” 小鸡子说:“二把头,过去把你相好的接过来吧。” “啥时候了,还闹!”二把头横道,然后说,“老公鸭,这娘们儿叫唤的什么,我咋没听明白,你问问!” 老公鸭扯着嗓子喊道:“嘎——小娘们儿,你说啥真官山一永军的,还交枪投降啥的?” 其实,老公鸭也没听明白。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震关山”、“义勇军”都算是新鲜名词,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 “听不明白也好!”王淑云说,“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姆们是钱家窝棚的,现在拉队伍,打鬼子!” 二把头说:“啊,我知道了,钱老虎的人。” 王淑云说哦:“对了!那是我大哥,他现在是‘震关山’义勇军司令!” “嘎嘎,”老公鸭说,“钱老虎的老虎窝都让皇军端了,现在落草为寇,成了胡子头了,几杆破洋炮,狗屁军司令,就是一个病猫!” 小鸡子说:“就是,拿大咂咂吓唬小孩呢!听这枪声,一会儿皇军就把你们包园了!” 王淑云说:“狗汉奸!不是鬼子包园了姆们,是姆们包园鬼子,你们要不听劝,姆们就枪崩你们!” 二把头哪里肯相信王淑云的话,顿时大怒,“呯!呯!呯……”抬手就是几枪:“骚娘们儿,老子先崩了你!” 双方相距也就三十多米,王淑云哪里想到这小子会突然开枪,但所幸的是,这小子枪法不准,子弹打在她身边的石头上,迸起几团火星子。 王淑云刚要喊打,就听对面有人喊道: “不要开枪!” 跟着,就听到搏斗和叫骂的声音,很快,这个人又喊道:“你们过来吧,我们已经把他们杀了!” 王淑云担心有诈,问道:“你们是谁?” “我是孙大个子,我们是战俘和被抓来的矿工!”孙大个子担心王淑云不相信,还用矿灯照着地上,“你们看,四个汉奸,都死了!” 王淑云这才带着姐妹们过去,看到人群前面站着一个颧骨突出的大汉,蓬头垢面,穿着开花裂襻棉衣,手里提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在他前面的地上,有四具尸体,横躺竖卧,身上全是血,好像是石头砸的,面目全非,死相很惨。 王淑云瞅着大汉说:“看样子,你就孙大个子了!” “是我!”孙大个子打量着王淑云她们,“你们是哪个绺子的?” 王淑云说:“姆们不是胡子,姆们是‘震关山’义勇军!” 孙大个子说:“你们咋这么几个人,还都是女的?” 王淑云说:“姆们有很多人,鬼子都被姆们打死了,星不棱儿还剩几个,大队人马一会儿就过来了!” 孙大个子说:“我们正担心呢!” 王淑云说:“你们担心啥?” 孙大个子说:“我们把二把头和护矿队的人杀了,如果你们打不过鬼子,鬼子就会把我们都杀了!” “姆们是有备而来,咋能打不过鬼子呢!”王淑云说,“可是,你们咋把他们杀了?” 一个人说:“这几个王八犊子,比小鬼子还坏,我们早就想杀他们!” 另一个人踢了二把头死尸一脚:“狗汉奸,不是用鞭子,就是用镐把打我们,一点儿人性也没有,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王淑云说:“这种猪狗不如认贼作父的东西,杀得好!” 孙大个子说:“大姐,得怎么称呼你呀?” 王淑云说:“姆们是‘震关山’义勇军女子大队第三小队的,就叫我王小队长。” 孙大个子说:“王小队长,我们这些人,有一半是战俘,我们想加入你们小队,你看能不能收下我们?” “哈哈,”王淑云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我们女兵队可不要!” 孙大个子说:“刚才二把头说的钱司令,能不能要我们?我们是正规的东北边防军,论打仗,咋的也比你们这些女人强。” “孙大个子,说话能不能要点儿脸!”王淑云说,“你们是正规军,可是你们好几十万人,小鬼子才一万多人,你们咋就没打他们,没用三天就跑进山海关了,比兔子跑得还快!” 孙大个子说:“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是当官的命令,我们也生气!”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啥熊包当官的,就有啥熊包当兵的!”王淑云说,“就你这样的还瞧不起姆们女兵呢,是小子,有骨头,咋就不跟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还站在这里恬着脸说是战俘,咋好意思长这么大的个子!” 孙大个子低下头,也不吭声。 第〇九一章 震关山偷袭得手 小鬼子全部被歼 第〇九一章震关山偷袭得手小鬼子全部被歼 回头再说钱甲山。 他带着警卫大队进入大门,直奔鬼子宿舍,这时,鬼子兵还在睡梦之中。 宿舍里,鬼子兵们三五人一间屋子,躺在炕上打着沉睡。 钱甲山他们三五人一组,每组负责一个房间,进屋后,他们打着电筒,真就像进了西瓜地,用猎刀砍、棒子砸,就听“嘁嚓咔嚓!”像西瓜爆裂,有的鬼子没睁开眼睛,脑袋就开瓢了,有的被惊醒,但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砍死了,也就几分钟,三四十个鬼子就一个活的没剩! 这时,他们就听到枪声了。 之后,钱甲山留下几个人,和军需队的人打扫战场,他带其余的人向枪响的方向跑去增援。 钱甲员这边也很顺利,护矿队更是不堪一击,他们砍死几个企图反抗的,剩下的人纷纷跪求饶命。 之后,他也听到枪声,也留下几个人和均需队的人看管俘虏,然后,带一部分人朝枪声方向跑。 半路上,他们正好遇见钱甲山。 两伙人赶到枪战的地方,钱甲兴他们还在和四个鬼子僵持。 四个鬼子占据着一片位置较高的废弃房子,有点儿居高临下的优势,和钱甲兴他们的包围圈中间,有十几米的开阔地。 鬼子兵战斗经验丰富,隐蔽得好,他们几次试图突围,但女兵队的二十响盒子炮火力很足,都把他们打了回去。可是,因地形不利,钱甲兴他们也攻不上去。 这样,鬼子坚守待援,双方对射子弹,互相扔手榴弹,都没有进展。 钱甲兴见两个兄弟过来,就知道他们得手了,问道:“咋样?” 钱甲员说:“护矿队都是一些熊蛋包,姆们摸进他们的宿舍,刚一动手,他们就吓蒙瞪了,有的还没睁开眼睛就投降了!” 钱甲山说:“日本鬼子倒没有投降的,我们就是一顿猛砍猛砸,杀的一个不剩!” 钱甲兴说:“姆们那边先开枪了,我还担心影响到你们呢!” “没影响到,”钱甲山说,“我们杀完鬼子,正好听到枪声了!” 钱甲员说:“大哥,这旮瘩啥情况?” 钱甲兴说:“四个鬼子的巡逻兵被咱们包围了。” 钱甲员说:“交给姆们大队吧,一个冲锋就把他们干掉了!” “不用,尽量减少伤亡!你们两个马上去支援淑云她们的三小队!”钱甲兴看到钱甲山扛着一挺机关枪,“老五,把机枪留下就行。” “好吧!”钱甲山把机关枪留下,然后迅速带人离去。 钱甲兴拿着机枪叫道:“金柱!” 金柱正隐蔽在一堵墙后面射击,听到师父喊他,马上跑过来:“到!” “拿着!”钱甲兴把机枪递给他,“掩护我!” 金柱看师父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大刀,就明白了咋回事,没接机枪:“师父,把刀给我,我去!” “少废话!”钱甲兴把机枪塞进徒弟怀里,“快!” 金柱只得端着机枪,将枪架在一个墙台上,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机枪叫起来! 机枪威力巨大,远远超过步枪和二十响盒子炮,打得对面的墙土石乱溅。 四个鬼子在小高地上站成四角,每人负责一个方向,互相配合掩护,正面的火力被机枪压制,难以发挥。 钱甲兴借助火力掩护,如猛虎捕食,几个箭步越过开阔地,再一个老虎腾空,就翻进小高地的墙里。 距离最近的鬼子发现了钱甲兴,想开枪已经来不及了,二人便展开了肉搏。 附近的一个鬼子见了,马上端着刺刀从背后扑上去,钱甲兴腹背受敌。 鬼子近身肉搏很厉害,但钱甲兴可不是等闲之辈,尽管以一敌二,却也富富有余。 战了一会儿,钱甲兴一刀斜劈左边的鬼子,这鬼子用枪一格,来个防守反刺。 但钱甲兴早已料到,闪身跳开,大刀就势横扫,来了个声东击西,只听“嚓!”的一下,右边鬼子的脑袋就被削下来了!他正要结果左边的这个鬼子,又有一个鬼子上来了。 这个时候,机枪已失去作用,金柱端着一支三八大盖冲上去,拦住了这个鬼子。 金柱虽然不懂什么拼刺刀,但他还从师父那里学到了刀枪棍棒、斧钺勾叉十八般兵器的招法,拼起刺刀来,丝毫不占下风。还是师父技高一筹,三招两式,对手的这个鬼子和前一个鬼子一样,也是脑袋被砍下来了。 同金柱交手的鬼子见又一个同伙被杀,“哇!”地叫了一声,向后撤退,想与另一个鬼子会合。 那个鬼子也发现同伙危急,跑过来援手,“呯!”一声枪响,他刚跑两步就倒下了。 原来,白亚芹已冲上来,一枪击毙了这个鬼子。 最后的这个鬼子,知道等不及援兵到来了,便拼了命,“哇!哇!哇——”朝金柱来了个突刺!金柱用枪一拨,拨开鬼子的刺刀,反手一个直刺,刺刀就穿透了鬼子的胸腔! 孙大个子被王淑云呛得无地自容,正不知如何缓解尴尬,就听得有脚步声向这边跑来,他不由紧张起来:“王小队长,来人了!” “怕什么,姆们的人。”王淑云已经看出,这些是男子大队人,领头的是她的男人钱甲员。 钱甲员也看到了他的老婆,先喊道:“淑云,咋样?” 王淑云回应道:“我这边没事儿啦,你们呢?” 钱甲员说:“很顺利!” “顺利就好!”王淑云说, “大嫂那边正打的厉害,你们去帮帮他们!” “几个巡逻的鬼子,已经被包围了,大哥也在那里。”钱甲员说,“不会有啥大事儿!” “那你们快过来吧,姆们去支援那边儿矿井!” “不用,老五他们去了!”说着话,钱甲员他们就跑到跟前,看到地上的四具死尸,问道,“这几个人是咋回事?” 王淑云说:“这些人都是采金子的矿工,死的这几个人是汉奸把头护矿队,是矿工们把他们打死的!” “当汉奸的,打死也不多!”钱甲员说,“他们的枪呢?” “这个我还忘了!”王淑云说,“孙大个子,他们的枪呢?” 孙大个子晃着脑袋两边瞅了一瞅:“我们缴的枪,不能给你们!” “你们听着,我叫钱甲员,是‘震关山’义勇军男子大队大队长,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是有纪律的,缴获的东西,都要交上来!” 劳工们静静的,无人说话。 钱甲员说:“你们不交也行,我们会强迫你们交的,实在不交,那就别怪姆们翻脸不认人!” 孙大个子听了,慢慢腾腾掏出一把二十响递给钱甲员:“钱大队长,我在东北军当过几天大头兵,后来当了小鬼子战俘,自觉无脸见人,想留下枪,和几个兄弟去杀鬼子,一雪前耻!” 看到孙大个子把枪交出来,他身边的三个人也交出了藏在身上的二十响。 消灭了最后四个鬼子,钱甲兴正准备派人去两个金矿井口看看,却见钱甲员和钱甲山他们过来了,还带着很多人。 原来,另一个矿井那边更挺顺利,几个护矿队没有反抗,束手就擒。 钱甲兴让所有人都到客栈前面集合。 当他们来到酒馆,看到钱串子和哑巴猴子站在门外,一扇窗户碎了,窗户外面躺着一个人。 钱串子说:“司令,仗打完了?” “打完了!”钱甲兴说,“窗户下面的人是谁?” 钱串子说:“于歪脖子,他要逃跑,被我打死了!” 钱甲兴说:“那个女的呢?” 钱串子说:“她帮助于歪脖子逃跑,也让我打死了!” “老三,你马上带人打扫战场,亚芹、甲员,你们两个大队配合,能用的尽量带走,不能带走的破坏掉。”钱甲兴说,“速度要快!” 打扫战场的人走后,钱甲兴对矿工和护矿队说:“你们听着,愿意跟我们去打鬼子的,站到我的左手一边,有家属的,可以带上,不愿意跟我们走的,站到我的右手这边,我们发给你们回家的盘缠,大人小孩儿,每人一份!” 战俘和劳工们基本上都愿意跟义勇军走。 护矿队的人都说要回家。 过了一阵儿,收缴战利品的都回来了,凡是拿不走的物品,像发电机、汽车、大轱辘车、坑口绞车、缆绳、房子一类的东西,一把火都烧了。 钱甲兴也不食言,用缴获的大洋,给回家者发放了盘缠,之后,便带领队伍撤离。 第〇九二章 日间谍静待时机 钱串子办置年货 第〇九二章日间谍静待时机钱串子办置年货 彩子远远就看到了二丁山金矿燃起的大火,当他们的车队赶到金矿时,白桦坡伐木场、凉水河金矿的援兵刚好到达,这两处援兵都是一个班骑兵。 三路援兵汇合了! 矿区内,到处冒着烟,燃着火,血腥味和烟火味混在一起,直呛鼻子。 他们想要救火,已经没有了什么价值。因为所有建筑设备,都已烧得差不多了,没有一处是完整无损的。 只有几十个舍不得走的护矿队在一旁站着,而袭击者早已不见了。 “哇呀——”渥口少佐暴跳如雷,抓过一个小把头,将战刀放在这小子的脖子上:“说!谁干的?” 小把头顿时吓尿了裤子:“太君,太君,是‘震关山’干的。” “又是他们!”渥口看看这些护矿队,“喂,你们的枪呢?” 小把头说:“被他们抢去了。” “饭桶!”渥口举起战刀。 “太君饶命!”小把头马上跪下,“太君,他们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打不过呀。” 渥口问:“多少人?” “一两千人!”小把头只想往多说,哪里敢往少说。 渥口少佐也知道这些护矿队不是打仗的料,他收回战刀,又问了一个人:“说,‘震关山’多少人?” 这人也不敢说少:“太君,确实一两千人,黑压压的,遍地都是!” 这时,苇子沟的援兵也到了,他们也是一个班骑兵。 渥口大队长眼冒凶光,来回走动。 9·18开始,他率领本大队人马,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从奉天到云台,千里挺进,如入无人之境,想不到进驻云台后,先是偷袭钱家窝棚失手,损失了几个士兵,现在,又在这人烟稀少,防范严密的金矿,损失了一个小队的精兵! 他咽不下这口气,叫道:“副官,集合队伍!” “是!”副官叫下村,中尉军衔,得令后,立即喊道,“集合!” 只听一阵皮靴和马掌踏地的声音,十几秒钟,队伍就排列整齐了。 彩子说:“渥口少佐,你准备追击吗?” 渥口说:“是的,落合大佐!” “不要冲动!”彩子说,“三处援兵,每处一个班的骑兵,加上我们带来的两个小队,总共一百五六十人,‘震关山’匪徒一两千人,十倍兵力于我们!况且,山高林密,月色暗淡,匪徒烧毁车辆,必定要走小路,我们不能乘车,地形不熟,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渥口说:“落合大佐,以你的意思,我们要撤退吗?” 彩子说:“我看,还是把死者尸体处理一下,然后各自撤回驻地。” 渥口说:“我们的损失,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彩子说,“现在才是刚刚开始,我们要寻找机会,剿灭‘震关山!’” “是!”渥口虽不情愿,但也觉得追击过于冒险,只能服从彩子命令。 彩子回到“害虫防治所”,天已经大亮了。 她的办公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沙盘,在一座山头插着个白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日文,“雲を眺める”几个字,意思就是“望云岭”。 这段时间,彩子的情报网已经形成,他发展了一个一百余人的间谍网,成员来自各行各业、闲散游民,还有一些猎人。 此外,她还组建了一支由她亲自指挥的特务队。 这些人大多是来花烟馆消遣的烟鬼嫖客,都是被女间谍们拉下水的。 她也正是依据满铁地质调查所绘制的地图,以及新发展的这些间谍们提供的情报,亲手制作了这样一个沙盘。 她和工藤一个站在沙盘的东面,一个站在沙盘的西面,二人都把眼睛盯在小牌子上,神情严肃,默不作声。 终于,工藤恨恨地说:“‘震关山’!必须消灭!” 彩子说:“望云岭周围都是原始森林,‘震关山’的巡逻队防守严密,设置了很多土地雷、陷阱、暗箭,我们的间谍无法靠近,几天前,有一个间谍试图接近,却中了暗箭,险些被射死!” “想不到,钱老虎这个打猎的,却是一个军事天才,防范的这样严密!” “工藤先生,我们有什么办法接近他们呢?” “我们的兵员不足,”工藤说,“找不到他们确切位置,我们就不能行动,只能等待时机。” “就这样等下去,他们会成了大气候!”彩子说,“很可能,城里的人也被他们鼓动袭击我们!” “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要严加防范!”工藤也感到了压力,说道,“‘李记皮货行’,我们一定要严密监视!” 彩子说:“我们的人、宪兵队、警察大队三方所派出的监视小组,均没发现‘李记皮货行’与间谍有丝毫关系,冯迷糊已经提出撤人了。” “不能撤!”工藤说,“李续财不是那么简单,继续盯着他!” 回到望云岭大营,清点一下战利品,“震关山”义勇军在这一战中,缴获歪把子机枪三挺、长短枪八十支、掷弹筒三个、子弹六千余发,炸药二百包,雷管两千枚、马十七匹、狼狗三只、生金五百两、大洋八百块、白面十四袋、大米二十包,还有海菜、海米、豆油、青酱、大酱、冻鱼、洋蜡、洋烟、洋火、军服、被褥、药品、马料等等。 钱家窝棚总共二百多口人,能拉出去打仗的也就一百二三十人,大部分是钱甲兴叔叔辈和侄子辈的,其中,白亚芹的女子大队就占了将近一半,因此,兵源不足是钱甲兴最操心的事。 而这一仗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三百多矿工加入义勇军,使队伍扩大到五百余人,这让钱甲兴心里有了底气。 当天,安置这些新战士,然后摆宴庆祝。 宴会结束,钱甲兴将钱串子叫到一边:“老三,一会儿你问问三叔,过年还缺什么东西,明天你去县城一趟,都办置回来,多买点儿烟花鞭炮、灯笼对联、花生瓜子啥的,这个年要过得热闹一些!” “中!司令。”钱串子早就想去县城去找彩子,这正和他意,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腊月二十五的早上,天刚蒙蒙亮,钱串子就和哑巴猴子赶着马爬犁下山了。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山野一派晶莹,不染纤尘,雪花像厚厚的棉絮,压弯了树枝。 松软的雪地上,深深印着动物们的足迹,“唰!唰!”凛冽的北风阵阵刮过,雪溜儿像毒蛇的信子,扭动着紧贴地面滑过,很快就舔平了动物们留下的足迹! 钱串子带着皮帽子,穿着皮衣皮裤,坐在爬犁里,哑巴猴子拿着鞭子,赶着爬犁,两匹马在雪地里轻松地跑着,爬犁后面的雪地上,留下两道流畅蜿蜒的痕迹,但很快也消失了。 晌午,他们进了高台城,只见大该上,挑挑的、背包的、骑马的、拉爬犁的、挎筐的、提篓的、有钱的、没钱的……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准备过年。 哑巴猴子轻车熟路,径直将爬犁赶进王寡妇家院里。 王寡妇四十多岁,是钱串子的相好,每次进城,钱串子都住在她家。 年轻时,王寡妇也有几分姿色,但上了年纪,不免年老色衰,丈夫死得也早,又没儿没女,生活很是艰难。 她正愁着没法过年呢,听到有牲口进院,便趴窗户一看,是老相好的来了,她赶紧穿鞋下地,迎了出去。 她出了外屋门,看到钱串子已经从爬犁上下来了,就说:“大兄弟,你咋来了!” 钱串子说:“老大姐,我想你了呗!” 王寡妇用手扑落掉钱串子帽子周围和身上的积雪:“诶哟,我还寻思你把老姐姐给忘了呢!” “咋能忘呢。”钱串子说,“老大姐,我自己整吧,爬犁上有草料,你把马给我喂上就行。” 王寡妇说:“大兄弟,你和哑巴猴子先进屋吧。” “猴子,进屋!”钱串子叫了一声,就先进门去了。 屋子里,锅灶都是凉的,水缸也冻了冰,进了里屋,也没多少暖和气儿。 钱串子用手摸摸炕,不由一紧鼻子,再用手摸摸火盆,只有点儿温大乎儿的,他不由说道:“咋整的,跟外头差不离儿,猴子,赶紧烧炕!” “啊!”哑巴猴子跟在他后头进的屋,转身又出去了。 王寡妇给马饮了水,拌上草料,这才回到屋里。 第〇九三章 王寡妇人老珠黄 钱串子烟馆摆阔 第〇九三章王寡妇人老珠黄钱串子烟馆摆阔 钱串子已摘下帽子,在屋地上转着磨磨跺着脚,驱赶一路的寒冷,让冻木的脚缓过来,他见王寡妇进来,便说道:“咋整的,屋里跟冰窖似的。” 王寡妇说:“没有柴火了。” “守着这大山还没柴火?” “柴火都在山上长着,谁去给我弄来。” “雇个爬犁,拉一下回来,能烧到开春!” “唉,”王寡妇叹息一声,眼圈红了,“我现在人老珠黄,举目无亲,一个镚子儿没有,这个年好像都过不去了。” 钱串子倒也慷慨,从钱搭子里掏出一大把大洋,拍到炕上:“给你,去买点儿好酒好菜。” 这一把大洋,能有二三十块,足够王寡妇活一年的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愣住了! 钱串子瞪她一眼:“瞅啥!不是假的。” 王寡妇这才缓过神:“这,这钱,给我的?” “不给你,还是给鬼的!” 王寡妇扑拉扑拉手,颤颤抖抖把大洋收起来:“大兄弟,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偷的抢的。” “你等着,我去买吃的。”王寡妇说着,拿起一个破猪腰筐,就要往外走。 钱串子说:“你和猴子吃吧。” “你呢?” “我有事儿,出去吃!” 王寡妇知道,钱串子不是去大烟馆,就是去逛窑子,就提醒道:“大兄弟,来到年了,日本兵和特务挺多的,你要加小心,千万别惹事儿!” “我知道,不用你叨叨!” “我不是怕你出事吗。” “快去吧,罗嗦!” “那我走了。” “出去别啥都咧咧!”钱串子叮嘱一句。 “嗯哪!”王寡妇答应道。 王寡妇出门后,钱串子叫道:“猴子!” 哑巴猴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一根柴火棍儿,这时正好进屋,便看着钱串子:“啊?” 钱串子从钱搭子里掏出一把大洋揣进兜里,然后把钱搭子递给哑巴猴子:“看好钱,看丢了,我就削死你!” “啊!”哑巴猴子接过钱搭子。 “等我回来,哪儿也不能去!”钱串子吩咐。 “啊!”哑巴猴子点着头,表示知道了。 王寡妇有姿色的时候,钱串子对她还是很感兴趣的,这几年人老色衰,没了吸引力,已经远远比不上那些妖艳妩媚的窑姐了,现在,钱串子心里又有了彩子,对她也更失去了兴趣。 现在,钱串子只把王寡妇当成了一个亲人,进城时落脚方便。 大街上的积雪很厚,但都被人和车马踩压得结结实实,变的凸凹不平,再被风一哨、日头一晒,滑叽嘹光的,一走一刺喽。 到了街上,钱串子才猛然想起来,上哪里去找彩子呢? 因为,彩子和工藤在他家住了一宿,他只惦心彩子身上的那一点儿东西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问了,而那二人离开时,也没给他留下一个地址,所以,现在他也不知去哪里找了。 钱串子很后悔,暗骂自个儿没头脑!不过,他也有地方去逍遥,那就是去花烟馆,找个小娘们儿,陪他抽两个烟泡、喝几盅烧酒,再陪他快活一阵儿,然后再打听彩子的下落。 他两只手插进袖头,抱着个膀,边走边低头寻思这些美事儿,突听有人叫道:“喂,这不是大兄弟吗!” 他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骨瘦如柴、齁喽气喘、鼻涕拉瞎的人,也像他一样,俩手插袖,抱着个膀。 此人他认识,是个姓孔的烟鬼,人称孔大烟儿,他们多年前就是烟友。他说:“哎呀,孔大哥啊,这么巧,咋碰到你了!” 孔大烟儿说:“你嘎哈去呀?” 钱串子说:“我还能嘎哈,抽两个烟泡、逛逛窑子。” “一块儿走吧,”孔大烟儿说,“‘逍遥馆’你去过没有?” “啥逍遥馆?没听说过。” “新开不长时间,是个花烟馆,独眼龙开的,品种齐全,”孔大烟儿介绍,“除了大烟,还有吗啡、白面、甜丸、快上块这些玩意儿,除了这些玩意儿,还有苏联、日本、朝鲜的条子,这些小娘们儿,水水灵灵的,一个赛一个,嫩的一掐直冒水!嘿嘿,你得意哪儿口就来哪儿口!” “走吧!”钱串子没多大的烟瘾,主要是色瘾,一听有水灵灵的小娘们儿,顿时心花怒放,这种二合一的地方,正对他的口味。 钱串子和孔大烟儿两个人,边走边唠,很快就来到了春华胡同,沿着胡同往里走了一股喽,就见道北有个气派的门脸,青砖青瓦,古朴典雅,门上方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逍遥馆”三个仙风飘逸的大字。 孔大烟儿用手一指:“看看,就是这儿。” “啊,看到了。”钱串子点下头,“能不错!” 二人进了门,一个伙计正站在门旁,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二位爷,欢迎赏脸!”然后手指柜台,道了一声:“请!” 在伙计手边儿,有一个木板柜台,柜台里坐着一位獐头鼠目、八字胡、扣着青色小帽、戴着水晶石眼镜的人,此姓梁,是账房先生,人称梁先生。 在梁先生身后,坐着一个独眼大汉,一只眼睛盯着钱串子,他就是“逍遥馆”的掌柜、汉奸特务刁明震,人称的独眼龙的便是。 孔大烟儿先脚进门,也没搭理伙计,径直走到柜台前,点点头,咧嘴笑笑:“嘿嘿,刁掌柜,我给您带来一位朋友!” “好!”独眼龙面带笑意,“梁先生,付给孔先生赏钱。” 梁先生听了,从一个钱箱里拿出一串已经穿好的大钱儿,放到柜台上:“孔先生,这是二十个大钱儿,请数好!” 这二十个大钱儿,折合两毛钱,正好一个大烟泡的价钱。 孔大烟儿抓过钱,数也没数,就放进怀里,然后,发现钱串子看他,他于是笑笑:“钱兄弟,走道儿时忘了跟你说,丁掌柜有个规矩,谁领来一个新客人,就赏给二十大钱儿,你也可以介绍客人到‘逍遥馆’来!” 钱串子心里骂道,狗日的,先斩后奏,把老子给卖了! 他现在是“震关山”的军需官,也管着“震关山”钱财,钱多的是! 他原想请孔大烟儿吸两个大烟泡,叫桌酒菜,再叫两个条子,给他一个享用,可是,看到这东西跟他玩心眼儿,他就改变了主意,暗道,现在我钱老三,可是今非昔比了,小瞧我,真瞎了你他娘儿的癞蛤蟆眼! 钱串子心里生气,嘴上却说:“好,好,孔大哥,兄弟知道了。” 孔大烟儿看出钱串子不高兴:“大兄弟,我请你吸个烟泡。” 钱串子说:“孔大哥,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你不必多心。” 这时,梁先生说:“孔先生,你们哥俩是要雅座,还是要散座啊?” 孔大烟儿说:“老规矩,散座,散座。” 梁先生说:“几个烟泡?” 孔大烟儿说:“今天来两个,两个。” “逍遥馆”开业以来,孔大烟儿就是这里的常客,每次都是一个烟泡,梁先生很清楚,说道:“那就是一位一个了!” 孔大烟儿说:“是是是!” 梁先生唱道:“两个烟泡,四毛钱——” 孔大烟儿掏出刚刚奖赏的二十个大钱儿,又在兜里摸出一串二十个大钱儿,放在柜台上:“梁先生,这二十是你刚给我的,还没动弹,这二十我早就数好的,不信你在数一遍!” 不等梁先生收孔大烟儿的钱,钱串子说:“我要雅间!孔大哥,我不用你掏钱!” 孔大烟儿一愣,心里骂道,装啥屁,别人不知道你,老子还不知道你,一个月抽俩烟泡,还要把烟枪的嘎巴抠回去熬水喝,比我还穷呢!他也不客气,把递过去四十个大钱儿拿回来一串:“那我就要一个烟泡吧!” 梁先生拿过大钱儿,唱道:“收大钱儿二十个——” 等孔大烟儿交完钱,领了烟枪和大烟,钱串子说道:“梁先生,再给我叫桌酒席,一个条子!” 然后,钱串子到柜台前交钱,掏出来的,都是袁大头! 这一下,差点儿把孔大烟儿惊得背过气去!暗想,几日不见,这小子是剜棺掘墓了,还是开造钱厂了,咋就突然间发了横财? 钱串子交完钱,梁先生唱道:“收银元三块——孔先生散座——新来的这位爷高级雅座——” 不等梁先生唱完,早就有等在一旁的伙计说:“二位爷请随我来!” 第〇九四章 贪美色步入魔窟 小蝴蝶展示魅力 第〇九四章贪美色步入魔窟小蝴蝶展示魅力 伙计领着二人进了一扇门,这里是散座。 散座是一个大筒子房,对着两铺大炕,墙上刷着白石灰,上面贴着一些人物山水画,炕脚底下放着一溜高高的枕头,一个一个的人脑袋枕着枕头,头里脚外躺在炕上,每人一杆竹子烟枪,或背对背,或脸对脸,有的正端着烟枪吸食烟泡,有的吸完了静静地享受舒爽的快感。 从这头向那头一眼望去,炕脚底是齐刷刷的脑袋,炕沿边是齐刷刷的鞋子,南炕北炕,像两排复活的僵尸,吞云吐雾,他们大都是叫不起条子的穷大烟鬼。 见孔大烟儿找个空卧躺下,一个伙计过来给他烧烟,钱串子故意高声说:“孔大哥,你慢慢滋润,我去高级雅座了!” “兄弟慢走!”孔大烟儿很后悔看走了眼,若不然,也能跟钱串子去借个光,此时,他也抹不开张嘴了。 钱串子跟着伙计又进了一扇门,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有很多门,每个门就是一个所谓的雅座,有单间,也有多人间。 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花烟馆,没钱的人,是消受不起的。 伙计带着钱串子来到一个门前停下,门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彩牌,写着“小蝴蝶”三个字,他高声喊道:“小蝴蝶——接客——” “哎——”随着一个清脆亮亮的声音响起,门开了,一个涂脂抹粉的女子出现了。 只见这女子稚气未脱,羞羞答答,如杨似柳,千娇百媚,确如孔大烟儿所言,水水灵灵,颤颤微微儿,真好像能掐出水来。 这个,就是他叫的条子。 之前,钱串子还一直后悔杀了于歪脖子的媳妇,有把那个女人娶为压寨夫人的打算,可就是害怕钱甲兴的脾气! 钱甲兴一身正气,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要说他杀了于歪脖子,就是知道他强暴了那个老板娘,钱甲兴不说枪毙了他,也会把他乱棍逐出钱氏家族。 此刻,他一见小蝴蝶,心中不由暗叫,这下子可是来着了! 原来,他瞬间又冒出一个念头,想要给小蝴蝶赎身,娶回一个漂亮的压寨夫人。 “先生,啥时上酒上菜,喊一声就行了!”伙计给他们接上头,交代一句就走了。 “大爷,快快请进,小奴这厢有礼了!”小蝴蝶深施了一礼。 “哈哈,”钱串子迈进门槛,“小蝴蝶,真招人儿稀罕,本大爷就是喜欢美人儿,你不要拘束。” 这的确是一间高级雅座,是梁先生特意给钱串子安排的。 因为钱串子一进门,他衣兜里银洋轻微悦耳的撞击声,就被梁先生的耳朵捕捉到了,再看他一身名贵皮草、脸上十足的底气、迈步的踏实有力,就知道这是个有钱的茬,而且会很慷慨,所以,梁先生就给他一个上等的雅坐,条子也选最好的,是想让条子多下下些银子来。 钱串子进门后,只见这间烟室里烧着一个煤炉,装饰的古色古香,墙上有仙人腾飞和裸体的美女图,地上一张精美的木质烟榻,烟榻前有两个大方凳,烟榻上面摆着一张精巧的红木方桌,方桌涂着油漆,桌腿用金粉银粉绘着藤蔓彩花,桌边绘着万字图案,桌面的图案是连体的六边方块,桌子上放着一个电木方盘,方盘里放着烟铲、烟签、烟灯,还有一杆铜制的烟枪,烟枪上面镶嵌着翡翠玛瑙,方盘周边放着茶壶、茶碗等等。 小蝴蝶关上门:“大爷,我们是有规矩的,奴家不是拘束,奴家是必须让大爷满意!” “银子就是规矩!”钱串子财大气粗的口气。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看钱串子很穷,但他也是个猎户,就算他自己不去打猎,在钱家窝棚跟谁吱一声,要上几张好皮子,也都会给他的。这样,他浑身上下,才能穿戴得起名贵皮草。 小蝴蝶一看,这个客人人长得不咋的,但看穿戴,听说话,就是个有钱的茬子。她的任务不单是搜集情报,还要为组织赚钱,赚钱的方式就是用大烟和身子,诱使更多的中国人来吸食大烟和情色消费。 而她,也是个中国人。 她说:“大爷,外头冷吧,你先烤烤火,暖和暖和。” “哈哈,还挺知道关心人儿。”钱串子摘下狐狸皮帽子,“多大啦?” “十七了。”她接过帽子,挂到衣帽架上。 实际,她经已二十三了,一打扮,就看不出来了。刚才那个伙计,就是她的丈夫,他们都是台湾人,也都是土肥原发展的特工。 “年龄不错。”钱串子脱下皮大氅。 她接过来,也挂到衣帽架上,然后说:“大爷,小奴给你沏碗茶。” “不着急!”钱串子早已把持不住,一把搂过小蝴蝶,抱起来按到烟榻上。 小蝴蝶用手挡住钱串子吻过来的嘴,微微一笑:“大爷,奴家可是卖艺不卖身呀。” “啊?”钱串子一愣,但他也是有脾气的人,“嘎哈呀,这花烟馆不就是抽大烟,打吗啡,嫖娘们儿的地方吗,老子交了银子,你他娘的癞癞嘟给老子装正经啊!” 接着,又要强来。 小蝴蝶顿时泪眼汪汪:“大爷,看你也是个有身份的正派人儿,你在柜上交的钱,那只是奴家抚琴唱曲的费用,可不包括和奴家肌肤之亲。” “柜上可没说!” “大爷,不是柜上没说,那是你没问呀。”小蝴蝶说,“要不,你去问问,这可是烟馆的规矩,奴家要是坏了这个规矩,会被打死扔到乱葬岗喂野狗的!大爷,看你仪表堂堂,也不差这几个子儿,你就别难为奴家了!” 小蝴蝶说着,就流下泪来。 钱串子经常光顾烟花柳巷,也懂得遵守这里的杂七杂八的规矩。 无论开烟馆、开妓院、开赌场,都和做其他买卖一样,为了赚钱,顾客就是衣食父母,要以规矩办事,不能店大欺客。 如果店家坏了规矩,欺客宰客,那就是自砸招牌,自断财路,从古到今,一个道理。如果是客人坏了规矩,店家自然也不会允许,轻则骂你几句,踢你两脚,重则打断你的腿赶将出去,这并不影响店家的声誉! 钱串子并不在乎钱,他们的“震关山”现在有的是钱,还有人有枪,来钱容易,以后也不愁钱,他是军需官,掌管着钱财,逛个烟花柳巷,这点儿小钱儿九牛一毛。 他觉得小蝴蝶不敢骗他,是他自己没问清楚,就起身从兜里掏出十几个袁大头,往烟榻上一拍:“够不够!” “大爷,你真敞亮!”小蝴蝶立马破涕为笑,从烟榻上蹦起来,捧起大洋,放进一个宝箱里,回头说,“哈哈,大爷,想干啥您只管吩咐,小奴包您满意!” 第〇九五章 孔大烟儿宪兵队举报 彩子工藤施双簧巧计 第〇九五章孔大烟儿宪兵队举报 彩子工藤施双簧巧计 孔大烟儿躺在大炕上,伙计烧好烟泡递给他,他接过来便迫不及待抽上了。 他和钱串子就是在烟馆认识的,小的溜儿已经有二十年了,那时,他们还都小,他的爱好就是抽大烟,算起来,开销并不大,钱串子吃喝嫖赌啥都好,开销要比他大得多。 他开了个寿衣店,收入还算可以,他花钱很仔细,细水长流,大钱没有,三角五角的小钱儿很少断过。 钱串子就不同了,花钱如流水,有钱就一家祸,没钱就东栽西借,欠了一屁眼子饥荒,有时还找他栽钱。 看到钱串子出手这么宽绰,孔大烟儿很眼红,边吞云吐雾,心里边想,这小子怎么突然间财大气粗、腰缠万贯了?就凭他这不着调的德行,咋就可能呢?要偷要抢,他又没这个本事……思来想去,他恍然大悟! 钱甲兴伏击日本兵、抢警察大队弹药库、报号“震关山”义勇军抗日的事儿,他早就听说了,昨天晚上,他还听说“震关山”打了二丁山金矿,打死五六百来人,抢走了不少金子和大洋,今天早上,他还看到日本宪兵队贴出的告示,悬赏五千大洋缉拿匪首钱甲兴,通缉“震关山”匪众,每杀死或擒获一名匪众,赏大洋五百块! 而这个钱串子,和钱甲兴是亲叔伯兄弟,一定也参加了“震关山”义勇军,而且应该是个头目,他的这些钱,十有八九是从二丁山金矿抢的,如果举报了他,也会得到一笔赏钱,最少不能低于五百大洋! 想到这里,孔大烟儿剩下的一点儿烟泡也不抽了,放下烟枪,下地就跑。 可是,这家伙不知道这里就是特务巢穴,就一路跑跑颠颠去了宪兵队。 钱串子和小蝴蝶一番逍遥过后,又抽了一个烟泡,然后喊来酒菜,二人坐在烟榻上,边喝边唠嗑。 这也是女特务们,通过和客人闲唠唠嗑,套套话,搜集情报的环节。 不过,他们刚唠个开头,就有人敲门。 原来,孔大烟儿跑到宪兵队说是要举报“震关山”匪徒,水野接待了他。水野听了情况,留下孔大烟儿地址,告诉他回去等候,核实准确之后,发给他赏钱,然后,水野将情况报告给彩子。 彩子听了水野汇报,就和工藤设了一个套,要把钱串子发展成“震关山”的内线,利用钱串子,消灭义勇军! 小蝴蝶问:“谁呀?” 外面的人答道:“钱先生的朋友。” 小蝴蝶说:“大爷,你姓钱吗?是不是找你的?” 钱串子突然有了不祥预感! 在这个乱世,烟馆有个规矩,就是不主动询问客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的,客人自个儿说那是客人的事儿。 钱串子出门,也从不主动报自个儿名姓的,现在,他也知道钱家窝棚的人,都是宪兵队和警察大队的抓捕对象,所以,他就更不能说自个儿姓钱。 这时,有人指名道姓找上门来,定然凶多吉少! 他想跑,可满屋瞅瞅,三面是墙,出入就这一扇门,跑是跑不出去了,就说:“我姓张,他们找错人了。” 小蝴蝶大声说:“你们找错人了,我这里没有姓钱的!” 门外的人说:“不会错,开门吧!” 小蝴蝶说:“大爷,咋办呀?” 钱串子急头白脸地说道:“赶紧走!告诉没有姓钱的了!” 门外的人说:“钱先生,不要害怕,你的亲戚赵玉福要见你!” 赵玉福,不就是赵艳茹的父亲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钱串子心里掂量掂量,这小蝴蝶确实挺好,但毕竟是风月场所之人,人家能不能跟他?老板能不能同意他赎?赎回去能不能养活的住?这些都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他前头想,也是临时起意! 再说,论身材长相,这小蝴蝶可远没有彩子好看,再说,彩子看上去本分老实,胆小怕事儿,如果把彩子娶到手,工藤这老东西也好对付,不行就把他扫地出门! 俗话说,王八瞅绿豆,对眼儿了!钱串子也确实喜欢上了彩子,就算小蝴蝶哪样都行,他想要的,也还是彩子! “稍等!”钱串子挺高兴,下地穿上鞋,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服。 这二人打量着钱串子,为首的是个歪鼻梁。 “你就是钱串子了。”歪鼻梁说。 钱串子说:“你们是谁?” 歪鼻梁说:“我们是西院的伙计,赵玉福求我们来找你,他不方便出来!” “啊,那就走吧!”钱串子说着,披上大衣,戴上帽子。 这两个人是也是彩子手下的特务,小蝴蝶和他们装作互不相识。 小蝴蝶也下了地:“二位,要不你们先回去,大爷还没喝完酒呢!” “你自个儿喝吧!”钱串子倒很着急。 小蝴蝶说:“大爷,那你慢走!” 此时,钱串子已没心思理睬她了,对歪鼻梁他们说:“人在哪里?” 歪鼻梁说:“跟我来吧。” 这样,歪鼻子在前面走,另一个人走在后面,把钱串子夹在中间。 他们没有走钱串子来时的路,而是沿着另一条走廊,转了几个弯儿,从一道门出去,经过一个大院子,穿过一道墙,又是一个大院子,再进了一个门,然后又是左转右转的走廊。 钱串子边走边想,这个地方咋这么复杂,这两个人能不能是黑帮或者是日本特务,前者要勒索他的钱,后者要把他抓紧大牢? 钱串子一路有点儿忐忑不安,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门前停下。 开始,钱串子还想记住路,但转来转去,早把他给转蒙登了,脑子里也整得混浆浆的。 “老赵头,人给你找来了!”歪鼻子先敲敲门,然后说,“钱串子,你在这儿等着吧,我们还有事。” “谢谢二位兄弟!”钱串子抱抱拳。 歪鼻梁他们刚离开,就听门里面咳嗽一声,然后,门开了,工藤出现在门口。 钱串子见到工藤,心想,还好,歪鼻梁还真没有骗他!他非常高兴,叫道:“赵大叔,真是你呀!” “是我啊!”工藤也很高兴,“大侄子,没有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来,快进来!” 钱串子走进门:“是呀,我也没想到。” 工藤说:“是不是发财了,把大叔给忘了?” “不会的,就算发财,我也不会忘了大叔和艳茹妹子!”说这话时,钱串子的眼睛四处撒目。 工藤脸上露出几丝笑容:“没忘就好!” 钱串子没发现彩子,却看到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对着门有一张办公桌,屋子里有几把木头椅子,在他进门的左手边,有一个很大的长方木头案子,屋地中间,生着一个炉子,屋子里还算暖和。 “大叔,这就是你们家吗?”钱串子问。 工藤打个咳声:“唉,大侄子,我现在哪里还有家啊,已成了丧家之犬!” 钱串子说:“大叔,何处此言?” “说起来话长!来,你先坐下,咱爷俩儿慢慢说。”工藤拿过一把椅子,放在炉子旁边,“屋里不冷,把大衣脱了吧,挂墙上去。” 墙上有几根钉子,钱串子脱了大衣,摘下帽子,挂在钉子上,然后回来坐在椅子里。 工藤说:“大侄子,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钱串子在小蝴蝶那里,就算是酒没喝好,其他的都满足了,自然说:“不渴!” 工藤搬个椅子,坐在钱串子对面。 钱串子掏出洋烟,递给工藤一根:“大叔,先抽着!” 二人抽着烟,钱串子这才问道:“大叔,我艳茹妹子呢?” 工藤说:“到宪兵队干活去了。” “啊?”钱串子非常震惊,几乎不敢相信,“哪个宪兵队?” 工藤反问道:“大侄子,你说还能有哪个宪兵队?” “日本宪兵队!”钱串子心像被锥子扎了一下,“大叔,你糊涂啊,你也该知道,日本鬼子啥粑粑都拉,你让我妹子去那里干活,能有好吗!” 第〇九六章 工藤说教无果 彩子亲自出马 第〇九六章工藤说教无果彩子亲自出马 工藤说:“那有啥招!老方家还一个劲的追讨彩礼钱,我和你妹妹也没钱吃饭,我岁数大啦,浑身是病,啥也干不了,你妹妹不挣钱,我们爷俩就得上吊去了!” 钱串子说:“你们是困难,可是,现在的老百姓哪家不困难,都对付活着呢。” “你说得倒也是。” “大叔,往远了说,日本人是倭寇,往眼巴前儿说,就是日本鬼子!你们给日本人干活,就不怕人家骂你们是汉奸卖国贼!” 工藤说:“大侄子,此言差矣!” 钱串子说:“我说得没有错,大叔,你老了,脑筋糊涂了,不能为了受不了苦,就投靠日本人!” “亏你还是个屯大爷儿!”工藤说,“人这一辈子,活着还不是为了吃饱不饿,不然,或者还干啥!人都要饿死了,还怕人家骂汉奸卖国贼吗?” 钱串子说:“大叔,怎么说也是名声不好啊!秦桧两口子,里通外国,害死岳元帅,历朝历代被人骂汉奸卖国贼,后代都跟着丢可耻!” 工藤说:“大侄子,你不了解历史,日本人,其实就是中国人后代,给日本人干活,就等于给自家人干活!” 钱串子头一回听人说日本人是中国人后代,他也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大叔,你听谁说的?” “谁都这么说!大侄子,听我跟你说,早在秦朝以前,中国和日本就有交往,那时候,日本的小岛子上,只有几个猴子。”工藤耐心地说,“公元前219年开始,秦始皇数次派徐福去日本仙山求长生不老药,最后一次是公元前210年。这一次,徐福知道再求不到药,秦始皇不会容他,就带了童男童女、能工巧匠、文人武士3000多人,到了日本定居下来,繁衍后代,为防止秦始皇追杀,人均改名换姓,所以,当今的日本人,大都是中国血统!” 钱串子也听说过,徐福和五百童男五百童女的故事,但他还没考虑到血统上来,此时有所领悟:“这么说,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祖宗了!” “就是!”工藤说,“所以说,中国人和日本人,原本就是同种同宗,是亲如一家的兄弟,给日本人干活,怎么可能是汉奸卖国贼呢!” 钱串子想了想:“这话有道理!” “既然有道理,我们就不要分中国人,日本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工藤说,“我们要相互帮忙。现在,你妹子在宪兵队干得还行,挣的钱,还能维持我们爷俩的生活。我看,你就和你妹子一块干得了!” 钱串子问道:“大叔,我妹子到底干什么活?” “跟我来!”工藤走向办公桌。 钱串子跟过去。 工藤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纸上是油印的字:“你看看,只要你在上面按个手印,就是合作开始了。你妹妹就在这上面按了手印。” 钱串子读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字,虽然认不全,但大体的意思还能看明白。可就是这一看,吓了他一跳! 原来,纸上面标题写着:自愿加入关东军特务组织申请表,内容是要他给大日本帝国关东军搜集情报。 “这可不行!”钱串子说,“大叔,这不是让我当日本人的特务,给日本鬼子通风报信,当奸细吗!” 工藤说:“不是什么通风报信,也不是什么奸细,就是把你看到的情况,如实汇报上来。” 钱串子把申请表放回桌子上:“这个我说啥也不干!” “你不干就拉倒,我也是好心帮你!”工藤也不劝他,依计行事,他们要让钱串子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听他们的摆布。 “谢谢大叔!”钱串子寻思,这老赵头父女俩,咋和日本鬼子搭搁上了,就说,“我们老钱家,祖上就没出现一个汉奸卖国贼,我不能丢老祖宗脸” 工藤说:“大侄子,看来我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大叔,你的话也没白说,因为你们现在生活很困难。”钱串子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别让我妹妹在宪兵队干了,我出钱养活你们!” “晚了!”工藤说,“为了还上老方家的彩礼钱,也为了活命,你妹妹已经和宪兵队签了这个申请表,想要返回,也得完成宪兵队交给的任务!不然,我和你妹妹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宪兵队咋不讲道理呢!” “这年头,讲道理的是枪!军阀跟你讲道理嘛?胡子跟你讲道理嘛?”工藤说,“你没看到吗,我都不能离开这个院子,还是打发别人去把你找过来的!” “糊涂啊,大叔!”钱串子说,“这个申请书,打死也不能签啊!” 工藤说:“世间没有后悔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可是,你咋知道我在‘逍遥馆’那屋呢?”钱串子感到奇怪。 “别提了!”工藤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们钱家窝棚的人,都被宪兵队张贴告示通缉了,钱老虎五千大洋,兵卒五百大洋一个!” “这我还真没听说,就知道宪兵队肯定会抓我们老钱家的人出气!” “有人到宪兵队举报了你,被你妹妹听到了,你妹妹就跟水野求了请,打发人送信给我,说你要是能同意签申请书,和你妹妹一块干,水野就不抓你!若不然,你早就被抓进宪兵队了!” “原来是这样!”钱串子想,一定是孔大烟儿举报了他,看来,这件事还真得感谢彩子,不过,让他当汉奸,他还真不能接受,就说,“大叔,我妹子啥时候回来,我跟她唠唠。” “我也说不准,你妹子干活时间不固定,说不定啥时就回来了。”工藤答道。 钱串子递给工藤一根烟,他又换上一根,这时,就听门响了,彩子回来了。 原来,工藤劝说钱串子不听,彩子只好亲自出场了! 钱串子马上站起来,叫道:“玉茹妹妹!” 彩子一眼就认出钱串子,跑过来,惊喜地说:“妈呀,大哥来了!” 彩子还是那身打扮,只不过衣服换了颜色,变成新的了,头上多了一个银钗,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钱串子说:“妹子,大哥想你们啊!” 彩子一手拉着衣角,一手指着秀发上的银钗,在钱串子面前转了一圈:“大哥,你看我的新衣服和银钗好看吗?” 钱串子说:“好看,好看!” “这就是用你的十块大洋买的!” “那时我也没有钱,有钱就会多给你一些。” “大哥现在有钱了吧。” “现在还行了!” “我就知道你有钱了,”彩子撅起小嘴,“听说你去了‘逍遥馆’,还以为你把我忘了,都气死我了!” 钱串子说:“你们走了,我也忘了问地址,来到该里,我也找不到你,唉,一时糊涂,就进了烟花馆。” “大侄子,你们哥俩的事儿,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商量咋办吧!”工藤说着话,起身就走了。 第〇九七章 女特务柔中带钢 钱串子难以决断 第〇九七章女特务柔中带钢钱串子难以决断 屋子里就剩钱串子和彩子两个了。 彩子说:“大哥,你坐!” “这老头,生气了!”钱串子以为工藤是被他给气走了,就重又坐下。 彩子坐在工藤刚坐过的椅子上:“大哥,我爹生啥气了?” “他让我当汉奸,做日本人的特务。”想起这件事,钱串子心里还有气。 “唉,我爹现在也没办法!”彩子也唉声叹气,“大哥,还不都怪我,找了方财这个倒霉的男人,一步错,步步错,害的我好苦,不得不为宪兵队干活。” 钱串子说:“妹子,你在底在宪兵队干啥活?” “打听你们钱家窝棚的消息。” “打听到了吗?” “不好打听!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抓住一个普通的人,也要奖赏五百块大洋,谁不见钱眼开!”彩子说,“人家都说,你们钱家窝棚的人,像耗子一样钻到洞里,不敢露头!” “哈哈,”钱串子说,“我们才没钻到洞里,前天晚上还打下了二丁山金矿,今天,我不就进城来了吗!” “可你还不是被人举报了!” “妹子,举报我的人,是不是叫孔大烟儿?” “叫啥名我不知道,反正是齁喽气喘、鼻涕拉瞎,像个诈尸鬼!” “那就是他了!”钱串子无比愤怒,“这个王八犊子,见利忘义,竟然出卖我!等我找到他,非整死他不解!” 彩子劝道:“大哥,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是该整死!” “妹子,听大叔说,是你帮我说了情!” “是呀,大哥,”彩子说,“我不能看着你被抓进监牢。” “那大哥得谢谢你啦!” “大哥,你太见外了,以后,我们爷俩还要指望你呢!” 钱串子很受感动,觉得彩子很可怜,就搬着椅子过去,挨着彩子坐下,彩子不但没有躲避的意思,还往他的身上靠了一靠,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座靠山,他突然一阵激动,顺手就把彩子搂进怀里。 彩子头靠着钱串子的胸膛,顺从地躺在钱串子怀里,像一头无助的小鹿。 钱串子抚摸着彩子美丽的秀发和嫩嫩的俊脸,说道:“妹子,你在宪兵队,鬼子兵没把你咋的吧?” “别提了,”彩子很无奈的说,“有的鬼子兵总对我动手动脚,我真害怕哪一天——” “哪一天怎么?” “被他们祸害了。”彩子突然抽泣起来,“我害怕,大哥,我想离开这里!” “妹子,你的事情,大叔都跟我说了,我看,咱们三口人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去过好日子!” “可是,我爹走不了啊。” “咋走不了呢?” “你还不知道,这个院子,是日本人的,我爹是出不去的。要是我跑了,宪兵队就会把我爹杀死!” “原来这样啊!”钱串子说,“怪不得这屋里几哩拐弯,像个迷宫!” “这还不算,他们明着暗着有人暗中把守,想跑出去是不可能的!” 钱串子一惊:“这么说,我也走不出去了!” “大哥,你可以走出去。” “宪兵队知道我是钱家窝棚的,还能放我出去?” “水野说,他们不怕你跑。” “咋的呢?” “宪兵队说,你可以随便跑,他们会把你出卖钱甲兴的事说出。” 钱串子想想,然后说:“我没出卖过我大哥啊!” “你是不是说过,是钱甲兴杀死了杨海洲和杉岛那些人!” “我是说过,但只跟你说了,”钱串子打量着彩子,“难道是你告诉了宪兵队?”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彩子否认。 “那宪兵队咋会知道?” “那天,我们从你家回来,一进城就让宪兵队把我抓去了,老方家托了人,说我是骗子,宪兵队让我给老方家退彩礼,可是,我们没有钱,宪兵队就要杀了我爹,把我送去做慰安妇!” “啥是慰安妇?”钱串子头一回听到这个名词。 “就是送到鬼子的军营里,让那些鬼子兵……那、那个。”彩子说,“没办法,我爹为了救我,就说了杨海洲他们被杀的事儿!” “这事儿你跟大叔说了。” “是呀!”彩子说,“我爹吗,啥事也不能背着他,我们爷俩走道儿时,我就说了!” 钱串子听了,心里骂道,赵玉福这个老犊子,哪里是个人,自个儿的姑娘都霸占,还出卖他,真实罪该万死!不过,反过来一想,他当时也是嘴欠,为了得到彩子,添油加醋,胡说八道,竟然给说中了,也不能去怪别人! 此时,他后悔了,狠狠掣他自个儿一个嘴巴:“妹子,不怪你,怪我这张臭嘴!” 彩子大声哭起来:“大哥,都怪我,我不该跟我爹说这件事!你说,宪兵队要是把这件事扬泛出去,到了你大哥他们耳朵里,他们就会说你是叛徒,是汉奸,还会杀害你!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这时,钱串子哪还有心思怪谁害了他,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今天终于犯病了,他有点儿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他想,就是他这张破嘴,差点儿让整个家族二百多口人遭到血洗,现在家园已经被毁,又不得已扯旗抗日!出卖钱甲兴这件事,要真的被扬泛出去,他就成了钱氏家族的罪人,背上叛徒汉奸的名声,死无葬身之地,就会和秦桧一样,遭人千古唾骂,遗臭万年! “叫你欠!”钱串子又狠狠掣了他自个儿一个嘴巴。 彩子抱住钱串子的手,哭着说:“大哥,要打,你就打我吧!” 钱串子哪里想得到这是彩子演的悲情戏,说道:“妹子,你是个弱女子,是无辜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啥也没用了,都是大哥的错!鳖犊子,小鬼子的这一招,真够阴毒!” 彩子说:“大哥,小鬼子是太坏了,这是往死里逼我们呀!” 忽然,钱串子一阵闹心,没有了那个心思,他放开彩子,自语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彩子流着眼泪看着钱串子:“大哥,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这样的彩子,既可怜无助,又楚楚动人,钱串子哪里割舍得了:“妹子,我想管你,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彩子一听,两只手捂住脸,“嘤嘤……”出声,眼泪顺着香腮和指缝流下来。 钱串子有点儿手足无措:“别哭了。” “我不哭,又能咋的呢?”彩子说,“实在不行,只能投河上吊了。” “可怜的妹子,别老想死啊,我们再想想办法。”钱串子现在已经不是只为彩子想办法了,他也要为他自个儿想想办法了。 彩子说:“大哥,我是没有办法了!” 钱串子索尽枯肠,绞尽脑汁,也没想出第二个办法,只要说:“妹子,你越哭,我就越心烦。来,哥给你擦擦眼泪,连问你一件事儿?” 彩子仰起脸:“问吧。” 钱串子边给彩子擦脸,边问道:“如果我在申请书上画了押,宪兵队是不是能不把我的事说出去了?” “你画了押,就给宪兵队干活了,他们怎么能把你的事说出去呢!” “什么时候或才能算干完呢?” “水野队长说,他们就想找钱老虎报仇,”彩子说,“只要杀了钱老虎,我们就该干啥干啥了!” 钱串子一听,脑袋“嗡!”的一下!钱氏家族中,他和钱甲兴的关系最好,虽说不是一奶同胞,但比亲哥兄弟还亲,不然,钱甲兴也不能这么信任他,让他做军需官,管钱财支出! “这可不行!”钱串子一摇头。 第〇九八章 女特务为天皇献身 钱串子贪美色叛变 第〇九八章女特务为天皇献身钱串子贪美色叛变 彩子说:“大哥,我也知道这件事你做不到,那我就听天由命了!谁叫我生来就这么命苦!” 钱串子是个逛社会的老油子,现在他很清楚,就算日本人放过他,钱甲兴和钱家窝棚的人,也不可能放过他,就算不处死他,他也失去了信任,再也不会是哪个令人尊敬的屯大爷儿了,只能整天活在族人厌恶的目光中,生不如死。 他现在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帮助彩子杀了钱甲兴,和彩子结成夫妻,然后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另一条道路就是回到望云岭,承担所犯错误的责任,过煎熬的生活。 他在心里反复权衡,却总也舍不下彩子这头。对他来说,女人胜过大烟泡的毒瘾,这个美丽的女人,对他的诱惑力非常强大。 猛然,他想起了一句名言,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咬咬牙,说道:“妹子,如果我帮助宪兵队杀了我大哥,你真就嫁给我?” 彩子说:“我是真心的,啥时骗过你!我现在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时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安心和你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好吧!”钱串子狠狠地说道,“男子汉,无毒不丈夫,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该快活就要快活,死了俩腿一蹬,俩眼一闭,谁是谁的哥哥,谁是谁的兄弟!两千年前日本鬼子就是中国人的儿子了,现在不也是拿着枪炮杀他的爹来了么!” 彩子抹两把眼泪:“大哥,你真要帮我?” “我想好了,”钱串子说,“真心帮你!” 彩子说:“大哥,谢谢你救我出火坑!” “不用谢!”钱串子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媳妇了,我们就是一家人!” 才子点点头:“嗯哪。” 猛然间,钱串子兽性勃发,一下抱起彩子,将彩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去解彩子的裤腰带。这一次,彩子的腰带没有打结,没费什么事就解开了,就当他要褪掉彩子裤子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大哥,不行。”彩子死死抓住裤子不放。 钱串子一直想弥补那天的遗憾,此时怎会错过,说道:“妹子,还咋的?” 彩子说:“我怕你不是真心对我。” “妹子,我对你可是真心的,那天你去我们家,我有啥话都跟你说了,啥保证都下了,就差掏出心来给你看!” “我还是害怕,怕你得到我,然后就不管我了!”彩子诱敌深入。 “不会的,现在我有很多钱,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近在咫尺,钱串子急不可耐。 “那好。”彩子说,“大哥,你在纸上按个手印,我就是你的了!” “快点儿!”钱串子箭在弦上,再不犹豫,于是,他着急忙慌在彩子的指导下,在“自愿加入关东军特务组织申请表”上,签字画押。 签完字,画完押,彩子把钱串子领到她的寝室…… 等二人从彩子的寝室返回来的时候,工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坐在炉子旁边烤火。 钱串子满面春风:“大叔,回来了!” 工藤假做什么都不知道,眼睛看着钱串子:“大侄子,我寻思你走了呢。” 钱串子坐下:“大叔,还生我的气么?” 工藤说:“我没生气,我不能强求你帮你妹妹!” 彩子把申请书拿过来递给工藤:“爹,我以后就是钱大哥的人了,你看,我大哥已经签字画押!” 工藤也没伸手接,甚至没看一眼,说道:“玉茹啊,这是你们俩的事儿,爹也不多管!可是夜长梦多,你们两个,早点儿把日本鬼子的事儿给办了,然后我们好离开这里,你们也把喜事办了!” 钱串子说:“好,是要快!” 工藤说:“大侄子,不能光嘴上说快,要赶紧想办法!我也可以帮你们出出主意。”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钱串子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大叔,钱甲兴警惕性非常高,大营防范很严密,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一时也想不出啥好办法。” 工藤说:“杀钱老虎,我们不用动手,你只要提供他们内部的情况,我们告诉给宪兵队,让他们动手就行了。” 钱串子说:“这么说,我还得在他们的大营里面呆着了?” “就是的,你不在他们的大营里呆着,怎么能杀死钱老虎!”工藤说,“不杀死钱老虎,宪兵队就不能放过我们!” “可是,我咋把情报送出来呢?” “你在‘震关山’里面管点儿啥事不?” “我是军需官,负责管理钱财和购买军需物品。” “这么说,你可以经常进城了。” “也不能总进城,”钱串子说,“只有缺东西了,才能进城。” 工藤说:“也是,你要平白无故进城,也会引起钱老虎的怀疑!” 钱串子说:“有的时候,我也可以让哑巴猴子送信。” “哑巴猴子能行吗?”彩子很担心。 钱串子说:“妹子,你小看了他,哑巴猴子跑起来‘嗖嗖!’的,比谁都快,还能像猴子一样爬树,在树枝间行走如飞!” 工藤说:“哑巴猴子来了吗?” 钱串子说:“来了。” “他认识我和你妹子,”工藤说,“你不方便的时候,就让他来送信。” “中!”钱串子说,“叨会儿,我领他认认门儿。” “上次日本兵去你们那里报仇,是谁给你们送的信?”工藤开始问关键问题。 钱串子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也问过钱老虎他们,他们说是打猎的人报的警。” “你们在警察大队的内应是谁?” “是周矬子和赵立祖。”钱串子说。 “还有没有别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这两个人呢?” “周矬子现在在我们那里当机枪手,赵立祖去关里了。” “你怎么知道赵立祖去了关里?” 钱串子根本不知道赵立祖被玉婷和金柱给打死了,赵立祖去关里的事,也是他听周矬子说的,而周矬子这么说,是钱甲兴告诉的,目的是怕走漏了消息,对张老八他们不利! 但钱串子为了显示他在“震关山”里的地位,还有他的能耐,就说:“是我派人把他送到敦化,从那里奔朝鲜那边走的。” 工藤听了,就相信了,但他又问:“你们在二丁山金矿有内应吗?” “没有,”钱串子说。 “那是怎么攻进金矿的?” “我们提前十几天,先去了个人侦察,二十三小年那天,派去了两个人,到二丁山金矿做内应。” “侦察的这个人是谁?” “钱万淳,我二爷爷,”到了这时,钱串子已经是无话不说了。 “钱万淳是怎么去的?” “走着去的,他早些年卖过狗皮膏药,就以卖膏药作掩护,去侦察的!” “就是那个挺瘦的老头吧,戴个眼镜,看看古书。”工藤说,“我和你妹子也去过他们家!” 钱串子说:“就是他。” 彩子说:“这老头还挺厉害。” 钱串子说:“年轻时更厉害,是给革命党搞侦察的。” 工藤该了解的情况都问了,便站起来:“大侄子,到这边来!” 第〇九九章 除夕夜营地狂欢 轰炸机倏然而至 第〇九九章 除夕夜营地狂欢轰炸机倏然而至 钱串子跟着工藤,来到进门时看到的大木头案子跟前,说:“大叔,这是啥玩意儿?” 工藤说:“沙盘。” “沙盘是啥玩意儿?” “沙盘就是这个东西,是日本人做的,”工藤解释,“就是把山川河流、房屋树木和地面上的东西缩小放在这上面,为了看着很方便!” “啊。”钱串子明白了。 工藤说,“你看看,能不能在上面找到你们的大营。” 钱串子看了半天,然后用手指点:“这里就是,望云岭,司令部就在山腰这个地方。” “能不能把日本人带到这里?” “偷袭吗?” “是的!如果你能带进去十几个日本兵,就能杀死钱老虎。” “带不进去!”钱串子说,“通往司令部只有一条道,暗哨放出去二三十里地,三两人一伙,带着猎狗,互相照应,盘查极严,暗箭、陷阱密布,猎人和绺子都不能靠近!再说,不管是谁,都不行带生人上山!” 工藤觉得这招很难行得通,就问:“这次你为啥进城?” “办置年货。”钱串子说,“钱老虎说要过个热闹年!” 彩子说:“要买烟花炮仗吧。” “要买,”钱串子说,“还买灯笼。” “很好!”工藤明白了彩子的意思,说道,“大侄子,今年是小劲过年,二十九夜里,你能把司令部外面多点些灯笼!” “让日本人偷袭吗?” “这就不用我们管了!你做到就行。”工藤说,“最好在宽敞的地方,点上一堆篝火!” “能!”钱串子轻松地说,“这些都好办!” 工藤说:“这些能记住吧?” 钱串子说:“这么一丁点事儿,记不住我不就成了废物!” “记住就好!”工藤说,“那你现在就去办事儿吧,要按时回去,不要引起钱老虎怀疑!” 钱串子心里恋恋不舍,但也只能说:“好吧。” 钱串子走后,工藤说:“一个曾经强大的帝国,衰落到如此地步,是该换主宰了!彩子,你的老师土肥原先生远见卓识,他是对的!” “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多有这种无情无义之徒,岂能不衰落!”彩子说。 “很可惜,让你做出了牺牲!” “工藤先生,为了我们大日本帝国子孙万代的利益,我们的将士,正在流血牺牲!我做出这样一点儿牺牲,不算什么!我会随时为大东亚共荣,为天皇陛下献出生命!”彩子很激动。 “天皇陛下和我们的同胞会看得到的,你是他们的英雄!” “工藤先生,过奖了!”彩子拢拢头发,整理一下衣服,“走,我们去庆贺一下!” 钱串子回到王寡妇家,感到非常疲劳,便躺在炕上养息精神,心里规划着他和彩子的未来,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和哑巴猴子上该,买足了所需物品,装了岗尖一爬犁,离开县城。 回到望云岭,钱串子表面上和平时一样,在司令部的大炕上,和大伙打打扑克,看看纸牌,来了兴致,还白话几段大鼓书。 可到了深夜,一切喧哗散去,钱串子回到他和哑巴猴子住的小屋,吹灭蜡烛,躺在炕上,四周陷入黑暗,所有的一切都静下来了。 他的心不由自主,像开锅一样翻腾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忽儿,彩子出现了,美美傻傻的笑脸,风情万种爱火熊熊的眼睛,还有能令他如醉如痴般疯狂起来的身子…… 一忽儿,钱家窝棚的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出现了,一个个慈眉善目,和蔼和亲,天真淳朴,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都是这个世界上,他至亲的亲人…… 他强迫他自个儿努力地想,还有三天……三天……三天后,一切就完结了! 