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跟佛抢女人[古穿今]》 1.第一章 胡冉然下飞机是中午十一点半,正好是吃中饭的时候,帝都的天还是和六年前一样,只不过这次缺了和她一起离开的那个人。 不过也没关系,她戴上墨镜,挽起胜券在握的微笑,很快他就会回到她身边了。 她自信的抬起头,拖着小行李箱,将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得挠人心痒痒。胡冉然身行高挑,身材凹凸有致,一袭火红色的贴身短裙,再加上露在外面白皙笔直的长腿一前一后交错,一不注意就能让定力不够的人大喷鼻血。 见到别人因为她失态,胡冉然心里很是高兴,走得更加妖娆妩媚,电光闪闪。不过此时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她舍弃不了只能懊恼回国的闷货,所以拒绝了几个想帮她提小包拿衣服的人,眼巴巴的朝机场外走去。 出了机场,她一眼就看见了陆迟,他气定神闲的靠在车旁,面容清隽,沉稳淡定,熟悉的眉眼一如三年前,温柔得令她沉沦。 “阿迟,”她拖着箱子在他面前站定,收起先前妩媚的笑,带上几分羞涩,显得有点纯情。 陆迟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里,打开车门坐进去,侧身系安全带,眼角余光刚好掠过她脖子上的那块玉佩,思维顿时一阵恍惚,不过这次没过几秒他就回了神。 那是一块看起来就上了年头的玉佩,虽说看起来有年头,但不是古董的那种有年龄,是属于东西用久了的干黄,可想而知,这枚玉佩并不怎么值钱。 可奇异的是爱美的胡冉然二十多年来从没取下过它,而他自己也是一见玉佩就心神恍惚,挥去心里的不适,陆迟回过头, “怎么想起回来了。” 这话听在胡冉然耳里,自动翻译成一种独守空房几年,面对归家丈夫,又开心又放不下面子的傲娇,她心下暗笑,转头看着他,眼神把握得刚刚好,不过分依恋也不显得生疏。 “家里催得急,想让我回来,在公司里把职位都给我安排好了,还能不回来吗。”她还是想等他先表示的,毕竟她都已经舍下面子回来了,身为男朋友他应该大度一点才对。 “嗯,”陆迟轻轻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胡冉然也不气,她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她三年没跟他联系,他傲一会儿总是合理的,男朋友嘛,哄哄不就好了。 她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拨拨撒了香水的长发,稍稍往他靠近了点,眉目流转,说不出的魅惑,“有时间吗,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就当为我接风洗尘。” 陆迟眼神一暗,继续开自己的车,“不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 “是文阿姨吗,”胡冉然眼睛一亮,“那我跟你回去吧,好多年没看见阿姨了,也不知阿姨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 记得当时文阿姨还是挺喜欢她的,拉着她的手夸赞过好多次,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俩早点结婚,今天她突然拜访也不算唐突吧,而且现在她想和阿迟结婚了,文阿姨肯定会更喜欢她。 不过还没等她想好要选什么礼物给她,就听到陆迟嘴里淡淡的吐出几个字,让她的笑差点僵硬在脸上。 “不是,是我妻子。” ……什么?胡冉然手指一痛,差点掐断保养得当的美甲,然而多年的骄傲让她迅速控制住即将僵硬的脸部肌肉,深吸一口气,换上普通的茫然表情,努力平静道:“妻子?” “嗯,”陆迟烦躁的心,在想到那个人后突然淡定了下来,整个人再次温和起来,“结婚一周了。” “是,是吗,”胡冉然觉得自己声音有点干巴巴,然而内心铺天盖地的狂风巨浪使得她无暇顾忌这些,她渴望的看着陆迟,希望他说点什么,但她也不知道该希望他说什么。 “怎,怎么突然想到结婚了,”她鲜红的嘴唇有点发白,哆嗦,不死心的再问了一句,她还是不相信,她觉得是陆迟故意骗她的,好让她伤心,她勉力一笑,笑得有点难看。 陆迟眼睛看着前方路况,避开几辆奔着投胎去的车,淡淡回她,“年纪大了,想安定下来了。” 胡冉然已经慌了,她是知道陆迟是有多么想结婚的,当初两人在一起他就提到过,说毕业就结婚,但她舍不得大好的未婚生活,一直拖着没答应,直到三年前陆迟要回国,两人彻底崩了,而现在陆迟竟然告诉她,他结婚了,因为想安定下来,那她又算什么。 她手指紧紧攥着手提包,指甲发白,“那……她好吗?” “嗯,挺好的。” 车内气氛沉静了下来,一直到下了车,胡冉然还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竟然觉得有点冷。 陆迟从车内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无奈一叹,“你……也找个人好好过吧,别再任性了。” 说完便不再看她,开着车走了,自也没看到身后之人突然崩溃的蹲下去,嚎啕大哭的场景。 胡冉然捏着脖子上的玉佩,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过许多种他们复合的场景,却没料到陆迟会不要她了,他怎么会不要她呢,她这么好看,他以前对她是那么的包容…… 突然,胡冉然抬起头,胡乱的摸了摸泪水,匆忙翻开包包掏手机,动作慌乱的让东西撒了一地。 她哆哆嗦嗦的打开手机按下拨号键,她不信,她不信陆迟不爱她了,她要问三水。 陆迟车刚刚入库,还没进家门,好友陈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不同于陆迟有磁性的低音,他的声音带着典型的花花公子的音调,他翘着腿吊儿郎当的左右晃悠,逗得脚下的猫盯着他的脚转,“你接到胡冉然了?” 陆迟一边关车门,随便回了句。 啧啧,陈皮在心里摇头,瞧瞧这沉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唉,要我说啊,胡大小姐回来还会没人接吗,何必找你去,大热天的又白跑一趟。” 陆迟没说话,陈皮也不在意,继续自己絮絮叨叨,“你说她是不是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才回来的?这你刚结婚一个周,她就回来了,要说不是我都不信,欸,大池子,你给我透个底,你们俩这是要咋整?苏婉你要怎么办?” 陆迟正在往院子里走,听到这话诧异的一挑眉,“什么怎么办?苏婉怎么了?” “不是,大池子啊,”陈皮浑身不舒服的跑到地上去蹲着,一只手不忘逗围着他转的布偶, “你可别给我来这套,人胡大美人回来了,你还没啥想法?当初你不还那啥那啥的?” 不知道陈皮在说什么疯话,陆迟眉头一皱,低声道,“我已经结婚了。” 他现在过得很好,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后,他累了,也终于想好了。他和胡冉然终究不是一样的,她如不受拘束的风,撩人心弦却也难以掌控,而他占有欲太强,也不怪他们这几年老是有冲突。 “那就好那就好,”听他这么一说,陈皮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盘腿坐在地上。 他还挺怕陆迟不顾一切又要和胡冉然纠纠缠缠的,虽然胡冉然也不差,但他俩他也算是一路看着看着过来的,那真叫他看着都累,比电缆线还纠结。这些年他兄弟吃的苦他不是不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找着了苏婉,他是不希望两人再纠缠了,最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末了他不放心,又叮嘱一次,“那你可得和苏婉好好相处,别像冰渣子似的不理人,我还等着明年当你们孩子的干爹呢。” 陆迟是不知道陈皮因为自己一句话想了那么多,只是听到干爹两字就好笑,他抬头要开门,就看到紧闭的房门从里面被缓缓推开,一个绰约柔婉的身影探了出来。 下午的阳光一下子从房内倾泻而出,他被笼罩其中,看不清对面人的脸,但她宁静淡雅的气场却悄悄侵入他骨里,她沐浴在金黄的余辉中,温暖得仿佛在发光。 暖阳中,她一手扶着门把,头发松松的挽着,倚在玄门旁,嘴角含笑,眉眼微弯,“你回来了。” 风好像都停了。 苏婉,他混沌人生中的灯塔。 2.第二章 他和苏婉的相识有点奇特,他是不想回忆又忍不住回忆。 “阿迟啊,待会儿见到人家你别再做闷嘴葫芦了,你说说你都拒绝了多少个姑娘了,妈不求你能一次修成正果,但也不能一见面就否定人家啊……” “感情这种东西慢慢处处总是能出来的,这苏小姐我也见过,家世不比我们差,相貌更是少见的好,人也温婉得没话说,要不是人家主动找我们,我哪里去给你找这么好的对象,你可要好好把握啊,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现在就希望你结婚生个孩子,好让他们见见曾孙的面了……” 陆迟坐在驾驶座上,一边开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听他妈絮絮叨叨,时不时应个声,嗯,知道了,好,哦……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相亲了,自从前一段时间他不经意又看到文女士偷偷抹泪后,他就点下了这三年来一直倨傲着的头颅。 此后文女士再给他介绍对象他就没连面都没见就拒绝了,总是会陪着文女士去装装门面,试试看吧,他在心底默默的想,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他也不能每天让家里四个老人为他操心。 他们现在在相亲的路上,明明昨天才相过,他心里微叹,摇下车窗,将手搭在窗上,呼吸着窗外的空气。突然听到文女士声音里带了点哽咽,陆迟转过头,耐心极好,“怎么了?” “没,”文女士吸吸鼻子,掩饰性的眨眨眼睛,“妈是想到以后你成家了有妻子照顾就高兴,这样妈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陆迟无奈,“好好的说什么瞑目不瞑目的,文女士你身强力壮,就是活到看着你孙子孙女结婚生小曾孙也不迟。” “噗,”文女士破涕为笑,“好好好,要真这样妈活五百年也行,那你可要争气点,待会儿好好和人说话。”连他说她壮都没意识到。 “嗯,”陆迟胡乱点头,意义不明回道。 文女士年近五十了,一向保养得很好,然而他一晃眼还是看到了几缕藏在发髻里的白发,还有眼角细小的鱼尾纹,原来在他不经意间,文女士眼里已经有了老年人的沧桑和老态。 借着看外面的动作,陆迟掩下自己眼里的神色,家庭果然是奇怪的关系,看,他一个什么都不缺,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的砖石王老五也要屈服在这种关系里了,嗤。 在知晓胡冉然做了那样的事后,他就对胡冉然死心了,他也曾想过开始新的旅程,可每次看到那些女孩子的脸,他心里的那道声音就会抗拒,挣扎着喊,不是她,不是她…… 他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样的人,可到底感觉是不对的,如果要说这三年来他对什么女孩子有过不一样的感觉的话,只有那天清晨了,那个人带给他的感觉比胡冉然的玉佩带给他的感觉还强烈。 想到这,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藏得上好的耳根微微发红。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他睡不着,换上衣服去楼下跑步。他现在住的是自己刚买的房子,距离公司还算较近,是小别墅群,即使在寸土寸金的京都里也保留了大片奢侈的绿化,跑起步来肺都要舒服很多。 他奔跑在清晨的空气中,被浓稠的雾水弄得像只狼狈的落水狗,见时间差不多了,正想改个弯跑回家,一道奇怪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像什么利器破空的声音,让人听着就不自觉臀肉一紧。 陆迟心鬼使神差的拐了个弯,穿过一丛丛绿植,追着声音跑过去。不知道怎的,距离声源地越近,他的心跳得越快,仿佛这种声音他以前就很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加快速度,躲开清晰可见的雾丝,最终在一片贴梗海棠面前停了下来。 “呼,呼,呼,”陆迟躬着腰,气喘吁吁的安抚要跳出来的心脏,一手撑着膝盖,抬起头,透过滴水的发梢看向对面那道白色的身影。 这里海棠很多,枝枝桠桠的交错,火红的小花簇拥在枝梗上,让那道晃动的身影多了几分飘渺。 是一个人在练剑。白衣蹁跹,黑丝游动,水墨黑白里时不时闪过一道寒光,翩若惊鸿,迅若雷电,她的动作太快,陆迟看不清她的动作,却又觉得这套剑招很熟悉,陆迟情不自禁走了出去。 “嘎吱!”陆迟脚下一咯噔,本来该很轻的树枝声在寂静的清晨里变为巨响,陆迟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道寒光锁定了他,同时有什么朝他飞了过来。 陆迟寒毛顿立,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他想要后退,可他的脚却像被水泥灌满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的听着破空声距离他越来越近。 陆迟瞳孔圆睁,眼见着浓稠的白雾从中被劈开,一道利芒从从飞来,快不见影,他人却还是无法做出反应,而此时已一道寒气扑上鼻梁! “侧身。”眼看着陆迟鼻梁就要开花,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炸开,像清泉从头上浇下,炸醒了他愣住的神魂,这声音…… 陆迟刚被炸醒的神魂听到这声音又怔住了。这声音……听起来泠泠若冰上泉,可他潜意识里却觉得它该是活泼的,尾声上扬的,像雀跃的画眉,这种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是在哪里听过?是哪里? 陆迟想着想着就入了迷,连近在眼前的剑芒都忽略了去。等他因为剑气断了一截的头发掉在眼角,他才惊觉剑尖已经快到鼻梁了!毁容只在一瞬! 陆迟浑身飙汗,手握成拳,下意识停止了呼吸。 “唉”,估计是人要死了,耳目也进化了许多,他竟然清晰的听到一声叹息,下一秒还有空看到前面的白影脚尖一点,从原地消失了! 旋即眼前掉下一片白影,一阵清冷的檀香扑面袭来,陆迟还没搞清楚这一切,就感觉眼前的剑被抽开,粗壮的腰上搭了什么,软软的,细细的,整个人跟着旋转了起来。 风乍起,携起三千青丝与白袍,将旋转的两人包裹在一起,四目相对。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陆迟手紧紧搂着面前人的脖子,脑中一片空白。 是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是美女救英雄的钦佩?抑或是乍见美人的欣喜?抑或者一见钟情的心动? 都不是。 陆迟瞪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上方那双眼,从未有过的情绪“轰”得一下炸开,眼眶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那是一双宁静似古潭的眸子,看起来除了比别人的眼睛漂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陆迟却移不开视线,连热泪像哈士奇发疯一样在脸上肆掠都不知道。 “你……”陆迟艰难的打开嘴皮,正想问那人,却见她秀气的眉头一皱,陆迟有所预感,忙伸手,不过还没等他抓紧她,就觉自己被她一丢,跌出了她怀里,而丢他的人则干脆利落的一转身,几个纵跃就不见了! 这架势……是认识?还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陆迟拖着虚软的腿,就近靠着一棵树,努力冷静的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确定他以前没见过那人,虽然他只顾着盯着那双眼了没看清那人全貌,但就是那双眼睛他都可以肯定他没见过,但是这股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陆迟扶着树干蹲下,将脸埋在手里,还有这骤然急跳的心又该怎么解释…… 咦?!指尖触到冰凉,陆迟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指间晶莹的水迹,他这是……哭了? * “唉!”陆迟双手捏着方向盘,仿佛捏着的是自己的脸,要不是地点不对他都要撞墙把自己撞晕算了。 他几百年都没哭过了,竟然还在人面前莫名其妙的流了一堆泪,让他一个八尺“大汉”简直难为死了的情。 距离那天已经过了几天了,可陆迟就是过不去这道坎,每天都要把那天自己哭得像个大闺女的记忆拉出来给自己凌迟,每想一次就更加羞耻一次。 不过好在相亲地点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幸运的结束了这次凌迟。 “阿迟你一定要和人家好好说话知道吗?”下了车,文女士不放心,在他上电梯前又拉着陆迟一阵推心置腹。 “妈现在不求你一次搞定,即使这次还是没看中也没事,下次我们再试试,不喜欢人家也不要让人女孩子尴尬,基本的风度你还是要有,知道吗?” “知道了,妈,”陆迟牵出一个笑脸,看起来听话极了。 “知道就好,知道了就要放在心里,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上你的当还少吗,都多大人了,”文女士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心情很复杂,抬手看了看表,催他,“好了,妈不跟你说了,时间该到了,你快上去吧,别让人家女孩子等你。”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大热天的还跑出来,”陆迟挥挥手,对文女士彻底服气了,“我待会儿还要去趟公司,你别等了,晒晕了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文女士推着陆迟胳膊,着急把他往电梯里赶,“现在你媳妇儿事比我大,妈有你爸操心你瞎操啥心。” “……”莫名被嫌弃了一把顺便吃了一把狗粮的陆迟。 “先生您几位?”陆迟坐上电梯,进到约好的餐厅,服务员就跟了上来。 陆迟环视一圈,出示自己预订的桌位,“两位。” “原来是这里,”看到这个桌牌,服务员眼神一亮,瞬间露出八颗牙齿,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您约好的人已经来了,先生您跟我来。” “谢谢,”陆迟点头致谢,成熟男人魅力不要钱的乱撒。 然而这种云淡风轻温柔内敛的形象在临近预订的餐桌后华丽的绷不住了,甚至说彻底颠覆也不为过。 “先生,就是这,需要上菜了吗?……先生?先……生?”久久得不到回话的服务员自力更生的回头去看陆迟,下一刻却像被吓着了一般,预计好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静默良久,她从屁股兜里拿出一张纸,颤颤巍巍的给陆迟,“先……生,您需要这个吗?” 陆迟的全部心思已经被那个背影给勾住了,愣愣的伸手接了过来。 他整个人已经被一种玄之又玄的情绪给笼罩了,世界成了黑白的默片,唯有那个背影染着五彩,使他像游魂一般朝那个背影的主人走去。 苏婉正舒服的晒着太阳,侧头看窗外依偎相互舔毛的两只猫,就觉得面前一暗,转回头却见陆迟直勾勾的看着她,勾起的笑容不觉滞了一滞。 怎么又是他…… 借着低头别发,苏婉掩去眼里的复杂,状若无事的抬头。 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陆迟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她,一言不发,还默默的坐了下来,双手像小学生一样搭在桌上,一动不动。 苏婉眉头轻跳,慢吞吞拿过一张纸巾,递给木头人一样的陆迟,迟疑开口, “要不你先擦擦……汗?” 坐得一本正经,板着脸,眼泪却呼啦哗啦流的陆迟:…… 3.第三章 正午的阳光明媚而不热烈,将桌边的两人笼罩在光晕中,两人颜值都很高,在外人看来就像发光的神之子。他们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就像天生一对的神仙眷侣一般,然而光圈里的两人并不像外人想的那样。 苏婉右手拿着一张雪白的纸巾,雪肤皓腕,葱白一般的手指水灵灵的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她嘴角带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认真得仿佛陆迟脸上流的真的是汗,“今年夏天真热,我刚刚也看到好多人都在流汗。” 不知不觉又涕泗横流的陆迟:…… 我觉得你说的是你左手边那个刚刚分手,现在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保安怎么扯都扯不走的那个男生 苏婉一如既往的眉眼带笑,笑而不语。 等陆迟擦好自己的“汗”,平息了浓浓的羞耻又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里苏婉一直都安安静静坐着,有需要帮忙时才会有动作。 陆迟一面喝茶,一面仔细打量对方。她坐姿很标准,脊背挺直,螓首微低,葱白的纤手指节分明,指甲粉嫩纤长,正翻阅着桌上的杂志,看起来比杂志上的插图还要美上几分。 她无疑很美,柳叶弯眉,雪肤红唇,清澈的眼里是超越年龄的沉静,举手投足带着寂静的稳,不同于胡冉然的艳丽娇媚,她温柔淡雅得只要和她靠近便仿若听到了宁静古寺的钟声,再喧闹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 此时她坐在加了软垫的原木凳上,却让人觉得她仿佛在莲座上打禅,宁静又虔诚。 袅袅佛檀香。 或许是这种普度众生的佛气,或许是别的什么陆迟不知道的东西,让陆迟自看到她起就翻腾的内心莫名平静了下来,一直发热的眼眶也终于度过了洪水期,只留下心间一抹留之不去的欢喜与庆幸。 欢喜?庆幸?陆迟不知道这两种情绪从何而来,但他莫名的没深究,莫名的在二十八岁高龄像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从心而行。 * 苏婉低着头,秀眉浅浅的皱起一个印子,心里却一点不像陆迟看到的那样沉静。 对方的视线太强烈了,她五感过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她本来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或赞赏或鄙弃,她都能忽视的,可面前这个人有点不一样,轻合上书页,无畏的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带笑,像对每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陆先生你好,我是苏婉,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苏小姐你好,我是陆迟,”陆迟条件反射的想伸出双手,却发现苏婉并没有握手的意思,正要伸出的手一顿,默默的收回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好像不喜欢我,陆迟看着苏婉白嫩嫩的手,迟钝的想。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桌旁拥簇着绿色盆栽,下午的暖阳斜斜照过来,将他们这一桌完全笼罩其中,似乎流淌着淡淡的温馨。 她看起来很沉默,没有主动谈话的意思,但是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明明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却让人产生相谈甚欢的错觉。 她为什么要来相亲? 陆迟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她看起来并不喜欢自己,她今年才二十三,而且依她的家世,容貌,应该根本就不用相亲,自有一大批追求者前仆后继而来。 陆迟默默的吃着饭,时不时偷看她一眼,高高大大的人缩在小小的凳子上,眼巴巴的等着苏婉说话,竟有点像被嫌弃的大狗子,整个人带着满满的委屈。 见饭都要吃完了,苏婉还没有说话的打算,陆迟忍不住,问出一直憋着的问题,“苏小姐,那天早上在小区里练剑的是你吗?” 刚刚苏婉说初次见面,陆迟没反驳,毕竟那天他光顾着看人眼睛去了,都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只不过靠近她他的反应太特殊了,就算没看清他也确定那天早上的人就是她。 被陆迟的话一问,那天的情景又从脑海里浮了出来,苏婉手一顿,佯装无事的回道,“那天早上害你虚惊一场,不好意思。”要是能把他吓走说不定才更好。 “不会,我胆子一向很大,”才怪,忽略那天快被吓断鼻梁的自己,陆迟“胆子很大”的兴致勃勃问,“虽然我不懂剑法,但苏小姐剑法看起来比寻常的舞剑和完全不一样,这是真功夫吗?是从小就在练?” 陆迟胆子很大未必是真的,但他对苏婉练的那套剑法的兴趣到是真的,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跟苏婉这个人一样,不过他总不能直接问人家“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这种会被误以为低级搭讪的问题。 然而陆迟不知道的是,对面的人也和他有着相同的想法,不过不同于他的庆幸,苏婉在见到眉眼熟悉的他时则是满心的乱。 她竟然遇到了和“他”很相似的人,不是相貌上的,是神态,是眼神,在她入了佛门二十三年后。 她食之无味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小时候身体不好,在寺庙里住了一段时间,一个师傅就教了我这套剑法,说是可以强身健体。” 陆迟没注意到别的,只是在听到苏婉说身体不好,立即脱口而出“那现在你身体还好吗?”,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担心。 苏婉被他这句急匆匆的语气一惊,诧异的看了他一下,摇摇头,“现在挺好的。” 端起手边的庐山云雾,轻抿一口,视线垂落在茶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心里有了决断,“陆先生,不好意思,店里突然有点事,我想先过去一趟,我们下次再聊吧。” “你还自己开了店?”一听苏婉要走,陆迟心里是有点低落的,但听到原因,突然又满血复活,有活力得像施了肥的青草,他在为了解到她更多的事情而欣喜。 苏婉都要拿包走了,闻言又收回手,“嗯,闲来无事,开了家小店,免得一天到晚宅在家里。” “那我可以去你的店里看看吗?”陆迟两个眼睛补灵补灵的扑闪,满眼的期待与小心翼翼,让人不忍拒绝。 然而别看苏婉面上软得像面团,实则最是狠心不过,她避开陆迟的双眼,“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去。”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陆迟没问今天不可以之类的,他察觉到了苏婉对他的抵触,他只能徐徐图之,他掏出手机,正要说加个联系方式吧,就见苏婉接起了电话,“喂?小杨?好,好的,我马上来,”然后边说边起身,对他扯了个笑,再比个告别手势就走了。 “不加电话的……吗”陆迟失落的拿着手机,看她迅速消失在他的视野。 这是第二次了,她总是消失得这么快,这么的毫不留情,和……一样,和什么一样?陆迟敲头,觉得自己脑袋又抽了。 * 尸陈遍野中,铁甲披身的青年,浑身插箭,满脸鲜血的躺在她怀里,被血染艳的嘴唇满是鲜血,一双虎目睁得目眦欲裂,却始终不肯合上。 “……末将心悦您……” “下辈子,给……一次机会好不好……” 漫天雪地里,穿着黑色鹤氅,身披锦毛披风的男子站在她身侧,面容沉静,就连说着威胁的话也无损他的清风郎俊。 “嘉懿,别逼我。” “嘉懿,过来。” “放。” 不要!苏婉骤然抓住安全带,紧闭的眼“咻”得睁开,一片猩红。 “小姐,出什么事了?”周叔趁着绿灯的空隙回过头,担忧的看着苏婉。 “是周叔啊,”看清身处的地方,苏婉轻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还没有到家吗?” “路上堵车,再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行了,小姐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见苏婉不像有事的样子,周叔又坐了回去,心下稍安。 小姐长得像天仙似的,可这身体就是不大好,时不时的还要去山上寺庙里住一段时间,这就是俗话说的天妒英才?可小姐这么漂亮,脾气也是他老周这辈子所见的难得的好,该是老天爷的女儿才对,啧啧,这老天爷心可真狠。 苏婉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老天爷的亲生女儿,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有种深深的疲惫。 她这种人怎么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个机会该是那个人的才对。 4.第四章 苏婉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或者说不完全属于这个时空。 当她在床上断气以后她以为她就死了,没想到一睁眼却成了刚出生的孩子,并且换到这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时空。 