三天时间眨眼就到。 二十九这天,所有的人,只有钱串子最忙碌了,一切都是他在张罗,写福字、写春联、剪挂钱、剪窗花、挂彩灯…… 鸡架贴上“鸡鸭满架”,猪圈贴上“肥猪满圈”,马圈贴上“天马行空”,大车贴上“车行万里人马平安”…… 大营山门,装饰上松枝彩花,门梁上悬挂着四盏写着“福”字的大红灯笼; 司令部大门贴上一副对联,词是二爷爷想的,字是钱串子写上去的—— 上联是:生当此身投家国 下联是:甘洒热血斩倭奴 横批是:威震关山 钱串子还在“震关山”义勇军旗杆上,挂了一串大灯笼。 晚饭十分丰富,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应有尽有! 这是最奇特的一个年,也是好吃的东西最多的一个年,所以,众人痛痛快快地吃,痛痛快快地喝。 众人在司令部里吃过晚饭,天黑下来,钱串子又在司令部前面的校场上,架起一堆篝火。 然后,钱串子主持了祭拜祖宗仪式,然后,男人们一伙一伙坐在炕上,打起扑克。看起纸牌,推起天九,女人们在屋地间摆上桌子,包起了饺子,有伸不上手的,不是看男人们玩儿,就是在炕上欻起了嘎啦哈。 玉婷是孩子头,他们都穿着新衣服,女孩子头上还扎着红红绿绿的绫子,有的提着小灯笼,屋里屋外像蝴蝶一样乱跑,有的在校场上用香头燃放小鞭儿,衣兜里都揣着瓜子、花生、松子、糖球。 此时的望云岭大营,那真是鞭炮声声,里里外外灯火辉煌,一派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 特别是那些被日本人从关里骗来的矿工和家属,还有被宪兵队抓来的矿工和东北军战俘,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 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是钱串子给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餐! 钱串子里里外外忙活着,零钱儿不够了他给破,花生瓜子不够了他给添,擀面杖掉地下了他也给捡,蜡烛燃到头了,也是他给换……他在用这些来掩饰和抑制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三星升上天顶,还不见日本兵的动静,他心里更加焦急不安,非常担心日本兵失约! 这个时辰,饺子早已包好,娱乐已经停止,南北的两铺大通炕和地上,都放上了桌子。 灶屋里,四口大锅里面的水已经烧的翻花,热气腾腾,“噼里啪啦!”一帘一帘的饺子开始下锅,闲着的人都来到校场,开始燃放烟花接神。 “轰轰轰……嗖嗖嗖……噼噼啪啪……”霎时之间,只见烟花腾空绚烂绽放,鞭炮阵阵,烟雾升腾,声音震耳欲聋…… 但他们哪里知道,三架日军独立第八飞行中队的八八侦察机,正组成品字形编队,在两千米高空,以每小时二百公里的速度向望云岭飞来。 这三架轰炸机是彩子调过来的,每架飞机载满炸弹,意欲一举炸平“震关山”义勇军营地。 在这大年除夕之夜,大地一片漆黑,莽莽群山,没有几星灯火,居高临下而望,灯火辉煌、烟花绽放的“震关山”大营,显得格外明亮耀眼! “各部注意,我是01,我是01,进入投弹区域!做好投弹准备!”带队的平田辰南少佐通过无线电发出指令。 “02号明白!” “03号明白!” 另两架侦察机驾驶员回答。 这时,投弹手们也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〇〇章 金柱要为玉婷摘星星 玉婷误把飞机当神仙 第一〇〇章金柱要为玉婷摘星星玉婷误把飞机当神仙 吃过晚饭,金柱被安排去换岗,岗位位于营地大门外面,往山下走二三十步的地方。 这里有一个枯树桩子,两人多高,粗限儿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过来,他们就把这个树桩子利用起来,顶端凿空,上下凿出台阶,像一个没有盖儿的岗楼,站在上面,视野开阔,看得很远,头顶和营地的地面持平,回过头,就能透过大门,看到校场里面。 尽管身后鞭炮声声,头顶烟花绚烂,可金柱丝毫不为所动。 经过这几次战斗任务,还有平时训练,也有钱万淳给他讲兵法战策、军队纪律,金柱已由一个合格的小猎人,转变成一个合格的义勇军战士了。 除夕的夜,依然是寒冷的,山风像是很温柔,但刮在脸上,依然像锋利的刀子滑过一般,生疼。 二太爷说,风雨夜,节假日,半夜前后,是敌人偷袭的最好时机,所以,金柱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注意发现一切可疑迹象! 玉婷本来也要去站岗,但钱甲山站岗的班已经排满了,她便留在大营里玩儿。 她看了一会儿烟花,就突发奇想,要试探一下金柱的警惕性高不高,也替他站一会儿岗,让他回司令部里玩一会儿。 她趁人不注意,离开校场出了大门,悄悄向大树桩子摸去,然后慢慢儿沿着台阶往上面爬,小心接近。她看金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毫无察觉,不由暗暗高兴,就想突然出现,吓他一吓。 她来到金柱背后,正想说一句不许动,岂料金柱先开口了: “师妹,你来嘎哈。” “妈呀!赵金柱,你咋知道我来了?”玉婷说。 “要是发现不了你,我就白跟师父学了这么些年了。” “还行。”玉婷拿出一个糖球,递给金柱,“给你。” “啥呀?” “糖球,”玉婷说,“赵金柱,你回去玩一会儿,我替你站岗。” 金柱没接:“不行!没有值班领导命令,我不能擅离岗位!” “还整上文词儿了,是二太爷教你的吧。” “二太爷说要教我成将军!” “大将军,回去吧,我就是你的值班领导!” “我不用替,你回去吧。”金柱很固执。 “不知好赖!”玉婷生气了,转身就走。 金柱很后悔,他很希望师妹能和他在这里单独呆一会儿,没成想却让他的臭嘴给说生气了! 他想哄哄师妹,可拙嘴笨腮,不知道说啥好,忽然,他想起大鼓书中说过,男子要讨女子喜欢,就要为女子摘取天上的月亮。 他抬头看看天,黑糊糊的,没有月亮,只有星星,他赶紧说:“师妹,别生气啦,我摘一颗星星给你。” 玉婷想,这个大笨蛋啥时候学会浪漫了!于是,她便回转身来,想难为难为他:“赵金柱,你不是给我摘星星吗,那就摘一颗给我!” 金柱想,他也就是随口说说,这小姑奶奶还当真了,如果告诉她是说大话,还不得被他给攮搡死!于是,他急中生智,用手一指最亮的一颗星星:“师妹,你看,就在那里,现在站岗,等亮天了我给你摘!” “赵金柱,你糊弄鬼呢!两天还有——”玉婷突然看出了毛病,“诶,不对呀?” 金柱说:“咋就不对,多亮啊!好像还在走呢。” “我说不对,就是看到它在走呀!”玉婷说,“走得这么快,好几个呢,哪有这样的星星呀?” 金柱说:“流星!” 玉婷说:“流星我也见过,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这些星星好像飘在半空,还嗡嗡响。” 这两个人,谁也没见过飞机,甚至也没听说过,更不知道这是三架装上炸弹的侦察机,是来扔炸弹炸死他们的。 金柱说:“星星是长在天上的,鬼火才飘在半空,那就是鬼火了。” “乌鸦嘴!大过年的,说点儿吉利话,啥鬼鬼的!”玉婷掐他一把,“再说,鬼火也不会嗡嗡叫唤,也没有跑这么高的,一定是神仙来了!” “对!”金柱说,“咱们不是在接神吗,师妹,你快告诉大伙,神仙来啦!” “你好好站岗,我去让大伙迎接神仙!”玉婷说着就往下跑,边跑边喊,“快点儿!神仙来啦——神仙来啦——” 玉婷从没撒过谎,她一喊,就把大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少人七嘴八牙地问: “哪来的神仙?” “神仙在哪儿呢?” …… 说着话,玉婷已跑到人群前,指着天上:“看!就在那儿!” 众人顺着玉婷的手指看去,半天空上,有三簇亮光,眨着眼睛飘过来,像蜜蜂群一样“嗡嗡嗡嗡”作响。 有人高喊:“神仙来啦!神仙来啦!快出来接神啊——” 也有人跑进司令部里通知。 钱甲兴、钱甲员、二爷爷和一些男人们,对放鞭炮接神不怎么感兴趣,坐在司令部里等着上饺子。当他们听说神仙来了都很好奇,也要出去看,只有钱万淳坐着不动。 钱甲兴说:“二爷爷,你也出去看看吧!” 钱万淳说:“这些年轻人,就爱整景,无非是要逗逗大伙儿开心,哪有啥神仙!” 钱甲员说:“二爷爷,我们也知道有人逗大伙开心,你是参谋长,出去看看,和大伙儿一块乐呵乐呵!” 钱万淳说:“我不爱动弹,要去,你们哥俩去吧!” “甲员,你出去吧,”钱甲兴说,“那我陪二爷爷在屋。” “那我就出去了!”钱甲员说。 这时,日本机群已经进入轰炸距离,平田辰南少佐下达命令:“各部注意,我是01,按预定计划,依次俯冲投弹!” “02明白!” “03明白!” 另两架轰炸机回答。 “嗡——”随之,平田辰南一推操纵杆,机头对准目标朝下俯冲,瞄准具的分划线对准闪亮的“震关山”营地, 虽然新加入“震关山”义勇军的人里面,不少人当过兵,但他们见过飞机的人并不多,黑天见过飞机的人更少。 他们之中,也有的人认出来了,却没当回事儿,竟说道:“这是飞机,溜达玩儿的,哪里是啥神仙!” 有人问:“飞机是啥玩意儿?” 有人答:“就是带膀子的,像老鹰一样,能在天上飞的!” 有人问:“能下来吗?” 有人答:“不能,一会儿就过去了。” 可是,众人知道了这是飞机,也没人想到是带着炸弹来炸他们的,真都以为一会儿就过去了。 第一〇一章 钱甲兴最后寻人 恶奸贼急中生智 第一〇一章钱甲兴最后寻人恶奸贼急中生智 却说孙大个子,他原随部队驻扎在锦州附近,一个多月前执行任务时,被日本关东军俘虏,然后押送到二丁山金矿采金。 他经历了去年10月8日关东军对锦州的大轰炸。他当然不知道那次大轰炸,就有平田辰南少佐带飞机参与,但他知道飞机这东西的厉害!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三架飞机,又是照直冲着这边来了,就知道大事不好!他曾闪过一个念头,就是熄灭灯火,让飞机失去目标,可是,营地里灯火实在太多,还有校场中间一大堆篝火,一时半会儿息不完! 他看到情况紧急,就立即狂喊:“快跑!鬼子的飞机!” 有人觉得这飞机挺新奇,还说:“跑啥,谁的飞机还能咋的!” 孙大个子喊道:“扔炸弹来了!会炸死我们!” 二十三夜里,在二丁山金矿,参与打死二把头的几个人,是他的战友,他们一起喊: “快跑!不跑就炸死了!” 这时,众人方才知道了危险,“呼啦——”四处逃跑。 可是,他们都往屋里跑,以为屋里面安全! 孙大个子他们见了,便一遍遍大喊: “不要进屋!往山洞里跑!” “不要进屋!往山洞里跑!” …… 这样,大伙又往山洞里跑。 再说钱甲员还没出司令部的房门,就听外面人的喊声,他也不知道飞机是什么东西,但听到“……炸死……”“……炸死……”的,还以为日本人来偷袭。 “大哥,出事了!”他回头喊了一声,这边已从腰间抽出枪来,冲出门去。 到了门外,只见人都往后面的山洞跑,校场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玉婷和孙大个子几个人挨家挨户敲窗户、敲门,扯破嗓子喊人快跑! 这时,平田少佐的飞机已经俯冲下来,他在瞄准具里看到烟花消失了,估计轰炸目标有所警觉,他就把俯冲速度加到最大,同时发出命令:“各部注意,我是01,俯冲加速!” 钱甲员喊道:“玉婷!” 玉婷跑过来,喘着气:“二叔,快去山洞!” “咋的啦?”钱甲员问。 玉婷指着天:“飞机,扔炸弹来了!” 钱甲员看到西南方向的天上,有些亮亮的星光快速下降,还像打雷一样“轰轰……”响,声音震耳,但他觉着也没啥可怕,满不在乎地说:“就这东西,还能把咱们咋样!” 孙大个子也跑过来了,大喘着气:“大队长,这东西一个炸弹就能炸掉一座房子,快往山洞跑!” 钱甲员半信半疑:“这么厉害?” “再不跑来不及了!”孙大个子说,拉起钱甲员就跑。 这时,钱甲兴和钱万淳也出来了。 不等他们说话,玉婷便喊:“爹!二太爷!快往山洞跑!” 钱甲兴也看到飞机了,知道不是好事:“玉婷,保护你二太爷!” 玉婷扶起钱万淳的胳膊就走,孙大个子的几个老战友,也都跑过来了簇拥着钱万淳,一帮人跑向山洞。 玉婷回头叫道:“爹,快走啊!” 钱甲兴担心有人拉下,喊道:“我看一眼就走!” 平田少佐的飞机呼啸着向下俯冲,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地面的房屋已可见轮廓。他不想再等,准备投弹,不过,此刻并不是最佳投弹角度和距离,只有继续全力加速俯冲,才能保证弹着点的准确率。 可是,高度已经过低,若是继续全力加速,投弹之后,飞机将拉不起来,会像炸弹一样撞向地面,粉身碎骨! 平田少佐既要保障飞机和机组成员的安全,又不想失去这次攻击的机会,就只能心中祈祷天皇陛下保佑,让山间的风,帮助他修正一点点儿角度,这便可准确命中了!于是,他就下达攻击命令:“投弹!” 投弹手接到命令,就打开弹仓,“噼里啪啦!”炸弹就像下饺子一样落下去…… 此刻,钱串子正坐在校场东侧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有一个聋三拐四的老太太,老太太姓林,人称林大婶,她儿子小林子是二丁山金矿的老矿工。 林大婶腿脚也不怎么利落,看到别人跑,她也跑,可是,她却跑回家里来了。 而钱串子呢,他坐地就没想跑! 他觉得,这是他开始重生、命运大转折的时刻!皇军可以杀死营地里所有的人,唯独不会杀死他!他已经在申请书上画了押,是皇军的特务了,即使皇军扔炸弹,这炸弹也会长着眼睛,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就这样,钱串子看林大婶跑回家,他就跟进来,想在这里等着彩子,然后和彩子一同回县城。因此,玉婷她们呼喝喊叫着敲窗户敲门,这二人都没做声。 钱甲兴不放心,正想再喊一遍有没有人,“轰!”但听一声惊天霹雳,霎时地动山摇,震的他脑瓜仁子嗡嗡响! 紧接着,“轰!轰!轰……”爆炸声接连响起,像一个个炸雷,震耳欲聋! 原来,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并没主宰山间的风改变方向,平田少佐的炸弹都偏离了预定目标,落在“震关山”大营下面的山坡上。 接连的爆炸震撼到了林大婶,她感到了危险,吓得“妈呀!妈呀!”叫唤起来。 “谁在屋里!”钱甲兴听到了,大喊着跑过去。 钱串子做贼心虚,怕阴谋败露,顿时急中生智,将林大婶往肩膀头上一扛,然后一脚将门踹开,从屋里冲了出来! “快!”这种时候,啥话也来不及说了,钱甲兴见三弟扛着一个人出来,嘴里只冒出这一个字,便一把将林大婶放到他的肩上,放开虎步,撒腿就往山洞跑。 平田少佐的飞机投光了炸弹,迅速拉起升空,在山顶上空盘旋。 另两架飞机紧跟着依次俯冲投弹。 众人跑进山洞后,白亚芹喊道:“各个大队小队、各个家庭,看看有谁拉在外边了,没有进来?” 去了巡逻的、放哨的、站岗的,众人开始清查人数。 白亚芹说:“玉婷,咋没看到你爹和你三叔呢?” “我爹在外面呢,看看拉下谁没有!”玉婷踮起脚尖在人群里寻找,“我三叔呢?怎么没有?我去看看!” 钱甲员拦住玉婷:“大侄女,别去啦,你爹在外面就行了!” “妈!我妈!我妈呢?”一个人突然喊了起来,挣命往外跑。 原来,这个人就是小林子。 这个时候,炸弹落地爆炸,震的山洞嗡嗡作响,非常瘆人! 孙大个子喊:“大家不要出去,离洞口远点儿!” “小林子,不能出去”白亚芹一把抓住他。 小林子一下子挣脱了,跑出山洞,白亚芹随后就追。 第一〇二章 钱串子成为英雄 赵金柱捡一条命 第一〇二章钱串子成为英雄赵金柱捡一条命 钱甲兴正往前跑,看到小林子和白亚芹从山洞里跑出来,他就边跑边喊:“快回去!” 小林子只顾跑了,也没顾得上看钱甲兴背的人,叫道:“司令,我妈不见了!” 钱串子喊道:“司令背的就是你妈!” 小林子这才发现他妈,跑到跟前:“司令,我背吧!” 钱甲兴喝道:“别挡道,快跑!” 小林子听了,掉头就往回跑。 以钱甲兴的身手,背着一个人啥事儿没有,几个人很快就跑进山洞,爆炸声也停了。 钱甲兴把林大婶放下来。 小林子作着揖说:“钱司令,谢谢你救了我妈!” 钱甲兴说:“救你妈的不是我,是咱们的军需官!” 钱串子说:“我担心有人拉下,挨家查看,发现了林大婶,就把她背出来了!” 小林子说:“钱军需官,你是大好人,大英雄,谢谢你呀!” 钱串子说:“区区小事儿,何足挂齿!” 其实,钱串子还真没把这件事当个事儿,就是用来打个掩护,而心里,还是想着彩子能不能来接他。 听到炸弹不响了,他就想出去看看:“你们先呆着,我再出去看看!” 孙大个子说:“军需官,还有两架飞机没扔炸弹呢,扔完炸弹还要机关枪扫射,你千万不要出去!” 钱串子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为日本人安排的,他是功臣,日本人的炸弹不会炸他,就说:“没事儿,我就是看看外面啥——” 钱串子刚说到这儿,后面的话就让炸弹给崩了回去,“轰轰轰……”这一次炸弹更响,吓得众人赶紧往洞深处跑。 突然,洞口外边也落了几枚炸弹,顿时弹片横飞、沙石四溅,幸亏他们跑到山洞深处,不然就有被炸到的危险。 过了一阵儿,爆炸声停止了,“哒哒哒哒……”飞机又开始用机关枪扫射。 等机关枪不响了,飞机声音渐渐远去,孙大个子说:“这回没事儿了!” 钱甲兴先走出山洞,只见整个营地大火熊熊,映红了天空,司令部和所有的房屋都被炸毁,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弹坑。 众人想要救火,抢出点儿东西,可是,他们的房子大都是木头和草建造的,火势凶猛,人靠不了前。 看着营地的惨状,钱万淳说:“孙大个子,这次得回你了!” 钱甲员说:“是得回他啦,要不是他喊,我们都没命了!” 孙大个子说:“参谋长,大队长,这事儿还是得回玉婷,如果不是玉婷发现飞机,我们只顾着放鞭炮,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是——”玉婷想,是金柱要摘星星给她,这才发现的飞机,刚想说是金柱的功劳,却突然想起金柱还在大树桩子上站岗呢,她便往那边奔去,大喊,“赵金柱!赵金柱!” 可是,没有回音。 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大树桩子清晰可见。 大树桩子下面,炸出一个大弹坑,树根被翻了出来不少,露出一个个白森森的断茬,树桩子上端,被炸得七裂八瓣、支离破碎…… 玉婷一看,人一定玩了,“哇——”的一声就哭起来。 白亚芹已跟过来:“老姑娘,咋的啦?” “妈,赵金柱死了!”玉婷看着树桩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金柱在这里站岗的事,是钱甲兴安排的,白亚芹并不知道。 “啊?”白亚芹不敢相信,“金柱在哪儿呢?” “呜呜……”玉婷说,“他就在树桩上站岗,准是被炸死了。” “诶呀我的妈呀!”白亚芹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就往树桩上爬,可爬到上面一看,没发现有人,上面有不少沙土石块,“老姑娘,这上面啥也没有!” 玉婷也爬上去,也没发现有人,不由得奇怪:“赵金柱哪里去了,飞机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来着!” “可能跑了。” “跑哪去了?” “飞机扔炸弹,你师哥一定躲炸弹去了,”白亚芹说,“他不能在这里挺着挨炸!” 玉婷突然拔出枪来,转身要走。 “站住!”白亚芹叫住玉婷,“老姑娘,你嘎哈去?” 玉婷转回头:“赵金柱贪生怕死,擅离职守,我要枪毙他!” 白亚芹说:“老姑娘,不要胡来!你师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炸弹掉下来了,人还能不躲!” 刚才玉婷一哭,众人都以为金柱真被炸死了,都聚集在树桩子前面观看,听说树桩子上没人,这才有点儿放心。 玉婷对着众人问:“谁看到赵金柱了?” 不少人都说:“没看到!” 玉婷自言自语:“这个胆小鬼,跑哪儿去了呢?是不是钻了耗子洞!” “老姑娘,你看这里是什么?”白亚芹发现沙土动了一动。 玉婷上前看看,说道:“妈,这下面好像有东西!” 白亚芹说:“扒开看看。” 娘俩正要动手,土堆裂开了,一个人拱出来,坐在那里来回打晃。 “妈呀!”白亚芹说,“这不是金柱吗。” 金柱看看师娘:“你是谁?” 玉婷踢他一下:“赵金柱,你晃啥!” “你是谁?”金柱楞目愣眼瞅瞅师娘师妹,“踢我嘎哈?” 玉婷说:“起来!” 金柱说:“起来嘎哈。” “妈呀!”白亚芹说,“这孩子不认人了,话也听不明白了,这不是傻了吗!” 金柱站起来:“我没傻。” 玉婷上前揪着他的耳朵:“你好好看看,我是谁?你给我摘的星星呢?” 金柱眨眨眼睛,这才清醒过来,咧嘴傻笑:“哈哈,师妹呀。” 玉婷狠狠拧拧他的耳朵,然后放开手:“装疯卖傻!” “妈呀,”金柱疼的一咧嘴,“师娘,不知咋回事儿,我眼睛不好使了,一下认不出你和师妹了。” “你是被炸弹震蒙瞪了,”白亚芹说。 金柱晃晃脑袋:“是有点儿蒙登。” 玉婷说:“赵金柱,你咋钻土堆里面去了?” “我也不知道,”金柱说,“飞机从天上扔炸弹,在山旁子上轰轰响,我看着比炮仗好玩儿,正看呢,也不知道咋整的,这东西蹽我跟前‘轰隆!’一下,我就啥也不知道了,现在耳朵还嗡嗡叫。” “你命大!”白亚芹说,“是崩起的土救了你。” 金柱说:“我还寻思到了阴间地府,好像听到有人嚎,还好像有人说是要枪毙我,我被吓的忽悠一下,就还阳过来了。” 玉婷心里哭笑不得,但却假装发怒:“赵金柱,你说谁嚎呢!” 金柱说:“我也不知道谁嚎,可能是牛头马面吧。” “看你像个牛头马面!”玉婷说,“你真笨!” “笨啥,”金柱说,“备不住牛头马面以为我死了,过来一看,我还活着,他们就走了。” 玉婷说:“越说你笨,你就越笨!牛头马面能有枪?” 金柱说:“那我就不知道咋回事儿了,也备不住有枪呢!” 看着这对少男少女,白亚芹真想笑,可是,营地刚刚遭到劫难,她哪里笑得出来,就说:“金柱,刚才是你师妹哭。” “啊?”金柱说,“师妹,你哭啥?” 玉婷狠狠瞪金柱一眼:“哭野猪!” 金柱低头看看:“野猪在哪儿呢?” “看不到就拉倒!”玉婷说,“赵金柱你可听好,你要擅离岗位,我就枪毙你!” 金柱说:“师妹,我被炸蒙了,这不算擅离岗位吧?” “这个不算,”玉婷说,“今天算你捡着。” 白亚芹说:“行了,人没事儿比啥都强,金柱,你还在这儿站岗把,我和你师妹下去,还得张罗年夜饭呢!” 白亚芹和玉婷从树桩子上下去,和大伙去了山洞。 本来想高高兴兴过个年,却被鬼子的飞机给搅和了,钱甲兴心情沉重,站在废墟旁犯愁,这时就听有人喊道: “大哥,咋样啊!” 第一〇三章 除夕夜大营被毁 大初一胡子登门 第一〇三章除夕夜大营被毁大初一胡子登门 钱甲兴一看,是钱甲山骑着马跑上山来。 等钱甲山下了马,钱甲兴这才说:“老五,你看看,鬼子飞机把咱们房子炸没了。” “人咋样?” “人都没事。” “人没事儿就好,房子没了再盖。”钱甲山安慰。 “你们呢?” “我们巡逻的都没事,可也把我们吓坏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就担心你们,这才赶紧上山来看看,没想到飞机这玩意儿这样厉害!” 钱甲山说着话,眼睛四处查看,只见饺子和饺子锅也都被炸飞了,酒坛子也炸碎了,桌椅板凳被炸得支离破碎,碗筷和下酒菜更不用说了,都和进炸翻的泥土中,各家的东西也都炸飞了,在大火中烧毁了。 什么鸡鸭鹅、牛羊猪这些饲养的动物,都炸死了,有的尸体在火中燃烧,发出气气拉哄的味道,很熏鼻子。 他心中庆幸,马和猎狗都幸免于难。 因为马都被他的队员们骑着去巡逻,猎狗也被他们带走了。 钱串子也在跟前,骂道:“这他娘的小鬼子,比兔子还奸,防不胜防,以后,可要小心他们!” “是要小心”钱甲山说,“咱们一直防着山下,想不到小鬼子从天上来了。” 钱串子说:“大哥,咱们和老五去山洞唠吧,在这里烟熏火燎的。” 钱甲兴说:“走,老五,咱们进山洞去。” 钱甲山说:“我不进去了,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加小心,防止鬼子趁虚而入!” 钱万淳在一旁说:“甲山说得对,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钱串子说:“老五,你们大队的责任重大啊!” “是很重大!”钱甲山说,“大哥,还有一件事儿,说完就走。” 钱甲兴问:“啥事?” “桃园三派人送口信儿,说大年初一来给你拜年!”钱甲山答道。 钱甲兴有点儿疑问:“我和王兴认识十多年了,只见过两次面,好么秧儿的,咋想要给我拜年呢?” 这个王兴,就是桃园三。论起来,他和警察大队王辉是一家子,论年龄,王辉要叫他哥哥。他十几岁就当了胡子,但一直没什么起色,就是混碗饭吃,后来,王辉在警察局里当了官,就通过他贩卖枪支,他才渐渐有了实力,并在马鞍山自立山头,报号“桃园三”,做了大当家的。 钱甲山说:“他可能想归顺我们吧。” “不会吧,”钱串子说:“大哥,你不是说,前些日子捎信儿给他,请他加入咱们‘震关山’,被他一口回绝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这小子仗着人多,枪多,又有警察大队的王股长做靠山,怎么肯屈尊俯就,听我们差遣!”钱甲兴说,“现在,他被鬼子打的就剩十多个人了,又看咱们打下了二丁山金矿,可能就活了心,想来探探底细!” 钱万淳说:“甲兴,要是能说服他加入咱们‘震关山’,人少也行,可以开个头,给别人做个样子!” 钱甲兴苦笑道:“二爷爷,如果没有刚才的事儿,我还想提提,可他要是看到咱们现在这个惨状,估计提也是白提。听说桃园三这人还行,有个三当家赛张飞,可是横草不过一个人!” 钱万淳说:“这点儿小困难算个啥,不就是房子没了,可我们并没伤到元气,过完年,我再去侦察侦察,再打两个胜仗,肯定有不少人来投奔我们!” 钱串子说:“二爷爷说得正对!” 钱甲山说:“大哥,没啥事儿我就下山了。” 钱甲兴说:“去吧。” 钱串子说:“老五,一会饺子好了,别忘了上来吃。” “二哥,我们刚才正想轮班上来吃饺子呢,飞机就来了。看样子,这要等一会儿了!”钱甲山说着,飞身上马而去。 钱甲兴他们回到山洞,钱树正分派男人支锅灶、钉桌子板凳,白亚芹正领着妇女们和面剁馅子,准备包饺子。 虽说“震关山”的房子没了,饲养的家禽家畜没了,但一开始,钱树就把各种物资都储藏在山洞里。因此,他们的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这个山洞,住人的年头悠久,还是钱氏家族的老祖宗最初逃荒来到此地时,就住在里面,就现在这这男女老少五六百口人,住在里面还是宽宽绰绰的。 现在,他们人多,手也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众人各尽所能,不多时,饺子就下锅了。 除夕夜,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震关山”照样放双响子,开大门迎接灶王爷回来。 吃过早饭,男女老少开始清理废墟,平整场地。 日上三竿,一个马队走上山来,领头的是钱甲山,后面跟着的是桃园三、盖云长、赛张飞这三人。 早有人上山通报,钱甲兴、白亚芹、钱万淳、钱串子、钱甲员、钱树等人,到营门外下面的平台处迎接。 这处平台距离营门三十余米,这里有两个暗藏的火力点,是扼守大营的重要关口。 桃园三到了钱甲兴跟前,翻身下马,拱手道:“钱司令,过年好!” 钱甲兴回礼:“大当家过年好!” 二人见过礼,互相介绍了本方人员的职位,有的以前还是见过面的。 桃园三先指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红脸大汉:“钱司令,这位是我二弟,马鞍山二当家闫雷霆,绰号盖云长!” 闫雷霆拱拱手:“在下久闻钱司令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胡子吗,大都翻脸无情、心黑手辣,但又都自命不凡,爱听奉承话,且注重礼节,更喜欢咬文嚼字,以显示博学文雅。 钱甲兴回礼:“二当家仪表堂堂,真乃关羽再世,我钱某,徒具虚名!” 桃园三又指着另一位身形魁梧的虬髯大汉:“钱司令,这位是我三弟巩乾坤,绰号赛张飞,马鞍山军师!” 巩乾坤拱拱手,声若洪钟:“在下巩某,见过钱司令!” “三当家气度超凡,实乃张飞再世!”钱甲兴回过礼,然后说,“大当家,想你兄弟三人,也是义结桃园!” 桃园三说:“钱司令,我们兄弟三人,虽不能比刘关张,也不是在桃花园里,但也是在樱桃树下,插草为香,对天盟誓,不能同生,但能同死!” 钱甲兴说:“三位当家的,能如此义气,真是令人钦佩!来,三位,请洞里一叙!” 桃园三心想,这钱老虎,难道真的要当老虎,怎么请他们三人洞里说话呢?但他也是豪爽之人,不由笑道:“哈哈,钱司令,你欲做牛魔王不成!” 钱甲兴说:“大当家,实不相瞒,我还真得要做牛魔王了。” 桃园三说:“钱司令,你现在是大名鼎鼎的‘震关山’义勇军司令,现在,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你在夹道伏击了日本鬼子,抢了警察大队的弹药库,奇袭了二丁山金矿,成了大英雄!怎么想做起牛魔王啊!” “不是我想做牛魔王,是有人迫使我做牛魔王!”钱甲兴一伸手,“请随我来,看看你就知道了!” 第一〇四章 震关山陷入危机 赛张飞临门变卦 第一〇四章震关山陷入危机赛张飞临门变卦 桃园三牵着马,随着钱甲兴上到营门处,只见营门处一左一右有两个黑黢燎光的秃茬子,校场上到处都是房屋的废墟和大坑,几百个人正在清理废墟,填埋大坑。 “啊?钱司令,这、这、这?”桃园三满面惊疑,大眼珠子慢慢转动。 钱甲兴说:“大当家的,我们的房子被日本鬼子毁了,不得不住进了山洞,所以,你说我要做牛魔王,还真没说错!” 桃园三说:“这、这日本人咋能整成这样?他们是妖魔鬼怪?” 钱甲兴说:“他们来了三架飞机,像下雹子一样,扔了好大一阵子炸弹!” “飞机这么厉害,我还头一次听说!”桃园三说,“怪不得我往山上来,闻着有股怪味!”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钱甲兴说,“半夜接神时,大伙还仰脖儿看新鲜呢,幸亏一个当兵的经历过,喊大伙快跑,要不然,人一个也跑不了,都得炸死!” “他娘的,这小鬼子,年都不让人过消停!”桃园三骂道。 “是呀,”钱甲兴说,“骑脖颈拉屎了!” 一行人往前走,钱甲兴一侧头,发现钱甲山还跟在一旁,他知道钱甲山不放心,就说:“老五,你回去吧。” 钱甲山一语双关地说:“大哥,不能有啥事儿吧?” 桃园三听出来了,笑道:“钱老五,我们哥仨加在一起,也不是你大哥一个人的对手,你不用担心。” “大当家的,你真会开玩笑。”钱甲山飞身上马,笑道,“哈哈,走了! 到了洞口,桃园三他们把马放开。 桃园三说:“钱司令,过年啦,兄弟带点儿薄礼过来!” 钱甲兴心想,以前都没抽过这小子一根烟,今天却登门拜年送礼,一定是走投无路,前来加入的!他不能直说,便客气道:“大当家来拜年,便是抬举钱某了,却还带了礼物,实乃受宠若惊!” “钱司令,不必客气!”桃园三说,“二弟三弟,把礼物请下来!” 二当家盖云长正要卸货。 “慢!”三当家赛张飞伸手拦住。 众人一愣,心里都在想,赛张飞要干什么? 俗话说,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可这个巩乾坤,不仅粗中有细,外表像张飞,他还足智多谋,因此才成了马鞍山的军师。 原来,这哥仨占山为王当了胡子,干起了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的勾当,但9·18事变也激起了他们的民族情怀。 他们听说鬼子兵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就大骂东北边军鳖犊子,胆小鬼儿,也骂日本鬼子没有人性,骂来骂去,越骂越生气,于是,就想去打日本人。 这哥仨经过几番侦察,看到日本兵并不是传说中的三头六臂,相反,却个个个头矮小、小短腿儿,有的还像个压地缸子,远没有他们魁梧高大,别说一个人打他们十个八个,但一个人对付他们仨俩的不费吹灰之力,这样,他们心里就有了底儿! 经过一番研究,他们准备伏击一支关东军的辎重汽车队。 这个车队有八辆汽车,从高台火车站装上枪支弹药和各种军用物资运往图们方向,每隔三天运送一趟,押车的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 哥仨合计了一下,日本兵五十多人,他们有二百七十多人,可以五个打一个,这是绝对优势的兵力,他们的枪法也很准,不但满有把握消灭这个车队,还能得到不少东西。 于是,他们选择了在刘家拐动手。 刘家拐距离高台城三十里路,这个地方人烟稀少,林木茂密,公路在这里有个胳膊肘形的拐弯儿,而且之前是个下坡。 他们想,车队下坡时速度一定挺快,在拐弯处动手,后面的汽车很可能和前面的汽车相撞,他们就可趁乱开火,只用几分钟,就能结束战斗! 于是,这天天没亮,他们就将队伍拉到刘家拐公路两侧深处的树丛里,在山顶上放出观察哨,规定发现车队举旗为号。 早上九点多钟,观察哨发现车队距离还有四五里地,就摇旗发出信号,桃园三立即下令他的人马进入公路两侧的攻击阵地,并在拐过弯几十步远的地方放上大石头和圆木股碌。 一切准备好,就等开打! 果然像他们预料的那样,鬼子车队从上坡开下来,速度确实挺快!只见每辆车的车头,都架着机关枪。 第一辆车下了坡,拐过弯儿时,这才发现路上的障碍,赶紧来了个急刹车,由于惯性,车还是撞到石头上了,后面的车也紧急刹车,但没有撞上。 “呯!”桃园三举枪搂火:“打!” “打呀!”弟兄们呜嗷喊叫,瞄准射击。 几个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当即被打死! 车上的鬼子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利用物资做掩体,开始还击,“哒哒哒哒……”八挺机关枪像鞭炮一样响起来。 很多鬼子跳下车,占据有利地形卧倒射击,投掷手雷,“轰轰轰……”爆炸声乱响。 桃园三人很多,但二百多条枪有四分之一是二十响匣子枪,剩下的都是杂牌枪,没有机关枪,也没有手榴弹,不但火力不行,还没有战斗经验! 他们这样的装备对付地主财东还可以,但与训练有素的日本兵交手,就不行了。 鬼子的活力很猛,机关枪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手雷炸得他们非死即伤! 他们枪法是很准,但难以找到射击目标,只能胡乱放枪。 鬼子的指挥官一看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是正规部队,叫道:“に突撃——” 听到冲锋命令,鬼子兵自然分成队两队,向左右发起冲锋! 鬼子兵一个个猫着腰,像狼一样跳跃前进,速度飞快,弹无虚发,势不可挡…… 桃园三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大喊:“扯呼!扯呼!” 于是,弟兄们纷纷逃命…… 桃园三一口气儿也不知道逃了多远,直到跑不动了,这才停下来,回头一看,身后就剩七八个弟兄,盖云长和赛张飞也不见了。 他们回到山寨这才知道,盖云长和赛张飞已在他们前头跑回来了,一清点人数,去掉死的、逃的,再加上山寨留守的,总共只剩下了十七个人! 这一仗,他们损失惨重,老本几乎光了,从一个大绺子,变成了一个小绺子,就这样,从今往后,小打小闹对付点儿鸡鸭鹅狗还是富富有余,砸个稍大一点儿的窑,也够呛了。 四五年积攒的家底,突然毁于一旦,这哥仨难以接受,想找鬼子报仇,又不敢去,就躲在山寨里,天天借酒浇愁,边喝边骂,一会儿大骂日本鬼子是狗杂种,一会儿大骂东北军是熊蛋包! 可老是骂,日本鬼子也不会自个儿“嘎叭!”瘟死,东北军也不能蹽回来,于是,哥仨开始想招。 想啥招呢?金盆洗手,他们已养成了强盗习性,洗不了;投降日本关东军,他们觉得有愧列祖列宗,又怕背上汉奸卖国贼的骂名;投靠别的绺子,他们和人家都结下了梁子,谁敢与虎为伴,担心“豹子头火并王伦”的故事发生。 左思右想、衡量来衡量去,赛张飞说:“大哥,二哥,依我看,正好‘震关山’招兵买马,我们就靠窑吧,先依靠他们恢复了元气,再作打算!” 盖关羽说:“我看也行,咋说他们也是正经人!” “好!”桃园三说,“我们啥时候去呢?” 赛张飞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们大年初一去,就说去拜年,成了就加入‘震关山’,不成就拉到,再想别的辙。这叫可进可退,进退自如。” “中!”桃园三说,“就这么定了!” 盖关羽说:“我们是不是先通知他们一声?” “是要先打个招呼,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赛张飞说,“刘老五是他们警卫大队的大队长,每天都带人在山下巡逻,明天我去找他探探口风,顺便把拜年的事儿透漏给他。” “中!”桃园三说,“可是,大过年的,我们不能空着两只爪子去吧。” 于是,这哥仨开始琢磨,拿什么见面礼去见钱甲兴。 第一〇五章 赛张飞计时设谜 “震关山”无人猜中 第一〇五章赛张飞计时设谜“震关山”无人猜中 山寨里的东西不少,吃的用的都有,但都觉得拿不出手,哥三个想了一番,盖云长先说:“给他们拿点儿地鼠子。” 地鼠子,就是金子,是胡子的黑话。 桃园三舍不得金子,说道:“恐怕太俗气了。想想,拿点儿别的。” 盖云长说:“送两个斗花子。” 斗花子就是大姑娘。 桃园三舍不得:“山寨里就两个斗花子,我还留着用呢!” 盖云长说:“那就给他们点儿黑土!” 黑土就是大烟。 “不行!”赛张飞知道,钱甲兴他们不抽大烟,说道,“据说,钱老虎最痛恨黑土,我们拿黑土去,他还不崩了我们!” “那拿啥呢?”盖云长想了想,突然一击桌面,“喷子!他们拉队伍,一定缺喷子!” “二哥,咱们就活着的这十几个人手里有喷子了,”赛张飞说,“弹药库里是有几十支喷子,都锈得不像样了,有的没了大栓,有的没了标尺,都不赶烧火棍了。” 桃园三瞪着大眼珠子:“这么说,就没啥可送的了!” 盖云长用指尖捻着胡须:“是没啥可送的了。” 赛张飞掻搔耳朵,故意卖起关子:“我想起了点儿东西,可以送给钱老虎,钱老虎还能高兴得要命。” 桃园三问:“啥东西?” 赛张飞说:“大哥,还记得你在王股长哪里买的三千发飞子吗?” “咋不记得!”桃园三说,“那是以前我兄弟从日本开拓团那里收缴的,我兄弟说是日本鬼子的碎嘴子用的,说先卖给我们,等我们有了碎嘴子再用,可是,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碎嘴子,也就一发没用呢!” 赛张飞说:“我们这次,吃亏就吃在没有碎嘴子上了!~” 赛张飞说:“听说钱老虎在夹道搞伏击,整了一挺歪把碎嘴子,打二顶山金矿整了三挺歪把碎嘴子,他们现在有四挺歪把碎嘴子了,一定缺飞子!” “好!”桃园三一拍大腿,“我就拿三千发飞子,换他个副司令干干!”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地方,又是先前定好的事儿,此时赛张飞咋就不着急了呢? 原来,这小子看到“震关山”大营被炸了个底朝天,心里就想,这关东军可真尿性,不但有机枪钢炮,还有飞机,这可是个得罪不起的茬口! 别看这钱老虎现在没咋的,早晚不等会让关东军打死,我们要入伙“震关山”,早晚也会被关东军一勺烩,莫不如回马鞍山,从长计议,这些子弹,那是千金难买,如果给了钱甲兴,可就亏大了,莫不如留着以后自己用! 但是,子弹已经带来了,大当家的也把话说出去了,他要是直接说不给,这不但是戏弄人,也坏了道上的规矩。 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坏事谁都可以干,但要是坏了某一行的规矩,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赛张飞喊了这一嗓子,盖云长伸出去的手只得缩回来。 盖云长有点儿挂不住面子,绷着脸,脸上的大小麻坑都走了形,他指尖捻着胡须,就想找个台阶下:“三弟,我能拿动,你拿不动咋的?” “二哥,我也拿得动。”赛张飞说,“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吗,大过年的,就该高兴高兴,我和大伙儿做个游戏,给钱司令他们活跃活跃气氛。” “三当家,太好了,你看我们的人,正是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正该想法子,让大伙乐呵乐呵!”钱甲兴哪里知道这小子的花花肠子,说道,“甲员,你去把干活的人都叫过来,让他们看看热闹!” 钱甲员往回走了十几步,冲着校场那边喊道:“喂——大伙儿听着,先放下家伙,司令让你们回来看看热闹!” 在废墟上干活的人都跑过来,围成一个圆圈,纷纷说: “看啥热闹啊?” “变戏法呀?” …… 桃园三和盖云长都不知道他们的军师想要干啥,二人都有点儿蒙登,也担心他惹出啥祸来,又不好吱声制止,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钱甲兴说:“三当家,人都来了,开始游戏吧。” 赛张飞说:“钱司令,这个游戏要你们所有的人跟我一起做。” 钱甲兴也不知道他做啥游戏,心想,只要能让大伙乐呵就行。于是说道:“一起做更好!” 周矬子说:“破谜儿吧?” 赛张飞说:“这位老大说对了,但我们今天不是破谜儿,而是和破谜儿一样,猜一样东西!” 钱串子说:“三当家,猜啥,说出来吧!大冷的天,别卖关子了!” 这时,桃园三已经明白赛张飞中途变卦了,但他担心,万一要弄砸了,就是引火烧身! 他想用黑话点给赛张飞,让赛张飞别逞强,点到为止,可又怕引起钱甲兴误会,就说:“三弟,钱司令还要请我们喝酒,你要快登点儿!” 钱甲兴并不着急:“三当家,喝酒赶趟。” “我这也快,马上!”赛张飞指点着他和盖云长的马,也不提什么礼物了,“我出的谜,就在这两匹马背上,你们看着,这每匹马都驮着两条口袋,里面装着东西,你们谁要能猜出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你们就留下,如果猜不到,东西我们就带走!” “震关山”的人,别看房子没了,现在并不缺吃穿,对礼物不感兴趣,倒觉得猜猜口袋里面的东西很有趣,很多人都想试一试。 孙大个子上前:“我先摸一摸!” 赛张飞连忙拦住他:“兄弟,只能猜,不能摸!而且,只能猜一根洋烟的功夫,过期无效!” 孙大个子说:“一根洋烟,我两口就能抽没!” “谁也别抽,你拿着!”赛张飞说着,拿出一根洋烟点着,然后交给孙大个子。 钱甲兴暗想,口袋里面的东西肯定很值钱,这个赛张飞应该后悔了,要想招把礼物拿回去,如果明说,他完全可以让他们把礼物带回去,可是,这小子偏偏整出了一个谜,他们要是没人猜得出来,就显得“震关山”没有能人了,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看着口袋里的东西方方正正,好像瓦一样,重量也不轻,钱甲兴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想这五百多人,总有一个人能猜出来,就说:“大伙猜吧!” 这时候,有人开猜:“砖!” 赛张飞晃晃头:“不对!” “瓦!” “不对!” “金砖!”“银子!”“冰块!”“猪肉!” 甚至有人开始蒙:“猫!”“狗!”“鬼子脑袋!” …… 反正七嘴八牙,猜什么的都有,可都是不对。 眼瞅着洋烟越燃越短,就剩一扁指长了,连参谋长钱万淳也猜不出来! 钱甲兴想,完了,今天的可耻可真要丢大了! 玉婷看大伙谁也猜不出来,烟头也快烧到孙大个子指头了,心想,这三个胡子就是来耍弄人的!她用手抓住腰间的枪把,想要一枪一个崩了他们。 钱甲兴知道他的女儿,惹急眼真敢开枪!实际上,他也非常生气,暗想,要来拜年,事先就该想好,来了就别后悔,要不就别来,等到了这里临时变卦,用损招羞辱人,也真该死! 不过,生气终归是生气,大过年的,总不能跟给你拜年的人翻脸,他给白亚芹使个眼色,之后看一眼正在运气的宝贝女儿。 白亚芹顿时便明白了,用手拉一下玉婷:“老姑娘,走,妈给你说点事儿。” 玉婷是有点儿脾气,但还是个听话的孩子,“哼!”她使劲一跺脚,再一甩辫子,就跟母亲进了山洞。 到了山洞里面,玉婷说:“妈,叫我噶哈?” 白亚芹语气严厉地:“再不叫你,你就要闯大祸了!” 玉婷怒气冲冲:“瘪犊子,大过年的,上咱们这儿整景来了!”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带的礼物很贵重,看到咱们被炸得连个窝都没了,就后悔了!” “早噶哈了,咱们又没上赶着请他们来!” “既然来了,就要以礼相待,咱们还要招兵买马,你把他们枪毙了,以后就没人敢来了!” 玉婷气呼呼叫道:“妈,我要不是这么寻思的,早就枪了!” “啊?”突然,一个人大叫一声。 第一〇六章 美玉婷奇迹解谜 参谋长重申纪律 第一〇六章美玉婷奇迹解谜参谋长重申纪律 原来,金柱站了大半宿的岗,正躺在临时搭的板铺上做着恶梦,听玉婷说开枪,还以为鬼子来了,就大叫一声,一挺身从板铺上跳下来。 玉婷一看是金柱,上前踢了一下:“诈尸啦!吓我一跳!” 玉婷这一脚就是轻轻一下,并没让金柱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只见金柱毛毛愣愣走了两步,“嗒啦!”一下,好悬绊个跟头,一把抓起他的歪把子机关,稀里糊涂叫道:“师妹,鬼子诈尸啦!” 玉婷没有理他,眼睛盯在金柱绊到的东西上,不由兴奋地叫道:“妈,我知道什么东西了!” 白亚芹说:“这两个孩子,一个睡毛愣了,一个一惊一乍,吓人倒怪的!” 也不等母亲的话说完,玉婷就像一个美丽的精灵向山洞外面跑去,边跑边喊:“我猜到啦!我猜到啦!” 这时,金柱才彻底清醒过来,问道:“师娘,师妹咋的啦?” 这时,白亚芹也猜到了,说:“打赌,猜东西!” “猜啥东西?” “师娘猜呀,八成就是你踢到的那个东西!” “我踢到啥了?” “这孩子,还真睡毛愣了,”白亚芹说,“你的机关枪子弹啊!” 师娘一提醒,金柱这才想起来,他去拿机关枪的时候,踢到了地上的口袋,而口袋里装着的就是歪把子机关枪的子弹盒,这子弹盒是长方形的金属盒,每个盒子里装着一百二十发子弹,所以,放在口袋里,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看着像青砖一样。 他说:“师娘,这有啥可猜的。” 白亚芹笑道:“你不是老说子弹少,舍不得打吗,这次,你师妹会给你赢来三千发子弹!” “那可不错!”金柱有了笑模样,“师娘,我出去看看!” 可是,当金柱走出山洞的时候,看到钱甲兴领着桃园三他们正往洞里走来。 原来,玉婷向洞外跑的时候,猜谜已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震关山”所有的人,蒙也没啥可蒙的了,一个个瞪着眼睛,等着认输! 只见孙大个子手中的烟头,已经烧得像大洋那么薄的一点点儿了,他只能用食指和大拇指的手指盖儿掐着,手指盖儿和手指尖都烧得冒了青烟,疼得呲牙咧嘴,但他也坚持着不扔! 他希望多挺一点儿时间,也许就有人能蒙出来! 偏偏这时,又来了一股邪风,吹的烟头变成了红色,“妈呀!”孙大个子疼痛钻心,叫了一下,看着再有一两秒钟,也就变灰了,他觉得再坚持下去已经没用,正要松手,就听到了玉婷的喊声,他咬咬牙,又挺住了! 玉婷跑出洞口,大喊道:“机关枪子弹!” 赛张飞还想难为一下,问道:“啥机关枪子弹?” 玉婷已经跑到跟前:“歪把子!” “猜对了。”赛张飞再也没有借口,顿时像一只瘪了气儿的癞癞嘟,只能低头认输。 “诶呀妈呀——”这个时候,孙大个子才抖着手腕大声叫唤起来。 众人一看,这小子的两个手指盖儿和手指尖都烧焦了,还冒出血来。 桃园三很挂不住面子,讪巴嗒地说:“钱司令,你们‘震关山’真乃卧虎藏龙,令嫒是聪颖绝顶、秀外慧中的巾帼豪杰,你的部下也大有宁折不弯,视死如归的英雄,我们哥仨佩服,今天,我们就是来投靠你们‘震关山’,并带来三千发机关枪子弹,咱们一起打鬼子!” “太好了,我们就喜欢这个!”钱甲兴说,“大当家,哥三个请!” 赛张飞被碰了一鼻子灰,也想挽个面子,说道:“钱司令,我先把子弹卸下来!” 钱甲兴说:“三当家,姆们这么多人,怎么能让你动手呢,咱们先到洞里去!” “谢谢司令!”赛张飞说。 钱甲兴一边让着三个草头王,一边对钱树说:“三叔,你派人把大当家他们的马喂上,子弹入库,然后准备酒菜。” “嗯哪!”钱树答道。 走到洞口,钱甲兴正好看到金柱出来,就说道:“金柱,过来!” 金柱立马按着训练时的规矩,“啪!”一个立正敬礼:“到!” 钱甲兴介绍道:“三位当家的,这个是我们‘震关山’义勇军机枪大队大队长!” 然后又介绍说:“金柱,这三位是我们来的且,这位是你见过,马鞍山大当家桃园三,这位是二当家盖云长,这位是三当家赛张飞。” 金柱说:“大当家我还认识,二当家和三当家我没见过。” “嗯。”桃园三点点头,他压根没瞧上这个半大小子,说道,“钱司令,这不是你的小徒弟吗,几年没见,长这么大了,还当了机枪大队的大队长?” “是的。”钱甲兴说。 而盖云长和赛张飞,连冲金柱点个头都没有点。 钱甲兴看出来这三位胡子头没瞧起他的徒弟,他也不再多做介绍,就说:“金柱,跟我们回去,陪三位当家的!” “是,司令!”金柱答。 山洞里还有一个聚义厅,远没有外面被炸毁的大,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已有年头不用了,如今,也派上了用场。 钱甲兴把桃园三这哥仨让进聚义厅,双方分宾主落座。 “震关山”这边有钱甲兴、钱万淳、钱甲员、金柱、钱串子五人。 白亚芹和玉婷坐在一边,负责给他们端茶倒水。 客套的话在外面已经说过了,现在就是要说正事。 桃园三说:“钱司令,我们哥仨既然来了,也有诚意,你看看,我们加入‘震关山’要不要啥条件?” 钱甲兴说:“大当家,凡是加入‘震关山’的人,都是为了打鬼子,凡是打鬼子的人,我们都欢迎,也就是说,就打鬼子这一个条件!” 赛张飞说:“这个条件还中!” 钱甲兴说:“但是,除了条件,我们有几条纪律,这个让参谋长给你们说出来听听!” 桃园三说:“好!那就请参谋长说来,我们听听!” 钱万淳首先说:“大当家,今天你们哥仨来望云岭,有意加入‘震关山’,我们实乃求之不得,但是,我们是抗日义勇军,不是绺子,不讲江湖盟约,讲的就是纪律!” “哈哈,整的还挺正规!”赛张飞一听,身上就有点儿不舒服:“参谋长,那就说一说,你们都有啥纪律?” 钱万淳说:“‘震关山’之前有三条纪律,第一,我们只打日本人和汉奸;第二,不许骚扰百姓;第三,严守机密,不许对任何人透露我们的秘密。” 赛张飞看看大哥二哥,只见这哥俩没啥反应,他觉得这三条纪律比他们的盟约还简单,就想卖弄一下他们的纪律多么严明,以便涉及到利益时,好沾点儿便宜,于是说道:“参谋长,你们的纪律我们都能接受,可相比我们的盟约,论功行赏、私通奸细者斩、执令不尊者斩、临阵脱逃者斩、调戏妇女者斩,就显得过于简单了!” “三当家,在这之前,司令给我们开了个会,研究了一下,重新制定了几条纪律!”钱万淳严肃宣布,“第一,我们只打日本人和汉奸卖国贼;第二,不许骚扰百姓;第三,不许调戏奸淫妇女;第四,必须执行命令;第五,不许泄露机密;第六,不许通敌叛变。凡违犯次六条纪律者,一律枪毙!” 对于这六条纪律,其中有五条这哥仨可以接受,唯有第三条,他们难以接受。 别看“不许调戏奸淫妇女”是他们制定的帮规,但那是给下面喽罗们制定的,对他们三个不起作用! 就说大当家桃园三王兴,他现在就在山寨里关押两个抢来的姑娘,随时供其淫乐,美其名曰,压寨夫人。 而二当家盖云长闫雷霆、三当家赛张飞巩乾坤,也都隔三差五下山,强暴良家女子。 如果加入了“震关山”,“不许调戏奸淫妇女”这条纪律,可就给他们戴上了紧箍咒,再也不能强暴良家女子了,一旦违犯,到了钱甲兴的耳朵里,还不枪毙他们! 钱万淳看这哥仨都闭着嘴不表态,心里就明白了,追问道:“大当家,如果你们哥仨觉得不能遵守这六条纪律,我们也不勉强!” 无论哪朝哪代,调戏奸淫妇女都是为人不齿和犯罪的,胡子们心里知道做的是坏事,虽然这哥仨不想遵守,但也不好提出反对! 赛张飞说:“钱司令,如果弟兄们憋得慌了,逛逛窑子,这不算调戏奸淫妇女吧!” 第一〇七章 孙志立功晋升 田莉甘做顾问 第一〇七章孙志立功晋升田莉甘做顾问 本来,钱甲兴他们研究纪律时,也想把禁止抽大烟逛窑子作为一条纪律,但是,民国的烟馆妓院是合法的,他们平民百姓,也不好制定这样一条纪律,于是就没放到纪律里面来。 钱万淳说:“逛妓院,属于两厢情愿,我们‘震关山’不提倡,也不禁止!” 赛张飞说:“这还差不多,若不然,还不把人憋死!” 桃园三说:“钱司令,既然我们兄弟三人加入‘震关山’,就要入乡随俗,一定能遵守‘震关山’的纪律!” 白亚芹说:“大当家,听说你的山寨还关着两个姑娘,有这回事吗?” 桃园三本想瞒着这件事,但白亚芹问到了,他只好讪巴嗒地咧咧嘴:“嘿嘿,大嫂,这事你都知道!” 白亚芹说:“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你们诚心加入‘震关山’,和我们一起打鬼子,就不能欺负我们的同胞姐妹!二当家、三当家,你们也不能再下山糟蹋良家妇女!” 桃园三说:“大嫂,我确实在山上养两个斗花子,你放心,回去我就把他们送回家去!” 老大表态了,盖云长说:“从今以后,我一定不欺负女人了!” 赛张飞也只好说:“我也要改邪归正!” 玉婷说:“你们听着,加入我们‘震关山’之后,你们要再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不用别人,我就枪毙你们!” 作为机枪大队的大队长,金柱也表了态:“师妹,这事儿不用你,谁敢做丧尽天良的事,我用机关枪突突他们!” 这哥仨被白亚芹、玉婷、金柱这娘仨一顿警告,自是觉得很没面子,却也无话可说。 只有赛张飞说道:“诸位,我们以前是绺子,现在加入‘震关山’义勇军,就要从今天算起,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从今往后,我们遵守纪律就是!” 钱甲兴说:“三位当家的,你大嫂他们说得也对,如果今后谁发现我钱甲兴违反纪律,你们一样把我枪毙!” 桃园三说:“司令,我大嫂他们说得好,如果我违反纪律,甘愿被枪毙!” 钱甲兴说:“大当家,你手下有多少人马?” 桃园三如实说道:“司令,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们和鬼子打了一仗,二百多弟兄,如今就剩十七个人了。” 钱甲兴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 桃园三和那哥俩还真没商量这件事,便犹豫了一下。 赛张飞脑袋来得快:“钱司令,我觉得,咱们不能放弃马鞍山营地。” 钱甲员说:“三当家,你们要加入‘震关山’,又不想带人过来,这叫啥事儿?” “二哥,我明白三当家的意思,”钱串子说,“三当家,你是不是要我们在马鞍山也驻兵,两个大营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 赛张飞竖起大拇指:“军需官言之极是!” “我们还是要听司令的!”桃园三说,“钱司令,不知你意下如何?” 钱甲兴觉得这样很好,便点下头:“中!以后我们人多了,不能守在这一个营地,要多设立营地,防止被鬼子围困!” 赛张飞要的就是能够独立自主,这个目已经达到,他还有第二个目的:“司令,我们加入‘震关山’的事已经定下来了。我们现在是没有几条枪了,可之前我们也有二百多炮手,这都是打鬼子死的,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大哥一个副司令干干!” 钱甲兴想,败兵之将,两个半人,好大的口气,张口就是个副司令,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这些人,大多数连个小队长还没当上呢暂时还轮不到你们!他正想开口拒绝。 桃园三也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要的条件确实高了,钱甲兴手下的人,也不能服,就开口说:“老三,我们是来打鬼子,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不是要官当的,咋安排,听钱司令的!” “大哥!”赛张飞叫道。 盖云长说:“三弟,就听钱司令的,如果让咱们当个小兵,我们也没啥可说的。” 钱甲兴说:“三位,‘震关山’的人,以后还会增加,随着人员多起来,咱们也会随时调整,现在的这个大队,也会有小的那一天。我看,今天就给大当家一个大队长职位,二当家、三当家就当副大队长,你们就驻扎在马鞍山,打起‘震关山’旗号招兵买马,军饷由司令部拨给,你们随时听候命令,咋样?” “中!”桃园三觉得,他们还可以留在马鞍山,自个儿说了算,关东军的大队长,手下有一千多人呢,他当个大队长官职也不小了。 钱甲兴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脱离了绺子,正式成为‘震关山’义勇军战士,咱们要讲国家命运和民族大义,就不要讲江湖义气和绺子的那一套了,你们的那些黑话也就不要说了!” 桃园三说:“中!” 钱甲兴说:“如果你们不习惯,私下里可以互称名号,但在我们这里,就要称呼姓氏了,也就是说,我要称你们为王大队长,闫副大队长,巩副大队长,或者直呼其名了。” 桃园三说:“应该这样!” “今天,我们各个大队长,就是警卫大队长和守卫大队长不在场,我想,把各个大队的名字重新调整一下,方便指挥管理。”钱甲兴说。 “好!”钱串子说,“以前的男兵大队、女兵大队,叫着别扭!” 钱甲兴说:“甲员的男兵大队,调整为第一大队;亚芹的女兵大队,为第二大队;王大队长的大队,为第四大队。警卫大队、机枪大队、守卫大队不变。玉婷的十二人小分队,改成独立小队,归司令部直接指挥。” 钱串子说:“司令,还落下一个第三大队!” “第三大队没有落下,”钱甲兴说,“金柱,去把田莉和孙志叫来!” 田莉是田嫂的名字。 田嫂来到望云岭大营,钱甲兴曾请她做“震关山”义勇军副司令。 但田嫂认为,她是堂堂民国专业情报官员,不屑与这些山野愚民为伍,她在望云山只不过暂避风头,一旦民国大军打回满洲,她还会回县城和耿春花共事,所以,就拒绝了钱甲兴的邀请。 孙大个子正在营地上干活,田莉指挥他将废墟里的木头翻出来,扛到一边的木头垛上码起来。他的手指头已经被田莉给包扎起来。 金柱说:“田姐,孙志,司令叫你们!” 孙大个子问:“赵大队长,司令叫我嘎哈?” 金柱说:“我也不知道啥事,反正不会是啥坏事儿。” “司令是不是不想要我了,让我跟桃园三他们走?” “机密!别烂打听,”但金柱还是说,“你昨晚救了大家,刚才又为大伙儿烧坏了手指头,司令可能要奖励你!” “那你告诉司令,奖励我就不要了!” “你傻呀,奖励都不要!” “赵大队长,我做的这点小事儿,都是应该的!”孙大个子说,“如果不是司令和你们救了我,我现在还在金矿里遭罪,受把头的欺负。你们能收留我,给我打鬼子的机会,我就心满意足了。” 金柱说:“司令叫你,这是命令!” 田莉说:“孙志,你曾是国军战士,要知道服从命令!” “是!”孙大个子敬了个礼,“命令必须服从! 第一〇八章 孙志立功晋升 田莉甘做顾问 第一〇八章 孙志立功晋升田莉甘做顾问 田莉和孙大个子跟在金柱后面进了聚义厅,看到里面的人像在开会,孙大个子便立正敬礼:“报告司令,孙志奉命报到!” 钱甲兴说:“玉婷,快请你田姐他们坐下。” 玉婷搬来两个凳子:“田姐,孙大哥,请坐!” 田莉挨着玉婷坐下,孙大个子坐在田莉旁边。 钱甲兴说:“孙志,咱们‘震关山’义勇军奖罚分明,昨天夜里你救了大家,还有刚刚的坚强表现,司令部研究过了,你应该得到奖励!” 孙大个子一听,果然是要奖励他,便推托道:“司令,我啥奖励也不要,省下钱,多给咱们队伍买几发子弹,打鬼子好用!” 钱万淳说:“小伙子,队伍奖励你,金钱不是主要的,这是对你的贡献的肯定和激励,也是鼓励所有的人,像你这样,各尽所能,奋勇当先,多杀鬼子,多做好事!以后不论是谁,做了好事,我们都要奖励!还有军需官,他冒着生命危险,背出了一个老人,我们也要奖励。” 钱串子说:“参谋长,我做的这点儿小事,不足挂齿,孙大个子确实应盖奖励!” 孙大个子说:“如果要奖励,侦察大队长和机枪大队长,更该奖励,是他们先发现了鬼子的飞机!” “你们几个,都该奖励,过些天,我们要特意开个大会,热闹一些!”钱甲兴说,“王大队长你们也来参加!” 桃园三说:“那是一定的,以后我们四大队,也要立功受奖!” 钱串子说:“大家都立功才好!” 钱甲兴说:“孙志,在奖励你之前,我要请你做‘震关山’义勇军,第三大队大队长!” 这个不是奖励的奖励,完全出乎孙大个子的预料之外! 这些天,孙大个子对“震关山”也有所了解,这是人家钱氏家族的地盘,原来的一百多战士,都是老钱家的子弟兵!这些人也是人才济济,现在却让他一个没来几天的外姓人当大队长,这令他万分激动! 孙大个子马上站起来,深深鞠躬:“多谢钱司令和各位对我的信任!我当了大队长,一定干好,听钱司令指挥,忠于‘震关山’义勇军,不怕死,带头冲锋杀敌!” “好!”钱甲兴说,“我相信你!” 钱串子说:“孙大个子,我们老钱家的子弟,都没你这个待遇,你不能嘴上说,更要言行一致!” 孙大个子说:“军需官,你就看我孙志往后咋做吧!” 钱甲兴说:“田莉,别的话,咱爷俩儿就不说了,我成立了一个独立小队,玉婷做队长,你就帮帮她,给做个顾问咋样? 田莉说:“大叔,玉婷就是我的小妹妹,这个我责无旁贷!” “好!那就这么定了。”钱甲兴说,“亚芹,你去告诉三叔,一会儿安排宴席,我们全体战士和家属,欢迎王大队长他们加入‘震关山!’” 宴席结束,桃园三这哥仨下了山。 马鞍山位于望云岭西南方向,距离二十多里地,正是晌午刚过,也不用着急,所以三人信马由缰往前走。 走了一程,赛张飞说:“大哥,我还提了,你咋就不吱声,要个副司令呢?” 桃园三过了一会儿才说:“老三啊,一开始我是想要用那三千发子弹,换个副司令干干,可到了‘震关山’大营一看,我就觉得张不开口了!” 赛张飞说:“大哥,有啥张不开口的,是我们给他们拜年,是我们给他们送礼!三千发机关枪子弹,是千金难买的!” “唉,我的心情,你是不知道!”桃园三感叹起来,“你看看这个钱老虎,那可不是等闲之辈!如果换了我,老窝儿被炸得没了魂儿,我哪里还能高兴的起来,可你看看人家这些人,男女老少,该吃吃,该喝喝,该高兴高兴,就像没啥事儿一样!你们知道,这叫啥吗?” 赛张飞说:“我看是没心没肺,缺心眼儿,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 桃园三说:“你完全想错了!一个人缺心眼儿,两个人缺心眼儿,五六百多人,还都缺心眼儿吗!” 赛张飞说:“大哥,那你说,这是咋回事?” “这是一种精神,一种力量,一种凝聚力,他们想的,和我们想的不是一个路子!”桃园三说,“你看那钱玉婷,小小年纪,就是个巾帼豪杰,不但能征战疆场,还能破解你的刁难,人家这可是文武双全!还有那个孙大个子,为了不给‘震关山’丢面子,竟然挺到手指头烧糊了,我们缺少的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盖云长说:“大哥说得对,看到他们,我也觉得自愧不如!我们打着替天行道旗号,心里想的是怎么吃喝玩乐,醉生梦死,如果我们像他们这样,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老二言之极是!”桃园三说,“我上了望云岭一看,就感到自愧不如,按说,以我们现在的资本,钱老虎能给我一个小队长当就不错了,可人家还给我个大队长,你们说,我还有啥脸开口要个副司令当呢!” 赛张飞说:“大哥,这个望云岭是不是有啥说道。” 桃园三说:“能啥说道?” 赛张飞说:“要是没啥说道,咋能你一上去,就变了一个人,啥也不争了,还答应把两个斗花子送回去,整的我都不敢相信还是你了!” “哈哈,这个我也不知道!”桃园三说,“反正我一到了这山上,心里一下子就敞亮了,忽然想到,我这么多年白活了,还做了很多坏事,对不起祖宗!我想,以后,我要改邪归正,真正替天行道,大大方方娶个媳妇,生儿育女,上为祖宗争光,下为儿女积德!” 盖云长说:“大哥,你说的还真是一条正道,我跟你走!” 赛张飞说:“我也跟着你们走了。” 哥三个又往前走了一程,“扑棱棱——”林子里突然飞起一只野鸡。 野鸡飞起一房子多高,“呯!”只听一声枪响,野鸡一下掉到雪地里。 赛张飞吹吹冒烟的枪口:“大哥二哥,带回去喝酒!” 然后,他催马前冲,忽然一个镫里藏身,探手将野鸡捡起来。 盖云长赞道:“哈哈,三弟真是好身手!” 桃园三说:“三弟,哪天找小鬼子报仇时使出来,多杀几个鬼子!” “对小鬼子,我是绝不客气!”赛张飞说,“不过,这小鬼子可不是好对付的,那天,我和一个小鬼子交手,就我这身手,没干过这家伙儿,幸亏大哥及时解救,不然,我的小命就没了!回想起来,这是大哥第三次救我性命了!” 盖云长说:“那天,我们和鬼子交火,子弹都打没了,不也是大哥杀出一条血路,救了我一命!算起来,大哥也是救我三次了!” 桃园三说:“二位兄弟,有来有往,你们也救过我。以前,我只想,我们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像水泊梁山好汉那样,大碗酒,大块肉,同甘苦,共患难,正所谓,乱世出英雄,现在,我希望你们两个能一心一意跟着我招兵买马,壮大队伍,有那么一天,能像张大帅那样,手下有几十万精兵,威风凛凛,成为一方霸主,妻妾成群,多儿多女,光宗耀祖!” 盖云长说:“大哥,你这志向堪比陈胜,这主意不错!” 