前世她家破国亡,只有孑然一身,该做的事她已经做了,仇人也杀了,除了还有一堆对不起的人她是没什么好留恋的,可这些她对不起的人也早已作古,所以茫茫世间于她是没有任何干系的,然而她却重生了。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重生,也不想重生,浑浑噩噩的过了几个月,直到华慈大师找来,她被接去云华寺里住了几年,才认真的对待生活起来。 按理说她该对云华寺退避不舍的,毕竟她前世已经在这寺里凄惨的待了十年,可没想到最终安她心神的,让她找到自我的还是这座寺庙,还是那座佛。 前世十年的吃斋念佛经历加上这辈子十几年的修在佛门,她的心态一直都平稳淡如水,除了家人,别的再难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可前段时日老天把那个人送来了,今天她又看见了和他眉眼相似的人,她平静了许久的心终于再难平静下来。 陆迟,陆迟,这两字像烙板一样在苏婉心尖反复巡走,他不可能是他的,名字不一样,样貌不一样,空白得是张白纸。 他也不该是他,不是他就不用背负他背负的东西,也不用认识她。 陆迟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一个是清俊雅士,一个是高大糙汉,一点都不像的,可看着陆迟的眉眼,她总是会想起吕奕,那个一直站在她背后,像熊一样的傻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既然她知道陆迟不是吕奕,她就不能再和他接触了。她本意是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断了某人的念想,可现在只能另找他人。 她不想每次见陆迟都把他当做吕奕,这样既贬低了吕奕也对不起陆迟,对谁都不公平,就这样吧,她靠在窗上,慢慢阖上眼睑。 “阿迟怎么样?苏家姑娘还可以吗?”陆迟刚一进门,还在脱鞋文女士就急匆匆跑了上来,害怕他冷酷无情的儿子再轻飘飘的来一句不行。 不过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了,终于赏了句,“嗯,挺好的。” “真的?!”第一次听到陆迟说这么满意的话,文女士两眼“噌”得亮起来,心都提起来了,“那成不成?” “……”陆迟脱鞋的手一顿,仿佛被戳到了痛处,过了好久才低声回道,“不知道,苏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哎哟!”文女士激动一拍手,高兴的表情差点让陆迟以为自己换了个妈,“妈,我找不着媳妇儿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你这倒霉孩子说什么呢,”文女士顾不得形象狠拍了他一掌,“你好不容易改口了我不得高兴半天吗,至于这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嘛,这还不好说,拿起你的男子汉担当去追呗,想当年你爸可是追了我一年我才松口的,我儿子这么优秀,怎么追不到人。” 这可不好说,陆迟默默喝了口茶,人家并不比你儿子差,重点是她的态度……像故意避着他一样。 “妈,你对苏小姐了解吗?”一直都听闻苏家有一子一女,不过苏家女儿却是很少在人前露过面,至少他就从未见过,有人说是貌丑无盐,有人说是病重离不开医院,可今天他见到的明显不是这么回事,那是为什么?而且最近竟然反常的出来相亲,明显不对劲。 不过很明显兴奋的文女士无法体会自己儿子的苦恼,反而一边给陆爸爸打电话,“苏家这姑娘?不是叫苏婉吗?这名字可真好听,一听就是个乖巧孩子,喂?他爸,我跟你说啊……” 呵呵,陆迟嘴角抽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八字都没一撇,这么自信真的好吗…… 另一边,苏家客厅。 “什么?重新再相?”苏妈妈不解的看着苏婉,“既然你都觉得陆家小伙子还行为什么还要再找别人?而且婉婉,一定要和别人联姻吗?我知道苏家有危机了,但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度过的难关,妈宁愿不要苏家的东西也不想让你违心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 越说苏妈妈越难过,婉婉这孩子从小就艰难,一生出来就蔫蔫的,没过几个月就去了云华寺,远离父母也没个人照顾,大冬天的还要五点钟就起床,跟着寺里的师傅做早课,早操,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小孩子该享得福是一天没享着。 这好不容易在七岁那年回来了吧,在家里也要供着佛,该念的经一天没落下,时不时的还要回去接受再教育,而现在,苏家有难了,这孩子硬是眉头没皱一下就打算去联姻,好让他们这些半个身子在土里的人能轻松一点。 她拍拍苏婉的手,眼里满是心疼,“要不我们不联了吧,联姻虽然可以获得外力,但谁知道别人靠不靠得住呢?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想侵吞我们苏家的人也要看他们吞不吞得下,我们家也不是吃素的。” “妈妈,”苏婉鼻子一酸,觉得自己真愧为人女,她活了两世,有两个好母亲,可自己却一直没对得起过她们。 这次相亲其实并不完全像她说的联姻帮助苏家度过难关,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那个人看,借此断了他的心思,不过在看到陆迟后她就清醒了。 结婚大到两个家族,小到两个个人,更别说她心里还对吕奕有愧,如何能心无芥蒂的接纳另一个不熟悉的人。先前她想的是如果男方对她好,她就假装爱他,如果不好,他们就相敬如宾,各不干扰各的,现在想来是自己想多了,算了,还是别让父母担心了。 她把头靠在苏妈妈肩上,“我们不联了,先前是我想的太简单,让妈妈你担心了,对不起。” “不联就好,不联就好,”一听不联姻了,苏妈妈重又放下心来,好笑的拍拍她的头,“和妈妈说什么对不起谢谢的,你过得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嗯。” 和苏妈妈推心置腹完,等苏爸爸回来,两母女告诉他她们的打算,苏爸爸宠溺的看着两母女朝令夕改,又是好好的其乐融融一番苏婉才上楼去。 今天心情波动有点大,苏婉沐浴完没像平时一样直接上.床而是去了书房,摊开宣纸,研墨默起了心经。 时间悄悄的在笔尖流淌,月色下沉,黑夜被各种梦境笼罩。 陆迟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掉进了黑色的旋涡里,颠簸了好久才最终在一座黑漆漆的森林里落定。 “哒哒哒”,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陆迟寻声望去,一队长长的队伍从隐约的树荫里转过来。 队伍最前面是一个像小山一样的男子,细眉虎眸,虽然看起来有点怪异,但也差不到哪去,如果忽略那细眉,那虎背熊腰、气壮如牛、威猛彪悍这些词语都可以套在他身上,是一种浓烈的粗犷之美。 他身披玄色铠甲,面若寒霜,皮肤也黑,快要和他身下的黑色骏马融为一体。身下黑色的骏马也同它主人一样。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和几辆灰扑扑的马车,马车里有小声的女人啜泣声传来。 “将军,”一个小兵从前方跑来,“前方五百米处有一大片空地,左侧有水源,没有大型野兽的踪迹,适合修整。” “嗯,”他的声音沉得能滴水,像击闷鼓一样,“下去吧,辛苦了。”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身后马车一眼,随即提高音量,“全体有令,全速前进,到了地方兄弟们再猎点东西吃顿好的。” “是!” 五百米很近,在马蹄下,眨眼就到了。天色渐暗,点燃了几堆火把,小兵们就去扎营子,这时陆迟才看到马车里不甘不愿的走下许多女子,她们衣着华丽,只是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泡开了,一个个活像舞台上的丑角。 她们用手掩着面,哭哭啼啼个不休,井然有序的场面霎时一阵混乱,甚至还有的女子想趁乱逃跑,不过还没跑开就被守林的小兵给逮了回来,放弃了挣扎,无力坠地哭泣,“呜呜,我不想去,不想去,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她一哭,周围的女子一想到日后的凄惨日子,不禁也三两个抱成团期期艾艾的哭起来,唯有一名女子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冷淡至极。 她穿着淡青色广袖裙,肤色雪白,松散的发髻上别无长物,唯有一朵不起眼的白绢花,淡漠的站在人群边缘,挺直脊梁,维护着最后的尊严。 没有人去劝这些哭泣的女子们,这种事每次死一个皇帝都要来一回,实在没什么好见怪的,而且人家身份尊贵,在后宫那短短的几年享受的比你我这些虾兵蟹将要好上千百倍,有什么好劝的,他们身份低微,能说什么 那群女子闹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搭理,空气里又漂浮着浓郁的烤肉香,诱得肚子咕咕直叫,只得花着脸,羞羞怯怯的走到火堆旁,盯着烤架上的肉发呆,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香的肉了。 唯有那个淡青色的女子没动,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不知想什么。 黑皮将军蹲在烤架旁,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手上细心的翻烤着手里的兔腿。 等腿肉呈现金黄色,他板着的脸才露出个略带傻气的笑容,小心的从兜里翻出一小包孜然粉,抖在散发出香味的烤肉上。 这种东西只有番外才有,她最喜欢这个口味的烤肉。 他起身,拿着兔腿,送到淡青色女子面前。 5.第五章 黑皮将军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兔腿放到青衣女子面前,努力小声道,“公主,吃点吧,路还有点长,”然而他的声音即使刻意放柔了也像打雷一样,震得人耳朵疼。 女子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腿后就转了视线,格外冷淡。 她找了块石头坐下,举着兔腿,吃一口看一下天,就是不知在看什么。 将军看着她,心绪翻涌,最终只能颓然一叹。 女子一口一口吃着兔腿,吃到最后明显吃不下了,可她还是慢吞吞的吃完了整只很大的腿,吃完后,她站起身,走到黑将军的身旁,冷冰冰道,“我要去洗手。” 将军点头,带着她往湖边走。 到得湖边,她蹲下身,撩起袖子,露出一节皓腕,皓腕莹白,即使在黑夜里也白得发光。她蹲着看起来只有小小一颗,不若白日里的高傲,柔弱得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黑将军两耳发红,忙转身避开。 “啊!”黑将军正为自己不小心偷看了她的手腕而羞愧,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惊慌的声音,他忙回来,身体先一步反应拉住往水里扑的人的手,用力往回一扯,另一手顺势搭上她的腰,在夜风里旋转。 彼时凉风拂过,掀起女子淡青色的广袖和三千青丝,雾气袅袅,飘渺若仙,香气袭人,将军搂着怀里柔若无骨的身子,心里一软,无措低头,正对上她略带惊慌,饱满晶亮,潋滟水润的眼眸。 “砰——” 正是这慌乱时的惊鸿一瞥,成了余生难以忘怀的怦然心动。 陆迟又一次按着额头起床,双目失神,脸色苍白,四肢软得像面条。 又做这个梦了,还诡异的像连续剧一样进行了剧情更新。 第一次见苏婉练剑,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个古装梦,男女主他不认识,不过演的剧情他挺熟悉的,不就他和苏婉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只不过练剑的从苏婉变成了梦里的男子,被救的成了梦里的女子,其他的都没变,事后他想了想,可能是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被拦腰抱不符合形象,所以在梦里把角色换了换,以成全他那可怜的自尊。 而今天这个梦男女主角还是那天的男女主角,只不过男的穿上了盔甲,成了黑将军,女的换了身衣服,不爱笑了,两人的气氛明显比先前冷峻不少。 而在梦里,虽然两个梦黑将军都救了那个女子,但陆迟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英雄救美的喜悦,反而是一股萦绕不去的悲伤,是虽然能救女子一时却救不了一世的悲伤。 这是他的前世?陆迟站在浴室的梳妆镜前,仔细盯着里面的人瞧,镜子里的人是典型的清俊舒雅型五官,那个黑将军五大三粗,就像没有开化的野人,和他有哪点像的? 陆迟不敢相信自己前世长成那样,拼命摇头,想,估摸着是不小心看了文女士在看的电视,大脑随便给他扯的一个梦吧。 想明白这点,陆迟就不再给自己添苦恼去想些有的没的,因为即使这是他的前世也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是陆迟,和前世是两个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快点收拾,去守株待兔。 是的,守株待兔,这是陆迟想了好久才想出的老方法。 自从那天和苏婉相过亲后,苏婉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还借着和苏婉的爸爸谈生意的机会去过苏家的公司几次,却也没见过苏婉,而且苏爸爸也对他们相亲的事绝口不提,仿佛那天相亲的事是他凭空臆想的一样。 他又开车去过几次苏家附近,想偶遇一次苏婉,结果愣是一次都没遇到,不知道苏婉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神龙见头不见尾。 多次后,他无法,进不去苏家,找不到苏婉,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里,那个第一次见苏婉练剑的地方。 不过他想了想,他总不可能干巴巴的跑去,在那里干巴巴的等吧,都说兴趣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左思右想,决定投其所好。 既然苏婉喜欢练剑,那他也去练剑好了,他就去练太极剑! 为了能和苏婉有共同的爱好,陆迟特意在网上看了很多个老爷爷老太太练剑的视频,从京朝杨门太极剑到武当、陈氏杨氏太极剑,学了四套几百式。 加之他每天早上都去那里练剑,对太极剑是越来越如鱼得水,许多老爷爷老太太都来找他比剑或者请教。 不过随着他剑法的日益精进,这么多天下来愣是没有再看见苏婉一次,难道苏婉并不会经常来这练剑? 陆迟心不在焉的比了个剑势,眼看今天的一套剑法又要练完了苏婉还没来,正当他准备划个尾收剑时他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苏婉前几天心绪有点不宁,回云华寺了一趟,心情彻底调节后她才回来,今早她一如既往的去练剑,没想到才走到紫叶李树林后,就看到前面的身影,竟然有人比她还起得早? 她脚步一顿,为了不打扰别人,提着剑换了另外一个地方。 腰板挺得格外直,摆好姿势准备迎接苏婉的陆迟,内心尔康手:桥豆麻得!你回来,我们有事好商量! 6.第六章 苏婉隔得老远看见那里有人就没有过去打扰人,心无旁骛的换个地方继续练剑,丝毫不知有人精心安排的偶遇就这样落空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见时间差不多了,苏婉收住剑势,结束今天的联系量,回家去洗漱去学校。 “苏老师早。” “老师早。” “老师你今天也好漂亮,能合张影吗?” 早晨七点多的c大,同别的校园一样没什么人,可同苏婉打招呼的人却一直没停过,还时不时伴随着忘了关的“咔嚓”声。 苏婉是c大艺术学院的老师,一年前上的任,甫一进校就掀起了一阵狂风骤雨,长达一个周内,学校论坛飘着的热帖都是关于她的。 c大常年居国内名校榜首,有好事者不相信苏婉是靠着能力进来的,誓要将公平现人间,一天到晚不吃饭就各种扒。结果扒出来的消息自己都不信。 比如什么八岁上小学,十一岁上初中,十三岁上高中,十六岁上c大,十九岁赴世界第一名校基铂得波大学读研读博,二十二岁回母校任教,当代最年轻有位书画家之一等啪啪啪一大堆,闪闪发光的履历把c大小伙伴们的瓜都惊掉了,楼主忍不住,发声了。 楼主:噗!一口老血,老楼我服了,本来想挖点黑料,结果nm……这楼我不要了,你们篡位吧 1l:喜闻乐见,又一个被苏老师征服的青年!这已经是第十个弃帖而走的帖主了。吃瓜一号持续更新中。 2l:[摊手],走什么走呀,像我,直接变成苏老师的脑残粉多好,就是这脸,还真疼。 3l:同样都是上的12年义务教务,苏老师为什么这么优秀,苏老师肯定偷偷补习了! 4l:不对,按照苏老师16岁上c大这个跳读法,人比我们还上了几年…… 5l:20岁大一狗不说话…… 6l:18岁三流大学大一狗不说话…… …… 120l:为什么大家都关注苏老师的学历,最应该关心的不是苏老师的颜吗,讲真,就着这种颜我能吃五海碗白米饭! 121l:[笑哭]楼上关注点是认真的吗,我们不是在讨论苏老师进c大是不是有黑幕吗,不过苏老师颜值真能打,我围着照片转了360度也没找到死角。猫头鹰版不可置信.jpg. 122l:[笑哭]楼上真的是围着照片转了360度?猫头鹰版不可置信.jpg. …… 360l:不说了,从今天起苏老师就是我偶像了,棒子小哥哥们都走开,我要去艺术学院自习! 361l:嘿嘿,我已经艺术学院教室了,下节课就是苏老师的书法课[晒图] 362l:啊啊啊!跪求英雄好汉告知教室 363l:跪求+1 364l:跪求+2 365l:跪求+10086 …… 有在本校读研读博的学姐学长们看到这个帖子纷纷跑进来,看热闹不嫌大的加入了讨论,俨然一副往事不可追点烟状。 999l:有生之年竟然能再次见到苏学妹在c大掀热潮,我是不是活得有点久了。 1000l:苏学姐威武!学姐你还记得那年在你白衬衫上泼墨的小学妹吗? 1001l:楼上心机婊。当年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呢,错失让学姐记住我的方法! 1002l:计院小学弟前往泼墨路上。 1003l:楼上凑不要脸。信工小学弟前往泼墨路上。 1004l:楼上……外院小学妹前往泼墨路上。 ……然后这个楼理所应当的又歪了。 当然最后这些迷弟迷妹们没有泼墨成功,但获得了友情题字和苏婉牌微笑一枚,然后全校大半以上的人都知道了苏婉这么个人,只要是她的公共课,艺院本专业的学生都没座位坐。 所以面对着这一校园的迷弟迷妹,本来只有十分钟的路程,苏婉硬是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完。 推开办公室的门,同办公室的老师何雅戏谑的目光就飘过来了,“婉婉你今天走过来也花了半个小时吧。” 知道这是何雅每日一谑,苏婉很认真的思考后摇头,“好像还差几分钟。” “哟”,何雅眉头一挑,“今天这届学生不行啊,竟然没把你困在路上半个小时。” 要知道每次要有什么紧急的事,苏婉一定得提前一个小时走,谁知道路上的迷弟迷妹们会不会突然望风而来呢,她活了这么大,可算是见着《世说新语》里说的“看杀卫阶”是什么盛况了。 “何老师说得可不对,”何雅正要再调侃调侃苏婉,一道有些尖刺的声音插进来,搅乱了气氛。 “审美是有疲劳的,哪有人天天对着一张脸不耐烦的,我天天吃帝王蟹都吃腻了呢,看来啊,还是老话说的对,做人要脚踏实地,以实力服人,可不能搞什么花花肠子,你们说是吧,何老师,苏老师。” 来人是殷敏,是他们刘副院长侄女,也是博士毕业,今年二十八,本来按照正规流程是进不来c大的,但无奈人家有个好叔叔,正规流程走不了,那人家不走呗,直接换了个名声,说是进来实习,实习期一年,实习期间待遇和别的讲师一样,这不就相当于直接招进来了。 要是这殷敏进来后能安安分分的,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偏偏殷敏从小家室优越,相貌甜美,成绩也不错,所以一直都是美女学霸级别的,追捧的人向来不少,来到群英荟萃的c大,她正想“发光发热”,没想到就看到了和她一起进来的苏婉,简直就像遇到了克星。 她想和苏婉比美吧,不行。这点殷敏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可爱青春的样貌在苏婉面前就直接成了小妹妹,没有可比性。 那好吧,世界上比她美的人多了去了,她不可能每个都逮着去比一番,那她们来比学历呗,这是她常用的招数,一般人不是样貌比不过她就是学历比不过她,毕竟像她这样有才有貌,还年轻的人已经堪比凤毛麟角了。 万万没想到,她连学历也比不过人家! 人家是什么学校的博士?是世界第一名校基铂得波大学的,她呢?国内普通中上大学,连本国好多大学都比不过,还怎么和人世界第一比。好吧,这下她就不信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事,她苏婉能有这么完美的履历肯定有黑幕! 加之苏婉才二十三岁,比她小了整整五岁,还和她同一时间进c大,而且苏婉是正规程序进来的,而她却是叔叔走关系进来的,一进校大家又都关注苏婉,谁还记得她还在呢,升职比她快,见校领导机会比她多,喜欢苏婉的学生更比她多!因此殷敏一直将苏婉当做自己的对手,什么都要和她比一比,最好能把她比得落花流水,以此证明她才是最优秀的。 所以在她们三个人的办公室里时不时使点小绊子,话里夹枪带棒更是家常便饭,苏婉不计较是苏婉心大,她何雅气量不大,早就看不下去了,要不是她还记着自己是老师,早啪啪啪一通就给骂回去了。 不过不能破口大骂,拐着弯儿损人还是可以的。 “是啊,现在可不就是讲究以实力服人嘛,要不是这样说不定我还遇不到婉婉,婉婉你今年才二十三吧,才将将上大四的年级,比我整整小了六岁,比殷老师好像是小了五岁,是吧,殷老师?唉,我们都老啦,快三十喽。” 对女人来说,最大的杀伤力就是脸,其二就是年龄,没看到有些小姑娘一被老太太叫姐姐就顾不得尊老,黑着脸走,或者被小朋友叫阿姨都要唏嘘半天吗,特别是殷敏一直觉得没有苏婉她就是老师里最年轻的,每天都要对着自己娃娃脸赞叹好久。 果然,此话一出,殷敏脸一变,迅速反驳,“何老师说的什么话,我们在一干老师里还是年轻的,我今年才二十八,还嫩着。”说着还掏出化妆镜,又补了个口红。 “噗,”何雅悄悄偷笑,走到苏婉旁边,扶着她的肩膀笑个不停,还别说,对付殷敏这种人还挺好弄的。 “诶对了,婉婉,”笑过后何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星期天的聚会你怎么没去,那个奥邦的总经理要见你,刘院长找不着人,你是不知道院长那张脸,啧啧,”剩下的话她看了看殷敏没说,不过苏婉已经知道了。 刘院长是他们学院的副院长,是殷敏的叔叔,长得其貌不扬,矮矮的,像个地精,没有什么学术建树,但对学院的一片丹心谁都比不上,他把学院当成自己儿子,每天琢磨着用谁谁谁的优点去吸引谁谁谁来投资,把艺术学院弄成c大王牌学院,有谁不积极的,都是他儿子的仇人,虽然苏婉本来也不会去参加什么聚会,但这个通知…… “什么时候的聚会,我好像没得到通知。”苏婉认真想了想,她确实没有得到。 “啊?不会吧,”何雅想说就是漏了她自己的通知也不会漏了苏婉的,怎么可能没有。 “啊,对了,我说有什么事忘了,”殷敏状似恍然一悟,兰花指一翘,轻轻放下茶杯,“那个叔叔让我通知你来着,当时太忙,没来得及跟你说,那我现在通知你了,你自己记得啊,可别说我没通知你。” 7.第七章 “我现在通知你了,你自己记得啊,可别说我没通知你。” 苏婉都要被殷敏这句话气笑了,星期天的聚会,你星期一通知我有屁用?她前世在后宫见过蠢的妃嫔宫女,还没见过殷敏这么蠢的,连别人的底细,自己的斤两都不清楚就敢出来兴风作浪。 她这么多年念佛不惹事就真当她是包子?她忍了一年不是让她变本加厉的,想当年她拿着鞭子在街头作恶时你祖宗都还没出生! “殷老师,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聚会是在周日吧,今天是周一,你现在通知我有什么用?是你今天要补办一个聚会吗?”苏婉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殷敏,平时总是挂着的笑也不见了,直到这时殷敏才发现她的眼眸黑得不正常,这黑眸里仿若藏着一头巨兽,沉沉得令人不敢直视。 “干,干嘛这样看着我,”殷敏被她的眼神吓了个激灵,舌头打卷,“我那天不有事嘛,一天到晚我这么忙,哪像你一样清闲,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记住。”哼,她就咬死了忘了,看你怎么办。 “是吗,”苏婉轻轻的来了句,声音抑扬婉转,让人的心也跟着转了一圈,“既然殷老师这么忙,何必颠颠儿的把这种小事揽了过去,若我没猜错,是你主动跟王院长讲要通知我的吧。” “是我主动的怎么样,那你就去跟叔叔讲呗,看叔叔是帮你还是帮我这个侄女,不就不小心忘了。”哼,真以为自己是谁,不就长得漂亮了点。 “不小心,不小心,殷老师你一年忘的东西还不少吗,今天忘了我的文件,明天忘了我的申请表,时不时还要弄丢点我的东西,殷老师,我实在很怀疑你这种性子能教好学生?” “而且,王院长会帮谁这还真不好说,”苏婉一顿,瞥殷敏一眼,“王院长一心为学院,那天晚上你故意让我没去,奥邦总经理你也陪了挺久的吧,签下投资了吗?你说你这一不小心就损失了一间艺术展馆,王院长会帮谁?是帮你还是帮我这个年纪轻轻,潜力无穷,每年给学校捧回十几座大奖的苏教授!”“砰!” 伴随苏教授三字苏婉砰的把书丢在桌上,本来不大的声响却吓得殷敏浑身一颤,高跟鞋一踩空,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手抖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殷老师不给我道歉吗?”吓唬完殷敏,苏婉气定神闲的端起何雅递来的茶,揭开茶盖,慢慢的撇起茶叶来。 她这些话一点没吓唬殷敏,那奥邦总经理在追她,不见到她怎么可能会签合同,至于王院长,他的心思最好懂了,一心想把艺术学院建设好,功劳越过院长,好直接评校长,在这种关乎学院问题上,殷敏一个妻子的侄女还不够格,而且虽然她明面上是经过招聘进来的,其实她是校长特聘的教授,这一点除了校长院长他们她都没让他们说出去。 “你,你,”殷敏手指着苏婉,抖得像羊癫疯发作也没抖出个所以然,这苏婉真可恨,句句说到她心头去了,她叔虽然对她也不错,但让她进学院就是看中她交际能力,想帮他扩充他的人脉,帮着他,要是他知道她私下对付苏婉这个香饽饽,还不知道让不让她继续留在这。 而且苏婉竟然不知耻的说出“苏教授”这三个字,要知道她现在都还是个“实习”教师,而苏婉竟然已经是教授了,简直不可原谅,“苏老师你真是牙尖嘴利,年轻气盛,才二十三岁就不把我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了,你平时都这样教学生吗!” 呵呵,旁观的何雅看不下去了,朝天翻了个白眼,刚刚还说自己还年轻的人是谁来着,“殷老师,你这样……” “嘿,都在呢,”何雅正打算乘胜追击,虚掩的大门冷不防探了个光溜溜的脑袋进来,“说什么呢,我没打搅你们吧。” “王院长。”“叔叔!你怎么来了,”殷敏一看,忙像见着救星一样飞奔过去,挽着他胳膊给自己壮势,像重获新生的大公鸡。 “小敏啊,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是又有事找你叔?”王院长圆实的脸上眼睛都笑眯了,没有藏着他们关系的意思。 殷敏是他妻子的大哥的女儿,殷家三代唯一的女丁,大家都捧着呵着,而且殷敏长得可爱,人也出众,他也就跟着一起疼,就像殷敏进艺院,他可在那个院长面前卖了好大的力。 “叔,”王院长这么一问,殷敏脚一跺,身一扭,正想告个黑状,冷不丁就看见苏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还盯着她,浑身一激灵,到嘴的话就变成了“叔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吗?” “哦,这个啊,”王院长去看苏婉,笑眯眯的,“苏老师待会儿有课吗?”又是来找苏婉,还亲自过来,殷敏嘴一撇,每次叫她明明都是发消息叫她过去的,这种差别对待让她对苏婉更嫉妒,却也更记着刚才苏婉说的话,小心思都歇了大半。 察觉到殷敏歇了心思,苏婉就收回了视线,闻言一愣,不是为昨天的事吧,其实昨天的聚会就算殷敏通知了她,她也是不会去的,这种会其实就是变相的王院长组织的洽谈会。 王院长人还行,为人也不坏,还一心为学院,就是有点像老鸨,总是想把她们这些老师拉出去当招牌,给学院争光争热,特别是她,那奥邦总经理在校会上见过她一面后,就成了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王院长就一直想让她和那总经理谈,好让人投资个展览馆,唉,要是她自己投投资这个展览馆不知道王院长还会不会追着她。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她还没投资呢,她笑着点头,“有两节,王院长是有事找我吗?” 王院长了然,点着肥胖的脖子,“是有点事儿,你先跟我来趟办公室吧,说完上课还来得及。” 说完王院长就走了,何雅担忧的看着苏婉,“院长有什么事儿,不会是听到了我们刚刚的谈话吧。” 何雅是普通人,自然担心上司发难,穿小鞋的,虽然她也挺看不过殷敏的,但她叔叔是她上司,所以她虽然也会杠殷敏,但还留有余地,最后都能圆回来,刚才苏婉说的就不给殷敏留面子了,要是被她叔听见,即使面上不会怎么对她们,但赤脚大仙版的小鞋是跑不了了吧。 “哼,你们现在担心了吧,”大概是王院长来了回,殷敏的底气又足了起来,特别是看到何雅担忧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畅快了,鼻孔朝天,“刚污蔑我的勇气去,去……”剩下的在不小心暼到苏婉时立即噤了去,暗自嘀咕,有,有什么好神奇的,哼(>﹏<) 苏婉没再说什么,安抚的拍了拍何雅的肩就去了王院长办公室,对于王院长要找她的事,她并不担心,还大致能猜到王院长的目的,每次他来找她必定是要她出力了,这次估计也差不多吧。 “院长,”苏婉轻敲门,神情自若。 王院长抬头,见她来了,热情的招呼,丝毫不像是要给人小鞋的,“小苏你来了啊,来来来,进来坐,进来坐。” “谢谢院长,”坐下后,苏婉没有耽搁就直奔主题,“院长,您找我有是有什么急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关心一下你,”王院长双手交握,看起来就是个慈祥的长辈,还是宠孩子的那种,“小苏啊,最近怎么样,有新作品了吗?” 不是上周才获了个奖吗?苏婉不解,给了点保守话,“还没呢,最近事儿比较多,暂时没有创作。” “嗯,”王院长听了,沉吟片刻,笑道,“年轻人是比我们老人事多点,不过年轻嘛,不忙哪里正常,这不,我们学院半个月后要开个展览会,就想做个艺术长廊,我们就想到了你。” “届时商界的大鳄,友好学校的代表都会来观赏我们的长廊,小苏你就出三幅作品吧,要比较大的,得两米左右吧,到时我们摆在正中间,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院的实力。” 三幅,苏婉默默的想,半个月,还得两米,这是把灵感当米饭,想吃多少煮多少? 她淡定的内心也不淡定了,“王院长,这个一般画一副两米左右的画,半个月时间可能都还有点紧,这三副我还真不行,而且我这段时间是真忙,可能没时间进行创作,到时若是交不了差,这可就不好了。” 这话她虽然没全说真的,但她最近心烦意乱,忙着的事不止一两件,时间真不够,要知道画画最讲究灵感了,她脑子一团乱,哪有什么灵感。 听到苏婉的推脱词,王院长内心不虞,面上虽没表现什么,但脖一缩,两眼一眯,事先准备好的话随口就来。 “嗨,这时间嘛挤挤总是有的,而且小苏啊,昨天你没去聚会,直接损失了奥邦投资的艺术展览馆了,我们做老师的总要为学生着想啊,你看看他们有了作品没地方放,就没人赏识,好好的人才就埋没了,你平时和他们关系好,这个时候总要为他们多想想吧。” “十多天要三副,可能时间是紧了点,这样吧,”他想了想,貌似有了主意,“你还是出三幅,不过可以拿一幅你得过奖的,奖项级别越高的越好,然后你再回去翻翻看你还有没有以前画的存稿,主题合适的就拿出来,这样就只用画一幅了,这样可以了吧,小苏?” 苏婉还能说什么,好的坏的你都说了,又是拿她造成的损失,又是拿学生打感情牌,还有模有样的给想了对策,退了几退,她还能说啥,只能无奈点头,“好吧,我试试。” “对嘛,这样才对,年轻人就是要奋斗,那小苏你画好点,一定要保住我们学院的面子,能多画几幅就再多画点,万一到时出了什么意外呢。” 呵呵,苏婉笑笑,并关上了门。 …… “选帖就像古人拜师一样,你们见过古人今天拜一个师傅,学了一招就拜另一个师傅的吗?所以对于我们初学者,选取一家即可……切记贪多嚼不烂,失了根基。” 讲了半节课,见时间差不多了,苏婉微微一笑,做了结束语,“这节课老师就讲这么多,剩下的时间同学们拿出工具,自己临帖吧,有问题的可以问。” 此话一出,班里顿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小声的说话声,苏婉没管,整理讲台上的教学工具。 “老师,”刚整理完,正说下讲台去看看大家练字的情况,一个女生就站了起来,“那我们该怎么选择帖子呢,万一选的不合适怎么办?” “同学请坐,”苏婉伸手示意了下,看向格外满当当的教室,慢声讲起来,“这个同学问的问题或许正是其他同学也想问的问题,那我就一起讲了吧。其实选帖子也好选,最适合的办法就是像选对象一样,看上眼了就是适合你的,只有你看得上你才会有热情去模仿它,才能有后话,没有合不合适,只有喜不喜欢,用不用心。” “同学们课余时间可以在网上搜一些名家的字来看看,多看看你就有方向了。老师上课的时候也给你们介绍了许多古今书法大家的字、字帖、碑帖,如果大家没有方向,可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们喜欢的,如果实在不知道选什么,那就学欧体吧,欧公的《九成宫醴泉铭》是个不错的选择,温润不失锐利,端正又流利,急性子或慢性子都可以用。” 说了这么多,苏婉缓了缓,拧开水杯喝了口水,又看向讲台下,“其他同学还有要问的吗,不用站起来,坐着问就可以。” 教室右边一个角落里坐着一堆男生,他们笑嘻嘻的使劲催促一个高大的男生,动静有点大,全班都注意到了,看过去,被围在中间的男生脸登时红成红太阳。 苏婉看过去,见还是认识的,没开口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看起来比平时威严许多,他脸更红了,本来准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但他的同伴还在起哄,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支支吾吾了许久,艰难的吐出一句,“老,老老师,那你,你,你初学毛笔字,是学的谁的字体?” “呼~”话说完,仿佛憋着的屁终于打了出来,男生瞬间活了过来,然而他的同伴却集体发出“嘁——”的声音。 苏婉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名堂,被这问题一问,反倒勾起了某些回忆,“我啊,是跟一个老先生学的,我也不知道我学的哪家的字体。” 苏婉表情有点怀念,她学字是在很遥远的时候了。她是最受宠的公主,父皇宠爱,让她和皇兄皇弟一起上的学,她的字也是在那学的,是太傅教的,一个严肃的老头子。 在上书房的日子虽然经常会被打手心,但却是天真无邪的,可以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兄弟姐妹,父皇母后,都不在了。 往事如烟,苏婉不再想,心情却不免低落下来,下了课就收拾东西走人,走出教学楼,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心情终于舒缓一点。 旁边,绿荫林里,陆迟刚告别一堆校领导,走在校园里回忆青春,就看到了苏婉,她心情似乎不好,他控制不住的迈出脚,她身旁却突然窜出个阳光帅气的高大男生。 8.第八章 “苏老师,苏老师,”苏婉埋头走着在心里盘算怎么把那三幅画拿出来,一个声音从后传来,她回头一看,便看到郝易迎着光跑过来。 “郝易?”阳光太刺,苏婉不自觉眯了眯眼睛,疑惑的看着郝易,就是刚在她课上起哄的一堆男生中的那个。 郝易是何雅的研究生,由于苏婉和何雅关系好,所以连带着对方的研究生也像自己研究生一样,不过研究生终究是比大学生年纪大,胆也肥了不少,敢打老师的主意了,她笑了笑,两人隔着安全的距离,“是何老师有事?跑这么急。” “苏老师,”没注意到苏婉的刻意,郝易好不容易才追到人,正呼呼大喘几口气,“不,不是,是我有事,”气还没喘匀。 听说是郝易自己有事,苏婉心里一顿,不好的预感立即就浮上心头,说的话都带着迟疑,“怎么了?是学业上出问题了?”害怕他一个乱张嘴,以后两人见面都尴尬。 “不,不是,”郝易摆摆手,他好不容易喘过了气,拿出以往的招牌笑容和气度,见苏婉手上有一个包,习惯的想要帮忙,“苏老师我帮你拿吧,看起来挺重的。” 苏婉哪里要帮忙,连忙拒绝,客气的笑,“不用,不用,”就算是普通学生她也不会让帮这点力所能及的事的,更不用说这郝易还有别的心思。 “老师你给我吧,你刚上了课,够累的了,要是让何老师知道我竟然不尊师,我下次可不能好好的见你了。”郝易深知什么时候该脸皮厚,自顾自的夺过苏婉手里的包,笑得一脸满足。 都被抢过去了,苏婉还能说什么,捏了捏空着的手,赠送一枚微笑,“那辛苦你了,你今天怎么想着来蹭我的课了?” 今天的课是本科生上的,他是研究生,不用上这门课的,不过苏婉自己心里也明了,一般只要郝易没课,他都会来蹭她的课,然后等课结束后一起吃午饭或者晚饭,为了躲他,苏婉回家吃饭的几率都大了许多。 郝易确实喜欢苏婉,虽然苏婉是他的老师,但她才二十三,他今年研二,都二十五了,比苏婉还大两岁,再加上苏婉长得清丽绝尘,像极了《洛神赋》里惊鸿一瞥的神女,却又比她多了几分高洁清冷,让人望之生畏,但她唇畔永远带着的笑又让人想要鼓起勇气一攀。 郝易看到苏婉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加上两个老师的关系,所以他和苏婉相处的机会比别的人不止多了丁点半点,他可一定要好好把握。 “上午没事,听说老师在上课,贴吧里都是排队要抢你位置的同学,我也来凑凑热闹,”郝易生得高大,比苏婉高一个头,此时正侧低着头在苏婉,脸上有着些微的宠溺,“老师真受欢迎,大家都喜欢你。” 不去想这个大家包没包括郝易,苏婉无事的笑笑,“他们就是作业太少,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苏婉一笑,就像融化的雪,看得郝易心头发热,使出百般武艺和苏婉交谈,气氛一时和谐起来,男的阳光帅气,女的柔婉清丽,让过往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 陆迟盯着阳光下笑得眉飞色舞的两人,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人套了麻袋一样,他尽早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还没用上就消失了,而此刻他向往已久的场景却被另一个轻而易举的得到,此刻那男生本来还能看的长相也变得刺眼起来,像奶油一样,腻。 见两人聊了这么久还没分开,陆迟心更闷,说的什么,能聊这么久,他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谈话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明天我生日,我爸为我办了个派对,同学们都会来,老师你也来吧,大家都很期待你来。” 现在的学生胆子可真肥,陆迟看着笑嘻嘻明显眼神不对的郝易,自动把他换成一坨奶油,这样就好受多了,随即又担心苏婉会答应他,脚下不自觉又迈出一步。 “明天是你生日?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至于派对,”苏婉为难笑笑,“我就不去了,到时学生们看见我该拘束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玩。” “怎么会拘束!”听到苏婉的话,郝易没有一点意外,反而越挫越勇的劝说起来,“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你不知道,班上那些女生对着你的照片都能看半天,到时看见你真人不得高兴得疯起来。” “我这么受欢迎?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到时抢了寿星的光环我可不愿意,你们自己玩吧,过几天我和何老师请你吃饭,为你补个生。” 听到苏婉这句话,陆迟自动忽略何老师这个人,听成苏婉要请吃饭,他委屈的抠树皮。那天打发他就是店里有事,今天拒绝学生却还要请饭,年轻真好。 苏婉不知道有人正在暗中观察他们,不为所动的拒绝着郝易,忽略他失落的眼神,视线一转,看到几个男生在远处站着,拍拍郝易的肩,权当安慰了,“去吧,你的朋友还在等你。” “那好吧,”知道自己的朋友在等自己,郝易就没在做什么丢面子的事,重新打起精神,佯装无事的争取福利,“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吃饭,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没等苏婉再说什么,他挥了挥手就跑了,让苏婉什么也没来得及说,算了,看着跑得没影的空气,苏婉提起的气又放了回去,安慰的想,后天她要带学生去写生,一去就三天,过了这三天他该不记得他们说过什么了吧。 挥开这些烦恼的事情,苏婉打算继续往校门走,心有所感,侧头看去,就看到陆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里无声的藏着——委屈巴巴? 真是神经错乱了,就算觉得陆迟和吕奕有点像,她也不该一见面就自动把吕奕一贯的表情套在陆迟身上,她对陆迟礼貌的笑笑就想离开,不料还没动,陆迟已经扬着笑脸走了过来,并激动的喊了喊,“苏小姐。” 呃,苏婉顿足,她觉得他和吕奕越来越像了,给个笑脸就能立即变身为阿拉斯加,还自带金毛的笑。 “苏小姐,好久不见,”陆迟跑过来,像老朋友一样熟稔的打招呼,丝毫没有半点尴尬。 “陆先生,”苏婉矜持笑笑,想不到他们竟然还能再见面,自她打定主意要和陆迟保持距离以后她就以为他们以后都不会见面的,“陆先生也是来学校有事?” “对,”陆迟自动自发的帮苏婉拎过大袋子,袋子一上手,他满足的挺起胸膛,脸上是藏不住的笑,“c大是我的母校,这次来是谈投资的事。” “原来是这样,”苏婉只是随便问问,没想陆迟反而什么都说了,她点点头,却没告诉他c大也是她的母校,例行公事一样夸了夸,“能培养出陆先生这样的学生,你的母校会为你骄傲的。” “苏小姐你是c大的老师?苏小姐今年才二十三吧,”二十三岁的第一学府的老师,能不厉害吗,陆迟骄傲的扬眉展笑,仿佛当老师的是自己。 “苏小姐待会儿有空吗?上次你不是说带我去你店里看看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陆迟算是明白了,苏婉根本不想理他,那就他来粘苏婉好了,她不说话,就由他来说,他多说一点,把她的份也说了,这样不就和谐处下来了? 果然此话一出,神游的苏婉眼底满是诧异,想不到会有人如此,如此,如此什么她说不出来,她望着陆迟,想找个理由拒绝了,却望进他满含固执与期望的眼里,又是这个熟悉的眼神,苏婉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忙收回视线,胡乱点头。 陆迟⊙w⊙:!!! 不要脸战略初步取得胜利,陆迟抿着嘴唇偷笑,努力的想再扯扯话题,却发现苏婉虽然一直回他话,却心不在焉的,目光更是闪烁异常。 陆迟心一沉,以为苏婉彻底讨厌他了,正想怎么挽回,却敏锐的发现苏婉一直在躲避他的视线,不像是不耐烦,反倒像是不知所措,回想刚才苏婉答应他的场景,他脑袋一亮,似乎找到了和苏婉相处的诀窍。 9.第九章 “咦?”陆迟刚厚脸皮的跟着苏婉跟到了店里,还没来得及观赏周围的环境,视线就在一个角落里定了下来。 陆迟望着一张桌子上两坨一黄一黑的身影一动不动,“苏小姐这是你喂的猫?”他记得他俩相亲的时候就在窗外看见过两猫在依偎着晒太阳,难道是跟着苏婉一起去的? 苏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咖啡店里的常客,一黑一黄两只猫,躺在软垫上,相互挨着,油光水滑的猫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毛肚子可爱的一起一伏。 “也不算吧,它们是猫中的流浪者,会经常过来吃东西睡觉,但是不愿意被人养,这几个月经常会来到我的店里,我们就给它们做了两个窝。” 那只橘猫好像知道他们在讨论它,薄得能透光的耳朵可爱的动了动,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来,圆乎乎的脑袋带着某种傻气。 今天的不顺在看见它们时终于消散了,苏婉眉眼弯弯,轻唤,“大橘。” 大橘猫毛茸茸的耳朵应声动了动,下一刻就机警的回了头,看到是苏婉,毛呼呼的嘴似乎弯了弯,翘着尾巴就一颠一颠跑了过来,“喵~” “喵~”大橘猫踩着轻盈的猫步颠颠的跑,停在苏婉的脚边,毛嘴带笑,开心的围着她的转来转去,像个可爱的小陀螺。 “大橘,吃过了吗?”苏婉弯腰,将大橘抱起来放在腿上,摸摸它的头。大橘翘着尾巴,毛脑袋一直蹭呀蹭呀蹭,蹭了左边蹭右边,热情得苏婉都招呼不过,轻声笑了出来。 这还是陆迟第一次看见苏婉这样笑,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苏婉旁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回了回神,视线不经意瞥到桌上的另一只狸花猫,它端端正正的坐着,两只眼睛乌溜圆润,看起来既乖巧又天真,可陆迟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从它的眼里看到了鄙视。 一只猫的鄙视?陆迟失笑,甩掉脑里的想法,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狸花猫, “这是大橘的媳妇儿?挺好看的。” 在陆迟记忆里,橘猫多半是公的,而狸花猫大多都是母的,加之这只小狸花体型较大橘小,还挺萌的,虽然大橘也很好看,脸盘端正,眼似黑曜石,不叫的时候像忧忧郁郁的小姑娘,但惯性思维作祟,陆迟还是先入为主的把小狸花当成母的了。 苏婉正摸着大橘的头呢,没想到陆迟来了这么一句,一人两猫登时都愣住了,她低头看着大橘,正好看见它去看小狸花,视线落在它蹲在桌上的圆屁股上,过了没几秒,大橘猛的一扭头,好奇的东张西望,好像很心虚。 这一切演绎在苏婉眼里,似乎都能加上人的动作的意义,她摸摸大橘的头,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应该休息了,要不然怎么觉得这猫好像能听懂他们说话一样。 久久没得到苏婉的话,加上两只猫奇怪的反应,陆迟敏锐的察觉到自己似乎问错话了,他收回蠢蠢欲动摸猫的手,小心作态,“我是不是问错话了。”难道这只狸花不是大橘的媳妇儿?难不成是兄弟? “难道小狸花是大橘的妹妹?”求生欲还可以的陆迟兀自揣测起来,小狸花体格这么小,总不可能是姐姐吧。 “不是,”见陆迟还要再猜,苏婉总算记得还没回答他,“小黑是公的,大橘才是母的。” “啊?是,是吗,”陆迟不信的盯着小狸花屁股看,想看看那两个小铃铛在不在,小狸花懒懒的瞥了他一眼,对他强烈的视线忽略不见,只是把一条尾巴炸成鸡毛掸子,甩得呼呼作响。 然而陆迟还在作死的路上,“都看不出来,大橘体型比小黑大了一倍吧,”小狸花这么小的体格能养活大橘这个媳妇儿吗?别是大橘在养它吧。 他去看大橘,大橘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扭头滴溜着大眼睛瞅他,尾巴尖晃了晃,不怕生的软声叫他,“喵~”心都给他叫软了,他忍不住朝大橘伸出手,想试试看它的头是不是像它的叫声一样软。 “等等!”陆迟手太快了,或者说那道黑影太快了,苏婉话还没说完,在陆迟的手要碰到大橘的毛时,接着一道黑影快若闪电闪了过来,陆迟还没看清,只觉手上一沉,定睛一看,那只小狸花已经沉甸甸的坐在他的手背上。 陆迟心里一喜,以为它喜欢自己,忙露出个笑,结果还没笑完就看到它高高扬起了右爪,毛爪带风,唰的朝他脸挥来。 !!!陆迟笑的嘴立即变了幅度,越咧越圆,眼睛瞪大,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他好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意。 “陆迟!” “喵!”茫然中,苏婉的声音和大橘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时,他脸上的寒意一顿,而后突然消散无终,等过了半晌,陆迟若有所觉睁开一条缝,就看面前的小狸花已经乖巧的舔起了爪子,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睛扑闪扑闪,可怜,无辜。 “你没事吧,”苏婉上下打量了陆迟一番,除了被压着的手,暂时没看到什么伤口,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心里创伤,“刚才还没来得及跟你讲,小黑除了不让人碰它,也不让人多抱大橘的,多摸也不行。” 不是吧,猫也知道媳妇儿不能让人碰吗,陆迟心里黑人问号刷屏,嘴里却没唱反调,“正常正常,爱护妻子人人有责,可是,”望着坐在他手上“无辜”的小黑,陆迟僵着手,欲哭无泪,“它不会不下来了吧。” 小狸花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瞥他一眼,举起爪子开始舔爪,专心致志的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要是毛茸茸的脚掌上没有发亮的爪子的话就更像了。 不过这种僵持的局面没有维持很久,一直在苏婉腿上乖巧坐着的大橘走了出来,迈着毛茸茸的步子走到桌上,正对着小黑坐了下来。 小黑也不舔爪子了,用后腿刨刨耳朵,眼神上下左右转,就是不看大橘。“喵~”大橘看着它,柔柔的唤了声,好像在对它说话。 过了几秒,小黑停下刨耳朵的右腿,低低的叫,“喵,”接着它屁股一沉,纵身一跃,跳到了陆迟肩上,一屁股蹲坐了下来。 别看小黑个子挺小,但密度比真空袋里的东西还大,至少陆迟觉得自己的肩都要塌了,可相比于坐在手上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了,他松了一口气,对着大橘是说不尽的感激,“大橘你真可爱,谢谢你。” 虽然他觉得猫的智商不可能有这么高,还会互相交流,但小黑离开是在大橘发出叫声后,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这声谢没错。 大橘萌萌哒的转了转眼睛,就啪嗒啪嗒甩着小脚跑回苏婉怀里,毛背往后一靠,悠闲的晃起尾巴。 “大橘真喜欢你,”见大橘蹭苏婉这个热乎劲,陆迟艳羡极了,然而沉重的肩膀让他连梦都做不起来。 “大橘是很亲人,每个人它都喜欢,”苏婉摸着它的头,察觉到陆迟艳羡的目光,不禁多问了点,“陆先生很喜欢猫?” “我也不知道,”陆迟摇头,“我见过的猫很少,不过大橘我就很喜欢,它很可爱。” 哼,陆迟似乎听到一声轻哼,没来得及想这声音从何而来,肩上的小黑动了,它再一次纵身一跃,跳到了陆迟头上,稳稳的坐着,圈好尾巴,圆乎乎的头45度角望天,不动如山。 “诶,怎么了,怎么了,”小黑动作太快。腾跃间让人毫无准备,陆迟只觉得右肩一沉,接着头上就多了坨热乎乎软塌塌的东西。 他想用手去摸,但又有所察觉的不敢真摸下去,只能两手在头上虚扶着,相碰不敢碰,只能梗着脖子,挺直脊梁,两眼朝上,像极了宫廷里头顶花瓶的小宫女。 噗,当陆迟的眼珠又转了一圈以后苏婉憋了许久的笑终于憋不住了,侧着头无声轻笑,肩膀小幅度的抖着。 陆迟本来觉得脖子都快梗断了,不料竟然能把苏婉逗笑,她突然的一笑就像骤然打开的花,让人有种意外之惊喜,他一时卡壳,“苏,苏小姐。” 苏婉轻抿唇角,不好意思的低头挽了挽耳发,在别人陷入窘境的时候还发笑不是她的作风,想不到她竟然还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没分寸,她掩饰性的笑笑,转移话题,“小黑似乎很喜欢陆先生。” 陆迟还沉浸在苏婉对他漏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里,“我,我也喜欢它,”看着苏婉犹带余笑的脸,陆迟突然胆肥,“苏小姐,你不用叫我;陆先生,直接像刚才那样叫我陆迟就行。”这样想起来,其实刚才她也很关心他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好,你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叫我苏婉,”本来故意叫陆先生也是为了拉开他们的距离,但刚才情急之下她叫了人全名又“嬉笑”了人,想生远也做不到了。 “不嫌弃不嫌弃,”陆迟猛摇头,正想摇成波浪鼓没想到头上还有小黑端坐着,他这一摇头,小黑差点就被甩了出去。 不过小黑也不是吃素的,在感到危险时立即矮下身子,两只前爪抱住周围唯一的东西,一左一右啪的搭在陆迟眉毛上,激动的陆迟只觉得额头上突然带了条毛茸茸的护额,同时头上还多了顶热帽子。 陆迟支楞着头,不明白小黑又是怎么了,疑惑的朝苏婉看去,而苏婉在看到那顶狸花牌老爷帽时已经搂着大橘侧过身子,不可自已的笑起来,留给陆迟的就是剧烈的抖动的肩膀和笑得比花还灿烂的侧脸。 陆迟: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看着苏婉笑他就莫名嗨森!虽然她和苏婉没说多少话,但苏婉真的笑了两次!而且他们的称呼也变了!关系进步飞速! 哼,正当陆迟美滋滋的想时,他似乎又听到一声哼,接着头上的“帽子”动了,一阵踩踩后,他额头多了一片热乎乎,软踏踏,毛茸茸,眼前也多了一条晃来晃去吧的黑圈纹尾巴,从他右脸甩了左脸甩。 额头热乎乎的彻底愣住的陆迟:所以小黑这是把屁股挪到了他额头上?他眼珠子向上转动,黑色的尾巴甩动间他似乎看到了两颗蛋蛋和一朵菊花…… 致力于用尾巴打陆迟巴掌的小黑:哼。 旁观者苏婉和大橘:哈哈哈哈哈哈……喵喵喵喵喵 傍晚,日向西沉,夜将至。 陆迟蹲在街边,一个人低着头絮絮叨叨,显得有点神经兮兮。 “这就要走了?不跟我们回去?我可以给你们修豪华别墅,让你们吃顶级猫粮,每天还有玩都玩不过来的玩具,你们真的不考虑考虑?” 他蹲在两猫面前,看着两只猫,认真的对它们说话,仿佛两只猫真的能听懂他说话一样。 大橘乖巧的蹲坐在他面前,歪头,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小黑无聊的用后腿抓了抓耳朵,长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上下晃动。 “好吧,”陆迟失落的站起身,“两位勇士,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找不到好的地方就回来,小黑你要照顾好大橘啊,这可是你媳妇儿。” 小黑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懒懒回,“喵,”随后就站起身往回走了,大橘见状也站起身,软软的朝陆迟叫了叫,毛嘴微弯,“喵~”就朝小黑追去,毛脑袋和身子跟着亲热的去蹭它。 昏黄的余辉将它们的身影拉得老长,一胖一瘦,比小黑胖了一圈的身子一蹭小黑,差点把小黑撞了出去。 “你和它们说什么?”苏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看着夕阳下的两只身影。 “就道了个别,”陆迟长叹出一口气,视线还在两猫身上,“不知道它们会去哪。” “你别担心,”欣赏了一下午陆迟的窘态,苏婉总不再不理陆迟了, “我在店门上做了个猫门,要是它们愿意,会在店里睡的,它们以前也来睡过,肯定会记得。” 听到这话陆迟明显放心不少,至少它们还是有地方睡的,而且如果遇到什么事还可以躲回店里。 直到两只猫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苏婉和陆迟才往回走,斜斜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格外长,有时还不小心会重叠在一起。 陆迟心神一动,微微侧头,地上的影子就变成了他在亲她的额头,失落的心悄悄又浮起了一个角。 可这到底是影子,只要一进入没有太阳的地方这些甜蜜都会化为虚无。他无声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你要回去了吗?” “嗯,”苏婉将视线从地上的影子上挪开,轻声回道。这个话一回,苏婉就感觉旁边的人身上一瞬间的失落,她抿了抿嘴,换了换提包的姿势。 眼看着距离车越来越近,分别近在眼前,依苏婉对她的抗拒,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脱口而出,“你还在相亲吗?”难道我不行吗…… 苏婉脚步一顿,她知道他的心思,可她和别的人结婚都可以,陆迟不行。她沉默的低着头,还没想好怎么回他,突然觉得身上多了一道强烈的视线,她警惕的停下,回望过去,一人正站在路灯旁,面无表情,无声的看着他们。 夜色有点暗,陆迟没能立即认出这是谁,不过苏婉已经认出来了,她皱了皱眉,这是见那人的习惯性动作,她没说什么,转身对陆迟无事的笑笑,“我们就这分别吧,今天很开心,谢谢。” 然而听到话的陆迟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开心的。她的脸上笼了一层阴影,柔和的表情由郑重代替,瞬间就和路灯下那人一样,一样的面无表情。 陆迟没动,苏婉已经不再管他,她抬脚朝路灯那人走了过去,一步一步,步步稳当。 她看着那人的眼,坦然地回望他眼里的谴责,内心在这一刻无比的平静。 10.第十章 这是她年少时的欢喜,她曾在他出征凯旋时放下公主的面子在城门等他,也曾为了给他绣护膝把十指戳得通红。 他教她剑法,授她一段人羡人艳的姻缘佳话。她以江山为嫁,可最终他回了她一个家破国亡,等她十年寺庙作尼,亲亡友逝,手刃仇人,二十三年异世修心,终于修得个彻彻了了。 终于,两人近了,隔着两步的距离,苏婉停了下来。 沈瑞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微暗,瞥向还没走的陆迟,“那是你新找的男朋友?陆氏集团的陆迟?” 苏婉看着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是不想和沈瑞见面或谈话的,他们的仇虽然在上辈子已经清了,但仇清了不代表没存在过,周家山河破碎,她家破国亡的痛也不是沈瑞一条命就能消弭得了的。 “沈先生有事?”她眉目疏浅,语气平淡,不悲不喜,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不,陌生人都不如。 沈瑞背在身后的手骤然一紧,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沉声道:“在路上看到你,下来跟你打声招呼。” “嗯,”苏婉面无表情点头表了解,应了声就不再说话,气氛又沉了下来。沈瑞是本来话就不多,只说必要的话,而苏婉是单纯的不想说,所以两人也没什么好谈的,苏婉抬脚就想离开,不料脚还没迈出去,又被沈瑞叫住。 “树大分支,鸟大离巢,嘉懿,以你之聪慧该明白这不可避免,苏家之乱同样也不是你找一个联姻就能阻止的,苏老先生身有暗疾,不能操劳,苏小弟生性跳脱,暂不足以当大任。” “嘉懿你明白的,除了我,没有谁可以帮你,没有人值得你信,”他语速平缓的列着苏家的危机,眉不皱,眼不眨,似乎嘴里说的是今天下雨了这样一个陈述句,却不知带给别人的却是惊天大雷。 特别是在早已看清苏家弊端的苏婉的耳里。她心一跳,有种疮疤被人揭开的感觉。 