赛张飞则说:“大哥,我钦佩你的宏图大志,可你别忘了,‘震关山’可有六条纪律,其他五条都好说,唯有那第三条不调戏奸淫妇女,该如何办呢?你虽答应了钱老虎,真能舍得送走那两个斗花子吗?” “这个,这个……”桃园三皱起了眉头,突然叫道,“送走,明天就送走!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因小失大,我必须咬咬牙,脱胎换骨!” 第一〇九章 赛张飞阳奉阴违 钱串子二次进城 第一〇九章 赛张飞阳奉阴违钱串子二次进城 “大哥,你也别一口咬定脱胎换骨!”盖云长说,“我觉得,老三说得也对,你说咱们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白天喝酒,晚上睡觉!白天喝酒的时候,哥们儿在一起热热闹闹,还有点儿意思,晚上睡觉,如果被窝里老是没有女人,空空牢牢,也真没意思,咋的也要隔三差五开开荤。要真是把两个斗花子送走,我也担心你受不了。” 其实,赛张飞心里早有打算,刚才只是试探,这时说:“依我看,大哥决心下的不错,这两个斗花子,不收留就不留,留下也是祸害,不如早点送走,等招上女兵来,给大哥挑个好的!” 他们说的这两个姑娘,一个十七八岁,是个水灵灵的新娘子,在拜堂成亲时,被桃园三抢来的;另一个只有十四五岁,是给母亲抓药的路上,被桃园三抢来的。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干什么就有什么规矩,胡子也有规矩,叫有五清六律七不抢八不夺。 六律里面有一条就是:不许奸淫妇女! 七不抢里面就有一条:求医买药的不抢! 八不夺里面就有一条:红白喜事不夺! 所以,桃园三六律也犯了,七不抢八不夺也犯了,在他们眼睛里,根本就没有这些规矩。 说真心话,真要把这两个姑娘送回去,桃园三真是舍不得,可是,还想干一番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又听说找女兵挑个好的,于是,他又是咬咬牙,狠狠给马一鞭,然后,他大声叫道:“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早上,桃园三、盖云长、赛张飞哥仨来到聚义厅坐定。 桃园三大声说道:“带斗花子!” 两个喽罗将两个姑娘带上来。她们一个稍高,一个稍矮。稍高的叫黄曼美,年仅十七岁,稍矮的叫许凤珠,只有十五岁。 她们低着头,身子有瑟瑟发抖。 赛张飞说:“抬起头来!” 她们努力抬抬头,但眼睛还是看地面,表情木讷,眼神惊恐。 桃园三说:“今天送你们回家。” 两个姑娘抬抬眼皮,再无反应。 赛张飞说:“没听见啊?” 过了一会儿,黄曼美小声说:“真的。” 桃园三说:“现在就送你们走!” 两个姑娘对看一眼,好像忽然明白过来,双双跪下,磕着头说:“谢谢大王!谢谢大王!” “起来!”桃园三说,“不要谢了,也别叫我大王了,从今天起,我就不是山寨大王了,我们加入了‘震关山’义勇军,我是义勇军第四大队的大队长了,你们就叫我王大队长!” 两个姑娘站起来,说道:“谢谢王大队长!谢谢王大队长!” 桃园三说:“闫副大队长,巩副大队长,我就不去送她们了,你们两个谁带我把她们送回去!” 赛张飞说:“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在家吧,我带个兄弟,送她们回去!” “好!”桃园三说,“巩副大队长,那就有劳你了!” 赛张飞和一个叫山梨蛋子的小喽罗下山了,二人一人骑着一匹马,一人驮一个姑娘。 这个山梨蛋子是赛张飞的手下,也是他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 这二人并没有送两个姑娘回家,而是带到高台城里,找了一个小客栈,要了两个房间,一人一个姑娘睡了一宿,第二天,他们就将两个姑娘卖到窑子里面去了。 除夕夜飞机轰炸,让三个半人出了名。 第一个,当之无愧的就是孙大个子; 第二个,就是钱串子; 第三个,就是玉婷; 而第三个半,就是金柱。 孙大个子不用说了,他救了“震关山”所有人的性命,初一的白天又有出色的表现。 钱串子成了舍己救人的英雄。 玉婷把飞机当成了神仙,起了关键作用,白天还猜对了机关枪子弹。 金柱最先发现的飞机,但他只把飞机当成了鬼火,只能算半个名人。 这三个半名人,两个半都很谦虚,只有钱串子很能炫耀。 一端起酒杯,钱串子就把他的“英雄”事迹挂在嘴边上。这也是他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总担心被别人看出来,因此,他就用这件事来粉饰他自己,制造光环掩盖他的罪恶。 “震关山”的男女老少,五六百人,经过十几天的努力,终于平整了被炸毁的废墟,在原先的地基上,建起了新的木头房子,炕烧干了,人们就搬进去住。 司令部也盖了起来,战士和家属又可以在大厅里吃饭、开会、娱乐了。 教场上,义勇军战士们开始训练,孙大个子和他的战友们,给战士们做战术动作的示范和指导。 正月十三这天早上,钱甲兴找到钱串子:“老三,后天灯花节,咱们好好过过,也开个庆功会,表彰一下有功的人,你进城买点儿元宵,菜和粮食,锅碗瓢盆也要补充一些,这些你让三叔给你叨咕叨咕,看看都缺啥,都买回来。” 钱串子说:“大哥,还过节呀,别再来飞机。” “孙大个子跟我说,三十晚上咱们这里整得太亮堂,被鬼子看到,就派来了飞机。”钱甲兴说,“孙大个子还说,飞机来了,我们看不到飞机上的灯光,还能听到飞机的声音,三十下晚咱们也是没想到鬼子还有飞机会来,所以,也就没有防范,被鬼子打个措手不及。这次咱们还点那些灯,整亮堂一些,我们派人在高处站岗,听到飞机来了,现灭火也赶趟!你放心,保证没事儿!” 钱串子倒不关心这些事儿,他的心里一直想彩子,整天想的五脊六兽,早就恨不得长出膀子,一家伙儿就飞过去呢,可是,他不敢主动提出来,怕引起怀疑,这下来了机会,他能不高兴吗! 他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好吧,我这就去找三叔。” 进了腊月以后,雪下的勤了,说下就下,雪很厚,一直到春雪消融,这段时间都是赶爬犁的好季节。 雪松软光滑,爬犁跑在上面,“嗖嗖——”的,又快又稳。 钱串子“归心似箭”,坐在爬犁上,一个劲儿催哑巴猴子快赶。 “哇!哇……”哑巴猴子晃起鞭子,马使足力气,爬犁在林海雪原中飞驰。 不到晌午,就到了城里,他们又到了王寡妇家。马已经浑身是汗,毛上挂了白霜。钱串子也顾不上吃饭,把哑巴猴子留在这里,他就去找彩子。 早上,彩子来到办公室,刚坐下几分钟,情报课长内山铃华来到办公室门前,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当当!”内山铃华敲敲门。 彩子说:“请进!” 内山铃华进入办公室:“报告组长,这是昨天晚上各小组汇集上来的情报!” 彩子说:“放下吧。” “是!”内山铃华把文件放在彩子办公桌上,然后请示道,“组长,还有什么指示!” 彩子说:“有事我叫你。” “是!”内山铃华离开了。 彩子拿过文件,一页一页仔细翻阅。 这些文件,都是情报课每天晚上之前,汇集各路特务搜集上来的各种情报,再分门别类整理出来的,而有价值的情报,情报课会及时上报给彩子。 不管是这种看似没什么价值的情报,还是情报课认为有价值的情报,绝大多数都是下面特务们的道听途说,或者是闭门造车。 因为经过专科训练出来的特工并不多,基本是彩子开始带过来的、或是陆续调过来的,这些人都在“害虫防治所”里面担当重任。而真正在一线搜集情报的,基本都是后来发展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这些小特务,他们也都是为了对付点儿赏钱。 才子也知道这些人的素质,但她也离不开这些人,这些人就是她多长出来的耳朵和眼睛,往往就是这些人的道听途说,或者看似没有价值的情报,很可能就是重要情报! 因此,每一份情报,彩子都看的认真仔细! 这不,彩子读到了这样一份情报: 015号猎人报告,2月17日上午,“震关山”警卫大队大队长钱甲山带领三个人,出现在夹道附近,四人骑着马,带着武器,目的不详。 这时,工藤走进办公室。 彩子说:“工藤先生,你看看这份情报。” 工藤看了一眼,感非常震惊。“这?这怎么可能?” 第一一〇章 钱串子登门拜年 二间谍欢喜成空 第一一〇章 钱串子登门拜年二间谍欢喜成空 话说除夕的夜里,彩子和工藤坐在客厅榻榻米上,一边听着东洋乐曲举杯对饮,一边听着窗外零零星星的鞭炮声。 日本人从公元7世纪末开始使用中国历法,也就是农历或叫阴历,和中国人过相同的节日,但在1837年,他们采用了西方的公历,也就是阳历,同时,他们废除了农历,用元旦取代了春节。 也就是说,日本人还过春节,但不是和我们一样在阴历过,而是改在阳历过了。 因此,彩子和工藤举杯对饮,不是在庆贺新年,而是为了等候独立飞行第8中队轰炸死‘震关山’的喜讯! 当鞭炮声密集响起,彩子说:“工藤先生,满洲人开始接神了,我们的飞机即将到达!” “好!”工藤举起酒杯,“落合组长,为‘草莓计划’取得的进展,干杯!” “为死神落在钱老虎他们头上,干杯!”彩子举起酒杯,二人干了一口。 两个人情绪一直都很兴奋,尽情畅饮! 当鞭炮声开始稀疏的时候,电讯课课长友丘千惠走进来:“报告组长,第二师团司令部电报!” 彩子说:“念。” 友丘千惠念道:“落合彩子大佐、工藤大佐,独立飞行第八中队,奔袭‘震关山’匪巢成功,匪巢夷为平地,匪徒皆亡。关东军驻长春第二师团司令,多门二郎中将。报告完毕!” 彩子说:“下去吧。” “是!组长。”友丘千惠退出客厅。 工藤听得这个消息,开心大笑:“哈哈哈哈,亲爱的彩子,我们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彩子很欣慰,也很哀伤,将酒洒在地上,“亲爱的杉岛君,我为你报仇了!” 也就是因为关东军第二师团司令的这封电报,所以,这几天,彩子和工藤一直以为“震关山”的人都被炸死了。 不过,015号猎人的这份情报,让彩子对第二师团司令部的这份电报,产生了质疑? 彩子说:“工藤先生,如果015号猎人情报属实,这该怎么解释?” 工藤说:“也有可能,除夕夜钱甲山带人巡逻,逃过了一劫!” “这么说,钱老虎和钱串子应该炸死了!” “我相信我们的飞行员,钱老虎和钱串子和绝大多数匪徒都炸死了!”工藤说,“钱甲山少数的漏网之鱼,已难成大气!” “要加强望云岭周围的侦察力量,”彩子说,“我们要尽快将钱甲山这几个漏网之鱼消灭,以防后患!” 这时,友丘千惠又用送来一份电报:“报告组长,土肥原机关长电报!” 彩子说:“念。” 友丘千惠念道:“落合组长、工藤顾问,预计满洲国1932年3月初建立,二位要严防赤匪煽动满洲民众暴乱,对所有暴乱倾向者,均严厉处之,格杀勿论!土肥原贤二。报告完毕!” 彩子说:“知道了。” “是!”友丘千惠说,“组长,还有什么指示?” “去吧!”彩子说。 “是!”友丘千惠退出去。 彩子忙到中午,也到了就餐时间,她收拾一下文件,准备和工藤去餐厅,这时,电话铃响了。 彩子接起电话:“……讲……啊,啊……按计划行事,晚一分钟放他进来……” 彩子放下电话,说道:“工藤先生,钱串子还活着!” “谁说的?” “他就在我们前门!” “啊?”工藤非常奇怪,“难道没炸死他!” 彩子说:“看来,我们飞机的轰炸,并没达到预期效果,也可能比实际更差!” “是的。”工藤说,“你先去密室,我来对付他。” “好的。”彩子进到东面的一扇门里。 一分钟过后,把大门的特务敲敲门:“老赵头,有人找你!” 工藤说:“谁找我?” 把门特务装作不耐烦地说:“开开门你就知道了。” 钱串子说:“大叔,是我,钱甲林!” “啊,大侄子!等等啊。”工藤过去把门打开。 门一开,把门的特务就走了。 钱串子一见到工藤,就作个揖:“大叔,过年好!” “大侄子,你也过年好!”工藤一副有气无力的表情,“来,进屋吧。” 钱串子只注意到工藤穿着一身新衣服,并没注意工藤的表情,边进门边说:“大叔,过年了,买新衣服了。” 虽说彩子和工藤是关东军大佐军衔,但他是搞情报工作的,而且是搞中国情报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中国,习惯了中国的生活。也是为了方便工作,不是参加战斗,他们平时就着中国老百姓的服装。 工藤说:“过年了,你妹子非给我买不可,竟滥花钱。” 钱串子手里提溜着二斤槽子糕、二斤白糖、两瓶罐头、两瓶白酒,他把这四合礼儿放在彩子的办公桌上:“大叔,过年了,给你和我妹妹拜个年。” 工藤说:“外道啥,来看看我们爷俩儿就行了,还拿东西嘎哈。” “哪能空手来呢!”钱串子掏出洋烟,递过一根,“大叔,抽着!” 工藤接过烟,等钱串子给他点着,然后说道:“大侄子,坐下吧。” 钱串子找个凳子坐下,心想,咋没看到彩子呢?是不是还懒在被窝里睡觉呢?他问道:“大叔,咋没看到我妹子呢?” 工藤坐在钱串子对面,咧了咧嘴:“唉。” “大叔,大过年的,咋咳声叹气的?” “别提啦!”工藤弹弹烟灰。 钱串子这才发现,和他上次来时不一样了,工藤似乎苍老了,眉头不展,满面愁容。他心里不由忽悠一下,觉得彩子好像出了麻烦:“大叔,咋的啦?” “还咋的啦!”工藤说,“你妹妹出事儿啦。” “出啥事儿啦?”钱串子紧张起来。 “让宪兵队抓去了。” “啊?”钱串子跳起来,“佣混啥?” “宪兵队就说我们爷俩儿是骗子,情报不准,就把你妹妹关起来了!” “大叔,宪兵队太不说理了,”钱串子愤愤不平,“三十晚上,我不是点了很多灯笼,还笼了一大堆火,鬼子也去了飞机,扔了炸弹,咋就情报不准呢?” “大侄子,坐下,先坐下!”工藤觉转下眼珠,看着钱串子坐下了,这才说,“大侄子,那你先说说,炸死多少人?” “还炸死多少人呢!”钱串子突然很来气,“日本人是啥他娘儿的破飞机,屁都没炸着半个,还差点儿把我炸死!” “真的?”工藤难以置信。 “大叔,我跟你还能撒谎么!” “怎么会没炸着人?”工藤问道。 “怎么就不会!”于是,钱串子就把除夕夜里,“震关山”大营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按彩子和工藤的原计划,就是利用山里人没见过飞机、以及除夕夜人员集中的特点,诱惑钱串子指示目标,然后动用轰炸机一举炸平“震关山”大营,彻底消灭钱家窝棚的义勇军,也把钱串子一同炸死! “啊,啊……”工藤十分丧气地频频点头,听完之后说道,“大侄子,这不就对了吗,水野队长就说没炸着人,是我和你妹妹骗他们!” “水野这个瘪犊子,眯着良心说话,我们可是真心真意!” “大侄子,看来这件事你办得没毛病,坏就坏在孙大个子身上了!” “对呀!要是孙大个子这个瘪犊子不喊叫,钱老虎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说完这话,钱串子忽然醒过腔来,如果一个人也跑不了,他不也跑不了吗! 于是,他心中暗想,看来,工藤这老东西心眼儿很坏,这是要把他也炸死呀,然后独霸彩子!跟着,钱串子问道:“大叔,你是不是想把我也炸死?” “哈哈哈哈!”工藤大小,然后忽悠道,“大侄子,怎么能把你炸死呢!你做内应的事,我已经告诉了水野队长,水野队长说他们的炸弹是长眼睛的,不会往你头上落!” “还有这个说道?”钱串子将信将疑。 第一一一章 老间谍玩弄心术 钱串子献上毒计 第一一一章老间谍玩弄心术钱串子献上毒计 工藤看钱串子不怎么相信,也不把话说死:“应该有吧,反正我听水野说的!” 钱串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就是他躲在林大婶家等彩子的时候,教场上的人都跑光了,只有钱甲兴出来挨家挨户拍窗户喊叫,这时炸弹正像一个个巨雷爆炸,山摇地动!可是,飞机把炸弹都扔在山旁子上了,确实没往他脑袋瓜子上扔,后来他背着林大婶出来,飞机的炸弹都扔在他屁股后面,也没往他脑袋瓜子上扔,由此看来,鬼子的炸弹真长了眼睛! 这样,他就相信了工藤的话:“大叔,你说得真对,鬼子的炸弹真长着眼睛,噼里啪啦的,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真就没往我头上落,一定认识我了!” “是呀,这不就对了!大叔没说假话吧!”工藤也憋不住笑。 “我就说嘛,大叔咋能窟窿我呢!”钱串子说,“要说窟窿我,也是水野这个鳖犊子,缺大德做大损,我们帮他这么大的忙,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倒好,整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妹子给抓去了!” “唉,大侄子啊,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啊。”工藤满面愁容,眼神茫然,可怜兮兮地说,“宪兵队做事可不讲究,我们一家三个人,真心实意给他们卖命,到头来,是他们的飞机没炸到人,可谁也倒往我们身上赖!” “大叔,先别提水野这个瘪犊子了,得先想招把我妹子救出来呀!”钱串子十分焦心,“小鬼子都是些牲口,我妹子长得那么水灵,别让他们给祸害了!” “咋救啊,我这苦命的姑娘啊。”工藤揉着眼睛,“大侄子,你不知道啊,自打年前你走后,你妹子就像走了魂儿,总是念叨你,就盼着把钱老虎杀死,她好和你成亲,哪成想,出了这种事儿,可愁死我啦!” “大叔,你看,能不能用钱把我妹子赎回来?” 工藤说:“大侄子,和日本人办事,可不像和我们民国的人好办事。” 钱串子说:“咋不像?都是人,哪有人不见钱眼开!” “你还没跟日本人打过交道,”工藤说,“比方说,一条人命,在民国官员手里,一百块大洋就能买出来,但在日本的官员手里,一座金山也买不出来!” “咋会儿事?难道日本人不是人!” “他们也是人,但人和人还不一样!”工藤说,“就说这关东军,还不到两万人,东北边防军差不多二十万人,相差十倍!可是,两万关东军只放了几枪,就把二十万东北军给吓跑了,你想想,这是为啥?” “那还用说,贪生怕死呗!” “大侄子,你的脑袋是挺好使,可你看到的都是面儿上东西,”工藤说,“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贪腐政府,让他的百姓看不到一点儿公平正义,百姓对它就失去了希望,就免不了满腹愤懑,怨声载道,只顾眼前,人人自保!就算是你,还愿意为这个政府卖命吗?” “我是不为他们卖命!”钱串子说,“大叔,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东西就是厉害,一下子看到骨头里去了!钱甲兴钱万淳他们,都是白活,还稀里糊涂为了这个民国政府卖命,还起誓发愿要赶走日本人!我看这就是缺心眼儿,死脑筋,死了也是活该攮丧,自己找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工藤说,“大侄子,像你这样想得开就对了!” 钱串子还是惦念彩子心切:“大叔,咱俩唠唠就唠远了,还是看看想啥招,好把我妹子救出来!” 工藤说:“还是那句话,要救出你妹子,就得想招杀死钱老虎!” “好,我想招!”钱串子将烟头狠狠摔在地上。 “你能想啥招?” “是呀,这可……这可……想啥招呢?”此时,钱串子脑子里想的,都是彩子被鬼子兵咋样咋样了情景,他已被这件事儿搞的心焦磨烂,脑子发浑,他叨吟嘁咕的在地上转了一圈儿,也没想出啥招来,只好说道,“大叔,我现在是百爪挠心,头昏脑涨,你帮我想想招!” “那我帮你想想……”工藤用指头揪着稀巴冷登儿的几根胡须,脑袋歪来歪去,装作苦思冥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这样吧,你给我说说情况,提示提示我。” “啥情况?” “咱就先说,房子炸没了,这个钱老虎他们,年是咋过的?”工藤问。 钱串子说:“开始人在山洞里面住,这些天房子又建起来了,不少人都搬出来住。” “东西不是也炸飞了吗,他们白天吃啥?晚上盖啥? “炸飞的东西都是现用的,很多东西都放在山洞里。” “这个钱老虎,很不一般啊!”工藤若有所思,“五千年文明,名不虚传!” “对了,大叔!”钱串子突然兴奋起来,“你别提啥五千年文明了,我有了办法!” “啥办法?”工藤收回思绪。 “后天是正月十五灯花节,我把大营布满灯笼,你通知日本人,让他们再派飞机来轰炸!” “小子,我看你是找死吧。” “大叔,何出此言?”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工藤说,“大年三十晚上,日本飞机跑来轰炸,难道钱老虎就不想想出了内奸吗?而这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呀!” “就算他想到了有内奸,也不会怀疑我,是他说要过个热闹年的!”钱串子说,“正月十五,也是钱老虎说要好好热闹热闹的。” “这个路子,你就别打算了!” “咋的呢?” “我推测,一方面,钱老虎已经怀疑到你了,他要利用正月十五试探试探你,如果你再重复一次除夕夜,你就暴露了;另一方面,钱老虎有了一次被空袭的经验教训,他还能上当!”工藤说,“经过这次被轰炸,钱老虎就一定会防范飞机!” “那咋办?” “我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工藤说,“要我说,你回去后就老老实实呆着,如果他们再有啥行动,你就提前给我送信,特别要注意钱老虎的行踪,好比说,钱老虎到县城里来、下山到远处去办事,你都可以提前送信给我。” “大叔,这要哪年哪月是个头啊!”钱串子寄的跺下脚,“我妹子能受得了吗!” “能受也得受,不能受也得受,这就是她的命!”工藤说,“大侄子,艳茹是我的姑娘,你着急,我这个当爹的,能不着急!” “唉!这个瘪犊子宪兵队!” “骂有啥用,还能把宪兵队骂死吗?我们要想办法救人,这才是正路!”工藤说,“钱老虎不是要招兵买马吗,你可以注意啥人去投靠他,这些东西你都可以通知我。” “现在就有一个绺子投奔钱老虎了。” “哪个绺子?” “马鞍山的桃园三!” “听说他们差点儿被日本人包了饺子,现在没几个人了吧?” “还有十七个人,”钱串子说,“要是人多,他也不会投靠钱老虎,他们还送了三千发机关枪子弹的见面礼!” 工藤心里骂道,该死的桃园三,我们请你们加入保安团,你们不干,却投靠钱老虎,你等着! 他问道:“桃园三他们是归了你们大营,还是依旧住在马鞍山?” “他们还是在马鞍山,说这样可以形成掎角之势!” “你了解马鞍山的地形吗?” “不了解!”钱串子说,“大叔,你想让日本人攻打桃园三他们吧?”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应该让日本人尝到点儿甜头,这样,他们就不会太难为你妹子了。” “凡是绺子占据的山头,都是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可进可退!”钱串子出主意说,“大叔,如果攻打马鞍山,不如在路上收拾他们!” “可是,时间和路线怎么掌握?” “这个好办,我来告诉你!”钱串子说,“正月十五灯花节,钱老虎要开庆功大会,桃园三他们得来参加,正月十六,他们就会回马鞍山,你可以让日本人埋伏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把他们消灭!而山上留守的胡子也不会有几个了,打也好打!” “可是,怎么知道他们走那条路呢?” “这个我知道!”钱串子说,“如果骑马,他们必走金钱谷。” “来,指给我看看。”工藤走向沙盘。 第一一二章 彩子设下“猎猪计划” 第四大队走向陷阱 第一一二章彩子设下“猎猪计划” 第四大队走向陷阱 钱串子跟着到了沙盘前,低头在沙盘上找了半天,这才指着一个地方说:“这就是金钱谷,是金钱豹经常走的地方,我曾在这里打过几次猎。” “好!”工藤拿面小三角红旗,插在金钱谷,“如果桃园三他们不骑马该走哪条道呢?” “那也得走这条道!” “除了这条道,就没别的路可走吗?” “别的路也有,但都绕远。再说,大雪抛天的时候,别的道也不好走。”钱串子说,“胡子们都不愿吃苦,一定会骑马的!他们也不可能想到会暴露行踪,遭到日本兵伏击,正好来个出其不意!” “好!就这么办!”工藤下定决心,然后说,“情况也就这样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看看,还有啥要说的?” 钱串子说:“没啥要说的了,我现在就想去宪兵队,看看我妹子!” “想你妹子了?” “大叔,你这话说的,我能不想吗!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叫昼思夜想,寝食难安啊!” “唉,我的姑娘,我也想啊!” 钱串子心里骂道,老畜生,你想也不是好想!可是,他心里想着,却不由自主从嘴里冒了出来:“你想也不是好想!” 工藤心里一惊,但表情毫无变化,装作没听清:“你说啥?” 这句话冒出来,钱串子也后悔了,一看工藤没听清,他就来个随机应变:“我是说你老想,老想!” 工藤说:“就这一个姑娘,还指望养老呢,能不老想吗。” “老想好,老想好!那就更该看看去了!”钱串子说,心里却在骂道,老畜生,等我们结了婚,老子一脚把你踹洋沟里面去! “大侄子,现在谁都不让见,我去了几趟都被撵回来了!”工藤吓唬道,“水野正在气头上,要是听说一个人也没炸死,就会赖你故意欺骗他们,给你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就你这体格,还不整你个半死!” 钱串子一听这刑罚,就感到了疼痛难忍,忙说:“不让看,去也没用,那就拉倒吧!” 工藤又是心里憋不住笑,暗骂,这个完犊子货,除了抽大烟逛窑子,没别的能耐,一见你就恶心!但他假惺惺地说:“大侄子,你看,光顾跟你唠嗑了,都忘问你吃没吃饭了。” 钱串子原本是想在这儿吃饭,再和彩子亲热一番,可看到彩子不在,就剩一个干巴拉虾的老头子,他觉得在这里吃猴头燕窝鲨鱼翅也没味道了,就说:“大叔,我在该上吃完饭来的,现在就去办事儿,办完事儿早点儿回去,好想招救我妹子!” “谢谢大侄子,你妹妹可就指望你搭救了。”工藤揉揉眼睛,一副没着没落的可怜相,“唉,苦命的姑娘,不知道在宪兵队遭啥罪呢,那些小鬼子,都是一些牲口啊!” 钱串子的心被猛烈扎了一下,他这个美如天仙的媳妇,小鬼子咋能放过呢!他像一头受伤的叫驴,和工藤告个别,低着头,痛楚地离开了。 钱串子走了,彩子从密室出来。 彩子说:“很难想象,我们出动三架飞机,竟然一个人也没炸死!” 工藤说:“这也不足为怪,有些突发的变故,不是我们都能预料到的。” “算钱老虎他们命大!” “放心吧,钱老虎他们活不了多久!我们先消灭桃园三这伙人,把钱老虎他们孤立起来!” “能不能同时围攻望云岭怎么呢?”彩子取胜心切。 “时机不到!” “还要什么时机?” “根据战报,我们部队现在只占领了满洲的大中城市、铁路沿线、机场港口、场矿要塞这些地方,还有很大的地盘在东北军残部、地方势力、众多绺子手里,这些人是我们建立满洲国的潜在威胁。我们国内陆续投送的兵力,都补充到一线去,所以,我们现在得不到援兵。”工藤分析道。 彩子说:“我们现在的兵力还不够吗?” “不够!”工藤继续分析,“渥口大队原建制1200人左右。战斗和非战斗减员已经100多人,其中被钱老虎打死的就占多半。现在还有1000多人,加上警察大队、保安团在内,也不过1700人左右。而渥口大队的兵力,有多半分散在高台县各处矿场,驻守在城里的兵力,不足500人。” “是的,兵力很分散!”彩子点头。 工藤咳嗽两声,吐口痰,继续分析:“如果我们要强攻‘震关山’大营,首先要保障高台县城和各处矿场的安全,防止赤匪、东北军残部、绺子趁虚而入,这样,所能抽调的机动兵力,也就1000人左右。要强攻下望云岭这处天险,1000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要等待时机,也就是满洲国成立后,局势稳定下来,兵力充沛的时候,我们再击中优势兵力,讨伐‘震关山’,一举将他们歼灭!” 彩子说:“不过,桃园三已经投靠了钱老虎,开了一个很坏的头,我担心其他绺子也会效仿,‘震关山’一旦人多势众,成了气候,我们就更难打了!” “不必着急,我们可以先歼灭桃园三这股残兵,警告其他绺子,令他们不敢投靠钱老虎!”工藤走到沙盘前,指着马鞍山,对跟过来的彩子说,“你看,这马鞍山的地势,没有望云岭险峻,桃园三刚被我们击溃不到一个月,只剩17个人,此时必定风声鹤唳,斗志涣散,我们可以派两支精干的小部队,在正月十六天亮前,一支埋伏在金钱谷,伏击桃园三,一支埋伏在马鞍山附近,以信号弹为号,两处同时行动,将桃园三一举歼灭!” “很好!”彩子表示认同。 “你看,这次行动的代号该叫什么?” 彩子想了想:“这些支那人,猪狗不如,我看,就叫‘猎猪行动!’” “好!就是‘猎猪行动!’”工藤说,“轰炸失败,导致我们必须改变战术,暂时只能依靠钱串子提供情报,对‘震关山’零敲碎打,精确打击!对了,那个卖狗皮膏药的参谋长,只要他再出现,必须将其擒获!” 彩子说:“这个毫无问题,我已经给钱万淳布下了天罗地网!” 第一一三章 庆功会皆大欢喜 金钱谷布满杀机 第一一三章庆功会皆大欢喜金钱谷布满杀机 警卫大队三小队队长尖嘴狐狸,正在望云岭下的哨卡站岗,和他一起站岗的是他们小队的战士钱成林。他们离老远就发现一架马爬犁向这边跑过来。 成林说:“二姑夫,好像是我三大爷他们回来了!” 尖嘴狐狸的媳妇钱淑香,是钱树的二姑娘,论辈分,尖嘴狐狸和钱串子同辈。 钱成林才十四岁,管钱淑香叫二姑,所以,就叫他二姑夫。 尖嘴狐狸探脖瞅瞅:“是他们,我二哥在爬犁上坐着,赶爬犁的是哑巴猴子。” 很快,爬犁到了跟前,哑巴猴子勒住缰绳,爬犁停下来。 钱串子从爬犁上下来,说道:“妹夫,你和成林站岗啊。” 尖嘴狐狸说:“是呀,快换班了。” 成林到爬犁前看看:“三大爷,东西可没少买呀!” 钱串子说:“司令说要开庆功大会,灯花节也要热闹一些,我当军需官的,就要把东西整全科的,桃园三他们不是也要来吗,别让他们小看了咱们!” 成林说:“三大爷,这回你可别挂那么多的灯笼了,鬼子的飞机看到,又该来了!” “侄子,你三大爷我就管出力,剩下都听司令的,司令让我咋整,我就咋整!”钱串子说着,从爬犁上的口袋里抓出一把糖球,递给成林,“侄子,拿去吃,给你二姑夫点儿。” 成林用两只手捧过糖球,送到尖嘴狐狸面前:“二姑夫,给你!” 尖嘴狐狸说:“你揣起来吧,我不要。” 成林也不客气,就把糖球都揣到自个儿兜里。 “接住!”钱串子掏出一盒洋烟扔给尖嘴狐狸,然后说,“妹夫,还谁在这呢?” 尖嘴狐狸说:“我们大队长他们在屋里呢。” 钱串子说:“招呼他们一声,帮着把东西运上去。” “不用招呼!”钱甲山已带着几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三哥,我们早看到你们回来了!” 钱串子拿出两盒洋烟扔过去:“老五,接着!” “来,抽烟!”钱甲山接过烟,边走边拆开分给大伙,这时已到了爬犁跟前,“三哥,路上碰到我的人没有?” “碰到了,甲满、成双他们,好几伙呢。”钱串子夸奖道,“五弟,你这大队长干得不错,把咱们望云岭,布置得跟铁桶似的,滴水不漏!” 钱甲山说:“三哥,这关系到咱们家族的命运,还有新来的这些人,五六百条人命,我一丁点儿都不敢马虎!” “好!”钱串子伸出大拇指,“五弟,有你在,三哥就敢睡安稳觉了!” 这时,钱树带一大帮人从山上下来,大营站岗的也发现钱串子回来了,就通知人下山运货。 这样,马驮人抗,一趟就把东西运到山上。 正月十五,吃过早饭。 钱甲兴把钱串子和钱树叫道跟前,说道:“老三,一会儿你把司令部好好布置一下,晚上我们开庆功大会,然后放些烟花,外面多挂些灯笼,再笼一堆火,三十晚上没过消停,正月十五补一补!” 钱串子说:“大哥,还真整啊,我可害怕再招来飞机。” “我不是跟你说过,这回没不怕了,我们派人预警,听到飞机嗡嗡叫唤,然后熄灭灯火就赶趟!”钱甲兴说,“再说,小鬼子都以为咱们已经被炸死了,不能来了!这些天,我跟跟这些人在一起,我学到不少新鲜东西,也学会怎样对付飞机了。” 钱串子说:“好吧,那我就开始张罗!” 钱甲兴又对钱树说:“三叔,你要把伙食弄好,开完庆功大会,我们要会餐,来个一醉方休!” 钱树说:“嗯哪!” 要到晌午的时候,桃园三、盖云长、赛张飞这三个正副队长,带着七个战士骑着马来了。他们很重视这个庆功大会。 到了晚上,“震关山”大营灯火辉煌,比除夕夜还要热闹。 义勇军先开了庆功大会,很多人都受到了表彰,并正式宣布了任命和新的纪律。 孙大个子收获最大,他立了功, 得了奖,被正式宣布为第义勇军第三大队大队长; 其次就是钱串子,他成了舍己救人的英雄,得到了二百块大洋的奖励; 再就是桃园三,他们参加“震关山”义勇军,贡献三千发子弹,也得到了五十两金子,作为奖励和活动经费,他本人也被正式宣布为第四大队大队长。 玉婷的小分队,在二丁山一战中,消灭了四个岗楼上的鬼子,经受住了战斗检验,被定为独立小分队,负责情报侦察任务。 论功劳,田嫂得到的“光山计划”这个情报,她的功劳应该最大,但她不想暴露身份,只给玉婷当了顾问。 正像钱甲兴说的那样,“震关山”大营热闹了一个夜晚,鬼子的飞机并没出现。 正月十六,摆了早宴,欢送震关山”义勇军第四大队大队长王兴他们下山。 喝完酒,王兴带着他的部下下山,返回他们的驻地马鞍山。 他们的十匹马排成一路纵队,行进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正向钱串子说的那样,他们走的路就是金钱谷。 他们参加庆功会,得了五十两金子,十个人都很高兴,昨晚酒都没少喝,还没醒酒,早上又喝了一顿,一个个坐在马背上,闭目哈眼,信马由缰…… 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人出卖了他们,日本关东军已经在他们的前方布下了陷阱,死神正在等着他们! 金钱谷东西走向,长四里左右,最宽处二百余米,最窄处五十余米,两侧山势险峻,树木稠密,谷内树木稀疏,布满乱石,积雪没膝,有一条动物和猎人踩出来的小道眼儿,曲曲弯弯穿过谷底。 在马鞍山西北方向三十余里,就是凉水河金矿。 就在昨天晚上,一支精锐的讨伐队进驻了凉水河金矿。 这支讨伐队只有四十个人,二十人一组,分成两组,指挥官是中条理佐中队长,第一组组长是奈良沙绪小队长;第二组组长是小川夕贵小队长。 第一组由中条理佐亲自带队,负责在金钱谷设伏;第二组由小川夕贵带领,突袭马鞍山营地。 为防止暴露目标,这些人每人的棉衣外面套上白布衣服,帽子外面也用白布罩上,天不亮,他们就埋伏在各自预定位置,和白茫茫的大地融为一体,等候实施“猎猪行动”。 王大队长他们进入金钱谷之前,走在前头的几个士兵还真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们并不是观察敌情,而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金钱豹或者其他动物,要是碰到金钱豹和其他猎物,他们好打上一头,回山做红焖肉下酒。 可他们满眼都是皑皑白雪和没有长腿儿的树木,看了半天,并没见到一个活物。 殊不知,动物们具有极其灵敏的感觉,他们早已察觉到金钱谷里死亡的气息,哪里还敢进入! 除夕打春,十五惊蛰。 按季节,已经进入春季,但东北的天气依然很冷,满世界银装素裹,大自然万物的生命,还看不出复苏迹象。 在这银白的世界里,如果没有沟坎遮挡,视野很宽很远,还很清晰。 中条理佐把他这一组的人,又分成四个战斗小组,每组五人。 他带领一二小组埋伏在金钱谷中部南北两侧;三小组配一挺机关枪,埋伏在金钱谷西面,封堵第四大队出路;四小组配一挺机关枪,埋伏在金钱谷东面,放四大队的人进入谷中,然后,截断四大队退路。 这种战术万无一失,只要第四大队进入谷中,只有等死!中条理佐预计,三到五分钟即可结束战斗,然后,他们去马鞍山,与小川夕贵的人马会合。 一切都正在按中条理佐预计的战斗方案发展,不用望远镜,他早就发现了王大队长他们。 只见这十个人,有的步枪斜背在身上,有的枪插在腰间,都是双手抄进袖筒,没有一个人手持武器。他们正毫无戒备走向他的枪口! 第一一四章 关东军半路设伏 桃园三死路一条 第一一四章 关东军半路设伏桃园三死路一条 望云岭到马鞍山这段路,走到这里已有七八里地,眼看着快走到一半了,再有十二三里地,第四大队就回到营地。 巩乾坤说:“大哥,过了金钱谷,就看见咱们的马鞍山了。这趟,咱们可没白来呀!” 王大队长说:“钱司令这个人,很实诚很讲究啊,一把就给我们五十两金子!” 巩乾坤说:“大哥,哪样都好,我总是觉得,你没当上副司令很可惜!” 王大队长说:“老三,我们要懂得十足。” “十啥足!论头脑,他们可比咱们差远了,那个参谋长老钱万淳,更啥也不是!”王乾坤说,“就他娘的一个飞子,钱老虎他们五六百人,愣是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 王大队长说:“钱玉婷不是猜出来了吗!” 巩乾坤说:“瞎猫碰死耗子,也不知道她是咋蒙出来的!” 闫雷霆说:“三弟,不管是不是蒙的,反正人家是猜出来了!你也不想想,你那叫猜谜吗,连个谜面都没有,这么让人猜,就是神仙也猜不出来,我看,这个钱玉婷,够厉害了!” 巩乾坤突发奇想:“大哥,你不是想娶个压寨夫人吗。” 王大队长说:“没有相当的。” 巩乾坤说:“你看钱玉婷咋样?” 王大队长说:“聪明伶俐,貌美如花,贼招人稀罕!” 巩乾坤说:“来到开春啦,我们好好干,拉起一千人,超过钱老虎,到时候,兄弟给你做媒,你把钱玉婷娶过来,做我们的大嫂!” 王大队长说:“这可挺好!就怕钱老虎不同意啊!” 巩乾坤一拍胸脯:“大哥放心,就凭你兄弟我的智谋和三寸不烂之舌,死人我都能给他说翻身,咋就说不动一个钱老虎!” 王大队长说:“要是真能娶到钱玉婷就好了!” “没有啥不可能!”巩乾坤说,“古代的时候,国家与国家经常搞联姻,像王昭君、文成公主这都是美人联姻,就是要结两国之好!如果我们兵强马壮了,钱老虎就要依靠我们了,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二弟三弟,我们哥仨同心协力好好干,等到过五月节的时候,兵马争取达到一千!你们看到没有,第二大队的女兵,那可是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招人稀罕,到时候,你们也可以挑好的娶来一个做媳妇!”王大队长笑道,“哈哈,还有我们这些兄弟,不行就把二大队包园了!” 闫雷霆也笑道:“哈哈,大哥,这是个好主意!” 说着话,他们就走进了金钱谷…… 就在王大队长他们做着美梦的时候,中条理佐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中条理佐看看他们进入有效射程,便对信号兵做出一个手势。 “砰!砰!砰!”顿时三发信号弹升空。 不等信号弹在天空燃起光芒,中条理佐就射出第一法子弹。他的枪法很准,走在最前头的“震关山”士兵一头栽到马下! 紧跟着,枪声大作! 吃胡子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们经常做坏事,也担心报复,更担心官府围剿、同行火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时刻都在提心吊胆,因此,他们的警惕性非常高,应变能力很强! 因此,听到第一声枪响,王大队长他们本能地俯在马背上,脚跟一动,马刺一刺,马就飞跑起来,有两个动作稍慢的,当时就被打死了。 剩下的人边刺马疾驰,边持枪还击,可是,日本兵一身白衣服,在雪地里不好分辨,他们找不准目标,只能胡乱开枪! 王大队长他们快冲到谷口,“哒哒哒……”“呯!呯!呯……”突然枪声响起,他们遭到埋伏的日军迎头火力,又有两人中弹身亡。 他们只得回过头,来个镫里藏身,想从东面冲出去,回到望云岭。可当他们快接近东边的谷口时,又遭到埋伏在这里的日军扫射,一个士兵和两匹马中弹而亡。 王大队长他们看被包围了,冲出去是够呛了,有的钻进雪里、有的用马作为掩体开枪还击。可四面都是敌人,他们的人太少,也不知道要对付哪一边的。 中条理佐的四个战斗小组快速进攻,他们想尽快结束战斗! 王大队长看了看,虽然没看出来袭击他们的是些什么人,但从对方的火力和敏捷动作,觉得该是日本兵。 他数了一下,就剩下五个人了,就用起了黑话:“兄弟们,水没腰,扯不了了,看准捏管,节省飞子!” 这意思是告诉大伙,我们被军队包围了,跑不出去了,瞄准了再开枪,不要浪费子弹。 日本兵组成单兵线,不再机关枪扫射,而是偶尔步枪精确射击,机关枪点射,压制第四大队,互相掩护着接近。 巩乾坤说:“大哥,看架势,这些是他娘的鬼子兵,咱们不可能踩条子了。” 踩条子,就是逃跑。 闫雷霆说:“不可能踩条子,那就贪横梁子!跟小鬼子死克,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贪横梁子就是被枪打死。 王大队长相等天黑突围:“老二,好样的!大家顶住,要能挺到撂帘,就能踩条子了!” “看架势,用不了一袋烟的功夫我们就贪横梁子了,哪里挺得到撂帘!”巩乾坤刚说完话,就听“轰!”的一声,一枚手雷在他们附近爆炸,吓的他像野鸡一样使劲往大雪壳子里面钻! 这种被中国人称作手雷的东西,是日军91式手榴弹,延时为7—8秒爆炸的时间。 如果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兵,并不怎么惧怕手榴弹,不但可以躲避,有的还可以反扔回去。 可是,王大队长他们非常惧怕,因为在刘家拐伏击时,他们吃了手雷的大亏! 当时,他们还不知道这是啥玩意儿,反正是“轰!轰!”响,比双响子声音大多了,震得脑袋瓜仁子“嗡嗡”响,炸的人血肉横飞。令他们心惊肉跳,至今难忘! 巩乾坤说:“大哥,鬼子兵又扔手雷了,咋办?” “呯!”王大队长一挥枪,一个举手榴弹的鬼子兵倒下了:“就这么办!” 中条理佐急了,抽出战刀,大喊冲锋:“に突撃!” “杀す !”顿时,杀声四起,鬼子兵一面高喊,一面冲锋。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动作十分灵活,射过来的子弹,不离王大队长他们的左右。 王大队长他们被火力压制,很难瞄准鬼子射击,只能大约目开枪,眼看着鬼子就要冲到跟前了。 巩乾坤说:“大哥,顶不住了!” 王大队长叫道:“顶不住也要顶!” 这时,一个士兵承受不了,跪起来举手叫道:“饶命!” 鬼子哪里还管他求饶投降,一枪就把这小子打死了。 巩乾坤本来也想投降,一看鬼子也不给活路,便骂道:“小鬼子,日你八本祖宗,投降还打!” “三弟,别寻思别的了,打吧!死就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闫雷霆边开枪边说,可话没说完,他就被子弹击中,顿时没有了声音。 “二弟!二弟!”王大队长发觉闫雷霆中弹,喊叫着爬过去。 这个时候,鬼子兵已经冲到跟前了,能听到他们“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巩乾坤大叫道:“大哥!我们完蛋了!” 王大队长说:“三弟,大哥无力回天,再也不能救你们了!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我们哥仨,正好死在一起!” 第一一五章 疏散家属扎实备战 深谋远虑突发奇变 第一一五章 疏散家属扎实备战深谋远虑突发奇变 王兴他们走后,义勇军开始在校场上训练。 在司令部大厅原来的位置,又给钱甲兴间壁了一间指挥室,里面也搭了一铺炕。 钱甲兴和钱万淳二人坐在指挥室炕沿边,一边抽着烟,一边研究下一步行动。 钱甲兴说:“二爷爷,你看看,十五也过了,年也算过完了,咱们还该咋办呢?” 钱万淳说:“人多了,就要打大仗!但打仗之前,我们要把家属疏散下去。” “为啥要疏散家属?他们和咱们在一起不是很安全吗!” “他们和我们在一起,更不安全!” “咋不安全?” “我们现在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日本人每时每刻都要消灭我们。”钱万淳说,“现在,日本人在满洲还没站稳脚跟,还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围剿我们,一旦他们稳定了局势,就会集中兵力对付我们了。望云岭大营不是固若金汤,一旦被攻破,家属们就要跟着遭殃,所有的人都会人头落地!再说,为了不被关东军消灭,我们也不能死守这里不放,一旦我们进行转移或者突围的时候,这些家属就成了我们的负担,他们就会拖住我们的后腿,不但甩不掉敌人,最终,我们都会被消灭!” “这还真是个麻烦,”钱甲兴说,“家属们老老小小,孩子哭老婆叫,行动缓慢,打起仗来不但拖后腿,后勤保障也是个事儿。”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钱万淳说,“我们要建一支精兵,必须要能达到说打就打,说走就走!” “可是,咱们的家属好说,能投奔亲戚朋友,矿工的家属们咋办?他们大多是关里来的。” “可以让我们的家属带上他们,每一家负责他们几家。”钱万淳说,“发给他们安家费,保障他们的生活,脑和了,他们也可以种种地,采采山货,谋谋生活。” “中,就这么办。”钱甲兴赞同,“没有了家属,我们的行动就灵活了。” “这件事不可大张旗鼓,你三叔办事稳成,让他去办。” “中。” 钱万淳皱起眉头:“泄露杨海洲他们的这件事还一直没查清楚,这件事一定不能走漏风声,不然,鬼子和汉奸得到了消息,就会伏击我们的家属。” “我心里有数。” 钱万淳咳嗽几声,吐一口痰:“这件事不查清,这个人不找出来,就一直是我们的一块病,一旦发作,对我们就是致命的!” “我也一直担心这件事!”钱甲兴抽口烟,“杀杨海洲他们那天晚上,我只知道尖嘴狐狸捋着点儿须子,枪声他是听到了,至于他看没看到我们处理尸体,又是不是他说出去的,这就不知道了。” “尖嘴狐狸是钱树你三叔的姑爷,这个人好打听点儿闲事儿,嘴也不咋好,但还是很讲义气的,要他出卖咱们,好像还不能!” “我也觉得他不能。”钱甲兴说,“这件事,我还特意让甲山透过他的话,看看他是不是还对别人说起过,可他说没当别人说过!” “甲兴,还有一件事,我一直装在心里,今天我得提醒你!” “啥事?” “就是飞机轰炸的事!”钱万淳说,“年前,就是钱串子下了一趟山,三十下晚日本飞机就来了,不知这两者其中,能不能有啥关联?” “二爷爷,甲林是军需官,采购物资就是他的任务,又是我派他去的。再说,甲林和咱们可都是一条血脉的骨肉亲人,在咱们家族中,他的威望不次于你我,大家都很信任他,他又不是个小孩不懂事,咋的也不会出卖自家人,让日本的飞机来把咱们都炸死!” “我也觉得他不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呢,也只是提醒你,啥事都要提防。”钱万淳说,“我可听说,日本人的飞机,是扑奔亮来的,要是三十晚上没有灯火,飞机是找不到我们的!” “大年三十,谁家不点灯笼,再说,整的亮亮堂堂的,也是我的意思,错也是我的错。” “好吧,这话就说到这儿!”钱万淳说,“以后,人会越来越多,还要多建立营地,保密的事情和防范内奸,要当成头等大事!” “二爷爷,这个我心里有数!”钱甲兴说,“我成立独立小分队就是准备对付内奸的,我让田莉做玉婷的顾问,就是让她多教教玉婷。” “田莉的身份有几个人知道?” “我就对你说了田莉是民国特务,也就咱俩知道!亚芹、老五、玉婷、金柱,我们这几个去抢枪的人,还有周矬子,还都以为田莉是警察大队的厨师。这件事,我还特意给周矬子交代了,让他对谁也不能说。” “有人问过田莉是干什么的没有?” “不少人问,钱串子也打听过,我就说田莉是来加入咱们队伍的人!” “好!这样说,免得别人起疑,可以保护田莉的安全,万一有我们出现了内奸,他们也不会防范田莉。” “我就是这么想的。” 钱万淳抽口烟,眼睛望着窗外:“往后,天头脑和儿了,我再出山看看,给咱们找点儿大的仗打,要打,就把鬼子打疼!” “二爷爷,你可别去了!” “咋就别去了?” “你出去侦察,这几个矿场的人都知道你了,二丁山金矿的把头也都认识你,日本宪兵队也会调查这件事,我估计,也许他们正在等着抓你呢!” “你也小看你二爷爷了,我也算是个老间谍了!”钱万淳说,“你以为我还能去我去过的地方吗,我还能再卖狗皮膏药吗!” 钱甲兴说:“二爷爷,你们那时是晚清啊,现在早已是民国了,枪也不是洋枪洋炮了!以前,只看到老鹞鹰在天上飞,现在日本人打进来了,有了飞机在天上扔炸弹了!间谍的手段也会变化,你老就别想着出去侦察了!” “我已经到寿了,死了也够本儿!”钱万淳说,“我们现在就缺少搜集情报搞侦察的人,我不去谁去!我要是在家里吃闲饭,不为打鬼子出力,到了阴曹地府,老祖宗也得骂我白活,我要是为打倭奴死了,老祖宗会说我死得值!” 钱甲兴看也说服不了钱万淳,只好说:“二爷爷,你去侦察的事儿,先往后放放,等天头脑和儿了再说吧!我先去找我三叔,把疏散家属的事儿说说。” 司令部大厅西面有一扇门,门那边就是伙房,挨着伙房,是间仓库,也是守卫大队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有三扇门,前门外就是校场,后门通向山洞,东门连着厨房。 守卫大队的人都是钱氏家族的长辈,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的和钱万淳同辈,还是钱万淳的老哥哥老姐姐。他们不能行军打仗了,要是看个家、护个院、挑挑水、做做饭还是可以的。但这些人,钱甲兴也要疏散下去。 到了冬天,为了节省食物,农户一般的都吃两顿饭,而猎人要上山打猎,在茫茫林海中追赶猎物,他们都要吃三顿饭。 现在,钱甲兴他们不咋打猎了,但要让战士们有力气巡逻、打鬼子,他们还是吃三顿饭。 因为吃饭人多,所以,早饭吃过,钱树就带着人收拾厨房、劈柴火、挑水,开始准备晌饭了。 钱甲兴进了厨房,正好看到钱树扛着一口袋粮食进来,他把口袋接过来放到地上,然后说:“三叔,我跟你说件事儿。” 钱树拍打拍打手上的灰:“上哪儿说?” 钱甲兴说:“去你们的办公室。” 钱树说:“大伙都在干活,正好办公室里没人。” 二人进了守卫大队办公室,钱树问:“司令,啥事儿?” 钱甲兴说:“三叔,你把咱们的家属都疏散下去,让他们投亲靠友。” 钱树说:“大好伙在一块不是挺好的。” “以后,我们要经常打仗,日本人也不能让我们在这里呆消停,望云岭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家属跟着我们不但危险,也会扯我们的后腿!” “二丁山金矿来的家属咋办?” “把他们分散开,让我们的家属带着他们,”钱甲兴说,“你们大队的人也都疏散。” “那做饭这些活谁干?” “我再分派人给你,行军打仗,火头军更需要干活麻利、身强体壮的。” “中!” “这件事不要大张旗鼓,按人头分给他们一些安家费。” “明白了。” 交代完疏散家属的事,钱甲兴舒了一口气,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他觉得钱万淳考虑的就是长远。 他来到校场,看到义勇军战士们呼喊着口号,训练的有模有样,心想,如果他能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就好了,就一定能把日本人打出去! “大哥!大哥!” 钱甲兴想到这里,就听有人高声喊道,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匹马向他奔来,钱甲山骑在马背上。 他的心忽悠一下,料想,必定出了大事! 第一一六章 钱甲山发现敌情 钱司令调兵遣将 第一一六章 钱甲山发现敌情钱司令调兵遣将 到了钱甲兴面前,钱甲山飞身下马,气喘吁吁地说:“大哥,要出大事!” 钱甲兴心里暗想,果然出事了!他连忙问道:“咋的啦?” 钱甲山把钱甲兴拉到一边,说道:“早上巡逻到棒槌山时,路过肖长脖子猫冬的地窨子,我进屋里喝水,肖长脖子说,后半夜他起来尿尿,听到外面雪响,以为他下的套子套到了牲口,开门一看,发现一大帮鬼从棒槌沟经过,吓得他赶忙把门关上了。” 钱甲兴一惊:“鬼?啥鬼?” “浑身上下雪白,走得很快!” “你查没查一下?” “哪能不查呢!”钱甲山说,“我担心是这些鬼是伪装的鬼子,来袭击我们,就到沟里看了,发现都是鬼子的大皮靴脚印,踩出了一条道。” “多少人?” “看脚印,能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朝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 “坏了!”钱甲兴说,“经过棒槌沟奔东南,正是从凉水河金矿那边过来,扑奔马鞍山去的!” “大哥,是不是鬼子是要袭击王大队长的营地!” “一定是!”钱甲兴说,“往前边也没有屯子,只有马鞍山营地了!”钱甲兴着急起来,“你马上下山,通知你们的巡逻队和哨卡,提高警惕,防止有后续鬼子袭击我们。” “我早就通知下去了,已经让甲满带人去马鞍山查看情况。” “很好!”钱甲兴很满意钱甲山的安排,然后问道,“甲满带几个人?” “就三个。” “不行,人太少!”钱甲兴说,“鬼子可能知道马鞍山人少,想趁虚而入,我看,王大队长他们也有危险!” “是,我也觉得鬼子知道了马鞍山的底细,如果这样,他们也可能伏击王大队长他们。” “是啊!老五,山下还有几匹马?” “三匹!” “三匹马留下,爬犁给我们套上!”钱甲兴说,“你赶紧回去指挥你们大队的人,都打起精神,不要擅离岗位,互相联络!” “是!”钱甲山飞身上马,拍马而去。 这时,钱万淳出来了,问道:“司令,老五着急忙慌地啥事?” 钱甲兴说:“他发现一队鬼子进山了,朝马鞍山这边来了。” “多少人?” “四五十个。” “鬼子这是想袭击马鞍山啊。” “是啊。鬼子只派四五十人,是应该知道马鞍山的情况了。”钱甲兴说,“很有可能,鬼子也知道王大队长他们下山了,没准会在途中伏击。” “是呀,你打算咋办?” “我估计,如果鬼子想伏击王大队长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现在还没对马鞍山动手!”钱甲兴说,“我打算,把这些送上门的鬼子消灭!” “好!”钱万淳说,“王兴他们处境危险,咱们要快!还要注意鬼子的援兵。” “我知道!”于是,钱甲兴立即喊道,“赵金柱,部队紧急集合!” 今天金柱带班,立即高喊:“紧急集合!” 正在训练的战士们听了,立即停止训练,迅速带上各自装备,队伍很快集合完毕,每个大队站在一起,大营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集合完队伍,金柱上前立正:“报告司令,队伍集合完毕!” 看着眼前整齐的队伍,钱甲兴大声说:“大家听着!有一队鬼子已经进山,姆们必须消灭他们!这是姆们‘震关山’义勇军,第一场面对面的硬仗,姆们必须打赢!每个人都要不怕死,奋勇当先!大家有没有决心?” “有!”战士们齐声回答,声震云天。 钱甲兴喊道:“钱玉婷!” “到!”玉婷高声答道。 钱甲兴又喊道:“赵金柱!” “到!”金柱高声答道。 钱甲兴命令道:“钱玉婷独立小队,赵金柱带一个小队,立即乘爬犁,过金钱谷增援第四大队,遇到鬼子,要果敢出击!” “是!”二人一起答道。 钱甲兴命令道:“马上出发!” “报告司令!”金柱喊道。 钱甲兴问:“有啥困难吗?” 金柱挠挠脑袋,瞅一眼玉婷:“司令,啥困难也没有,就是我和师妹谁指挥谁呀?” “废话!”玉婷说,“当然我指挥你了!这个不用问司令。” 金柱说:“可我是大队长啊!” “少罗嗦!”玉婷拔出两支二十响盒子炮,比划着吓唬,“赵金柱,贻误战机我就崩了你!” 金柱只好说:“那就听你的。第一小队,跟我走!” “弟兄们,走!”周矬子一摆手叫道。他是第一小队小队长。 玉婷叫道:“快!跟我下山!” 钱甲兴看田嫂跟玉婷往山下跑,就叫道:“田顾问!” 田嫂站住了:“司令,什么事?” 钱甲兴说:“你回来,我有事对你说。” 田嫂跑回来:“司令,说吧。” 钱甲兴说:“你留下,做做我的顾问!” 田嫂说:“司令,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打过仗,对打仗一窍不通,怎么能做你的顾问。” 钱甲兴说:“你就留下吧,和参谋长镇守大营!” 田嫂说:“好吧。” 其实,钱甲兴留下田嫂,并不是让她做什么顾问,而是担心田嫂牺牲受伤,因为田嫂并不属于他们“震关山”的人,出了事,他没法向李掌柜和张老八交代! 可是,钱甲兴为什么要派出自个儿的姑娘徒弟,带领这两只人马打头阵呢? 原来,独立小队先前十二个人,现在加上顾问田莉就是十三个人。在警察大队抢来的六支手提花机关枪,都装备给了他们。 机枪大队有三个小队,每个小队只有八个人,“震关山”共有四挺机关枪,金柱一挺,三个小队各一挺,副机枪射手配长枪,装弹手配短枪。 因为只有三匹马,只能套三架爬犁,三架爬犁能乘坐二十人左右,所以,钱甲兴第一批,只能派出这么多人。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已预料到这次战斗会很难打,伤亡难以避免,这些人除了周矬子,清一色都是他的侄男哥女,要牺牲,也先可着自己的亲人;再一个,就是这些人年轻,血气方刚,武器很好,火力较强,还有一股冲劲! 派出玉婷金柱这些人,钱甲兴说:“甲员,你们一大队,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棒槌山一带,第一,防止凉水河金矿、白桦沟伐木场、高台城的鬼子出兵增援;第二,必须截断进山鬼子的退路!” “是!司令。”钱甲员答道。 钱甲兴说:“你们很可能腹背受敌,一定要坚持住!” 钱甲员坚定地说:“司令放心!就是剩我一个人了,也要坚持到死!” “好!”钱甲兴喝道,“立即出发!” 钱甲员叫道:“弟兄们!跟我走!” 白亚芹说:“司令,我们二大队做什么?” 钱甲兴说,“白亚芹,你们第二大队,留一个小队和二爷爷、田顾问他们镇守大营!一个小队协助跟第一大队,并救助伤员!一个小队的随我走!” “知道了!”白亚芹然后说道,“王淑云,你们三小队跟一大队走!” “是!”王淑云答应一声带着他们小队的人走了。 白亚芹说:“金秀秀,你们二小队守山!” “是!”金秀秀应道,她是钱甲山的媳妇。 白亚芹又说:“于淑娟,你们一小队和我走!” “是!”于淑娟应道,她是钱甲满的媳妇。 看别人都有了任务,孙大个子早就着急了,但他是军人出身,必须等待指挥员下达任务,不能争抢着说话,干扰指挥员下达命令! 几拨人马吩咐完,钱甲兴这才对孙大个子说:“孙大队长,着急了吧!” 孙大个子说道:“报告司令,我是很着急!” 钱甲兴说:“孙大队长,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第一一七章 义勇军勇猛冲锋 桃园三按兵不动 第一一七章义勇军勇猛冲锋桃园三按兵不动 玉婷带人跑到山下,看尖嘴狐狸把爬犁给套好了,她就大声招呼道:“快上爬犁!” 众人眨眼之时都跳上爬犁。 “驾!”金柱一挥鞭子,第一架爬犁就启动了。 玉婷挨着金柱,坐在爬犁右边,命令道:“快赶!” “驾!驾!”其实,不用玉婷命令,金柱也知道快赶,只见他使劲摇晃鞭子,马撒开四个蹄子,全力奔跑,“嗖——嗖……”爬犁在光滑洁白的雪地上,犹如箭穿一样飞快—— 他们捋着王大队长他们留下的马蹄印向前追赶,距离金钱谷还有三四里地的时候,前面响起了枪声。 这时,玉婷看到蓝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三朵红色的花朵,先是升高,然后拖着彩色的弧线缓慢下落,极其壮观。 她听孙大个子讲过,部队的信号传递有电报、电话、号音、旗语、信号弹等,她想,这东西可能是信号弹了,于是更加着急,叫道:“赵金柱,快!快!鬼子用信号弹招呼同伙呢!” “驾!驾!”金柱一边催马,一边说,“师妹,我师父真会算,鬼子真在金钱谷打伏击!” “我爹不会算能当你的师父!”玉婷很自豪,然后说,“别说话了,快赶!到哪里狠狠打!” “知道啊!”金柱抽马屁股一鞭子,“驾!” 猎人的眼睛都很尖,快到金钱谷,他们就发现一个个移动的白影,像狼群围捕猎物,从四面往中间汇聚,“呯呯乓乓!”不但枪声像爆豆一样,“轰!轰!”还有手榴弹炸起的雪烟儿。 玉婷发出命令:“准备战斗!” 这是最紧张的时刻,所有的人都子弹上膛! “成广哥,把机枪给我准备上!” “大队长,早就准备好了!”钱成广是副机枪手,过完年二十二岁,比金柱大五岁。 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玉婷担心鬼子发现,说道:“停下!” 金柱勒住马缰,回身抄起机关枪就跳下爬犁,一顺当枪口,“哒哒哒!”一个点射,一个白影就倒下了。然后,他猫像小老虎一样,边向前冲边扫射,又有一个鬼子倒下了。 周矬子也不含糊,他个子很矮,猫起腰,“哒哒哒哒……”端着机关枪边打边冲,也打死一个鬼子。 玉婷一看这两个人是玩儿命了,就招呼道:“大家散开,注意隐蔽!” 中条理佐中尉只顾组织人围攻王大队长他们,精力都很集中,并且又是枪响,又是手榴弹爆炸,所以,他们没有发现玉婷和金柱这些人。 突然遭到袭击,日本兵未免慌乱,但他们很快镇定下来,立即排开战斗队形,纷纷借助地形还击! 而对于王大队长这边,他们暂时停止进攻,只用一个士兵监视。 玉婷一看金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挺高的个子,这样站着傻冲还不送死,就飞身追上去,一个腿绊把金柱撂倒,同时叫道:“老周,卧倒!” 周矬子听了,立即卧倒。 “嘎哈?”金柱倒地后还想跳起来冲锋。 “你以为鬼子是野猪呢!”玉婷紧紧按住他的脖子。 “我没说鬼子是野猪!” “赵金柱,不服从命令我崩了你!”玉婷说,“相当活靶子吗,我看你在找死!” 如果赵金柱被别人这样摁住,他就会像小老虎一样反抗,可被玉婷按住,他只能像条鱼一样,扑棱了两下,不敢扑棱了。 他说:“师父说了,要狠狠杀鬼子,你按住我,咋杀鬼子?” “要杀鬼子,先要保护好自个儿!”玉婷说,“打鬼子,就像打猎一样,不动心眼儿,就知道像瞎蠓虫一样往前冲,还不让鬼子先把你打死了,你还咋打鬼子!” 金柱扑棱扑棱脑袋上的雪:“师妹,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玉婷说:“知道就好,那就老老实实听我指挥!” 金柱说:“ 老总,你就说咋打吧?” 玉婷说:“鬼子都穿着白衣服,趴在雪里我们也不好发现他们,你们大队的人在这里开枪,慢慢靠近鬼子,就像逗试野猪和黑瞎子似的,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的小队从两边绕过去,就是孙大个子说的什么迂回战术,包鬼子的饺子!” 金柱说:“师妹,你这招挺好,快去!” 玉婷说:“成丰哥,你带一二组从北面迂回过去,我带三四小组从南面迂回过去,抄鬼子后路。” 钱成丰答道:“是!” “师妹,你可加小心。”金柱很担心玉婷,叮嘱一句后,喊道,“弟兄们,打!猛点儿打!” 可是,玉婷已经跑远了,根本就没听到他叮嘱的话。 发觉鬼子不再攻击他们,巩乾坤想看看是谁来救他们,但他不敢直接露头,就用二十响支着狐狸皮帽子伸出去,可帽子刚一高出眼前的土坎儿,就听“嗖!”的一下子,帽子便被打飞了! 这一枪,就是监视他们的那个鬼子兵打的。 “妈呀!”巩乾坤吓得一缩脖子。 山梨蛋子隐蔽的地方离巩乾坤不远,还以为巩乾坤中了枪,问道:“三当家,咋的啦?” 巩乾坤说:“他娘的小鬼子,幸亏我多个心眼儿,要不,这一枪就把我页脑盖给掫下去了!” 王大队长他们隐蔽的这个地方,是一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乱石沟,坑坑包包的,障碍很多,很利于隐蔽。 这时,王大队长已爬到了闫雷霆身边,他发现闫雷霆并没死。 闫雷霆中了两枪,一颗子弹打掉他左边半个耳朵,一颗子弹从他右肩窝射进去,疼得他紧咬着牙,害怕叫出来暴露目标。 现在,他们还剩四个人。就是王大队长、闫雷霆、巩乾坤,还有巩乾坤的心腹,山梨蛋子。 像这样的,援兵已经到了,你是从中间向外打呀,来个里外开花,小鬼子一下子不就完犊子了吗! 可他们不的,耍起了奸心眼儿! 王大队长说:“三弟,看到是谁和鬼子交火没有?” 巩乾坤说:“大哥,我也没敢露头,八成是钱老虎的人。跟前儿也不会有人来帮我们!” 王大队长说:“正好,我们开始反攻,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巩乾坤说:“大哥,还报啥仇啊,没看我刚把帽子支出去,就被一枪打飞了吗。” 王大队长说:“钱老虎来救我们,我们老躲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会被人说成贪生怕死!” “大哥,不是我们贪生怕死,我们已经被小鬼子看死了,只要我们一露头,就会没命!”巩乾坤说。 山梨蛋子说:“大队长,四圈都是枪声,枪子“嗖嗖”飞,这东西也不长眼睛,我死了不要紧,你们三个先前是大当家,现在是大队长,往后,马鞍山翻身还指望着你们,要是你们贪横梁子了,咱们马鞍山就彻底完犊子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人活着啥都好,要是贪横梁子了,也不能逛窑子抽大烟了,也不能花钱了,也不能喝酒了!钱老虎这五十两金子,也白瞎了!” 刚才,王大队长已经绝望,要和两个拜把子兄弟,实现同死的诺言,可万万没想到,突然天降神兵,把他迈到阴曹地府一条腿给拉了回来!按说,他也等于死了一遭,此刻,他忽然觉得,人还是活着的好,心里很赞同山梨蛋子说的这些话,将来他还要娶钱玉婷,生儿育女呢,也就舍不得去死! 但他是老大,必须要显得义气,也要来点儿权威,于是装作发怒:“放屁!别说我一枪崩了你!” 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闫雷霆想,他现在受了伤,打也不能打了,跑也跑不了,如果王兴他们三个去反攻,就没人管他了,他只能在这儿等死。他说:“大哥,咱们就在这儿猫着,仗让钱老虎他们打去吧。” 巩乾坤害怕王兴不同意,跟着说道:“大哥,我二哥已经受伤,咱们先照顾我二哥,钱老虎人多,一定能打过鬼子!实在不行,等打的差不离了,我们再出去放两枪!” 王大队长说:“暂时只能这样!三弟,你和山梨蛋子注意警戒,我给二当家包扎一下。” 第一一八章 义勇军反冲锋鬼子撤退 钱玉婷率兵马穷追猛打 第一一八章义勇军反冲锋鬼子撤退钱玉婷率兵马穷追猛打 玉婷带人离开后,金柱害怕玉婷有危险,他一边猛烈射击,一边鼓舞士气:“弟兄们,狠狠打,别让小鬼子喘过气儿!” 周矬子和战士们都猛烈开火。 “哒哒哒哒哒哒……”战场上,敌我双方一边两挺机关枪猛烈开火,打的雪土四溅,相互都想消灭对方,可这四个机枪手都是不要命的茬,都不给对方瞄准的机会。 “进め !”突然,中条理佐急于求胜,高喊前进,企图一个冲锋就把义勇军消灭。 鬼子兵一个个跃起来,“嗷嗷”叫着往前冲。 顿时,子弹像雨点儿一样飞过来,手榴弹在身边爆炸,有的战士牺牲了,有的战士沉不住气了,喊道:“大队长,咋办!” “哒哒哒哒哒哒……”金柱急眼了,抱着机关枪站起来和鬼子对射:“打!” 周矬子也抱着机关枪站起来,其他战士也都站起来,和鬼子对射,忘了生死! 敌我双方都有人倒下。 这时,中条理佐发现玉婷他们正在迂回,他担心被包围,就用旗语命令士兵停止进攻,抢占两侧的制高点。 于是,两侧又发生战斗。 这样一来,日军的中部人员减少,火力有所下降。 金柱听到玉婷她们和鬼子交火了,更怕玉婷出事,也忘了玉婷的命令,大叫着开始反冲锋:“冲啊——” “冲啊——” 周矬子他们也起身往前冲! 玉婷他们听到了,也高喊着:“冲啊——” 中条理佐中尉一直觉得,中国军人叫不上军人,都是些怕死鬼,他们的士兵对付中国军队,不说以一当百,也足以以一当十!世界上,只有他们的军人才不怕死!可这时一看,这些山匪才是真正的不怕死,一个个像下山的老虎,竟顶着他们的枪子往上冲,特别是冲在前头的金柱,速度飞快,就像在雪上飞一样,手中的机关枪不断喷火! 他命令机枪手:“吉野,消灭这个机枪手!” “是!”吉野刚答应一声,就被金柱给击毙了。 看眼前的形式,中条理佐觉得再打下去,他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于是大声命令:“撤!” 日本兵得到命令,井然有序,边打边撤,很快撤到谷口附近,想要占据有利地形,以便伺机反攻。 玉婷看出敌人的企图,大喊道:“赵金柱快撵!别让鬼子喘气儿!” 日本兵个子矮,腿也短。 除了周矬子,“震关山”的战士个子高,腿也长,都是老钱家的好猎手,是平时在林海雪原跑出来的。 金钱谷里的雪厚薄不一,浅的地方没脚脖子,深的地方就没“震关山”战士们的玻璃盖了。 日本兵在雪浅的地方,跑得还很快,但到了深雪处,这就要没他们的大腿根。俗话就是蹲裆了!在这么深的大雪窝子里,他们只能连滚带爬,降低了他们的战斗力。 “震关山”的战士跑得飞快,距离越拉越近,击中率越来越高,鬼子兵一个一个倒下。 撤到谷口,中条理佐身边就剩四个士兵,奈良沙绪小队长也被打死了,他企图占据有利地形,伺机反攻的打算已行不通,只得继续撤退,奔马鞍山与小川夕贵小队长的第二小组会合。 玉婷正准备留下人打扫战场,她带人追赶,这时,就见母亲带着二大队的第一小队赶到了。 白亚芹说:“老姑娘,怎么样?” 玉婷说:“妈,鬼子被我们打跑了!” “打得好!” “妈,你和甲满婶她们咋来了?” “你爹派我们协助你们!” “妈,你们在这救护伤员,打扫战场,看看四大队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我们去追鬼子!” “去吧!” 玉婷一挥手:“哥们儿们!跟我追!” 玉婷喊着就往前跑,金柱他们紧随其后。 “小心啊!”白亚芹喊道,然后自言自语,“这姑娘,要成穆桂英了。” 于淑娟说:“大嫂,成穆桂英了还不是随你!” “我老了,以后就靠他们了。”白亚芹说,“甲满媳妇,咱们打扫战场吧。” 战场上,硝烟还没散去,白皑皑的雪地上,到处是鲜红的血迹,和横躺竖卧的尸体,有义勇军战士的血,也有鬼子的血。 女战士们散开,端着枪从西面向东搜索,她们要防止有诈死的鬼子。因为他们打猎时,就遇到过动物诈死,然后抽冷子反扑! 枪声停止了。 巩乾坤说:“咋不打了?” 山梨蛋子说:“巩大队长,不是钱老虎他们败了,就是日本人败了。” 王大队长说:“老三,你再看看是咋回事儿?” 山梨蛋子说:“我看吧!” 巩乾坤说:“对,你看。” 山梨蛋子用的是辽十三步枪,他学着巩乾坤的办法,把棉帽子用枪支出去,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啥事儿,然后就慢慢站起来,看到跟前一个人也没有了,就是西边有些人,于是笑道:“嘿嘿,三位大队长,没啥事儿了,鬼子兵没了,剩下的可能是钱老虎的人!” 听了这话,王大队长和巩乾坤这才起身,一看,鬼子果然不见了,剩下的是十多个山民装束的人。 巩乾坤摇动着帽子喊:“喂——我们在这儿哪!” 白亚芹她们刚走不远,就听到了喊声。她们对钱家的人都很熟悉,一看身形穿戴,就知道这几个人,不是他们老钱家的人。 白亚芹说:“好像王大队长他们,甲满媳妇,你带人过去看看,连把爬犁赶过来。” “嗯哪!”于淑娟答应着,然后叫道,“玉莹、玉娇,跟我来!” 钱玉莹和钱玉娇都是玉婷的叔伯姐妹。 “嗯哪!”这二人答应着,跟于淑娟走了。 三个人到跟前一看,果然是王大队长他们。 巩乾坤一看,来了三个女的,长得都很好看,不由动了邪心,笑道:“哈哈,诶呀妈呀,娘子军啊!” 于淑娟很反感,没勒他,说道:“王大队长,你们咋在这里?” 不等王兴说话,巩乾坤就说:“我们中了鬼子伏兵,十个人,打得就剩我们三个囫囵个的人,闫大队长受了伤!” 于淑娟说:“你们几个在这儿等着吧,我们先打扫战场,伤员会先送回山上治疗。” 巩乾坤觉得这是接触女兵们的好机会,就问于淑娟:“妹子,你叫啥名?” 不管咋说,他们也是“震关山”的战士,出于尊重,于淑娟还是说:“我叫于淑娟。” 巩乾坤又问:“有没有婆家呢?” 于淑娟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巩乾坤说:“嘿嘿,这两个小姑娘一定没婆家了,大妹子,你给我介绍介绍呗!” “啪!”于淑娟一抬手,狠狠就是一个大脖拐,骂道:“是狗改不了吃屎,啥时候还想淫邪之事!” 巩乾坤顿时半拉脸发麻,眼冒金星,当时就蒙圈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女战士会这么厉害,出手还这么重,这让他这个自诩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时语塞:“啊!你、你……” 山梨蛋子见他的主子被打,就把枪对准于淑娟:“他娘的,敢打我们三当家!” 第一一九章 鬼子兵巧妙埋伏 大野猪寻食捣乱 第一一九章鬼子兵巧妙埋伏大野猪寻食捣乱 老钱家的姑娘,个个也都不是好欺负的。 玉莹上前,一把抓住枪管,用力一捞,再飞起一脚,这一脚就踢在山梨蛋子脸上,把山梨蛋子踢个跟头,枪便被她给抢了下来。 王大队长和巩副大队长都看傻眼了,他们只知道老钱家的男人厉害,却没想到老钱家的小姑娘也这么厉害。 巩乾坤举枪喝道:“大胆!你们想嘎哈?” 玉娇说:“巩队副,你们躲起来不打鬼子,倒跟我们耍威风,如果你们不服,咱们就比试比试!” 巩乾坤看镇虎不住这三个女的,就突然变作笑脸:“哈哈,三位女将,刚才是跟你们闹着玩儿呢,咋还当真了!” 玉娇蛾眉倒立:“我们现在是和鬼子拼命的时候,谁跟你们闹着玩儿!” 王大队长感到很丢面子,骂道:“山梨蛋子,再闹着玩儿我他娘的崩了你!” 山梨蛋子爬起来,拍着手闷子上的雪:“姑奶奶,再不跟你们闹着玩儿了!” 于淑娟说:“玉莹,把枪给他,我们快办正事!” 于淑娟三人离开后,王大队长说:“老三,以后你可要注意了!” 巩乾坤骂道:“这三个臭娘们儿,还挺尿性!” 王大队长说:“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啦,把咱们弟兄的尸体归拢一下。” 打扫完战场,共发现十五具日本兵尸体。 “震关山”义勇军九具尸体,其中六具尸体是四大队的战士。 还有三个伤员,其中一个就是闫副大队长。 缴获机关枪一挺,手枪三把,三八大盖十一支,日本战刀一把。 看到死去的亲人,女战士们边打扫战场边呜呜哭,撕心裂肺。 包扎完伤员,白亚芹说:“大家别哭了!打仗,就要有牺牲,他们是为了咱们的国家、为了咱们老百姓牺牲的,死得值个,我们以后不要忘记他们就行了!” 于淑娟说:“姐妹们,我们是‘震关山’义勇军战士,战士流血不流泪!这要被鬼子知道我们哭,会笑话我们。都别哭了!” 听两个队长这么一说,女战士们都不哭了。 之后,白亚芹问道:“王大队长,四大队的伤员和牺牲的战士你打算怎样处理?” 巩乾坤接过去说:“白大队长,我们都是‘震关山’义勇军的战士,怎样处理听你们的!” 白亚芹说:“暂时先把牺牲的战士用雪埋上,打完仗再埋葬,马上用爬犁把伤员拉回望云岭大营,我们继续往前赶!” 闫雷霆说:“我要回马鞍山!” 白亚芹说:“闫副大队长,你们的马鞍山在不在了都很难说。” 王大队长大惊:“白大队长,你说啥?”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的巡逻队今天早晨,发现鬼子奔你们马鞍山去了,就马上回来报信,钱司令推测鬼子有可能伏击你们,便派人追赶你们!” 巩乾坤哭丧着脸说:“大哥,够呛了,鬼子一定去了马鞍山,剩下的其个人,根本就顶不住,我们现在无家可归了!” 于淑娟说:“别像死了爹似的,马鞍山丢没丢,现在还不好说,我们已派过去一拨人了,玉婷他们正往你们那边赶!” 山梨蛋子说:“你们可要快去呀!” 于淑娟说:“不用你们说!看看你们三个胆小鬼儿,还得我们救你们,脸皮真厚!” 白亚芹说:“闫副大队长,你先去望云岭大营吧,子弹可能还在你肉里,回马鞍山你还不是等死!” 闫雷霆说:“那我就去望云岭吧。” 于是,白亚芹派两个战士,乘一架爬犁护送伤员回望云岭,她带人乘两架爬犁追赶玉婷和金柱他们。 回头再说马鞍山。 顾名思义,马鞍山就是山的上部两头翘,中间凹,远远望去,像个马鞍子,不过,要实地走起来,这两个山头可能很远。 比如王大队长他们山寨所在的这个马鞍山,东西两个山头,要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要三两个小时。 这两个山头,东面的山头较矮,无险可据,西面的山头较高,三面是光滑的峭壁,只有东面开阔平坦。 桃园三就把山寨建在半山上。 这半山上,比“震关山”大营的地势还要开阔,没有山洞,却有个瀑布。虽然没有望云岭险峻,但他们的防范十分严密。 为了防止遭到攻击,桃园三开山劈石,修筑了一道城墙,城墙内部是空的,分上下两层,墙上有枪眼,城门设了一架吊桥,城头还有两个碉堡,城墙外侧浇着冰,防止攀登,下面铺着老鸹眼,防止有人靠近,从城墙根沿着山坡,一直到马鞍凹处的小路,所有树木、杂草和石头都清除得干干净净,就是山坡上冒出一个耗子,都暴露在碉堡的枪口之下! 为了防止偷袭,城墙上不论黑天白天、刮风下雨,都有人巡逻,碉堡里都有人值班站岗。而且,山寨里还有几只猛犬和一帮大鹅协助预警! 彩子对于马鞍山的地形,和山寨内部构造了如指掌。 在刘家拐战斗中,日本兵抓获几个俘虏,这些俘虏都送到“害虫防治所”,彩子对他们一一严格审讯,也就是从这些人口中,她了解到了马鞍山的情况,并以此制定了“猎猪行动”的详细作战方案,渥口少佐正是依据彩子的这个方案,稍加完善,展开了具体行动。 小川夕贵小队长带领的第二组士兵,和第一组士兵基本是一样的伪装,但不同的是,他们还针对山寨里的几只猛犬和大鹅做了伪装,他们的武器也都用棉花裹起来,防止发出碰撞的声音。 第二组来到山马鞍山山脚下,在皮靴外面套上了毛鞋,这毛鞋有些像李掌柜给马做的那种皮鞋。而给鬼子兵穿的这种毛鞋,是彩子发明的。 因为穿上这种毛鞋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又因为他们的士兵用白布进行伪装,夜间看去就像幽灵一样,所以,彩子将其命名为“鬼鞋”。 小川夕贵他们穿上“鬼鞋”,于黎明前进入距城门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埋伏,在这里,几秒钟就可冲进城门。 他们的伪装很有效,猛犬和大鹅并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这个季节,仍然是西风和西北风,东面是背风坡,有厚厚的积雪,他们窝进雪里,天亮时,风哨起的雪,已掩盖了他们的痕迹。 小川夕贵趴在雪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太阳快要出山时,他看到从西面的碉堡里走出一个歪歪脖子的人,腰间别着把二十响盒子炮。 歪歪脖子对着天空打两个哈欠,抻抻胳膊,踢踢腿,伸伸懒腰,然后,拿出烟荷包,卷了一根叼在嘴上,划根洋火点着。 这时,从东面的碉堡里走出一个栽楞膀子的人,肩头挎着一杆长枪,边走边大声说:“王老歪,还没来人换你!” 王老歪说:“人少,多站一会儿没事儿,我说了,吃完饭还我就行!咋的,老于,你来换岗了。” 于栽楞膀子说:“是呀!到点儿了,癞癞嘟叫我了。” 王老歪说:“行啊,哥们儿都不错,谁多站一会儿少站一会儿能咋的。” 说着话,二人碰了头。 于栽楞膀子伸出手:“来,我卷一根。” “没有多少烟了。”王老歪还是拿出烟荷包递过去。 于栽楞膀子接过来,卷了根烟,把烟荷包还回去,再对着火,抽了一口:“我没烟了,等大当家回来,下山买回几把。” 王老歪说:“看样子,今儿个天不错,大当家他们用不到晌乎就能回来,” 于栽楞膀子说:“大当家回来该去淘噔点儿细粮,过了初五就吃高粱米杂和面儿,一个肉星儿也没了,下酒菜都没有。” 王老歪说:“可不是咋的,都要馋死了!” 城墙上,这二人正在唠嗑,一只野猪出现在山脚下。 野猪白天通常不出来走动,一般在早晨和黄昏觅食。 这头野猪是个跑单帮的公猪,猎人称其为独猪。 野猪的嗅觉非常灵敏,属于群居动物,在原始森林里独来独往的野猪,都是些脾气暴躁,力大无穷,凶猛异常的家伙,就连山大王老虎见了都退避三舍。 这野猪的块头很大,它闻到了香香的肉味,想到上坡上看看,是啥肉这么香? 但这家伙不知道,山坡上的雪里,藏着二十个比他还凶猛的鬼子兵!只见它大大咧咧循着气味往上走,走来走去,就走到鬼子兵的中间了,而且是停在小川夕贵小队长的身旁。 野猪翘着两颗尖利的獠牙,抽打着鼻子,嗓子眼儿发出“哼哼”的声音,就用鼻子朝雪地里拱。 第一二〇章 突然枪响野猪逃窜 枪炮齐发小川进攻 第一二〇章 突然枪响野猪逃窜枪炮齐发小川进攻 刚才王老歪和于栽楞膀子已经说了,过了正月初五,他们就没吃过肉星儿了,那么,野猪是怎么闻到肉味的呢? 原来,这些鬼子兵在进入埋伏地点前,用肉罐头填饱了肚子。 小川夕贵小队长以为野猪只是路过,不会理睬他们,却没想到野猪竟然停下来,“呼哧呼哧”闻味。 他一想,坏菜了,他们吃了罐头,野猪一定是奔他们来的,不会离开了。如果野猪用他的大嘴巴子掘起来,掘不掘死他们倒是两说着,可是,他们就在王老歪和于栽楞膀子眼皮底下,一定会被发现! 如果他们提前暴露,就会交火,枪炮声传出去,难免被人听到,势必破坏整个“猎猪行动”,这是他的责任,他有愧天皇陛下! 怎么办?是不是提前发动进攻?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用眼睛瞪着野猪,想把野猪吓走。 你想,野猪都不怕老虎,能怕他吗! 不过,野猪就想找肉吃,并没用眼睛看他。如果野猪真看到他瞪眼睛,极可能一大嘴巴子就拱上去了! 野猪长长的嘴巴在雪里掘出一个沟来,翻起了泥土,两个小眼睛和小川的两个小眼睛距离越来越近,不过,野猪的眼睛一直盯着它掘出来的东西,还吧嗒着嘴咀嚼。 野猪的獠牙距小川已经不到二尺,鼻孔喷出的气已喷到小川的鼻孔里,腥臭熏人。 小川禁着鼻子,已经抽出王八盒子对准野猪的眉心! 野猪并不知道这些,继续往前拱,眼看着獠牙就要碰到小川的脸了,小川再也沉不住气,决定开枪! “呯——”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嗞——”野猪叫了一声,从小川头顶蹿过去,“咴、咴、咴、咴……”箭打一样向山坡下奔去,身后扬起一溜雪烟儿,很快就消失了。 山坡上,静了不足两秒钟,就听一个声音大声问道:“谁拧亮?” 于栽楞膀子说:“王水香,是我拧亮!” 王水香的名字叫王通章,是桃园三的亲叔叔,水香是绺子里的一个官职。 军队的编制有军师旅团营连排班,绺子没有这些编制,但他们有四梁八柱,四梁还分里四梁外四梁,比较复杂。水香属于里四梁,负责站岗放哨和执行帮规。 而“震关山”义勇军就随意多了,他们既不是正规军队,也不是绺子,就是猎户自发的抗日武装,官职也就是领头人参考古代军队和现代军队随意定的,等级和职责也不严格,只要大家能够明白、好指挥就行。 比如说钱树的守卫大队,就有点儿不伦不类。当然,“震关山”成立时间短,是要在战争中不断改进,不断适应战争。 王通章听是于栽楞膀子放的枪,就问道:“什么风?” 于栽楞膀子回答道:“没啥风,一个黑嘴子。” 山寨里的七个人,王通章是他们的头,他的责任重大,时刻担心有人趁机攻破山寨,所以,一听到枪声就很警觉,此刻,一听没啥情况,便放下心来,说道:“吓我一跳。没打中吧。” “蹽了!”于栽楞膀子说。 “我还寻思吃顿野猪肉呢,这下白想了!”王通章说。 王老歪说:“王水香,别着急,说不定啥时候还来黑嘴子。” “别寻思黑嘴子了,你们站好岗就行了。”王通章说,“对了,关天炮呢?” 王老歪说:“在碉堡里呢。” 王通章说:“你们哥几个精神点儿,千万别出事儿,等大当家他们回来就好了!” 王老歪说:“王水香,你就放心吧,就是有个耗子,都别想逃过我们的眼睛!” 野猪跑了,小川才发觉他已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他的二拇指已经用上了力气,想不到竟然有这样戏剧性的奇迹发生。他很庆幸! 原来,王老歪和于栽楞膀子正在唠嗑,他先发现了野猪,就朝山下努努嘴,示意给于栽楞膀子。 于栽楞膀子还以为出现了啥情况,扭头一看,发现是一头大野猪,正大摇大摆往山上走。 这时,太阳已冒出山尖,霞光普照。 只见这大野猪锯齿獠牙,身上油光铮亮,一看就是活了不少个年头,身上蹭的松树油子一定很厚,应该不太好打。 王老歪心想,正馋肉呢,肉就来了!但他的二十响枪管短,穿透力没有步枪大,就悄声说:“老于,你把它拿下。” “嘘——”于栽楞膀子示意王老歪别说话,担心把野猪惊跑。 二人掐了烟,悄悄靠近女墙。 他们的女墙没有箭垛,而是留有枪眼。 于栽楞膀子把步枪伸进枪眼里,上身子往女墙上一倚,睁只眼闭只眼,三点成一线,准星瞄准野猪。 王老歪弓着腰,站在于栽楞膀子旁边,伸着脖瞪着眼观看。 胡子有枪法准的,也有枪法不准的。枪法准的叫做炮手。 于栽楞膀子也是个炮手,为了万无一失,他耐心等待野猪靠近,等野猪停在小川身边的时候,他的脖子已经等得有点儿发酸,眼睛也被风呲出了几滴眼泪,视线有点儿模糊了。 于是,他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晃晃脖子,用袖头擦擦眼睛,这才重新瞄准。 为了一枪致命,他瞄准野猪的心脏部位,也就在小川即将搂火的瞬间,他的枪响了。 这发子弹打得很准,正中野猪心脏部位,可是,野猪心脏部位的松树油子太厚,子弹击中后,打了个滑,变了一个角度,击中小川旁边一个日本兵的大腿,把这家伙的骨头击断,还切断了他的大动脉。 野猪蹽了,于栽楞膀子和王老歪都很失望,但他们也不知道歪打正着,打野猪的子弹,竟然打中了一个鬼子! 他们和王通章说完话,王老歪就留在城墙上巡逻,于栽楞膀子就回到碉堡里面值岗去了。 大腿中弹的日本兵开始还没咋的,过了一会儿便疼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难以忍受,他咬着牙,望着小川。 小川还以为他憋不住屎尿了,但过了一阵儿觉得不是,就知道这小子负伤了,示意他坚持! 直到王老歪、于栽楞膀子、关天炮三人换了班去吃饭,小川也不见中条理佐中尉他们发出的攻击信号。 这个时候,他见受伤的这个小子还在咬牙坚持,可又过了一会儿,他见这小子已经死了。 太阳越升越高,终于,小川发现东面的天空升起三颗信号弹!他顿时兴奋起来,发出命令:“攻撃!” 他的士兵反应神速,各司其职,“呯!”换岗到城头巡逻的义勇军战士,被一枪击中头部,牺牲了。 四架钢炮同时开火,城头上和城墙里到处开花,机关枪也叫起来,向城墙和碉堡的枪眼扫射。 吊桥的铁索被炮弹炸断,桥体落下来,连接了通向城门的通道。炮弹延展轰击,机枪步枪掩护,一个鬼子工兵夹着炸药包冲上去爆破城门。 日本兵的枪炮声一响,义勇军战士们有些慌乱。 于栽楞膀子吃过饭又上岗了,他坐在东面的碉堡里哼着“五更十三嗨”,眼睛透过枪眼望着城外的山坡。 他是个老土匪油子,外面第一声响枪,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向外一看,只见平整的山坡上,瞬间长出一大帮雪人,他们迅速架起了机关枪和钢炮! 见到这架势,他就知道来了军队,刚想呼喊报警,就枪声大作,炮弹轰鸣!但他还喊道:“起水了!” 起水了,就是军队来了。 可是,这句话连他自己也听不出多大声音了。 王通章早年做过江洋大盗,见过的世面不少,遇到大事,反倒趁着冷静。 此时,城墙上有一个人巡逻,东面的碉堡里是于栽楞膀子,西面的碉堡里是关天炮,也是吃完饭又去值岗的。除了这三人,他们四个人正在屋里唠嗑。其中就有下了岗的王老歪。 王通章立即喊道:“上城!” 他们住的房子有门和暗道贯通,直通城墙,这四个人就像四条泥鳅,转眼间就进入了暗道。 第一二一章 小川夕贵炮火攻城 两路援兵先后杀至 第一二一章 小川夕贵炮火攻城两路援兵先后杀至 “震关山”义勇军,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的军队。 像钱甲兴他们,其本质还属于猎人,像桃园三这些人,只是名义上成了“震关山”义勇军的战士,他们的本质还没有脱离胡子的秉性。 他们这些人,都没经过军队的正规化训练,也没养成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作风。 不过,平时的行当,已经造就了他们灵敏的反应。也就在王通章他们刚离开屋子的时刻,两枚炮弹落下,就把这间屋子的房盖轰塌了。 于栽楞膀子喊完一嗓子,便把注意力放在外面。他看到一个鬼子兵,嘎叽窝夹着一个包包,猫下腰,蛇形冲向吊桥。 他没见过炸药包爆破,也不知道这是日军的爆破手,是前来炸毁大门的。不过,他知道这小子冲上来不是啥好事儿,就要一枪将其打死。 可是,日军的火力很猛,“嗖!嗖!嗖……”子弹时不时从枪眼钻进来,射在他身后的墙上,直冒火星子。这样,就不好瞄准,“呯!”他只好大幺目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鬼子爆破手脚前,迸起一小团儿雪花,只见鬼子兵迅速一个侧滚,起身又往前冲! 他又打了一枪,鬼子又一个侧滚,躲过枪子儿,起来又冲! 眼瞅着鬼子爆破手冲到桥头! 如果让他过了桥,离大门只有两三米远,就进入了射击死角! 因为大门距离东面的碉堡很近,十米左右,距西面的碉堡有四五十米,所以,大门这边归于栽楞膀子防守。因此,在西面的碉堡里,关天炮只是集中精力向山坡上的鬼子射击。 突然,他眼睛的余光发现了冲到桥头的爆破手。不过,他的情况和于栽楞膀子的处境一样,也是被鬼子的火力压制得不能瞄准,也是大幺目开了一枪。 他的这一枪也没击中目标,鬼子就地停顿,突然前窜,一下子就上了吊桥。也就是他这一枪,给于栽楞膀子创造了机会。 于栽楞膀子在关天炮之后开枪,虽说他这一枪没有击中爆破手要害,子弹却击中了这小子的脚脖子! 爆破手窜到桥上,但脚踝骨碎了,只能起来单腿往前跳,几下就跳到了桥中间。 这架吊桥,长不过三米,爆破手再跳两三下就过来了。 于栽楞膀子冒着危险又补一枪,这一枪打在爆破手的腰上,这小子倒下了,推着炸药包往前爬。而射进枪眼的子弹,也把于栽楞膀子左手虎口打开花了,他只得蹲下,撕个布条包扎伤口。 这个时候,王通章他们到了城墙里面,把鬼子爆破手射死在吊桥上。 小川看到这个爆破手没有完成任务,就又派上一个,但这个还没接近吊桥就被打死了。 之后,义勇军战士们依据坚固的工事,同日军对射。 小川见爆破手无法接近目标,就命令迫击炮小角度直射,城墙的铁大铁门被炸出几个洞来,摇摇欲坠。 小川抽出战刀,准备下令冲锋。 突然,他们身后响起枪声。 原来,是钱甲满带着三个人赶到了,立即从背后向小川他们开火。 从背后的枪声中,小川判断出没有几个人,就派出六个人,去把钱甲满他们消灭。 六个日本兵分成两组,分成左右两路,端着枪,坐在雪上,直接冲山坡上滑下去,光秃秃的雪坡,正好给了鬼子兵的方便。 只见他们下滑速度飞快,居高临下,边滑边开枪! 钱甲满四人,地形不利,只得撤到东面的山坡上,凭借大树和石头掩护射击,六个日本兵被他们击毙两个,他们也有两个人牺牲了,就剩钱甲满和侄子钱成禄了。 四个日本兵俩俩一组,借助树木石头作掩护左右包抄。 钱甲满和成禄二人一人防守一边。 抽冷子,钱甲满又打死一个鬼子。这时,就二对三了。 东山坡的树很密,大石头也多,想击中对方都不太容易。这样,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后来直接就拼上了刺刀! 钱甲满一人对付两个鬼子,成禄和一个鬼子单挑。 五个人你来我往,呼喝喊叫,正杀得难分难解,“呯!呯!”就听两声枪响,两个鬼子就倒下了,剩下的一个鬼子一愣神,“呯!”又是一声枪响,这家伙也被打死了! 钱甲满一看,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玉婷。只见玉婷一手提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枪口还冒着烟。 原来,玉婷和金柱他们去牵爬犁已经不赶趟了,只好跑步追杀中条理佐。只见大山雪野之中,敌我双方,一方快速撤退,一方紧紧追着不放。 中条他们边撤边还击,金柱和周矬子两挺机关枪追着他们屁股后面打。这个时候,玉婷她们占了绝对优势,没跑出二里地,五个鬼子就剩中条一个了。 玉婷想要活捉中条,但走投无路的中条,开枪自杀了。 看到玉婷,钱甲满又惊又喜,但又装作很不满:“大侄女,开啥枪啊,我还想和小鬼子好好练练!” “算了吧!”玉婷说,“十一叔,练的时候还多着呢,仗还没打完,你先省点儿力气!” “好吧!”钱甲满说,“走,我们去打山上的鬼子!” 三个人刚往山坡下走,就听山脚下杀声突起,枪声大作,一帮人向山上冲去! 钱甲满一眼就看到冲在前面的金柱:“大侄女,咱们家的人来了!” 玉婷说:“路上,我们已经消灭了二十个鬼子!” “大侄女,你们真厉害!我们快跑,争取多打死几个,给死的两个侄子报仇!”钱甲满悲痛地说。 玉婷已看到了死去的两个亲人,一个是她的哥哥,一个是她的弟弟,都是从小一块玩儿到大的伙伴,她也悲伤不已。 三个人往山下跑,还没跑到山凹处,就听有人喊: “鬼子跑啦!鬼子跑啦!” 玉婷他们一看,只见七八个鬼子,连滚带爬地从对面山坡上下来,绕过山弯儿,一阵风似的向北面跑去。 原来,小川还想等消灭钱甲满他们之后再发起冲锋,但他没想到,钱甲满没被消灭,他派出去的六个人都战死了,而且,义勇军又来了火力强大的援兵。这时,他们的迫击炮弹也打光了,再打下去,就会全军覆没,于是,他下令毁坏武器,迅速撤退。 小川他们在这里潜伏,等于养精蓄锐,玉婷她们长途驰援,中途又打了一仗,已经很累了,要想追上小川他们,已经不可能。 玉婷望着远去的鬼子,非常生气,叫道:“赵金柱!” 金柱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到!老总,啥事?” 玉婷说:“鬼子咋跑了?” 金柱说:“害怕了呗。” “赵金柱,你打过猎没有?” “打过。” “你知不知道要封堵猎物的逃跑路线?” “知道。” “那你嘎哈不封堵住鬼子的退路?” “老总,一着急,我就忘了!” 玉婷用指头点着金柱的脑门:“赵金柱,脑袋让野猪拱了吧!” 金柱说:“没有。” “还知道没有!”玉婷说,“就你这么笨,还想和我争抢指挥权,就刚才你犯的错,我就该枪崩你!” 金柱说:“老总,想崩你就崩吧。” 第一二二章 鬼子兵大败而退 钱甲员两面临敌 第一二二章鬼子兵大败而退钱甲员两面临敌 王通章他们看鬼子逃走了,也不知道为他们解围的是些什么人,害担心是其他绺子来管闲事,就呆在山寨里不敢出来,防止山寨被人趁机占据。 玉婷他们把牺牲战士的遗体抬到一棵大树下,白亚芹他们就赶到了。 白亚芹他们赶着两架爬犁,还有六个人骑着马。这马是王大队长他们的,是在打扫战场时找到的。 路上,白亚芹已看到了中条理佐那五个人的尸体,但这边的情况她还不知道。 白亚芹看到大树下的两具尸体,就跳下爬犁跑过来:“老姑娘,这不是成辉和成东吗!咋的啦?” 玉婷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成辉哥和成东弟弟让鬼子打死了。” 成辉是玉婷的叔伯哥哥,成东是玉婷的叔伯弟弟,他们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兄弟姐妹,玉婷也伤心悲痛,但她现在已变得成熟和坚强。 爬犁停下了,所有的人都跑过来,女战士们有的默默流泪,有的悲痛抽泣。 白亚芹说:“你们这是又遇到鬼子了!” 玉婷说:“鬼子攻打王大队长他们的营地。” 王兴、巩乾坤、山梨蛋子三人还骑在马上,这时跳下马来。 王兴忙问:“玉婷队长,我们山寨咋样了?” 玉婷说:“你们山寨好像没啥事。” 王兴又问:“鬼子呢?” 玉婷说:“有的打死了,有的逃跑了。” 巩乾坤说:“你们咋还不追,还在这里杵着干啥?” 钱甲满一直在山下巡逻站岗,王兴他是早就见过的,巩乾坤他还没见过,不过,他也能猜出人是王兴的手下。两个侄子死了,他正在心疼,一听这话马上就火了,指着巩乾坤的鼻子骂道:“你是谁呀,说这种屁嗑!” 巩乾坤觉得他是副大队长,也不粪劲儿:“你管我是谁!” 王兴怕二人打起来,说道:“巩队副,这位是钱甲满,钱司令的兄弟。” 巩乾坤说:“钱司令的兄弟,也不能张口就骂人!” 钱甲满说:“我们不来,你们马鞍山就让鬼子端了老窝,我们都累得走不动了,你还让我们去追!再说,死的人不得先埋一埋,你还说我们杵着!” 也不是叫个军师,就像诸葛孔明一样能掐会算,巩乾坤这个军师,就是耍些小聪明,装装大瓣蒜,不然,二百多人,也不会被鬼子打的剩下十七个。 巩乾坤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不对,马上拱手说道:“甲满兄弟,我巩某人言语有失,多有冒犯!谢谢你们解了我们山寨之围!” 钱甲满没再理他,而是看着两个侄子天真稚气的脸,心如刀绞这让,摘下帽子,低头对牺牲的两个侄子说:“成辉,成东,叔叔还要打仗,就先委屈你们一下,等打完这仗,叔叔就接你们回家!” 玉婷说:“成辉哥,成东弟弟,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金柱说:“成辉哥,成东弟弟,你们是杀鬼子牺牲的,我要多杀鬼子,让他们给你们偿命!” 所有人都摘下帽子低头默哀,然后,用洁白的雪,给他们堆起两个坟头。 这时,王通章看到王兴他们在人群里,就跑下山来,问道:“大当家,这些人是你请来的?” 巩乾坤说:“王水香,这些人是望云岭钱司令派来救我们的!” 王通章说:“啊,原来是一家人!” 巩乾坤说:“就是一家人!王水香,大当家已被正式任命为,‘震关山’义勇军第四大队的大队长了,我是大队副。以后,我们就不能用绺子那一套了,要按‘震关山’的规矩办!你呢,也不能叫水香了。” 王通章说:“叫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个称谓而已。” 巩乾坤说:“山寨咋样?” 王通章说:“不少房子被炸坏了,大门和吊桥也坏了,还死了一个兄弟。但总算保住了。” 王兴说:“老叔,你们干得不错!” 王通章对王兴说:“大队长,快请这些兄弟姐妹上山吧!” 王兴说:“白大队长,玉婷队长,大家到我们的山寨里喝口水,吃口饭再走吧!” 玉婷说:“王大队长,我们要去追鬼子,别让他们在半路干坏事,万一追上,就把他们消灭掉!” 白亚芹说:“老姑娘,鬼子跑不了,你二大爷他们在棒槌山等着他们呢!” “太好了!”玉婷说,“妈,我们快走!” 王兴说:“白大队长,你看还用不用我们去?” 白亚芹说:“王大队长,你们就回山寨吧,防备点儿,看鬼子啥时候再来!你们的马,先借给姆们使用!” “这几匹马,你们骑走就是,啥借不借的!”王兴已经精疲力竭,早就不想走了,“白大队长,你们多加小心,我就回山了。谢谢你们!” 白亚芹说:“咱们是一家人,互相支援,一起打鬼子。谢就不用了!” “震关山”义勇军总共三百四十多人,一大队、三大队和警卫大队都是八十人左右,是人数最多的三个大队。 钱甲员的一大队和王淑云的第二大队第一小队的女兵,加起来有一百人。 部队到达棒槌山,钱甲员碰到了钱成双。 钱成双正躲在山岗上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棒槌山岭南,可通往马鞍山,棒槌山岭北,可通往凉水河金矿和高台县城,钱成双站在岭岗上,可以看得很远。 看到队伍来了,成双站出来挥挥帽子,钱甲员便看到了。 钱甲员带着队伍走过去,问道:“成双,你咋在这里?” 成双说:“二大爷,二大娘,五叔让我在这里监视鬼子。你们咋来了?” 钱甲员说:“司令说鬼子去袭击马鞍山,命令我们在这里截断他们的退路,防止凉水河金矿的鬼子和高台城里的鬼子增援。” 王淑云说:“你的马呢?” 成双说:“马的目标太大,让我藏在沟里了” 王淑云说:“你看到鬼子没有?” 成双说:“一个也没看到呢。” 王淑云说:“甲员,看来鬼子还没回来呢。” “是啊。”钱甲员说,“淑云,你们小队的人,到棒槌沟东坡后面待命,发现鬼子我通知你们。饿了就啃点儿冻饽饽,千万别生火!” “知道啊!”王淑云带着她的小队走了。 钱甲员说:“甲廷,你们一小队派四个人向凉水河金矿和高台城方向警戒,成田,你们二小队派两个人向马鞍山方向警戒,其余的人在北坡构筑工事,做好隐蔽,准备打仗!” “是!”钱甲廷和钱成田答应一声,把人派了出去。 钱甲员又说:“甲江,你们三小队在南坡构筑工事,做好隐蔽,别让鬼子发现。” “是!钱甲江应道。” 钱甲廷是第一大队第一小队队长,在钱氏家族甲字辈中,排行十六; 钱成田是第二小队队长,在钱氏家族中和玉婷同辈; 钱甲江是第三小队队长,在钱氏家族甲字辈中,排行十三。 天寒地冻,在这山岗上,除了雪,就是石头,而且没有可以搬动的石头,无非是各自找可以方便射击的岩石树木,躲在后面。 一起布置好了,钱甲员说:“成双,你回去吧!” 成双说:“二大爷,我不回去,和你们在这儿打鬼子!” 钱甲员说:“那也中!” 等到大约十点,第一小队的战士钱成海跑回来,找到钱甲廷,说报告:“小队长,发现鬼子!” 钱甲廷说:“走,到大队长那儿去说!” 二人找到钱甲员,钱甲廷说:“二哥,成海说发现鬼子了!” 钱甲员问:“在哪儿?” 成海说:“二大爷,鬼子离咱们这儿能有五六里地,在桔梗坡那两溜儿。” “多少人?” “黄乎乎的,好像能有一百多人。” “干啥呢?” “埋锅做饭呢!” “你们继续监视鬼子,他们要过来,你们赶快回来报告!” “是!”成海答应一声就跑了。 成双说:“哈哈,二大爷,鬼子吃热乎饭,怪知道享福的。他们这是想嘎哈?” “这些鬼子,是在接应袭击马鞍山的鬼子。如果袭击马鞍山的鬼子失利,他们就会前去救援!”钱甲员说,“还是司令想的周到,我们在这里正好截住他们!” 成双说:“二大爷,我们这点儿人可截不住他们!” 钱甲员说:“截不住也要截,不然这些鬼子过去,我们的人就危险了。” 成双说:“咋危险呢?” 钱甲员说:“司令是想把袭击马鞍上的鬼子都消灭。” 成双说:“那是要等把袭击马鞍山的鬼子都消灭了,我们才能撤吧!” 钱甲员说:“就是的。不接到司令的命令,我们不能撤!” 第一二三章 鬼子骑兵攻入阵地 千家子孙舍命拼杀 第一二三章 鬼子骑兵攻入阵地千家子孙舍命拼杀 这时,前去警戒的三小队战士钱成贞回来了,向小队长钱甲江报告:“十三叔,有八个穿白衣服的人,往咱们这边儿过来了。” “带枪吗?” “离着远,看不太清楚,好像有人扛着机关枪。” “那就是鬼子了。我们的人和绺子,没人穿这样的衣服!” “嗯哪。” 钱甲江问:“还有多远?” “能有三里地吧。” “成方他们三个呢?” “还两侧山上。” “大伙注意了,隐蔽好,鬼子要到了!”钱甲江发出命令,然后说,“成方,你别回去了,在这盯着点儿,我去报告大队长。” 钱甲江跑到北坡,找到钱甲员:“二哥,我们这边发现鬼子。” 钱甲员问:“多少?” “八个。” “你们小队能不能拿下他们?” “哈哈,”钱甲江笑笑,“二哥,是不是砢碜我们呢,二十多人,拿不下八个鬼子,我们还打不打仗了!” “好!”钱甲员说,“你们要速战速决,并注意后面还有没有鬼子。” “是!”钱甲江应道。 钱甲江回到阵地,说道:“大家听好,不要发出响声,瞄准鬼子,以我的枪声为号,速战速决!” 小川夕贵他们还剩下八个人,跑了一会儿,看看后面没人追上来,觉得脱离了危险,就不跑了。 不过,小川的警惕性还是很高,每到一个岭下,他都要派三个士兵先到岭上看看,安全了,他们再通过。 所以,来到棒槌山岭下,小川就命令道:“仓石,你带两个人到前方岭上侦察一下!” “是!”仓石接受命令,带着两个人往岭顶上走。 钱甲江还想一排枪解决这八个鬼子,却没料到小川会来这么一手!他想调整部署已经不可能了,只能静静等着三个鬼子走上来。 仓石走在前头,两个同伙一个在他左后方,一个在他右后方,三人形成品字形,都端着三八大盖,仔细观察前方,做好随时射击准备! 钱甲江趴在一棵大树后面,旁边放着几根树枝作伪装,他透过树枝缝隙注视着三个敌人,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剩下还有二十多米了,如果再不开枪,就容易露出破绽了,他咬咬牙,只好对着仓石开火:“打!” 义勇军战士们早就憋足了劲儿,一齐开火,仓石这三人还没做出反应,就被打死了。 “冲啊——”钱甲江一挥二十响,带头冲下山坡。 “冲啊——”战士们也齐声高喊,跟着往山下冲。 小川看岭上有埋伏,立即命令:“抢占制高点!” 在他们右后方,有座小山,叫做馒头山,于是,他们就往山上跑。 这时,钱成福正跟在小川他们后面来到这里监视,看到小川他们跑过来,就开枪阻击,但是,他还没开几枪,就被鬼子的机枪手一个点射打死了。 小川他们占领山头,迅速做好防御队形,并发射两颗信号弹求援。 在桔梗坡接应小川他们的,是关东军的一个小队,小队长是寺尾猪三,还有保安团的一个连,带队的是二营营长李长路,二者加起来总共有一百三十多人,一半骑兵。 寺尾猪三是他们的指挥。 其实,在距寺尾猪三他们五里地的位置,还有一支人马。 这支人马有五百人,是关东军的一个中队、保安团的一个营、警察大队的八十人,共同组成的联合部队。其中,二百人是骑兵部队。 这是渥口少佐接到关东军第二师团司令命令,为配合满洲建国而举行的代号“满洲之星”讨伐演习,其目的是展示武力,震慑我方抗日民众,防止武装暴动。 寺尾猪三的这支人马属于讨伐演习的一部分。 整场“满洲之星”演习,由渥口少佐亲自指挥,保安团和警察大队分别有姜大炮和冯迷糊领队。 作为担负接应任务的指挥官,寺尾猪三在附近的山顶上派出两个观察哨。 小川他们的求救信号弹一升空,观察哨就发现了,立即用旗语报告。 这时,寺尾猪三他们已经开过午饭,立即集合队伍,同时发报给演习总指挥部,报告情况,可是,由于高山阻挡,电报不通,他只能派通信兵骑马前去送信。 之后,寺尾猪三立即带领骑兵先行,让步兵强行军赶往棒槌山。 钱甲员站在棒槌山岭顶,看着钱甲江的第三小队几次冲锋都被打下来,心里十分着急,有心分兵增援,又担心正面的大批日军赶到,他的两个小队顶不住,致使整个大队陷入重围。 没办法,他只得对钱成双说道:“成双,马上通知你二婶他们,去增援你十三叔!” “是!”钱成双撒腿就跑。 王淑云的小队很快赶到现场,从侧面进攻,但小川五人借助有利地形殊死抵抗,坚守待援,义勇军的两个小队难以攻上山头。 寺尾猪三带领骑兵一路疾驰,直接向棒槌山岭上冲。 看到敌人冲到半山腰,钱甲员一声令下:“打!” 五十多条枪同时开火,鬼子兵和保安团纷纷落马。几个保安团士兵调转马头想要逃跑,寺尾猪三“梆梆!”两枪,打死两个,叫道:“逃跑者,死啦死啦地!” 于是,再没人敢逃跑。但他们连续三次冲锋都被打了下来。 寺尾猪三改变战术,一路正面进攻,两路左右包抄。 钱甲员只得分兵拒敌,但马的速度很快,他们顿时三面受敌,而且,渥口少佐的二百骑兵也赶到了,这令他们难以招架。 小川五人听援兵到了,士气大振,钱甲江和王淑云他们的冲锋,又一次被打下去。 钱甲江摘下帽子摔在雪地上:“他娘的,老子跟他们拼了!” 这时,白亚芹他们赶到了。 白亚芹跳下爬犁:“十三弟,咋回事?” 钱甲江叫道:“大嫂,我是废物,五个鬼子我就攻不上这个山头!” 白亚芹说:“岭顶上咋回事儿?” 钱甲江说:“我二哥他们和鬼子打起来了!” 白亚芹说:“哪来的鬼子?” “鬼子的接应部队!”钱甲江说,“大嫂 ,你们去帮我二哥,我一定把这几个鬼子打死!” 金柱说:“十三叔,你们的武器不占优势,这几个鬼子交给我了,你们去帮我二叔!” 钱甲江说:“金柱,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白亚芹说:“甲满、十三弟、老姑娘,我们走!” 玉婷不放心:“赵金柱,你到底行不行?” 金柱说:“师妹,你就放心跟师娘去吧!” 玉婷说:“你要杀楞点儿,速战速决!” 金柱说:“快走吧,真能磨叽!我不是小孩儿了。” “还敢顶嘴,看我咋收拾你!”玉婷吓唬完金柱,立马喊道,“独立小队的人,跟我来!” 玉婷喊完,已经冲出五六步远,只见她像一头敏捷的猎豹,两只手一手提着一把二十响,飞快向岭顶奔去,其他战士,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玉婷离开后,金柱观察一下,然后对大家说:“咱们不能硬攻,老周,你带几个人从东面往上打,成春哥,你拿我的机枪带几个人从西面打!” “队长,你呢?”钱成春是金柱的副机枪手。 金柱说:“你们主要是吸引鬼子的注意力,我找个地方偷偷摸上山顶,然后把鬼子小灭!” “师父,你一个人不行吧,带上两个人!”经过几次战斗,周矬子这个当警察的,已经诚心服了这个小他八九岁的少年,不知从啥时候开始,他已称金柱为师父了。 金柱也不客气,周矬子叫他师父,他也行了乎吃儿地就答应了。他说:“人多容易暴露目标。这座小山叫馒头山,我来过好几次,熟悉地形,一定不会有啥闪失。二爷爷说,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吧!” 周矬子和成春觉得金柱说得有道理,就带人走了。 这个时候,鬼子、保安大队、警察大队的骑兵,已经要突破钱甲员的防线,几个鬼子兵已登上岭顶,挥着马刀砍杀义勇军战士。 钱甲员大喊:“老钱家的男子汉们,和鬼子拼了!” 第一二四章 棒槌岭敌我激战 “震关山”陷入重围 第一二四章棒槌岭敌我激战 “震关山”陷入重围 玉婷最先冲上岭顶,看看形势危急,不由分手,两支二十响左右开弓,弹无虚发,马上的几个鬼子一个一个翻身落马,此时独立小队的六支手提花机关枪也发挥了威力,“哒哒哒哒哒哒哒……”对着敌人骑兵一顿猛烈扫射,只见敌人噼里啪啦落下马来,阵形大乱,一下子退到岭底下。 钱甲员说:“大嫂、甲江,你们防住西边,王淑云、加满,你们防住东边!” 渥口少佐看到对方来了援兵,为减少伤亡,准备用迫击炮攻击!可是,他们的战马没有驮载这种重武器,所以,只能等待。 很快,寺尾猪三的步兵率先赶到,他们携带三架迫击炮。 渥口少佐立即下令:“迫击炮攻撃!” 迫击炮兵立即支起跑架,“嗡——哐!”先发射一枚校校弹道。 这一发炮弹打得挺准,在钱甲员前面两米处爆炸,把一棵碗口粗的桦树炸断,幸亏钱甲员他们隐蔽得好,才没造成人员伤亡。 钱甲员他们还没见过迫击炮,也不知道在么对付,还都躲在隐蔽处一动不动。 鬼子校正好了弹着点,就开始连续轰击! 钱甲员这些人里面,还就是钱甲满和钱成禄帮马鞍山解围时,见到过迫击炮的厉害。 钱甲满狂喊:“快跑!快跑到南坡去!这就是孙大个子说的钢炮!” 论军事水平,孙大个子并不咋的,他在民国军队没当多长时间的兵,还是个普通战士,只是懂得一些军事和武器装备方面的知识,所以,他就把学到的这些东西,都讲给义勇军战士们,其中就有这种被教官称作小钢炮的迫击炮。 按孙大个子的说法,这玩意儿和飞机扔的炸弹差不多,虽没飞机的炸弹厉害,但炸死人也是一面子一面子的! 战士们一听钱甲满喊,都跑到岭南坡躲起来,迫击炮弹轰了半天,树倒炸断一些,人是一个也没炸到。 渥口一边命令士兵发射迫击炮,一边组织冲锋。他命令保安团和警察在前面,他的士兵在后面督战,当他们接近岭顶时,迫击炮就停止发射。 炮声一停,玉婷跑出来察看情况,就见保安团和警察已经快到眼皮底下了,“呯呯呯呯……”她把两梭子子弹都打出去了,边打边喊:“快!二鬼子上来了!” “上!” 白亚芹和钱甲员立即喊战士们快上。 “杀——” “震关山”的这一百多人,男男女女,清一色都是钱家军,人心齐,个个都不怕死,一声呼喊,就冲上去! 这些猎人出身的战士,手脚麻利,枪法准,上子弹快速,一个冲锋,保安团和警察就招架不住,掉头就跑。 可是,日军就在他们身后,他们有的被日军的刺刀刺死,有的被当场击毙,迫使他们又回过头来往上冲!可是,他们的冲锋还是被打了下去。 冯迷糊和姜大炮一边一个站在渥口少佐两侧,二人见他们的手下不但被当成炮灰,还被督战队屠戮,肚子里憋着气,却敢怒不敢言,很担心惹怒渥口,命令他们两个带头冲锋! 渥口少佐眉头紧锁,脸色铁青,一手攥着指挥刀把,一手提着王八盒子,在临时指挥部里来回走动,突然,他停下来问道:“冯大队长,山上的,是人是鬼?” 冯迷糊瞅瞅渥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说道:“少佐,大白天的哪里有鬼,他们都是人啊!” “他们是什么人?” “‘震关山’匪徒啊,钱老虎的人!” “不!”渥口说,“我是说,他们是哪国人?” 冯迷糊说:“这里是中国,他们当然是中国人!” “不不不!”渥口有些着急,“冯的,这里没有中国,只有满洲,你的明白!” 冯迷糊连忙点头哈腰:“少佐,我的明白,他们是满洲人!” “错!他们的,满洲人的不是!”渥口说,“我的士兵,自奉天来到这里,一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满洲人,望风而逃!这些东西,不可思议,绝不是满洲胆小鬼!” 姜大炮听着着急,插言道:“渥口少佐,咱们甭管他哪国人,是人是鬼,先消灭他们,剜出心来,一看便知!” 渥口少佐说:“姜团长,冯大队长,你们的人,正面佯攻,我们的人,两侧迂回,将他们包围,一举歼灭!” 冯迷糊很担心:“少佐,如果这些‘震关山’直接冲下来咋办?” “你们必须顶住!”渥口抽出战刀,“我在这里督战,你们谁要退回来,我的格杀勿论!” 渥口少佐调整完战术,又命令迫击炮攻击,他们的三路人马开始执行战斗任务! 战场上,顿时又是炮声隆隆、枪声阵阵、冲杀声骤起。 钱甲员他们已经熟悉了鬼子的套路,炮弹一过来,他们又跑到岭南面躲起来,但两侧的日军骑兵趁机迂回上来,他们只得派人迎击,阻止鬼子骑兵。 由于敌众我寡,鬼子渐渐形成对他们的合围。 就在这危急时刻,棒槌山北面喊杀连天,敌人的进攻放缓下来。 只见渥口他们身后出现一支队伍,领头的是一员虎将,手使双枪左右开火,直取渥口少佐指挥部。 原来,这支队伍,就是钱甲兴和孙大个子的三大队。 按钱甲兴设想的作战方案: 第一步,玉婷顺利消灭中条理佐; 第二步,玉婷失利,中条理佐他们必须经过棒槌山返回高台城,钱甲员在此顺利消灭中条理佐; 第三步,钱甲员和中条理佐僵持不下,凉水河金矿和高台城的鬼子增援,他可以带三大队袭击这两股援兵,如果敌人人数少,还可以包围歼灭。 钱甲兴原本打在算第一步、或第二步就把中条理佐消灭! 如果战斗发展到第三步,这是他最坏的打算。但是,他觉得也有把握取得胜利! 不过,他万万没料到,彩子制定的作战方案里,会有接应的这一步棋,更没料到,渥口少佐接到上级命令,并借此机会来个“满洲之星”军事演习。 虽然这不能怪钱甲兴,但这对“震关山”义勇军来说,可是致命的! 钱甲兴老早就带领三大队,埋伏在距棒槌山三里远的一个山顶上,他派出的侦察兵,也发现了寺尾猪三的接应部队,这令他感到奇怪。当 他了解到,这支接应队伍只有一小队鬼子,七十多保安团时,还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认为还是有把握战胜他们。 当钱甲员那边战斗打响了一会儿,就看见先过去五十多骑兵,不一会儿又过去二百多骑兵,他想打,又担心被寺尾猪三的步兵抄他们的后路。 当然,他还没想到渥口少佐的主力部队,还有三百人呢! 此时,玉婷那边的情况不明,他手下只有一大队、三大队和二大队的两个小队,总共才二百零几个人,兵力上已占据了劣势。而三大队战斗力远远不如一大队,就是比二大队的女兵都相差很远。 他觉得问题严重了,搞不好,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了! 他立即派人通知钱甲山带人前来增援,然后,他带三大队转移到战场附近,寻找战机,正当他准备下令从背后攻打渥口的时候,寺尾猪三的步兵就赶到了! 他只得暂时放弃动手! 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第一大队很顽强,渥口少佐一半时拿不下来,于是他想擒贼擒王,等敌人再次发起进攻时,他带人突袭渥口的指挥部,消灭敌人的指挥中心,迫使敌人撤退。 看到渥口又下令冲锋,他觉得时机到了,就带领三大队战士,悄悄接近渥口的指挥部,突然发起进攻。 这时,渥口少佐身边还有副官、通信兵、医生、护士、警卫不足二十人,他们每个人都投入战斗,拼命抵抗! 渥口少佐见指挥部危急,就要命令通信兵发出求援信号,这时,却听到远处枪声大作,原来,他的三百步兵赶到了,很快把钱甲兴包围起来! 第一二五章 义勇军面临全军覆没 赵金柱奇兵突然天降 第一二五章 义勇军面临全军覆没赵金柱奇兵突然天降 这样一来,“震关山”义勇军就和敌人里三层外三层,打乱套了。 但是,二百多义勇军,面对六百多鬼子汉奸,以一敌三,处境已十分凶险。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震关山”必将为侦察经验的欠缺与情报搜集的不足,付出代价。 位于棒槌岭上的白亚芹、钱甲员他们还好点儿,由于大家同心协力、舍生忘死,敌人的包围圈一直没有形成,敌我双方处于拉锯状态。 钱甲兴他们被包围在一个盆地中间,只有树丛石头能够用来隐蔽。虽然他们有机枪大队的两个小队,两挺机关枪,但鬼子有几十挺机关枪“,嗖嗖嗖……”倾盆暴雨般狂泄,手榴弹和迫击炮弹像乌鸦一样飞过来,“轰、轰、轰……”爆炸声像鼓点儿一样震耳欲聋,只炸的土石四溅,枝木横飞,将他们的火力完全压制住,难有还手之力。 一阵迫击炮和手榴弹之后,包围圈开始缩小,鬼子兵上上刺刀,“杀す !”嚎叫着从四面八方向中间冲!他们想尽快结束战斗 钱甲兴抽出猎刀,对身边的孙大个子说:“孙志,今天的事,是我钱甲兴连累了弟兄们!” 孙大个子说:“司令,是我们连累了你!你放心,弟兄们都不是孬种,跟着你就是为了杀鬼子,就是死了,也对得起祖宗了!” “好样的!”然后,钱甲兴喊道,“机枪大队的,你们要拼在前头!” 机枪大队的十几个人,都是老钱家的子孙,他们齐声答道:“司令,我们不会给家族丢脸!” 孙大个子喊道:“弟兄们,不要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这时,鬼子已经到了跟前,“杀!”钱甲兴暴喝一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鬼子,这鬼子挺枪刺向他,他一闪身,抓住鬼子的枪,顺势一带,鬼子失去平衡,他手中的猎刀早已到了,“咔嚓!”一下,鬼子的脑袋就掉下去了。 接下来,钱甲兴真的变成了钱老虎,闪展腾挪,左击右杀,一口气砍翻五个鬼子。 孙大个子也不含糊,身高力大胳膊长,“啊!”只听他大叫一声,一个突刺刺,就把一个鬼子扎个透心凉,接着拔出刺刀,一个防左刺,又刺死一个鬼子。 这个时候,战场上已乱成一锅粥,义勇军战士们和敌人来来往往角斗在一起! 但见蓝天之下,白雪之上,刀光闪闪,鲜血四溅,但闻刀枪撞击、咒骂喝喊、惨叫哀号之声,震荡山谷。 义勇军的战士们并不都是钱老虎孙大个子,他们虽不怕死,但鬼子训练有素,拼杀技术精湛,有的战士刺刀还没碰到鬼子,就牺牲在鬼子的刺刀之下。 玉婷和钱甲员在正面战场中间地段,阻击保安团和警察大队,她手下的战士兵分两处,带着手提花机关枪去帮助母亲和二婶,对抗鬼子的骑兵。她已经发现父亲他们的处境了,可他们正受到敌人的三面围攻,自顾不暇,无力前去解救,急得她疯了一样朝敌人射击,几次想要冲下山去,都被钱甲员拉住,害怕她去送死。 馒头山,四周有雨水冲刷出来的沟,这些沟弯弯曲曲,有深有浅,有的沟里长着茂密的树木。 金柱选了一条水沟,像小老虎一样往上爬。但水沟里很不好走,树木纵横交错,冰雪一呲一滑,石头土坎绊脚,他费了老半天才爬上去。 爬到山顶,他探头观察,发现五个鬼子分成两组,一组两个人,分头对付机枪大队一小队的进攻,还有一个鬼子端着三八枪负责警戒。 金柱看警戒的鬼子转到他这边,就赶紧趴下,等这个鬼子背过脸,他就用二十响对准鬼子的一个机枪射手开枪,可是,他的枪击却被冻住了。 警戒的鬼子发觉异常,猛然转过身来,他看到了金柱,就向金柱开枪! “嗖!”金柱一下把二十响撇出去,砸在这家伙的下巴上了。 “呯!”警戒鬼子的枪响了,可是,他的子弹射偏了,“嗖!”擦着金柱耳边飞过去。 金柱一个猛虎捕食,就跃到这家伙面前,“啪!”一个黑瞎子亮掌,击在这家伙下巴上。 黑瞎子亮掌,其实就是使用拳头,是钱甲兴模仿老虎、黑瞎子、金钱豹等捕食招数,所自创格斗招法其中的一招,简洁实用。 本来,金柱的那一枪,就把这家伙的下巴砸裂了,又来了这一拳,这家伙就倒下,脑袋砸在凸起的岩石上,脖子一歪就死了。 金柱一猫腰抓起死尸手里的枪,这时,枪声早已惊动了两个负责装子弹的鬼子,他们几乎同时冲金柱开火! 金柱一个老虎打滚躲过子弹,然后左右开弓,打死了这两个鬼子。一个鬼子机枪手想起身调转枪口,也被金柱一枪打死。 剩下的一个就是小川夕贵了,他亲自开起了机关枪。 小川夕贵回过头,见金柱如此厉害,稍一愣神,金柱已经窜到他身后,对着他的后心就是一刺刀,像钎蛤蟆一样,把他钎死了。 金柱拿起一挺机关枪,吧嗒吧嗒嘴,自语道:“钱玉婷,如果你要看到我的厉害,还说不说我枪法不准了!” 山顶的枪声一停,周矬子他们都跑上来。 看到鬼子的五具尸体,周矬子竖起大拇指:“师父,你真尿性!” 其他战士也都赞叹:“大队长,尿性!” 金柱心里很舒服,但还要装着满不在乎地说:“算不了啥事儿。赶紧收拾枪支弹药,快快下山!” 机枪大队的战士,每一个都会使用机关枪,这样,他们就有四挺机关枪了。 金柱带头一路飞奔冲上棒槌岭顶,找到玉婷和钱甲员,说道:“师妹、二叔,我来了!” 玉婷只顾瞄准开枪,头也没回,叫道:“赵金柱,你咋才来?” 金柱说:“刚打死那几个鬼子!师妹,二叔,你们退后,这里交给我们!” 玉婷叫道:“快去救我爹!” 金柱说:“我师父咋的啦?” 钱甲员说:“看到山下边没有,你师父他们被鬼子包围了!” 金柱一眼就看到了,山下鬼子黄乎乎里三层外三层,将钱甲兴他们围在中间拼刺刀,义勇军战士不断有人倒下。 金柱顿时怒发冲冠,狂喊一声:“机枪大队!跟我冲!” 金柱喊声没落,就像一只猛虎跳出掩体,周矬子和另几名战士齐声呐喊,四挺机关枪一齐开火,呼啸着向山下冲去! “二叔,我也去了!”玉婷说了一声,也不管钱甲员能不能听到,也冲下山去。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谁都不是常胜将军。 渥口少佐也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震关山”已经山穷水尽,拿不出有生力量了,所以,他就把主力部队派去两翼迂回包抄,把保安团和警察大队放在正面佯攻,但他完全没想到,“震关山”突然出现一支火力强大的援兵。 这支援兵犹如神兵天降,势如下山猛虎,姜大炮和冯迷糊的队伍哪里架得住冲击,霎时溃不成军,抱着脑袋往山下跑,督战队开枪也阻止不住! 渥口少佐的临时指挥部,就在他们后方的一片树林里,不少战马也都集中在那里。 这些人被玉婷和金柱他们追着屁股后面打,“呼啦啦……”一发不可收拾,有的去骑马,这倒成了活靶子,反倒被打死了,马匹受惊,四处逃窜。 这样,渥口少佐的指挥部就暴露出来了。 第一二六章 渥口组织反攻 兄妹留下阻击 第一二六章渥口组织反攻兄妹留下阻击 渥口少佐的指挥部,选在轻武器有限射程之外,位置又相对隐蔽,所以,他们没有人配备重武器,二十来个人,携带的基本都手枪。 督战队有七八个人,配的都三八枪和战刀,但这些人已被姜大炮和冯迷糊的败兵冲散了,无法执行职责。 其余的日军,都被渥口派出去了,不在跟前,来不及增援。 渥口少佐还想抵抗,但金柱和周矬子枪法很准,打得他们难以抬头。 金柱他们还有两挺机枪,四挺机关枪射手散开队形,齐头并进,又有玉婷她们手枪和步枪协同,渥口少佐的二十来人,眨眼之时就被打死八九个。 而冯迷糊和姜大炮那些逃兵,自己的命都有点儿顾不上,谁还在乎什么少佐将军的,这个时候,不管多高军衔,一样会被子弹打死,哪里有人停下来帮他们! “别退——别退——再退就枪毙你们!” 姜大炮和冯迷糊扯着嗓子喊叫,就是想让渥口听到,实际上,这俩小子比谁跑得都快!再说,这年头,手下多一个,就多一分势力,他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兵白白送死,如果人都被打死了,他们还不成了光杆司令,说话也不硬气了! 渥口心里暗骂,什么保安团,什么警察大队,什么发誓尽忠,都靠不住,统统该死!他只得带着人向大部队靠拢。 渥口一撤,玉婷趁机高喊:“渥口跑了!渥口跑了!” 玉婷一喊,金柱他们都跟着喊,整个战场都听到这句话,“渥口跑了!” 姜大炮和冯迷糊都是聪明人,就想趁此机会把责任往渥口身上推,也捏着嗓子喊:“渥口跑了!” 他们的士兵一看当官的喊,他们也跟着喊:“渥口跑了!” 渥口还想想稳住局面,可是那里做得到,只得远离战场,再作打算。 没有了正面牵制,钱甲员立即分兵东西两侧,支援白亚芹和王淑云,义勇军的人数从全盘劣势,变成局部优势,一阵冲锋打退了鬼子骑兵。 玉婷他们一鼓作气,杀到拼刺刀的战场,将日军的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与钱甲兴他们会合。 这时,钱甲山带着警卫大队骑兵赶到,投入混战之中。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后来的这两股生力军都是老钱家的人,自然是同心协力,勇猛冲杀,个个玩儿命,日军的主力群龙无首,军心动摇了,开始后退。 钱甲兴脱离危险,立即命令道:“大家抓紧时间,赶快撤退!” 这仗金柱还没打够,很想不通:“师父,不过瘾呀,鬼子跑了,我们要撵上去才对啊!” 钱甲兴说:“服从命令!” 钱甲山说:“大哥,我们不是要打大仗吗,正好趁机消灭他们!” 钱甲兴说:“鬼子人多,咱们现在的兵力还消灭不了他们,盲目追赶,很可能中了埋伏!我估计,他们只是一时溃退,一定会返回来的!如果咱们不抓住这个机会,就脱不了身了!” “大哥,我知道了!”钱甲山说。 金柱还有点儿不愿意,大声说:“便宜了他们!” 玉婷说:“赵金柱,执行命令!” 金柱说:“是!” 这时,一大队和二大队各留一个小队在棒槌岭上警戒,其余人都跑过来,他们搀扶着轻伤员,将重伤员和牺牲战士的遗体放上爬犁或者马背。 渥口少佐退出了三四里地,方才稳住阵脚,重新组织人马。 他气愤已极,认为是保安团和警察大队的贪生怕死,才导致战斗溃败! 他手里提着战刀,叫道:“姜团长,冯大队长,你们的过来!” 冯迷糊和姜大炮正在集合各自的队伍,清点人数,听到渥口叫他们,就知道不是好事,心都直突突! 可是,不去又不敢,二人只得硬着头皮跑到了渥口面前。 冯德林立正敬礼:“报告少佐,请指示!” 姜大炮也立正敬礼:“报告少佐,请指示!” 渥口咬着牙说:“你们两个,要为刚才的失败承担责任!” 冯迷糊和姜大炮都低着头,这两个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偷偷的你斜楞我一眼,我斜楞你一眼。他们不是在斗气,而是在用眼神询问对方咋整? 这个时候,他们要摒弃前嫌,同心协力保命! 姜大炮是职业军人,见冯迷糊示意他先说,于是就说道:“渥口少佐,我的士兵英勇战斗,伤亡惨重,不是他们贪生怕死,是您战术不妥,正面兵力部署薄弱!” 姜大炮这句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渥口早已意识到,是他错误判断了战场上的形式,没有增加正面兵力,让赵金柱钻了空子! 听了姜大炮的话,渥口消了点火儿,说道:“姜团长,你说的,是个问题!” 冯迷糊说:“渥口少佐,‘震关山’匪徒十分狡猾,他们用精神战术,搞得人心惶惶,不然,我们也不能这样被动!我们也都已为您逃跑了呢!” 当时,战场上乱哄哄的,这边枪炮声声,那边杀声阵阵,异常惨烈,渥口还急着转移,哪能想到或注意到,警察大队和保安团的人,也跟着玉婷喊“渥口跑了!”如果他知道警察大队和保安团的人也跟着喊,哪里还用这般问,立刻就把冯迷糊和姜大炮脑袋砍下来了! 渥口两点失误都被冯迷糊和姜大炮找出来了,而且,他还听到这两个人,扯着嗓子阻止各自的队伍逃跑,喊着枪毙他们,到了这时,作为大日本帝国军人,他不能推卸责任,只得打掉牙吞进肚子里! 渥口少佐检阅一下,他们还有五百多人,他又举起望远镜观察,看到“震关山”正将伤员和牺牲战士的遗体放上爬犁和马背,就觉得这是一个反击的好机会,立即命令:“副官,传达我的命令,各部迫击炮攻击!骑兵冲锋!” “是!”副官叫小池仁见,立即去下达命令。 然后,渥口少佐一扬指挥刀:“全体出击!” 钱甲兴他们刚要走,观察哨就报告: “司令!鬼子回来了!” 钱甲兴说:“亚芹,你带大伙走,我掩护你们!” 金柱说:“师父,你走吧,我掩护你们!” 钱甲兴觉得这仗没打好他很有责任,就去拿金柱的机枪:“你们走!把枪给我。” 金柱抓紧机枪:“师父,我还没打够仗呢,你和师娘师妹他们走吧!” 玉婷说:“爹!你们走,我和赵金柱掩护!” 钱甲员说:“玉婷,金柱,二叔留下,你们走吧!” 钱甲山也说:“大侄女,你和金柱走,五叔掩护!” 这个时候,炮弹飞过来了,由于距离远,也不便观察,有的没打到,有的打偏了。 金柱急了:“师妹,你和师父都走!” 钱甲兴不忍心两个孩子留下,就命令道:“来人!把赵金柱和钱玉婷带走!” 玉婷听了,把枪对准她的脑袋:“爹!你们再不走,我就死给你们看!” “师父,再不走就危险了!”金柱喊道,然后命令,“机枪大队,做好战斗准备!” 这时,机枪大队的三个小队已经汇聚到一起,周矬子他们各自占据有利位置,架上机关枪。 钱甲山了解这个侄女的脾气,看到情况危急,就招呼道:“二哥,快拉上大哥大嫂走!” 钱甲兴一看他要不走,其他人也不能走,而且还有伤员和牺牲的战士,再耗下去,会误了大家性命,就说:“老姑娘,金柱,我们到了岭上,你们就撤!” “知道啦!”玉婷放下枪。 大队人马走后,玉婷看她的独立小队没走,就说:“成丰哥,你们咋还不走?” 钱成丰说:“玉婷,我们和你一起留下!” 玉婷又把枪顶在她的头上,喝道:“你们都走!跟大队走!想逼死我吗!” 金柱说:“成丰哥,用不了这么多人,你们快走吧!” 这样,成丰和独立小队的人也走了。 第一二七章 “震关山”撤退缓慢 钱玉婷打退骑兵 第一二七章 “震关山”撤退缓慢钱玉婷打退骑兵 日军的炮击只是起到了一个心理震慑,并没炸到人。 炮击停止,骑兵冲上来。 冯迷糊和姜大炮的人在逃命的时候,都只顾着自己跑,马也顾不上,大部分马都跑散了。 被钱甲兴他们捡到十几匹,有的被日本兵抓了去,所以,他们没有几匹马参与冲锋,现有的二百匹左右的战马,差不多都是日军的。 只见日本兵骑在马上,一个个身体前倾,挥动马刀,高声叱马,只见蓝天白云之下,茫茫大地之上,一匹匹骏马箭穿一样飞驰,一把把战刀,闪着粼粼的寒光…… 在今天的战斗中,机枪大队已经牺牲了三人,负伤了六人。这九人大都是在刚才肉博时牺牲或负伤的。此时,他们还有十六个人,加上玉婷,是十七个人。 他们的六挺机关枪拉开距离,横向一字排开。 三个小队,每个小队两挺机枪,每挺机枪为一个战斗小组。这是平时训练时,金柱想出来的。他也是想,等机枪大队达到一百人,有几十挺机关枪了,那时就按这个办法打仗。今天看来,他们平时的训练,还用上了。 棒槌沟比较宽阔,从西南向东北,有一条小河沟,此时,河沟还没解冻。战士们有的趴在土丘后面,有的趴在石头后面,有的趴在河沟边上,有的趴在倒伏的大树后面,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越来越近的鬼子骑兵,手指都放在扳机上,只等开火! 玉婷隐蔽在一个土坎后面,距离金柱两米多远。 眼看着敌人越来越近,金柱手心发痒,瞅瞅玉婷:“师妹,打不打?” 玉婷眼睛盯着敌人,看也不看他:“沉住气!打猎要有耐性,有十分把握再开枪,你师父咋教你的。” 又过几秒钟,金柱又问:“师妹,打不打?” 玉婷又说:“沉住气!打猎要有耐性,有十分把握再开枪,你师父咋教你的。” 五十米……四十米……已能看清鬼子兵凶神恶煞的面孔了。 迫击炮停止后,日军骑兵没见还击,以为“震关山”义勇军不是被炸死了,就是逃跑了,于是大胆前冲,哪里知道前方有埋伏。 金柱有些着急:“师妹,打吧!” 玉婷说:“听我枪响!” 当领头的敌人冲到二十多米时,“呯!”玉婷一抬右手,就把这家伙掫下马去。 顿时,六挺机关枪喷着火舌,像爆豆似的响起来,玉婷她们也不断射击,只见有的鬼子兵掉下马去,而马还在奔跑,有的马中枪倒下,把鬼子兵摔下去。被摔到地上的鬼子兵跳起来,举着战刀往前冲,但没跑几步,就被玉婷他们打死了。 按关东军编制,渥口大队并没配置骑兵。