苏家嫡支单薄,旁支不乏青年才俊,人心浮动,若苏爸爸倒下,蠢蠢欲动的旁支们必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到时尚在上学的苏小弟何以支撑这庞大的家业,即使撑下来,也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当初山河摇摇欲坠的时候,当时父皇不理朝政,耽于玩乐,前朝皇子争位,后宫嫔妃逞计,没有皇子傍身的母后后位不稳,还有皇叔们伺机谋反夺权,她为了稳住母后的后位,保住父皇的江山,也曾想凭借联姻某得一时的安稳。 现在苏家的情况和那时相似得可不是一丁点半点,一般人都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只能联姻,靠外力解决苏家的麻烦,可引狼入室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她怎么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第二次,对付这种事,她苏婉,一个人就足以。 她对上沈瑞的视线,下颌稍扬,薄唇微启,“我还在。” 她前世是天之骄女,虽是公主身,一切待遇却等同皇子,皇子们学的东西,礼艺射御书数,国家大事,内务小事,一样不缺一样不少,今生又早早的学习商道,所以对于苏家的乱她一点也不惧,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靠联姻来解决问题,因为她能行。 这一刻的苏婉摆脱了一直披着的温和皮囊,带着热烈,带着张扬,像一把擦去了灰尘出鞘的剑,意气风发,自信洋溢,看在沈瑞眼里,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她又变回了那个嘉懿公主,骄傲高贵,宛若睥睨天下的骄阳。 是啊,嘉懿公主学识颇佳,文能辨太傅,武能打将军,只要她还在,就会成为苏家的支柱,苏家的骄傲,可是,嘉懿忘了,他也还在,他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他的。 两人静静的对视着,说着两人才懂的话,散发着相同的气场,看在陆迟眼里,就是他们相似的气场形成了一道沟堑,别的人无法逾越。 借着微弱的光,他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是谁,是沈家的沈瑞,以前著名的花花公子,败家子。可半年前在被人在巷子里套麻袋打进医院以后突然正经起来,不玩嫩模不败家了,积极上进,每天扎进公司,并在三月后为沈氏拉到了一大笔订单,成功挽救一直在走下坡路的沈家,并有冉冉升起之势。 可沈瑞为什么会和苏婉一起,还相交甚深的样子,特别是苏婉对沈瑞的态度,苏婉对别人一直是温暖的,即使拒绝人也会带着微笑,可面对着沈瑞,她会皱眉,会面无表情,还会骄傲的笑,仿佛只有对沈瑞时她才是活的,而平时的她只是披着一张皮的假人。 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天色全暗,月上高空,华灯初上,两人才分别,而低着头走的苏婉没有回过一次头,她不关心他还在不在,似乎他们下午和洽的相处都是他凭空臆想的。 陆迟动作僵硬的靠在一根电线杆上,脚步沉重,重得他只能站在原地,他眼睁睁的看着苏婉心无旁骛的往前走,看着沈瑞以守护的姿态看着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他要近太多。 11.第十一章 今夜又是一个无眠夜。 暂不提今晚回去有几人失眠,反正第二天到点了都起了床。 今天没课,苏婉干脆不去学校了,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头有点痛。王院长需要的三幅画还得去书房看看,看能不能把三幅画都挑出来,这样她就不用画了。 她的书房就在卧室旁边,打开门会让人有种穿越的错觉。因为里面是她按照前世的书房的模样摆置的。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多宝格,将整间屋子隔成里外两间,上面放的全是她收藏的书和藏品,满当当的塞满,隐隐有种藏宝室的感觉。 里间靠窗放着一张雕花楠木软榻,沉香木水纹茶点桌,在那休息时可以直接观察到窗外景致。 至于外间才是做事的地方,各种卷轴书画瓶排列有序的陈列在书桌旁,十足的古香古色,墨香缭绕。 这些年画的画太多,苏婉都不记得哪些画瓶里放的是哪些画了,不过学院要的是两米左右的大小,那她只需要打开大小相当的卷轴,这倒是为她省了不少事。 说干就干,蹲在画瓶面前,苏婉收收卷卷,挑挑拣拣搞了一个小时,终于选出了两幅,一幅是《雀戏》,曾获过国内书画界最高奖项墨香延宕奖一等奖和国际大奖莫莉纳多奖一等奖等六个奖项,刚好可以满足王院长的要求。 另一幅是《佛光》,是她以前画了一直没有流传出去的作品,至于另外一幅却怎么都没有合适的,她沉默良久,终于接受了这个她拿不出第三幅画的事实。 不是她没有存货了,而是画的都不合适。这些年她画的大篇幅的画都是回忆之作,是她生活过的点点滴滴,是周朝的服饰,周朝的建筑,周朝的人等等,只要是她还记得的,她都画了下来,以免有一天她会忘了自己来自何方。 然而这些富有周朝特色的作品明显不能拿出来,否则她该怎么解释这个明显具有一个朝代存在痕迹的东西。据她所知,周朝在历史上就像一个凭空消失的朝代,它存在过,但人们现在掌握的史料很少,就连那段历史的具体情况史学界都还没有弄清楚,周朝,就是历史界的迷,是人们最爱幻想的朝代。 三年前苏子鱼不小心把她的一幅画拿了出来,没想到引来八方关注,幸好那幅画上的落款是她前世的字康乐,而这世他在书画界的代号是古客,在她刻意的躲避之下就没人知道那幅画是她画的了。 所以她这些带有明显周朝特色的东西都不能现世。心里有了决定,苏婉把那些不要的画都小心的放了回去,打开《佛光》这幅画,再次看了看。 这是她十五岁那年在云华寺山顶观日出有感而发,大彻大悟之作。画中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佛寺群,虽然这些建筑犹有周朝的建筑特点,但佛寺建筑大体就几种风格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且现在仿周朝的东西也挺多的,她这个到时就说是模仿周朝的风格,加之只展览一下她就会把这带回来,不让人有仔细研究的机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关上卷轴,苏婉有点郁闷,看来最后一幅只能自己再画了,她收拾收拾东西,开始为明天的写生做准备。 翌日清晨。 “都到齐了吧,那我们上车。” 今天是苏婉和她的研究生约好的写生的日子,目光从笑嘻嘻手挽手的安玉、尤楠两个明显是准备去郊游的女生,高大朴实一直和女生聊天的钟铭、颓废凌乱默默无闻大脑一直当机的曾文的两个男生身上扫过,觉得接下来的两天一夜野外写生责任重大。 以前的写生苏婉都直接定在学校附近的公园或者帝都的什么景点,这样既近又简单,不容易出事,不过一年过去,他们已经差不多把周围都写完了,当她再一次发起写生时,她的研究生们已经不满足于在本地写生了,非得去外地。 除了曾文,三个比她还大的人硬是缠着她又是假哭又是逗笑,她只能无奈同意了。都怪她平时太没威严了,竟然能让学生爬到头上来。 不过她并没有选择很远的地方,有心机的选了帝都旁边的一个小县城。这里有山有水,交通方便,隔得近又刚好满足他们出城的要求,再方便不过了。 满意的想了想自己的变通,苏婉背着包要上车,后面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苏老师,等等,等等我们!” 苏婉顿生不好预感,回头一看,果然是郝易,身后还跑着一个女生,运动装扮,背着包,一看目的就不纯。 “郝易,吴甄,你们怎么来了,”苏婉走过去,直到此时还心存希望,别是冲着他们来的吧。 “老师,”郝易抚着膝盖喘气,硕大的背包背在背上像乌龟的壳,“何老师说你们要去写生,让我们想来的都来。” “是呀,”叫吴甄的女生也跟着点头,期待的看着苏婉,“老师你们是去外地吗?我们能去吗” “也不是,就在帝都旁边,”吴甄长的白白净净的,算个萌妹子,对上她渴望的眼神苏婉不好直接拒绝,却心犹不死,“那你们何老师呢?她也没给我电话,你们这几天的课不上了吗?” “何老师开会去了,这几天没课,”郝易心思细腻,明白苏婉不想带他们,当即拍拍胸脯打包票,“苏老师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是吧,吴甄。” “嗯,”吴甄点点头,“苏老师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跟你们就行了。” 苏婉摆摆手,心有点累,安玉在车上探出身子叫她,看得吓死人,“老师怎么了?不走了吗?” “别把身子伸出窗外!”苏婉朝她挥手,对两人也不说什么了,木已成舟,她决定速战速决,“你们快上车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单独行动,跟着大部队,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老师你真好,”郝易吴甄一听,嘴角一翘,噔噔噔就跑上了车,跳脱的样子看得苏婉更不放心。 “待会儿下了车不能乱跑,知道吗?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一切以安全为重,遇到事就跟老师说” 上了车,苏婉不放心,再次嘱咐一通,既然是她带出去的,她就要对他们负责,现在人一多,很多事都要变了,她头疼的摇头,她有点明白以前老师总是不带他们出去郊游的原因了,出去玩这种事,欢乐永远是学生的,给老师的只有一路的提心吊胆。 见几个女生还在热火朝天的聊天,她只得拿出老师的杀手锏——点名,“小楠,安玉,小甄,你们听到没?” “听到了,老师,”然而这招放在她和学生身上好像并没有什么用,被点了名的没有一点惊慌,反而笑嘻嘻的捂嘴,“这两天我们会好好保护老师你的,c大的重任就交给我们了!” “哈哈哈,还有我,还有我……”此话一出众人皆跟着起哄,没大没小极了,主要是苏婉年纪比他们小,长的年轻还漂亮,瘦瘦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在几个人中间看起来真的才是该被保护的对象。 “……”她的学生为什么和别人乖巧懂事的学生完全不一样! 12.第十二章 带着一群熊学生,苏婉心很累,觉得比抄心经100遍还累,上车就坐到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将那群叽叽喳喳好似放出栏的鸭子学生抛之脑后。 “苏老师,我们住哪儿呀?” 可惜苏婉还没闭上眼几分钟,一道远听很甜,近听很尖的女声就在耳边炸起,她睁眼一看,吴甄硕大的头搭在她的座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很有种恐怖片的样子。 “……,”她怎么忘了吴甄这个闹腾的性子?她有点为自己刚才的决定后悔了。 “我在那找好了农家乐,这样比较安全,你们取景也方便。” “哇!农家乐!这是真的吗?老师,”女生相比于男生就是容易咋呼一点,她的话刚出,另两个女生就跑了过来,星星眼围在她的座位旁。 苏婉有种自己面前蹲了三只白炽灯的错觉,“真的”,她失笑,确认了她们的问题。 “老师真是天下第一棒老师!”三人高兴得抱成团,终于不用再像以前搭个帐篷了! “不过,”高兴了一阵,安玉开始担心现实问题,“老师住宿费是不是很贵?” 虽然学艺术的学生一般都不差钱,但据她所知,曾凛家境就不是很如意,平时也很节省,不知道这次的费用会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苏婉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很快就打消了她的顾虑,“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来出,你们只管画。” “哇哇哇!”尤楠捧着脸,作幸福到快晕了状,“老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让我再感受一次这浓浓的霸总气质。” 苏婉点了点她的头,忍笑,“我说谁乱跑谁就包了大家的伙食费。” 尤楠崩溃,“啊!不是这个,老师你学坏了!浓浓师生情啊!” “哈哈哈……”不大的车厢传出炸天的笑声,随着摇摇摆摆的车一直晃到目的地。 “好了,到达目的地了,同学们下车吧,”车程不长,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就到达了目的地。 车门一打开,刚刚还像放出栏的鸭子们瞬间变身成为放出栏的小牛犊,撒了欢儿的乱跑,一边嚷嚷,“农家乐,我来啦!大自然,我来啦!” “慢点,慢点!别乱跑啊!”一阵风过,苏婉拦都来不及拦,就没见了影,比她练的轻功还快。 很少见苏婉这样情绪大波动的样子,郝易够了瘾才出声劝,“老师你别担心,这一会儿不会出事的,我们过去吧。” 思绪都被那些奔跑的牛犊带跑了,苏婉竟然没发现身边还有两人,不好意思笑笑,“郝易,曾凛你们怎么没一起去。” “我去了谁陪老师,”郝易时时刻刻都记着要不动声色的追苏婉,眼尖的看到她放在脚边的包,“老师我帮你提包吧。” “不用不用,”苏婉忙拒绝,不想和他单独纠缠,“我们走吧,待会儿还不知道他们要跑到哪儿去,曾凛,走吗?” “嗯,”一直默默等在两人旁的曾凛抬了抬头,从遮住眼睛的长发里看了她一眼,终于动了,一声不吭干脆利落的走过来把苏婉的包提着就走,始终和苏婉他们保持两个脚步的距离。 苏婉无法,快步跟了上去,郝易瞧了瞧存在率极高的曾凛,本来准备的许多话也不方便说了。 “老师你们怎么才来呀!”苏婉他们进了店,三个女生加一个钟铭已经在店里舒舒服服的坐进了沙发,吹着空调,喝着果汁,好不快活。 苏婉没过去,径自去前台办住宿手续,等办好后把房卡给他们,“上去放好东西下来吃饭,吃过饭休息休息我们再画。” “好耶!”又可以玩了。 这家农家乐在小镇的边上,是附近比较有名的店,条件比较好,环境清幽,娱乐设施也多,平时的周末许多人都会从城里开车过来,体会体会乡村悠闲时光。 在经过上午的颠簸后,午后的休息苏婉一行人睡得格外香甜,这里苏婉以前来过,周围都比较熟悉,也就不用顶着太阳出去踩点。 等大家都睡醒了苏婉就带着一群人背着画板,提着桶从楼上下去,独特的造型吸引了在大厅里坐着的人的目光。 “你们是学美术的?去写生呐?”乡村里的风俗比较热情,看到的人一般都会打招呼。 走在最后的吴甄也跟着聊起来,“对,去写生。” “是同学自己组织的吗?年轻真好。” “不,是和老师一起的。” “啊?你们老师不带你们吗,让你们自己去画,”问话的人一惊,到处瞅瞅也没看到像老师的人物,毕竟他们这群人看起来像至少大学生,那老师该中年往上吧,这老师看起来有点不负责了。 吴甄捂嘴偷笑,指指苏婉的背影,“我们老师在的,那就是。” “哎哟,这女娃娃就是啊!”一大妈一拍腿,还没见过这么俊的老师哩,“我还以为是学生,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老头子,你看见没有,这女娃娃竟然是老师!看起来和我家山娃子一样大!” “噗,”众人跟在苏婉身后,捂着嘴偷笑,这种场景他们见得多了,见一次笑一次。 “好了,”苏婉不理他们的嬉笑,将人带到一处平坦的草地就停了下来,这里面朝一片湖,背靠一群山,岸上有人家,不愁没有素材画画,“我们就在这里画,你们自己选景吧,想画什么画什么,吃晚饭前我来看。” “好~”众人应道,各自取下画板,找位置。 苏婉放下画板,没急着画,先看了看学生的状态,再到处溜达起来,这里山清水秀,房屋建筑富有民国年代的特色,身在这里闻着新鲜的空气,再喧嚣的心也会沉浸下来,交通方便,离帝都还近,估计很快就会被开发,成为旅游热点吧。 不错,正如苏婉猜想的,这片土地的开发价值已经被人看上了。 “陆总,清水镇镇长说要和您详谈。”吴特助抱着一堆文件站在办公桌旁,一一给陆迟叙述需要他定夺的事项。 “清水镇?哪里?”陆迟从文件中抬起头,暂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就是您要建休闲山庄的那里。” “哦,”陆迟恍然,点点头,“是该谈谈,你安排吧。” 得到回复,吴特助抱着行程表翻,很快就找出了空暇时间,“明天下午本来有个会,但现在取消了,正好有一下午的时间 ,那我安排到明下午?” “嗯,去吧。” 说完了要说的吴特助腿脚麻利的走出办公室,心想程莉说得果然没错,陆总这几天心情不好,全程就没见漏出个笑,气压低得都能吹飞纸了,他这个关头可不能触他眉头。 吴特助像风一样带上门,伏案工作的人翻了几页文件就抬起了头,心里一直紧绷绷的。 他眼神看着前方的空地,手上无意识的盖上笔盖,却因动作僵硬,奢侈的钢笔摔在地上瞬间,笔尖立即开出两瓣花。 陆迟没有看在地上孤零零留着墨泪的笔,在心里悄悄的肉疼,这是自从那年在雪地里站了一夜后第一次心里这么彷徨,甚至比那次更彷徨。 那天自从见到苏婉和沈瑞相处的情景后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他回去后实在忍不住就让人查了那两人的资料,可那资料有跟没有一样,连两人认识都查不出来,越是掩饰则越有其事,这两人肯定有什么过往,可他却不能知道。 然而他知道又有什么用,陆迟失落的低下头,嘴唇抿得发白,他不是苏婉的谁谁谁,他和苏婉才见过三次半的面,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他连在苏婉那得到的笑脸都是出丑来的…… 13.第十三章 清水镇,农家乐里。 吃过晚饭,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揪着苏婉要来镇上,学农家乐附近的居民们“进城”,美名其曰取材,苏婉一点回绝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拉着跑了。 “这个小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小镇诶,”尤楠一边倒着走一边看小镇的风景,嘴上不忘一边点评。 确实,这个小镇和别的小镇相比似乎太先进了。虽然建筑保持着古风风格,可人们的生活内容一点都不古风。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种类繁多的商铺,打扮时髦的女郎,多彩缤纷的夜生活让他们有种还在帝都的感觉。 “诶!那里有个游乐场,”突然,尤楠有的眼睛一亮,激动的跳脚,“我们去游乐场玩吧!” 不怪尤楠激动,主要是他们走了一会儿了,还没找到玩乐的项目。虽然这里夜生活同样很丰富,但无奈带着一个老师,即使苏婉这个老师看起来不是老古董,但你总不能撺掇老师去酒吧,游戏厅之类的吧,电影又不想看,唯有这个看起来很大的游乐场比较适合他们了。 “真的耶,”果然此话一出,脾性相投的吴甄像找到油腥的猫,两眼发亮,“快走快走,终于有玩的了。” 说完拉着安玉就投奔尤楠,风风火火的朝游乐场跑,男生一向不表达意见,女生往哪走就往哪走。 “呀!”前面的尤楠她们突然传来惊呼,苏婉放下的心立即提起,望了过去。 原来是几个女生跑得急,又嘻嘻哈哈的打闹,没主意撞上了从网吧出来的一群人中的一个人的肩膀,本来这种事道个歉就行了,无奈遇到的人不对。 “对不起,你没事吧?”作为撞到人的安玉脸微红,一个劲儿的道歉,她性子有点内敛,一向是安稳妥当的,想不到这次也会这么毛躁。 “你没长眼睛啊,要不要我给你把眼睛挖下来?!”那个被撞的人还没出声,一个绿头发,远看像头发霉了的矮个子男人就跳了出来,狠狠推了安玉一把,见她倒在地上才紧张的回到被撞的人身边,小心的给他揉肩膀,“辰哥你有没有事,这臭娘们没个轻重,伤着没?” “喂!”见安玉被推,尤楠两人忙跑过去扶她,见她煞白着巴掌脸,一直捂着腰,面色痛苦,脾气有点爆的尤楠他当即就叉腰骂了回去,“你怎么回事!不就轻轻碰了一下嘛,有必要推人吗!要是摔出个好歹来,你负得起责任?” “你特么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横行小镇早已养成火爆性子的绿头男子一点就炸,当即跳起来就想给尤楠两下。 “绿头,”那个被撞的辰哥终于说话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绿头男子服服帖帖,不敢造次,“我就是这样教你待人的?” 他本名叫刘辰立,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白衬衫牛仔裤,打扮是这群不是爆炸头就是大鼻环骷髅头人里最正常的,周正脸,丹凤眼,长的有点小帅。 他推开绿头,动作轻柔半扶起安玉,声音轻柔,“你没事吧?” 辰,辰哥,绿头震惊的看着自家老大一脸温柔的对安玉嘘寒问暖,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老大,老大以前不这样的啊。 尤楠看他脸色难看就得意,下巴微抬,鼻孔里出气,“哼,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刘辰立没理两人,他将安玉扶起来,一手绕过安玉的身子圈着她,另一手扶着她的手,呼吸扑到安玉的半边脸和耳朵上,“怎么样,要去医院看看吗?” “不用了,谢谢,”安玉挤出来一个苍白的笑,瘦巴巴的小脸,被气扑到的半边脸又粉嫩嫩的,看起来格外招人疼,她不着痕迹的往外挪了挪,不习惯和陌生人隔得这么近。 注视着安玉粉嫩的小脸,刘辰立微微一笑,轻轻一拉,安玉刚刚给两人隔出的距离顿时就没了,而且还挨得更近了,在外人看来和拥抱也差不了多少。 他缓缓凑到安玉耳边,话语暧昧,“怎么不用了,要是摔出问题我心疼还来不及。” “你别,别挨得这么近,放开我,”安玉都要哭了,她感觉他扶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摸了摸,浑身鸡皮疙瘩都跳了出来。 “哟呵,辰哥怜香惜玉了,”随着两人抱在一起,他的小弟们登时明白过来,口哨声不断。 尤楠吴甄再大大咧咧也看出问题了,小跑过去一把将安玉从他的怀里扯出来,藏在吴甄身后,自己上前鄙视的看着他,“你这人是斯文败类?!动手动脚干什么?亏你还长得人模人样的。” 怀里一空,刘辰立脸色顿时冷下来,不带笑的脸上全是阴狠,和刚才人模人样的样子判若两人,“绿头,毛子,把这两个碍眼的人给我拉开,你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得嘞!辰哥!”两人眼冒绿光一脸猥琐的朝三人逼近,“嘿嘿嘿,在小爷我手里算你不亏。” 尤楠害怕的吞吞口水,往后退,开始虚张声势,“你们干什么,小心我报警了!” “呸!你给我过来!”绿头趁她不注意猛的抓着她手腕一扯,瞬时就被拉了过去,尤楠死命挣扎没料招来一扇耳光,打得她头晕眼花,“呸!你个臭娘们,动什么动,还没到你动的时候!” 吴甄那也没好到哪去,瞬间原地就只剩下了安玉,她缩着脖子脸色惊恐的看着刘辰立,“你,你要干什么,快,快放开她们。” “这可太迟了,”刘辰立摇摇头,慢悠悠的朝她走过去,每走一步安玉就颤抖一下,拼命的往后缩。 见状,刘辰立不生气反而笑起来,像极了那些变态杀人魔,慢悠悠的抑扬顿挫,“你要往哪退?唯一安全的就是我怀里,还是说你想独自逃跑不要你的同伴了?” 安玉脚步一顿,视线扫过动弹不得的尤楠和吴甄,掐着手指哆哆嗦嗦问,“我,我不跑,你,你会放了她们吗?” “啧啧啧,”刘辰立摇摇头,歪歪头,“这我可做不了主,要不你问问绿头和毛子他们愿不愿意?” “哈哈哈……”绿头反剪着尤楠的两只手,掐着她的嘴,得意极了,“辰哥你和这小娘皮费什么劲儿,捉回去往床上一丢不就成了!” 刘辰立没说什么,淡淡瞥他一眼,想到以往忤逆辰哥的下场,绿头浑身一冷,手竟然松开来,尤楠找到机会狠咬他一口,对他拳打脚踢,拼命大喊,“老师救命啊!救命啊!” “啪!”还没喊几句,绿头的巴掌就来了,把她狠狠的扇到了地上,绿头直接坐在她身上,想把刚才在刘辰立身上受的气都发她身上,动作顿时粗鲁起来。 “干得好!绿头!”见他对尤楠施暴,他的兄弟们见怪不怪,反而兴奋的为他加油呐喊,挤眉弄眼道,“你快点儿!让兄弟们也尝尝肉渣!” “好说,”绿头冲他们得意一笑,“我绿头最仗义,这小娘皮皮还挺嫩,你们快来,我们一起……” “一起什么?”正当气氛热烈,这群小混混要甩开膀子,一起蜂拥而上时,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天而降,音调悠扬亘古,明明没有威胁却让在场中人都停了下来。 14.第十四章 众人齐刷刷的朝声音的源头看去,有一瞬间,他们仿佛看见了传说中的仙女。 仙女穿着淡青色飘逸长裙,长发披肩,无风自动,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白,樱桃红唇粉嫩嫩水润润,让他们想一口咬上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很甜,水润柔婉的眼眸带着跨越年龄的沉静,让人不自觉就沉溺在其中,看得他们恨不得把魂都给奉献出来。 “我,我特么没看错吧,”有人掐了掐同伴,怀疑自己还身在梦中,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美的人?此时只怪他读书少,一个修饰词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道,“真特么漂亮。” 此话一出,像是打开动作的开阀,怔住的人们顿时清醒过来,纷纷交头接耳,连安玉她们也顾不上。 尤楠吴甄逮到机会,像兔子一样惊恐的窜苏婉背后,紧紧攥着她的裙摆,虽说苏婉看起来比她们还小,但老师这个身份天生就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老师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没事,别害怕,”苏婉面容镇定,不急不缓慢条斯理的为她们整理散乱下来的头发,整个人身处这样混乱的场面却依旧淡定从容,像尘埃里开出的花,让人也跟着镇定下来,同时也心之向往。 “哟,辰哥,你听见没有?”绿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大新闻,夸张的咧嘴大笑,“她还是个老师。” 他双手插兜,头四十五度望天,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冲苏婉吹了声口哨,“美女,你教的什么,也教教我呗。” “哈哈哈……绿头你行不行,”绿头一说话,他身后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们立即跟着瞎起哄,“当年考鸭蛋的是谁?美女,你教我吧,我当年还考了两分,绝对比绿头好教!” “去你娘的!”绿头踹那人一脚,“就你会拆台,我特么幡然悔悟,想重新做人懂不懂,”他笑嘻嘻的看向苏婉,“你们老师不是有什么师德吗,我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教教呗,整好我屋里有地方,随便教。” 从没被人这么冒犯过,苏婉面色一冷,眼里的光都快化为实质,不过人美生起气来也美,甚至更添几分艳丽,让那些人更加放肆,“老师你教不教啊,要不我来教你吧,前几天我还学到一招观音.坐.莲,老师你学不学?” “哈哈哈……” “放你他娘的屁!”在小混混调戏苏婉时,没有轻功的三个男生终于跑了过来,刚一来就听到他们调戏苏婉的话。 郝易一向把苏婉当成女神,怎么能够容忍自己都不忍沾染的女神被玷污,气上心头,抄起一块木板就要打过去。 “郝易!住手!”苏婉一看那木板上面还有钉子,用手一拉,郝易举着个木板就动不了了。 “怎么,你特么还想打架,别给脸不要脸!”然而郝易不动,那些小混混见竟然有人想和他们打架,撸起袖子就想干,打架他们没在怕的! “好了,”正值小混混们要冲上去之时,从苏婉出现就一直沉默的刘辰立终于有了动作,这群小混混一直以他马首是瞻,他说不动绝对没人敢动。 见气氛又安静下来,他重又专注的看着苏婉,从上到下,从衣服看到头发丝儿,足足看了一分钟,看得郝易他们都想抄板子砸他脸上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服,深情地看着苏婉,“你的学生刚才撞了我,还侮辱我的兄弟们,我们只是在跟她们商量赔偿事宜。” 他们是在商量怎么赔偿,只是赔偿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老师,他骗人!”刚才受了很大委屈的尤楠跳出来,恨恨的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的脸抓烂,“他们,他们……”剩下的话如同哽在喉咙的刺,怎么也说不出来,越想越想哭,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想到那人粗糙的手在摸过她,她就恶心的想吐。 “老师知道,”苏婉拍拍她的肩,“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受委屈的。”她瞥了钟铭一眼,“钟铭,照顾好三个女生。” “哦,好的,”钟铭拿着木板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那群人,冷不防被苏婉这一瞥,觉得苏老师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那你们想怎么赔?”苏婉走到众人前面,和刘辰立面对面,面对比她高比她壮的人完全不怯场,干净淡定的气质让人有种她在谈一件普普通通的事。 刘辰立用手摸了摸嘴唇,仿似不好意思的笑笑,“既然是你的学生犯的错,你作为老师当然要全权负责,我要求也不高,你当我一个月的女朋友就行,我可以让我的兄弟们不追究你学生的责任。” “对!辰哥说的对!”他身后那群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们个个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勾肩搭背,起哄帮腔,“你当了我们大嫂,你的学生就是我们的学生,我们会好好照顾他们的!绝对让他们在镇上横着走!” 苏婉完全不受“在镇上横着走”这个诱惑,心无旁骛的看着刘辰立,“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刘辰立眼神又慢慢的变得阴狠,“那我只能先让你的学生给我的兄弟们赔罪,再来追究你教不严的责任了,怎么样?” 此时八点左右,天完全黑了下来,夜风习习,吹起苏婉的发丝和长裙,更像是随时就要羽化登仙的神女。 