但他们从奉天来到这里的一路上,缴获了几十匹东北军的战马,又沿途从老百姓哪里抢来一些,足足装备了两个骑兵中队,有的驻守场矿的小队,也分了十匹八匹不等。 而抢掠老百姓的这些马匹,没有经过多长时间正规训练,还很怯场,骑着走走、跑跑还没问题,上了战场,难免有后退的。 因此,有的马中枪倒下后,有的马害怕了,就尥蹶子往回跑,骑手也驾驭不听,导致冲锋队形乱了套,这样,骑兵的冲锋就被打了回去! 骑兵一撤,炮兵和步兵跟进,在距机枪大队五百米处,有一个小高地,渥口竖起指挥刀:“停止前进!迫击炮攻击!” 各小队迫击炮组,眨眼之时就架好了迫击炮,开始第二轮轰击。 骑兵被打退了,玉婷这才倒出空来回头看看,只见他们的队伍才走到棒槌岭半山腰。 白亚芹担心女儿和徒弟这些人,走几步便回头看看。 因为有伤员和战士的遗体,又是上坡,所以,义勇军的队伍行进缓慢。 日军的这一番进攻,钱甲兴都瞅见了,看到鬼子第一轮进攻被打退,他松了一口气,说道:“亚芹,别老看了,快走!” “你不也老是回头看。”白亚芹知道,丈夫更惦心女儿和他的宝贝徒弟,就说,“我知道快走!” 钱甲兴说:“我徒弟这个机枪大队好样的,这要是让小鬼子冲过来,我们只能拼了!” 白亚芹说:“没有这个徒弟和姑娘,你早没命了,我们大伙也都完了!我看,打完这仗,就把亲给他们定了!” 钱甲兴说:“他们的事儿,顺其自然吧。以后要经常打仗,后果难料啊!” 这时,就听钱甲员喊道:“大家快走!给玉婷他们多留点儿时间!” 其实,大批敌人就在身后,不用谁催,大伙都知道快走,他们每个人都恨不能长出膀子飞起来!可是,这仗打到现在,太阳已经偏西,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喝口水,力气都不足了,又有伤员和遗体拖累着,他们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玉婷回过头说道:“赵金柱,我们能拖就拖,多拖延些时间,让咱们的队伍走远一些!” 金柱说:“嗯哪。” 这时,玉婷发现日军停下了:“赵金柱,鬼子步兵咋不走了?” 金柱说:“想耍啥鬼心眼儿吧。” 玉婷说:“我看他们舞舞旋旋的,好像要开炮!” 金柱说:“备不住啊。” 玉婷说:“大家听着,快跑!” 金柱说:“往哪儿跑?” “捋着河沟往上跑,到后面的那片林子里去!”玉婷说,“快!要快!” “快走!” “快走!” 大家都知道,玉婷才是他们实际的大队长,所以,玉婷一下命令,他们一组传一组,都猫着腰,借助河沟的掩护往上游跑, 等大伙都跑了,玉婷看金柱端着机枪蹲在地上瞅她,便说:“赵金柱,你瞅啥!” 金柱说:“没瞅啥,你先走,我断后。” 玉婷说:“服从命令,快走!” 金柱还想说让玉婷先走,就觉着天上落下一个东西,说了句:“不好!”一下子就把玉婷扑倒,压在身下。 就在这时,“咣!”的一声,一枚迫击炮弹在他们身边爆炸。 紧接着,炮弹就像滚雷一样在他们周围炸开了,地动山摇! 这一顿爆炸声过后,玉婷已被金柱压得透不过气儿来,她一使劲儿,就把金柱推下去。这时她才发现,金柱一动不动,好像翻白眼儿了!她立时闪过一个念头,金柱可能被炮弹崩到了! 她吓坏了,带着哭腔:“赵金柱,你咋的啦?” 金柱没有反应。 她用手扒拉扒拉金柱脑袋,金柱的脑袋随着她的手劲儿动弹,她几乎要哭了:“啊,赵金柱,你可不能死呀!” 金柱还是没有反应! “都怪我,不等你就好啦,你是为救我才没了命的呀!”玉婷很自责。 但她想看看,金柱被炸到哪里了?可是,金柱浑身都是血,有凝固的血,也有新鲜的血迹,又穿着皮衣皮裤,一时也看不到伤在哪里。 她想探探金柱还有没有气儿了?可是,她两只手都带着手套,一只手又各拿着一把枪,很不方便,于是,她就低下头,想用鼻子尖试试金柱还喘不喘气儿? 就在她的鼻子尖刚要接近金柱鼻孔的时候,金柱忽然抬起头来,她的嘴正好对到金柱的嘴上,实实在在接了个吻。 霎时间,玉婷玉面发烧,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扬起一只手来。 如果她手里不拿枪,这一大脖溜儿就扇上去了:“赵金柱,你嘎哈?” 金柱意识到这下闯了大祸,搞不好玉婷还不得真的枪崩他,就慌忙说:“老总,我刚才不知道咋整的,一下子就蒙瞪了,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时,玉婷听到一片“嘎吱嘎吱”踩雪声,她一抬头,吓了一大跳,看到日本兵离他们不远了! 踩雪的这个声音,本来她是应该听见的,但她的耳朵被炮弹震的“嗡嗡”叫,此时稍稍缓过一点儿,方才听到。 这时,她哪里顾得了许多,抓起金柱一只胳膊就往身上拉:“快!” “嘎哈?”金柱莫名其妙。 “你被炮弹崩了!” “那也不用你背!”金柱抽回手臂坐起来,拿过机关枪,然后蹲下,说道,“好像没啥事儿!” 玉婷拉起金柱:“快跑!” 金柱个子高,虽然猫着腰,但一跑起来皮帽耳朵一扇乎,就被日本兵发现了,“呯!”一粒子弹飞过来,正打在猫耳朵上,差点儿把帽子打掉。 接着,枪声大作,子弹在他们头顶“嗖嗖”飞过。 第一二八章 机枪大队金蝉脱壳 渥口少佐黯然撤退 第一二八章机枪大队金蝉脱壳渥口少佐黯然撤退 日军发现有人,就立即追了过来,有的人喊道: “不要跑!” “皇军不杀你们!” “金票大大的给!” …… 日本人侵略中国,并不是脑袋一热的决定,他们早已做了长时期的准备工作,为了方便和中国军队作战,他们的士兵,都学过几句简单的中国词语。 看到玉婷金柱不停下,他们就开枪了,可是,河沟子有深有浅,岸上有灌木和蒿草,玉婷金柱时隐时现快速移动,他们也不好击中。 玉婷边跑边回手还击,金柱也抽冷子还击几个点射,既干扰了敌人射击,也迟滞了敌人的速度。 玉婷说的那片树林,就是先前渥口少佐指挥部所在的位置。 周矬子他们已经进入树林,各自找好掩体架上武器,这时,他看到玉婷和金柱被敌人追赶,很担心二人有失,就对众人说:“你们吸引鬼子火力,我去接应大队长他们!” 周矬子说着冲出树林,一边跑,一边向追赶玉婷金柱的鬼子扫射。 机枪大队的战士们也向鬼子开火,这样,就分散了日军的兵力,减轻了玉婷金柱的压力。 但倒霉的是周矬子,当他快要和玉婷金柱会合时,大腿突然中弹,一下子栽倒了。 这时,玉婷和金柱距树林还有二十几米远,两个人只得停下。 金柱心里很恼火,暗怪周矬子多此一举,他把枪架在一个土隘子上,向冲上来的鬼子射击,叫道:“师妹,看老周咋样了!” 周矬子处在河沟上面,玉婷金柱在河沟下面。 玉婷趴在沟边问道:“老周,咋样?” 周矬子说:“右腿不好使了!” 玉婷说:“能不能爬过来?” 周矬子腿短,胳膊也短,周围是半人高的蒿草和柳树毛子,他爬了几下,疼得冒了汗,也没爬出半尺。 “挺住!”玉婷只好爬过去,连拉带拽,将周矬子和机关枪拖到沟下面,然后,她抱起机关枪说道:“来老周,我背你!” 周矬子强忍着疼痛,但已经意识到了他的莽撞,说:“钱队长,你给我一枪吧!” 玉婷说:“我真想给你一枪!你这样不管不顾,脑袋咋长的,还当小队长呢!是跟你那笨师父学的吧!” “还说这些嘎哈。”周矬子说,“我完犊子了!钱队长,你给我一枪,我不想死在鬼子手里!” 金柱迅速换上一个弹匣,继续阻击冲过来的敌人,大声叫道:“老周,我快顶不住了,你快跟钱队长走!” 周矬子说:“你们给我一枪吧!” “真能磨叽,挺住!”玉婷嘟囔一句,抓住周矬子一只胳膊,一用力,就把他背起来了,撒腿就跑! 玉婷几乎是手脚并用,总算把周矬子背进树林,迎上来两个战士,帮着把周矬子放在掩体后面。 机枪副手接过周矬子的机枪,投入战斗。 周矬子的大腿断了,玉婷给他包扎了伤口,然后用树棍和腿绑给他的腿骨固定好,让他帮着压子弹。 金柱觉得玉婷他们应该到了安全地带,就边打边撤,最后和大队会合在一起。这样,他们就形成了一个防守整体。 由于机枪大队战士们顽强阻击,敌我双方激战了近一个小时,鬼子几次冲锋,也没能突破他们的防线。 渥口看碰到了硬骨头,就下令暂停进攻,进行迫击炮攻击。 敌人停止了冲锋,金柱说:“师妹,鬼子好像又要开炮了,咱们还是躲到后面去吧!” 玉婷说:“这次我们不后撤了!” 金柱说:“不后撤,在这儿等着挨炸咋的。” “赵金柱,打了这些仗,你脑子还像榆木疙瘩一样!”玉婷说:“还记不记得你师父说的,对付狡猾的猎物,不能总使一样的手段!还有二爷爷说的,兵不厌诈,随机应变!” “咋不记得。”金柱受到启发,“师妹,是不是说鬼子的炮弹,要往咱们的后面打了!” 玉婷说:“我寻思是这样的。” 金柱说:“咱们咋办?” 玉婷说:“我爹他们已经走远,咱们已经完成任务。” 金柱说:“你说咱们该撤了!” “是该撤了!”玉婷说,“我已经没多少弹了。” 金柱说:“我就剩两梭子子弹了!” 周矬子说:“大伙都没多少子弹了。” 金柱说:“那咱们马上就走!” “等一等!”玉婷说:“现在走,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只要我们离开阵地,就失去了屏障,会被鬼子追上消灭。这片林子里蒿子多,等他们开炮,我们点着蒿子,烟往东面刮,我们正好就向东边跑!” “好主意!”金柱说,“很冒险啊!” 玉婷说:“打仗就要冒险!这和打猎差不离儿,哪个猎人没经到过几次生死冒险!” 周矬子说:“师父,你们留一挺机关枪给我,我吸引鬼子,掩护你们!” 金柱说:“老周,我还舍不得一挺机关枪呢!” 这个时候,炮弹飞过来了,先有几发落在他们周围,然后,大批炮弹落在他们的后方爆炸! 玉婷让有洋火的人,都拿出洋火点着蒿子,等烟火冒大起来,她说:“赵金柱,你们前头走,我殿后!” 时间紧急,金柱也不说啥话了,从掩体后面起来,背起周瘸子就跑,因为这些人里面,也就他身体最强壮,这个活,只有他干。 渥口少佐两次没炸死机枪大队,就推测到了,这些人在开炮时,躲到远处去了。 他用望远镜观察机枪大队阵地,只见树木和蒿草,却看不到一个人影,于是说道:“小池副官,你看到了什么?” 小池仁见也在用望远镜观察:“少佐,前面地形复杂,‘震关山’这些恶匪,隐蔽得极好,我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渥口说:“他们是狡猾的狐狸,一定又躲到安全地带去了!” 小池仁见说:“少佐,有这种可能!” 渥口说:“我们可以先发射几发炮弹到他们阵地,然后,延伸射击!” “很正确!”小池仁见表示赞同,“我们将计就计!” 渥口说:“小池副官,你可以传达我的命令了!” “是!”小池仁见立即向各部队传达了渥口的命令。 当攻击的炮声响起,他们看到机枪大队阵地冒起了烟,而且烟越来越大。 渥口说:“小池副官,冒烟是怎么回事?” 小池仁见说:“是炮弹爆炸,引燃了蒿草!” 姜大炮说:“渥口少佐,我看这回,不炸死他们这些王八蛋,也会烧死他们!” 渥口说:“姜团长,你说的很对!” 冯迷糊说:“渥口少佐,钱老虎这些人我是知道的,他们非常狡猾,我很担心,他们已经趁机跑了!” 渥口说:“冯大队长,你说他们会跑掉?” “他们不会等在那里送死!”冯迷糊说,“地面的积雪很厚,炮弹爆炸很难引燃蒿草,一定是他们放的火!” 渥口说:“他们在阻击我们,掩护他们的同伙,而且很顽强坚决,不会轻易逃跑!” 冯迷糊说:“渥口少佐,我们前后打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的同伙早走远了!” 渥口恍然大悟,立即说道:“小池副官,传我的命令,各部冲锋前进!” 可是,当渥口他们冲到机枪大队的阵地时,只见糊拉巴黢的雪地上,蒿草还在燃烧,到处都是子弹壳,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渥口暴跳如雷:“该死!各部立即追击!” 冯迷糊早就厌倦了这磨磨唧唧的战斗,说道:“渥口大佐,山里地形复杂,眼看着快要黑天了,容易中了埋伏!” 姜大炮说:“大佐,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还有这些伤员,阵亡者的尸体也该处理!” 从奉天打到这里,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这让渥口少佐有些狂妄!但他并不是一个鲁莽的军人。 渥口看看太阳,已经离西山尖不远了,他想一想,带的给养和物资也不够他们进行夜战,“震关山”这些人,又很难对付!于是,他采纳了冯迷糊和姜大炮的建议,下令道:“各部清理战场!” 第一二九章 女间谍愿望化作泡影 钱甲兴受挫情绪低落 第一二九章女间谍愿望化作泡影钱甲兴受挫情绪低落 早晨开始,彩子和工藤就坐在他们的办公室里,等待着前方传来胜利消息。他们希望用一场胜利,迎接满洲建国。 不知为什么,彩子心里一直不安,眼皮也跳,她说:“工藤先生,能不能出什么差错?” 工藤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儿,但他还是半眯着眼睛说:“如果按‘猎猪行动’方案执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渥口不是还有一个‘满洲之星’军演吗,参加兵力六百多人,应该万无一失。” “我的眼皮总在跳,按满洲人的迷信,不是好兆头。” “哪只眼睛?” “右面的。” 工藤安慰道:“好事!满洲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来!” 彩子说:“我怎么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 工藤说:“迷信的东西,都是不准的,我从不相信这一套!” “我还是不放心。”彩子忧心忡忡,“自炮轰北大营开始,我军在满洲的土地上,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大踏步前进,这样轻而易举的胜利,指挥官难免产生轻敌思想。我看渥口少佐就有点儿狂傲。要知道,钱老虎这些人,可不是普通人,他们不是张学良的东北边防军。” “钱老虎他们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工藤的内心,还是很鄙夷钱甲兴这些人的,“几个穷山沟里的土豹子,缺乏文化教育,目光短浅,只不过是逞一时之勇,等大局稳定下来,消灭他们并不难。现在,我就是担心,他们不要和赤匪勾搭在一起,如果这两者狼狈为奸,就会酿成匪患!” 彩子说:“依据钱串子提供的、和我们搜集上来的情报分析,还没有钱老虎和赤匪勾结的证据。” 工藤说:“这件事,不得不防。张贴反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标语和告示,这可是赤匪的手段!” “也不排除他们学到的可能。”彩子分析道,“钱甲兴长子钱成栋,在马占山部下当侦察连长,他们是赤匪的死敌,他二儿子钱成梁,在北平读书,据说参加过学潮,但还没有证明他参与何种党派的证据。最重要的是,钱老虎是有着正统家族观念的人,他们极其看中家族名誉,孤傲清高,不屑与匪徒为伍,所以,他们不大可能接受赤匪的参与。民国政府是他们承认的政府,就算他们和党派联合,那也是会接受民国政府的领导!不过,腐败的民国政府是不堪一击的!” “很有道理!如果钱老虎接受民国领导,我们就更容易消灭他们!”工藤突然睁大眼睛,目光中带着杀气。 …… 二人从“震关山”,又谈到满洲建国,再谈到东亚和苏联局势,再谈到欧洲、拉丁美洲、澳洲和未来世界格局。 快到中午,还没有消息,彩子说:“我去电讯室看看,怎么还没消息。” 工藤说:“你发电给渥口问问情况。” 彩子正要起身,友丘千惠进来了:“报告组长,渥口少佐电报!” 彩子说:“念!” 友丘千惠念道:“落合大佐,工藤大佐,接寺尾猪三小队长报告,‘猎猪行动’讨伐队,在棒槌岭南侧发出求救信号,我部正准备驰援。完毕!” 彩子说:“下去吧。” “是!”友丘千惠退出去。 彩子和工藤大眼儿对小眼儿,互相瞅了一会儿。 彩子皱着眉头,先开口:“出了什么问题?” 工藤说:“一定是走漏了消息,钱老虎下山了。” 彩子说:“‘猎猪行动’只有渥口我们三人知道,不可能走漏消息!难道钱串子是双面间谍?” “不排除这种可能。”工藤说,“也许钱老虎根据钱串子汇报,推测到我们会对桃园三采取行动,事先做了准备。” 彩子起身走到沙盘前,工藤也走过来。 二人在沙盘上观察一会儿,彩子指点着说:“棒槌岭距马鞍山二十里,讨伐队在这里发出求救信号,一定是后有追兵,前有截击!看来,他们没有完成任务,在这里被钱老虎包围了!” “钱老虎很狡猾!”工藤说,“但不用担心,这很可能是歼灭‘震关山’的好机会。” 彩子说:“在么会这样说?” 工藤说:“如果中条理佐中尉,能坚持到寺尾猪三和渥口主力赶到,我们的士兵,势必会把‘震关山’包围,这样,就会把他们消灭!” “对!”彩子说,“这可能就叫有心栽花,无心插柳,歪打正着了!” 工藤说:“中午了,我们去用餐,静候佳音!” 可到了晚上,他们等来的却是——渥口大队共计阵亡六十二人,伤二十三人,保安团和警察大队共计阵亡八十四人,伤五十三人——一个坏消息! 瞬间,这二人打算在满洲建国前,做出一些成绩的愿望,被一纸电文化成泡影! 天已经很黑了,钱甲兴的大队人马才回到望云岭大营。 受伤的战士摆满了司令部南北大炕,白亚芹带人给伤员清洗伤口,外涂内服红伤药。 猎人上山打猎,难免磕磕碰碰、伤筋动骨,所以,家家都备有祖传的红伤药。袭击二丁山金矿时,他们也缴获一些药品和医疗器械,这时都派上了用场。 伤口取子弹的事,就是田莉做了,因为这种外科手术,只有她一个人才会。 校场上,钱串子叫人点起了灯笼和气死风灯,牺牲战士的遗体成排放在校场上。 有的人和家属哭起来,但大多数人已经变得将强,将悲痛化为仇恨,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把眼泪吞咽进肚子里。 钱甲兴紧咬着嘴唇,望着一具具僵硬的遗体,一声不吭。 钱万淳和钱串子站在钱甲兴一左一右。 钱串子瘪瘪着嘴,抹着眼泪,说:“大哥,搭个灵棚吧!” “嗯!”钱甲兴点点人头。 钱串子立即去张罗了。 钱万淳眼睛四处看,从队伍回山起,他就没发现玉婷金柱。在他的心里,这两个少年,是他们“震关山”未来的希望。 他很担心玉婷金柱,但一直不敢开口问,深怕钱甲兴回答给他一个噩耗!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甲兴,怎么没看到玉婷金柱呢?” 钱甲兴也一直担心女儿和徒弟:“二爷爷,他们掩护我们撤退。” “人呢?” “还不知道啥情况。” “派人找了吗?” “大伙打了一天仗,能走回来就不错,谁还有那个精力!” “嗨!”钱万淳一拍巴掌,“你是早说啊,我带人去找!” 钱甲兴声音低沉:“二爷爷,别找了,天这么黑,大海捞针!如果他们还活着,会找到家的。” 这时,钱树招呼道:“司令!饭菜热好了,开饭了!” 钱甲兴没动。 钱万淳说:“甲兴,进屋吃口热乎饭吧。” 钱甲兴说:“我还不饿!” “啥不饿,是饿过劲儿了!”钱万淳说着,就把钱甲兴拽进屋去。 钱甲兴端碗小米饭和一碗土豆熬白菜,和钱万淳进了他的指挥室。 小米饭很肉头,菜里面有几片肉,挺香的,可是,他很难下咽。 钱万淳知道钱甲兴心里很痛苦,便安慰道:“司令,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就要有死伤,不必多想了!” 钱甲兴先向钱万淳介绍了今天的战斗情况,然后说:“二爷爷,今天的事儿,都怪我想得不周到,才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要没有玉婷金柱他们掩护,今天我们就一个活的也回不来了!我不配当这个司令!” 钱万淳说:“谁天生也不会打仗!你不当司令,谁当司令,你必须要振作,不能影响士气!” 第一三〇章 田莉怀疑钱串子叛变 难以置信钱甲兴沉思 第一三〇章田莉怀疑钱串子叛变难以置信钱甲兴沉思 钱甲兴一直等到快半夜,玉婷金柱他们终于回来了。 至此,这一仗算是结束,“震关山”义勇军共牺牲四十七人,伤四十四人。 天亮了,钱甲兴又来到校场。他一宿没睡,不是在司令部大厅跟着照看伤员,就是出来给这些牺牲的战士守守棂。 昨天,钱树已经疏散下去一部分家属,空出来一些房子。男伤员都集中在司令部大厅里,女伤员有七八个,安排在两间空房子里,他们由抽调的人员轮班护理。 田莉也一宿没睡,她算是大营里惟一的一个医生,所以,伤员有什么问题,都要他来解决,这样她无法离开。 孙大个子也一宿没睡,他多少懂点儿战场救护知识,就给田莉打打下手,二人配合得还不错。其实,他是暗中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子,和田莉在一起,困他也不困了! 钱串子手里夹根烟,佝偻个腰坐在灵棚外面,眼睛上长着眵吗糊,狐狸皮帽子上挂着霜,鼻子下面的胡子上结着冰溜儿,面前的地上有一堆带着白灰儿的火炭。整个人看上去极其悲伤。 钱甲兴走到钱串子跟前:“老三,你也让人换换。” “啊,大哥呀。”钱串子这才抬起头,似乎刚发现钱甲兴,他起身递给钱甲兴一根洋烟,“换啥换,我也不出去打仗,给侄男哥女们守守棂,也尽尽我的一点儿心意。” 钱甲兴接过烟,对着火,然后说道:“加点儿小心,别折腾出病来。” “没事儿,我体格好。”钱串子说,“大哥,啥时候发送他们?” 钱甲兴说:“等吃完早饭,让二爷爷看块坟茔地,派人把墓子打了,等明天早上,你张罗着把他们发送出去吧。” “嗯哪!”钱串子应道。 钱甲兴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回到司令部大厅。 大厅里,田莉孙大个子正和几个人唠嗑。 钱甲兴说:“田顾问,你休息去吧。” 田莉说:“司令,我还不困。” 孙大个子说:“我们都让田顾问去休息,他说啥不去!” 钱甲兴说:“田顾问,这些伤员的事,多亏了你啊,不然,我们都请不到懂外科的大夫。你可不能累垮了!” “累不垮!”田莉说,“司令,刚好我以前学过一点儿西医,我叔叔就是开西医诊所的。” 孙大个子问道:“田顾问,你叔叔在啥地方开诊所?是不是在高台城里?” 钱甲兴知道田莉说的不一定是事实,孙大个子的问题很令人不好回答,弄不好会很尴尬,就说:“孙大队长,不要什么都打听!” 孙大个子说:“是司令!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好啦。你们没睡觉的,抓紧睡一会儿去,说不定啥时候还有任务!”钱甲兴说,“我也去眯了一会儿。” 田莉说:“司令,我要跟你说点事儿。” 钱甲兴说:“啥事儿?说吧。” 田莉说:“这么多伤员,药不够用,具体的我去你指挥室说吧。” “中!”钱甲兴说。 田莉上山后,一直住在钱甲兴家,而钱甲兴和金柱住在司令部指挥室里。 这个指挥室,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墙上连一张地图都没有,屋子里就一铺能睡三四个人的小炕,一个简易地桌,几个木头凳子,一个炉子。 指挥室这个名字,好像还是二爷爷提出来的,起这个名字主要就是要显得正规一点儿,其实跟指挥室还真挨不上多大边儿,不过,这里也成了他们用来商讨重要事情的地方,要是叫个会议室还贴点儿铺衬。 钱甲兴和田莉进到指挥室,金柱还在蒙着头呼呼睡大觉。他打了一天仗,又背着一个人在大山里跑了半宿,就差把他累吐血。 进到门里,田莉回头看看,然后把门关严。 钱甲兴指着板凳:“田顾问,请坐!” “不坐了。”田莉看看炕上,“司令,炕上躺着的是金柱吗?” 钱甲兴说:“是。” 田莉说:“睡觉蒙着脑袋,我还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看到田莉进门的动作,钱甲兴知道她可能有秘密的话要说,便说道:“有啥话说吧,不用担心我徒弟。” 田莉并不担心金柱,因为她早已经从玉婷口里,了解到了金柱的为人,她说:“司令,你应该注意内奸。” 钱甲兴说:“你认为我们有内奸吗?” 田莉说:“我的工作你是知道的,我已经注意到你们发生的几次事情,包括你们杀杨海洲的事情被暴露,这说明,你们内部出了问题!” 钱甲兴说:“你是专家,能不能说说这个内奸是谁?” “我没有证据,”田莉说,“但我觉得,军需官最可疑!” “啊!”尽管钱甲兴不愿相信钱串子能当奸细,但一看,钱万淳和田莉都怀疑钱串子,就不由问道,“你有什么根据怀疑我兄弟?” 田莉说:“除夕夜之前,就军需官去了城里,这次王大队长他们被伏击,也是在这之前,军需官进了一趟城,怎么会有这两次巧合?” “但这两次都是我派他去的。”钱甲兴说,“我觉得,我弟弟不能背叛我们,他不可能当汉奸!” “司令!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你很相信兄弟情义,注重家族荣誉,并讲究江湖义气,这是你的短处,往往感情用事,很容易被人利用!”田莉说,“我们搞情报工作,是不讲感情的!” 钱甲兴说:“往后我注意就是!” 田莉拿出一个纸单,递给钱甲兴:“司令,这上面是我们需要的药品,都是治疗刀伤枪伤的,也是宪兵队严格限制的,你可以派军需官去城里购买,看看他能不能买回来!” 钱甲兴说:“这能看出啥毛病?” 田莉说:“平时,宪兵队就对各个药房下了命令,我写的这些药,都是违禁药物,是不允许买卖的!有来购买这些药的人,药房必须立即向宪兵队或警察大队报告,而且,还有宪兵队或者警察大队的便衣特务暗中监视!” 钱甲兴说:“如果军需官能把这些药买回来,就证明他有毛病,对吧!” “对!”田莉说,“特别是这仗打完后,宪兵队知道你们有大量伤员,更会注意控制这些药品!” 钱甲兴想想,然后说:“好吧。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需要这些药,也应该去买一些!” 田莉说:“司令,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要是没事,我就出去了。” 钱甲兴说:“我没事,你赶紧去休息吧。” 田莉离开后,钱甲兴坐在炕头上,装了一袋烟,闷头抽起来,陷入沉思之中。 在感情上,他真的很难接受钱串子能当奸细!不过,他决定试一试,最好钱串子买不回来田莉纸单上的药物,证明他的这个兄弟与间谍无关,也维护了他们老钱家的世代声誉。 第一三一章 耿春花梦中惊醒 张老八有事相求 第一三一章耿春花梦中惊醒张老八有事相求 耿春花正在睡觉,忽听有人叫唤咒骂,就像在阴间地府阎王殿过堂一样乱哄哄的。她以为到了阴间地府,忽幺一下就吓醒了。 房间里漆黑,张老八发出均匀的呼吸。 她推了张老八两下。 张老八早就醒了。他也是被这个声音惊醒的,觉得应该是参加演习的人出了事儿,所以,他就没动。 耿春花也知道张老八是装的,就掐了他一下:“装死是不是。” 张老八嘟囔道:“这些汉奸,死一个少一个,不要管这些闲事。睡觉!” “我这个资本主义和你这个共产主义,也真整不到一块!死犟死犟,一点儿也不开窍,刻板枯燥,没一点儿人味儿!我怎么和你这种没有感情的动物睡在一个被窝!”耿春花抱怨。 “那就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做梦!” “我看你能不能坚持到底!” “就怕你坚持不到底!”耿春花又掐他一下,然后说道,“一个演习,神神秘秘,位置也都保密。张宝贵,你就不想知道,他们演的什么习?怎么又像打仗死了人一样?高台境内,只有你们赤匪和‘震关山’存在,可没我们党国什么事儿!” 张老八从被窝里坐起来:“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先趴窗户看看。” 耿春花摸起她的棉袄,披在张老八身上:“别冻着。” 张老八披着耿春花的棉袄爬到窗户前面,拉开窗帘。 窗户没有玻璃,糊着窗户纸,窗缝也用窗户纸溜上了,冬天吗,这是防止钻进寒风。但是,有一小股喽溜窗缝没抹多少糨子,可以揭开,透过窗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外人看上去,窗缝就跟溜上了一样,不会引起怀疑。 这是耿春花制造的小秘密,也是她把这个小秘密告诉给张老八的。 窗帘也是耿春花自己做的,朝外的一面是黑布,朝里的一面是红布,中间絮上一层棉花,挡光、隔音、保暖。 办公室门灯和大门的灯都亮着,清雪反射着冷冷的灯光。 院子里吵吵嚷嚷,还有几匹马,也不时叫上一声,掺和进来,有一匹是冯德林的。 冯德林站在院子中间,他的面前散乱地站着几个人,韩大虾米和锅底灰也在其中,离离拉拉,还有人从院子外面有气无力走进来,雪被踩的“咯吱咯吱”乱响。 就听韩大虾米嚷道:“大队长,别他娘的等了,我们回宿舍了!” 锅底灰说:“又冷又饿,要死了,受不了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嚷嚷。 冯德林说:“都别吵吵了,我已让厨房做饭了!大家在坚持一小会儿,看看我们到底还缺谁?大家都是兄弟,一个也别落下!” 李凤武说:“大队长,我们这些受伤的,是不是就等死了!” 冯德林说:“等啥死,现在伤号太多,医院不是搁不下了吗,你们这些受小伤的,皇军不是给你们消炎包扎完了,又拿了药吗,养两天就好了。” 张老八离开窗户,回到被窝里:“睡觉!没意思。” 耿春花说:“到底怎么回事呀?” 张老八说:“他们可能用演习做幌子,打仗去了。” “跟谁打仗?” “听说话受伤的好像不少,医院都满了,轻伤号都打发回来,死的人也一定少不!”张老八说,“高台地界,能打这种大仗的,现在也就是‘震关山’义勇军了。” “也不知道田嫂怎么样了?”耿春花忧心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面?” “这还真不好说。”张老八说,“我听联络员说,我们满洲省委,已经掌握了日本人建立满洲国的情报,但不知确切时间。” “你们难道想阻止吗?我看你们可没有这个能力!” “是呀!民国政府几百万大军,倒是有这个能力,可是你们的军队不打鬼子,专门围剿我们红军。我们是想打鬼子,可你们还不让!”张老八说,“你别看我们现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但上级指示我们,要发动群众,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鬼子赶出去的!” “吹吧!”耿春花说,“我看,你们也别费这个劲准备了,说不定哪天,我们党国的大军就打回来了,你呀,莫不如乖乖顺从了我,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开脱一下,免得进监狱,丢了小命!” 张老八说:“还在做梦,你什么时候能醒醒。” 耿春花讥讽道:“我看你才是做梦!就凭你们几杆破枪,几个土包子,也想打天下!” “我倒要劝劝你,想想你的后路!你要执迷不悟,继续顽抗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没人儿跟你俩说了!”耿春花来了气,一翻身,给了张老八一个筋囊骨,“张宝贵,你就犟,往死了犟吧!” 张老八说:“别生气,我有事求你。” 耿春花说道:“不用求,你要忍不住,想咋地就咋的,随你。” “别胡思乱想!”张老八说,“求你接近冯迷糊,打听出满洲建国的准确时间。” 耿春花说:“你就不怕我用色相和冯迷糊换取情报。” “你要能这么做,也就不用我这个冤大头做你的挡箭牌了!” “你不但是冤大头,你还是个傻子,白捡的便宜都不要!”耿春花说,“不过,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再帮你一次。” 早上,张老八和耿春花来到食堂,刚找个桌子坐下,韩大虾米和锅底灰就进来了。 食堂里,每个桌子四双筷子,饭菜都摆好了 锅底灰先发现张老八和耿春花,就说:“大虾米,我八哥和八嫂在那边,咱们和他们坐一起。” 韩大虾米说:“中。” 二人来到张老八他们桌子前坐下。 韩大虾米客气道:“张股长、耿股长,起来挺早啊!” “八哥八嫂好!”锅底灰说,其实,他比张老八和耿春花还大好几岁。 “好好!”张老八答应道,然后说,“韩探长,郭探长,你俩干仗了?” 韩大虾米说:“张股长,我们哥俩咋能干仗呢。” 张老八说:“咋都鼻青脸肿的?” 韩大虾米说:“你们不是知道吗,我们参加演习去了。” 张老八笑道:“哈哈,去演习挨揍吗!” 锅底灰说:“可别提了,挨揍还好,小命差点儿交代了!” 张老八说:“得罪皇军了?” “没有!”锅底灰说,“本来是他娘的演习,突然之间就来令了,让我们火速赶往棒槌山一带,到了那里才知道,一股皇军被钱老虎他们给包围了,我们是去救他们。” “妈呀,钱老虎他们这么厉害!”张老八说,“救出来没有?” “救出个屁!听说有四十个人,都完犊子了!”锅底灰来了说大鼓书的语调,“这仗打的,只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枪炮声声惊天动地,喊杀声声震耳欲聋!这钱老虎也够尿性,人虽不多,可是个个像水泊梁山好汉,同仇敌忾,不惧生死,像天兵天将,以一当十,我等冲上去一次,被他们打回来一次,我等又冲上去一次,又被他们打回来一次,一次一次,也不知道多少次了,眼看着我等就要把他们一举歼灭,突然天降两员神将,一女一男,女子容貌倾国倾城,如凤凰展翅,仙女下凡,男子英俊魁梧,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啪啪啪!女子手使双枪,百发百中,哒哒哒!男子怀抱一挺机关枪,枪枪见血,但见这二人自棒槌岭上直冲而下,万夫不当,所向披靡,只杀的我们人仰马翻,哭爹喊娘,望风而逃——” “啪!”耿春花用筷子一敲桌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三二章 松鼠洞穴暗藏秘密 张耿二人达成协议 第一三二章 松鼠洞穴暗藏秘密张耿二人达成协议 锅底灰正进入角色,讲得来劲,没料想耿春花却来了这么一出,不由问道:“八嫂,莫非在下讲的不够精彩?” 耿春花说:“我都听入迷啦。” 锅底灰说:“缘何与我打住?” 耿春花说:“别拿腔作调,正常点儿说话!” “嘿嘿,”锅底灰说,“开开玩笑吗。” 耿春花说,“郭探长,我看,这不是开玩笑,你这纯属是给钱匪他们做宣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你这话,要是被宪兵队知道了,那就是正经八百的政治犯,轻者扒你层皮,重者砍头示众!” “妈呀!”锅底灰突然醒悟,左右瞅瞅,见人们一边吃饭,一边唠嗑,好像没人注意他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我这张破嘴,没有把门的了!八哥,八嫂,你们两个不会检举我吧!” 其实,像锅底灰这种欠招子的人,谁能拿他当回事儿,又去检举他呢! 耿春花说:“我们要检举你,早就让姜大炮把你抓走了,还能等到这时!” 韩大虾米说:“锅底灰,张股长和耿股长这二人你还不知道,是天下最好的两个好人,咋能做那种卑鄙无耻的勾当!那天如果没有他们两口子,姜大炮能放过你!你这张破嘴,以后可得有个收关儿!” “嘿嘿,”锅底灰咧嘴笑笑,“那是、那是!” 张老八说:“这么说,咱们的人就让这两个人给打败了。” “能是两个人吗,这二人是领头的。”韩大虾米说,“当时,皇军都把钱老虎包围了,拼起了刺刀,他们棒槌岭上也有一伙人,也要被皇军包围了,兵力那可是三对一,眼看着再有个一袋烟的功夫,钱老虎他们就完犊子了,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一男一女,他们还领着几个人,女的是指挥官,一手一把盒子炮,他们带着四挺机关枪,对我们一顿横扫,这样,我们就乱了阵脚,被他们打退好几里地。” 张老八说:“然后他们跑了!” “跑啥跑!”韩大虾米说,“他们人少,还有不少伤员,也死了不少人。我们又回头追他们,这一男一女又整来两挺机关枪,共是六挺机关枪掩护,这样他们才跑掉。如果没这两个人,钱老虎他们长膀儿也飞不了,真就完犊子了!” 张老八说:“咱们这边咋样?” 韩大虾米说:“那死伤可老鼻子了,比钱老虎他们可多多了,寡伤号医院就搁不下了,没看像我们这样轻伤的,都被皇君打发回来了。” 吃过饭,张老八和耿春花离开食堂,慢悠悠往办公室走,走到半路,张老八想到这次战斗,‘震关山’义勇军伤员很多,一定急需药品,而这些药品宪兵队又严格控制,就说:“老同学,我又想起一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耿春花说:“你还有没有个完了!” 这时,冯德林骑马进了大门。 张老八和耿春花停下来,等着冯德林。 离着近了,耿春花招呼道:“大队长!” 冯德林跳下马,说道:“你们吃了吗?” 耿春花说:“刚吃完。” 张老八去接马缰:“大队长,我给你把马牵马棚里去吧。” 这段时间,宪兵队拨了一笔资金给警察大队,让他们扩招人员,购置装备,冯德林就招进五六十人,又买了几十匹马。 冯德林说:“张股长,不用了。这马不咋老实,你们就在这儿帮我先瞅一会儿马,我进去取点儿东西。” 张老八说:“出去办事儿啊!” “昨天打了一天仗,咱们大队死伤不少,新招的人搭进去了都没够,又死伤了一些老本儿。我去宪兵司令部开会,也看看咋办!”冯德林说,“家里的事,你们照看一下。伤亡家属来人找,你们也不用管,我已安排王股长处理了!” 张老八说:“知道了。” 冯德林说着就进了办公室,很快就拿个文件包走出来:“王股长,耿股长,我走了!” “大队长,慢走!”耿春花说。 “没事儿!”冯德林说着,骑马出了警察大院。 冬天,每间办公室都有个炉子,上班前,这些炉子都由值班室传达员给生好。以前,这些活儿都是老辛头干,老辛头被耿春花杀了,这活儿就由后来的老赵头干了。 张老八跟在后面进了耿春花的办公室,炉子压着,屋子里也有一点儿暖乎气儿,但还是挺冷,耿春花毫不客气,先坐到她的椅子上了:“当家的,你老婆渴了。” “好说,好说!”张老八拿起炉钩子,在底下通通炉箅子,被压着的煤,瞬间就通气儿了,“呜呜”叫着旺了起来,房间里的温度上来了。 这二人,干的都是内勤工作,不用跟着出去执行什么训练和讨伐这一类的任务。但有个什么案件,需要现场勘查的,还有整理卷宗、上报处理意见、管理监狱这些,这就是张老八的职责。 耿春花就是隔三差五检查一下商铺、客栈、码头、车站、大车店这些地方,发现可疑的人就带回来审查。 这个阶段,他们也抓了一些人,也有偷鸡摸狗的,也有土匪强盗,也有江湖骗子。这些人,没有啥大事儿的,就先关在警察大队的监狱里,因为冯德林要家属交保证费抽人,也就是明着讹些钱花花,而问题严重的,就送宪兵队审查。 通完炉子,张老八又出去用茶壶打回一壶水,放在炉子上烧,之后,找个笤帚,把地清扫一边。 干完了这些活,他问道:“老婆,水马上烧开,还有活要干的吗?” 耿春花抿嘴笑笑:“真是无利不起早啊,学会打溜须了。” “该溜须,就得溜须。”张老八笑道,“我不是说了,还有一件事吗。这件事你也应该明白。” 耿春花说:“是明白,但我无能为力。” 张老八说:“那里的东西该拿出来了。” 耿春花眨眨眼,扇动扇动长长翘翘的睫毛:“哪里的东西?” 张老八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摊牌:“松鼠洞穴。” 耿春花装作听不懂:“什么洞穴?” “松鼠洞穴。”张老八又重复一遍。 “咯咯,”耿春花发出百灵鸟般的笑声,“我看你像个松鼠洞穴。” “别装了。”张老八说,“人命关天,他们都是英雄,你不能无动于衷。” “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要里面的药品,别的一概不要。” 耿春花知道瞒不过去,只好说:“你咋知道的?” “哈哈,”张老八说,“这点儿小秘密,如果我不掌握,怎么有资格做你当家的呢。” 耿春花说:“你跟踪我!” 张老八笑道:“哈哈,可是你没发现。你们党国特工的那点儿雕虫小技,在我面前,都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烦人!”耿春花撅起嘴来。 原来,为了扩大情报队伍,应对不测事件,耿春花建立了一个秘密仓库,代号松鼠洞穴,里面有武器装备,也有粮食药品等物资。 张老八说:“留着你也用不着了,为抗日发挥点儿作用。” “他们在二丁山金矿应该缴获到了。” “鬼子在二丁山的医疗室,也不会储存很多,这么多伤员,用量一定不小。以后也还要用。” “你就欺负我吧!”耿春花说,“我们以后重建怎么办?” “做梦!”张老八说“快醒醒吧,你的上峰,早把你给忘了。” “怎么运走?” “我和他们还不能直接接上头,这两天,你安排一下,我们去李掌柜家看看。” “这可是第三件事了。”耿春花说,“不能白求我了。” “别想要挟我。”张老八说,“除了夜里的哪一件事,其他的你随便。” “顽固!”耿春花说,“你要注意点儿,这段时间,特务股的人查得很严,通知他们千万不要进城买药。你的大哥,可是共匪的死对头,他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翻脸无情的!” 第一三三章 冯德林通报成立满洲国 张老八谋划盗窃时间表 第一三三章 冯德林通报成立满洲国张老八谋划盗窃时间表 这时,有人在走廊说话:“诶呀,我看到张股长进来了,这门咋锁着呢?” 张老八听出是老赵头的声音,就从耿春花的办公室出去,看到老赵头领着几个人在他的办公室门前站着,于是问道:“谁找我?” “就是这几个人,说是来保人的!”老赵头说,“张股长,没事儿我回去了。” 张老八说:“麻烦你了,赵叔。” 保人,就是拿钱抽人。称为保人,是名正言顺。 张老八打开门,让那几个人进他的办公室,说:“你们先在我这儿等等,交多少钱要冯大队长同意签字,他现在没在家。你们先把被保人的名字报上来!”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也是来保人的。人多了,有的人就在走廊里等。 这些人有农民,有猎户,有市民,有的是陈善龙的特务股抓来的,有的是耿春花的保安股抓来的,但都要经过张老八审查。其实,这些人也都没什么大事儿,可要放人,必须冯德林签字同意。 九点多钟,有人推开门说道:“张股长,冯大队长回来了。” 张老八拿起他们的保证书说:“你们等着,我去请示大队长。” 张老八出了办公室,冯德林正好走过来,他说:“大队长,都等着你呢!” 冯德林夹着他的公文包,边走边说:“张股长,到我办公室吧。” 冯德林用钥匙开了门,进了办公室后,先把公文包锁进保险箱,然后才坐下。 张老八跟在后面进门,把门关上,然后把一沓子保证书放在冯德林办公桌上:“大队长,你看看这些人,保费该收多少?” 冯德林稍稍瞅了一眼,然后说:“一律打家伙,二百大洋!” 张老八小声说:“大队长,有的人砸锅卖铁也拿不出。” 冯德林说:“告诉他们,现在形势紧了,拿不出钱,就别想放人!” “是!大队长。”张老八拿起那些保证书又回到他的办公室。 有的人问:“张股长,王二秃子要多少保费?” 张老八说:“我请示冯大队长了,不管王二秃子还是张二秃子,一律打家伙,都是二百大洋!” 有人说:“偷个小鸡就二百大洋,这不是要命吗!” 有人说:“砸碎骨头渣子也凑不上二百大洋啊,少点儿吧!” 张老八说:“大队长说的,现在局势紧张,不想抽人就拉倒!” 有人说:“张股长,你向冯大队长给我们求求情吧!” 张老八知道这些人冤,心里可怜他们,可他说了不算,最后还是黑下脸:“想要保人的就交钱,不想保人的,就回走,谁再嚷嚷,就把谁关进去!” 老百姓都知道衙门口的厉害,最后,只有两家交足了钱,冯德林签字放人,其余的都绝望地离开了。 这件事处理完,就到中午了,冯德林把四百块大洋放进保险柜里,然后对张老八说:“张股长,我中午有点事儿,下午我们开会!” 张老八问:“几点?” 冯德林说:“你们就等着吧,告诉耿股长一声。” “好了!”张老八说,“我先出去了。” 冯德林跟在张老八后面出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回头把门锁上,就离开了。 张老八进了耿春花的办公室。 耿春花说:“处理完了?” “完是没完,”张老八说,“就算是把人都打发走了。” 耿春花说:“听说每个人都要二百块钱,这是抽什么邪风了?” “可能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 “以前不都是酌情定价吗,给点儿钱就放人,可冯迷糊开完会,立马长猴儿!”张老八说,“我估计,肯定跟建立满洲国有关。” “这么说,满洲真的马上就要建国了!” “很有可能!”张老八说,“以前,冯迷糊的破公文包得哪儿扔哪儿,可去了一趟宪兵队,公文包放哪儿都不安全了,竟然放到保险柜里,而且,刚才走的时候,竟然把四百块大洋放到保险柜里了,把公文包带走了,不离身。” “是挺反常,”耿春花说,“冯迷糊的公文包里面,一定有秘密!你不是让我帮你打探满洲建国的时间吗,很可能这个时间表,就在他的公文包里。” “有这个可能!”张老八说,“我们必须提前拿到这个时间表!” 耿春花说:“拿不到就拿不到吧,既然没能力阻止,就消消停停呆着吧。” “不!”张老八说,“我们不能沉默,必须在他们宣布建国的时候发出声音,要让全世界知道,这里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我们中国人,绝不容许侵略者分裂我们的国家!要让我们的人民听到,我们正在反抗,要号召他们起来,和我们一起反抗!我们不愿做奴隶!” “张宝贵先生,要注意你的用词,不要我们我们的,你和我说话,只能说你或者我,咱们两个还不是我们!” “你难道不是中国人吗?” “我不但是中国人,还是中国的主人!你是什么,赤匪!你说的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你们还不如奴隶,没资格!” “好吧,你有资格!”张老八说,“那你就配合我,尽快拿到时间表,剩下的事,我们来做!” “看看,又是我们,你的记性可真差!”耿春花假装嗔怒地说,“张宝贵,早晚不等,你得把我害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你真想让我去死呀!” “我是说,为了我们的国家和民族,该做出牺牲的时候,我们就要做出牺牲!” “看来,你成了我的上司!”耿春花翻了张老八一眼,撒着娇说,“走,请我下馆子去!” 张老八、耿春花、陈善龙、王辉这警察大队的四大金刚,在耿春花的办公室里打扑克,等到下午三点多钟,才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王辉说:“诸位,听动静是大队长回来了。” “我看看!”张老八说着开开门,果然是冯德林回来了,胳叽窝里夹着公文包,他招呼道,“大队长回来了!” 冯德林说:“办点私事儿,耽误了点儿时间。” 张老八说:“正好,我们几个都等着你呢!” 冯德林走到门口,往屋里瞅瞅,说道:“别玩儿了,都到我办公室来吧!” 于是,这四个人去了冯德林的办公室。 冯德林说:“都找地方坐下,我们碰个头,传达一下水野队长的指示!” 几个人坐下后,冯德林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喜讯!” 张老八说:“什么特大喜讯?” 耿春花说:“要加薪了吧?” “比起我说的这个喜讯,加薪都不是喜讯了!”冯德林说,“我们要成立满洲国了!” 陈善龙很惊讶:“唉?!我怎么没听说?” 冯德林说:“据水野队长说,这件事一直都在保密,整个高台城也不过两三个人知道,他也是刚接到的通报!” “我爹也应该知道,可这几天没在家。”陈善龙说。 王辉说:“满洲建国了,是件大好事,以后,我们就正规了,待遇也上去了!” 冯德林说:“待遇肯定会上去,我们要按正规编制,发放满洲国警察统一服装,有警衔,警徽,也不能叫什么警察大队了,权力也就更大了!” 王辉说:“振奋人心,真是特大喜讯!” 陈善龙也很高兴,问道:“大队长,啥时候成立啊?” 冯德林说:“成立时间暂时保密!” 陈善龙说:“有什么可保密的,嘁嚓咔嚓,到时候一宣告不就得了!” 冯德林说:“水野队长说了,满洲国成立时间如果被民国和赤匪的间谍知道,他们就会跳出来捣乱,特别是‘震关山’这帮人,肯定不能消停!所以,要保密,不能走漏风声!” 陈善龙说:“那还不如不告诉我们要成立满洲国。” “告诉大家是鼓励大家努力干活,在这个阶段严密防奸、防匪!”冯德林说,“水野要求我们警察大队和保安团,密切配合宪兵队,加强巡逻,设置路卡,加强盘查,对可疑分子决不能放过,确保满洲国在和平喜庆的气氛中成立!到时候,我们高台县,还要有记者前来采访报道!” 耿春花说:“一定挺热闹!” 冯德林说:“那是一定了,一个新国家成立,能不隆重吗!个人家有个喜事儿,还要吹吹喇叭,放放鞭炮,请请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摆摆酒席呢!” 张老八说:“没说的,我们司法股,全员上阵,积极配合,听大队长指挥!” 冯德林说:“张股长,你把监狱多腾出点儿地方,耿股长,你们每天都要展开搜查,对可疑人,发现一个抓一个,陈股长,你们特务股任务最重,发现可疑分子,不要手软!大队给你们每个股拨一笔补助,伙食也好好整整!满洲要建国了,我们要搞出些成绩来!” 虽然张老八积极表态,并像认真听着,心里却很着急,一直想着冯德林公文包里的秘密,琢磨着怎样得到手。 第一三四章 张老八绞尽脑汁 耿春花胸有成竹 第一三四章 张老八绞尽脑汁耿春花胸有成竹 这一次,冯德林没把公文包放进保险柜,但一直放在面前。 不到半个小时,该说的也就都说完了,冯德林说:“大伙都干活去吧,我和王股长去医院看看伤号。” 陈善龙说:“老八、兄弟媳妇,咱们走吧。” 几个人来到走廊,冯德林和王辉直接走了。 张老八对陈善龙说:“大哥,这两天咋没见到你影呢?” 陈善龙说:“这几天特务队事儿太多,我手下这帮玩意儿敲诈勒索啥事都干,我要看着他们点儿,别让他们捅出娄子!” 张老八说:“等你不忙了,我和春花陪你喝点儿酒。” “中!”陈善龙说。 耿春花说:“大哥,到我办公室呆一会吧!” 陈善龙说:“先不去了,我家里也有点事儿,先回去一趟。” 陈善龙走后,张老八去了耿春花的办公室。 耿春花说:“宝贵,我们保安股今晚加班,你们的人配合一下。” 张老八说:“几点?” “不用太早,怎么也要十点。”耿春花坐下。 “行!一会儿我通知我的弟兄们一声。任务结束咱们两伙人会会餐。” 看张老八也要坐下,耿春花说:“你先别做下,给我倒杯水喝。” “跟我摆上谱了。”张老八表示不满,但还是给她倒杯水,然后才坐下。 耿春花喝口水,然后说道:“我看,你的计划好像实现不了。” “是有点儿难,”张老八说,“冯迷糊不是包不离手,就是把包放进保险柜,经过这几次事儿,他已经不迷糊,变得很小心谨慎了。” “放弃吧!国家这么大,自然有人吱声,不差这一个小县城。” “听说过一只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故事吧。” “拿我当傻丫头呢。” “听过就好,人多力量大!”张老八说,“我们先不讲这些道理,就说咱们眼前。” “眼前有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在这里咋活下去。” “别往我身上扯!”张老八说,“现在,‘震关山’刚刚兴起,他们还属于一腔热血、很不成熟、没有明确指导方向的农民武装。” “怎么,你们想收编他们。” “我是这么想。” “信我的话,放弃这个想法,”耿春花说,“像钱老虎这种逃难来此的家族,他们独立性、排他性和家族观念非常强,我曾试图在他们内部发展内线,都没有成功。你要知道,在他们眼里,你们是赤匪!你以为你帮了他们点儿忙,他们就能接受匪徒的指挥?你做梦去吧!” 张老八说:“就算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指挥,我们也是骨肉同胞,也有责任帮助他们发展壮大!正好趁着满洲建国这个机会,一是打击一下鬼子和汉奸的嚣张气焰,二是让他们造造声势,扩大影响!” “好吧!我可以帮你,”耿春花说,“但我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我估计,鬼子宣布满洲建国,也没有几天了,时间很紧。” 张老八低头沉思,自语道:“他们会选在哪一天呢?难道能在3月1号?” “今天是正月十七,阳历2月22号。阳历的2月只有28天,如果是3月1号,算上今天,才只有八天了,”耿春花说,“可是,不好确定就是3月1号。你看,苏联建国是11月7日,日本建国是2月11日,美国建国是7月4日,满洲建国能不能选在3月1号,是不是不好确定!” “是呀!”张老八点着根烟,“我也这么想。” 耿春花说:“你们要行动,一定要选在满洲建国当天,这样才有轰动效果,即使你在庆祝现场只放了一枪,或者只打死一个鬼子、一个汉奸!所以,这件事,必须掌握确切时间!” “不行!必须拿到时间表!”张老八举举拳头。 “你可要听好,”耿春花说,“我们只能看看时间表,而不是拿到时间表,既不能偷过来,也不能抢过来,时间表丢失了,他们就会警觉,增加了你们行动困难,或者导致你们的失败!你还要考虑好,进来的人,怎么出去!有来无回,是失败的行动!” “是呀。”张老八急得搓手,“问题太多了!” 耿春花拿出一包松子,倒在桌子上:“嗑松子吃,慢慢想。老师不是说过,破案有时也要凭灵感!” 其实,也不怪张老八着急,他要拿到情报,还要把情报送出去,对方还要准备,这都需要时间,如果不赶早,也许情报拿到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有嗑松子,而是抽完一只烟,又点上一支烟…… 看看张老八实在为难,耿春花忽然笑道:“这种办法你是想不出来的,就是想得出来,也是做不到的。” 张老八说:“你有办法了?” “给我一颗烟!”耿春花伸出手,“你以为我真想不出办法吗?我真的来了灵感。” 张老八拿出一根烟递给她。 耿春花接过烟:“点着。” 张老八又给她点着。 耿春花说:“以后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别老求我。记着,我帮你把这两件事办完,你就又欠我两份情,这人情债,你不能老欠着!” 张老八说:“你先说说,什么办法吧?” “咯咯……”耿春花笑笑,“忙什么,晚上躺在被窝里,我会慢慢告诉你。” 张老八说:“你不要打歪主意。” 耿春花又笑起来:“咯咯……等下班,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耿春花神秘一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能不能说清楚。” “不能。”耿春花说,“不到时候,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不告诉就不告诉,能帮我办成事儿就行!”张老八说,“我先去安排夜班的人,晚上好配合你们行动,别等一会儿找不着人了。” 耿春花说:“我也出去,通知我们的人。” 到了下班时间,张老八怕耿春花忘了,就去办公室叫她:“老婆,下班了,走吧。” 耿春花早已站在办公室里等他呢:“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就省着去了!” 张老八说:“啥都能忘,就这件事忘不了。” 二人离开办公室,走出警察大院,沿着万福街向西溜达。 太阳西沉,冷风阵阵,家家烟囱冒起了炊烟。 正是下班的时间,大街上不少行人,政府机关门前站岗的哨兵,和街道上鬼子巡逻兵的刺刀,反射着晚霞的光芒。 耿春花和张老八来到火车站前十字路口,然后拐向淘金街,再往前走,在香三江对面有个胡同,耿春花拐了进去。 张老八非常奇怪,停下了。 耿春花说:“站下嘎哈,来呀!” 张老八说:“你上这里干什么?” 原来,这个胡同叫百花园,高台城里的窑子,大都集中在这里,高档的,中档的,低档的都有。 第一三五章 百花园胡同牛大仙算命 张老八窝火耿春花开心 第一三五章百花园胡同牛大仙算命张老八窝火耿春花开心 百花园胡同很窄。 虽然天气很冷,但胡同里仍旧站着一些涂脂抹粉、冻得得了得瑟的妖艳女子,一有那贼眉溜眼儿的男人过来,她们便搔首弄姿,有的上前拽衣拉袖,口里唤着“哥哥!”“大爷!”“大王!”有那俩人瞅着对上眼儿的,讲好价钱,就进了门去,有的还生拉硬拽。 张老八心想,这丫头领他到这里来,一定是要使歪点子,用美色诱惑冯德林,已便达到目的。 耿春花见张老八停下了,叫道:“怕什么,胆小鬼儿,走啊!” 张老八也到这里出过现场,也配和耿春花他们来过这里搜查过,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对耿春花的做法有所怀疑和顾忌,认为不一定成功。 看耿春花叫他,他只得走过去,跟在耿春花身后,几哩拐弯,在胡同里拐来拐去。 如果是张老八一个人,女子们也不会管他是不是警察,照样拉他拽他,可他跟在耿春花后面就不同了,窑姐们的消息都很灵通,知道这二人已经是“两口子”了。 最终,耿春花带着张老八来到一扇低矮的旧木门前,她推开门进去。 进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三五步就到了房门前。 耿春花敲敲门:“牛大仙在家吗?” “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 耿春花说:“我!” 过了片刻,就听“吱嘎”一声,门开了,出现一个长着一对蛤蟆眼的男人。 这男人姓牛,人称牛蛙,是这家的男主人,也叫牛二仙。 牛蛙认识他们,说道:“耿股长,张股长。她在家,快进屋吧!” 张老八没见过牛蛙,倒是听说牛蛙的老婆是个大仙,掐算得很准,还能治疗一些疑难杂症。他不由心想,怪不得耿春花整的神神秘秘,看样子,她是要请牛大仙算出准确日期?真是荒唐透顶! 可是,已经跟着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张老八一进门,就满鼻子是燃香的味道。 进了外屋的门,再进一道门就是里屋。 这里屋,香味更浓,直呛鼻子! 靠西墙的箱盖上,设着一个堂子,堂子里供奉着神仙塑像,塑像前摆着贡品、香炉、蜡台。香炉里的香青烟袅袅,屋子里烟气罡罡,显得幽暗神秘。 一个中年女子闭目哈眼,盘腿坐在炕头,厚厚的眼皮,噜搭个脸,头发在脑后挽个髻,面前放个火盆,嘴里叼个大烟袋。这位就是牛大仙。 来了人,牛大仙抬抬眼皮儿:“耿股长,张股长,你们咋来啦。” 耿春花说:“下班了,没啥事儿,到你们家看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牛大仙说,“牛蛙,找凳子,请二位股长坐下。” “嗯哪!”牛蛙搬过两个凳子。 “牛大仙,我们两个头年才结婚,这不是过完年了,想请你看看运势!”耿春花说着,拉张老八坐下。 牛大仙说:“耿股长,你们结婚的事儿,我听说了。不过,张股长可是稀客。” “我不信这个,你们认识我,我还真不——。”张老八实话实说,可是,后面的话,却被耿春花偷偷掐在他的大腿上一下,给掐了回去。 牛大仙本来噜搭的脸耷拉下来,“吧嗒”两口烟儿,说道:“你这个大人物,怎能认识我们这得道的神仙呢!” 耿春花忙说道:“大仙,他是凡夫俗子,不懂规矩,别跟他一般见识!” 牛蛙也不乐意了:“昨天中午你们冯大队长来了,晚上赵县长就来车把我们接去了!” 张老八的轻蔑,显然激怒了男主人,这意思是告诉张老八,你们大队长和县长都敬着我们,你算个老几! 耿春花捅咕张老八一下:“烟呢,拿出来!” 张老八也挺生气,心想,狗屁神仙,不就是两个跳大神的吗,还拿县长他们吓唬人,这样的人怎么能算出什么时间,骗子!但他还是掏出烟盒,抽出几根洋烟,自己先叼嘴里一根,然后递给牛蛙一根,再扔到炕上给牛大仙一根,最后一根给了耿春花。然后,划根火柴,自己点着烟抽上了。 耿春花差点儿让他气死,说道:“大洋呢?” 张老八说:“没带!” “对了,钱都在我兜里呢!”耿春花赶紧化解尴尬气氛,掏出八块大洋递给牛蛙,“牛二仙,一点儿小意思,给你们二位神仙买瓶酒喝。” 牛蛙接过钱,上前两步,“当啷啷!”放进牛大仙腿旁边儿的一个红漆匣子里。 牛大仙斜眼瞅瞅,耷拉下来的脸收了回去,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能强信,也不能不信!耿股长,说说,是看财运?还是看官运?还是看桃花运?” 耿春花握住张老八的手,怕他发作,笑道:“哈哈,财运和桃花运就不看了,这个时候,肯定是看官运了!我们大队长和县长看啥,我也就看啥了。” 牛大仙说:“你应该也知道,满洲要建国了,人员还不知道如何调动,谁不想使点儿手段,趁机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耿春花灵机一动,心想,要是能从牛大仙嘴里套出满洲建国时间,岂不更好,就奉承道:“还是大仙消息灵通,满洲建国的事儿,外人都不知道呢!” 当大仙的人,他们自己也知道是在忽悠,所以,他们说话都是想方设法攀附权贵,抬高自己身价,显得很能耐,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经耿春花一奉承,牛大仙更来劲儿了:“种事情,怎么能瞒得了仙家。尤其是改朝换代,都要经过仙界定夺,天地之间,也必有先兆出现,我仙,必定先知会与我!” 耿春花继续奉承:“到底是神仙,我等凡夫俗子,怎么能事先知晓,想必宣布建国的良辰吉时,大仙也一并知晓了。” 牛蛙说:“这个他们没——” “咳!”牛大仙使个动静,牛蛙赶紧闭嘴。 牛大仙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耿股长,我还是给你掐算一下官运吧,报上你的生辰八字!” 耿春花说出生辰八字。 牛大仙把烟袋架到火盆边上,开始捻动手指头,嘎巴了半天嘴,然后说道:“耿股长,你的官运旺盛,有局长之运,但命里相克,如不破破,他日必有血光之灾!” 耿春花说:“大仙,你看我命里犯啥克呢?” 牛大仙斜一眼张老八,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改日前来,本仙为你破上一破!你可先去庙堂烧香还愿,求神灵保佑!” 耿春花说:“宝贵,你也让大仙看看吧!” 不等张老八开口,牛大仙就说道:“不信本仙者,无异于对牛弹琴!” 张老八满腔怒火,真想把牛大仙薅下炕来,打她个半死,可是又一想,这个牛大仙,可是出了名的神仙,高台县当官的、做买卖的、说书的、唱戏的,凡是社会名流,对她都是象神一样崇拜,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股长惹得起的! 想到这里,他就把火气压下去了,说道:“我不看。春花,你要看完了,我们就走吧。” 没想到,牛大仙更狂,竟然拉着长声:“送客——” 二人离开牛大仙家,沿着原路回到大街上,这时,街灯已经亮了,有的商家已经点上了灯。 张老八一肚子怒气,也不能跟耿春花发,不管咋样,人家是帮他忙的,心想,就是县长,也不能对他这个态度!所以,闷着头不吱声。 耿春花说:“当家的,我饿啦,我要去香三江下馆子!” 张老八说:“你怎么要上这个鬼地方来,整的我满肚子是气,还一事无成,白白浪费时间,你还有心下馆子呢!” “咯咯……”耿春花笑道,“傻子,事情成了!” “成了?”张老八倒糊涂了,“跳大神的不是天机不可泄露吗,你怎么就说成了呢!” “你把那八块大洋还给我,再请我好好下顿馆子,晚上在被窝里,我再告诉你!” “气死我了!”张老八说,“走吧,下馆子去。” 第一三六章 耿春花周密策划 冯迷糊寺庙许愿 第一三六章耿春花周密策划冯迷糊寺庙许愿 张老八和耿春花在香三江酒楼吃完饭,然后回到警察大队。 等到十点,通知的人都到齐了,张老八把他们司法股的人留下几个,等候在大队部里负责审查犯人,其余的十多人,编到保安股里,这样,两个股加起来三十多人,他们再把这些人分成四伙,每伙人负责清查一片。 出去没用一个小时,四伙人相继回来了。 他们总共抓回来十五六个人,有几个是进城吃喝嫖赌的小胡子,有几个是平时不务正业的烟鬼、嫖客,再就是几个有腥味的地痞无赖,趁着夜里出来干坏事。 这是他们今夜的成绩。 录完口供,然后就把这些人关进监狱里,酒馆已经定好了,两个股的人员会餐一顿,算是完活,而关进监狱里的这十几个人,就留着几天后来人交保钱抽人。 张老八心里一直想着时间表的事,所以,回到宿舍一躺在炕上,他就问道:“老同学,该告诉我满洲建国时间了吧。” 耿春花说:“用条件交换。” 张老八说:“八块大洋也还你了,饭也请你吃了,还讲啥条件?” 耿春花往张老八怀里凑凑:“条件就是,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别做梦!”张老八推她一下,“你啥时候能有点儿正经的。” “咯咯,还当真了!我就是试探试探你的意志,考验考验,逗逗你玩儿。”耿春花笑起来。 张老八说:“不有考验,我的意志像钢铁一样!” “张宝贵,我算服你了!”耿春花说,“说实话吧,我现在已经想好,今后,咱俩也别讲什么信仰,就是老同学,就是中国人,我能帮你,就帮帮你,这也是帮咱们中国人。感情的事,我再也不会再强求,决不能让你违反赤匪的纪律。但是,我要看哪个汉奸不顺眼,你就帮我除掉他怎么样?” 每天到睡觉的时候,张老八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就怕耿春花向他提出感情上的要求,而且,耿春花睡觉时,那可是翻身打把式,不管不顾,整的他是提心吊胆,那种异性的身体,诱惑力巨大,他很怕头脑一时冲动把持不住,犯了纪律,所以,听到耿春花这样表态,他顿时长舒口气,轻松了不少,以后,他就可以旁若无人地睡大觉了,同时,他也知道耿春花现在是孤立无援,于是说道:“对那些罪大恶极的汉奸,是要除掉,放心吧,我会帮你!” 耿春花说:“好!老同学,只要有你帮我,我就不孤单了。” “告诉我时间吧。” “咯咯,你真以为我真知道呢。” “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笨!”张老八说,“我知道你有了得到满洲建国时间的办法!” “我只是有了办法,但能不能成,还要看我们做的顺不顺利!” “你想让牛大仙开口吗?”张老八说,“牛二仙当时的表现可说明,牛大仙是故弄玄虚!” “这我知道。”