她勾勾唇,笑得像个普渡众生的菩萨,“还愣着干什么,抄家伙。” “啊?”苏婉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小混混那一方都愣住了,主心骨似的去看刘辰立,至于苏婉这方,郝易好和钟铭早就拿着木板跃跃欲试了,听到发话二话不说扛起木板就朝最近的人敲了下去。 “哎哟!谁特么打到老子了,”被敲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抱着脑袋弓成虾仁状,哀嚎不已,其他的小混混见有人倒下了,立即反应过来,热血沸腾,嗷嗷叫着往前冲,“上啊!兄弟们,为强子报仇!” 一场混战由此开始。 苏婉没有立即加入战场,一边护着三个哇哇叫的女生往后退,一边观察战况,然后她发现这三个男生对着对方的□□个人竟然也能不落下,一人一块木板使得虎虎生威,咣咣咣往对方身上砸,而对方苦于没有武器,连他们的身都进不了。 刘辰立眼看着原本的互殴变成自己手下被殴,面色难看的对着旁边的绿头说了几句,绿头得话,飞快的跑进店里,没一会儿,这街上的ktv,网吧像潮水一样涌出一群五颜六色的少年,个个手里提着绑着绷带的钢棍。 随着少年们加入战局,局势的改变,刘辰立皱起的眉头终于松了开,朝着苏婉投以一个阴森森的笑,苏婉心有预感,朝战场中看去,正好看到绿头阴笑着穿过人群,慢慢的朝曾凛靠近,随着他的动作,他背后的东西也时不时的露出亮闪闪的光。 苏婉脸色一变,将三个女孩子推到角落里,顺手把离得最近的钟铭扯了过来,交代一句“看着她们”就像蝴蝶一样扑进了战场,俨然有“飞蛾扑火”之势。 “老师你回来!”见苏婉这样一个娇滴滴的人要去打架,钟鸣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拉回来,结果却一片衣服也没碰着,只觉眼前一花,一片青影过后,苏婉已经在场中间了! 他提起木板就想冲上去保护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苏婉,却又惦记着身后的三个女生,只能暴躁的在原地打小怪,“啊啊啊!我敲你妈!!”老师出事了他们怎么办! 等又解决一个不小心撞过来的小怪后他终于能抽出空去看苏婉怎么样了,在他想象中该已经挂了彩,泪水哗啦啦流的苏婉不但没挂彩,反而让敌人挂了灯?!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着,步调清扬,镇定自若,淡然仿若郊游的模样和周围群魔乱舞哀嚎遍野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凡有人撞了上来,她右手轻轻一抬似乎什么都没做,靠近他的那个人的就僵直着身子倒下了。她周围的人似乎被这神秘的一手唬住了,集体愣了几秒。 然而她不在乎别人在做什么,继续若无旁人的直接前进,走着走着,似乎看到地上有武器,弯腰从地上提了根细细的木棍,真的是很细的那种,比她的手腕还细,就那种看起来下一秒碰一下就能断的朽木。 钟铭:ヽ(≧Д≦)ノ! 虽然不知道靠近苏婉的人是怎么倒下的,但很明显不是苏婉的功劳啊!!!!你看她选个武器都不会!有人选朽木头吗!!!朽木能好嘛!好烧吗!!还是方便别人很快的打到自己身上!!没看到对方的是钢棍啊!!!就地拿一根钢棍也好过朽木啊!!!!朽木朽木!!!好想骂老师是朽木!!!!啊啊啊! ╮(﹀_﹀)╭我们的钟铭同学已疯 然而下一秒,钟铭瞪大了眼睛,他先前的表情是这样的:ヽ(≧Д≦)ノ 然后立即他的表情是这样的:⊙w⊙(&#65439;Д&#65439;)&#65417;Σ(っ°Д °;)っ(|| &#65439;Д&#65439;)(&#12539;&#12539;) 15.第十五章[修] 看着苏婉那根一折就断的朽木,钟铭是急得团团转,就在他抱着自己的木板子蹲在地上使劲挠头,把头皮屑都给挠干净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认命的抬头时,表情立即就变了。 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苏婉提着那根小木棍,如入无人境,但凡有人靠近她,对着她举起钢棍,她就举起她的木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的钢棍才举过头,她就已经把木棍砸到了人的身上,对着来人的头“轻轻”一敲,而被敲的人两手一松,抱着头的两眼涣散,蹲在地上,晕晕乎乎很快就倒下了。 苏婉像一朵盛开的幽花,在混乱中啪啪绽放。她干净利落的抬手收手,动作极快,招武虚发,一个旋转又是几下,像打地鼠一样,咚咚咚专注砸头,百发百中,靠着这一招,她很快打到一大片,来到曾凛的位置。 这时绿头正好躲在曾凛的背后,一脸贼笑,凶光毕露,高高举起藏在背后的西瓜刀!而曾凛正在解决另一个杂毛,背后是空的! “去死吧!!!”绿头双手一送,刀光噌亮,曾凛有所察觉,却怎么也脱不了身,眼看就要挨下这一刀,他突然觉得手臂上搭上什么,然后整个人就往左边旋了个转,正好避开那刀。 “老师,你怎么来了”他震惊的看着苏婉。 苏婉没答,素手一抬,用巧劲将木棍打在绿头麻穴上,绿头手一震,“咣当!”刀握不住应声落地。 苏婉再接再厉,又使出她经典的招数,一棍子将绿头打倒,让他连抱头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倒地。 “还愣着做什么,不要命了!”苏婉解决了心头大患,视线瞥到曾凛看着她的傻愣模样,差点被气了个倒仰,她救他不是让他愣着被人打的,又砸倒一个偷袭曾凛的人,沉声道,“打累了就出去休息,这里有我。” 休……息,曾凛乌漆麻黑的脸一红,瞬间回神了,捡起钢棍,和苏婉背靠背,想要一起并肩作战。 然而等他放倒一个人回头看时苏婉却不见了!有个紫头发的正在他背后举起钢棍跃跃欲试! 曾凛气一顿,说好的信任你就把后背交给你呢! 解决完紫毛,他环视周围寻找苏婉,然后和钟铭一样被惊呆了。 苏婉心无旁骛的打着地鼠,一个一个接一个,很快打了个大包圆,在她的加入下,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小混混片甲不留,地上躺了一堆抱着头哎哟哎哟的地鼠。 “呼,”苏婉松了口气,看了看场中另两个虽然有点挂彩但好歹还站着的学生,没管他们眼里复杂难辨的神色,把棍子换到左手去,刚才一直抬着手,手都累了。 喘完气,她把目光锁定刘辰立,打完小地鼠,是时候打大地鼠了。 刘辰立被她一盯,不跑反气上心头,平添勇气,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双眼发红,飞快得冲到女生们的地方,大吼,“去死吧!!!”你打我小弟我就杀你学生!我不好过全世界都特么别想好过!! “尤楠/安玉/吴甄!”一时间惊呼迭起,三个女生看着向自己砍下来的刀软了腿脚,抱头惊呼。 “让开,”关键时刻又是一道冰冷的声音震慑全场,苏婉拎起手里的朽木棍,像掷飞镖一样对着刘辰立掷了过去。 “啪!”“咣当!”朽木棍断了,刀落地,刘辰立僵直着手,脸上痛苦的变了形,然而这还没完。 苏婉飞身腾起,一脚踩一个刚刚爬起来的人的头,像水上漂一样飞跃过去,然后猛然从从裙子里伸出一只脚朝他肚子上踢去,刘辰立像破麻袋一样朝飞走,直到撞到墙上才停下来,“唔!”一口鲜血骤然呕出。 苏婉手脚,在空中一个漂亮的侧翻身,稳稳落地,她飘起的裙角,长发像百川到海一样慢慢落下,最后归于平静,静若空谷幽兰。 全场静默两秒,默默地注视着苏婉,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爆发出一阵能掀翻房顶的声音,“哦,我们赢了,赢了!”三个女生从旮旯里跑出来,欢呼雀跃,转着圈的拍手拥抱。 “老师,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几个女生围着苏婉,抱着她跳来跳去,脸上的笑像孩子一样烂漫,男生们脸上抹了抹脸上的灰和血,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呜儿咙,呜儿咙……”一道刺耳响亮的声音越来越近,作为新时代下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顿时脸色一变,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几十个人,下意识惊慌起来,突然有人疾呼一声“警察来了,快跑!”大家下意识跟着就跑了起来,一个赛一个快。 乡间的夜,习习凉风不断吹到逃跑的一行人脸上,伴着乡间独有的虫鸣蛙叫,丛丛树影,让他们的逃跑看上去和电影里的镜头差不多。 不知跑了多久,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就打破了阵型,“老,老师,我不行了,不行了。” 尤楠摆着手,躬着腰,上气不接下气,一点都跑不动了,“啪叽”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其他几个人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特别是男生,刚刚还打了一场架,还负了伤此时胸腔已经破风箱一样,扑呼扑呼作响,见她停下也自动自发的停住。 “不,不是,”钟铭要好一点,能说出话,“我们跑什么?我们不是受害者吗?” “谁,谁让跑的?”吴甄气都喘不过来,都想打让跑的人一顿。 曾凛坐在地上,已经缓过来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声音,视线飘移到苏婉身上,默默瞅着她不说话,众人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默默不说话了。 苏婉摸摸鼻,老脸一红,这不是习惯了嘛。 这些年她经常要出去做点不能露台面的事,听到警笛声,条件反射拔腿就跑,跑得多了就习惯了。 “哈哈,”见苏婉羞得耳朵都快红了,尤楠不好意思吐吐舌,转而想到另外一件事,立刻满血复活,兴奋极了,“老师想不到你会武术!你是怎么做到踩着人头飞过去的,帅呆了!!!教教我吧,教教我吧!” “对对对,”一提这个,众人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带跑了,吴甄捧着脸跑过来,“还有那招,就是打地鼠那招,为什么他们被打一下头就晕倒了啊?” “是啊,”钟铭一直观察着苏婉,对她的一举一动是完全看在了眼里,“想不到老师竟然是武林高手,老师以后我不跟你学美术了,我要学武术!” 那举手投足架势,招招击中弱点的范不是他们这些毫无头绪的乱章法能比得了的。 “啊?这个,”苏婉无话可说,今晚她用都都是最原始的招数,根本没带技巧,想不到他们已经激动成这样,她环视了其余几人,发现他们也同样或多或少带着疑问和兴奋。 不想多惹麻烦,她佯装羞涩的低头,不好意思道,“当时想着救你们下意识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不会什么武术,”她会的是杀人的功夫。 “嘁!”尤楠不依,抱着她胳膊摇晃,“老师我们都出生入死过了你还骗我们,我不信,你肯定会功夫。” 苏婉依旧不动如山,“我真不知道,肯定是爱的力量。” “老师~”尤楠跺脚,“好了,”一直没出声的曾凛突然开口,吓了尤楠一跳,但曾凛根本没看她,黑幽幽的眼睛看着苏婉,“我们还不跑吗,这还离得挺近的,虽然不是我们挑的事,但进警局总归不好吧。” 苏婉接收到他的眼神,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给她解围,他说的总是有理,“曾凛说的对,我们快走吧,天黑了外面也不安全。” “对,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待会儿他们又喊了一些人来怎么办,”钟铭捂着被打痛的肩,不想再来一次恶战。 “哦,对对对,”一提还有可能会追上来,尤楠的脸都下白了,噔噔噔拽着人往前跑,一点不拖泥带水。 “呼,呼,呼,哎呀妈呀累死我了,”一行人一步不行终于跑回了农家乐,到店里就瘫在了地上,像一条条软了的面条,尤楠从地上伸出一只手,“老板,来杯水!” “要七杯,”钟铭“扑通”一声趴在桌上,蔫蔫的补充。 “你们这都怎么了,”老板提着水过来,一一摆上杯子,惊奇的看着尤楠他们不要形象的瘫在地,“你们是去玩了什么,能玩得脱力。” 不是说去镇上逛街吗?他在这里待了几十年,怎么不知道镇上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谢谢老板,”苏婉接过他的水,一个一个的端过去,这里也唯有她还气不喘衣衫端正了。 “谢谢老师,”现在也顾不得学生该照顾老师了,尤楠抓起水杯咕噜咕噜仰头就灌了下去,豪迈的放下,“还要!” “嗨!老板你别说了,我们哪是去玩了,”喝了一杯水,尤楠终于回复了一点精力,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一个凳子,噼里哗啦就开始抱怨,“我们刚到镇上就遇上一群小混混,两句话还没说我们就打起来了,正把他们打得爹不识娘不认,后来警察都来了,我们这不跑得急嘛,打架没被打死,倒要被跑步累死了。” “小混混?”老板脸色一变,不过看到他们全身全尾的回来,还能打人爹不识娘不认,料想他们遇上的估计不是那伙人,因此庆幸的安慰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幸好你们遇上的不是刘辰立那帮人,要是遇到那帮人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 “刘辰立?”尤楠像炸了的炮竹,猛地抬起头,“我听到那群人叫他们头头辰哥,是不是他们。 ” “啊?!”老板一惊,猛然拍腿,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你们糟了,遇上的就是刘辰立!” “啊?!”众人发懵,不知道老板在糟什么。 “老板,这话怎么说,”关键时刻,还是苏婉这个老师站出来,“我们刚来这里,不知道这刘辰立是谁,为什么你说糟了?” 16.第十六章 “唉!怎么会这样!”老板双手搓着围裙,急得头顶冒汗,肥肥的肉随着他的动作着急的颤了颤,“你们惹上刘辰立了,可不就糟了,哎呀,不行不行,你们还是明早就走吧。” “啊?为什么?”众人继续发懵,虽然不知道老板说的什么意思,但看他这么着急,一层阴影不着痕迹笼罩上他们的心头。胆子小的吴甄已经缩着脖子躲到了苏婉旁边,拉着她不放。 “没事儿,不用担心,”苏婉拍拍她的手,看向老板,“老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受得住,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算了,你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去查。” “唉,也不是什么不好说,”老板摸摸头,见她那么镇定,无由来的跟着镇定下来,哆嗦两下,拉个凳子,端起不知谁的水杯就喝了起来,边喝边叹气,“这刘辰立在我们这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是此人物非彼人物”。 老板面带鄙视,“这刘辰立是我们这出了名的混蛋,十二岁就开始在街上混,现在二十六,长得人模人样的,可从来不干好事,从“出道”开始就专门坑蒙拐骗,作奸犯科,一帮子不学好的少年娃跟着他,一天到晚不是在街上打群架就是去砸哪家店,把我们清水镇搞得是乌烟瘴气的。” “前几年还成立了什么青辰会,又开了几家网吧和ktv,把那些往日里游荡在街头的娃子们都带了进去,诱拐了一群年轻女娃去陪酒,每天就在ktv里聊天作乐,整天还盯着我们的店铺收保护费,我们老百姓是没办法了。” “警察不管吗?”钟铭几个学生听得莫名其妙,这种恶霸横行街头百姓苦不堪言的事怎么听起来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桥段,现在这种和平社会还有这种吗? 老板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很明显他们说的话已经有很多人说过了,“管啊,怎么不管,可管不着啊,”他摇摇头,继续道,“先不说刘辰立背景深厚,不好管,就说刘辰立本人吧,你抓不到他的证据啊!” “这话怎么说,”苏婉诧异的看他一眼,怎么还有抓不到证据的说法。 “唉,要不说坏人怎么活得久,这刘辰立手段是了得,想出的办法更是绝了。” “他一般不出亲自做事,都是让他手下做的,而且他的帮会里专门笼络了一群十四岁以下的娃,每次只要他一不小心被人逮到什么事,他就让那些小娃娃给他认罪。” “那些小娃娃也是脑壳有病,竟真的去了,不过他们未满十四岁,关一段时间又出来了,出来以后刘辰立对他们更器重,在帮会里地位也高,让更多的娃子想帮他顶罪了,简直不把牢房当事。” “唉,前段时间不就是,”老板想到什么,怅惘的长叹一声,“那刘辰立前段时间强.女干了一个才上初中的女娃子,最后进牢子还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娃。” “那那家人不追究的?”尤楠一听有女孩被强这种事,眼都气红了,恨不得把那刘辰立抓来割他老二,再戳几个洞。 “追啊,怎么不追究,”老板瞪大眼睛,想到什么又泄了气,摆摆手,看起来很无力的样子,“那家人在派出所门前都拉了两天的横幅,还不是没用,主要是就算警察想办事,也不知从何办起,而且刘辰立让他的小弟们去人家屋里闹,那家子重男轻女,打发点钱就没啥事了,只是苦了遭罪的娃了。” “所以你们明早还是快走吧,”说完前尘,老板又劝苏婉他们,“这刘辰立最是记仇,势力遍布清水镇,他的仇人这几年不是进局子的进局子就是消失不见了,你们今晚打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找来了,而且。” 老板神神秘秘的探过头,尤楠他们立即上道的将头探过去,围成一个圈有种开地下会议的样子,苏婉耳力好,就没去凑这种热闹。 只听老板用气音艰难的对他们说,“听说刘辰立还和拐子有关系,那些被他强了的女孩有些不好打发他都直接给拐子的,要不然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消失了,你们这几个女娃长得俊,那些拐子最喜欢你们了。” “他敢!”尤楠拍桌而起,愤怒极了,“他要是敢碰我,我家人能放过他才怪!” 其余几个人也是很愤怒,“他要是敢我们哪一个人,我们非要把他打残不可!他来试试!” “嗨,他有什么敢不敢的,”老板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杯茶平复心情,“他直接把你们迷晕,交给人贩子,人贩子带着你们立即就跑了,哪还有他的事,警察也抓不到,这几年被拐的人还少吗,到时就算被找到,估计,”他看了看几个女孩子,摇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众人头皮发麻,特别是女孩子,要是被抓去侮辱一顿让他们可怎么办。 想不到事态竟然这么严重,这刘辰立已经不是简单的街头混混了,明显已经有黑□会的迹象,而他的帮会则是一个有严密性组织的帮会,还和拐卖人口的牵上了关系,果然不能小觑。 “老师,怎么办,”吴甄拉着苏婉的胳膊,贴得紧紧的,心里后怕极了,几个男生还好,女生虽然愤怒但摆在首位的还是害怕,谁也想不到就出来写一次生竟然会遇到这种事,而且让他们就这样跑了也不符合他们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身份。 “要不我们把这事儿写到网上吧,”有人提议。 “没有用的,”苏婉还没来得及说话老板已经出来泼冷水,“以前不是没有大学生希望借助媒体的力量,可我们一没证据,二又见不到人,最后除了揭发人离奇出事,网上还没露出个水花就没了,还要被他们反告个污蔑。” “所以最重要的是抓住他实实在在的把柄,别人不能替他顶罪的那种,”尤楠下了个结论,其余人思考下来,认同的点点头,可怎么抓把柄?事情又绕回了开头。 “好了,别想了,快回去休息吧,”见气氛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显而易见的凝重,苏婉拍拍她的脑袋,“小镇里这么多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哪是你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等休息好了再说吧。” 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快回去洗漱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可是,”尤楠还想说什么,安玉一把挽着她的手,有点不好意思道,“尤楠你陪我回房间吧,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好吧,”尤楠本来还想说,但她一向神经大条,有了一件事立即就忘了另一件,见安玉难得的向她求助,当即拍拍胸脯,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她往楼上走。 “等等我,”三个女生本来就住一间房的,吴甄见两人都走了,立刻抓起包跟了上去,心里也有点毛毛的。 见打发了女生,苏婉转身对男生们道,“你们也回去吧,今晚就别出门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知道了老师,”钟铭中气十足的点头,见识了苏婉的超强武力后他成了苏婉的头号小迷弟。 曾凛坐在沙发上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苏婉并不奇怪,他话一直很少的,就是郝易倒是很奇怪,以前她说话他总是第一个回话的,而且话还不少,可今晚似乎一直没有听到他说过话,跟曾凛一样沉默的点了点头就跟在他身后上楼。 这种状态似乎是从她打架后就开始的? 难不成他被她打架的英姿吓坏了?决定不追她了?想不到会打架还有这种好处,苏婉突然有点小开心。 “对了,等一下,”苏婉突然叫住他们,抓起桌上的药酒递给走在最后的郝易,“你们三个待会儿洗了澡把这药酒涂在伤处,按.摩几分钟。” 这药酒是她自己做的,以前她学武时受了伤都是涂这个,效果很好。 “嗯,”郝易接过,看着苏婉和黑瓶子相比更加白嫩柔软的手,心一酸,抱着药噔噔噔几步跑上楼窜进了房门。 曾凛波澜不惊的看了苏婉一眼,苏婉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唉,少年的女神这么容易就破灭了,真不关她的事啊! “苏老师,那个学生怎么了,不会生气了吧,”老板伸着脖子探过来,心情已经平复过来了,准备关灯打烊。 苏婉尴尬笑笑,“没事,内急内急。” “哦哦,那就好,”老板点点胖胖的脖子,“就怕年轻人意气用事,去找刘辰立麻烦,这几年我见过的失败的例子太多了。” “不会的,我会看好他们的,”苏婉冲老板感谢的笑笑,“既然是我把他们带出来的,就会完好无缺的把他们带回去。” “唉,你们老师也是责任重大,”老板深有体会的点头,想到那些拼死也要护着学生的老师,不忍见苏婉这么年轻的花骨朵就这样没了,又劝了劝,“你们明早早点走吧,那刘辰立心狠手辣小肚鸡肠,免得到时来不及了,到时你还要护着六个学生,也不知能不能护得过来。” “好的,谢谢老板,”苏婉从善如流的接受老板建议,帮他一起收拾桌子,“我们明早就走,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告诉我们这件事,后面还不知道会怎样。” “唉,谢什么谢,”老板挥手,“我也是不忍心见你们这些大好的娃子栽到一个贼人身上。” 苏婉默然,不经意瞥到他鬓边的白头发,心里一动,安慰他,“对于刘辰立的事老板你就别操心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对于刘辰立这件事,其实无非是他还有所收敛,做坏事有分寸,有布局,又不会真的触犯到不该碰的人的利益,也就没有人真的花费心思对他这种人下死手,但只要有钱有精力他这件事也不算难办。她打算回去就叫人盯着刘辰立,等把他的犯罪事实收集齐了就交给警察局。 老板不知她所想,以为在安慰他,点头笑笑,“希望吧,老天总是有眼的。” 和老板分别,苏婉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在男生和女生的中间,无论哪间房有动静她都能听到,这样她处理起来也来得及。 洗漱完,苏婉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原本的皓月星辰都不见了,乌云游荡在空中,世界一会儿暗一会儿明,只有零星几点朦胧的灯,伴着呼呼吹的风,让人无端的在六月的夜里吹出了十月的冷,看来今晚是不能睡了。 吹好头,她换上一身衬衫休闲裤,躺在床上浅眠。 空中的乌云缓缓移动着,当一大片厚密的乌云遮住月亮,世界再一次黑下来时,她的耳朵动了动,翻身坐了起来。 月黑风高杀.人夜。 17.第十七章 “斌哥, 真的要去吗?” 后院厨房小门, 几个高高大大的人影鬼鬼祟祟的在那转悠,手里还提着东西,不知道在干什么。 “让你去就去,你还敢不听话了?!”一人揪着另一稍矮一点的那人耳朵,拧着转了一百八十度个弯。 “哎哟,斌哥你松松松手, 我去,去, ”被拧的人顺时发出痛苦的抽气声,捂着耳朵直哆嗦, “我就问问, 没说不去, 你别拧了。” “哼,量你也不敢, ”那人放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眉目周正的脸上尽是嫌弃,“你这油耳朵几天没洗了。” 矮个头一边揉其实并不怎么痛的耳朵, 一边不好意思笑笑, “就,就一个周。” 斌哥顿时觉得手上的不是灰而是屎, 嫌弃的在矮个头身上擦, 擦了半晌突然想起来, “你这衣服几天没换了?” 矮头继续不好意思,“就,就两个周。” 斌哥眼睛一瞪,举拳就要打,“我打死你个邋遢鬼。”“斌哥斌哥,小点声,小点声,”矮头抱紧头,还不忘提醒他。 “算了,”斌哥见他这副小身板,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他的拳头,呵斥,“还不快去。” “去哪?”有人发问,声音有点细。 “你个蠢货!不让你去扛人吗!你这个智商怪不得你不想高考,”那个斌哥听到话气不打一出来,两手齐上抓着矮头耳朵狠扯。 矮头抱着耳朵拼命求饶,“诶诶诶,斌哥你松松松松手,不不不不是我问的。” “啊?”斌哥松手,清咳一声,转而瞪大眼睛看向另外几个人,“你们谁问的?站出来。” 另外几个人纷纷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嘿,还奇了怪了,”见没人承认,斌哥挽起袖子双手叉腰,扮猛老虎状,“竟然没人承认,敢阴奉阳违了是吧,你们自己说,谁问的?不承认所有人回去都给我挑粪!”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话语,齐齐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斌哥眼瞪得溜圆,不敢相信,“好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竟然学会骗人了,满十八了吗?毛长齐了吗?” 苏婉在旁边默默的看了许久了,从他们刚刚来就一直看着,希望有个人能发现自己,结果这些人眼睛就像瞎的一样,就是看不到,她刚才忍不住发了声,想不到他们自己人倒起内讧了。 她无语的抚抚额,深刻怀疑青辰会的人不会都这种智商吧,青辰会是怎么称霸清水镇的,她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不再为难他们的智商,“是我问的。” 终于有人承认了,斌哥果不其然的去看,“好啊,你个小兔崽子终于认了,老子,谁?”他看着突然出来的苏婉,戒备登时拉起来,他竟然都没听到她的动静,看来她的功夫远在他之上。 “斌斌斌哥,怎怎怎怎么了,”矮头听到斌哥发问,两手两脚并用爬到他身上,把头埋在他脖子里,浑身哆哆嗦嗦就差直接尿了,“是是是是有鬼吗,鬼,鬼在哪儿。” 其他几个高大的男人一听鬼也立刻跑到斌哥这,团团将他围住,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本来想学矮头男子挂在他身上的,但挂不下了,只能缩着脖子往他衣服里塞。 “扑哧,”好久没见到反应这么搞笑的宵小之辈了,苏婉畅意的笑了出来,一弯眉目在月色下比月亮还亮。 然而这时候没人去看苏婉的美色,听她的美喉了,矮头男子更加抱紧斌哥,恨不得自己躲到他的身体里去,“斌斌斌哥,你,听听听!女女女鬼的声音!!!我们快快快,快跑吧!” “鬼鬼鬼你个头!”斌哥挣扎许久终于将嘴上的手放下,河东狮怒吼,“你们特么的给老子下来,看清楚这是谁!” “啊?谁,谁啊,”其他几人艰难的抬头一看,发现是个女的,还有影子,还会笑,被吓死的心终于活了过来,坐在地上喘气,“不,不是女鬼就好。” “呼,呼,呼,”终于摆脱了满身大汉,斌哥也累得躬着腰大喘气,他也想坐在地上的,但他一个八尺男子汉在地上喘气成何体统。 “起来,起来!”他踢了踢地上的众人,虎着脸,“坐着干什么!孵蛋啊!” 矮头被斌哥踢起来,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吓得晕倒,太丢人了,立即跳起来,整整衣领,清咳一声,甩两下腿,四十五度脸脸朝天对苏婉,“你哪条道上的?我们青辰会的。” 现下乌漆麻黑的,手电筒刚刚情急之下也关了,谁也看不清谁,矮头下意识觉得苏婉也该是道上混的,因为那个普通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乡旮旯里晃悠。 那矮头虽然不高,但也和苏婉差不多高,现在还四十五度角望天,也不知他看不看得到自己,苏婉憋笑,努力让自己正经一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辰哥今晚让来掳的人应该就是我和我的学生。” “斌,斌哥!就是她!我见过她!”矮头男子终于摸到了手电筒,打亮放下下巴上,照出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吓了斌哥一跳,跳起来对着他脑袋一痛揍,“你特么来凑什么热闹!吓死老子你负责!” “斌哥饶命啊饶命啊!”矮头男子抱着头乱窜,等斌哥打累了终于放过他,二话不说扭头吩咐其他男子,“你们!上,先把她给我绑走。” “咦?”按照刚才几人那愚蠢劲儿,苏婉还以为他们不会抓自己呢,想不到这斌哥也不完全糊涂嘛。 面对着同时朝她扑过来的几人,她身形一闪,避开朝她扑过来的人,旋即右脚一抬,咚咚咚,一脚一个,一阵灰尘之后,地上整整齐齐躺了五个男子,样式统一的抱着肚子,躬成虾仁。 苏婉朝抖成筛子的矮头和愤怒的斌哥扬扬下巴,挑衅道,“还来吗?”眉眼带钩,像个蔫坏的魔鬼。 矮头失力,一屁股塌到地上,狂摇头,“不不不,不来来了,” 想不到苏婉这么厉害,这刘辰立果然不是好东西,他就欠了他三件事,他竟然让他来做这么艰难的事,不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无所畏惧的直起胸膛,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噗,”面对他气急如雷的攻势,苏婉根本没动,眼睛淡淡的瞥他一眼。只轻轻的踢了踢左脚,一颗石子飞起,正好砸中斌哥的肩,斌哥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僵直着身子倒下了。 “斌哥!斌哥!”矮头男子见斌哥倒下,以为他死了,连滚带爬跑到斌哥身边,眼泪鼻涕登时就流了出来,抱着他的身子使劲摇,“斌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那斌哥僵直着身子,像石化了一样,只有两只眼珠能转,拼命的朝矮头使眼色。 然而矮头没注意,仍在拼命的左右摇晃,见左右摇都不行又剧烈的上下摇,哭得悲惨极了,“斌哥你别吓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是这个月才加入青辰会的,本来是高三的学生,临近高考,各种复习卷子压力纷至沓来,老师的压力加上和同学家庭的矛盾,他一意气用事就不读了,跑出来加入了青辰会。 18.第十八章[修] 听说这个帮会很厉害, 跟着他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再也不用做难到秃头的数学题,面对那个从没对他笑过的人,所以他饱含着极大的热情加了帮会,然而现实总是给他一击。 他因为个头矮,长得瘦,进了会多的是人欺负他, 为别人鞍前马后,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的, 时不时还要经受“前辈”的“指导”,要交“练习费”。 在他快受不住时, 斌哥像从天而降的神一样赶跑了欺负他的“前辈”们, 亲自把他带到身边, 那些以前欺负过他的“前辈”转头就舔着脸来给他赔罪,把以前的“练习费”都还给了他, 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从外门弟子变成内门弟子了吧。 昨天是他第一次跟着青辰会的头头。辰哥出去,没想到就能遇到帮会一年难得一见的大事情,还没等他积极冲锋陷阵就被一块木板敲了个头晕眼花, 接着又被当头一棒, 他的第一次出征生涯就这样晕倒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和昨天的战役,他已经感觉到小混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了, 结果现在唯一罩着他的斌哥也挂了, 他以后该何去何从。 禁不住悲从心来, 他又使劲摇了摇,“斌哥!你醒醒啊!” 斌哥本来还能使眼色的眼睛被这三百六十度加强版摇,往上一翻,彻底被摇晕了。 “好了!”苏婉忍不住了,他一个大男人要哭多久,“你再叫唤当心我把你舌头给你割下来。” “呜呜呜,”这句话果然很有效果,此话一出他立即就不哭了,两只手捂着嘴巴,拼命摇头,像被欺辱的良家妇男。 明明自己才是要被欺辱的人吧,苏婉抚额,没心力和智商不对等的人纠缠,“你斌哥只是两个小时动不了,两个小时过去就能动了。” 目光在瘫了一地的黑衣人身上逡巡一圈,又回到矮头身上,像野兽捉捕猎物一样,看得矮头心底发毛。 “你回去告诉那个刘辰立,让他放聪明点,哪些人该惹哪些人不该惹,要是他再来找我们麻烦,下一次断的就不是肋骨了!” 目光再一次回到地上整整齐齐躺着的几个大汉身上,厉声一呵,“你们还要躺多久,还不快起来把他抬走,想让我帮你们?” 然后矮头目瞪口呆的就看着本来痛得捂着腰满地打滚的其他几个人动作麻利的爬了起来?还一人一条腿一条胳膊抬着斌哥头也不回的就飞快的跑了? 矮头呆呆的去看剩下的苏婉,触及到她的眼神,心神一凛,鼻涕一收,也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跑。 妈妈呀,这人好可怕,我不当小混混了,我要好好学习<(tot)> 看着他们连滚带爬的背影,苏婉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本来她已经换上轻便的衣服做好今晚要大干一场的准备了,没想到预想中的大战就这样草草开始草草结束,所以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苏婉也没等到后招,她收回视线,无奈的耸耸肩,她的老骨头哟,好久没热过了。 乡村的夜晚很宁静,也有点无聊,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打呼噜声通过空气传进苏婉耳朵里,倒是给添了几分乐趣。 她负着手,踩着落叶来到卧室窗前,正准备跳上去,突然动作一顿,视线不着痕迹的往男生房间看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轻轻一笑,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足尖一点,就像燕子一样轻身飞进了屋里。再关上窗,今晚就什么也没发生了。 和衣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然而苏婉把今晚当做不入眼的小打小闹,有人却气得半死。 “辰哥!斌哥他们回来了!” 青辰会据点,一个干瘦的人从门口飞奔过来,带来了刘辰立一直等着的消息。 “怎么样,人带回来没?”他揪着那人的衣领,既高兴又阴狠,面目有点扭曲。 那人被揪着衣领,又被他脸色一下,本来就害怕的心一下就乱了,话也说不全,“回,回,没,没。” “艹!”久久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话,一团火在心里升起,刘辰立两手一推,把他往地上狠摔,阴狠的看着他,“这种货色怎么进青辰会的,给我丢出去!” 而后不再管他,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斌哥一群人。 “哎哟,”抬着斌哥的几个人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咚,”斌哥后脑勺着地,摔了个结实。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刘辰立被撞了个踉跄心里更火,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骂加狠踹,见什么踹什么,急红了眼,“谁特么不长眼,想让我给你挖了!我让你们撞,让你们撞!” “辰哥饶命啊,辰哥饶命啊!”几个大汉吃痛,连滚带爬的往两边躲开,只有斌哥苦于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结结实实挨踢。 众人不敢在他气急关头劝,只能各自躲着让他发泄个干净,刘辰立越踢心里越火,刚刚晚上受的气噌得就冒了出来,眼睛猩红,把脚下的斌哥当成了苏婉,脚上带风,狠狠的踩了下去。 “噗,”皮鞋踢到肉的闷声,“啊!”矮头痛苦的惨叫,额上青筋冒出,失力的整个人落到斌哥身上,觉得他的脊椎要断了。 “唔唔唔!”看着矮头扑在他身上替他挨揍,斌哥心神震荡,双眼睁得老大,想要把他推开却没有力气。 矮头艰难的冲他笑笑,把他抱得更严实,承受着刘辰立一下接一下的狠踹。 不要!斌哥在心里大喊,想要向别人求助,可他目之所及的人除了刘辰立都躲得远远的,无人可求。 一下一下又一下,身上的人承受的痛通过震动传到他心里,他想要狂吼,想要抱着他躲开,然而浑身却只有隔绝世界的无力感。 “呕!”身上的人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他瞪大眼睛,想要睁开被血糊了的双眼,却仍只能看到模模糊糊一片。 他看到矮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张张嘴,说了什么,然而他还没看清,然后就无力的垂下了头。 19.第十九章 不!!!眼泪无声的和着鲜血流出去, 斌哥双目充血, 肌肉鼓胀,十指拼尽全力缓缓收紧。 “呕!”他浑身一震,翻身一口献血吐了出来。 “呕!”斌哥一口鲜血喷出,浑身一震,立即感觉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忽略心口针扎似的痛, 他翻身抱着矮头就地一滚。 “矮头,你怎么样, 你醒醒!”他爬起来,抱着矮头使劲拍他鲜血模糊的脸, “矮头!” 然而矮头仍是一动不动, 没有丝毫回应。他不再犹豫, 抱起他就往外跑。 突然,跑到门口他停了下来, 回头对刘辰立冷冰冰道,“我答应你做的三件事已经做到了,日后我不会来了,你好自为之。” 你也别来找我, 我会忍不住将你撕碎。 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外, 刘辰立突然清醒过来,回想了刚才他做的事, 后悔顿时涌上心头。 褚斌是他好不容易才骗来帮他的人, 他到底做了什么。 狠狠揉搓一顿头, 他把目光移到周围躲着的人身上,暴戾性起,然而一想到他先前吩咐的事,暂时按捺住心底的暴戾,找来一个人,和声问,“我让你们去带人,带回来了没?” 那人刚刚才目睹了他的暴行,哪敢接近,哆哆嗦嗦走上前,和他隔了三步远,不敢直视他,“辰,辰哥,没,没带回来。” “没带回来你还回来干什么?!啊?我特么养的都是废物吗!这点事都办不好!”刘辰立下意识就想去踹人,结果两个隔得远,没踹到,差点摔了一跤。 那人见状,庆幸的松了口气,也没那么紧张了,“那那女,女老师,让我们给你带,带话,让你放聪明点,要是你再去惹他们麻烦,下一次断的就不是肋骨了,”越说越流畅,说完他还给自己小小的点了个赞,觉得自己记性真好,然而他的赞还没点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艹!你个jb玩意儿说的啥,”刘辰立站在他站过的地方,浑身冒火,见什么踹什么。 直到把整个房间都弄成了废墟他才像魔鬼一样猩红着眼,咬牙切齿道,“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让我断其他地方。” “去,”他扭头,对地上歪歪扭扭痛苦哀嚎的人吩咐,“给锋哥他们打个电话,就说这有几个货,让他们明早就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农家乐里就有房客起床了,鞋踩在木板上咯噔咯噔的响。 尤楠他们昨晚上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战,今天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太阳完全升起,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叫了才陆续有人起床。 而这个时候苏婉已经跑了步回来,坐在一楼大厅里吃完早饭了。 “老师你怎么起得这么早,”钟铭顶着窝窝头,揉了揉眼,甩甩头,不怎么清醒。 “我习惯早起去跑步,”苏婉头也不回的站在窗边喂一只画眉鸟,亲昵的摸摸它圆乎乎的脑袋,又摸摸它圆滚滚的身子。 “哦,怪不得老师这么厉害,”钟铭恍然大悟的拍头,反应慢的就近坐下,大脑还没就位,不知道该干什么。 苏婉看他木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俨然有又要睡着的样子,摇摇头,无奈叫醒他,“醒了就快去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啊?这么早就走?”尤楠站在楼梯上,惊诧的发出女高音。 “嗯。” “为什么老师,”她噔噔噔跑下来,坐在苏婉旁边,“我们不是还要想办法怎么惩治青辰会吗,就这样走了?不管清水镇的人了?” “那你要怎么办?”曾凛也起来了,晃到尤楠旁边,一反常态的主动出声说话,还一说就是一大堆,“昨天老板说的话你都喂狗去了?你想怎么样?为民除害?当大英雄?你能自保吗?” “不,不是有老师吗,”尤楠脸色通红,虽然她知道曾凛说的都是事实,但老师不是可以一对很多人吗,她拉着苏婉的胳膊,卖萌撒娇,“老师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尤楠你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曾凛坐到她对面,面含鄙视,字字不饶人,“老师再厉害能打得过一个帮会的人?要是再来点热武器,你是想害死老师?还有你有手有脚的老师为什么要保护你?老师不是和你一样是女生?甚至还比你小一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尤楠有点委屈,眼眶发红,不知道曾凛今早怎么了,她明明才说一句,他就还了她好几句。 “好了,”见两人气氛尴尬,苏婉不得不出来圆场,这两人以后可还要做一年多的同学,现在就闹翻了她以后可不得累死,“曾凛你还没吃饭吧,快去吃饭,吃了饭再说。” 曾凛转头看着她,眉毛紧拧,苏婉心一跳,还以为他要转头说她,没想他又扭头,双手插兜一言不发走了。 ???苏婉不知道他怎么了,不过现在旁边还有一个人等她哄,她只得拍拍尤楠的手,温声劝导,“你也快去吃饭吧,曾凛话虽然不好听,但现在这里是挺危险的。 她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们,“昨天晚上其实刘辰立已经派人来过农家乐了,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很明显刘辰立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们的,要是他再叫上一帮子人来,到时我们还要连累别人,等我们回去再想办法也是一样的,不急于一时。” “啊?刘辰立他们昨晚来过了?”吴甄站在楼梯口,两眼茫然,“为什么我们没发现。” 要是你发现早就被掳跑了,“他们人少,我把他们赶跑了,不过昨晚他们败北两次,今天就不好说了。” “这刘辰立心思怎么这么歹毒,至于吗”尤楠愤愤的想,把在曾凛身上受到的气都发到他身上,“希望他今天出门就倒霉,倒进派出所就更好了!” 大家都还在想刘辰立竟然昨晚就来过的事,没有人回她,气氛登时沉寂下来,他们是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要是,要是他们再厉害点就好了。 “所以,”苏婉可不能让他们再想了,打断他们的想法,“快去吃饭收拾东西吧,等回了帝都你们怎么样都好说。” “对!”回了帝都刘辰立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还要揭发他的恶行!这么一想,好像要好过一点了,接受了这个想法,大家动作都快了起来。 过了九点,大家收拾好,苏婉点了点人,再次确认一遍,带着人上车,回学校。 然而苏婉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有人从帝都坐车过来。 乡间的路还没修成水泥路,是大大小小的石头铺的,坐在车里人一上一下颠个没完没了,不过对于不晕车的人倒是没什么,反而很快在这种颠簸中睡着了。 才睡了一会儿,车就停了下来,苏婉睁开眼,看了看窗外,还是青山遍野,“师傅怎么停了?” “车没油了,”车师傅仔细检查了检查,没办法,“开不动了,我得去找人把我这车拉去加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好,前面就是小镇了,你们先去小镇里坐会儿吧,弄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苏婉心思百转千回,面上不显,笑着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师傅了。” 看看还在睡的人,苏婉拍拍手,“同学们,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该下车了。” “到了吗?这么快,”被叫醒的人懵然的睁开眼,对回去只要这么点时间惊叹。 “没有到,车子没油了,我们先去镇里等等。” “又要进镇啊?”几个女生哀嚎,一想到进镇就想到昨晚的大战,万一待会儿遇到刘辰立他们怎么办,想到刘辰立恶心的眼神,安玉就浑身发毛,朝尤楠的方向挤了挤。 “老师这会不会是刘辰立他们的阴谋?”安玉小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想进镇里。 “对诶!”尤楠一想,还真像这么回事,电视剧里不就这样吗,把主角的车弄坏,让他们进某处休息,然后这个休息所就是出事的地点,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就这样吗,加上刘辰立睚眦必报的性子。 “老师我们能不能不进镇里?感觉像进了圈套一样。” “对,对啊,”吴甄也附和,“我们进镇感觉就像狼入虎口。” 经她们一说,几个男生也觉得好像是刘辰立故意的,而他的阴谋就在前面的加油站等着他们,面色难看起来。 苏婉无奈,“我们就在镇边上的加油站等,大家在一处,你们别乱跑就不会出事,而且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待会儿车子也要走,我们还不是要走去加油站。” “好吧,”大家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好歹她们也是研究生了,不能畏畏缩缩止步不前不是。 “就在这等吧,”苏婉带着人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司机说的加油站,带着人过去,跟工作人员沟通一下,他们就在待客室里留了下来,“大家别乱跑啊,特别是女生,如非必要就别出这间屋子了。” 苏婉不放心的反复叮嘱几人,心里没有像刚才宽慰学生一样轻松,不知昨晚她的震慑有没有。 “知道了老师,”尤楠抱着手里的手机,缩成一团,“我肯定不会出去的。” 这副模样在平时该让人发笑的,不过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笑得出来,虽然就算刘辰立真的来了,他们也不会退缩,但这种等着的过程并不好受,有点像死神来了里面等死神的场景。 虽然刘辰立不可能是死神,但一层阴影还是笼罩在在座的人的头上,他们由来时的开心玩手机变成紧张的玩手机。 见他们都各自都有一定的心里准备,苏婉暂时放下心来,环顾了一圈室内陈设,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她起身,准备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 郝易站起来,“老师我和你一起去吧。” 苏婉诧异的看着郝易,心里震惊极了,恢复能力这么快?不是一直躲着她吗?! 从昨天到今天,郝易就没和她眼神对视过,话也不说,整个人蹲在角落里失落的生蘑菇,她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从此对她避之不及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恢复了,真伤心╮(﹀_﹀)╭ 然而佛性少女优秀老师怎么会这么想呢,苏婉面上宠辱不惊的点点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得郝易眼神更羞愧。 一路无话,往常都是郝易主动找话题的,现在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苏婉,自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默默的跟在身后,他开了几次口,却都在快要说出来时又咽了回去,纠结得快拧成麻花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突然,他正在想下一个话题时,苏婉出声了,等他听清,他一脸不可置信,这么快?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话! “走吧,”苏婉可不管他的花花肠子,示意他跟上就自顾自走了,等走回门口,手刚搭上门把,一个电话突然打来。 20.第二十章 接起电话, 听清楚内容, 苏婉扬起一弯笑,是司机的。 她把手放在门把上,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室内紧张的学生们,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生走了出来。 苏婉立即停下脚步,心神紧绷, 她看了眼室内,发现他们还在玩手机, 才没有立即拦住这人。 至于那个女生,她没想到门口有人, 抬头看了眼苏婉, 顿时被惊艳到了, 脸有点红的对她笑笑,而后飞快的跑了, 还边跑边偷看。 这副表现……和学校里的迷妹们一样。 原来是草木皆兵了,苏婉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过头。 她呼呼气,走进门对玩手机的众人宣布好消息, “司机的车到加油站了, 正在加油,让我们过去, 加好油我们就走。” “哦耶!”此话一出, 正在玩手机的众人都露出个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平时觉得很好的手机也被丢开,相视一笑。 看来是他们太过紧张了,那个刘辰立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说不定昨晚被他们打怕了,不敢来了,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又雀跃起来。 苏婉立在门口,见大家有说有笑拿的收拾东西,心里突然在想,他们这一路真的就这么过了? 车子往前开,到得镇中。 “咦?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昨天来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人诶。” 几个女生严严实实的趴在窗上,要不是车窗是关住的,估计半个身子都出去了。 “这个啊,”司机从后视镜一瞥这群“窗饼”,爽朗大笑,“清水镇今天赶场,就是赶集,附近几个镇的人能来的都来了,可不就人多。” 小镇里赶集是一个镇的大事,买菜的一般三四点钟就会起床把前一天晚上没摘的菜摘回来,然后挑去街上卖,而街上的摊子在五点左右就能把镇上所有的街都摆满,天一亮即是前胸贴后背,摩肩接踵的人流。 人大都喜欢凑热闹,尤其是爱好逛街的女孩子,看着这种盛况她们也想去体会体会小镇的赶集,然而她们知道目前情况特殊,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眼巴巴的看着车一顿一顿的来出镇外。 “我看到厕所了!!”突然,在车即将驶出小镇闹区时,吴甄指着一处猛点点点。 苏婉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吴甄就可怜兮兮的回头,还附带了几个如出一辙的表情的同伴。 “老师,我可不可以去上个厕所……”吴甄可怜兮兮。 “我也想去。”尤楠、安玉、钟铭同版可怜兮兮。 他们不是想趁机下车去玩,而是真的是今早走得急,没来得及上,刚才在加油站里又紧张一直憋着,现在看到厕所两个字就像看到亲房子一样,只差没原地就响应大自然的号召了。 苏婉再次无奈,“那大家都去吧。” “哦耶,”几人叫停车,像欢快的小破孩噔噔噔跑下车,跑到厕所,都傻眼了。 “这这这……”尤楠指着面前的厕所,下意识蒙着鼻子,“他们的厕所就……长这样吗”。 光线昏暗不说,四面墙还是水泥地的,重点是连个独立的隔间都没有,每个蹲位只是用低矮的大概一米高的墙围了三面半,蹲在里面的人她们站着都能看见,而且那个坑就是一条贯穿厕所的槽,不能自己冲,得隔一段时间自动冲水,里面一堆不可言说的东西。 闻着这冲鼻的味道,几个女孩子往后退了退,一脸讪笑,“我,我觉得我还可以憋憋。” “哦?”苏婉面不改色,挑挑眉,“这里不上,就只能等回帝都了,路上你们要是憋不住了,就只能去路边或田地里了。” “嘿嘿,憋,憋,”尤楠脸色突然有点红,捂着肚子,想哭,她本来想说憋得住的,结果她的肚子立刻就给她唱反调了,一刻也憋不住了。 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她认命的找了个相对干净的位置,快速解决问题。有了一就有二,见三个女生都大义凛然般赴死上厕所,苏婉才慢悠悠的转头,嘴角上挑,好像在坏笑? 不是她故意忽悠她们在这上,是路上确实没有厕所了,而且经常下车危险性更会增大,她也是为她们好呀。 嗯?苏婉耳朵一动,疑惑的转头,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她视线扫过其他蹲坑的人,还没等她想出什么,男生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啊!有蛇!”是钟铭的! 苏婉头皮一麻,拔腿就跑,留下一句“你们三个好了就到男厕所去”掷地有声。 苏婉来到男厕门口,着急的往里看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啊!”她刚看清几个人,男厕里的人不管上没上厕所的都条件反射拉裤子,背转身去,羞意与怒气并发,“你个女的进男厕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对,对不起,”这时苏婉才反应过来,忙用手遮住眼睛,然而指缝却还是开着的,人也没有出去。 她每个位置都搜寻一遍,一个学生都没看到,“钟铭?!曾凛?!郝易?!你们在吗!” “钟铭?!曾凛?!郝易?!”她又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正准备进去,左边墙角的小隔间突然冒了个头,满脸通红,“老,老师,在,在呢。” 看到他还在,苏婉也没放心,继续追问,“曾凛和郝易呢?” 他瞄了瞄旁边捂着裤子缩成一团,死都不肯露出头的两人,“也,也在呢。” 苏婉放心,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而来的就是气,“那你刚才惨叫什么?”要不是他惨叫,她也不会跑到男厕所来丢这么个人,还把尤楠她们……“糟了!” 苏婉脸色一变,快速对他们仨说道,“你们上完厕所就去车里等着!”然后再次拔腿就跑。 “老师怎么了?什么糟了?”钟铭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扒着墙问旁边的曾凛。 曾凛正在提裤子,突然手一顿,猛然抬头,下意识去看郝易,看到对方脸色也变了,两人对视一眼,加快动作,不忘催促钟铭,“快点!吴甄她们出事了!” “啊?啊?为什么?!” 苏婉飞快的跑在路上,脑袋高速运转起来,她终于知道刚才的哪里不对了! 她刚才站的蹲坑旁是有人的,而那人呼吸浊而重,粗有音,应该是个男子,而且那间厕所里分明不止一个男子! 等她跑回去看,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了,厕所窗户大开!她跑到窗户一看,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林而出,路边有被脚踩过的痕迹。 苏婉怒极反笑,刘辰立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惹到她头上,她今天是真的生气了,她脚尖一点,跳窗而出,顺着痕迹飞快追过去。 “老师!你去哪?!你等等我们!”三个男生气喘吁吁的追到女厕,什么都没看到就看见苏婉的衣摆在窗边一晃而过! “老师!”他们追到窗边,看到苏婉的身形快若闪电的在林子里穿梭,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快!跟上!”来不及说什么了,郝易率先爬窗,刚跳出去,厕所突然来了几个大妈,声音震耳欲聋,“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钟铭回头一看,头顶冒烟,疯狂鞠躬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你们别生气别生气!” “不是故意的你来女厕翻窗!”大妈不信,一手叉腰,抄起手边的扫帚就冲过来,“我让你们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围着女人屁股转!快跟我去派出所!” “啊啊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见她真的冲过来了,钟铭忙手忙脚乱的爬窗,“你别过来啊!” 窗外两人见状连忙施救,一人一手将他扯了出来,摔了个倒栽葱。 “哎哟!”钟铭脑袋着地,还没缓过来呢,再次被扯着往前跑,郝易和曾凛的话一前一后传进耳朵里,“快跑,她追来了!” “啊啊啊!你们等等我啊!”钟铭捂着被打了一下的屁股,头也不回的跑。 “呼,呼,呼,”跑了一段路,钟铭快坚持不住了,喘着破锣嗓子,“我们还,还要,跑多久。” “就这吧,”郝易毫没预兆的停下来,擦擦汗,看向累的要死要死的钟铭和一脸无事的曾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老师不见了,吴甄她们也不见了。” 钟铭瘫在地上,双手撑地,出气比进气多,无法回答。 “报警吧,”曾凛皱着眉,看起来比平时还犀利几分,“然后我们再去昨天晚上的打架附近的ktv网吧看看。” 