耿春花说,“我不会相信牛大仙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因为满洲建国的准确时间,是掉脑袋的机密,日本人提前几天把时间通知给几个主要人员,是要他们暗中做好筹备工作,免得临近了时间仓促!冯迷糊绝不会把这个机密告诉给牛大仙,赵县长也应告知到了,他也不是傻子,不会说出来的。” 张老八说,“看来,你还是要在冯迷糊身上打主意了。” “对!”耿春花说,“正像牛大仙说的那样,日本人要在东北建立一个傀儡政权,这正是这些汉奸卖国贼飞黄腾达的好机会!他们有的想要升迁,有的想要保住眼下的地位,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和手段,相互勾心斗角。” “可是,冯迷糊找牛大仙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实际上,牛大仙不能帮助冯迷糊解决什么问题。” “那你从中发现了什么线索?” 耿春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正月十八,莲花寺庙会。” 耿春花说:“冯迷糊明天一定会去莲花寺。” “咋知道的?” “冯迷糊这个人很迷信,经常跟我说他叔叔能当上警察高官,就是有佛主保佑,而他能从一个种地的,一步一步当上警察大队大队长,也是佛主保佑。”耿春花说,“他也让我跟他去莲花寺拜过佛,许过愿!” “那你带我去牛大仙家,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证实一下,冯迷糊明天能不能去莲花寺。” “你推测中午的时候,冯迷糊去牛大仙家了。” “对!”耿春花说,“冯迷糊要去莲花寺许愿,必须要先到牛大仙哪里,请牛大仙给他指条明路!” “为什么要指去莲花寺许愿呢?” “许愿没有白许的,尤其是有权有势的人,千八百块大洋的香火钱是少的,多的十万八万,甚至修座庙宇,以求功德!”耿春花说,“牛大仙不但指给冯迷糊去莲花寺许愿,给赵县长也是一样,给别人也是一样,不也让我去莲花寺许愿吗,这都是因为,莲花寺的主持,是牛大仙的叔叔!” “原来如此!”张老八说,“这么说,里面有猫腻啊,这是叔叔和侄女联手,骗香客的香火钱!” “对了!” “我们需要怎么做?” “明天这样……这样……”最后,耿春花说,“睡觉吧,明天好有精力。” 加了夜班,张老八和耿春花第二天白天,是可以不上班的。 早上起来,张老八和耿春花也没吃饭,到了上班时间,二人换上便衣,离开警察大队。 莲花寺是高台县最大的寺庙,在县城东北五六里远的莲花山上,逢八便是庙会,每到初八、十八、二十八,庙里都很热闹。 当官的人,想要步步高升,有钱的人,想要财源滚滚,穷苦的人,想要风调雨顺,没病没灾,平平安安,卖狗皮膏药的,想趁机多卖出几贴,算命的,想趁机多算几卦,要饭的,想借机多讨点儿施舍……反正,各种人都有各种人的愿望,而有的干脆就是到庙会看看热闹。 所以,从早上开始,就有抢烧头柱香的人,到莲花寺山门前等着去了。 昨天,冯德林在宪兵队开完会,得知满洲建国的消息,他确实非常兴奋。 在他的心里,一直对民国政府怀有怨恨,而他主要怨恨的还是赵县长。他一直觉得他各方面都比杨海洲强,叔叔又是警界高官,高台县警察局局长就应该是他的,可是,县官不如现管,赵县长收了钱,力保杨海洲做警察局长,他叔叔也无可奈何。要知道,赵县长可是东北边防军副司令的亲戚,他叔叔也惹不起。 现在,日本人打跑了民国的军队,杨海洲一命呜呼,他终于当上了警察大队的一把手,所以,他很感激日本人,认为腐败的民国政府彻底倒台才好,成立满洲国,正对他的心思。今后只要靠住日本人,再求菩萨保佑,他就很可能把赵县长拱下去,他当县长。 要知道,他以前去莲花寺许愿,每次都是许杨海洲嘎叭死掉,而菩萨果然给他面子,杨海洲果然死了,他今天要去莲花寺许愿,就是要许赵县长嘎叭死掉! 就是因为这个,他从宪兵队回到警察大队处理完公务,就去了牛大仙家,让牛大仙给他看看官运,并透漏出满洲建国的消息。当然,他不能告诉给牛大仙准确时间。而牛大仙当然也要奉承他说,说他将来何止当个县长,如有菩萨保佑,他当个市长省长都有很容易。 因此,吃完早饭,冯德林也换上了一身便衣,骑着马到办公室呆了一会儿,看看九点多钟,就步行出了警察大队大门,到街角叫了一辆人力车,去了莲花山。 第一三七章 冯迷糊神前许愿 耿春花如愿得手 第一三七章冯迷糊神前许愿耿春花如愿得手 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 雨水过了,马上到了惊蛰,天头一天比一天暖和。 九点多钟,太阳越升越高,向阳坡和人行道的雪,有的已经开始融化。 不过,有两句俗话,一句叫做,春冻骨头秋冬肉;另一句话叫做,春风杀骨! 尽管表面看着挺暖和,但一阵阵的山风,还是很硬,让人从里往外冷。路上很多人,大都抱着膀,缩缩着脖儿,匆匆走路。他们都是没有暖和衣服的穷人。 冯德林穿着皮靴、皮袄、皮裤,戴着狐狸皮帽子,胳叽窝夹着公文包,一副绅士打扮,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他还带了一副墨镜。 高台城做生意的多,有钱的人自然不少,赶庙会的也大有人在,像冯德林的穿着打扮,还算是比较一般的。特别是台湾和朝鲜商人,穿着那是非常阔气。 但是,不管冯德林如何打扮,不管别人能不能认出他来,张老八耿春花还是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此时,张老八耿春花正坐在大鲶鱼小酒馆里面吃饭。 大鲶鱼小酒馆在通往莲花寺的路边,就是沿着万福街向东,过了龙门桥,在万福街和雾凇路交叉的十字路口。这里已是城郊,是城里通向莲花寺的必经之路。 酒馆的炉子很旺,又有阳光照射,玻璃上的窗花都化了,坐在餐厅里向外面看,一清二楚。 看到冯德林过去了,二人结了账,到外面雇了一辆人力车,远远跟在冯德林后面。 到了山下,冯德林下了车,步行往山上走。 这二人也下了车,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张老八说:“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耿春花说:“冯迷糊到寺庙后,要向如来佛上香许愿。上香的时候,他的公文包会放在一个地方,这时,我们不能动手,因为,上香时,他是睁着眼睛的。许愿的时候,他习惯跪在中间的蒲团上,这时,他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冥思默念,并匍身叩头。这个时间大约八秒钟,他的习惯是喜欢把东西放在左手边,这是我们惟一的下手机会。我会在这八秒钟之内,打开她的公文包,看到时间表,并放回原位。” “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要见机行事,保证我能及时在他左边的位置就行了。” “好。”张老八点头,然后问道,“有把握吗?” “小瞧我了。”耿春花以嘲讽的口吻说,“我可是经过专业训练,没点儿真本事,凭什么当站长。” 张老八知道耿春花暗讽他不够专业,但不想和她掰扯。 香客们缕缕行行往山上行进。上山的路曲曲弯弯,路两边树木参天,石阶路面,还很好走。来到山上,寺庙的门早已打开,香客们已经很多了,热热闹闹的。 冯德林进了庙门,径直去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是寺院的正殿,里面供奉着如来佛主的塑像,塑像两边分侍着佛主的两大弟子,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佛像前方的地上,放着三个蒲团。 大雄宝殿里,上香许愿的人也不少,香客们也不都是向如来佛许愿,因为周边还供奉着很多神仙,所以,每位神仙的信徒,就给他们崇信的神仙上香,并许下愿望。 冯德林一进到大殿里面,耿春花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而张老八则躲在一边,注意现场的一切。 快到佛像前面,冯德林突然回过头来,想看看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耿春花早就料到了他这一手,马上转过头,向着门外招手,意思是招呼同伴。 冯德林看到招手的人是女子打扮,大殿里又不准喧哗,这个动作很正常,他也就没当回事。 来到佛像跟前,在三个蒲团上,中间和左边的正跪着两个人许愿,右边的蒲团上没人,但有个香客正在上香,上完香,他就会开始许愿,因此,这个蒲团也等于是有了人的。 果然如耿春花说的那样,左边蒲团上的人许完愿,就起身离开了,冯德林只是看看,并没有动,这时,就有一个香客过去上香,然后跪在蒲团上许愿。 等中间蒲团上的香客起身离开,冯德林开始上香,等他上完香开始许愿的时候,左边蒲团上的香客,还没许完愿。 八秒钟!八秒钟!就这惟一的一次机会,眼看着就要错过。 耿春花一下急出汗来,真想一脚把左边这个人踹死! 只见张老八闪电般上前,揪住左边蒲团上这人的后脑领子,像抓小鸡一样提起就走。这人正潜心闭目,冥念许愿,就觉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飘飘悠悠起来了,他还以为佛主显灵,超度他飞升去天国,舒服得很,哪里想要睁开眼睛,忽然,他觉得脚落在着硬的地方,还以为这么快就到了天国,但睁眼一看,顿时吓傻了眼! 原来,这哪里是天国,而是佛像后身之处的一个角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脑门。 这顿时惊醒了他的黄粱美梦,以为遇见了胡子,正要开口求饶。 张老八用枪向后门一指,低声说:“滚!” 这人也很明白事儿,一声没吭,撒腿就从后门蹽出去了。 等张老八回到佛像前面,看到耿春花正向大雄宝殿外面走,他赶紧跟了上去。 这二人没有停顿,直接出了山门,沿着小路下山。 小路有好几条,一般都是夏天人走得多,这个季节很少有人走,到了半山腰,张老八这才问道:“成功了。” 耿春花说:“老娘出手哪有失败的时候!” “什么时间?” “你猜对了。” “3月1号。” “对!”耿春花说,“这天宣布建国,年号‘大同’,9号正式成立‘满洲国’,举行‘满洲国执政’就职典礼!” “‘满洲国执政’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皇帝或者总统一类的职位吧。” “谁来做‘满洲国执政’呢?” “还记得大清朝最后的那个皇帝吧。” “怎么会不记得,”张老八说,“爱新觉罗溥仪吗。” “就是他!”耿春花说,“这家伙被赶出皇宫后,一直在天津,怎么跑到东北来了?” “那还用说,一定是日本人使的手段,扶植他做傀儡!” “1号和9号,日本人要求我们下面,都要帮助造势,这两个日期,你可以选择一个!” 张老八想想:“那就1号,在他们宣布成立伪满洲国这天,我们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这个溥仪宣誓就职时,也不那么顺当!” “我的任务是完成了,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 “你不能不管啊!药呢?” “这个我也准备好了。”耿春花说,“松鼠洞穴在城外的山洞里,拿着我的地图和钥匙,他们就可以找到了!” 二人回到警察大队,换上制服,到办公室上班。 冯德林晚半个小时回到警察大队,因为许完愿后,他还要到主持哪里奉上香火钱,这样做主要是担心住持在佛主面前说他的坏话。 耿春花办公室的门半开半掩,目的是想让冯德林看到她在工作。 冯德林进了办公室,看到耿春花的门半开着,果然推门进去。虽然迷恋的女人已成了“人妻”,但冯德林的心里,依然保持着对耿春花的迷恋。 耿春花正在装模作样查看昨晚犯人的卷宗,见到冯德林进门了,就抬起头来:“妈呀,大队长回来了!” 冯德林说:“出去办了点事儿。” 耿春花故意说:“又去医院了。” 冯德林说:“是呀,我要赶紧把伤亡人员的事情处理好,不然,家属又哭又嚎的,闹挺!” 耿春花说:“大队长,请坐!渴不渴,我给你倒杯茶!” “不渴!”冯德林坐下,关切地说,“昨晚夜班,白天也没休息休息?” “不累!”耿春花说,“多干点儿工作,让咱们警察大队多出点儿成绩,也是给大队长你长脸!” “哈哈,”冯德林有些感动,“老八也没休息吧?” “没时间休息,”耿春花说,“老八他们在审查抓来的犯人。” “抓来多少人?” “十六个。” “干得不错!”冯德林说,“每人二百块大洋,不交钱,一律不放!” 耿春花说:“大队长,你咋指示,我们就咋办!下午,我们还要去检查店铺!” “好!这是关键时刻,”冯德林说,“春花,你和老八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 耿春花说:“我知道,大队长是个讲究的人!” 第一三八章 借检查张老八接头 怕暴露野刺猬躲避 第一三八章借检查张老八接头怕暴露野刺猬躲避 下午,耿春花组织人检查店铺,司法股又是配合保安股。 白天,参加的人就多了,有昨天夜里上了夜班的,也加入进来。 这种年头,能开起店铺的,都有几个钱儿。以前,他们一怕当兵的搜刮抢掠,二怕政府官员敲诈勒索、横征暴敛,三怕胡子烧杀绑票。 现在,日本人来了,不但这几样全占了,还加了一条格杀勿论,他们更惹不起! 而这些二狗子警察,更是靠着日本人,狗仗人势,比日本人更加嚣张,稍有怠慢,就强加一个通谍的罪名,抓你进警察大队,不由分说,先揍一顿,然后往监狱里一扔,等着家里拿钱抽人。 所以,他们每到一个店铺,店家或多或少,都要拿出几块大洋的烟酒钱。这也是他们愿意检查店铺的原因。 至于谁去哪里,他们早就已经划好了片,只听耿春花一声令下,各个片长就带人走了。 张老八又是留下几个人在家,其余人都跟着保安股的人下去了。 张老八跟着耿春花这一组人负责“李记皮货行”这一片,他们先查了几家,然后来到李掌柜家。 张老八耿春花一伙七个人,先进了皮货大厅。 小福子发现这些人奔皮货行来了,立即去办公室:“二掌柜,二狗子来了。” 张二先生说着:“我看见了,你去后院告诉东家一声。” “嗯哪!”小福子回头就奔后门出去,快步往客厅走。 院子里,有刚买回来的一堆煤,赵瘸子和野刺猬正往煤仓子里倒登煤。 赵瘸子的伤早就好了,他用管锹往土篮子里面装煤,野刺猬往煤仓子里面挎。 按说,枣红马没了,又少了一份活,野刺猬就是多余的人了,不过,李掌柜有言在先,要收留他一冬的,所以,不能食言。 而从年前到年后,野刺猬也没发现李掌柜和间谍有什么牵连,可疑的人他是没少发现,但汇报上去,韩大虾米一分析,认为都没有什么价值,排除了。 野刺猬心急,想早些立功,拿到赏钱,但总不见成效,几次想中途放弃,再去过原先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可以逛逛窑子,抽抽大烟,还可以耍耍钱,可在李掌柜家,这些一样都享受不了,他觉得很难忍受。 韩大虾米就开导他说:“间谍都是很狡猾的,哪能让你随便发现破绽!卧底的人,要有卧薪尝胆的劲头和耐心,有时要三年五年才能抓住狐狸尾巴!想挣大钱,就要煞下心去!” “嗯哪!”经过韩大虾米这样的开导,又有白花花大洋诱惑,野刺猬安下心来。 野刺猬看小福子急匆匆走过来,就问道:“侄子,这么着急嘎哈去?” 小福子说:“二狗子又来了,季叔、赵叔,你们注意点儿!” 赵瘸子骂道:“这些二狗子,比小鬼子还坏,动不动就没事儿找事儿!” 野刺猬说:“我是一见到他们就浑身突突,老赵,我可躲着他们去了。” 野刺猬一直担心警察大队的人认出他,把他出卖李掌柜的事儿说出来,因此,一来警察,他就拿这个做幌子躲起来。 赵瘸子以为他真的害怕警察,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季老弟,你去吧,看着警察走了,你就回来!” “嗯哪。”野刺猬很快就出了后门。 小福子进了客厅,李掌柜正坐在客厅里面抽烟,他说:“东家,来了一帮二狗子!” 李掌柜说:“来就来吧,我们也挡不住他们。” 小福子说:“是二掌柜让我告诉你的。” “来的是哪几个警察?” “张老八、白骨精,还带着五个人!” “回去吧,该嘎哈还嘎哈,别慌!”李掌柜觉得,张老八这次来,应该还有事情,所以,他坐着没动。 小福子一离开,张二先生就出了办公室,这时,张老八他们刚好进门。 “耿股长,张股长,各位探长,咋这么闲着!”张二先生点头哈腰说着客气话。 张老八说:“二掌柜,我们哪里闲得住,要例行检查!” 张二先生拿出一包洋烟,挨个举到他们面前:“耿股长、张股长、各位探长,抽烟!” 张老八说:“烟就先别抽了,我们很忙!” “好,好!”张二先生满面堆笑,频频点头,“欢迎,欢迎!” 耿春花对着手下警察指派道:“你们两个检查这个大堂,你们几个去检查后院!” “是!”几个警察领命而去。 耿春花说:“二掌柜,你们的花名册在哪里?” 查花名册,是店铺检查中重要一项,就是看看雇工里面,有没有可疑分子。 张二先生说:“在我办公室。” 耿春花说:“走,去你办公室!” “请!”张二先生一伸手。 耿春花也不客气,抬脚就走,张老八跟在后面,最后是张二先生。 耿春花张老八进了办公室。 张二先生随后进来:“耿股长、张股长,我给你们沏杯茶!” 耿春花说:“不用了,拿出花名册就行!” 张二先生从抽屉里拿出花名册,双手奉上:“耿股长,请过目!” 为掩护张老八和李掌柜接头,耿春花以订制雪狐皮大衣为由,来了皮货行一次,取大衣时,二人又来皮货行一次,但这后一次,是来送盗武器库的计划。 从那时起直到现在,耿春花和张老八再也没来过这里了。而那时,尖嘴狐狸也是刚刚打入李掌柜家,并登记到花名册上。 耿春花接过花名册,一眼就发现了问题。因为花名册最后面出现了一个新名字:季全。再看登记时间,正是她和张老八订制皮大衣那天,而且还标注“临时”两个字。 她不由警觉起来,指着季全的名字问道:“二掌柜,这个季全是谁?” 张二先生说:“耿股长,是一个年前新来的人,好像就是你们订制大衣那天早上来的。” “这‘临时’二字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个要饭的,那天早上冻昏在我们门前,我和伙计就把他抬进屋,救了他一命,后来他要求在我们这里猫一冬,东家可怜他,就把他留下来。” “这人在哪里?” “在厨房帮忙。”张二先生说,“耿股长,如果有事儿,我叫他过来!” “不必了!”耿春花把花名册还给张二先生,然后说,“二掌柜,这里先没事了,我们去后院看看!” 二人出了办公室,两个负责检查的警察过来报告:“耿股长,张股长,没发现啥问题!” 耿春花说:“走,去后院。” “是!”那二人应道。 几个人到了后院,检查后院的三个人也完成了任务,报告道:“耿股长,张股长,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些人,心里都明白是走过场,剩下的就是勒索的环节了。 只听耿春花说:“怎么没看见李续财呢?” 一个警察说:“赵瘸子说他们东家腰疼!” “啊,腰疼。”耿春花说,“来到春天了,他们这防火做得不好,院里的破皮张要赶紧处理,扔个烟头容易失火!张股长,麻烦你去和李续财谈谈,不行就别干了!” “好,我跟李续财谈谈!”张老八说着去了李掌柜的客厅。 李掌柜坐在客厅里,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张老八进屋,他也没起身,说道:“兄弟,是不是有事儿?” 张老八把一小块羊皮和一把钥匙递给李掌柜:“大哥,日本人要在3月1号宣布成立满洲国,请你想办法把这个情报送给‘震关山’,看看他们能不能派人进城搞下袭击。” “我想办法。”李掌柜说,“羊皮和钥匙干什么用?” “这是药品仓库地图和钥匙,把这两样也交给‘震关山’,仓库里面的武器也归他们!” 李掌柜说:“知道了!” 张老八说:“一定让他们研究好方案,做到进得来,出得去,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放心吧!他们应该懂的。”李掌柜说,“兄弟,我也正犯愁他们药品这件事,还打发婉玲到街上看了,药店附近都有便衣特务监视,想买到药很难!这下你帮助他们弄到药,真是救命了!” “这件事就这样!大哥,我还要问你一个人。”张老八说,“就是季全这个人怎么样?” “你是说入冬时新来的那个要饭的吧。” “是的。” “这人挺老实的!” “我见过吗?” “按说你应该见过,”李掌柜说,“他是你订皮大衣的那天早上来的,你们来时,他就在院子里劈柈子。” 张老八回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可是,我没看到他的脸。现在这个人呢?” “躲出去了。”李掌柜说。 “躲出去了?”如果说查花名册时张老八有所警觉,此刻他立即觉得问题严重,“他为什么要躲出去?” 第一三九章 李掌柜为信字留下隐患 钱甲兴顾大局撒网查奸 第一三九章李掌柜为信字留下隐患钱甲兴顾大局撒网查奸 “听说他很害怕警察,看到警察就浑身突突!”李掌柜说,“如果有事,我把他找回来。” “千万不要找他!” “咋的呢?”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些乞丐,都是见过世面的老油子,我们做警察的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张老八说,“大哥,你不想想,有哪个要饭的人怕警察呢!就算怕,也不能怕成这个样子。” 李掌柜顿时醒悟:“兄弟,你是说,季全来我们家另有所图,用的是苦肉计!” “很有可能!”张老八说,“大哥,这人长啥样?” “三四十岁,尖嘴猴腮,相貌猥琐。” “是不是叫野刺猬?” “对!就叫野刺猬,”李掌柜说,“但他报的名字是季全。” “大哥,你知道是谁把枣红马的事说出来的?” “不知道。” “就是野刺猬说的!” “啊?”李掌柜很惊讶,“这小子是咋知道我染了马毛呢?” “你染马毛的事儿,是不是他看出来的我并不知道,但提供枣红马线索的是他。因为那天他就在火车站前,发现枣红马跟在一辆马车后面回来!”张老八仅仅知道野刺猬向李营长提供了枣红马的线索,但还不知道马毛被染的事也是他捅破的。 李掌柜沉思一会儿:“这么说,这小子是心里有鬼呀!” “大哥,不管怎么说,野刺猬是个危险人物,你不能留他了!” “那怎么能行!”李掌柜说,“我们做生意的,首先讲究的是个信字,如果言而无信,就失信于天下,人人都要防着你,这买卖还如何做得下去!” “大哥,你这不是做生意!”张老八说,“你现在是做东郭先生,你面对的很可能是一只中山狼!” “兄弟,你想过没有,我答应一个乞丐,收留他一个冬天,要是中途却将他赶走,这就是言而无信,别人会骂我是伪善人!”李掌柜说,“但既然已经收留了他,明知道野刺猬是条恶狼,我也要冒险养着他了!” 张老八也懂得这些道理,知道一时很难改变李掌柜几十年形成的观念,只好说:“大哥,时间有限,我不能多呆,不管‘震关山’是否派人进城,你都要在2月28号这天中午12点,派人到王先生家和我见面,以后,没有紧急情况,我就不能来你家了,就把王先生家作为联络点。” “好!” “大哥,我走了!但你一定要记住我一句话,必须防备野刺猬!” “兄弟,我知道了!”李掌柜把一个小布口袋和两条洋烟递给张老八,“这些拿着,我就不送了!” 张老八接过东西,转身就走,嘴里大声说着,“李掌柜,以后要注意!” 张老八到了院子里,把烟的包装撕开:“弟兄们,每人三盒,我留两盒就行。” 分完烟,张老八把布袋递给耿春花:“耿股长,这个还是你经管着吧。” 耿春花接过布袋,在手里掂掂,里面的大洋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这个李续财,还真够大方。” 离开“李记皮货行”,继续检查,到了下午三点多钟,七个人来到香三江酒楼,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桌子酒菜。 这时,每个人的衣服兜里都塞满了洋烟。 耿春花把所有的大洋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留出酒席钱,然后分出一同高矮的七摞,每人一摞。 …… 再说“震关山”义勇军。 他们掩埋了牺牲的亲人、战友,家属也疏散完毕,轻伤员已无大碍。可是,还有二十几名重伤员伤势严重,他们或是被刺刀、子弹、弹片伤了胸腹,或是伤了四肢,造成骨折,因为药品缺乏,有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面临死亡危险。 这天中午,指挥部里没人,钱甲兴把田莉叫进来,说道:“田顾问,军需官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别看我相信我的兄弟,但为了对大家负责,我决定采取你的建议,派他进城买药,试探试探他。” 田莉说:“很好。” “我准备派人跟踪他,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接触?” “司令,不能这样做!” “咋的呢?” “其一,假如军需官不是奸细,一旦被他发觉,他就知道你对他并不信任,这样,将会使你们兄弟反目成仇!其二,假如他是奸细,一旦被他察觉,今后他的手段就会更加隐蔽,再想抓住他的证据就更难了!” “我派的人,不可能让他发现。” “司令,还有这样一种情况,”田莉说,“要是军需官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要担心他是双面间谍,派特务监视他,这样,将会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情况。” “就是说我们的人会暴露了。” “对!”田莉说,“你们的人很可能就会宪兵队的特务抓住,或者牺牲,而且还不能证明他是不是奸细。这可是舍出了孩子,没套住狼!” “那就让他这么去吧。”钱甲兴说,“可是,我们现在也非常缺药,没有药,就会死人!” “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了。”田莉说,“司令,还记得帮你们盗枪的那两个人吧?” “那个男的,我还记得,那个女的,我没看到脸面。” “那个女的能弄到药品,如果你能想办法联系上他们,事情就成了。” “我想想办法。”钱甲兴说。 晚上,钱甲兴来到钱串子家。 钱串子在炕头躺着,脑袋上扣着两个火罐。 哑巴猴子坐在炕上,守着火盆,手里夹着根洋烟。 “哇,哇——”看到钱甲兴进屋,哑巴猴子赶忙跳下地,指着炕请钱甲兴坐下。 钱串子坐起来,向里委委:“大哥,坐炕上。” 钱甲兴侧身坐在炕边儿,和钱串子面对面:“老三,咋的啦?” “脑袋疼,拔两罐子。”钱串子拿根洋烟递过去,“大哥,抽着!” “这玩意儿没劲儿,我还是抽旱烟。”钱甲兴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解下烟荷包,装了一袋烟,在火盆里对着火。 钱串子说:“猴子,给你大爷倒杯茶!” “啊!”哑巴猴子倒一杯茶递给钱甲兴。 钱甲兴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说:“老三,是这两天累的吧。” 钱串子说:“是有点儿累。” “那就歇歇,等你好了再说吧。” “大哥,我没啥大病,拔两罐子就好了。这两天,我也是看咱们死伤这么多人,上火啊。”其实,钱串子是想彩子想的,得了相思病,这时,他已估计到,钱甲兴可能派他下山,“大哥,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我寻思让你进趟城,淘登点儿药回来。” “要是着急,我明天就进城。”钱串子心想,他真猜对了。 “能不着急吗!”钱甲兴说,“消炎药没了,咱们的草药来得慢,受伤这些人,都很危险,一定要救活他们。要是身体没啥大事儿,明早你就动身。” “中!”钱串子脑袋坐地不疼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第二天早上,没顾得上吃饭,钱串子和哑巴猴子就赶着爬犁下山了。 吃过早饭,钱甲兴把一家人叫到家里,向白亚芹、玉婷、金柱三人交代一番。 打发走这家里这三口人,钱甲兴坐在炕上,眉头不展,闷着头抽烟。他真不忍心把打猎的手段,用到自家兄弟身上。不过,责任重大,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倒期盼能证实这个兄弟清白,真不想看到他个是叛徒! 第一四〇章 钱串子警觉小心谨慎 老工藤一眼识破陷阱 第一四〇章钱串子警觉小心谨慎老工藤一眼识破陷阱 钱串子躺在爬犁上闭目深思,虽然他成了舍己救人的英雄,但除夕夜过后,就觉得人们看他的眼光有点不对劲儿。 先前,大伙对他都是羡慕和敬仰的眼神,可是,四大队被袭击之后,大伙的眼神儿里面,对他怀有了戒备。有的时候,他一走近,人们就闭上嘴不说话了,有的人甚至突然打起哈哈,明显在转移话题。 他心里也清楚,他两次进城之后,就出了两次大事,想不让人怀疑他有问题,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因为担心钱甲兴派人跟踪,所以这次进入城里,他让哑巴猴子在大街小巷绕了几个圈子,确定没人跟踪后,这才去了王寡妇家。 这次,他没急着离开,而是先问道:“老王婆子,有没有人到这里打听过我?” “没人!”王寡妇说,“你问这个嘎哈呀?” 钱串子说:“我到你这里落脚,还没人有知道,我怕以前的情敌找我干仗。” 王寡妇悲伤地说:“唉,年老色衰,残花败柳,那几个男人,都好几年不登门了,就是知道你在我这里,他们也不会吃醋了。” “今后,要是谁要问起我,你就说我在你家住的,没去抽大烟,也没去逛窑子,剩下啥也别说!能不能记住?”其实,钱串子是害怕钱甲兴到城里调查他。 王寡妇说:“记住了,我啥也不说。” “打死也不能说!” “知道!” “有没有旧衣服,快给我找两件!” “我给你找。”王寡妇一边去找,嘴里一边嘟囔,“补丁摞补丁,还是我家那死鬼活着时候穿的,破的不像样了,你能穿吗?” “越破越好!”钱串子说着,把他的皮衣皮裤脱掉,狐狸皮帽子也摘下来,换上王寡妇找出来的破衣破帽,扎上腿带子,往怀里揣了些钱,又给了王寡妇几块大洋,“你和猴子在家吃饭,我出去办点事儿。” 尽管思念彩子心切,离开王寡妇家,钱串子也没急于奔向“害虫防治所”,而是绕了几个弯,兜了几个圈,想甩甩尾巴,当他觉得没人跟踪,这才去了“害虫防治所”。 钱串子头脑聪明,自认为有两下子,但他并不知道,因除夕夜轰炸没达到预期效果,彩子就针对钱串子成立了一个代号“捉鬼”的专案小组,在王寡妇家附近租了一戳房子,把王寡妇家监视起来,所以,她对钱串子的活动了如指掌。 钱串子一到王寡妇家,“捉鬼”小组就发现了他,组长浜丘一男中尉立即摇通电话:“……落合大佐,我是浜丘一男……发现钱串子进了王寡妇家……还有哑巴猴子,再无他人……是!” 彩子接完浜丘一男电话,对工藤说:“工藤先生,钱串子进城了,我已命浜丘一男跟踪他。” 工藤说:“钱串子这次来,一定是为了药品。” 彩子说:“是的!他们的中草药,对刀枪的创伤疗效缓慢,只有西药快速有效,治愈率高。” 工藤说:“你想怎么处置?” 彩子说:“第一,了解一下‘猎猪行动’的情况,第二,审查一下钱串子有没有问题,第三,看看他的身份是否暴露,第四,根据情况,做出处理。” “好!”工藤说,“这件事交给我办。” 过了一阵,安全课长丸山知重进来报告:“落合大佐,钱串子在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彩子起身,离开办公桌,去了密室。 钱串子来到彩子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谁呀?”工藤问道。 钱串子答道:“大叔,是我!” 工藤说:“进来。” 钱串子开门进去,看到工藤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里。 工藤只欠欠屁股:“大侄子啊。” “是我。”钱串子说。 “我还盼着你来呢!”工藤说,“来,快坐下!” 钱串子坐在工藤对面,问道:“大叔,我妹子有信儿吗?” “有信儿,昨天我去看了她。” 钱串子急着问:“咋样?” “别提了,遭老罪了!”工藤说,“这帮牲口,还管那些!你妹妹在监牢里生不如死,让我找你,想办法救她出来!” “我们给日本人提供了准确情报,他们就不能照顾照顾我妹子吗!”钱串子心如刀绞。 工藤一瞪眼睛,生气地说:“你提供的啥情报,四十个日本兵被包围消灭了,增援的人马也死伤很多!你知道吗,日本人非常生气,怀疑我们出卖了他们!” “这日本人咋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是他们行动不隐蔽,咋能怪到我们!” “你怎么知道日本人行动不隐蔽?”其实,工藤他们还一直没分析出“猎猪行动”,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天早上,钱甲山在棒槌沟发现了日本兵路过的脚印,就报告给钱老虎了!” “原来这样,”工藤说,“这钱甲山不是一般人啊。” “这小子是非常厉害的猎手,眼睛贼毒,鼻子比狗的还尖,脑袋转得比冰猴还快!”钱串子说,“大叔,你告诉日本人,要防备这小子!” “我是要告诉日本人!”工藤想,看来“猎猪行动”还真不是这小子走漏的风声,于是说道,“大侄子,这次打仗,钱老虎他们咋样?” “死了四十多人,伤了四十多人,总共八九十人。” “伤员呢?” “好了一半,还有一半等死!”钱串子说,“这不,钱老虎让我买药来了!” “你买到药了?”工藤明知故问。 “我还没去药店呢,就急着上你们这儿来了,我惦念我妹子呀!” “要买什么药?” 钱串子把田莉写的药单拿给工藤:“大叔,你看看,没多少样,都在上面写着呢。” 工藤不用看,也知道战场上下来的伤员,需要什么药,但他还是接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大侄子,钱老虎不相信你了吧?” “他还是相信我的,就是觉得有人对我产生怀疑!” “三十晚飞机轰炸和这次袭击桃园三,都是你提供的情报,有人怀疑你是很正常的!”工藤说,“你要说钱老虎还相信你,我看未必!” 钱串子想了想,觉得钱甲兴对他确实没有变样,就说:“大叔,钱老虎确实很相信我!” 工藤把药单举起来,上下晃晃,眼里带着寒气:“大侄子,如果你要把这些药买回去,我估计你就没命了!” “啊!”钱串子一愣。 “我推断,钱老虎一定杀了你!” “不能吧。”钱串子说,“是他打发我来买药,他怎么会杀我?大叔,可别吓唬我!” “嘿嘿,”工藤冷笑道,“大侄子,你还不知道吧,这张纸上的药,你一样也买不到!” “真的?”严格控制西药,还是9.18之后,这段时间,钱串子也就进了这几趟城,进城后,他也不关心药品的事,所以,也就不了解。 工藤说:“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药店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敢卖给你,就算你花天价能买到,也带不走,会被抓到宪兵队去!” 钱串子说:“咋的呢?” 工藤说:“现在是战争时期,药品短缺,日本人把西药作为战略物资控制!” “大叔,啥叫战略物资?”钱串子问。 “就是事关战争胜负和国家命运的物品!你说重要不重要?” “重要!” “那知不知道钱老虎为啥要杀你呢?” “不知道!”钱串子晃晃脑袋,“我现在有点儿蒙登,我把药买回去了,应该有功,他怎么会杀我呢?这可正是他们需要的!” “大侄子,你咋还没转过弯儿来呢?”工藤说,“钱老虎可能相信你,但他身边有了高人不信任你,给他出了主意,这是在考验你呢!” “是吗?”钱串子还不咋相信。 工藤把药单还给钱串子:“你看看这人写的这几笔字,娟秀漂亮,智慧洒脱,不是一般人写得出来的。” 钱串子看着药单上的字:“是呀,我们老钱家,只有钱老虎的老婆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字写得好,钱万淳的字写的也不错,但这字,都不像他们写的!” 工藤说:“看字体,这药单出自女人之手,你看看钱老虎身边有没有这样一个女人吧?” 钱串子想想:“我还真没注意。她身边的女人就是他老婆白亚芹,我说了,白亚芹的字我见过,这不是她写的。除了白亚芹,钱老虎还有个姑娘,但这姑娘不愿意上学,字写得一般!” “大侄子,你就留意一下这个女人!”工藤说,“这是一个厉害人物,你要多加小心,别栽在她的手里!” “大叔,这么说,钱老虎真的怀疑我了,我可怎么办啊?”钱串子害怕了,“他这个人可是翻脸不认人,真会要了我的命!” 工藤说:“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第一四一章 工藤面授机宜 玉婷机智接头 第一四一章工藤面授机宜玉婷机智接头 钱串子说:“大叔,你帮我想想招吧!” “大侄子,镇定!”工藤说。 “妈呀,死到临头了,我还咋镇定!” “放心!”工藤认为,钱串子没有出卖他们,应该继续利用,于是说道,“现在钱老虎还只是怀疑你,如果他要认定你是间谍,早就一枪崩把你崩了,也就不用考验了!” “大叔,你说的是真话?” “大叔咋会跟你说假话呢!” “我该咋办呢?” “大叔给你出个招!”工藤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在城里,记住几个药名,明天多去几个药店打听打听,这个药单要藏好,千万别拿出来,能证明你去过药店就行,然后回望云岭,就说没买到药!” 钱串子说:“钱老虎能相信吗?” 工藤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按我说的做,钱老虎保证相信,你就和我的儿子一样,我咋能忽悠你呢!” 钱串子说:“大叔,那我就按你说的做!” 工藤说:“为了你的安全,今后,就让哑巴猴子送信,不接到我的通知,你千万别来了!” 钱串子突然满面痛楚,变得很可怜:“可是,我想我妹子咋办?” “真想你妹子,就想办法早些干掉钱老虎他们!”工藤说,“到那时,你妹子就回来了!” “嗯哪!”钱串子觉得事情也就这样了,再呆下去也没啥意思了,就说,“大叔,还有没有啥事儿了,没事儿我就走了。” “没事了,走吧。”工藤说。 …… 再说玉婷金柱二人,脱下皮袄皮裤,换上大棉袄二棉裤,穿上靰鞡,带上狗皮帽子,脸上抹点儿锅底灰,然后到了山下,套上一匹老马,拉着爬犁出发了。 快进城的时候,他们看到前方有道卡子,有几个穿保安团衣服的人在搜查进城的百姓。 玉婷说:“赵金柱,我教给你的都记住了吗?” 金柱本想说,他去二丁山金矿做内应的时候,已经见识过这种场面了,还用你教,你不出毛病就不错了!可是,他不敢说,只能答应道:“记住啦。” 玉婷还不放心:“沉住气,别慌!就当二鬼子是一帮野猪。” “嗯哪。”金柱心说,够磨叽的,像个老太太。 在路上设卡的,是哪个自称过目不忘的云福祥,带着他们班里的士兵。 高台城,并没有城墙,“光山计划”失败后,彩子命人在四周拉起铁丝网,铁丝网上挂着铃铛,夜里还亮着灯,出城入城,就是东南西北几条主要大路。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出城的人较多,进城的人较少。 离老远,云福祥就发现一匹老马,像老牛一样慢悠悠地拉着一架爬犁,爬犁上坐着两个人,赶爬犁的人蜷缩在爬犁上面,低着头,怀里抱着杆鞭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爬犁来到跟前,云福祥这才发现,赶爬犁的人睁着眼睛,并没睡觉,就是眼神很隔路,像没看到他们一样,任由马往前走。 “站住!”一个长着白癜风的士兵吆喝一声,上前抓住马笼头。 一个长着马脸的士兵喝道:“下来!” 金柱没动,说道:“看病。” 马脸说:“下来检查!” 金柱说:“看病。” 马脸说:“看病也得下来!” 金柱说:“看病。” “他娘的,你傻咋的!”马脸上去就是一枪托子。 “妈呀!”金柱被打的栽愣一下,嘴里还说,“看病。” “啊……啊……”玉婷坐在爬犁上,一边叫,一边用手乱比划。 云福祥在一边观察,发现这二人年龄都不大,金柱两眼呆滞无神,玉婷埋里埋汰还是个哑巴,就过来问道金柱:“喂!你叫啥名字?” “傻二。”金柱答道。 “嘎哈去?” “看病。” “给谁看病?” 金柱瞅着玉婷:“她。” “她是谁?” “老婆。” “倒霉!”云福祥看这样两个人也榨不出啥油水,很生气,骂道,“碰上一个傻子一个哑巴!滚吧!” “嗯,滚吧!”金柱说着,用鞭杆子打马一下,“滚。” 白癜风松开马笼头:“养活孩子喂狼,白费劲了,一个大钱儿没捞着!” 看着爬犁往前走去,马脸说:“他娘的,一个傻子都能说上老婆,我还没有老婆,这年头,跟谁说理去。” 白癜风说:“看这傻子的老婆可不咋的,也是个窝拉窝尿的窝囊废。” 马脸说:“是烟强起咕嘟嘴儿,是老婆强起跑腿儿!” 云福祥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都打起精神,多对付两个子,晚上去花烟馆!” 过了卡子,金柱说:“师妹,我装得像不像傻子?” 玉婷说:“你本来就是傻子。” “哈哈,”金柱傻笑,“这都是二太爷教给我的,说傻子的眼神要像疯狗一眼,呆呆的,直勾勾的。师妹,你的哑巴谁教的?” “哑巴还用人教吗!看看哑巴猴子就会了!”玉婷说。 玉婷金柱的任务,是找李掌柜联系张老八,帮助买到药品。 进了城,金柱把爬犁赶到“王记大车店”,恰好,上次住过的那间房子空着,他们就住进去。 二人简单吃了点儿饭,玉婷就去了“李记皮货行”。 小福子在大堂里,看见一个埋里埋汰的女子晃晃荡荡慢慢走过来,不小心绊在拴马桩上,摔个大前趴子,他赶忙跑出去,把玉婷扶起来:“大婶,没摔坏吧?” 其实,玉婷发现外面人少,说话安全,又看到小福子在窗户里面向外看,就故意绊倒,等他出来说话。 可她没想到,小福子是出来了,却没认出她来,还叫她大婶,气的她真想给小福子一脚,但她还是忍住了,说:“大侄子,我玻璃盖摔疼了,腿有点儿不好使!” 小福子说:“大婶,我帮你揉揉吧。” “不用!”玉婷看看附近没人,小声说:“笨蛋!告诉婉玲姐,我在大车店住上次的房子。” 小福子听了,这才认出玉婷来,答应一声:“嗯哪。” “好心人啊!谢谢!”玉婷说着,一瘸一拐走了。 玉婷在街上转了一圈,看看没人注意她,这才回到大车店。 金柱问:“咋样?” 玉婷说:“别提了,这小福子,都笨死了!” “咋回事儿?” “小福子没认出我来,还管我叫大婶,啥眼神呢,气死我了!” “还有特务吗?” “明着倒没发现,谁知道暗中有没有。” “师妹,你穿成这样,小福子不认识你也正常。”金柱说,“你见到李叔叔没有?” “上次那个野刺猬,我爹就说他不像好人,我想还是别进去了,怕他认出我来,”玉婷说,“正好看到小福子在窗户前站着,我就假装摔到,把他骗出来,让他告诉婉玲姐来找我们。” 金柱说:“师妹,你越来越厉害了!怪不得师父让你当独立小队队长,搞情报侦察。”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能指挥得了你呢!”玉婷说,“你不知道,这些天,田姐也教会我很多东西,她可是搞情报的高人!” 等了一袋烟的功夫,婉玲开门进来了。 玉婷拉着婉玲的手:“婉玲姐,你咋这么快就来了!” 婉玲说:“小丫头,整这一出,小福子说都认不出来你了!” “我们的脑袋都值几百块大洋,哪敢明晃晃进城。”玉婷说,“要是没有急事儿,也不能来闯这龙潭虎穴呀!” 婉玲说:“卖药的事吧。” “妈呀!婉玲姐,你咋知道呢?” “哈哈,我会算啊!” “来!”玉婷说,“坐下说!” 小姐俩坐在炕上,金柱坐在炉子前。 婉玲说:“其实,也不用算,城里都传说你们‘震关山’和鬼子打了一仗,占了不少便宜,但也伤亡不少人,我爹就想到了,伤员肯定需要消炎止疼药物。” “是呀!”玉婷说,“还有二十多个伤员,没有药,都够呛能活过来,我爹着急,让我来找你和李叔叔,帮助买些药回去。” 婉玲把羊皮地图和钥匙拿出来,递给玉婷:“你看看。” 玉婷看看:“婉玲姐,这两样东西啥用?” 婉玲说:“这是个小地图,松鼠洞穴是个仓库,里面就有你们要买的药,还有武器,钥匙是开门用的,你们找到这个地方,里面的东西你们都带走。” 玉婷说:“你就说在哪里吧,我看不懂。” 婉玲说:“说你也不会明白,要不我带你们去!” “不行!”玉婷说,“婉玲姐,你带我们去很危险,千万不能让你冒风险了!” 婉玲说:“冒风险我也得带你们去,不然拿不到要啊!” 金柱过来说:“我看看。” “我看不懂,你还能看懂咋的!”玉婷不相信金柱比她强,但还是把地图给了金柱。 第一四二章 婉玲交代任务 玉婷取药回山 第一四二章婉玲交代任务玉婷取药回山 金柱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半天,嘴里还叨咕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玉婷说:“赵金柱,下来神儿啦,叨咕啥鬼话呢!” “不是叨咕鬼话,”金柱说,“二太爷告诉我,看地图,先找个箭头,箭头朝上就是北边,找到北以后,就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这样就知道了四个方向。” 玉婷说:“还有这个说道、” 金柱神气起来:“师妹,你要搞侦查,不懂的东西,以后我教给你!” 玉婷讥讽道:“赵金柱,还知不知道你姓啥了?” “我姓赵啊!”金柱还没明白过来玉婷的意思。 “哈哈,还知道你姓赵啊!”玉婷说,“就你的笨样,还要当我的老师,我教给你还差不多!要是不服,别说我一枪崩了你。” 婉玲说:“金柱,以后你就老老实实服了吧,别把玉婷惹急眼了,真一枪崩了你咋整!” 金柱眼睛盯着地图,嘴上说:“往后你们两个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就欺负我吧。” “谁欺负你了!”婉玲说,“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谁跟他一家人。”玉婷说,“婉玲姐,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是我大嫂!” 婉玲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到现在,你大哥连个信儿也没有,说不定你早有了大嫂!” 这种事情,玉婷也不好说,她怕伤了婉玲的心,只好把话岔开:“赵金柱,你瞪着眼睛瞅啥呢,看明白没有?” 金柱说:“差不多看明白了。” 玉婷说:“说出来听听。” 金柱指着地图说:“婉玲,松鼠洞穴是不是在獾子沟紧里面?” “正是!”婉玲说,“你能找到这旮瘩吗?” “太能找到了!”金柱说,“獾子沟里,有很多山洞,我一小要饭的时候,经常和丐帮的人到这里住,按这个地图上的记号,松鼠洞穴是在沟里东北角,这个洞口有块大青石头。” 婉玲说:“对,我爹说,就是这个地方!” 金柱说:“这个是在城北,回来的时候,我们拉着东西从城里穿过是够呛了,如果绕道走,那可绕老远了!” 婉玲说:“那你们也要绕道走,从城里穿过,没法瞒过鬼子和二狗子的眼睛,这是死路一条。” 金柱说:“绕就绕吧,能把药带回去就行。” 玉婷说:“那咱俩一会儿就去,早点回家。” “中!你是指挥官,我听你的就是。”金柱担心扑空,说道,“可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准不准?” 玉婷顿时红了脸:“乌鸦嘴,婉玲姐和李叔叔啥事忽悠过咱们!婉玲姐,别听他胡咧咧!” 婉玲笑道:“玉婷,金柱问问也是对的,能做到心里有底儿。不过我告诉你们,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男警察,专门儿送来的。你们来时,他好像刚从我家走不大一会儿。” 玉婷说:“我见过他,就是他帮我们搞到的枪,这人办事很准成!” 金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婉玲,我嘴笨,算我没说,你别生气!” 婉玲笑道:“哎,金柱,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儿!但是,这个人,还让我告诉你们一件重要事情!” 玉婷说:“啥事?” 婉玲说:“鬼子把宣统皇帝弄到长春来了,要成立个满洲国,要在正月二十四,也就是阳历3月1号这天宣告建国。” 金柱说:“他们成立满洲国干啥?” 玉婷说:“真笨!咱们现在归民国管,他们再成立个满洲国,好管我们,咱们中国就变成两个国家了!” 金柱说:“两个国家有啥不好?” “越说你笨,你就越笨!”玉婷说,“小鬼子就像八国联军一样,是要霸占咱们的地盘,分裂咱们的国家!” 婉玲说:“对!小鬼子是要成立一个听他们指使的木偶国家,把咱们都变成奴隶,把满洲变成他们的菜园子!” “啊?”金柱顿时明白,“满洲不就是关外吗,这可是老大的地盘了,那可不行!” “别管满洲多大,就是天那么大,也不能给小鬼子一丁点儿!”玉婷说,“可是,这人告诉我们这件事儿嘎哈呀?” 婉玲说:“他的意思是,在鬼子宣布成立满洲国这天,你们能不能派几个人来,给他们搅和一下,不能让他们消消停停顺顺当当成立,让他们见见血,教训教训这些鬼子汉奸!但他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来?” 玉婷说:“没事!我爹一定能来!” 婉玲说:“临近那几天,鬼子一定戒备很严,要是你们来人,一定很危险,千万要做一个进得来,还能出得去的计划,不能盲目,单凭一腔热血!” “不能!”玉婷说,“本来这次打仗我爹算计得好好的,先前进去的四十个鬼子都被我们按计划消灭了,可就是没想到,又跑来五六百鬼子和二狗子,还有骑兵,要不然,我们也不能吃啥亏!” “这不怨钱大爷,听说正好鬼子大队人马在那附近演习。” “怪不得的,我爹还在纳闷呢,他们的援兵咋来得这么快呢?” “所以,事情千变万化,要告诉我钱大爷,这次要多加小心!” “一定会的!” “我爹说,到时候,路上和街上一定盘查很严,你们要带着武器进来,容易出事儿,撤退时,也不容易撤得了!”婉玲说,“为了你们能完成任务,安安全全回去,我爹说,让你们从我家的暗道进出!” “你家还有暗道?”玉婷很惊奇。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我们家也要留条退路。” “你家暗道在啥地方?” “我钱大爷知道,你回去一说就行。” “妈呀!”玉婷说,“要是被鬼子知道了,你家不就完了吗!” “事在人为!”婉玲说,“只要我们做的天衣无缝,鬼子就不会知道。” “可是,你们家的那个野刺猬,可不像好人。” “这你放心,我爹会想办法不让野刺猬知道的。” “我看你们两个说的都很麻烦!”金柱着急了,“黑瞎子吃核桃,嘎叭溜丢脆!师妹,我们快点儿回去,让我师父派人过来,把城里的鬼子都打死不就结了,还等什么3月1号!” 玉婷说:“赵金柱,你能不能消停点儿,我们现在的这点儿人,能消灭不掉城里的鬼子吗!” “有啥消灭不掉的,我们机枪大队打头,”金柱做出端枪机姿势,“哒哒哒哒……一顿突突,就把鬼子都干掉了!” 婉玲说:“金柱,听说这次棒槌山打仗,有个机关枪射手,像小老虎似的,冲锋陷阵,那个是不是你呀?” “哈哈!”金柱眉飞色舞蹁示起来,“婉玲,你可没看见,那家伙的,机枪一突突,小鬼子和二鬼子就像榛该似的,一面子一面子往下倒,那家伙,那可是真——” “闭嘴!”玉婷突然掐住金柱脸蛋子,一下子把话给掐回去了,“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就你这两下子,也敢在婉玲姐面前咋呼!人家婉玲姐单枪匹马给咱们送信,一个人顶住几百个鬼子和二鬼子,你打死仨俩个鬼子,也值得一提!” “是仨俩吗,咋的也有二三十个吧!”金柱不服。 玉婷说:“你看着倒下的,那都是我打死的,你没打着几个!” 婉玲说:“玉婷,传说中手使双枪的小姑娘,就是你呀?” “那是当然!”玉婷也不客气起来,“叭叭叭!婉玲姐,我的双枪,左右开弓,那可是百发百中!那家伙的,就看那鬼子兵,一个个像野猪一样倒地蹬腿儿翻白眼儿,那家伙的,可真过瘾!” “哈哈哈……”金柱瞅一眼玉婷,低声笑起来。 玉婷眉毛一弯:“赵金柱,你笑啥?” 金柱心里想说,你不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可话到嘴边儿,哪里敢说出来,只好说:“师妹,我笑小鬼子像野猪一样蹬腿儿翻白眼儿。” 玉婷警告道:“赵金柱,你要敢笑我,可要小心点儿!” 金柱说:“我哪敢笑你呀。” 婉玲说:“你们两个,一个是杨忠宝,一个是穆桂英,都够厉害,等结了婚,就是珠联璧合了!” 玉婷瞪金柱一下:“他那么笨,谁跟他结婚。” 婉玲说:“小丫头,别心里想,嘴还硬,要不等哪天,我给金柱介绍个老婆!” 玉婷说:“婉玲姐,你要敢给赵金柱介绍老婆,我就给我大哥找个大嫂!” 婉玲说:“这小丫头,来不来就知道报复了!” 金柱说:“你们两个说啥呢,我听着都糊涂。” 玉婷说:“笨样,你糊涂才好!” 婉玲看看窗户,然后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去办正事,我也该回去了。” 玉婷说:“婉玲姐,你先走吧,我们随后就走。” 第一四三章 钱甲兴制定袭击计划 钱串子受伤归来装死 第一四三章钱甲兴制定袭击计划钱串子受伤归来装死 晚上,白亚芹回到家里,钱甲兴和钱万淳正坐在炕上抽着烟唠嗑。 钱万淳说:“亚芹回来了!” “回来了,”白亚芹说道,“二爷爷也在。” 钱万淳说:“外头冷吧,快上炕脑和脑和。我们爷俩等着听你的信儿呢。” “是挺冷。”白亚芹脱鞋上炕,坐在钱甲兴旁边儿。 钱甲兴把烟笸箩推给她:“抽烟自个儿装。见到林婶儿了?” “见到了。”白亚芹装了一袋烟抽着。 钱甲兴放下烟袋说:“林婶儿咋说的?” 白亚芹说:“老太太聋三拐四,也说不明白个啥,但那意思是说老三去救她。” 钱万淳说:“只是个意思,这也不能肯定啊!” 钱甲兴说:“我认为,老三应该进屋去救林婶,当时炸弹一个接一个爆炸,他不是救人,还能去干什么,总不能和鬼子的飞机说上话吧。” 钱万淳说:“按理说,他明明知道炸弹爆炸,不可能跑出去送死,说他救人也讲得过去!” 白亚芹说:“二爷爷,我就说老三不可能背叛咱们,可甲兴就不相信,非要调查。” 钱万淳说:“咱们老钱家是没出过叛徒,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接连出事儿,提高警惕是应该的。” 白亚芹说:“我也不反对调查老三,等着整出结果来,大伙也都放心了!” 钱甲兴说:“等明天老三回来,就有结果了。” 过了一会儿,钱树来了:“二叔、甲兴、亚芹,吃饭了。” 白亚芹说:“三叔,晚上啥饭?” 钱树说:“甲山打发人送来两只狍子,让我烀上了,焖的高粱米饭。” 白亚芹说:“伤员呢?” 钱树说:“给他们擀的面条。” 钱万淳说:“走,咱们吃饭去。” 吃过晚饭,天已经很黑了,战士们有的换岗,有的休息,有的护理伤员。 钱甲兴心里惦心着玉婷、钱串子这两伙人,他不想睡觉,陪着伤员们说说话,鼓励鼓励他们,快到半夜,小林子进来报告: “司令,玉婷队长回来了!” “在哪呢?”钱甲兴问。 小林子说:“快进大门了。” 钱甲兴赶紧站起来向外走,出了司令部,看到玉婷和金柱已进了大门,后面是钱甲山牵着马爬犁,还带着的一大帮人,都是背抱摞伞,有的人打着手电筒。 钱甲兴一看就知道玉婷金柱满载而归,马上迎过去。 玉婷看钱甲兴过来了,便停下来:“爹,我们回来了!” 钱甲兴说:“弄到药了?” 玉婷说:“不但弄到药了,我们还弄到枪了。” 钱甲兴说:“老五,你在哪儿碰到他们俩的?” 钱甲山说:“在夹道那儿!我们看着前面有黑糊的东西移动,过去一看,是玉婷和金柱,一大爬犁东西,马都拉不动,他们俩一个帮着拉,一个在后面推,我就把他们送回来了。” 钱甲兴让人叫来田莉和钱树,把药品交给田莉,让钱树把枪支入库。 经过清点,共有长短枪三百多支,子弹两万多发,手榴弹四百多个,也难怪一匹老马拉不动了。 第二天上午,钱甲兴和钱万淳在指挥室研究袭击县城的事,但二人一直定不下来去多少人,怎么个打法。 钱万淳说:“甲兴,田莉是民国的特工,我们问问她吧?” “中!”于是,钱甲兴出去,看田莉正给伤员打针,就说,“田顾问,等你忙完了,到指挥室来一趟。” “好。”田莉答道。 钱甲兴回到指挥室,说道:“二爷爷,田顾问正忙着,得等一会儿。” 钱万淳说:“那就等着吧。” 二人喝了一会儿茶,田莉进来了: “司令、参谋长,二位找我有事?” 钱甲兴说:“有件事儿,我们想请你帮着出出主意。你先坐下。” “什么事?”田莉坐下。 钱甲兴说:“日本人把宣统皇帝整到长春来了,他们要成立个满洲国,你的朋友说,让我们进城打一下,教训教训他们。” 田莉说:“什么时间?” 钱甲兴说:“阳历3月1号。” 田莉说:“那也没几天了。” “嗯哪,我们要提前准备。”钱甲兴说,“我和参谋长是外行,对这种事没有经验,也没想出来到底儿该咋办?” 田莉说:“建国是件大事,3月1号前的几天,城里戒备一定很严,你们进去,非常危险!” 钱甲兴说:“我们也是这么想呢。” “搞这样的袭击,人员要做好分工,还要定下来什么时间进去?怎么进去?进去后在什么地方落脚?什么时间进行袭击?袭击什么地方?得手后,怎么撤出来?这要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田莉说,“如果出现失误,进去的人,一个也出不来了!” 钱甲兴说:“就是因为太复杂了,我和参谋长定不下来,你说说咋整?” 田莉说:“这种事情,人员不需要太多,三五个人即可。” “三五个人,太少了吧!”钱甲兴说,“这能打死几个鬼子!” “不少了!”田莉说,“你们进去的目的,打死过少个鬼子不是主要目的,你们要袭击的是重要场所或者重要人物,制造轰动效应!一是警告日本鬼子和汉奸,二是扩大‘震关山’的影响。所以,收到一定的效果即可。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导致前功尽弃!” 钱万淳说:“田顾问说得很对!” 田莉说:“去执行任务的人,必须携带武器,盘查这关,你们就很难通过。因为进城后,你们要随时接受盘查,不是每一关都能花钱买通的,要知道,你们的人头,每一个就值五百大洋以上!” 钱甲兴说:“进出的路已经有了,就看进去后怎么办了?” 田莉想了半天,然后说道:“看来,你们还要和我的朋友接一次头,制定好行动路线!” 钱甲兴说:“你的朋友说了,是要我们和他接一次头,他要听听我们的行动计划,可能也要告诉我们袭击什么地方!” “这就对了!”田莉说,“执行任务的人最好穿上保安团的衣服,可以方便你们的行动。这样,你们可以把嫌疑引向保安团那边!” “我知道,要把你朋友他们摘出来,可是,保安团的衣服上哪弄去?”钱甲兴说,“我们就有鬼子军服和警察大队的衣服。” 田莉说:“这个好办,反正也用不了几套。现在保安团的衣服,就是东北边防军的军服,看看二丁山金矿来的这些人里面谁有,先借来用用。” “对呀!”钱甲兴说,“这个茬我咋给忘了。” “枪击的效果不会很大了,我给你们制作几个炸弹,用来袭击和掩护!” “没人会用这东西啊!” “很简单,我一说,他们就会!” “好!” “执行任务的人,要分成两组,一组负责袭击,一组负责掩护撤退。”田莉说,“不要恋战,炸弹投出去就撤,越快越好!” 钱甲兴说:“知道!” 田莉说:“我说的就是这么多,详细计划,还得你们去做。” “田顾问,这就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钱甲兴说,“谢谢你!” “不用谢!司令、参谋长,我还要看看伤员,你们忙着。”田莉起身离开了。 田莉离走后,钱甲兴和钱万淳开始研究计划和人选。 吃过晌饭,钱万淳回家休息,钱甲兴回到指挥室,刚想在炕上躺一会儿,就听司令部大厅里乱哄哄的,他赶紧出去,看到金柱背着钱串子进来,放到炕上。 钱甲兴走过去,见钱串子闭着眼睛,满脸是血,哑巴猴子站在旁边,流着眼泪,他喊道:“老三!老三!” 钱串子没反应。 钱甲兴说:“金柱,快去找田顾问。” “嗯哪!”金柱跑出门去。 钱甲兴问哑巴猴子:“你爹咋的啦?” “哇……哇……”哑巴猴子一边哇哇,一边比比划划,意思是钱串子进药铺买药,被特务给打了。 钱甲兴又问:“买到药没有?” “哇……哇……”哑巴猴子摆着手。 看着三弟被打的可怜样子,钱甲兴心里很自责,心想,这个试探很没必要,要是三弟被抓进监狱或者被打个好歹的,这可是他害的,他得后悔一辈子!此时,他心里对钱串子的疑惑消除了。 这几天,田莉几乎黑天白天都在忙着医治伤员,刚被白亚芹和玉婷娘俩儿拉回家去休息,金柱来找,这三个人就一起过来了。 田莉检查一番,说:“司令,军需官受了的是外伤,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给他打一针,就能清醒过来!” 田莉给钱串子打了一针,钱串子果然醒了。 其实,钱串子就是故意装昏迷,正好就着这一针睁开眼睛,装模作样问道:“啊?这,这是哪里?” 钱甲兴很心疼,拉着钱串子的手说:“三弟,你到家了!” “啊!大哥呀,”钱串子装作明白过来,然后就呜呜哭起来,“我还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再也看不到你和家人啦!” 钱甲兴说:“咋的啦三弟,出了啥事?” 第一四四章 钱串子演戏成功 美玉婷落发代父 第一四四章钱串子演戏成功美玉婷落发代父 钱串子看着玉婷说:“大侄女,拽三叔起来!” 玉婷和金柱一人拉一只胳膊,小心翼翼把钱串子掫起来。 钱串子咳嗽几声,说道:“大侄女,给三叔倒碗水喝。” 玉婷倒碗水端给他:“三叔,试试烫不烫?” 钱串子接过水碗,用嘴唇试试:“温乎的,正好。”然后,“咕嘟咕嘟”把水喝干,把碗递给玉婷。 玉婷接过碗:“三叔,我再给你倒一碗。” “不用了。”钱串子用袖头擦擦嘴,这才说道,“大哥,别提啦,我捡条命回来。” 钱甲兴说:“老三,到底出了啥事?” 钱串子肚子里骂道,你他娘的考验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还问我啥事! 他说:“大哥,我去药店买药,问了六家,都说我买的是禁药,没人敢买给我,当我从第六家药店出来,突然上来几个人把我打倒,拖进一个胡同,他们自称宪兵队便衣,说我是奸细,我坚称买药自家使用,他们不信,一遍遍打我,逼我说出实话,我宁死不说,他们搜遍我全身,没有可疑之物,就把买药的钱抢去了,然后放了我。” 其实,钱串子还不知道,当他前脚离开“害虫防治所”,彩子后脚就从密室里走出来。 彩子说:“工藤先生,看来,钱串子不是双面间谍,钱老虎已经怀疑他了,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工藤说:“我们还要利用他,不能让他暴露。明天他去药店时,你让人教训他一下,可以帮助他掩盖身份。” 彩子说:“我知道怎样做。” 这样,才有了钱串子挨打的一幕,但他本人也蒙在鼓里,不然,他的表演也不会如此逼真! 钱甲兴说:“药单呢?” 钱串子说:“大哥,我没敢拿出药单,只记了一种药去问,如果我拿出药单,被特务看到这么多样药,他们怎能放了我,一定会把我抓进宪兵队,砍头示众!” 钱甲兴也很后怕:“老三,幸亏你多个心眼儿,真委屈你了!” 突然,钱串子脱下一只鞋,从鞋垫底下拿出那张药单递给钱甲兴,怒气冲天地说:“大哥,这药单是谁写的?真坑人,这就是要往死害我!” 钱甲兴不想说谎,但听钱串子这样说,他又不好说是田莉写的,一时显得很为难。 “军需官,药单是我写的。”田莉主动承认。 钱串子一下急了,质问道:“姓田的,你凭什么写这个药单害我?” 田莉镇定地说:“军需官,你是管物资采购和供应的,我呢,算你们这里的医生,伤员需要这几种药,我就要写出来,你不去买谁去买?是你自己不小心谨慎,被特务发现,怎么能说我写药单害你!” 白亚芹说:“老三,咱们这些伤员得回人家田顾问了,要是没有人家,这些人能脱离危险吗!人家让你去买药,不是很正常吗!” 田莉说的很在理,又有白亚芹的肯定,钱串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钱串子咽不下这口气,心里骂道,他娘的,钱老虎怀疑我,一定都是你出的坏道眼,你等着,看老子咋收拾你!但他突然转变态度,双手抱拳赔礼:“对不起田顾问,是我怪罪你了!” “军需官,我不会往心里去,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免得感染!”田莉说着,就给钱串子清理伤口,涂抹碘酒和二百二。 对钱串子的审查就这样过去了。 钱串子认为工藤说得很对,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这次可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田莉推测,她的试探办法,一定被特高课高级间谍识破了,是钱串子背后的高人,导演了这样一场戏,所以,她丝毫没有放松对钱串子的怀疑。可是,她拿不出证据证明钱串子是间谍,也就没办法再跟钱甲兴说,那样,反倒显得她多事。 虽然钱甲兴打消了对钱串子的怀疑,但他并不认为“震关山”里就没有间谍。因此,3月1号的行动计划他一直保密,知道的只有他们家的四口、钱万淳、田莉和参与行动的几个人。 钱甲兴选了四个人前去执行这次任务,这四个人就是,他、金柱、钱甲山、孙大个子。四套东北军军服也找到了。分工是,他和金柱负责扔炸弹,钱甲山和孙大个子负责接应。 田莉制作了十四个炸弹,交给他们怎样扔出去,留下六个威力大的执行任务时使用,其余八个带他们去僻静处实际演练。 因为2月28号中午12点,他们要和张老八见面,决定最后的袭击路线和地点,所以,钱甲兴决定27号天黑时出发,在天亮前到达李掌柜家。 临出发时,他和金柱、钱甲山、孙大个子四人分炸弹时,发现六个炸弹少了一个。 为了不被人发现,钱甲兴把六个炸弹放进一个破筐里,上面放上几只破靰鞡,吊在房梁上,想够下来,需要站在凳子上。 少了一个炸弹,说明计划有可能泄露了。 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计划就执行不了了!钱甲兴急出了汗,对金柱说:“金柱,快去把你师娘师妹和田顾问找回来。” “嗯哪。”金柱出去了。 白亚芹和田莉先回来的。 他们一进屋,钱甲兴就说:“亚芹,田顾问,炸弹少了一个。” 白亚芹说:“没人上咱们家来,我也没动啊!” 田莉觉得事情严重:“司令,炸弹少了一个,很可能走漏了消息,这次行动只能取消!” 钱甲兴说:“真是见鬼了,能是谁把炸弹拿去了?” 这时,玉婷和金柱回来了。 玉婷说:“爹,你们找啥呢?” 钱甲兴说:“你动房梁上的筐没有?” “哈哈,”玉婷笑起来,去被子里拿出一个东西,“你们是找这个吧?” 众人大惊!原来,玉婷手里拿着的,就是少了的那个炸弹。 其实,田莉制作的炸弹就是用破布缠的小炸药包,采用手榴弹原理,里面放上炸药雷管,使用时一拉火,投出去即可。 “你这丫头,拿这个干什么,吓死我了!”钱甲兴伸手去拿。 玉婷缩回手:“爹,这个是我的!” 钱甲兴说:“你这孩子,快拿来,我们要去执行任务!” 玉婷说:“爹,我要去!” “不行!”钱甲兴说,“你在家!” 玉婷说:“我才不在家,赵金柱能去,我也能去!” 钱甲兴说:“这次执行任务,都是男的,女的会暴露的!” 玉婷伸手从怀里拿出两个东西:“爹,你看这是啥?” 钱甲兴一看,是两条油亮的大辫子,不由问道:“这是谁的?” 玉婷摘下帽子,露出一头短发:“爹,你说这辫子是谁的?” 白亚芹一看,心疼坏了,拍了女儿一巴掌:“你这孩子,把辫子铰了,这不白瞎了吗!” “妈,以后要经常打仗,辫子很害事,早晚得铰掉。”玉婷说着,去她的被子里取出一套东北军军服,还有一个军帽,麻利地套在身上,然后“啪!”一个立正,“报告钱司令,你看我像不像个男兵!” 钱甲兴看着,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搞的什么鬼!” 玉婷说:“爹,你是司令,要指挥整个‘震关山’行动,责任重大,这点小事儿,怎么总要你亲自出马呢,我们就干了!” 钱甲兴说:“这次任务重大,爹不去谁去!” 玉婷说:“爹,我回不来了,‘震关山’还在,你要有个三长两短,‘震关山’就没了!爹,为了山上的几百个弟兄,为了大局,就让我去吧!” 钱甲兴说:“你个小丫头,懂个啥!” “爹,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玉婷说,“我现在是义勇军战士,是战士,就要勇猛杀敌,冲锋陷阵!” 白亚芹看看钱甲兴,再看看玉婷,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女儿,这两个至亲的亲人,她一个也舍不得,可是,任务还要执行,她也不好说让哪一个去,哪一个留下。 田莉说:“钱司令,玉婷说得对,你是司令,领导着全局,你倒下了,‘震关山’就倒下了,依我看,就让玉婷去吧。” 金柱说:“师父,你在家,让我师妹去吧!” 钱甲山说:“大哥,你别去了,我们几个万无一失!” 孙大个子说:“司令,大伙说的对,你在家坐镇指挥,我们会凯旋而归的,你就在家里等着,给我们准备好庆功酒吧!” 钱甲兴还要坚持,白亚芹说:“甲兴,你就放开手,让孩子们去闯吧!这次的仗你也看到了,你的姑娘和徒弟,都长大了,该放心了!” 玉婷趁机说:“五叔,咱们走吧!” 钱甲山说:“金柱、孙队长,我们走!” 说着话,四个人走出屋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唉!他们还是个孩子。”钱甲兴呆呆的站在地上,落下两滴眼泪,不由骂道,“该死的鬼子。” 第一四五章 李掌柜周密安排 美玉婷前去接头 第一四五章李掌柜周密安排美玉婷前去接头 高台城,在大清鼎盛时期,是筑有城墙的,“李记皮货行”的房子,就是那时一位外委千总修建的官邸。也就是这位外委千总,修了一条通向城外的暗道,预防城池被围困时,家人好有个退路。 随着大清朝的没落,国库变得空虚,县府已没有资金修缮城墙,渐渐的,城墙坍塌成了废墟。 “李记皮货行”的这座宅院,也已数易其主,有的房主也不需要暗道逃跑,没人维护,渐渐的,暗道有的地方就坍塌了,就剩了这个暗道口,被用做菜窖,这条暗道,也就没人知道了。 李掌柜买下这座宅院后,拓展菜窖时,发现了这条暗道。 几年前,他请来钱甲兴、钱甲山几个靠得住的好友,还有皮货行的伙计,把这条暗道疏通开,进行加固。所以,钱甲山也知道这条暗道。 黎明时分,四个人来到高台城东的长虫沟,这里有一片坟地,是李掌柜家的祖坟,钱甲山转动一块墓碑,坟包就出现了一个洞口。 四个人进入暗道,钱甲山打着电筒走在前面。 婉玲寻思钱甲兴要是带人来,可能会在今天夜间,就和衣躺在炕上等着,半睡半醒之中,她听到炕梢“咚,咚,咚……”响了几下,就知道钱甲兴他们来了。 婉玲打开灯,掀开炕席,搂开炕面上铺着的谷草,用力一推炕面子,一个洞口就出现了,只见钱甲山出现在洞口,正仰脸往上看。 婉玲说:“五叔,快上来。” “好了!”钱甲山说着,钻出洞口。 跟着上来的是孙大个子,然后是玉婷金柱。 人都上来了,婉玲把炕面恢复成原样。 钱甲山说:“婉玲,看样子你是没睡觉,一直等着我们。” “睡是睡了,没敢睡死。”婉玲说。 “婉玲,五叔给你介绍一下,”钱甲山说,“这位叫孙志,我们三大队的大队长。” 孙大个子说:“叫我孙大个子就行!” 婉玲说:“看这个头,名字很好记。” 钱甲山说:“金柱就不用介绍了吧。” 婉玲说:“再不认识他可完了。” 钱甲山说:“剩下的这一个,看你认不认识?” 婉玲这才注意到玉婷,只见是一个和她一般高的俊小伙子,穿着东北军军装,英姿飒爽,面带微笑,有点儿像成栋,还有点儿像成梁,可又不是这哥俩,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歪着脖儿念叨:“这么眼熟,像成栋哥,也像成梁哥,可又都不是,像玉婷妹妹吧,又是个男儿,那能——” “哈哈哈哈,”玉婷再也忍不住了,笑道,“大嫂,你是啥眼神儿啊!” “诶呀妈呀!”婉玲打了玉婷一下,“鬼丫头,骗过了我的眼睛,你咋把辫子铰了!” 玉婷说:“辫子害事。” 婉玲说:“你咋又来了?” 玉婷说:“这种大事,我能不来吗!” 婉玲说:“属穆桂英的,阵阵少不下。” 玉婷说:“我要做穆桂英,也要做花木兰。” “玉婷,来!大伙快坐下,孙叔叔,五叔,金柱,”婉玲招呼着已放上地桌,拿上暖壶茶杯,“你们先喝杯茶脑和脑和,饭菜早准备好了,我给你们热热。” 婉玲将炉火捅旺,先把饭馏上,然后去通知李掌柜。 李掌柜心里有事,也是和衣而卧,睡不实觉,就听婉玲在门外说:“爹,人来了。” 李掌柜赶忙下地,到了婉玲闺房,钱甲山他们都站起来。 “都坐,都坐!”李掌柜和大伙都坐下,然后说道,“老五,你们到这里就是到家了,都别喜外。” “李叔,我们不会外道的!”然后,钱甲山介绍道,“孙队长,这位是李掌柜。李叔,这位是我们三大队的大队长,孙志。” 孙大个子正好挨着李掌柜坐着,他和李掌柜握手:“李掌柜好!” “你好!”李掌柜也问候道,但他心里很奇怪,钱甲山怎么不介绍金柱身边的陌生士兵呢,于是问道,“金柱,你身边的这位朋友我怎么不认识?” 金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瞅着玉婷:“你自己说。” 婉玲边干活边说:“鬼丫头,想唬我爹是不是,快快自报家门!” 玉婷只得笑道:“李叔叔,我是玉婷!” 李掌柜也笑了:“你这孩子,这是把辫子铰了。打扮这一出,变成假小子了!” 玉婷说:“李叔叔,以后,再有啥事儿我就出头了!” 李掌柜说:“也是呀,你爹肩上的担子很重,你们年轻人,该为他分担分担了!” 说话间,婉玲已热好饭菜,玉婷帮着端上桌子。 钱甲山他们走了一宿,早就饿了,也不用谁让,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吃着吃着,玉婷看李掌柜没动筷,就说:“李叔叔,你和婉玲姐咋不吃呢?” “你们吃你们的,我们爷俩天天和伙计们一块吃。吃过饭,你们就在这屋呆着。”李掌柜说,“十二点钟,要出个人去和内线见面,你们谁去?” 钱甲山说:“我们已经说好了,让玉婷去。” “好吧。你们先吃着,我先出去了。”李掌柜说。 李掌柜到了外面,天已经挺亮了,厨房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炊烟了,赵瘸子正在打扫院子,野刺猬正在井边打水。 “东家,起这么早啊!”野刺猬打招呼。 “早点儿起来,透透空气。”李掌柜说,“野刺猬,早上啥伙食啊?” 野刺猬说:“酸菜熬粉条,小米饭。” 李掌柜说:“告诉郜师傅,多放点儿粉条,让大伙吃好点儿。” “嗯哪,东家!”野刺猬答应着,提着水桶进了伙房。 野刺猬走了,李掌柜给赵瘸子使个眼色,然后回到客厅坐下。 过了一会儿,赵瘸子进来了:“东家,啥事?” 李掌柜问道:“野刺猬有没有反常举动?” 赵瘸子说:“没有。半夜尿尿,我都跟着他一起去的,他想搞鬼都很难。” “今天中午十一点半,你要和他去我家碾坊推谷子,多推些谷子,最早一点回来。” “嗯哪。” “明天吃完早饭,你要带他去碾坊推高粱,最早晌午十二点回来。” “嗯哪。” “记住,这两段时间,一定不能让他离开碾坊!” “记住了。”赵瘸子说,“东家,我保证做到!” 赵瘸子回到厨房,趁野刺猬去抱柴火的时候,把这件事对老郜头说了。 吃过晌饭,收拾利索,也快到十一点半了,伙房里就剩老郜头、赵瘸子、野刺猬三个人。 老郜头说:“野刺猬,你去碾坊推四口袋谷子,让赵瘸子帮你。” “嗯哪。”野刺猬说。 碾坊在李掌柜家的老宅子里,粮食也在那边存放,来回有半小时的路程,野刺猬已去过好几次。 这边,玉婷已换上小福子的衣服,等野刺猬离开后,婉玲在前面走,玉婷远远跟在后面,二人去了王先生家。 到了街上,忽然间,玉婷这才发现,县城已经变样了,鬼子兵、警察、保安团多起来,鬼子的膏药旗也多起来,和膏药旗并排着的,还有一种黄地的彩旗,左上角分别是红、蓝、白、黑的四色横条。 这种彩旗,玉婷头次见到。后来她才知道,这就是伪满洲国的国旗。 本来,伪满洲国的国旗是警察大队今天才发下来,让各机关单位、商家、市民明天挂出去的,可是,有心急的汉奸,为了显示对日本人的忠心,一发到手,就挂了出去。 大街两边的墙壁上,出现了很多花花绿绿的宣传画,还有诸如: 大满洲国万岁! 满洲建国后,五道光明照耀全球! 日本兵对我们很慈爱! 日满携手,万民欢欣! ……等等,像要过节一样。 王先生家在县城东南部,一个叫小烧锅的小胡同里,一座独门独院的旧院落,前后左右都是邻居。 婉玲来到王先生家的后门,看看左右没人,“当、当——当!”敲敲门。 这是敲门暗号。 一个白发老太太把门打开,婉玲先进了门,等玉婷进了门,老太太把门插上。 婉玲说:“王奶奶,人我带来了。” 王奶奶说:“去吧,在东下屋等着呢。” 婉玲和玉婷进了东下屋,看到张老八和耿春花在炕沿边儿坐着。 第一四六章 张耿二人明争 玉婷有惊无险 第一四六章张耿二人明争玉婷有惊无险 二人一进屋,张老八耿春花站起来迎接。 张老八说:“来啦婉玲。” “嗯哪。”婉玲答应一声,然后拉过玉婷介绍,“玉婷,这是张叔叔,这是耿姐姐。张叔叔,耿姐姐,这是钱玉婷,钱司令的女儿。” 按年龄,婉玲称呼张老八哥哥才对,但张老八从吴玉峰那里论,也叫李掌柜大哥,所以,婉玲只能叫他叔叔了。 张老八听了婉玲介绍,先是一愣,但马上就明白了,玉婷是铰了辫子,他握着玉婷的手:“我们见过面,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了?” “记得!”玉婷说,“张叔叔,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位漂亮的耿姐姐我不敢认,我想,那天晚上帮我们盗枪的,就是这位姐姐吧。” 耿春花拉着玉婷的手:“虎父无犬子,钱司令的姑娘这么聪明,很不一般!” 张老八说:“来,咱们坐下说。” 几个人坐下。 张老八说:“玉婷,说说你们的计划?”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这样的……”玉婷说了他们的全盘计划,最后说,“我们主要就是扔炸弹。” 张老八说:“明天上午九点钟,日本人要在国立十四中院里,召开满洲国成立庆祝大会,十点钟之前,日本人和汉奸县长等人要出现在主席台上,这时,你们想办法把炸药包扔到主席台上,然后立即撤离!” 玉婷答应:“嗯哪!” 耿春花拿出一沓东西,数出来四个:“玉婷,这是特殊执勤袖标,给你们四个,明天带上,就可以进入现场了。” “嗯哪。”玉婷接过袖标,放进怀里。 张老八说:“玉婷,回去时,给钱司令传个话,我是共产党,希望‘震关山’能接受我们的领导。” 耿春花看出“震关山”这支队伍的潜力,也动了心,暗想,既然日本人成立了伪满洲国,国军也没个动静,看来,国军一半时是不能回来了,莫不如她拉起一支队伍打鬼子!于是,不等玉婷回答,她就说:“玉婷妹妹,田嫂在你们那里还好吧?” 玉婷说:“耿姐姐,田姐现在是我的顾问,我们俩住在一起。” “太好啦!”耿春花听了,非常高兴,认为条件对他有利。 玉婷说:“这次打仗,我们有四十多人受伤,都是田姐医治好的。” 耿春花说:“知道药是谁给你们的吗?” “知道,张叔叔给的啊。还有三百多支枪,都是嘎嘎新的好枪,还有两万多发子弹,还有不少手榴弹,还有——”玉婷不知道枪是张老八瞒着耿春花给他们的,她说的时候还挺高兴。 “别说啦!”耿春花打断玉婷的话,然后狠狠瞪张老八一眼,心想,反正枪是要不回来了,不如送个人情,“玉婷妹妹,那些药和枪啥的,不是你张叔叔给的,是我给你们的!” 玉婷瞅瞅这两个人,心里犯嘀咕,这两个人咋不像是一伙的?她说:“耿姐姐,谢谢你!” 耿春花说:“玉婷妹妹,回去给令尊传个话,我是国民党,代表民国政府,希望‘震关山’接受我们指挥,跟我干名正言顺!” 玉婷想,这是干啥呀,还争上了,看来这两个人真不是一伙的!不过,两边的人她都不想得罪,说道:“张叔叔,耿姐姐,回去后,我会向我爹转达你们的意思。” 张老八说:“玉婷,你们进来的人,要注意安全!” 玉婷说:“嗯哪,张叔叔。” 耿春花说:“玉婷妹妹,你们进来的人,要注意安全!” 玉婷说“嗯哪,耿姐姐。” 耿春花说:“照顾好你田姐,代我向她问好!” “嗯哪,耿姐姐,我会的!”玉婷答应。 事情交代清楚了,就不能久留,张老八拉着耿春花的手站起来:“婉玲,我们先走一步,你们后走。” 婉玲说:“知道。” 张老八耿春花走了,婉玲说:“玉婷,你还记得国立十四中到我们家的路吗?” “咋不记得,”玉婷说,“国立十四中不就和高台国小挨着吗,我们在国小念书的时候,你比我高一年级,那时你经常领着我还有我大哥二哥去你家。” “这条路几哩拐弯都是胡同,我怕你忘啊!”婉玲说,“你们撤退的时候,就走这条路。一会儿我们走这条路回去,你再熟悉一下!” 玉婷说:“嗯哪。” 国立第十四中学位于万福街道北,一个泥巴墙围起的大院套,正门临街,正房九间,有一个大操场,房后有道小门。 9·18前,这里有学生一百三十多人,教职员工二十多人,9·18后,日本人还没顾得上整理学校,很多学生不念了,教职员工大多也不干了,就剩一个老校长,领着五六个人和十多个学生。 而彩子把庆祝大会会场选在这里,就是因为此处是高台城中最大的场地,而且平坦洁净,距离宪兵队和政府机关也不远。 还是婉玲前面走,玉婷远远跟在后面,经过十四中的时候,玉婷看到学校已不是她上学时的那个样子了,校舍已经残破,院墙已经出现了不少豁口,里面有不少日本兵、警察、保安团,一些民工正在用木头和板子搭建主席台,有的人正在往校舍的墙上绘图写字,还有的日本兵牵着狼狗在溜达。 “站住!” 玉婷正往前走,忽然从墙豁子里面跳出两个两个人,拦住去路。 之前,玉婷还真注意院子里的人了,但却没发现这两个家伙躲在哪里,他们突然跳出来,吓的她一激灵! 玉婷一看,是两个二狗子,每人肩上挎着一支辽十三步枪。 这两个人,她和金柱进城买药时见过。她马上镇定下来,说道:“老总,嘎哈?” 要说事情赶巧,今天正好保安团轮班,轮到云福祥他们班进城巡逻,而拦住玉婷的正是云福祥手下的那两个大头兵——白癜风和马脸。 原来,这两个家伙和云福祥在大街上巡逻,三个人早就虑练好了,准备下岗时去花烟馆消遣。 但军饷有限,谁也舍不得花,于是,就想办法趁机在老百姓身上搜刮点儿。 可是,这种事儿也要背着日本人和特务,更要背着警察大队的人。他们和警察大队已结仇,要是被警察大队抓住,一定会把他们送进宪兵队,说他们玩忽职守。 一上午过去了,他们只能选哪老实巴交的人对付点儿,还不够去花烟馆的费用。 偏偏走到这里的时候,云福祥看到二班长赵运发在大墙里面,于是,三个人进去和赵班长唠嗑。 四个人正唠着嗑,白癜风用胳膊肘捅咕马脸一下,又使个眼色。 马脸一看,从南边横穿马路过来一个人,只见这人抱着个膀,缩缩着个脖儿,挺大个裤裆拖拉地,戴着个狗皮帽子,一只帽耳朵卷上去,一只帽耳朵耷拉着,一看就是个怔怔歪歪的熊蛋包,稍一吓唬就得尿裤子。 因此,他们现就躲在墙后,等玉婷到了跟前才跳出来。 白癜风吹胡子瞪眼睛:“嘎哈?搜查!” 玉婷本想给他们点儿买路钱,可是,她摸摸兜,这才想起换了小福子的衣服,兜里面镚子皆无,但兜里却装着耿春花给的袖标,虽然袖标装在贴身的兜里,如果搜查,二鬼子会搜遍全身,这样,不但袖标会被搜去,追查袖标来源,她的女儿身也会露馅。 玉婷有点儿着急,但还故作镇定地说:“老总,我有啥好搜查的。” 白癜风看玉婷这埋汰样,也没打算真搜查,只要玉婷拿出几十个大钱儿就算了,他板着脸说:“嘎哈去?” 玉婷说:“不嘎哈,溜达溜达。” “溜达!”白癜风说,“上这儿溜达啥?” 玉婷说:“要成立新国家了,我奔这儿走看看热闹。” 白癜风说:“看啥热闹,我看你是想搞破坏!” “妈呀,”玉婷说,“老总,我一个小孩儿,能搞啥破坏。” 白癜风说:“搞破坏不分大小,没听说一个八十岁老太太,和一个八岁小孩打死一个皇军吗?” 玉婷说:“这两个人,耗子都打不死,咋能打死一个皇军呢?” 白癜风信口胡诌道:“皇君也有厉害的,也有不厉害的,他们打死的那个皇军,是个傻子!” 玉婷说:“你说皇军是傻子!” 白癜风顺口道:“就是傻子,要不怎么会被老太太和小孩打死。” “我不相信!”玉婷说,“正好院里有皇军,我去问问他们。” 白癜风一惊:“你要去问皇军?” 玉婷说:“你看看这墙上写的标语,武士道精神战无不胜!还有,大日本帝国皇军个个皆是地球精英!我问问皇军,他们到底是战无不胜的精英,还是傻子!” 第一四七章 扔炸弹玉婷发现李掌柜 知危险彩子紧急发警报 第一四七章扔炸弹玉婷发现李掌柜知危险彩子紧急发警报 白癜风和马脸本想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着雁过拔毛,没想到一个水裆尿裤的二百五,竟和他们较起真儿来! 别看日本兵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但很反感别人在他们眼皮底下勒索。如果这种事被他们当场发现,白癜风和马脸轻则免不了一顿皮鞭,重则会被打个半死! 这二人想,要是吵吵起来,惊动了院里的人,整不好,皇军和警察大队的人都会围过来,他们搜刮钱财的事儿,很可能就整露馅了! 马脸马上说:“赶紧走吧,他逗你玩儿呢!” 玉婷说:“我不用问皇军了?” 马脸说:“问个屁!要惹得皇君不高兴,砍下你脑袋示众!” 玉婷说:“老总,这可吓人,那我走了!” 白癜风憋了一肚子气,上去踢玉婷一脚:“滚!” 婉玲发现玉婷被截住了,便隐在一个墙垛子后面查看,她希望玉婷自己能够脱身,不然后果难料!当看到玉婷平安无事,她才松口气,继续往前走。 婉玲和玉婷走后,李掌柜把所有的业务都交给张二先生,并吩咐不管啥业务,也不要到后院来找他,这样,他便和钱甲山他们在客厅里边唠嗑边等候。 快到十二点半,婉玲和玉婷回来了。 李掌柜问道:“咋样,你们这小姐俩,顺利吗?” 婉玲说:“还算顺利。” 李掌柜听出点儿问题:“出啥岔头了?” 玉婷说:“李叔叔,我被两个二狗子截住了。” 李掌柜说:“就你穿这身,也看不出啥可疑,他们截你嘎哈?是不是想熊点钱儿花?” “他们就是想熊几个钱儿。”玉婷说,“该死的小福子,兜里一个大钱儿也没有!” 金柱说:“师妹,反正你身上啥也没有,就让他们翻怕啥的!” 玉婷说:“赵金柱,你个大笨蛋,一翻不就露馅了!” 挨了骂,金柱也没醒过腔来,还瞪着眼睛犟:“你又没带枪,头发也铰了,就一身破衣服,有啥露馅的!” 玉婷一跺脚,差点儿气出眼泪:“大笨蛋!我不跟你说了。” 看到这两个人的样子,婉玲忍不住笑起来:“玉婷,你也别怪金柱,他还啥也不懂呢。” 像这样,金柱就别吱声得了,可他还认为没错,又说道:“我咋就不懂呢!我上懂天文,下懂地理,也就你们说我啥也不懂!” 李掌柜、钱甲山、孙大个子都是成年人,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看着金柱傻乎乎还很认真的样子,他们也想笑,可是,他们三个都是长辈,也不能笑。 婉玲一看,再怎么对他说,也是对牛弹琴,就说:“玉婷,把袖标拿出来!” 玉婷本来还想着袖标呢,但被金柱一气,就给气忘了,经婉玲一提醒,她便把袖标拿出来了,递给李掌柜:“李叔叔,你看看,这是耿姐姐给的。” 李掌柜看看袖标,然后把袖标还给玉婷,说道:“他们想得真周到!这东西管用,一会儿你把袖标分下去吧,明天行动时,千万别忘了带胳膊上。” 金柱分到袖标,还笑道:“哈哈,师妹,整了半天,你不让搜身,是怕袖标露馅呀。” 玉婷没好气地说:“死脑瓜骨,我真想一枪崩了你!” 李掌柜说:“一路有惊无险,你们把明天的行动研究一下吧。” “好,”玉婷说,“明天鬼子要在国立十四中院里开大会,庆祝满洲国成立,我们九点钟从前门进去,等鬼子和汉奸的大官上主席台时,我和金柱往主席台上扔炸弹,五叔,你和孙大个子掩护我们从北门撤退……到时候,谁也不要恋战,就是快跑!” 钱甲山说:“中!” 玉婷说:“五叔,我们撤退的路线以前你也走过,赵金柱也上了几天学,也走过,就是孙大队长没走过,等明天早上我们沿着这条路过去,五叔和赵金柱重新熟悉一下,孙大队长也记一记,撤退时别跑差了路!” 金柱说:“我记道,不带跑差的!” 孙大个子说:“你们都走过,又都是打猎出身,肯定都记道,我跟着你们跑就是了!” “孙大队长,你跟住玉婷和金柱就行,我断后!”钱甲山说。 “好!”孙大个子点头。 玉婷说:“大伙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于是,几个人就研究起来…… 到了下午一点半,听到赵瘸子咳嗽,他们就知道野刺猬回来了,于是,玉婷她们四人就去了婉玲的闺房。 进了婉玲房间,钱甲山把几人招呼到一起,小声说:“大家听着,有件事儿我们刚才都没说。” 婉玲说:“五叔,是不是我们逃不掉的事儿。” “对!”钱甲山说,“明天谁要是被鬼子缠上,或者我们四个人都甩不掉鬼子,就不要往皮货行这边儿跑了。” 玉婷说:“我在那屋想说来的,但怕李叔叔和婉玲姐多心。” 孙大个子说:“你们不用说我也明白,我们不能把灾祸引到李掌柜家来,真甩不掉鬼子,打剩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金柱说:“那还用说,到时候猛杀鬼子,多杀一个鬼子,就多赚一个!” 吃过早饭,老郜头说:“野刺猬,一会儿你去碾坊碾六口袋高粱米,让赵瘸子帮你!” “嗯哪。”野刺猬答应着,和赵瘸子走了。 这个时候,高台城已像过节一样,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挂起了日本国国旗和伪满洲国国旗,有的富人还在门前搭起绸缎彩门,装饰上五彩纸花,对应着伪满洲国国旗的五样色彩,商家的店铺挂起一条条绸缎条幅,上面写着—— 恭贺满洲国成立! 日满携手万民欢欣! 大日本天皇万岁! 大满洲国万岁! 现世乐园五族同庆! …… 五族:黄色代表满族;红色代表大和民族;蓝色代表汉族;白色代表蒙古族;黑色代表朝鲜族。 这五个民族,也是对应着伪满国旗的五种颜色, 有的富裕人家,还燃起了鞭炮,有的还雇了喇叭匠子,敲锣打鼓吹喇叭,有的还在门前搭起戏台,唱起了二人转…… 反正从早上开始,高台城内旗帜招展、鞭炮声声、锣鼓喧天、人流如织,越来越热闹了。 宪兵队、关东军、警察大队、保安团、各路特务全部出动,各个重要部门都加了双岗,十字街头、重要路口都派兵看守,大街上,一对对巡逻兵和摩托队来回穿梭,艳阳下,随处可见刺刀刀锋耀眼的寒光! 更有那数不清的便衣特务,混在人流之中…… 不到九点,玉婷、金柱、钱甲山、孙大个子这四人早就准备好了,他们从李掌柜家后门出去。 玉婷走在前头,穿着一身东北军军装,扎着武装带,腰间挎着枪套,枪套里插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英姿飒爽,她的怀里,还插着一把盒子炮,还有一个炸药包; 金柱跟在玉婷身后,他怀里揣着一把二十响盒子炮,一个炸药包,肩上挎着一支辽十三步枪; 金柱身后是孙大个子。孙大个子的武器和金柱一样,就是怀里多了个炸药包; 最后的是钱甲山,他的武器和玉婷一样,但比玉婷多个炸药包。 金柱和孙大个子的步枪基本没用,就是做做样子。因为四个人都佩戴二十响盒子炮,都成了排级军官,容易引起特务怀疑。这是他们事先想到的,因此就带了两支步枪作掩护。 这四个人在路上一走,果然没人注意。 当他们到了十四中学,看到会场里外已经很多人了。大门外,还有人不断往里进。 因为有记者到场,所以,很多附近村屯的老百姓也被赶来,以显得人多,盛况空前。号称万人大会! 这时,他们四个人按计划分成两组,钱甲山和孙大个子留在校园外面,玉婷和金柱进到校园里。 校园里的空地上,就是主席台前面有几排条凳,是给商界老板和乡绅准备的,其余的人都要站着。 主席台上有两排椅子,正中摆着一架麦克风,一架留声机,两边的木杆上挂着两个大喇叭,响着“北支派遣军”歌曲;主席台上左右两侧,还站着两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主席台下面四周,还站着不少宪兵、警察和保安团。 还有几个记者,站在下面等着照相。 玉婷和金柱站在主席台的左侧,和几个警察大队的人站在一起。 快到十点,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这时,开来几辆汽车停在主席台后面,车上下来二十多个人,登上主席台就坐。 这时,水野走到麦克风前,关闭留声机,“咳、咳!”先清清嗓子,然后说道:“全体注意!驻高台县关东军司令部、高台县政府,庆祝满洲国成立大会现在开始,全体起立!” 接着,有县政府文职人员在主席台上带头举手三呼:“大满洲国万岁!” 顿时,台下的人混乱举着手,也跟着乱嚷嚷高喊。 玉婷心里骂道,叫你们嚎叫!同时给金柱使个眼色,二人也跟着举手,可是,他们的手里却拿着炸药包。 这二人刚要把炸药包扔出去,突然发现李掌柜也在台上坐着,他们怕炸到李掌柜,稍一犹豫。 也就在二人犹豫的时候,彩子发现他们手里拿着的炸药包,立时意识到危险,大叫道:“卧倒!炸弹!” 第一四八章 袭击得手成功撤离 发现秘密汉奸检举 第一四八章 袭击得手成功撤离发现秘密汉奸检举 原来,阳历27号白天,彩子就下令高台全城加强警戒,个个进城路口,二十四小时昼夜把守,人员只许进,不许出! 警察大队挨家挨户通知成立满洲国,并发放日满旗帜,下令老百姓参加庆祝大会。 而李掌柜作为商界名人,被要求和高台县军、政、商界要人,登上主席台。 玉婷他们的计划,正是按张老八的意思制定的,目标就是袭击主席台上的重要人物,不同之处,就是他们准备了炸弹! 对于炸弹这东西,李掌柜不怎么了解,但他知道这东西威力一定很大,会炸死很多人!因此,他就不能对玉婷说他要上主席台,要是说了,玉婷他们就不能往上面扔炸弹了,不往主席台上扔炸弹,也就炸不着鬼子汉奸的重要人物。 李掌柜这么一想,就决定对玉婷他们隐瞒这件事,他宁可与这些鬼子汉奸同归于尽!正因为他下了这个决心,所以,他上到主席台后,就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怕玉婷发现他,下不了手。 偏偏,李掌柜就处在主席台西北角的位置,而玉婷金柱是处在主席台下面的西南方位,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死角,双方谁也看不到谁。 按计划,玉婷金柱扔出炸弹就要立即撤离,但他们扔炸弹不能原地不动,要前冲两步,然后借着身体惯性扔出炸弹并顺势起跑。 也就是二人举着炸弹前冲的时候,蓦然发现了李掌柜。 田莉制作的炸弹,经过了精心设计,从形状到硝磺配比,都做到了轻便、安全、隐蔽、威力大,所以,这炸弹如大饼子形状,比大饼子大了一点儿。 玉婷金柱经过实弹训练,了解这种炸弹的性能,拉火后,爆炸延迟只有五秒! 此刻,炸弹已经拉火,他们手里握着的,可不是烫手的山芋,若是不尽快扔出去,就要被炸个粉身碎骨! 往主席台上扔,他们怕炸到李掌柜; 往人群里扔,也能炸死几个鬼子汉奸,可很多人都是被胁迫而来的无辜百姓,他们也不能扔; 要是握在手里不扔出去,就得把自己炸死,这样的话,鬼子会说两个世界上最蠢笨的间谍,没炸到目标,却把自己个炸死了,这样不但白死了,也会给鬼子留下了笑柄。 时间刻不容缓,两个人心有灵犀,炸弹同时出手! 李掌柜坐在主席台西北,他们就把炸弹扔向主席台东南,然后撒腿就跑。 彩子的喊声通过麦克风传出去,声音急促!恐怖!场内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那些训练有素的鬼子,也不知道炸弹在什么地方,都觉得炸弹就在自个儿附近,率先卧倒的卧倒、隐蔽的隐蔽,跟着就是保安团和警察效仿。 水野是看到炸弹飞过来的,他的速度更快,炸弹还没落下,他一个筋斗就翻下主席台。 而平民百姓,还在傻愣愣的四处瞅呢,这时,“轰!”两个炸弹同时响了! 爆炸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只见主席台上硝烟四起,木片横飞,哭爹喊娘。 台下的人们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叫炸弹,顿时慌了,“快跑啊!”“逃命呀!”爹娘儿女、兄弟姐妹相互呼唤,呼啦啦……只见人群像炸了窝一样四处溃逃…… 玉婷边跑边抽出枪来,金柱早已扔掉步枪,也抽出二十响盒子炮。 水野不愧是宪兵队精英,落地后并没卧倒隐蔽,而是顺势抽出王八盒子,朝玉婷金柱追过去,边追边开枪边喊:“抓间谍!” 日本宪兵和关东军士兵迅速反应过来,“追啊……”呜嗷喊叫着开枪。 按计划,玉婷金柱要向西北跑,绕过校舍西房山头,从北面越出院墙,钱甲山和孙大队长在胡同口接应他们。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已接近了校舍,等水野落地追过来时,他们已拉下水野二十多米。 这个时候,黄乎乎的敌人已经像漫地的狼群追上来,嗷嗷喊叫,“呯呯呯……”枪声大作! 二人来不及还击,但要跑到校舍西山墙还有二十多米。继续跑下去,他们就会成为活靶子,到不了校舍西山头,就会被子弹射成筛子! 倏然,只见玉婷身子腾空而起,一头撞碎窗子,落入教室,然后再来两个腾跃,一脚踹开后窗,整个人跟着飞了出去。 金柱配合默契,紧紧跟随玉婷,也出了窗外。 水野他们追到教室前,玉婷金柱已经翻过后墙,水野他们追到后墙时,玉婷金柱已经跑进胡同了。 钱甲山和孙大队长让过这二人,跟在后面,四个人一路飞奔。 玉婷明白,跑得快才能有活路,她也不回头,就是全力猛跑! 水野带人越过墙,带人追进胡同,但胡同很窄,他们人多,施展不开,一些人就分头绕路往前追。 水野他们边追边开枪,但胡同拐弯也多,刚看到一个背影,转眼间又不见了,也就难以射中。 胡同里本来还有人行走,但听到枪声和喊叫声,行人早吓得躲了起来,家家户户也赶紧关门闭户,深恐飞来横祸! 这年头,可不是啥单都好卖的!水野他们的枪声,也算是给玉婷她们鸣枪开路,以致他们畅通无阻。 钱甲山跑在最后,跑了一段,他突然向后扔出个炸弹。 “轰!”这个炸弹,杀伤力不怎么大,却像是烟雾弹,瞬间,只见烟雾弥漫,水野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炸倒了。 也就是这个炸弹,让玉婷他们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 四人沿着胡同,经过“王记大车店”后墙,横穿两家之间的那条南北胡同,就到了李掌柜家后门。 婉玲听到枪声和爆炸声,知道玉婷他们正在撤离,就等在后门处,开个门缝向外看,看到玉婷他们跑过来了,她迅速把门打开,放他们进来,然后把门插上,五个人迅速进了客厅。 就在这个时候,在“李记皮货行”马棚里,有一个人躲在马槽里,把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而婉玲这五人,却浑然不知! 要说马槽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野刺猬! 原来,野刺猬被老郜头吩咐去碾高粱米,这时他心里就犯起了嘀咕,伙房里存的小米和高粱米还足够吃上十天半月的,为啥还要碾呢?而且一碾就好几口袋,莫非李掌柜有啥事儿故意往出支他? 他不想去,可怕暴露身份,又不能不去。 到了李掌柜家的老房子那里,进了碾坊,套上毛驴,推上了碾子,他越想越不对劲。 他是一边干活,一边琢磨,想想走这一道,大街上像过年一样热闹的样子,再想想明天就开满洲国成立大会了,他就觉得李掌柜肯定有说道,说不定要做间谍的内应,来搞破坏! 想到这里,野刺猬突然“哎哟!”一声,弓下腰用手按着小肚子。 赵瘸子正用筛子筛高粱,抬头问道:“野刺猬,咋的啦?” 野刺猬筋筋着鼻子:“诶呀妈呀,肚子疼。” “肚子咋还疼啦?” “早上粉条子吃多了,走道儿时又呛口风。” “你歇着吧,我干!” “那你看着吧,我上趟毛楼。” “去吧。”赵瘸子知道他的任务是监视野刺猬,但野刺猬上毛楼,他也不能跟着去,心想,上完毛楼,这小子就回来了。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野刺猬回来,赵瘸子就去毛楼看,这一看,他惊出一身冷汗!毛楼里哪还有人,他就去屋里问李掌柜老爹:“大爷,看到野刺猬没有?” 李大爷说:“不是上毛楼了吗。” 赵瘸子说:“里边没人啊。” 李大爷说:“那还能上哪儿去?” 这时,赵瘸子就知道野刺猬跑了,他也慌了:“大爷,你先住了碾子,我回皮货行一趟!” 赵大爷说:“咋的啦,有啥事儿啦?” 赵瘸子不知道“震关山”来人了,也就说不清咋回事儿,但他只知道野刺猬跑了不会有好事,不然,李掌柜不能让他看着这小子,他说:“大爷,没啥事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赵大爷说:“你去吧。” 赵瘸子出了李家老宅,就往回赶,准备回家报信,可是他腿脚不利索,不能跑,只能走,还一拽一拽走不快,急得他浑身是汗。 却说,野刺猬去了毛楼,搁二上撒腿就跑,心想,老子今天回去,看你李续财到底想嘎哈,如果你啥事儿没有,老子也不在你这里呆着了,去过清闲自在的日子去,如果你真有猫腻呢,老子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野刺猬腿脚利索,很快就跑回“李记皮货行”,他从西面翻墙而入,趁着院里没人,身上盖个破麻袋片子,躺在马槽里。 自从枣红马牺牲后,这马棚也没人进来了,所以,也没人发现马槽里面潜伏着一个间谍。 野刺猬刚躺下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他就像乌龟一样,抻出脖子向院里看,很快,他就看到婉玲从客厅里出来,拐进门洞,不一会儿,就看到婉玲和四个人进了客厅。 野刺猬顿时明白了,这四个一定是假扮保安团搞破坏的人,这个李续财就是匪徒的眼线!这要是一抓,那可是一大窝呀,真是天助我也,命里注定我野刺猬该发一大笔横财! 野刺猬高兴激动,心禁不住狂跳,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但他还是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悄悄爬出马槽,从西墙翻了出去。 此刻,他也不想去找韩大虾米,正好大街上就有日本宪兵,他要直接向日本人举报李掌柜,自个儿独拿赏钱,省的和韩大虾米分成! 于是,他就往大街上跑。 第一四九章 李掌柜安排后事 张老八处决汉奸 第一四九章李掌柜安排后事张老八处决汉奸 爆炸过后,彩子从地上爬起来,看水野带人去追间谍,她开始查看伤亡情况。只见整个主席台几乎全炸塌了,税务局和教育局的两个局长被炸死,陈万两被炸成重伤,被炸伤的还有好几个名人,但日本人卧倒及时,只有两个受了轻伤。 虽说李掌柜没有及时卧倒,但他距离爆炸中心点远,又有不少人阻挡了冲击波,他并没怎么样,只是额头被飞过来的木片划出一个口子,流了一脸血。 渥口少佐、冯德林、姜天彪也在主席台上,这三个人都有经验,卧倒迅速,姿势标准,都没受伤。 彩子把渥口少佐、赵县长、冯德林、姜天彪叫到一起,下令道:“赵县长,这些死的人和受伤的人,都交给你来处理!” 赵县长惊魂未定,拿着手帕哆哆嗦嗦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声答应:“我处理,我处理!落合大佐,我一定会处理稳妥!” 彩子又下令:“渥口少佐、冯大队长、姜团长,带上你们的人,挨家挨户全城搜查,翻地三尺,凡是可疑的人,统统抓起来!” “是!”三个人答道。 而水野这边,其他人都没咋地,就是他的右眼被炸弹崩出了血,被送去了医院。 李掌柜担心玉婷他们,只把脸上的血擦擦,跟赵县长说了一声,就赶紧回到家里。 婉玲看到父亲脸上有血,慌忙问道:“爹,咋的啦?” “擦破点皮儿。”李掌柜忙问,“玉婷他们怎么样了?” “都走了。” “有没有人看见他们?” “没人看见!” “好!”李掌柜长出口气。 婉玲说:“爹,坐下歇歇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嗯。”李掌柜还没坐下,就见赵瘸子就着急忙慌开门进屋,他心里咯噔一下,料想,一定出了大事! 果然,赵瘸子进了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东……东家,大……大事不好!” 李掌柜说:“兄弟,别着急,慢慢说。” “呜……”赵瘸子突然哭起来,“东家,我……我对不起你,野……野刺猬跑了!” “完了。”李掌柜脑袋“嗡”的一下子,说道,“都怪我没听张兄弟的话,终酿大祸!玉婷,快去把二掌柜叫来。” 玉婷知道事态严重,马上跑出去,叫来了张二先生。 张二先生一进门,马上问道:“东家,咋的啦?” 李掌柜说:“大哥,野刺猬跑了。你快安排大伙逃命!” 张二先生并不知道玉婷他们来的事,说道:“东家,先别着急,到底出了啥事?” “一时说不清楚!”李掌柜脑袋已经冒汗,“野刺猬是奸细,他跑了,我们就都没命了!” 虽然张二先生看得出事情危急,但他还是沉得住气:“东家,就算野刺猬是奸细,他没抓到把柄,又能把我们咋样!再说,咱们也没证据说他就是奸细,也许他不习惯咱们这种生活,又去要饭了!” 李掌柜一想,张二先生说的也对,他确实不知道野刺猬是不是间谍,而野刺猬也确实没抓到他的什么证据!因为,野刺猬要是抓到他的什么证据,早就跑了,也不会等到现在!而关键的问题,就是看看野刺猬发现玉婷他们没有。玉婷四人从来到他们家开始,一直到从他家出发的这段时间,野刺猬是没有机会发现的,如果有漏洞,也就是玉婷几人撤回来时这段时间。 想到这里,李掌柜认为,野刺猬不是逃跑重去要饭了,就是对他家有所警觉,很可能跑回来探听消息,于是他就问道:“婉玲,玉婷他们回来的时候,到底发没发现周围有可疑的人?” “爹,你还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婉玲十分肯定。 李掌柜说:“这不怪你,野刺猬回来也不会让你轻易发现,走,咱们找找,看他是不是趴了墙头,或者是翻墙进来过。” 几个人来到院子里,他们对自家的院子都很熟悉,知道有人趴墙头或者翻墙,只能在西面马棚这一段,因为除了这一段,其他地方都是房子,墙很高,没有梯子,人是爬不上来的。 于是,他们进到马棚,一下子就发现搭在马槽边上的麻袋片子,并发现墙头有翻越的痕迹。 看到这些,李掌柜脑袋又是“嗡!”的一声,说道:“彻底完了!野刺猬真的回来了,一定看到了玉婷他们,他这是向宪兵队举报去了!” 这时,张二先生不用问,就什都么明白了,先头的爆炸声和枪声,一定是钱玉婷他们干的。他也慌了,搓搓着手,心里嘀咕,这可咋办? 皮货行三十多条人命啊,搁谁能不慌啊! 李掌柜说:“事不宜迟,兄弟,快叫大伙跟婉玲从暗道跑!” 张二先生说:“东家,你呢?” “不要管我!”李掌柜推了张二先生一把,“快!是我连累的大伙!” “咚咚咚!”就在这时,就听后门响。 李掌柜一听,说道:“不赶趟了,你们先进伙房躲躲,我去开门,咱们见机行事吧。” 李掌柜走到门前,问道:“谁呀?” 门外的人答道:“是我!” 李掌柜听出张老八的声音,把门打开,看到张老八耿春花领着几个警察,站在门外,他说:“张股长、耿股长,请进!” 张老八说:“不进去了,我们就是通知你一声,你们伙计野刺猬被人打死了,你们去个人认尸!” 李掌柜一听,这是来了就星,一定是张老八杀了野刺猬灭口,就说:“好,我叫个人去看看。” 于是,心情激动的李掌柜立即去了伙房,说道:“郜师傅,野刺猬死了,你跟警察去认尸,有人问你,你就说他是从西墙跳墙出去的!” 老郜头说:“东家,这些事我懂怎么说。” 老郜头走了,张二先生说:“掌柜的,野刺猬死了,咱们还用逃命了吗?” “不用啦!”李掌柜拍拍张二先生肩头,“老大哥,咱们做买卖的,和人家搞特工的,真的是两码事,现在,我算服了!” 张二先生有点儿蒙登:“东家,你说啥,我没听明白!” “慢慢你就明白了!”李掌柜说,“老大哥,你回大堂吧,正常营业,赵兄弟,你回碾坊,婉玲,咱爷俩回客厅,你还没给爹包扎伤口呢。” 回头再说野刺猬。 “李记皮货行”西面,是一家土特产商行,老板是个苏联人。 9·18后,老板回国了,房子空了出来。商行后面是些民宅,商行民宅与皮货行之间,是一条南胡同。 野刺猬发现证据后,从马棚里跳出来,打算向南跑,跑出胡同就是盛源路,这样就很容易见到日本宪兵。但他没跑几步,一个人从西面的胡同闪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野刺猬一看,挡住他去路的不是别人,竟是张老八!只见来者对他怒目而视,眼中带着杀气。他预感不是啥好事儿,不禁浑身一哆嗦,转身想从背面跑出去,可是,又有一个人从旁边胡同里闪出来,将他拦住。 他再一看这个人,心里更加害怕!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耿春花。 这时,他彻底明白了,这二人两次三番来找李掌柜,做大衣什么的都是借口,他们是一伙的,是钱来接头的。 他觉得现在到处都是日本人,张老八耿春花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还是尽快脱身为妙,就咧嘴笑笑:“嘿嘿,耿股长,你、你们两——” 张老八哪有时间搭理他,一伸手揪住这小子后袄领子,提溜起来就走。 野刺猬蹬打着腿想挣脱,可是,张老八力大无穷,手像钢爪一样,抓得很牢,他的挣扎白费力气,于是他就想喊日本人救命:“皇——” 不等野刺猬喊出第二个字,张老八就用匕首在这小子眼前一晃,他就不敢喊了。 张老八将野刺猬带到胡同深处,将其放开:“谁派你来的?” 野刺猬转动着贼眼珠子:“张股长,我啥事儿没有,也没人派我!” 张老八把匕首对准野刺猬心窝,极其威严地说:“别耍花招!我们一直监视你,看见你躲进马槽里!” 野刺猬感觉到刀尖好像刺进他的心里,又知道他的事被张老八发现,蒙混不过,只得说:“韩大虾米让我来的。” 张老八说:“你要找日本人领赏去?” “张股长,我不敢了,饶了我吧!”野刺猬求饶。 “汉奸!”张老八骂着,拔出二十响盒子炮,一枪就把野刺猬的脑袋打开花了,“噗噔!”这小子就倒在地上。 张老八把匕首放在野刺猬手里,然后向站在胡同口的耿春花一招手:“走!” 第一五〇章 女间谍勘察现场 张老八受邀解案 第一五〇章女间谍勘察现场张老八受邀解案 按照警察大队分工,源盛路一线,道南是司法股负责,道北是保安股负责,他们的任务是在小十字路口定点警戒,每个路口有两个警察。宪兵队、关东军和保安团,负责大的十字路口和街面。 张老八耿春花回到街上,看到很多人从不同的路口、胡同口喊叫着向这边跑,有日本人,有保安团,也有他们警察大队的人,还有便衣特务。 宪兵队的人最先跑到二人前面,领头的是吉崎中尉,他就是审讯李掌柜的那个副官。 等吉崎跑到近前,张老八先问道:“吉崎中尉,发生了什么事?” 吉崎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张股长,看到几个可疑的人没有?” 张老八说:“没看到。” “带上你们的人,跟我追!”吉崎命令道。 张老八耿春花立即招呼他们的人,跟在吉崎后面。 这个时候,只见满大街、满胡同都是追兵了。 “呯!”他们没跑多远,就听到一声枪响。 吉崎便向枪声奔去。 吉崎跑进一个胡同,拐了两个弯儿,见前面站着几个保安团的人,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他便用枪指着那些人喝道:“别动!把枪放下!” 虽然张老八耿春花发现云福祥也在其中,但他们还是用枪指向那几个人,齐声喝道:“放下枪!” 原来,云福祥带着他们班的几个士兵,一直从十四中会场追到这里,发现了野刺猬的死尸,于是鸣枪报警。 看到吉崎这些人都用枪对着他们,又发出命令,云福祥他们也没放下武器,只是瞪着眼睛感到奇怪?心想,这是嘎哈,我们是自家人啊! 云福祥说:“太君,我们是保安团的,我是云班长!” 搞袭击的间谍,穿的就是保安团服装,也带着红胳膊箍,吉崎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间谍,但为了保险,“呯!”他向空中开了一枪,发出警告! 云福祥说道:“张股长,我们认识的!” “呯!”张老八也开了一枪:“少罗嗦!把枪放下!” 云福祥看对方动真的了,马上把枪放在地上,另外几个士兵也放下枪! 张老八跑过去,用枪对着云福祥他们:“跪下,把手举起来!” 云福祥他们只得跪下,举起手。 耿春花带几个警察收了他们的枪,搜了他们的身。 吉崎走到跟前,看到野刺猬天灵开已经开花,脑浆四溅。他问道:“云班长,是谁派你们袭击建国会场的?” 云福祥说:“皇军,我们没袭击建国会场,我们是追赶间谍的!” 吉崎踢踢野刺猬死尸:“这个人是谁?” 云福祥说:“他叫野刺猬!” “他是间谍?” “太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间谍!” “你打死了他!” “太君,我没打死他!” 吉崎将枪口对准云福祥脑袋:“你不老实!说,刚才谁开的枪?” 云福祥说:“我开的枪!” “你开的枪,不就是你打死的吗!”吉崎面露凶相。 云福祥解释说:“太君,我开枪是报警,我们追到这个地方时,发现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呃?”吉崎说,“你们真是追间谍过来的?” 云福祥说:“嗯哪,我们是在建国会场执勤的!” 吉崎问:“张股长,你认识他们?” 张老八说:“这个云班长我见过,其他几个没见过!” 吉崎又问:“耿股长,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什么?” 耿春花说:“有大洋、黑土、洋烟、女人相片,还有一个女人裤衩子,再没啥东西了。” 吉崎说:“不是烟鬼就是色鬼,量他们也没间谍的本事,滚起来!东西还给他们!” “谢太君!”云福祥说着站起来。 吉崎说:“张股长,你们几个人在这里看守现场,我们去追间谍!” “是!”张老八答道。 吉崎离开不一会儿,彩子带两个人来了。 “落合大佐好!”张老八耿春花一齐敬礼。 彩子还个礼,然后打量着地上的尸体,问道:“张股长,这具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 张老八说:“保安团的云班长。” 彩子扫了一眼,就知道谁是云班长了,说道:“云班长,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云福祥说:“我和弟兄们正在庆祝大会现场执勤,主席台突然遭到袭击,我们就跟着大伙追赶间谍,因为人太多,胡同也拥挤,追到这附近时,我就带着弟兄们拐进这个胡同,想看看间谍能不能在这里,可是,我们没发现间谍,却发现了这个死尸,完了我就鸣枪报警了!” 彩子说:“我听说,你认识这个人,对吧。” “认识。”到现在,云福祥还不知道野刺猬卧底的事,“他是个乞丐,我经常在火车站前见到他。” 彩子拿出放大镜检查匕首:“看他穿的衣服,烟熏火燎,还有大片水渍子,像是烧火挑水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乞丐,云福祥,你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云福祥摇晃着脑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彩子说:“张股长,耿股长,你们警察大队应该掌握这个人吧。” 耿春花说:“落合大佐,野刺猬确实不要饭了,年前入冬时,他险些冻死在‘李记皮货行’门前的街边,被皮货行的伙计救活了,皮货行收留了他,所以,他就住在李掌柜家里!” “原来这样。”彩子说,“耿股长,你去把李掌柜给我叫来。” “是!”耿春花往胡同外走。 张老八跟上去:“春花,我跟你去。” 就这样,张老八没让李掌柜来,而是把老郜头带来了。而这时,彩子已做完了尸检。 彩子看一眼老郜头,说道:“张股长,李掌柜怎么没来?” 张老八说:“李续财受伤,刚回来,正在治伤呢!” “我还忘了,李掌柜是受了伤!”彩子说完,又问老郜头,“老人家,你是伙房做饭的吧。” 老郜头说:“女太君,你眼睛真厉害,我正是伙房做饭的。” “哈哈,女太君?”彩子笑笑,“看你的手上,还粘着苞米面子。你叫什名字?” 老郜头说:“没名字,我就叫老郜头,也有人叫我郜师傅。” 彩子说:“郜师傅,你看看,见没见过地上这个人?” 老郜头瞅瞅,说道:“他叫野刺猬,和我住在一起,是伙房干杂活的。女太君,正大一会儿,咋就这样啦,你们咋把他打死了!” “郜师傅,他不是我们打死的,我们是要找出打死他的人!” “啊,知道啦,你们是破案的。” 彩子问:“郜师傅,你最后见到野刺猬是什么时候?” 老郜头说:“不大一会儿?”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老郜头说,“他这个人吧,去年冬天好悬没冻死大街上,我们东家心眼儿好,收留了他,可能也是冻出毛病来了,猛然来那么一阵儿,他就发疯,拿着一把刀到处跑,我也看不住他,有时我看住大门,他就跳墙,但他也不伤人,跑一圈,也就消消停停回来了。刚才就是犯病了,唉,这么可怜的人,啥人下得去手杀他呢!” 彩子说:“郜师傅,你可以回去了!” “嗯哪。谢谢女太君!”老郜头给彩子鞠个躬。 老郜头走后,彩子说:“张股长,耿股长,我们到墙那里看看。” 几个人到了“李记皮货行”西墙,彩子检查一番,又趴墙头向院里看看,然后回过身来,说道:“张股长,耿股长,墙上有新鲜摩擦痕迹,野刺猬是翻墙出来的,你们都是专科毕业,怎么看野刺猬这个案子?” 张老八说:“落合大佐,我们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彩子说:“你们是学刑侦的,比我有权威,我很想听听你们的分析!” “那好,”张老八说,“落合大佐,如果我说错了,请你不要在意。” 彩子说:“不会的。” 张老八说:“按我分析,很可能是野刺猬发病了,从院里翻墙出来,正好看见间谍逃进这个胡同,他就跟着跑进去。因为间谍跑到这里已经四五里路,所以,体力下降,速度慢下来,野刺猬很容易追上他们。又因为野刺猬是拿着刀追上来,所以间谍把他当成了敌对分子,就打死了他。” “也有灭口的动机!”耿春花补充道。 彩子沉思片刻,点点头:“二位,专科毕业的老刑警,这个分析有道理!” 张老八说:“谢谢落合大佐!” “不用客气!”彩子说,“满洲建国了,一切都要步入正轨,你们警察大队也要步入正轨,希望二位好好干,为满洲国和日满亲善做出贡献!” 张老八说:“我们一定好好干!” 彩子说:“我们的四周已布下铜墙铁壁,间谍跑不出去,二位,带着你们的人仔细搜查,争取你们抓到间谍,为满洲国立功!” “是!”张老八耿春花异口同声。 第一五一章 张老八坚定信仰 日本人完善统治 第一五一章张老八坚定信仰日本人完善统治 宪兵队、关东军、警察大队、保安团、特务队,这些伙人从十点多一直搜捕到天黑,闹得哭爹喊娘,鸡飞狗跳,把高台城整个乌烟瘴气,翻了个底朝天,抓了好几百人,监狱都塞满了,也没确定出哪个是奸细。 不过,倒把这些日伪军警和特务们成全了,他们趁机搜刮钱物,衣兜都塞个满满当当。 关东军和保安团的士兵们,还分别抬进兵营几头猪、赶回几只羊,鸡鸭鹅狗就不用说了。 吃过晚饭,张老八耿春花回到宿舍。 这紧张的一天,让二人精疲力尽。 一进屋,耿春花就抱住张老八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又想引诱我犯纪律!”张老八擦擦脸。 “唉,一点儿小动作,问题没那么严重!”耿春花说,“太紧张了,我让你神经放松放松。” 张老八说:“恐怕以后我们的神经,再也没有放松的时候了。” “为什么?” “一个傀儡政权成立了,说明日本人基本站稳了脚跟,你们的民国政府无动于衷!今后,一切都会按日本人的命令行事,我们轻松的日子没有了。” “为什么?” “冯迷糊再不会说了算了,宪兵队一定会派人进来,他们将对我们发号施令,指挥我们行动!” “这样可真受不了,我感到窒息!”耿春花说,“真想拔枪打死他们!或者,我去投‘震关山!’” “不要急躁!”张老八安慰道,“斗争会是长期的,艰苦的,残酷的,我们两个算是潜伏下来了,我们的位置很重要,一定不能轻易离开,要尽我们的力量,帮助抗日武装多做一点事儿!” “可是,你还行啊!你还有联络站的同志,我就剩孤家寡人了,孤立无援!”耿春花说,“如果你不管我,我就走投无路了!” 这一次,张老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担心,还有我,还有我们!既然你不能放弃你的信仰,那我们就做你的亲人!” 耿春花把头埋在张老八怀里,满含热泪:“宝贵!” 张老八把她放在炕边坐下:“我给你倒杯茶,今天的成功,我很感谢你的帮助。” “不要说客气话。我是祖国的女儿,这一切,我是为了祖国。” 张老八倒杯茶端给她:“就当这是庆功酒,喝吧。” “嗯。”耿春花喝了一半,把另一半递给张老八,“这一半留给你的。” 张老八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耿春花拉着他坐下,然后说:“宝贵,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如果我们不预防,击毙野刺猬,我们和李掌柜全家,就都完了!” “很惊险!”张老八说,“李掌柜是生意人,讲诚信义气,好面子,我说服不了他,只能采取这种冒险手段了!” “还好,有惊无险!”耿春花说,“我很难置信,这个李掌柜也太固执,胆子也大过天了吧,竟敢冒这种风险?他是你们共产党吧!” “还不是!”张老八说,“国难当头的时候,我们的人民,总会主动站出来,不惜为祖国做出任何牺牲!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都是人民创造的,这就是我们中国人,我们的人民群众!还有钱甲兴和‘震关山’义勇军的人,我们共产党,就是要依靠他们,领导和带领他们,赶走日本法西斯,夺取胜利,建立一个暂新的、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 “宝贵,我发现你总是这么自信!” “是的,我很自信,我的自信来自于人民群众和我的信仰!”张老八说,“因为我们是无产阶级,我们信仰马克思主义,我们代表全体无产者的利益,我们不怕牺牲!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有战胜一切的力量!” “你让我感受到不一样,仿佛看到一个光明的世界!” “对,我说的就是一个光明世界!为了这个光明的世界,我们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同志,死在你们国民党的屠刀下了,我们活着的人,要沿着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开辟的道路,勇往直前,直到胜利!” “行了,你别说了,我都要被你赤化了!”耿春花岔开话题,“今天晚上,你的同志不会出问题吧?” “他们大都是人民群众!”张老八说,“我相信他们的能力和智慧,不会出事的!” 就在搜查的第二天早上,高台城里出现了一些标语: 我们是中国人不承认伪满洲国! 还我河山! 溥仪卖国求荣,最大的汉奸! 同胞们团结起来,反对日本鬼子侵略! 同胞们,拿起枪,跟着共产党杀鬼子! …… 这些就是张老八的地下联络站,配合“震关山”这次袭,做的政治宣传。 炸弹没有炸到工藤,就是主席台倒塌时,一个木杆落下来,砸到他的腰,让他不敢动弹了,不得不住进了医院,所有工作,就彩子一个人指挥了。 经过几天反复搜查、对可疑人员刑讯逼供,彩子也没找到真正的间谍,于是便找了几个倒霉的人,算是结案。 而韩大虾米,他倒怀疑野刺猬的死和李掌柜有关,想要检举,一是死无对证,二是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空口无凭容易引火烧身,所以,他只能断了发财梦,干吃哑巴亏,闷声不响装作与他无关。 到了3月8号,溥仪在长春正式宣布就任“满洲国执政”,满洲国正式成立,定都长春,改长春为新京,第二天,也就是3月9号,溥仪在新京举行就职典礼。 伪满洲国成立后,警察大队更名为警务科,警察们都换上满洲国警察制服。 警务科除了原有四个股,又增加了经济保安股和卫生股: 张老八耿春花职务没变; 冯德林任科长; 陈善龙升为副科长,兼特务股股长; 王辉也升任副科长,兼任警务股股长; 韩大虾米升为经济保安股股长; 锅底灰升为卫生股股长。 此外,正像张老八预料的那样,增设一个指导官,指导官由宪兵队的井上仁见担任,职务相当于副科长,每个股,又设一名宪兵队的人任副股长。 实际上,是日本人掌控了警务科。 保安团也纳入满洲国防军序列——三江省警备军第三支队,统一着满洲国防军军装,姜天彪任支队长。 伪满洲国成立,一些社会闲散人员和胡子,似乎看到了机会,纷纷加入伪军和伪警察科,姜天彪的第三支队达到一千二百多人。 警务科除了吸纳的社会闲散人员,还招收了一些绺子,达到六百多人。在乡镇设立了警察署,由中国人和日本人分别担任正副署长。警察署下面又设派出所。 彩子庞大的特务网也编制完整,大小特务达到三四百人。 而随着东北局势的稳定,日本国内不断向东北增兵,渥口的兵源得到补充,增加了一个炮兵中队和骑兵中队,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 这样,日本人的镇压机器完善起来。 生死血战正在酝酿…… 第一五二章 钱万淳下山侦察 钱串子暗中报信 第一五二章钱万淳下山侦察钱串子暗中报信 随着天气转暖,伤员们渐渐恢复了健康。 经过这几次的战斗,特别是对庆祝满洲国成立大会的成功袭击,“震关山”名声大振,不但整个高台县地界,就是邻近的市县,人们都知道了共产党和“震关山”义勇军,中国老百姓也看清了日本人的险恶用心——灭亡我们的国家和民族! 所以,很多有志青年纷纷投靠“震关山”,杀敌卫国,一些绺子也以民主大义为重,接受钱甲兴领导,义勇军人数达到三千多人。 人多了,钱甲兴又把队伍进行了整编。 玉婷的独立小队人数没变,钱树的守卫大队增加到一百人,改名为后勤通信大队,机枪大队达到了二百人,其余的几个大队都是三百人以上。 尤其是王兴的第四大队,超出了一千人。 人多了,钱甲兴又在夹道、神树岭、狐仙洞、棒槌山建了四处密营。 夹道密营是望云岭大营的门户,由钱甲山的警卫大队驻守; 钱甲员的第一大队驻守神树岭; 孙大个子的第三大队驻守狐仙洞; 王兴的第四大队大队部驻守马鞍山,分出一部驻守棒槌山。 而白亚芹的第二大队、金柱的机枪大队、钱树的后勤通信大队,以及玉婷的独立小队,留守在望云岭大营。 这样,六个营地成相互鼎立之势,小的战斗,由各个营地决定,大一点儿的战斗,必须经过司令部同意,统一指挥,粮食物资供应,由各个营地自主解决。 春天的风吹过来,山上的雪渐渐融化成水,滋润着大地,汇入河流,万物开始复苏。 山坡上,小草冒出地面,一夜间,杏花突然就悄悄地开了,树枝长出了嫩绿的小芽,大雁飞回来了,动物们都活跃起来…… 看着人多起来,钱甲兴就更有战胜日本人的信心! 不过,人一多,枪就不够用了。 绺子来的人,倒是人手一枪,可他们的枪有相当一部分陈旧落后,跟烧火棍差不多,吓唬吓唬平民百姓还可以,上战场打仗就管不了什么用了。 很多年轻人手里根本就没有枪,而且,每天还有人前来投奔,“震关山”现在至少欠缺一千五百条枪。新战士训练,只能用木棍当枪,严重妨碍了队伍发展。 各个大队也会时常出击一下,但消灭的都是小股的鬼子伪军,缴获的枪支有限,远远不够。 玉婷的独立小队四处侦察,可是,眼看着来到立夏,他们也没找到合适的目标。 钱甲兴和钱万淳每天都在琢磨,怎样才能搞到大批枪支弹药。 这天中午休息,钱甲兴和钱万淳坐在指挥室闷头抽烟,琢磨着怎么办? 玉婷坐在凳子上擦枪,金柱坐在一边喝茶水。 钱甲兴说:“二爷爷,马占山将军4月7号通电全国抗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咱们也没听到消息,也不知道打没打?打得怎么样了?” 钱万淳说:“成栋还没来信吧?” “没有。”钱甲兴说,“大部分地盘都被鬼子占领,除非他们打到咱们跟前,不然很难通信!咱们不能就这样无动于衷,应该尽快动手了!” 钱万淳说:“没有目标怎么动手,不能盲目用兵。” 玉婷说:“鬼子防备越来越严,警务科也被日本人看死了,我去城里和张股长耿股长见面,他们现在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钱甲兴说:“小鬼子不可能铁板一块,我们总会找到他们的软肋!” 金柱说:“师父,要不我们杀进县城,把鬼子和汉奸都杀死,来个一窝端!” 玉婷踢金柱一脚:“脑袋咋长的,闭着眼睛说瞎话,你知不知道,城里的鬼子、伪军、警务科和特务,差不多两千人,他们已经修起了很多碉堡炮楼,还有大炮,我们现在攻打县城,就是送死!” 金柱说:“怕他们嘎哈,我们机枪大队打头阵,突突死他们!” 玉婷说:“二太爷,你的孙子兵法是咋教给他的,把他教傻了!” 钱万淳捋着胡须笑道:“哈哈,玉婷啊,金柱只比你大一岁,还没有成年,想的事情哪能不简单天真呢,要把一个人培养成大将之才,能是一本孙子兵法三月俩月就行的么!” 玉婷说:“那还要啥?” “玉婷啊,你们现在取得的胜利,都是小胜,需要肯定,只能作为经验积累!”钱万淳说,“如果只读兵法就能打仗,那是纸上谈兵!打仗,需要智慧,也需要经验,更需要理智!金柱年轻气盛,很缺乏经验和理智,所以他才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金柱说:“二太爷,不打县城,也没啥能打的,小来小去的,没啥意思。” 钱万淳说:“眼下没啥打的,那就要量力而行,等待时机!我们缺枪,先把枪弄到手再打大仗不迟。这叫不打无把握之仗,不打无准备之仗!” 金柱说:“二太爷,我知道了。” 玉婷说:“你要好好跟二太爷学本事,别欠嘴!” 金柱说:“嗯。” 玉婷问道:“爹,那件事儿想得咋样了?” “啥事?”钱甲兴说。 “就是接受共产党领导?还是接受国民党领导?”玉婷说,“张股长和耿股长还等着听信儿呢,你咋给忘了呢?” “爹忘是没忘。”钱甲兴说,“你也跟我说好几次了,你田姐也问过我,爹现在不想接受别人的领导。虽然他们二人帮了咱们不少忙,但这是他们个人的事。共产党呢,爹了解得不多,民国政府说他们是赤匪,这不是好名声。国民党呢,你大哥就在马占山哪里当连长,但他们大军丢下东北跑了,爹对他们是寒心了。这些天爹的事情多,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玉婷说:“那就是都不接受了。” “是的!”钱甲兴说,“姆们扯起‘震关山’大旗,就是要自己干!” 金柱说:“对!师父,姆们嘎哈要听他们的,就自己干!” 钱万淳说:“我们‘震关山’,不能让他们跟着掺和,别把人心整散了!” 玉婷说:“那下次再进城,我就告诉他们。” “中。”钱甲兴说。 …… 这天清晨,钱万淳穿戴停当,轻轻走出他的房子。 这个时候,伙房的烟囱还没冒烟,战士们还没起来出早操,只有几只鸟儿在树梢上叫,温柔的风,清香扑鼻,带来轻柔的白雾。 有句话说,人想人,想死人! 春天到了,阳气上升,钱串子对彩子的思念更加强烈,一日三餐,吃不下多少饭粒,夜里睡觉,翻来覆去做噩梦,也睡不好,一天到晚心焦磨烂,像丢了魂一样。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极力忍受这种相思之苦。 看到“震关山”壮大起来,他满腔怒气,一是在心里咀咒老天爷,咋不发个瘟疫,把钱甲兴他们瘟死,二是怨恨日本人无能,送了这么多次情报,却没把钱甲兴他们消灭!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想把“震关山”新建营地的情报给工藤送去,可是,在田莉的建议下,钱甲兴制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比如:各个营地之间,必需要有司令部或者营地主管的签字命令,方可通行。 这样,他想要去其他营地摸底,找不到理由,就不可能实现了。 这期间,他也没少下山购买粮食等物资,但也没情报可送,他只派哑巴猴子去工藤那里打探彩子的消息,工藤这个老特务,已经摸准了他的心理状态,当然会把彩子的处境说得很可怜,并编造彩子对他如何如何思念的谎言,牢牢把他套住,让他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 这就使他更加揪心,更加惦念彩子了。 心里难受,睡不着觉,他不想在炕上躺着,就早早起来,想到外面吹吹春风,消一消火。 他住在校场东边,钱万淳住在校场西边,这样,他一开门就看到钱万淳从门里出来,打扮得像个算命先生,他就知道可能有事儿了,于是,赶紧关上,留个小门缝向外看。 只见钱万淳戴顶破旧的青色小毡帽,身穿灰布大褂,外套黑色坎肩,肩头放着钱搭子,扛着一条木杆,木杆上头卷着一个旗幡,快步走出营地大门,往山下去了。 他想,这个钱万淳,一定下山搞侦查去了。 他如获至宝,马上回屋,写了一个纸条,卷在一块桦树皮里,然后叫醒哑巴猴子,把桦皮卷交给哑巴猴子:“猴子,拿好,马上进城,给你赵爷爷送去!” “啊——”哑巴猴子把桦皮卷放进贴怀的衣兜里。 “记住,快去快回,千万别让别人看见!” “哇!哇!”哑巴猴子连连点头。 第一五三章 师兄妹下山寻找参谋长 钱玉婷山坡发现怪脚印 第一五三章师兄妹下山寻找参谋长钱玉婷山坡发现怪脚印 钱万淳下得山来,一路前行,森林中是叮咚的泉水、鸟语花香、翠绿色森林遮天蔽日、高天上白云悠悠,还有温暖的骄阳。 这是他很熟悉的生活,他曾经想到,一辈子这样也就知足了,但却没料到,一个做儿子、做孙子都不配的倭寇,竟然不让他安逸,骑到脖颈拉屎来了! 作为参谋长,他知道“震关山”目前的处境,大敌当前,他们的力量还是微小的,但历史上,哪一次反抗奴役和压迫,不是从微小开始的呢! 从大秦帝国的陈胜吴广、到大唐帝国的黄巢、再到大明王朝的李自成,都是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最终推翻了腐朽的统治王朝,但那只是中国人内部的事情!可现在,你一个日本鬼子,你一个苟延残喘在几个火山岛上的倭奴,算他娘的老几,竟妄想吞并我神州华夏,真乃不知天高地厚! “龟孙王八蛋!别看我老头子七十多岁了,老子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渣子,也要跟你们血战到底!”他越想越生气,不由自言自语骂出声来,就连这大美的春光都没有心思欣赏了! 每天吃早饭的时候,钱万淳都和钱甲兴坐一张桌子。 可今天早上,钱甲兴却没等到钱万淳,于是,他就问金柱:“金柱,早操时,看到你二太爷没有?” 金柱说:“没看到。” “去看看,你二太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嗯哪!”金柱起身出去,很快回来了,说道,“师父,我二太爷屋里没人。” “坏了!”玉婷说,“爹,我二太爷一定下山了!” 钱甲兴说:“你咋知道?” 玉婷小声说:“爹,我不是跟你们说过的,张股长让咱们打鬼子的军火库吗。” 钱甲兴说:“你们独立小队,不是还没侦察到吗。” 玉婷说:“所以我想,我二太爷看我们不行,一着急,就亲自下山,找鬼子的军火库去了!” 钱甲兴说:“玉婷,你去门岗问问,你二太爷是不是下山了?” “嗯哪。”玉婷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道,“爹,大门外的岗哨说,我二太爷起早走的,带着算卦的家物什。” “这老爷子,不听我话,到底下山了。”钱甲山担心地说,“我早就说过,袭击二丁山金矿的时候,那些把头已经见过他,日本宪兵队一定掌握了他的情况,他这样侦察,非常危险!” 玉婷说:“爹,那咋办?” 钱甲兴说:“玉婷,你和金柱快吃,吃完饭去追你二太爷,要是追不上,也要把他找回来!” “嗯哪!”玉婷匆匆吃过饭,然后和金柱骑马下山,到了山下哨卡一问,方才知道,钱万淳在这里要了一匹马,骑着马走了。 二人追到夹道,这里有警卫大队设的一个哨卡,他们在这里遇见了钱甲山。 钱甲山问道:“大侄女,你们两个嘎哈去呀?” 玉婷说:“五叔,看到我二太爷没有?” 钱甲山说:“看到了,参谋长说去执行任务。” “过去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两个钟头了。” “一直骑马走的吗?” “我送了一股喽。”钱甲山说,“到了咱们警戒线外,参谋长让我把马带回来,他走着走了。” 钱甲山所说的警戒线,就是“震关山”巡逻的一条外围界线,意即这条线内,属于“震关山”控制的地盘,相对比较安全。 “玉婷说:哎,这老爷子,是怕我们追上他啊!” 钱甲山说:“大侄女,你们追参谋长嘎哈?” “他去侦察!”玉婷说,“五叔,这下可麻烦了。” 钱甲山说:“我看参谋长算命先生打扮,不会出啥事儿的吧。” “我爹猜测,鬼子已经掌握了他的情况,担心他被鬼子抓住!” “大侄女,那也没办法了!”钱甲山说,“追是追不上了,我觉得,参谋长也会想到这些的,不会大摇大摆走大路,一定会走偏僻小道。我看,你和金柱回去吧。” 玉婷说:“不行,我们得去找他!” 钱甲山说:“过了咱们大营的警戒线,那边就是鬼子的地盘了,你们两个骑马找人,非常危险!” “这样吧,”玉婷说,“五叔,你送我们到警戒线跟前,把马带回来,我们走着去。” 钱甲山说:“中!” 这样,钱甲山送二人到了警戒线。 二人下了马,让钱甲山指示了钱万淳离去的方向,然后,他们就寻迹而去。 适逢春天,山林里的空气比较湿润,土质也较松软,二人都是狩猎高手,自然掌握寻迹追踪的技巧,他们发现,钱万淳确实专走偏僻小路,有时竟离开小路,独辟蹊径。 金柱说:“师妹,你说这二太爷咋不走正道呢?” “乌鸦嘴!”玉婷说,“你会不会说话!” 金柱笑道:“哈哈,我是说,二太爷咋就就净挑着没道的地方走。” “你懂什么,”玉婷说,“这就叫姜还是老的辣!二太爷肯定知道鬼子要抓他,他这样走,可以避开鬼子的间谍。” 二人跟着钱万淳的足迹来到一条小溪边,都有点儿渴了,便蹲在溪边喝水。 小溪两岸长着柳树毛子,地上的柳蒿芽也有一拃多高了。 溪水清清,溪边还有冰没有融化,水冰冷刺骨。 金柱趴在河边,像老牛一样“咕嘟……咕嘟……”直接喝起来。 玉婷用两只手捧着水喝,水一入口,她就叫了一声:“妈呀!” 金柱扭过头:“师妹,咋的啦?” “凉,”玉婷慢慢喝光手里的水,“真拔牙!” 水面较宽,水深没过脚踝骨,只能涉水而过。 金柱喝完水,就脱下鞋,挽起裤腿,用脚在水中试试:“师妹,拔脚。” “拔脚也得过!”玉婷准备脱鞋。 金柱说:“师妹,你别脱鞋了。” “我不脱鞋,还能穿着鞋过去吗!”玉婷说,“鞋灌里水了,我还咋走道!” 金柱寻思寻思,鼓足勇气说道:“我背你吧。” 上山打猎或者挖参的时候,不是父亲背着过河,就是母亲背着过河,玉婷还从没让金柱背过,就算平时也是。 刚才,她知道水很凉,也不想下水,想了想说道:“可是,你的手不能碰我!” “不碰就不碰。” “哪儿都不能碰!” “嗯哪。” “赵金柱,你的爪子要敢碰我,我就崩了你!”玉婷警告道。 “嗯哪。”金柱又答应一遍,但心里想起棒槌沟战斗时,他和玉婷亲嘴的事儿,虽然碰巧,都不是故意的,但却无比甜蜜,每当想起来,他的嘴唇,还有着那种甜蜜的感觉,心里也甜滋滋美滋滋的。 玉婷也和金柱一样,她的嘴唇也保留着那种初吻的甜蜜,虽然只是、只是接触了一下,留下的记忆却异常幸福深刻。 金柱把两只鞋带系在一起,把鞋搭在脖子上,然后蹲在地上:“师妹,来吧。” 玉婷也不吱声,两只手搂住金柱的脖子,等金柱站起来,她就把两只脚翘起来。 走到河心,金柱踩到一块石头上,石头上的苔藓很光滑,他的脚一秃噜,身子也就栽楞了,玉婷就从他身上滑下来,他手疾眼快,一下把玉婷抱住。 这个时候,二人就面对面,四个眼睛瞅在一起了。 时至仲春季节,他们已脱去了厚厚的棉衣,穿上了长袍,隔着衣服,金柱就已经感受到玉婷软软的身体和胸部的魅力。这是他和玉婷第一次这样接触,他已忘记了溪水的冰冷刺骨,只觉得浑身发热,满脸发烧,不知所措! 玉婷也感受到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脸也不由的红了,心也里像小鹿在撞,但却装作很生气:“瞅啥?赵金柱,别把我掉水里!” 金柱知道闯了大祸,也不敢吱声,还不知道上岸后,这姑奶奶能不能掏枪呢?只好闷声走到对岸,将玉婷放下。 玉婷落地后,手伸进怀里。 金柱以为玉婷要掏枪,低着头说:“师妹,我错了,这次先记着,下次一堆儿枪崩吧。” 玉婷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心中暗笑,正好说道:“赵金柱,这次饶了你,不能再有下次!” “嗯哪。”金柱说。 金柱穿上鞋,二人往前走,玉婷走在前面,金柱跟在后面。 过了小溪,不远就是山坡。山坡上,杏花早已谢了,坐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小杏,而梨花和野花已经开了,已有蝴蝶飞在花丛里了,树叶也多起来,植物遮挡了很多视线。 刚到山坡底下,玉婷突然停住了:“赵金柱,咋不对劲?” 金柱走过去:“咋不对劲?” 玉婷指着草地:“怎么多了一个人的脚印?是从西南边过来的。” 金柱说:“有人跟踪二太爷吧。” “很可能,快走!”玉婷招呼道。 第一五四章 刘二狗跟踪 钱万淳杀人 第一五四章刘二狗跟踪钱万淳杀人 哑巴猴子身材瘦小,又是个哑巴,平时也不引人注意,谁也想不到他能是个间谍。 他出了屋子也不走大门,“呲溜溜!”奔向后山。 后山山势险峻,壁立万仞,对常人来说,难于上青天,但对他来说,却如履平地,很快,他就从后山爬下去。 猎人的路数,哑巴猴子也都熟悉。下山后,他避过道道暗器、一个个陷阱、明暗哨卡和巡逻队,一路小跑,中午时分就到了“害虫防治所”。 特务们已经掌握了他,把他带去见工藤。 工藤的腰伤早就好了,他和彩子也在制定剿灭“震关山”的计划。 工藤收下情报,就把哑巴猴子打发回去了。 彩子不能与哑巴猴子见面,等哑巴猴子离开后,她便走出来:“工藤先生,什么情报?” 工藤把桦皮卷递给她:“你看吧。” 彩子将桦皮卷打开,拿出里面的纸,看了看,然后说道:“钱万淳下山了。戴顶破旧青色小毡帽,身穿灰布大褂,外套黑色坎肩,背着钱搭子,扛着旗幡,扮作算命先生。” 工藤慢慢转动着眼珠:“钱老虎,要猎食了。” “‘震关山’增加了三千人,他们亟需武器,钱万淳下山,一定要寻找目标。” “没错!”工藤说,“命令各部,加强所属军火库守备力量,对运送武器弹药的车辆、路线,严加保密,增加押运兵力,发现钱万淳,立即逮捕,决不能让他跑掉!” 彩子说:“‘震关山’的参谋长,利用价值很大,我们可以招降,给他一个副县长当,用来分化瓦解‘震关山。’” 工藤说:“好!这个可以作为一项政策。” “如果顽抗,不识抬举,我们就把他斩首示众,警告那些敢于和我们作对的人!” “好!两者可以兼用。” “我这就下达命令!”彩子到办公桌上拿起电话…… 玉婷一边往山上跑,一边说:“二太爷危险了!” 跑到半山坡,玉婷看到前面的榛杆里露出一只手来,便迅速拔出枪,金柱见了,也拔出枪来。 这个时候,二人就像打猎发现猎物一样,俯下身子,悄悄行动。 玉婷摆下手,金柱会意,从另一边包抄过去。 到了跟前,他们这才发现,是一个人头东脚西躺在榛秆里。只见这人身体健壮,但衣服、帽子都不见了,只穿着肮脏的内衣。 玉婷检查一下,发现这人脖子有不大的伤口,后脑塌陷,已经死了,没在其身上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在不远处的大石头旁,发现一杆段成两节的破洋炮。 金柱说:“师妹,这人是嘎哈的?” “还当大队长呢,这都看不明白!”玉婷说,“这人一定是特务,跟踪二太爷,被二太爷给杀了,拖到这里来!” 金柱说:“二太爷这么厉害,我咋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的就多了!”玉婷说,“就你这傻大个,也不是二太爷的对手。二太爷当过真正的间谍,要没两下子能行吗!” “他的衣服也是二太爷扒去了?” “周围就他们两个人的脚印,肯定是二太爷扒了他的衣服。” “扒他衣服啥用?” “肯定有用,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这得咋办?” “找二太爷去!” “我是说这具死尸。” “留着喂狼吧。”玉婷收起枪。 因为路上人烟稀少,钱万淳担心遇到敌人,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不敢走正路,专走荒僻山野,准备到村屯多的地方,再上正路。 当他来到黄梨沟,趟过小溪时,被一个特务发现了。 这特务原来是个猎人,叫刘二狗,被“逍遥馆”的女特务诱惑,加入了彩子的“害虫防治所”特务组织,代号为015号猎人。 这小子的任务就是以猎人身份作掩护,搜集“震关山”情报。 此时,他正在这一带转悠,突然发现了钱万淳,就悄悄跟上去。 这时,他还没接到钱万淳下山的情报,但因为都是打猎的,所以,他和钱家人关系不错,知道钱万淳现在是“震关山”的参谋长。 “震关山”打着旗号招兵买马,这是谁都知道的。这件事钱甲山也跟他谈过,让他加入“震关山”。 因为这件事,他也通过上线请示过,但彩子认为有钱串子在“震关山”内部,他再打进去意义不大,还容易暴露,所以暂时就没批准。 这样,他就婉拒了钱甲山的盛情,借猎人这个幌子,天天在山里转,能打着猎物就打,打不着猎物就采点儿山菜,卖给收山货的人,借机观察“震关山”的动静。 此时,见到钱万淳这个“震关山”的二号人物,明码标价三千块大洋的脑袋,他哪肯放过。 于是,他准备伺机抓住钱万淳请功受赏! 虽说钱万淳不走正路,但也时刻提高警惕,及时发现刘二狗跟踪。 钱万淳假做不知道被人跟踪后,慢慢悠悠地往山坡上走,突然,他紧走几步,然后闪身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刘二狗发现钱万淳突然不见了,顿时着急,就往前跑。 钱万淳蹲在树后,听到这小子脚步声到了身边,把旗幡的杆伸出去,当做绊马索使用。 这旗幡杆并不是一般的木杆,而是一根白蜡杆。 白蜡杆坚而不硬、柔而不折,在宋朝就做为棍棒类长兵器使用。 钱万淳也是将其用防身兵器。看着是旗幡的杆,用时就是一条棍,而这条棍的前端,还暗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按动棍尾端的机关,匕首自动伸出,这样就变成了一杆枪。 当刘二狗发现钱万淳时,前脚已绊了上去,想停下已来不及了。 钱万淳借势一挑,就将其挑翻。 这小子一个侧滚翻,想来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钱甲兴早已抢上两步,一按机关,匕首就出来了,枪尖顶在刘二狗的咽喉上,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刘二狗,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是块好饼,还敢跟踪我!” 刘二狗说:“钱二爷,我没跟踪你!” 钱万淳说:“刘二狗,老子实话告诉你,清朝没倒的时候,我就给革命党当间谍,你一蹶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蛋儿。老老实实说,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刘二狗说:“钱二爷,我没跟踪你,是想找你讨袋烟抽!” “啥是想讨袋烟抽,你跟踪我二里多地,到了半山腰,你也没放个屁!”钱万淳稍稍用力,刀尖就刺进这小子的肉皮里去,“说不说!” “妈呀!”凡是甘愿做狗的汉奸卖国贼,都是没有骨头的东西,刘二狗一哆嗦,先是象杀猪一样叫了一声,然后说道,“钱二爷,饶命啊!” 钱万淳说:“想让我饶你性命,就如实说来。告诉你,别想在老子面前耍花招!” 刘二狗说:“钱二爷,我要说了,你真能饶了我!” 钱万淳目光冷峻,又加了点儿力,刀尖又往肉里进了一点儿:“别罗嗦,老子可没有耐心!” “妈呀,疼死我啦,我说,我说!”刘二狗说,“我现在给皇军干事,搜集你们情报。” “你和谁接头?” “我不知道接头的人是谁,就是把情报用桦皮卷卷好,放到秃鹰岭下老榆树的树洞里!” “你的代号是什么?” “015号猎人。” “遇到日本人和二狗子盘查,咋证明你的身份?” “我的裤腰带上,系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呢。” “脸朝树,跪下!”钱万淳命令道。 刘二狗爬起来,脸朝树跪下。 钱万淳不等刘二狗跪稳,突然一棍,就把这个汉奸打死了,然后扒下他的衣服,砸断他的洋炮,将死尸拖进榛杆里。 第一五五章 伪警察下屯搜捕 钱万淳找出内奸 第一五五章伪警察下屯搜捕钱万淳找出内奸 钱万淳杀了刘二狗,在他的裤腰带上找到了那个小牌子。 这个小牌子就是特务的身份证。 这个身份证用鲸鱼骨制作,正面雕刻着钟馗捉鬼的图案,背面是015三个美术数字,整个看上去就是一个护身符。 原来,日本人有吃鲸鱼肉的文化,还喜欢把鲸鱼骨头制成艺术品,并对中国的捉鬼天师钟馗情有独钟,所以,彩子就设计了这样一个护身符样式的间谍身份证,发给“山林猎人”使用,带在身上,不会引起中国人的怀疑。 “山林猎人”是彩子一手建立、由汉奸组成的外围特务组织,活动在县城以外的乡镇、农村和山区。钟馗捉鬼,寓意猎人狩猎,借喻他们清剿中国人的反抗组织。 得了此物,钱万淳心中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道护身符,他就不用提心吊胆装作算命先生,可以堂而皇之地到鬼子营地附近侦察了。 他换上刘二狗的衣服,戴上刘二狗的帽子,路过一个山涧时,把他的衣服、旗幡、钱搭子、都扔到山涧里,只留下一条棍用来防身。 他下了这座山,走上一条小路,从小路,又上了大道,山少起来,村庄多起来,田野里、山膀上,都有农民在耕种土地,比起森山老林里,这却是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 正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屯子,村口有几个伪警察,有的站着,有的坐在一个大木头股喽上,当他快走到跟前时,伪警察们都警惕起来,坐着的人也站起来,枪都端在手里。 他拄着棍子一直往前走,就当没看到这几个警察狗子。 “站住!”一个秃眉毛警察端枪拦在钱万淳面前,骂道,“老犊子,瞎呀,还往前走,也不看看谁站在这里!” 钱万淳一看这几个人的警衔,最大的才是个警长,十等的警察,其他的都是警士,也就是最小级别的警察,就知道他们是基层乡派出所的,他一来气,“啪!”抬手就是一棍子,骂道:“老子管你是谁!” 这棍子打在秃眉毛脑袋上,帽子也打飞了脑袋鼓起个包。 “诶呀!”秃眉毛一栽楞,枪也差点儿掉到地上,骂道,“老犊子,敢打爷爷!” 钱万淳又举起棍子,骂道:“狗日的!老子打死你!” 秃眉毛火了,想枪毙钱万淳,他还没端稳枪,另几个伪警察早已端枪把钱万淳围住。 为首的一个猪腰脸儿,也就是那个戴着警长警衔的人,端着王八匣子,冲着钱万淳说道:“老头,你是嘎哈的?” 秃眉毛原想枪毙钱万淳,但看他的同伙们都没发作,心里想到,这年头敢打警察的人,不是不要命的,就是能要警察命的!钱万淳敢打他,自然有他的来头,还是不可造次为好!于是,他就揉揉脑袋,去地上捡起帽子戴上。 而另几个警察,也是和秃眉毛一样想的。 钱万淳没回答,而是反问猪腰脸:“你们是嘎哈的?” 秃眉毛说:“老东西,这是我们丁所长,没大没小,有眼无珠!” 丁所长怕钱万淳再发作,就说:“老头,我们是二道崴子乡派出所的!” “啊,丁所长,”钱万淳拿出“护身符”,举到丁所长面前,“你看看,我就是干这个的!” 丁所长一看,顿时一愣!这东西是“山林猎人”特务的身份证,他是认识的! 认物不认人!这些人,那可是归日本宪兵队直接领导的,别说他惹不起,就是他们警务科的冯科长也惹不起! “哈哈,”丁所长马上换做笑脸,“对不起!原来是一家人,前辈,失敬失敬!” 秃眉毛一看,还真遇到茬子了,只得自认倒霉。 钱万淳见他们都收起枪,就说:“丁所长,这也不怪你们。我在执行特殊任务,一着急,所以动手打了你的手下。” 丁所长说:“没事儿、没事儿,打一下就打一下,也让他今后长长记性!” 钱万淳说:“你们在这里执行啥任务?” 丁所长说:“我们也是刚刚接到署里电话通知,说‘震关山’匪徒的参谋长,今天早上下山了,上边让我们下来搜查这个人,抓到就三千块大洋赏钱!” 钱万淳说:“不就是钱万淳吗!” “对对对!”丁所长说,“就是他。前辈,你也知道这个人?” “我是干啥的,‘震关山’的人,我都知道!”钱万淳说,“可是,要抓钱万淳,你们认识他吗?” 丁所长说:“我们到不认识他,但署里说,钱匪七十出头,身材瘦削,二目深陷,炯炯有神,戴顶破旧青色小毡帽,身穿灰布大褂,外套黑色坎肩,背着钱搭子,扛着旗幡,扮作算命先生,这些特征,我记得一个字不差!” 钱万淳说:“丁所长,你们看我像不像?” 丁所长用指头指点着说:“前辈,你别说,像,还真像!哈哈,可你不是呀!” 钱万淳也笑道:“哈哈,怎么看我就不是呢?” “前辈,你听我说啊,”丁所长很像回事儿似的分析起来,“第一,你要是钱匪,远远地见到我等,只会望风而逃,岂有胆量大摇大摆四平八稳而来,并打了我的弟兄!” 钱万淳说:“言之有理!” 丁所长继续分析:“第二,虽然按说前辈长得像钱匪,但那只是说,没见过真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丁某人,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钱万淳说:“言之有理!” 丁所长接着分析:“第三,前辈的着装打扮,一丁点儿也不像钱匪,因为所以,你当然就不是钱匪了!” 钱万淳说:“言之有理!” 最后,丁所长说:“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山林猎人’的身份证,据说是大日本帝国的能工巧匠制作出来的,钱匪怎么能弄到手呢!哈哈,前辈,我推断的如何呀?” “非常精彩,非常透彻!”钱万淳说,“丁所长,你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前途无量!” 丁所长说:“谢谢前辈点评!” “丁所长,公务在身,我就走了!但就凭你这头脑,一定能领到三千块大洋!”钱万淳说着便走。 “前辈,借你吉言!”丁所长冲着钱万淳后背大声说道。 钱万淳离开这几个伪警察,暗暗笑道,就凭你们这几头烂蒜,也想抓到老子!不过他想,他一路下得山来,几乎是脚步没停,日本人咋就知道得这么快呢?毫无疑问,是“震关山”内部出了叛徒,他前脚下山,后脚就有人给日本人送了信! 想到这里,他脚步沉重了,坐到路边,装上一袋烟,慢慢抽起来。 如果以前仅仅是怀疑的话,现在他是完全确信,“震关山”内部出了内奸! 内奸!这可是最致命的威胁,会导致“震关山”彻底失败! 他想把这个内奸找出来,就一边抽烟,一边回想今天早上出门后,他都遇见了谁?忽然,他心头一震,猛然想起出门时,对面钱串子的门好像闪了一下,当时他还注意看了一眼,但钱串子的门却关着,也因为有雾,他就当看花眼了。 可是,联想起以前他对钱串子的怀疑,就觉得不是看花眼了。 而且,怀疑钱串子不只是他,还有田莉。 搞情报的人,不但需要灵敏的头脑,还需要直觉! 尽管田莉用购药的计谋试探钱串子失败,但他还是相信田莉。 作为一般的手段,田莉的计谋确实可行,但却有个漏洞,那就是一旦对方识破,就会被轻易化解。他想,田莉的计谋一定被识破了,而识破田莉计谋的人,应该是钱串子背后的主子,一个高级间谍,在这个人的指导下,钱串子没有暴露,躲过一劫。 他又想到彩子的“光山计划”、除夕夜轰炸、“猎猪行动”,在这里面都有钱串子的影子。 “光山计划”之前,一对收毛皮的父女,在钱串子家住了一宿,这二人身份不明,之前从没来过钱家窝棚,之后再也没见他们出现过。就是这一宿,谁知道钱串子和他们做了什么? 除夕夜轰炸、“猎猪行动”,都是发生在钱串子下山之后,这两次下山,又谁知道钱串子在城里干了什么? 特别是他这次化妆下山,一定是钱串子送的信,想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钱串子是怎样送的信?又怎么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呢? 要说钱串子亲自骑马送信,似乎不可能,除非他永远也不回来了; 飞鸽传书,也不可能,钱串子从来没有这类东西; 用猎狗送信,更不可能,钱串子从不养狗,而且,狗都配给钱甲山的警卫大队,跟着战士们巡逻; 与外人接头,这好像也不可能,望云岭方圆二三十里的范围,都在“震关山”控制之下,进来一个间谍,那是相当难了,再说,钱串子临时送情报,哪能接头这么及时呢,并且也会暴露,还不如直接叛逃! 排除了这四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哑巴猴子了。 过了年,哑巴猴子来到钱家窝棚已有八九年的时间了,他知道哑巴猴子有本事,很聪明,身材矮小,动作灵活迅速,又熟悉老钱家人打猎的手段,如果让哑巴猴子送信,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烟袋锅里的烟早燃成了灰烬,他磕磕烟袋锅,站起身来,将烟袋别在腰间,然后悲哀的一声长叹! 他们老钱家祖祖辈辈没出过叛徒,现在,终于出了叛徒,竟让他给赶上了,将来他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突然间,他觉得一下子衰老了…… 第一五六章 女间谍发现破绽 钱万淳陷入重围 第一五六章 女间谍发现破绽钱万淳陷入重围 玉婷金柱循着钱万淳的足迹,先上了小道,然后又上了大道。 所谓的大道,只不过能通过一辆大轱辘车,道眼儿比小道儿稍稍宽阔一点儿而已,人和牲畜,都在上面来往,也不知多少足迹踏过,重重叠叠,走到村庄多了的时候,路面也干燥坚硬,已找不到钱万淳的脚印。 金柱说:“师妹,看不到二太爷脚印了,这可咋办?” “啥咋办,”玉婷说,“那也得找!” “鬼子的军火库,肯定建在火车站和方便走汽车和马车的地方,四周防守也会很严,我们都带着枪,就这样去找,非暴露不可。” “我也寻思呢,应该想想办法,可是,该想啥样的办法呢?” “我听二爷爷说,他搞情报的时候,曾经伪装成卖膏药的、算卦的、货郎子、吹糖人的、牲口贩子、化缘的和尚,还有老道啥的。” “这些我们都做不了,别说不会,就是会,现在也没有那个条件。”玉婷说,“咱们先走着看,见机行事。” 师兄妹二人一路小心谨慎往前走,避开鬼子、伪军、伪警察,绕过哨卡,遇见可疑的人,金柱就装傻子,玉婷就装哑巴,后来,他们看到一个收猪毛的人。 金柱说:“师妹,我想起来了,二太爷说他也收过猪毛,我们也收猪毛吧。” 玉婷说:“这招挺好,就收猪毛!” 于是,二人找了人家,买了一杆破秤,又买了几个破麻袋,就边走边收猪毛,而且,还不止收猪毛,鸡鸭鹅毛都收,遇到卡子啥的也不用躲了,枪藏在猪毛里,埋里埋汰的,味道熏人,也没人仔细搜查他们,就这样混过去了。 一连三天,也没得到钱万淳的消息,彩子觉得很奇怪,工藤也觉得不可思议。 彩子说:“工藤先生,难道钱串子送来的是假情报,钱万淳并没下山?” 工藤说:“钱串子并不是傻子,不会送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假情报。” “可钱万淳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我们的情报网却没发现丝毫线索!”彩子说,“难道钱万淳在半路折返回去,又是钱老虎在试探钱串子?” “有这种可能。”工藤说,“如果这样,钱串子就危险了!” 彩子说:“如果钱串子暴露了,可是我们巨大损失,他还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工藤说:“出现这种情况,我没也无法挽回了!” 这时,情报课长内山铃华进入办公室:“报告组长,‘山林猎人’队长报告,015号猎人没有按时接头。” 彩子问道:“铃华课长,有新的情报吗?” 内山铃华说:“暂时没有新的情报。” 彩子一摆手:“好了,下去吧!” 内山铃华离开后,彩子说:“工藤先生,我应该出去一趟!” 工藤说:“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彩子说:“015号猎人没有按时接头,一定发生了问题。” 工藤说:“难道钱万淳利用了015号猎人?” “很有可能!”彩子说,“所以,我要出去看看。” 工藤说:“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二人换上军装,彩子开上轿车,带上十几个特务,特务们乘坐两辆两轮摩托、三辆三轮摩托,组成一个车队出发了…… 钱万淳冒充015号猎人,用了三天时间,昼夜不停,沿铁路和重要公路侦察,绘制了一张方圆五六十里以内的地图,标明了敌人兵营、哨卡、粮库、货场、汽车队、火车线路及站点、军火库等等,然后沿着大道往回返。 他边走边想,有了这张地图,“震关山”的武器装备啥的都容易解决了,回山后,先处理了钱串子和哑巴猴子,去掉这块心病,队伍就会纯洁起来,再多打几个胜仗,等队伍壮大了,时机成熟,就把县城打下来……他越想,越对以后充满信心! 走出几十里地,太阳已经偏西了,他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警卫大队营地,就在这时,后边传来马达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几辆摩托车开道,后面是一辆轿车,风驰电掣般开过来,车上挂着鬼子的太阳旗,而车队后面,还有一个马队。 大事不好!他心中叫道,然后迅速离开大路,往山上跑。 这个车队正是彩子他们。 原来,彩子开车出城,沿着公路巡视,不少哨卡都说见过015号猎人,于是,她就按时间追查,最后来到一个伪军哨卡。 这个伪军哨卡在通往望云岭的路上,离县城很远,是姜天彪为抓捕钱万淳设的哨卡之一,带班的是二营长李长路,他带着一个骑兵排散布在附近的大小路上。 眼看着太阳渐渐下落,李长路和他的士兵们,对抓住钱万淳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一个个无精打采。 李营长正准备下令回营,这时却看到一个日本兵宪兵车队开过来,便觉大有来头,立刻命令道:“喂!都给我精神点儿,皇军的大官来了!” 士兵们也看出这个车队很不一般,一个个强打起精神,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车队在哨卡前停下,彩子下了车。 李长路一看是彩子,就知道发生了大事,立即上前敬礼:“报告落合大佐,三江省警备军第三支队二营营长李长路向您报告!” 彩子早已见过李长路,二人相互认识了,她也没回礼,只是说道:“李营长,发现代号为015号猎人的特务没有?” 李长路说:“有这么一个人,我们盘查时,他说是‘山林猎人’特务队的015号猎人,还出示了一个身份证!” 彩子说:“这人长得什么样子?” 李长路说:“一个老头,能有七十多岁。” 彩子说:“过去多长时间了?” 李长路说:“能有一个多小时了!” 彩子说:“往哪里去了?” 李长路说:“捋着大道走了!” “集合你的人,跟我追!”彩子下完命令,立即上车,开始追赶…… 路两边是新开荒的农田,从路边到树林有一里多地。土地刚刚播种过不久,宣宣的土很陷脚,钱万淳跑不起来,当他距树林还有一半路的时候,彩子的车队率先追到了。 彩子跳下车,第一个冲下大路,举着手枪喊道:“追!抓活的!” 工藤和特务们也都下了车,跟着彩子往前追。 李营长的骑兵随即赶到,在地里,马要比人跑得快,所以,伪军们很快超过了彩子他们。 就在钱万淳距离树林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被李营长追上了。 李营长探身去抓钱万淳,不料钱万淳反手一枪,一下把他刺下马去。 这时,又一匹马赶到,钱万淳又是一枪,将马上的伪军刺翻,然后,他抓住一匹马,飞身上马,策马就跑。 转眼间,钱万淳的马就进入树林里。 林子很密,树枝纵横交错,马跑不快。 彩子追到,“呯呯呯!”连开几枪,打中了钱万淳的马腿,马倒下了。 钱万淳摔下来,起来又跑,但这时,伪军的骑兵已拦住他的去路。他被包围了! 特务们围住钱万淳,双方打在一起。 钱万淳毕竟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三天三夜几乎没怎么休息,又跑了一段路,虽有一身功夫,但力气有限。特务们暂时倒是不能近身,可他也跑不出去! “住手!”彩子赶到了,发出命令。 特务们都住了手,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钱万淳团团围住。 第一五七章 老间谍劝降 钱万淳牺牲 第一五七章老间谍劝降钱万淳牺牲 工藤站在彩子身边,抱一抱拳:“钱大哥,真乃英雄也!在下工藤,敬佩,万分敬佩!” 按说,钱万淳曾经见过工藤和彩子的,但那时,这二人扮作父女收毛皮,进行了伪装,钱万淳又想不到他们能是特务,也就不可能太留意,现在,这二人穿上关东军特高课军装,样子大变,钱万淳已认不出来了。 钱万淳说:“小鬼子,我管你是谁,有种你们就上来,老子和你们拼个一死!” 工藤说:“钱参谋长,我是工藤大佐,在高台县,我可是说了算的!” 此时,钱万淳知道脱不了身了,就抱定必死决心!不过,他万分遗憾啊,遗憾没能把地图送回去,遗憾没有除掉钱串子和哑巴猴子,留下这两个内奸,以后,不知道他们会害死多少人啊!他说:“小鬼子,跟老子说这些没用!” 工藤并不生气,和颜悦色地说:“钱参谋长,不要激动,咱们可以交个朋友!” 钱万淳说:“强占我土地,掠夺我资源,屠戮我同胞,烧杀奸淫无恶不作,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谁和你交朋友!” 工藤说:“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辛辛苦苦来到你们满洲,是为了解救你们满洲人民于水火之中,为你们建立一个王道乐土,让你们每个人都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吃上饱饭,穿上暖和的衣服!” 钱万淳说:“小鬼子,不要说得好听!看看你们刺刀上的血,看看你们的监狱,看看你们旗杆上挂着的人头,难道这就是自由幸福的生活!” 工藤说:“钱参谋长,不要固执!只要你跟我们皇军合作,我让你做高台县的副县长,你看怎么样?” 钱万淳骂道:“狗日的,别他娘的做梦!” “钱参谋长,既然现在你想不通,那我只有请你到城里慢慢想了!”工藤一摆手,“来人,把钱参谋长请回去!” 特务们得令,一拥而上。 站了一会儿,钱万淳也缓过来一点儿力气,看准离他最近的一个特务,突然出手,“噗呲!”一下,就把这家伙扎死了,紧接着反身又是一枪,又扎倒一个特务! “呯呯呯呯……”就在这时,外围响起枪声,只见骑在马上的伪军一个个栽下马来,围着钱万淳的特务也倒下几个。 突然遇到袭击,伪军顿时慌乱,有几个胆小的,拨马就跑,几个特务也被马撞倒了,工藤也被撞了一个趔趄。 钱万淳趁机跳出包围圈,就往林子深处跑,他看见玉婷手使双枪和金柱一边射击,一边向他跑过来。 原来,玉婷金柱找了三天,也不见钱万淳的影子,二人不免疑虑。 金柱说:“师妹,三天了,二太爷是不是回大营了?” 玉婷说:“也备不住,再么就是我们和二太爷走叉皮了。” 金柱说:“要不我们先回家看看。” 玉婷说:“先回去看看也行,要是二爷爷没回去,我们再来找。” 于是,二人扔掉猪毛就往回赶。但他们和钱万淳走的不是一条路,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沿着一条小路过来,准备归上大路。 其实,钱万淳要是不暴露,双方很可能走到一起。就这样,玉婷金柱在山上听到汽车声,才发现了钱万淳。 …… “二太爷,我在这里!”玉婷喊道。 彩子带来的特务,都是日本人,他们并没有慌乱,而是迅速散开还击,顿时,树林里枪声大作。 伪军骑兵也镇定下来,调转马头。 彩子看接应钱万淳的两个人,身手灵巧敏捷,枪法很准,枪枪见血,她也不敢贸然现身,就用树木作掩护,边开枪边指挥特务和伪军进攻。 伪军骑兵想从后面包围,但玉婷金柱哪里给他们机会,二人手疾眼快,枪打出头鸟,几个企图占便宜的伪军骑兵,都被打死了。 骑兵们看到玉婷金柱忽闪忽现、神出鬼没、枪枪毙命,都很恐惧,他们的马在林子里不便行动,骑在马上又目标过大,容易中枪,于是,他们纷纷跳下马来,躲在树后开枪。 因为彩子有令活捉钱万淳,所以,特务和伪军都不向钱万淳开枪。 可是,眼看钱万淳要和玉婷金柱会合了,彩子瞄准钱万淳就是一枪,钱万淳一头倒下了。 “二太爷!”玉婷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从树后闪身出来,飞速前冲,“呯呯呯呯……”双手同时射击,两梭子子弹都打向彩子,骂道,“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 彩子被玉婷击中,一下子就栽倒了。 金柱一看不好,这小姑奶奶明晃晃地冲出来,还不得成了活靶子,只见他一个猛虎扑食将玉婷抱住,想来个就地十八滚,在身子滚动的同时,顺势将玉婷抛向一边,而他一落地,正好滚到钱万淳身边,他一把将其抱住,滚到一棵大树后面。 玉婷落地后,立即趴下,再看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就像开锅冒泡一样,“噗噗噗噗……”落了很多子弹,击的砂石四溅,不禁惊出她一身冷汗!她也知道一时过于激愤,便迅速换上弹夹,隐蔽起来开枪,并向金柱叫道:“快和二太爷走!” 金柱说:“你呢!” 玉婷叫道:“别管我,这是命令!” 金柱也很听话,背起钱万淳就跑,玉婷左右开弓,进行阻击。 看着金柱和钱万淳消失在树林里,玉婷这才边打边撤。 彩子中弹,影响了敌人的士气。 特别是工藤,和彩子在一起几个月的共同生活,让他对彩子产生了感情,因担心彩子的伤势,他带人追了一会儿,觉得也不好追的上了,如果追远了,再惊动“震关山”的人,他们就危险了,再说,他还怕彩子有个三长两短,于是,他下令停止追赶,带着彩子返回县城。 摆脱了敌人,玉婷和金柱停下来,金柱把钱万淳放在地上。 万恶的子弹在钱万淳后背留下一个弹孔,殷红的鲜血从弹孔和他的嘴里流出来。 “呜——呜——”玉婷放声痛哭,为钱万淳包扎伤口,“二太爷啊,都赖我,是我无能,没早点儿找到你呀!是我该死呀!” 金柱蹲在钱万淳身边,泪如泉涌:“二太爷,你没事吧。” 钱万淳声音微弱:“好,好孩子,别……别费事啦,我不行了。” “呜——二太爷,你没事儿的,我们很快就带你回家。”玉婷哭着说。 钱万淳吃力地指指他的衣领:“玉……玉婷,这……这——” 钱万淳还没说完,就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二太爷!二太爷呀!你咋的啦!”玉婷呼天抢地。 金柱哭着说:“师妹,二爷爷,二爷爷牺牲了。” “滚——”玉婷一掌把金柱推个跟头,“乌鸦嘴,二太爷不会牺牲的!” 金柱又蹲起来,摸摸钱万淳衣领,觉得里面像是有东西,他就把钱万淳衣领撕开,发现里面有一张折叠着的纸。 金柱把纸取出来,打开纸后,看到是一张地图,地图下面还写着一行字,可是,金柱也不认识写的什么,就把纸递给玉婷:“师妹,先别哭啦,你看看这个,还有字,我不认识。” 玉婷知道这是一件重要东西,接过来看看,说道:“这是一张地图,下面的字写的是,钱甲林是叛徒,哑巴猴子给鬼子送信。” “啊?”金柱难以置信,“三叔是叛徒!三叔怎么会是叛徒呢?他可是个好人啊!” 玉婷说:“什么好人,那都是装的!还有哑巴猴子,钱串子叫他干啥,他就干啥!二太爷不会冤枉他们!” 金柱说:“那咋办?” “杀了他们!”玉婷擦擦眼泪,说道,“二爷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除掉钱串子和哑巴猴子!我们一定多杀鬼子,替您报仇!” 玉婷说完这话,钱万淳就闭上了眼睛! 第一五八章 玉婷两次拔枪 田莉一再打岔 第一五八章玉婷两次拔枪田莉一再打岔 悲伤了一阵,看看天色已晚,金柱背着钱万淳的遗体,二人开始往家走,走了七八里地,天已麻黑,他们遇到了钱甲山。 三天时间过去,还没有钱万淳和玉婷金柱这三人的任何消息,钱甲兴有些坐不住了,这烟是一袋接着一袋,一会儿到大营外往山下瞅瞅,一会儿到大营外往山下瞅瞅,望眼欲穿。 白亚芹比钱甲兴还着急,可是,作为妻子,她只能安慰丈夫,不能火上浇油。 而钱串子心明镜似的,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不过,他有时也会叼着烟卷,和钱甲兴一起到营门外面站着唠唠嗑,唠来唠去,就说:“大哥,咋的了?我看你心里有事儿。” 钱甲兴心不在焉地说:“没啥事儿,来到春天了,风景好了,青山绿水,这就是家呀。” 别人不知道钱甲兴心里想的啥,也还说得过去,可钱串子却是清清楚楚!因为他心里有鬼,恨不能监视到“震关山”的每一个人,了解“震关山”每一件大事小情,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竖起耳朵。尽管没人提到玉婷金柱下山,但他还是早早发现,钱万淳离开后,这两个人也不见了。 “大哥,你说得对呀,这就是我们的家!等把小鬼子赶跑,我们还回到钱家窝棚去住!唉,狗日的小鬼子,太可恨了!”钱串子也没什么话可说,就是装作感慨的样子。 ……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钱甲兴又来到营门外,白亚芹默默跟在他身边。 此时,美丽的绿水青山,都笼罩在沉沉的夜幕之中,钱甲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天上的星河,和山脚下哨所的一星灯火,心里叫道,二爷爷!玉婷!金柱!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哪里? 突然,山脚下哨所处躁动起来,好几只电筒亮了,并传来哭声。 “亚芹,出事了!”钱甲兴的心,突然像被刺上一了把刀,很热很热的作痛,他说了一声就往山下跑,白亚芹紧随其后。 快跑到山下,山下的人正往山上走,他们碰头了。 走在前面的是金柱,身上背着钱万淳,玉婷走在旁边,边走边哭,钱甲山走在另一边,打着手电筒照亮。 玉婷见到爹妈,顿时哭着叫道:“爹,妈!我们回来了。” 钱甲兴问道:“玉婷,你二太爷咋的啦?” “哇——”玉婷哭道,“爹,我二太爷牺牲了!” “二爷爷啊!”钱甲兴像是挨了当头一棒,大叫一声,顿时泪如雨下,“二爷爷,都怪我呀!是我粗心大意,不该让您下山啊!” 白亚芹也是泪如雨下,但她说:“甲兴,别哭啦,咱们先和二爷爷回到家里再说吧。” 钱甲山说:“大哥,你是司令,要控制住情绪,不能这样哭啊!玉婷,你也别哭啦!” 上到山上,只见营门内外都是人了。 人们闪开一条道,金柱把钱万淳背到司令部里,放在地上。 钱串子扑上前,跪在钱万淳身旁,以掌击地,大放悲声:“二爷爷啊,你咋死啦——你咋这么狠心,扔下我们不管啦!” 玉婷突然没了眼泪,两只手紧紧攥着枪,咬着牙,眼睛狠狠瞪着钱串子,要拔枪一枪崩了他! 田莉看到玉婷情绪不对,就拍拍她的肩,打岔道:“队长,看你衣服都刮坏了。” 玉婷奇怪地瞅着田莉,莫名其妙,心想,田顾问,这是啥时候啊,你咋还顾着破衣服呢?但也就是田莉这么一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把手从枪把上移开了。 钱万淳活着的时候,钱串子经常去他家喝酒,一个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一个是家族中很有威望的大支客,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天南海北,奇闻异事,二人有很多共同话题和投机之处,所以,他们的关系很好,感情很深。 这些,钱甲兴都是知道的,他看到钱串子如此情真意切、涕泪长流,不由深受感动,上前扶起钱串子:“三弟,起来吧。不要过于悲伤,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哭,大哥的心也碎了!” 钱串子起身后,看到玉婷用喷火的眼睛瞪着他,不禁打个激灵,但他马上镇定下来。在他眼里,玉婷还是个小黄毛丫头,不会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心眼儿,就说道:“大侄女,你咋这样瞅着三叔呢?” 玉婷咬着牙说:“我要崩了害死二太爷的人,替二太爷报仇!” 钱串子又是一激灵,却当做没事一样,问道:“大侄女,是谁害死了你二太爷?” 玉婷没好气地说:“汉奸和鬼子!” 钱串子又问:“大侄女,你二太爷留下啥话没有?” 玉婷忍不住又哭起来,说道:“二太爷,你死的冤呀,你啥话都没留啊!” 钱串子抹着眼泪,劝道:“大侄女,别哭啦,咱们去杀鬼子汉奸,给你二太爷报仇雪恨!” 玉婷又燃起一腔怒火,又去拔枪,想一枪崩了钱串子。 田莉就怕这小姑奶奶沉不住气,拍拍玉婷肩头:“队长,你们还没吃饭吧?” 玉婷点点头:“嗯。” 就这样,田莉又把岔给打过去了。 金柱说:“都忘了,一天没吃了。” 钱树说:“这两个孩子,先吃饭,在哪吃,我去给你们做!” 玉婷不觉得饿,但她要把话说给爹妈,就说:“三爷爷,我很累,回我们家吃。” “玉婷,回家等着吧,三爷爷做好,就给你们送过去!”钱树转身去准备饭菜。 玉婷拉起白亚芹的手:“妈,咱们回家吧。” “嗯哪,”白亚芹说,“田莉,走,咱们回家。” 田莉知道玉婷可能有什么话要回家说,她应该回避,就说:“白队长,你们先回去吧,我先呆一会儿再回去。”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白亚芹说,“金柱,咱们走。” 这三个人走后,钱甲兴说:“三弟,你看看日子,把二爷爷发送出去。” 钱串子说:“大哥,你打算二爷爷在家停几天?” 钱甲兴说:“七天。” 钱串子叨叨咕咕掐指一算,然后说道:“今天是阳历4月24号,阴历三月十九,值日神星勾陈,是为凶星,五行大溪水,宜祭祀、安床、入殓、安葬……七天就是30号了,阴历二十五,值日神星天德,是为吉星,五行石榴木,宜祭祀、入殓、安葬、斋蘸、扫舍……我看,一会就搭灵棚,传口棺材,把二爷爷入殓,就阳历30号,也就是阴历二十五出殡。大哥,你看怎么样?” 钱甲兴说:“中!就这么办。” 回到家里,玉婷金柱洗了脸,白亚芹找出衣服让他们换上,这时,钱甲兴和钱甲山进屋了。 白亚芹说:“老五,上炕,炕头热乎。” 钱甲山也不客气,脱鞋就上炕了,然后说道:“大哥,你也上炕!” 钱甲兴也上了炕,哥俩并排坐在炕头。 白亚芹把烟笸箩递到这哥俩面前,放炕上一张桌子,把茶壶和水碗放在桌子上,再倒上水,然后,她坐在炕梢。 玉婷金柱坐在屋地的凳子上。 钱甲兴装袋烟点着,这才问道:“玉婷,说说这几天的情况。” 玉婷说:“这几天我和金柱扮作收猪毛的,金柱装傻子,我们躲过了几次盘查,并没找到我二太爷,于是,我们就想回家看看,看我二太爷回来没有,这样,就在半路,碰到鬼子包围了我二太爷,我们冲破包围圈,救出我二太爷,可是,他却中了枪。等我们甩开鬼子,我二太爷已经不行了。” 钱甲兴说:“你二太爷说没说啥?” “二太爷没说别的,就说他不行了。”玉婷拿出地图,还有015号猎人的身份证,递给钱甲兴,“爹,这是我二太爷给我们的地图,这个护身符是我二太爷身上带的。” 钱甲兴也是上过私塾的人,又受白亚芹的熏陶,一般的字还认识,他看了看,就把地图递给钱甲山:“老五,你看看。” 钱甲山一看,顿时怒目圆睁,起身就蹦到地下。 钱甲兴说:“嘎哈去老五?” 钱甲山拔出枪:“大哥,我去毙了这两个败类!” 第一五九章 钱司令欲擒故纵 钱串子死不承认 第一五九章钱司令欲擒故纵钱串子死不承认 “老五,”钱甲兴伸出手拦住钱甲山,“别慌!他们跑不了。这件事,我们得寻思寻思,先别打草惊蛇!” 钱甲山说:“大哥,那你打算咋办?” “你先上炕,咱们慢慢说。”钱甲兴抽口烟。 白亚芹说:“老五,你可不是小孩了,不能胡来!上炕,听你大哥的。” 钱甲山重又回到炕上,嘟囔道:“气炸肺了!” “谁不生气,我也生气!老五,打仗也像打猎,越到节骨眼儿越要沉住气。”钱甲兴说,“我觉得,二爷爷不会诬陷他们。一定是二爷爷下山时,被钱串子看到了,他就派哑巴猴子给日本人送信了!” 钱甲山说:“就是这样,所以我就要去毙了他们!” 钱甲兴把015号猎人身份证递给钱甲山:“老五,你看看这个。” 钱甲山接过去看看:“大哥,这是个护身符吧。” “看上去是个护身符。”钱甲兴说,“老五,你没看到吗,二爷爷穿的可是别人的衣服。” “这个我倒没注意,”钱甲山说,“只知道他走的时候,打扮成算卦的!” 钱甲兴说:“这身衣服肥肥大大,穿在二爷爷身上很不合身,我猜,二爷爷可能杀死了一个跟踪他的特务,换上了特务的衣服,这个护身符,可能是特务的身份证或者是通行证。” 钱甲兴说:“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钱甲兴说:“这个护身符的材质,不是马玛瑙玉石,像是一种动物的骨头,可绝不是我们见到过的兽骨。上面雕刻的是钟馗,这个钟馗形态和我们中国人画的钟馗都不一样,带着东洋风格,我在城里看到过日本人门上贴的钟馗,跟这个风格相像,所以,我就觉得,这个护身符,很可能是日本宪兵队制作的特务身份证,你看,还有015,这个可能是编号!” 钱甲山说:“要这么说,还真差不离!” 钱甲兴说,“我猜测,二爷爷是冒充015号特务,才画了这张地图,不然,早被抓起来了!” 钱甲山说:“钱串子够阴毒,是想害死二爷爷!” 钱甲兴说:“他不是仅仅是要害死二爷爷,钱家窝棚被烧、三十晚上飞机轰炸、四大队被袭击,都是钱串子和哑巴猴子搞的!” 玉婷说:“爹,那还等啥,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 钱甲兴说:“抓好抓,我是想,要怎么抓?” 玉婷说:“爹,费那些脑筋干啥,我和赵金柱就把他们抓了,都不用你和五叔!” “你这孩子,就好冲动!”钱甲兴说,“在司令部里,你是不是要掏枪!” 玉婷说:“是咋的,我就想一枪崩了钱串子!” 钱甲兴说:“玉婷啊,现在我们是和鬼子汉奸做你死我活的较量,不但斗勇,还要斗智。以前,有啥事儿,爹还能找你二爷爷帮着出谋划策,你二爷爷牺牲了,爹也有些六神无主了,这个时候,也更要沉得住气!你们几个,以后都不能意气用事,要多长心眼儿。” 钱甲山说:“大哥,这件事,你就拿主意吧,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这不就结了吗!” “那好!”钱甲兴说,“你们听着,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以前对钱串子咋样,现在还咋样,千万不要让他看出来。” 玉婷说:“知道啦。” 钱甲兴一连琢磨了三天,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第三天,也就是阳历27号上午,他把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召集到司令部,开了一个动员会。 钱甲兴说:“各位大队长,首先,我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震关山’义勇军的参谋长钱万淳牺牲了,参谋长职位空缺,我请军需官钱甲林,顶替参谋长职位!” “好!”众人齐声叫好。 钱甲兴说:“钱万淳牺牲了,但不能就这么牺牲了,我们要为他报仇!咋报仇呢?这几天,我和钱甲林参谋长也商量了一下,那就是攻打金山镇,多杀些鬼子汉奸,给他们点儿厉害看看!我们也学小鬼子,给这次战斗起了个代号,叫做‘奇袭金山’。经过钱万淳侦察,金山镇是高台县最大的黄金产地和大烟贸易市场,那里还有日本人、朝鲜人开的洋行,我们队伍人多了,急需要钱,打下黄金镇,抢了他们的洋行和大烟市场,我们就有了钱招兵买马,发展我们的队伍!” “好!钱司令,这招不错!”王兴第一个赞成。 钱甲兴说:“金山镇不只有钱,哪里还驻扎着一个中队的鬼子、一个中队的伪军、一个伪警察署八十多人,还有当地民团一百多人,还有一个军火库,把守军火库的有一个小队鬼子,总共加起来有五百多人,我们每个营地留下一个小队把守,其余人都随大部队攻打金山镇,这样,我们就有三千人,在兵力上为六打一,各大队人马务必在今天下午四点之前到达夹道聚齐,所有骑兵暂时归警卫大队指挥,然后,我们四点半准时出发,进兵金山镇!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困难?” 王兴是被钱甲兴他们救的性命,闫雷霆的伤也是在大营养好的,他还是感恩的,只是觉得他们人多,就说:“司令,战利品怎么分呢?” 钱甲兴说:“参谋长,你来说吧!” 钱串子说:“这件事我和司令研究过了,财物归司令部统一登记入库,个人不得私藏,然后按人头平均分配军饷,立功者发放奖赏。发现私藏者,格杀勿论!枪支弹药分配,也不能私藏,我们还有很多人没有武器,要做到人手一枪,剩余的,归司令部分配!” 王兴说:“这样可以,只要公平就行!” 钱串子说:“我还要重申几条军纪,要严防间谍,保守机密,对泄密者格杀勿论!” 孙大个子说:“这个大伙都知道” “知道就好!”钱串子说,“还有,不能打骂老百姓,不能抢老百姓东西,不能奸淫妇女,违者格杀勿论!” 众人都说:“知道!” 钱串子说:“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贻误战机者,违反军纪者,不论是谁,一律格杀勿论!” 开完会后,在司令部吃了饭,各个大队长返回营地,做战前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钱甲兴集合好队伍下山了。 钱甲兴带着二大队、机枪大队、独立小队,后勤通讯大队一部,在夹道与警卫大队、第一大队、第三大队、第四大队人马会合,四点半,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走到天黑,队伍来到野鸭沟。 这里向右有个岔道,继续走就通往高台县城,沿着岔道走就是通往金山镇。 钱甲兴和钱串子骑马走在前面,带着队伍拐上岔道,走了将近十里,这时,玉婷金柱骑马赶上来。 玉婷说道:“爹,可以休息了!” 钱甲兴勒住马说道:“参谋长,传下去,部队原地休息!” 钱串子奇怪:“大哥,大家还没累,休息嘎哈?” 钱甲兴说:“计划有变!” 钱串子问:“咋的,不是制定好的计划吗!” 钱甲兴说:“鬼子给我们布下了口袋,如果我们去金山镇,就会全军覆没!” “大哥,不可能吧!”钱串子说,“鬼子咋知道我们要打金山镇呢?” 钱甲兴突然厉声说道:“钱串子,这要问你!” 钱串子心里一惊,一种不祥之感从小腹涌起,但还强作镇定:“大哥,我不明白你说啥!” “你不明白,那我就对你说了吧!”钱甲兴说,“我杀杨海洲他们的事,是你说出去的吧!” “大哥,你可不能冤枉我!”钱串子有点儿慌了,“你杀杨海洲的事,我可是一无所知!” 钱甲兴说:“我昨天问了尖嘴狐狸,他说这件事他只对你说过!” 钱串子说:“他只说听见你们家屋里传出枪声,并没亲眼看到你杀人!” “这就足够了!”钱甲兴说,“如果到了日本特务耳朵里,就能推断出我杀了杨海洲他们!” 钱串子说:“大哥,咱们钱家窝棚,哪来的日本特务!” 钱甲兴说:“说一说,你和那个老赵头父女,是啥关系?” “没啥关系!”钱串子说,“大哥,老赵头父女都是好人,不就是要收点儿毛皮吗!” “既然是收毛皮的,为啥只住了一宿就走,还再也不来了?”钱甲兴说。 钱串子说:“大哥,这事儿你问我,我咋知道。” 钱甲兴说:“他们离开你家第二天,鬼子就来血洗钱家窝棚!这只能说明,他们就是日本间谍,这能说与你不知道吗!” 钱串子说:“大哥,这事肯定与我无关!他们是不是日本间谍我不管,但我可是老钱家的人,咋的也不能出卖自己家里人!” “是呀,我也一直不相信,你怎么能出卖自己家的人呢?”钱甲兴说,“老三啊,你出卖我们一次还不够,又让鬼子飞机来轰炸,险些把我们都炸死!你又送信给鬼子袭击四大队,让我们陷入重围,死了四十多人,这些人,大都是老钱家的儿女啊!你又把二爷爷下山的事儿送信给日本人,害死了他老人家!这一次,你又给日被人送信,让他们在金山镇布下口袋,要把我们彻底消灭!老三啊老三,你认贼作父,丢了中国人的脸,丢了老祖宗的脸,你让我心疼啊!” 钱串子说:“大哥,你说的这些,都是凭空臆想,还不就是因为我进城去了吗!你找不出叛徒,也不能往我身上赖!再说,我每次进城,都是你让我去的,是为大伙办事!现在,你要看我不顺眼,就直接枪毙我好了,用不着整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我!” 第一六〇章 调虎离山“震关山”大捷 烈士坟前钱串子毙命 第一六〇章调虎离山“震关山”大捷烈士坟前钱串子毙命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钱甲兴说,“哑巴猴子快回来了!” “哑巴猴子?”钱串子知道事情可能败露,但还要顽抗,“大哥,哑巴猴子在大营呢!” 钱甲兴说:“实话告诉你,哑巴猴子没在大营,一直尾随我们大部队,刚刚离开去了县城!” 钱串子说:“大哥,就算他去县城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装糊涂!我还要告诉你,让你当参谋长是为了利用你,就是要通过你送假情报给鬼子,调虎离山,把鬼子主力引到金山镇,我们要攻打的是伪军西大营!”钱甲兴说,“田顾问一直带人监视着哑巴猴子,等他从县城出来,立即就会落网!” 钱串子说:“田莉一个小娘们儿,你咋相信她呢?”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啥事?” “我杀杨海洲那次,鬼子制定了一个‘光山计划’,就是要突然袭击,把钱家窝棚杀光、烧光、抢光,是田莉得到的情报,派人送给了我们,不然,钱家窝棚的人,早就都没命了!”钱甲兴说,“你说我该不该相信她!” 钱串子突然一拍脑袋:“啊,明白了!” 钱甲兴说:“明白啥了?” “这还用我说嘛?”钱串子说,“你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钱甲兴说:“说话不要歪三拉四!” “大伙都看到了,你一次次把这个女人叫进你的屋里,还不就是看她长得年轻好看,现在,你们两个人合起伙来诬陷我!”钱串子叨住了理,大喊起来,“大伙听听,钱司令伙同破鞋陷害同族兄弟,还说我歪三拉四!” “哼!”钱甲兴用鼻子哼了一声,“钱串子,你先好好演戏,等哑巴猴子被带回来,看你这戏还怎么往下演!” 钱串子知道彻底完了,刚才反咬一口,只不过是迷惑钱甲兴,争取逃跑机会,“驾!”他突然一抖缰绳,拍马就跑,可那马蹦了几步,就前蹄跪地,钱串子一头从马上折下来! 钱串子起身就跑,玉婷金柱早已赶到,一人捉住他一只胳膊,下了他的枪,将他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原来,就在钱串子集中精力表演时,玉婷已给他的马下了绊马索。 这时,钱串子开始软了,喊道:“大哥,看在哥兄弟情分上,你饶了我吧!” “败类!死有余辜!”钱甲兴骂道,然后下令,“原路返回野鸭沟!” 部队回到野鸭沟,沿着大道继续向北前进。 途中,钱甲山带着骑兵离开主力部队。 这时,田莉他们押着哑巴猴子回来了。 钱甲兴就把钱串子也交给田莉,让他们先把这二人押回“震关山”大营。 原来,钱万淳牺牲的第二天,钱甲兴就让钱串子接替了参谋长的职务,二人开始制定“奇袭金山”计划,第三天,计划就制定好了,钱串子就手写了一份,派哑巴猴子给工藤送去。 工藤拿到这个计划,担心中途有变,和彩子一研究,就让哑巴猴子给钱串子带回一封信,要他确定“震关山”大部队是否属实攻打金山镇,确定后,再给工藤送一次信,以便彩子下定决心。 于是,钱串子又写一封信交给哑巴猴子,让哑巴猴子尾随大部队,等大部队下了通向金山镇的岔道,走出十里地左右,这就可确定,钱甲兴去打金山镇了,这时,哑巴猴子就可以把信送给工藤。 闲话少说,回到正题。 彩子被玉婷两梭子子弹打倒,因为有大树挡着,很多子弹都击中树干,彩子仅仅是腰部和胳膊各中一枪,经过医治,已没什么大碍。 当她看到哑巴猴子送来的第一份情报后,觉得这是消灭“震关山”的好机会,开始调兵遣将,部队进入待命状态,她准备在金山镇围歼“震关山”。 当哑巴猴子把第二封信送到,彩子这才确定钱甲兴是去打金山镇,于是就下令部队出发。 彩子开着轿车,载着工藤和渥口二人,摩托队前面开路,后面是汽车队,汽车队后面是大队骑兵,骑兵后面是野战步兵,野战步兵后面是姜天彪的伪军,只见一路之上,车马风驰电掣,步兵健步如飞,裹挟着腾腾杀气。 可是,凌晨时分,当他们赶到预定地点,却发现金山镇沉浸在静谧的暗夜之中,不闻鸡鸣犬吠。 三人下了车。 彩子看看手表:“怎么回事,按时间推算,钱老虎应该到了!” “可他们却没到。”工藤说,“难道他们要搞声东击西?” 渥口说:“他们会袭击哪里?” 工藤说:“也许是某一处地方!” 彩子说:“声东击西,我们在县城东边,钱老虎难道要袭击县城西边?” 这时,关东军驻金山镇中队,龟本中队长赶到:“报告落合大佐,一切正常!” 彩子说:“龟本中队长,你们的警戒哨放出多远?” 龟本说:“三公里!” 彩子说:“奇怪了,难道钱串子真是两面间谍?如果情报有误,必定把他砍头示众!” 彩子话音没落,就听县城方向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天边滚动的春雷。 “我们上当了!”彩子叫道,“渥口少佐,命令部队,立即回城!” 田莉他们押着钱串子和哑巴猴子走后,大队人马一路急进,凌晨时分抵达县城。 钱甲兴指挥机枪大队、第二大队、第四大队突击西大营,他们用炸药炸毁南北两个营门和碉堡,金柱带两个小队从正门攻入,周矬子带两个小队从后门攻入,后面跟着第四大队士兵,机枪抢占制高点,步兵冲向营房…… 第一大队、第三大队沿铁路一线展开,抢占有利地形,阻击铁道北侧和火车站方向的援兵。 玉婷独立小队用炸药炸毁钢轨,阻止铁甲车靠近。 顿时间,爆炸声、枪声、喊杀声、缴枪投降声惊天而起,军营起火,火光照亮天空…… 留守的日军和伪警察立即增援西大营,但遭到第一大队和第三大队的阻击。 日军的铁甲车打着探照灯开过来,但铁路已被炸毁,他们只能隔岸观火…… 彩子带着主力部队十万火急往回赶,来到土门子,开路的摩托车队上到半坡,前方有巨木横在路上,鬼子兵准备移走巨木,还没下车,坡上突然飞下来很多手榴弹,“轰轰轰轰……”接连爆炸,一辆三轮摩托油箱被手榴弹炸开,爆炸起火。 原来,这是钱甲山奉钱甲兴命令,率领骑兵在此阻击。他们的任务是阻击鬼子主力一个小时,给主力部队赢得时间! 彩子下了车,高喊道:“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们,冲上去!消灭敌人!” 土门子是一座山,一条公路从山间穿过,山岗上留下一道豁口,像一道门,人称土门子。 鬼子的骑兵先冲上去,但很快就被钱甲山他们打退了,接着,就是鬼子步兵冲锋,但又被打退了。 这时,鬼子开始炮击。迫击炮和山炮同时向岭顶轰击。 钱甲山早把战马放在我方一侧山脚下,他们在岭上构筑了掩体。 炮击过后,鬼子开始冲锋。 钱甲山他们就从掩体里爬出来射击。 鬼子几番炮击,又是几番冲锋,都没占到便宜,敌我双方均有伤亡。 钱甲山他们是占据有利地形,而鬼子的火力强大,鬼子后几次冲锋,险些突破钱甲山他们的阵地,有的地段进行了肉搏。 因为警卫大队都是精挑细选的战士,老钱家的人很多,所以,肉搏还不至于吃亏。 打退鬼子最后一次进攻后,时间已过了一个小时,钱甲山命令战士们撤出战斗! 钱甲兴他们速战速决,经过半个小时战斗,西大营的一千二百伪满洲国国防军,被姜天彪带走五百人,剩下的七百人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 义勇军打开西大营的物资仓库、军火仓库,西大营有大车和马匹,他们将战利品装上车,押着俘虏,机枪大队殿后,凯旋而归。 当彩子的主力部队赶回来后,只见西大营已成了一片废墟。 这一战,“震关山”义勇军以小的代价,取得了巨大胜利,缴获长短枪两千多支,子弹三十万发,手榴弹三千枚,大车二十台,马五十匹,还有粮食、豆油、洋油、马料、被服等很多物资。 这为“震关山”队伍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的条件。 经过审讯,钱串子全盘招供,说出了他加入日本特务组织的前因后果,还供出了他强暴野芍药客栈老板娘,枪杀老板娘和其丈夫于歪脖子的事。 1932年4月30日,阴历三月二十五这天早上,“震关山”义勇军全体将士,为钱万淳出殡,烈士的遗体和之前牺牲的烈士们埋在一块坟地里。 钱串子和哑巴猴子被五花大绑,面向烈士的坟墓跪着。 钱甲兴提着枪站在他们身后,钱甲兴后面,是列队整齐的“震关山”指战员,玉婷金柱二人共执一面大旗站在队伍前面,太阳升起,春风拂煦,红旗迎风招展,“震关山”三个金黄色大字闪闪发光! 钱甲兴问道:“钱甲林,你还有啥话要说?” 过了一会儿,钱串子回过头来:“大哥,等你见到赵艳茹和他爹,就说我对不起他们,我钱甲林,今生不能和我艳茹妹子在一起,就等来生吧!大哥,开枪吧!” 钱甲兴抬起手,“呯!呯!”两个清脆的枪声,脑袋开花,两个汉奸的性命结束了! 钱甲兴把枪插回腰间,转过身去,面对着他的战士们,高声喊道:“回营,开庆功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