郝易眼睛一亮,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马上行动起来,“走!” 吴甄他们消失了,抓她们的人肯定和刘辰立有关,那他们直接杀到他们的老巢去,说不定会碰到苏婉。 这么一想,前途顿时清明起来,三人奔跑在人挤人的路上,推开背篓,拔出胳膊腿,好不容易报了警,又马不停蹄的朝昨晚的地方赶,一辆车子来到他们旁边,保持速度缓行起来。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内敛清隽的脸,“同学!你是苏婉老师的学生吧。” 21.第二十一章 苏婉此时正站在周围最高的一架房顶上, 犀利的眼神犹如雷达扫描着四周。她刚跟着小路出来, 就来到了闹市区,人一多,痕迹就没了,连本来已经看到背影的人都跟丢了。 她无法,只得脚尖一点,飞身上房顶, 选取这来一看究竟了,不管引起多大的轰动, 地下一群人指指点点。 “这人怎么了,想自杀?” “唉, 现在的年轻人哟, 真是经不起风浪, 这才多大点年纪就拿命当事。” “女娃娃,”有人对她大喊, 真害怕她一下子掉下来,“你要干什么,还不快下来,有什么是不能好好商量, 非要不把命当事!” “小姑娘,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下来好好说, 我们给你想办法!” “对啊, 对啊, 跟我们说吧,”大家都不赶集了,背着背篓,脚边大包小包的看着苏婉,很快就围了个圈。 然而苏婉的全部心思都在人群中搜索可疑人物,一刻也不敢停下,终于,她的眼神一凝,将视线盯在一个躬着腰,正想从人群里挤出去的蓝毛身上。 她敛眉拧目,气沉丹田,足尖一点,吓死人的朝人群里飞扑下来。围观群众以为她要跳楼,纷纷躲开,露出一个场地,闭上眼睛不敢看。 苏婉快速飞下来,一手猛得拍在被露出来的蓝毛身上,没给他说话时间提着他就继续飞上房顶,几个纵跃就不见了,又是引起一阵惊呼声,“这不会是在拍电视吧。” 苏婉左手提着人,在房顶起起落落,在空着辨别着方向,冷冽的风呼呼的刮得脸生疼,那蓝毛刚才正想逃跑,突然身子离地,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等睁开眼就已经被人提着衣领在空中了,时而像坠落一样贴近房顶,时而飞上天,比坐过山车还吓人!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他四肢扑腾,嗓子都破音了,“女侠饶命啊,饶命啊!” “闭嘴!再吵把你丢下去,”苏婉被他吵得脑袋疼,冷冰冰瞪他一眼,他顿时安静多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会被吓死了吧?苏婉侧头看,却被他死命捂着嘴,瞪大眼睛,眼泪哗哗流给气笑了。 见他白眼要翻不翻的,苏婉终于找了个地方停下,一把将他丢在屋顶,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声威胁,“说,你们把人掳去哪了!不说我就把你丢下去!” “呜呜呜,”终于触地了,蓝毛手忙脚乱找了个房墩,手脚并用牢牢抱着它,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再也不坐过山车了! “不说?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苏婉突然伸手,搭在他肩上,一把扯了过来,作势就要扔下去。 “啊啊啊啊!哇呜呜呜!”蓝毛崩溃大哭,“不要!我说,我说!” “哼,”苏婉放手,他又手脚并用跑到房墩去抱着,眼泪鼻涕一起流,哀嚎大哭,“辰,辰哥让我们把人带去,带去ktv,说等会儿交给锋哥他们。” 苏婉皱眉,“锋哥是谁?” “是,是,”或许是蓝毛都觉得自己的回话会被打,瑟缩了一下,迟迟不肯开口。 “不说?”苏婉作势又要抓他,他急忙开口,头埋进胸膛里,“是卖人的!” 他把头藏进胸膛里,不敢回视苏婉,飞快求饶,“是辰哥的主意,你别丢我,别丢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饶命啊!” “饶命啊,饶命啊,”喊了一会儿,没听见苏婉什么反应,他撞着胆子偷眼看,房顶上空荡荡,连鬼影都没有! 惊愣三秒,他回头,抱紧房墩,“啊啊啊!救命啊!女侠你把我放下去啊!我上有小下有老啊!!!” 另一边,刘辰立刚刚送走人,前脚踏进ktv的门,心情舒畅,正准备开个聚会来庆祝一下,后脚门就被踹开,残渣木块像喷岩一样四面飞射,“砰”得将他打倒在地。 “哎我艹!”他跌倒在地,全身疼痛,摸着后脑勺,捂着胳膊,咬牙切齿,“什么人,看老子起来不整死你。” 他掀开身上木板,手掌撑地,刚刚艰难的坐起来,“咚,”再次被一脚踢在地。 “你特么……”他觉得脖子上像是箍了什么,气都喘不过来,他呼气,用像吃人一样的眼神朝踩着他的人看去,想要骂出的话瞬间就冻结了。 他第一反应想朝后躲,结果他刚一动,脖子上的脚踩得更重,“唔,”他梗着脖子,呼吸困难,“你,你来做,什么。” 苏婉拧了拧脚,加重力道,稍稍俯身,直看进他的眼里,“你把人带哪去了?” “唔!”刘辰立觉得胸腔里的气更少了,双眼突出,眼睛泛白,双手扒住苏婉的脚,费力的想要扣开,嘴里却仍死鸭子嘴硬,“哈,哈,哈,你,休想,知,知道!” “是吗,”苏婉轻轻一笑,眼神都没变,抬手带气猛得拍在他胸口。 “噗!”刘辰立一口鲜血吐出,苏婉收脚躲开,他立即翻身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呕血不止。 “不想说?也没事,”苏婉没再去踩他,就近找了个凳子,悠哉游哉的坐了下来,一手懒懒的搭着,尽显慵懒,如同雍容华贵的人间富贵花,而不是一心向佛的出尘神女。 然而说出的话却是让人胆寒,“我刚在你身体里下了噬心蛊和吸髓蛊,只要十分钟,就能把一个人的心和脑髓吸食干净,它们现在就蜷伏在你的心脏上和脑髓旁,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你不把人交出来,那你就好好享受被它们吃干净的感觉吧。”自然是没有什么噬心蛊和吸髓骨的,她只是在他体内注入了两股相反的真气而已。 “哈哈哈,”刘辰立擦干净嘴角的血,看苏婉像看一个疯子,“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噬心蛊,洗髓蛊?我特么还泄精,量大,管够,你吸不吸?” “不知所谓!”又是污言污语,苏婉皱眉,纤手一伸,打个响指,“啪!”然后就低头假寐起来。 刘辰立先前是明显不信这种电视剧里的蛊虫的,看苏婉就跟个疯子一样,看到她毫无防备的闭上眼,正准备起身偷袭她,没料浑身突然一震,随即一股疼痛就突然袭来,连动着神经,他一会儿捂着心,一会儿按着头,像是有东西在啃他的心和脑袋一样。 “沙沙沙,沙沙沙,”他浑身青筋毕露,仿佛能亲耳听到那虫子在啃他的心,头,一点,一点,“啊啊啊!”噬心的痛让他满地打滚,然而这还没完,下一秒脑袋又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大脑里游动! “救,救我!”他全身泛白,极力伸着手,想要抓住苏婉的脚,地上很快就流出一滩汗。 苏婉踢开他的手,对他的惨象无动于衷,甚至还添了把火,“这个蛊虫吃了的东西就是真吃的,你拖得越久,到时即使你说了,你说你只有半个心脏还能活?” “它现在在你的心叶上,体积小,吃的也少,等它越吃越多,越吃越快,体积就会变大,到时你自己也能摸到它了。” 不知是不是苏婉的话的效果,刘辰立捂着心的手似乎摸到了鼓鼓的一条东西,脑袋上也有,还在轻微的蠕动,“啊啊啊!”恐慌彻底爆发,他忍痛大喊,“我说我说!我说!” 什么仇什么自尊的都不算事,只要让他不痛就行!啊啊啊! “哼,”苏婉早有所料,放下撑着头的手,“说吧,在哪?” 刘辰立还在抱头捂心满地打滚,“被,被锋哥,他们,带走了。” 苏婉心沉如水,果然来迟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捏死刘辰立的冲动,低声问,“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啊!”刘辰立抱着头,痛苦的拼命拿头在地上咣咣咣撞,一字一句的艰难吐字,“他,他们,没,没告诉过我,地点,都是,他们,来,找我。” “什么?!”找不到?没料到会是这种样子,苏婉拧眉,要是他们拿着人立即就走了她更难找到人了。 “啊啊啊!”刘辰立又是一声哀嚎,他努力朝苏婉爬了爬,捂着胸,躬起身,全身都要没力气了,“救,救我!” 苏婉审视着他,没有动作,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立即蹲在刘辰立面前,指尖一点他的心口,“你快跟他们打电话,说还有人要给他们!快!” “呼,呼,呼,”刘辰立像死鱼一样大字瘫在地上,随着苏婉的一点,他身体里的动静都没了,他平躺着,好像过了几十年那么久,神情恍惚,对苏婉的话都反应不过来。 “刘辰立!”苏婉又一掌拍在他心口,那种撕心裂肺神魂具灭的感觉又来了,“啊啊啊!”痛得他满地打滚,“住,住手,你让我,我做什么,我,都,做!” 苏婉收手,俯视着他,“别以为你不痛了就可以有小心思,我只是暂时让它们沉睡,它们一直会在你体内的,我随时可以让它们吃了你!快给打电话!” 浑身的痛又消了,刘辰立不敢再休息,费力爬起来,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唇齿不清,“好,好,我打,我打。” 苏婉坐在他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刘辰立一哆嗦,加快按键的手,开了免提等待人接。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是漫长的,无论是对刘辰立还是苏婉来说都一样。 “嘟,”终于接通了,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喂?辰子?”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刘辰立去看苏婉,苏婉示意他说下去。 刘辰立这才小心翼翼的回话,“喂锋哥?你们走没有?” 那人回话了,显得比较高兴,“还没呢,正准备走你就打电话来了,辰子你这次的货不错,下次继续,我一定让你赚大发!” 正准备走?苏婉瞪着刘辰立,刘辰立条件反射一哆嗦,心领神会,“锋哥,你先等等!我这又逮到一个上好的货,比那三个人好看多了,你快来一趟吧。” 那边果然上钩了,“哦?是嘛,辰子你可以啊!锋哥我待会儿给你包大红包!你快带她来清北路三十六号,我们在那等你。” “好的,锋哥,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刘辰立战战兢兢的看着苏婉,“然,然后,怎么办?”6334 苏婉起身,顺便把他也给揪了起来,“备车,去清北路三十六号。” “是老师!” 郝易一行人刚到ktv门口,就看到苏婉气质冷冽的走进一辆车里,后脚刘辰立也跟着坐进去。 眼看着车子就要打动离开,郝易抬起脚就想下车去,“等等!”旁边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制止他的行动。 “陆先生,为什么不让我去救老师!”眼睁睁看着车子离开,郝易回头对那人怒目而视。 陆迟关上被他打开的车门,远远的跟了上去,“你老师看起来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别坏了她的计划。” “那就这样让她单独和刘辰立在一块?!”郝易显得很暴躁,陆迟的话根本无法宽慰他,“她不是你老师,你当然不心急!” 不是我老师就不能着急?想到上次缠着苏婉的就是这小子,陆迟凉凉的看他一眼,“你着急也没用,你打得过你老师?” 22.第二十二章 胀气的郝易在这句话下咻得就蔫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苏婉超高的武艺, 心里悲伤成河,苏老师明明看上去那么软,为什么武力这么凶残,呜呜呜。 “凶残”的苏婉已经带着刘辰立到清北路三十六号了,站在这间看起来很古朴宁静的古民居门前,她扫视了一圈周围, 上台阶推门,推不开。 她后退两步, 审视了一下这高大的红漆木门,突然右脚发力, 飞身一脚, 门后的横木啪嚓断成两节, 门开了。 拧起气息萎靡的刘辰立准备进去,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手腕, “苏婉等等。” “你怎么来了,”苏婉诧异的看着陆迟。 “先不管这个,”陆迟看看她再看看她旁边腿软矮了一节的鼻青脸肿的男子,“你们的经历我已经听你的学生讲了, 你现在准备自己一个人就进去?” 苏婉睁大眼睛看着他, 疑惑,不然呢, 他们又打不过她, 带人反而要让她分心。 陆迟气急, 侧头不想看苏婉,但很快又回头,语气坚定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警察,警察很快就来了,”要是里面有几十个人,她一个人怎么护着三人全身而退。 苏婉摇头,“不用,我,”“啊!滚开!滚开!”话还没说完,一声惨叫突然从里面传来,苏婉心急,挥开陆迟的手跑了进去,乌黑柔顺的长发在空中摇荡,裙裾飞扬,跑得利落干脆,毫不留念。 陆迟头一晕,捂着头后退几步,两眼无意识追随着苏婉的背影,他听到他的记忆在呼唤,别走!回来! 随着苏婉的背影越跑越远,他心里的悲伤越来越浓,直到苏婉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心里的那股悲伤迅速到达极限然而砰然长逝,像炸裂的烟花弥漫到身体各处,陆迟才清醒过来。 为什么,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陆迟甩甩头,又是这种感觉,他扶住门框,门内突然又是一阵惨叫,他瞬间回过神,跑了进去。 屋内。 “锋哥,这次的这几个女的模样还真正,就是不知道味道怎样,”几个敦实圆润的男子围在一处,盯着角落里的尤楠她们眼冒□光。 那个锋哥摸着下巴,上下看了看尤楠几人,视线突然定在安玉身上,一脸匪气的脸上慢慢露出个邪戾的笑,“这女的给我,另外两个你们自己分,别搞死了。” “谢谢锋哥!”几个男子一脸喜色,旁边男子色咪咪的看着尤楠和吴甄,一步一步踏了过去。 “滚开!你们要干什么!”尤楠吴甄惊恐的往后缩,却于事无补,拼命的挣扎,“滚开!别碰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尤楠!吴甄!”安玉看着几个男子扑到他们身上,吓得都快晕了。 “好了,”锋哥走过来,一把将她提起,凑近她白皙滑嫩的脸,“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好好伺候你锋哥,要是你让我满意了,说不定我就不卖你了。” “我不要!你给我走开!”安玉疯狂摇头,对他拳打脚踢,泪水蓄了整个眼眶,“滚开!我不要!呜呜!救命啊!救命啊!”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安玉长得弱娇小,现在苍白着脸,眼睛瞪得溜圆,更是激起了那人的施暴欲,他把她往怀里一抱,整个人急不可耐的亲上去,“让我来好好疼你!” “滚开!”一道不同于三人惊恐沙哑的冷冽女声在这个房间里炸开,在场众人耳朵一痛,跌倒在地,各自捂着满地打滚,“啊!我的耳朵!” “你们没事吧,”踩着地上人的身体过去,苏婉跑到安玉旁边,上下仔细看了看,刚刚她进来看见的场景差点没把她气死,整个人顿时爆发,吼声里自动带上了内力,寻常人听了耳朵必得休息几天。 “老师!”安玉睁开痛苦的双眼,待看清来人,泪水模糊的眼里爆发出万丈光芒,“老师你来了!” “没,没事,”安玉摇头,突然眉头一皱,以手覆耳,“老师,我耳朵好痛。” 苏婉立即点她耳穴,帮她止痛,随即又跑到尤楠她们旁边,止住她们的耳穴,见几人好多了,她才给她们解开绳子,拉着她们站起来。 正值这当头,门外突然传来脚步急切的脚步声,几个女生一吓,飞快的躲到苏婉背后,小声尖叫,“老师,有人!” 苏婉拍拍她们,柔声安慰,“没事儿,别怕,老师在。” 她看向门外,随时准备进攻,“苏婉!”一个人影从门口冲进来,被发胶固定的头发散散的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啊!老师!”见是男性,几个女生尖叫低头躲开,刚刚遭受的经历让她们现在无法直视男性,拼命缩成一团,想躲在瘦小淡薄的苏婉身后。 “没事没事,”苏婉回抱她们,圈成一个圈,语气轻柔,“是老师的朋友,不是坏人,你们别怕,别怕。” 见苏婉不像是有事的人,陆迟也应声的往后退了退,给她们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提醒道,“我们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万一他们还有同伙,那就不好说了。 “嗯,”苏婉点头,拉住她们的手,准备往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刚走几步,一道沙哑的男声在背后想起,几个女生瞬间像被炸飞的鸟,扑到苏婉身后,紧挨着她,脸色苍白,“老师,怎,怎么办。” 苏婉没回,看了一眼站起来的锋哥和其他人,后悔刚才没一下子把他们解决了。 “帮我照顾她们,”她把人往后一推,不知是对谁说了一句,径自朝他们冲了过去,拉开和陆迟他们的距离。 “苏婉!”陆迟上前几步,看着几人的打斗,想进去帮她,但又想着她让照顾人的话,左右为难。 “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他急忙回头一看,有几个人竟然从背后包抄要打几个女生,他忙把人拉开,站在前面和人缠斗起来。 然而陆迟到底不比练过的,这几个人贩子干这行干了几年,身手了得,陆迟一个人根本看不住几个大男人,两个游离出来的男人再次盯上了女生,吓得她们到处乱跑。 “哼!臭娘们!老子让你们跑!”一个男的从身上摸出弹.簧.刀,凶神恶煞的朝安玉砍去,“反正卖给人也要断腿,现在老子先帮你砍了!” “安玉!”苏婉解决一个人,回头一瞥,发现那人刀都快到安玉身上了,她顾不得许多,猛地朝她一扑,忽视了背后朝她亮起来的铮铮银.刀! “苏婉!小心!”陆迟气血飙升,头脑一片空白,突然冲出一道力量,让他突得赤敞敞的扑到苏婉背后,身影坚定,稳如盘石,宛如遮风挡雨的屏障。 “陆迟!”苏婉刚把人解决,就觉陆迟扑到她背后,她回头,宛如被当头棒喝。 他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稳稳的挡在他背后,刀已经碰到他的西装外套了,他却还满足的冲她一笑,明明很帅气温润的脸,被他笑得傻气十足。 刀的银光一闪,苏婉埋藏在记忆深处,一直珍之又重,鲜血淋漓的画面与现在重叠,被佛经洗涤了二十多年的恨又涌上心头,她双眼一红,脑袋一空。 “陆迟!”一股气从苏婉胸腔里爆破而出,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扑了过去,抱着他就地一滚。 “噗!”刀具划破衣衫,没入血肉的声音。 苏婉抱着陆迟,两人双双落地,在冲力之下,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她惊慌失措的爬起身,抱着他,眼泪哗哗哗的流下来,仿佛魔怔一样反复絮叨,“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嘶,”脸上不断有热烫的水珠流下来,伴着胳膊上的伤和后脑勺的痛,陆迟艰难的睁开眼睛,瞬间撞进苏婉湿润慌乱的眼睛里。 “你,”陆迟怔怔的看着苏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咚,”他突然被甩在地上,后脑勺触地,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苏婉在念念叨叨,“我给你报仇,你等我给你报仇。” 报什么仇?陆迟摸着头,痛苦的睁开眼,瞬间就被吓醒了,只见先前偷袭他们的人已经被苏婉踹到在地,满脸鲜血,而苏婉正红着眼睛,举着一把刀,要朝他心口扎下去。 “苏婉!你冷静点,”陆迟浑身的痛被吓得不翼而飞,飞快爬起来,抱住苏婉将人提着换了个方向,急切呼唤,“我没死!你冷静点!” “叮,”刀落地,苏婉双手放开,两眼放空,喃喃道,“没死?不可能,死了,死了的,”是万箭穿心,还死在她怀里。 “苏婉!你看着我!”陆迟拍着她的脸,两人额头对着额头,鼻子贴着鼻子,强迫让她对上他的眼睛,对着她大吼,“我没死!你看我!我还好好的,只是手臂受伤了!” 苏婉看着眼前的眼睛,里面投射出慌乱不定的她,感受着他鼻子和嘴呼出来的热气,她渐渐平静下来,“真,真的?” “对,”陆迟肯定道,“我没死,只是手臂受了伤。” 苏婉突的扑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领子哭得肝肠寸断,发出克制小声的抽涕,“没死,没死。” 她滚烫的热泪顺着他的衬衫浸进他的胸膛,他紧紧回抱住她,心里热乎乎的发烫,想不到他在她心里这么重要,这伤,值了。 事后。 当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地,给万物镀上一层淡金色,苏婉和陆迟一前一后的走出清水镇派出所。 苏婉已经恢复了往日温柔淡定的模样,偏着头,六神皆空的看着路边污垢。 当时看着陆迟给她挡刀,临死前和吕奕如出一辙的笑让她仿佛又看到了吕奕死时的场景,她一下子精神崩溃,发了疯,现在清醒过来,心里又是酸涩又是不自在,脑海里一直反复浮现陆迟的笑和吕奕的笑。 吕奕的死始终是她心里的魔障,多少年来一直在她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她觉得陆迟和吕奕在她脑海里重合了。 陆迟走在她身后,一只胳膊被穿过脖子的白绷带吊着,静谧的气氛虽然带点尴尬,但在夕阳的掩盖下一切都那么和谐,他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愉快。 “小心!”见苏婉要踏进路边的水沟里,他快速伸出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拉住她。 “谢,谢谢,”苏婉回神,轻轻挣开他的手,飞快的瞄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陆迟还沉浸在喜悦里,没发觉她的抗拒,柔声道,“没事儿,小心点,”并肩和她走到一起。 “今天,谢谢你了,”又沉默了一段路,闻着清风,披着夕阳,苏婉心情终于稳定点,侧头看了看没说话的陆迟。 “不用,你最后也拉了我,”陆迟摇头,眼睛深邃明亮,“要不是你拉了我,我活不活得了还不知道。” “其实,”陆迟停了下来,看着苏婉,不好意思笑笑,“其实我还挺高兴的,虽然我不想你伤心,但知道你是因为我受伤才那么伤心,我竟然无耻的很开心。” 因为这样说明他在她心里是有位置的,陆迟定定的看着苏婉,看了会儿,突然不好意思摸头,这些话他平时肯定不会说的,但现在气氛太好,再加上苏婉为他流的泪,他好像有点飘了。 看到苏婉因为他的话轻皱眉头,他连忙改口,“你别当真,我随便说说的,哪个人会因为被砍了一刀高兴,又不是傻的。” “那你还冲上来,”他拙劣的演技连他都骗不过,苏婉又怎会信他的,“要不是我拉了你,你就死了。” “嘿嘿,这不怕你死……呸呸呸,”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迟忙自打嘴巴,换个说法,“是怕你受伤。” 苏婉一怔,心里突然发烫。 “你冲上来做什么,我自己有鞭子,哪里会受伤,笨死了。” 小女孩脸上嫌弃,喋喋不休的数落人,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极了,半矮着身子,即使很累也不曾摇晃。 “嘿嘿,”她面前黑如焦炭虎背熊腰的男子露出满口白牙,像二楞子一样傻笑,“末将,末将怕你鞭子来不及,受伤。” 夕阳的余晖随着步伐的推进,由先前的浅浅金黄变成现在的橘黄色,虽耀人心魂却不刺眼,万物共光。 落日余晖中,苏婉停下脚步,回转身,看着这个背负着整个太阳的男子,鼻子发酸,“你就不怕死吗?” “怕,”他咧嘴傻笑,“可是为你死好像就不怕了。” “陆迟,”苏婉仰头,深呼吸一口气,下了两辈子的决心,“你喜欢我吧。”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么劲爆的问题,陆迟脑海里有什么“砰”得炸开,薄脸通红,像被调戏的良家妇男,“嗯。” 迎着光,苏婉莞尔,“那我们结婚吧。” 23.第二十三章(补修) 由于他们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又去医院检查了下身体, 再走就太晚了,所以他们又原路返回了农家乐,陆迟他们也跟着来了。 原道返回农家乐后,苏婉再一次后悔了。 她怎么就和陆迟说了那句话?她不该和陆迟结婚的,她想找陆迟重新谈谈,可陆迟今晚去和镇长吃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只好心事重重的躺在床上烙煎饼。 天还没亮, 她就醒了,起来换身衣服, 打算去外面跑步平心。 跑着跑着, 跑到荷花池旁时, 对面白茫茫的浓雾里也跑出一个人影,浑身湿透, 还有晶莹的水珠从他发烧滴滴下落。 “陆迟?”苏婉诧异的看着他,她因为心绪不平已经起得够早了,想不到陆迟起得更早,看他浑身湿透的样子, 不知道在这浓雾里待了多久。 陆迟也看见苏婉了, 加快速度,甩着水就跑过来, 声音有点沙哑, “苏婉,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昨晚快十二点了才回来,洗漱完躺床上还没四个小时就醒了,在床上枯坐着,心情激荡,一连发了十二条朋友圈动态。 然而还是没什么用,他还是激动得想要翻山越岭,上坡下水,再大声嘶吼几声,喊出心中的喜悦。 因此他直接换上运动装,去爬了座山,在山上吼破了嗓子才心满意足的下来,下来就遇到了让他心情激荡无可抑制的人。 “来跑步?”一想到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荡漾了。 “嗯,”苏婉点头,顺嘴问了句,“你也来跑步?” “对,”陆迟笑眯着眼睛,“早上空气比较新鲜,想出来换换气。”才怪,他是睡不着爬山回来了。 短暂的寒暄后,本来是独自跑步的两人合在一起,并肩跑圈圈,跑着跑着,凌乱的步调也统一起来,陆迟忍不住勾起嘴角,偷偷瞄她几眼,为这点小相同雀跃。 当再一次跑到荷花池边时,苏婉主动停了下来,察觉到她的意图,陆迟飞快的收回钉在苏婉侧脸的视线,认真的盯着地上。 “陆迟,”今天心里一直装着事,苏婉忘了调节气息,破天荒的有点气息不稳,她深呼吸一口气,“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你说吧我都听,”陆迟还没料到苏婉想说什么,充满期待的看着她,言语里的喜悦不用说都能让人体会到。 苏婉忍不住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像是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底气不足,“昨天,昨天我说的话,”她顿了顿,像是斟酌了许久才一字一字的开口,“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能不能就算了?她是想这样说,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了。 不管她想不想跟陆迟结婚,但这种昨天才求了婚今天就反悔的怎么看起来都是逗着人玩。 不着痕迹瞥了陆迟一眼,他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脸上血色褪尽,唇色苍白,愣愣的看着她。 苏婉避开眼,未免日后诸多弊端,心下一狠,说了个全,“能不能就算了。” 等了良久,耳边除了加重的呼吸声,一点回应都没有,苏婉回头,竟然吓了一跳。 只见陆迟两眼突然布满血丝,眼眶通红,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执拗得像个糖被抢了的孩子。 “怎,怎么了,”苏婉语塞,这是又要哭了?她还记得他就在面前哭过两次,差点没把她吓坏,还以为她干了多不可饶恕的事。 “苏婉,”陆迟没回,专注的盯着她,一副豁出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绝状,“你是不是很厌恶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苏婉瞠目结舌,她什么时候讨厌他了,“我,”“你等我把话说完,”陆迟突然出声,第一次插了苏婉的嘴,阻止她想说的话。 “第一次见你你在练剑,其实当时我都没看清你的脸,可看着你的眼睛我就觉得满足了,好像一直在沙漠里行走的人终于找到了他的绿洲,等第二次见你我终于看见了你的样子,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迟低着头,头低得很低,仿佛要把头埋进胸腔里,把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是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灰蒙蒙了半生的世界终于迎来了亮光。前二十八年我一直活得像个普通人,没有特别想要的,也没有特别反感的,什么都可以将就,可看到你我知道你不可以将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觉得你是我这辈子的光,如果错过了你我可能这辈子,下下辈子都找不到光了,所以我在你身边转啊转啊,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期待与你的每次相遇,就是想找个机会靠近你。” “可是你不理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他抬起头看着苏婉,眼眶微红,却固执的不肯眨眼睛,仿佛眨一下就会少看一眼。 “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躲我,我有时在想,你是不是只不愿对我好,你对每个人都会笑,都很温柔,皱起了眉头也要照顾好他们的情绪,可唯独对我,有如见到恶臭难闻的臭虫,避之不及,连敷衍都不想敷衍,可我还是不想放弃。” “你怎么能让一个一生都在追光的人放弃他唯一的光,所以我就想,你不理我,那我默默的藏起来,悄悄看着你就好了,默默的站在你身后,远远的,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结婚,看着你生子,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东西。” “可你昨晚说要和我结婚,”说到这,他慢慢的移开视线,声音里带着委屈,“在我决定默默的藏起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要和我结婚。” “我一度怀疑天地崩塌了,日月颠倒了,看了又看,没有,然后我又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我掐了掐胳膊,竟然感觉不到疼痛,好了,现在我知道了,我真的在做梦,我要走了,等我去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我去睡觉了,睡觉了,”他游魂般转过身,两眼失神,步子沉重得像铁饼,一步一步,震碎他的心房,“睡醒了就好了,就好了。” 苏婉觉得脑子乱极了,风轻轻吹过,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她抬手摸了摸,一手热泪,她张口欲唤陆迟,却见他突然脚下踉跄,整个人面朝地倒了下去,没有动静。 “陆迟!”苏婉跑过去扳住他的肩,用力抬起来,感觉到一股阻力,她加大力气,终于把人翻了个面,让他头靠着她手臂。 陆迟满脸草和泥,还有湿漉漉的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不想让苏婉看见他的脸和眼神。 苏婉的你没事吧这句话还没说就被陆迟这副倔驴模样给消散了。 陆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枕着她的胳膊,一动不动,低着头,无声大泪,脸上的草还被泪水冲着往下掉。 “陆迟?”苏婉迟疑的推推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反应。 “唉,”苏婉叹了口气,因上辈子的经历,她对这种固执的人最没办法了,偏偏这辈子又遇到一个,花样还比以前的那个多。 就这样吧,她认命的想,她本来也有过联姻的念头的,谁不是一样呢?何必多伤一个人。 “刚才我说的话不是真的,你别当真,”苏婉用手拨开他软趴趴湿漉漉快遮住眼睛的头发,声音轻柔,像在哄小孩子。 “我本来是觉得我们相识还短,害怕你以后后悔,想说先交往了解看看,结果刚才听了你的话,我觉得可能是我多想了,刚才对不起。” “陆迟,”想了想,她又加了句,“我也喜欢你。” 陆迟浑身一颤,就着这个姿势猛得扑进她怀里,大力之下让苏婉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屁股和胸前的衣服都湿了。 她尽目远望,仰望这群山,这高空,最后低下头,动作生涩的摸了摸他有点扎手的头。 陆迟无声的埋头痛哭,将苏婉抱得死紧,她说的他都信,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说的。 24.第二十四章 清水镇之行当天就结束了, 陆迟昨天见过了镇长, 今天就急哄哄的跟着苏婉的队伍跑了回去,独自留下特助在清水镇留下面条宽的眼泪。 回去后,两人就告诉了家人这件事,而因为陆迟的小心思,和陆妈妈急切想要一个媳妇儿的愿望,两家人选了日子最近的一个好日子, 就在二十多天后。 二十多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似乎就是上几节课的样子, 瞬间即过。 “这节课我们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再见, ”下课铃声一响, 苏婉应景的说出了每节课的谢幕词, 开始埋头收拾东西。 “老师,是不是急着和男朋友约会呀, ”有学生一脸我知道的模样调侃的看着苏婉,声音之大,全班的同学都听见了,纷纷加入了调侃。 “是呀, 老师今天竟然都没说有问题可以问, 老师不爱我们了。” “哈哈哈……”众人笑出声,欢乐极了。 学生说这些话并不是真的以为苏婉有男朋友了, 而是只是在调侃。对于这种调侃苏婉已经习惯了, 当下只是停下收书的手, 微微一笑。 “谢谢那位同学的提醒,竟然忘了说一句,那大家有问题的提问题吧,老师一定悉心解答。” 此话一出,众人疯狂摆手,“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老师我们下课吧,真的没有问题。” “哦,这样啊,”苏婉眼睛滴溜溜的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语气婉转没个底,看众人心都提起来了才大发慈悲放过他们,柔柔一笑,“那下课吧。” “哦耶!”众学生欢呼,几下把书扒拉进书包,背起书包就像踩了风火轮一样迅速消失在教室,教室立即空了下来。 苏婉慢吞吞的继续收拾东西,嘴角一直嗫着一抹笑,久久不散。 虽然学生们没说对,但好歹有点沾了边。 陆迟前几天去国外出差了,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自然不可能是他来接她了,不过刚才在上课前她收到陆迟的短信,说下课了让回个消息,他有很重要的事要给她说,所以她才急着收拾东西。 陆迟说很重要的事,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是工作出岔子了?她一边想一边给陆迟回了消息。 苏婉:我下课了,出什么事了? 消息发出去,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你在的地方有wifi没? 苏婉回有,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连上了? 苏婉:嗯。 不知道陆迟要说什么,竟然还要wifi,苏婉捏着手机,心里竟然有点忐忑。 “嘟,嘟,嘟……”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吓得苏婉差点没握住,定睛一看竟然是陆迟发来的视频通话。 苏婉糊里糊涂的接通,陆迟的大脸突然出现在视频里。 “婉婉?”他凑在镜头面前,好像是看苏婉在哪。 “在呢,”苏婉挥挥手,他看到了才把占了整个屏幕的脸移开,露出个能闪瞎人的笑,“吃饭没?” 苏婉无语,“现在才早上十点过,吃什么。” “对哦,”陆迟恍然,傻傻笑笑,“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他要说什么了,慢慢把镜头往上移了移,“当当当!婉婉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苏婉仔细看看,没发现东西,“我只看到了一片天。” “就是这片天呀,”陆迟又把自己的大脸占了整个屏幕,像小孩子兴致勃勃的和同伴分享东西一样,“这是华莱敦的黄昏,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嗯,挺漂亮的,”苏婉点头,虽然那片晚霞和帝都的晚霞没什么区别。 “好像是没什么特别的,”察觉到苏婉兴致不高,陆迟探头看了看,估计自己也觉得和帝都的没什么区别,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机,小声嘀咕,“本来想分享给你,这样你也相当于出来旅行了来着。” 是想带她看世界吗,苏婉心神一动,突然想到昨天他也给她发了这样的短信,不过她昨天上午满课,等下课给他发消息时他也没提起和她通视频的话,那个时间点,晚霞是过了吧。 “你昨天也想让我看晚霞的吗?”她看着视频中的陆迟,不知不觉真的笑了起来。 “对啊,”陆迟点点头,“不过你昨天下课后太晚了,看不到了。” 他肯定是在这等到晚霞没有才走,苏婉扬起笑,认真的跟他说,“那你把视频移上一点,我还没看过华莱敦的天。” “好啊好吧,”陆迟像突然得到骨头的狗狗,兴奋的把手机举得老高,人都看不到了,不过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过来,如在耳边。 “你看,这个像不像白马,不过染了色,是粉红马了,还有这个!像一个张着嘴的恶魔,一个小人儿正和它打架……” 陆迟一连介绍了好多朵奇形怪状的云,苏婉在旁边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发点点评疑惑,刚好能让陆迟继续解说下去。 “哇!”陆迟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苏婉凛然,声音透过电流磁场变得有点尖,“怎么了,陆迟?” 苏婉看不到陆迟的脸,心都提了起来,要是真遇到了她远在另一个半球,也不能帮很多。 就在她提心吊胆猜测时,陆迟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婉婉你看!这是一颗心!红彤彤的心!” 屏幕晃了晃,划过一圈,终于在一处定了下来,苏婉再看,就看到了陆迟说的那颗“红彤彤的心”。 苏婉满头黑线,看着这个圆滚滚,上大下小的红云,这是心吗?哦,如果带入真的心脏还真的挺像的。 “这是心吗?我觉得不怎么像,”苏婉忍不住问了出来。 “怎么不是,”陆迟把头探进视频里来,刚好挡了红心一半,像带了个红粉粉的帽子,“你看它是不是上大下小,上面还有一个凹进去的地方。” 那还有几根像管状的东西呢,苏婉又认真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像,不过她随即又想到,很多时候你眼里看到的是什么,是因为你心里就在想那个,所以这颗“桃心”是陆迟此刻心情流露吧。 因此苏婉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嗯,挺像的。” “嘿嘿,是吧,”陆迟满足的笑,笑过后他拿着手机开始到处转,对着周围的建筑景物进行解说,“婉婉我给你看他们这的夜景,这栋楼就是我住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整个街区的景色……”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微黄的灯光一盏一盏的亮起来,灯火通明的华莱敦就像遗落在地上的星星,一闪一闪,氤氲了城中人的眼帘。 陆迟时不时回头浅笑,眉眼弯弯,仿佛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光都被揉碎在他眼里,看醉了无意人。 苏婉就这样执着手机,坐在讲台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直到有学生吃过午饭,来教室里自习苏婉才惊觉时间竟然过了三个小时了。 她在学生戏谑的目光中匆忙和陆迟道别,拎着包,脚步比平时快了几个节奏。 另一边,陆迟握着手机,看着手机黑屏幕上自己的脸,满足的笑了出来,今天好像有了很大的突破。 苏婉走了,他也没继续逛街的意思,嗫着怎么都消散不了的笑回了酒店,没有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子捂着嘴,看着他的背影哭得上次不接下气。 “丹妮儿,你怎么了?”她旁边高大的男子搂着她的腰,担忧的将她抱进怀里。 她没有说话,头枕在男子的肩上,视线追着陆迟远去的背影,泪雨滂沱。 阿迟,阿迟,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着这种意外,苏婉和陆迟两个当事人毫不知情,陆迟回去后,就和苏婉投入紧张的婚礼准备中,婚礼的事都快把他们忙晕了。 好在这种忙是有尽头的,很快就到了结婚的当天。 “砰砰砰!”礼花被拉响,伴着花瓣撒在两个新人头上,宾客欢呼,“新娘子出嫁啦!” 苏婉盖着头,世界红彤彤的一片,看得模模糊糊。她低着头,把手给了陆迟。 陆迟珍之重之的握在手里,牵着她走到婚车旁,护着她坐了进去,自己走到另一边坐下。迎亲团和送亲团们也各自上车,一切准备就绪,长龙似的开出苏家,不过才刚刚开出别墅区,车子都停了下来。 久久不见移动,人们好奇的从车子里探出头,开始躁动,突然,不知谁喊了句,彻底将人的八卦之心勾了起来。 “有人来抢亲了!有人来抢亲了!!” 25.第二十五章 抢亲?! “谁啊?” “来抢谁?新娘还是新郎?” 在场中人的八卦之心顿时被撩起来, 不过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 没有下车围观,只是打开车窗,伸着长脖子探头看向队伍最前面。 婚车在队伍的第二个位置,紧跟着装着摄影师的车,一眼就能看到挡着唯一一条道的银灰色跑车。 看着堵在前面的车子,还有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 陆迟不着痕迹看了苏婉一眼,解开安全带, 对苏婉轻声道,“你在车里等我。” “嗯, ”苏婉小幅度点点头, 平静得不见丝毫波澜。 陆迟下车, 关上车门,面色平静的朝倚在车边, 气质清雅,像极了古代贵公子的沈瑞走去。 陆迟一边走一边轻笑,还没见过这么平静的抢新娘的人,反倒弄得他像是抢亲的了。 “沈先生, ”在离他两步远位置站定, 陆迟脸上带笑,不见被人搅了好事的愤怒, “你是来喝我和婉婉的喜酒的?” 沈瑞慢悠悠抬起头, 不带任何眼神的瞥了他一眼, 将视线投向婚车里的苏婉,薄唇轻启,“陆先生说笑了,我是来接人的。” 这是沈瑞上进后陆迟第一次听到沈瑞说话,乍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他记得沈瑞说话是总是喜欢往上扬,尾音拖得老长,两三个字并做一个字说,含糊不清,还眉眼微挑,时时刻刻都在展现一个花花公子的魅力。 而眼前这个人目光清朗,气质优雅,说话总是像播音员一样,一字一顿的吐字清晰,带着独特的腔调,不骄不躁,不疾不徐,气定神闲,还有一种和苏婉很相似的独特的古韵。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轻轻一颤,明知故问一笑,“沈先生来接人?难道是我?” “噗,”陆迟听到有人笑了出来,他们两人说话声音不小,附近车辆的人能听见,见他这模样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散,轻松许多。 沈瑞自然也听到别人的笑了,不过外人的喜怒哀乐一向与他无关,他来接人就是做好了来让旁人看笑话的准备的。 目光穿过车的厚玻璃和苏婉纱质的盖头,和苏婉四目相对,他知道她也在看他。 确实,苏婉在看,对上他的目光,她面无表情一笑,掀开盖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按照她以前的习俗,新娘是不能自己掀盖头,也不能在未进门前脚沾地的,她踩着步子,脸上不见结婚的喜悦,来到两人身边。 “陆迟你去安抚宾客,这里交给我,”苏婉有条不紊的分工安排,好像当着众多人的面被抢亲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婉婉,”陆迟看着苏婉,脚下未动,别看他平平淡淡的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其实在看见苏婉走下来的那一刻他手心里都是汗,他心有顾虑,如何走得安。 苏婉心思七窍玲珑,转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在他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对他安抚一笑,“放心,回去等我,这里很快就结束了。” 苏婉今天上了新娘妆,平日清雅出尘的面容带着三分艳丽,终于有了点烟火气,陆迟什么都不记得说,就被苏婉这笑迷住了,听话的朝宾客们走去。 苏婉见他走了,迈开步子兀自朝外面走去,沈瑞自觉的跟上,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心不可抑制的像是被人用锥子刺了个透。 凤冠霞帔,红衣似火,他目光痴迷的盛装的苏婉,这一幕是他想了两辈子。 当年她嫁给他,他还未来得及掀开她的盖头,就进了宫,此后,为她掀盖头的场景就成了他梦里的常客。 眉若远山黛,眸似天上月弯弯,唇不点而朱红,含羞带怯,脉脉依望,这是他的妻子,他拜了堂,告了祖宗宗祠的。 “你对他还真好,”他的声音不复刚才和陆迟说话时的沉稳,冷如冰丝。 苏婉继续走着,不置可否,来到路边的树下,看了看和宾客们的距离,她才开口,“你来做什么。” “来带你走,”见苏婉转过头,他眼里的柔情瞬间消失,埋藏在一片清明下。 苏婉轻抬下颌,眯着眼睛看面前的这个男子,明媚的阳光透过树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我为什么要和你走,沈瑞你是还没睡醒?” “你是我的妻子,你已经过了我们沈家的家门,”沈瑞回视,声音很平,很稳,没有起伏,似乎这句话是客套话一样。 “沈先生,”苏婉轻笑,“我想你记错了,过了你家门的是周棠,我是苏婉。” 沈瑞皱眉,“嘉懿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好了,”苏婉突然厌倦了和他纠缠,收起了笑,“沈先生还是回去吧,无论是苏婉还是周棠都不会跟你走的,别逼我。” 这话一出,沈瑞没愣苏婉倒是愣住了,想不到这三个字也有她说出来的一天,她摇摇头,转身想走。 “可是你根本不爱他,嘉懿,”沈瑞转身看着苏婉的背影,“你又何必这么作贱你自己,你一个堂堂公主难道要曲身他一个卑微的商人。” “那你的爱又是什么?你的门当户对又是什么?”苏婉转头,眸染唇色,赤金色的流苏在髻畔轻轻摇曳,“你的门当户对是趁机谋反,你的爱是无尽的杀戮,沈瑞,你不懂爱,也不会爱,烦请不要再来折腾我们这些平凡人了。” 微风轻轻的拂过,树枝蹁跹,吹起苏婉似火的裙裾,她如玉的脸庞因为薄怒染上绯色,眼神疲惫又执拗。 这个场景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云华寺他和嘉懿对峙的那个场景,接下来就该是他和嘉懿彻底决裂,不死不休了。 沈瑞看得心头一痛,偏过头,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他低声道,“可你说过要教我的。” 那年望山庭院中,杏花雨下,机灵古怪,面若桃花的女子藏到树上,等他路过,不顾一切的跳进他的怀里,粉衣漫了双眼,像断翅的蝴蝶,投林的乳燕。 “沈瑞,你今天有没有爱上我一点呀?”怀中女子仰起笑脸,比这纷飞的杏花还让人沉醉,他听见他从来克己守礼循规蹈矩的心突然快了一刻。 “你说过要教我的,”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坚若盘石。 苏婉顿足,眼神微暗,她深呼吸一口气,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丝,语淡如烟。 “嘉懿已死,当年承诺已随故人变黄土,先生另请高明吧。” 苏婉走出树荫,看向在太阳底下等着她的陆迟,被压抑了许久的心终于翘起一个角,面上不自觉带上了笑。 “嘉懿!”沈瑞不肯死心,向前迈出一步,正要拉住她的手腕,斜刺里突然插进来一个人,“哥!你在做什么!” “沈璋,你怎么来了?你先放开,有话待会儿再说,”沈瑞看清拉住自己的亲弟弟,手用力,想挣开他,去追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 “哥!”沈璋不放,甚至拉得更紧,“你为了这个女人突然从白国跑回来,乔治天生很生气,现在老头子派那个女人的好儿子去安抚乔治先生了,要是真被他们得逞,我们在沈家就别想翻身了!” 沈家是典型的豪门家族,家主的婚姻子女符合典型的豪门标配,前妻一个,继妻一个,小三小四一抹多。 其中沈瑞和沈璋是沈父前妻生的孩子,继妻生了一个沈瑜,这两母子惯会抓住沈父的心,加上先前的沈瑞不务正事,沈璋年轻气盛,沈父是越来越看不上沈瑞和沈璋这两个儿子,公司都快被沈璋母子占完了。 而他刚刚进公司几个月,虽然情况比起以前要好了一点,但他还是缺乏能镇住人的业绩,这乔治先生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客户,对他掌握沈家的权力有很重要的作用。 想到这些,沈瑞不自觉停下了步伐,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身心疲惫,为什么每次老天爷每次都在紧要关头给他来这种事,他看了眼已经走出树荫的苏婉,明白自己和她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哥!”沈璋见他还在犹豫,下了狠药,“我给你定了和沈瑜同一班的飞机,四点的,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你真的打算把沈家拱手让人?你忘了要给母亲报仇吗!” 怎么会忘,沈瑞抿紧嘴唇,这个身体原身就是被沈瑜害死的,他怎么也要报仇。抽出被沈璋握住的手,看了苏婉最后一眼,拧紧眉头,转身离开。 他不嫌弃她是否嫁过人,只要人还在,就是他的,他不会放弃的。 “他们就走了?”陆迟看着离开的沈氏兄弟,觉得这个平静的解决方法有点太出乎意料。 “嗯,”回了声,将盖头重新取下来,盖在头上,坐进了车里。 她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二位的,她早就知道了。 “呼,兄弟,你们这婚结得可够惊心动魄的,”陆迟正在原地发呆,肩膀上突然多了个重量,还没回头,陈皮吊儿郎当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没事了,”陆迟回神,看向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没说什么,拍拍肩,“上车吧,我们继续走。” “不是,兄弟,你跟我讲老实话,”看着陆迟一脸死寂,陈皮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苏婉喜不喜欢你?她和沈家大少爷怎么回事。” 这兄弟结婚结得突然,对象还是从来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苏家千金,让他很是惊奇了一阵。 喜欢吗? 陆迟有点茫然,不过旋即就被他挥得烟消云散,他相信,总有一天她肯定会喜欢他的。 26.第二十六章 结婚最大一个特色就是要敬酒, 陆家苏家家大业大, 来的人自然也多,尽管陆迟有几个伴郎,在帮苏婉挡了大部分的酒后,还是醉得没了意识。 “陆迟?陆迟?”看着大字躺在床上烂醉如泥的陆迟,苏婉觉得自己也有点晕了。 “陆迟?你还醒着吗?”苏婉在床边坐下,探着身子轻轻推推他, 陆迟没动。 放弃叫醒他去洗漱的想法,苏婉下床, 找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完直接吹干头发再出来。 坐到梳妆台前, 不经意往床边瞥了眼, 发现陆迟脸色通红, 领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了一点,两只手无意识的想要脱衣服, 嘴里嘟囔,“热”。 快速擦完护肤品,苏婉走到床边,看了好一会儿, 才下定决心, 坐了下来,抓住他的手, 制止他乱动, 而后帮他把领带解开。等碰到他衣扣时苏婉手一顿, 面有豫色,不知该不该给他解开。 正当这时,陆迟又动了,拧着眉,手往衣服上抓,好像要把它给抓烂似的,苏婉不再迟疑,微微避开视线,一颗一颗的给他解扣子,脱衣服,等衣服脱完又认命的把他裤子也给扒了,给他脱了个精光,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大裤衩。 “呼,”做完这一整套,苏婉终于大松一口气,擦擦额头上出的汗,浑身累极了,然而还没等她休息好,陆迟又开始拧眉折腾起来。 “怎么了?”苏婉此时就像炸毛的猫,一惊一动都能给她造成巨大的刺激。 然而陆迟醉了,听不到苏婉的话,他只觉得浑身突然就像一团火,热得他每个关节都难受极了。 “陆迟?”见他一直都在动,浑身像煮熟的虾一样全身通红,苏婉迟疑的伸出手搭在他额头上,不会感冒了吧。 苏婉一向冷静,她的体温也像她的人一样一直都偏低,此刻搭在陆迟的额头上就像在烈火灼烧中突然出现的冰块。 陆迟立即两手齐上,抱住她的手,然后估计是觉得她的手臂也是冷的,抱得越来越多,抱得越多越舒服,最后干脆将她整个人都拖倒在床上,像八爪鱼一样严丝合缝的紧紧缠住她,红彤彤的脸蹭了蹭怀里的“冰块”,发出满足的喟叹,吧嗒吧嗒嘴,终于睡着了。 “陆迟?”苏婉浑身僵直,浑身热乎乎的,像裹了一层电热毯。 察觉到陆迟现在是全身光秃秃的,她的手臂都能蹭到他发烫的皮肤,脖子里还有陆迟不断呼出的热气。 苏婉寒毛顿起,脸颊绯红,用没被压住的一根手指头戳戳身上的人,小声道,“陆迟你醒醒。” 等了又等,身上的人就像死猪一样,没有动静,她眼珠转了转,胳膊轻轻用力,慢慢拉开和陆迟的距离。 “不要走,”察觉到“冰块”想要离开,陆迟皱眉,双手一捞,整个人结结实实趴在苏婉身上,重得要死,苏婉差点没一口气喘不过来,然而身上的人似乎还很委屈,含糊不清的瘪嘴道,“热”。 她想再戳戳身上的人,结果双手被压得严严实实的,唉,苏婉仰头,躲开下巴下扎人的头发,望着房顶默默叹气,算了,等他睡熟不热了再推开吧。 长夜漫漫,虫鸣声起伏,看着房顶,听着陆迟规矩的呼吸声,在人形火炉的烘烤下,苏婉竟然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昨天结婚真的太累了,苏婉没有像往常一样五点多就起床,是直到听见耳边一片鸟鸣声了才被吵醒。 睁开眼,想像往常一样轻松的坐起来,却觉得浑身酸痛,应该是睡觉的姿势太过逆天了,她看了眼罪魁祸首,罪魁祸首这时候到是规矩了,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被子也不盖,蜷成一坨,看起来就很委屈。 或许是陆迟这个光溜溜蜷成一坨的姿势太搞笑了,苏婉今早竟然没有害羞,还有理有据的想,肯定不是她赶跑他或者抢了他的被子。 她上辈子在宫里受了教养嬷嬷太多苦,睡觉都是平躺着,手搭腹上,一个姿势保持一宿的。 把被子给陆迟盖住,苏婉撑着自己的老腰老胳膊下床,陆迟一身酒气的抱着她睡了一晚,现在她身上全是陆迟的酒味,而且被压了一整晚,浑身酸痛,她需要去泡泡澡。 窗外的鸟随着太阳的升高,叫得越来越起劲,俨然有把所有睡觉的人都叫醒一样。 陆迟扯过被子盖住头,想要隔绝越叫越响亮的鸟鸣声,未果,在床上滚了两圈,闭着眼掀开被子下床。 甫一起身就有种头掉在床上的感觉,他忙坐下,甩了甩快要裂开的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他昨天做什么了,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身上还有很重的酒气,他头痛欲裂,一手扶头,一手撑着床坐起来,就着这副只有一条大裤衩的模样朝卫生间走去。 迷迷糊糊打开门,刚想朝花洒的方向走去,失焦的视线终于聚在了前方雪白赤.果的身体上。 陆迟:我是谁?我在做什么?为什么我的卧室里有女人? 苏婉从浴缸里出来,双脚刚沾地,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咔嚓声,她眼化成刀,正想朝来人丢衣服遮挡他的视线,就看清了来人是她新鲜出炉的丈夫。 她扯衣服的手顿时就停了下来,迷茫至极。 她应该怎么做,尖叫?躲开?大大方方给看? 呃,不知道正常夫妻之间的反应是什么,又害怕自己反应过激会给这个新丈夫留下心里阴影,苏婉难得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站着,竟然还有心情提醒陆迟,“你流鼻血了。” 陆迟也很冷静,一手在下巴下方接住汹涌澎湃的鲜血,露了个血淋淋的微笑,“谢谢,”然后很绅士的关上门出去了。 “冷静”的陆迟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任由鼻血成河,大脑开始运转起来。随着大脑的运转,他眼睛越瞪越大,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结婚了!和苏婉! 陆迟来不及傻笑,脑海里突然闪现刚才在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鼻血一飙,顿时流得更加湍急澎湃,加上宿醉的头疼,他身形一晃,彻底晕了。 27.第二十七章 “陆迟?你怎么样了?陆迟?”苏婉着急的拍拍陆迟, 不见半点尴尬。 在浴室里时她还在想出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陆迟, 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陆迟倒在血泊中,鲜血洒了一地,生死不知,简直大型凶案现场,吓得她立即就跑了过来。 “陆迟?”还见不醒,她执起陆迟瘫在身边的手, 两指按住,静心诊了下脉。 他脉相有点乱, 气冲而急,回谷穴突出, 有气淤其中, 应该是一时激动导致心血飙升加上宿醉, 所以暂时晕了过去,睡一会儿就好, 还好,还好,苏婉松了一口气,以为他们新婚第二天就要有人进医院了。 把他搬到床中央放好, 去浴室里端了盆水出来, 给他擦身子,擦鼻血, 等一切做完, 苏婉才离开房间, 准备去厨房给他做点药羹,解解酒,清清火。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昏过头的陆迟按着头再次幽幽转醒。 “你醒了?”他刚靠上床头,苏婉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过来,香气扑鼻,陆迟瞬间就饿了,他刚想下床,却发现自己赤着身子,像害羞草一样,两腿一蹬,飞快的裹着被子蜷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苏婉把碗放在旁边,在他旁边担忧的坐了下来,仿佛早上的那场尴尬不存在一样。 陆迟裹着被子,瞅瞅没事人一样的苏婉,目光触及到她雪白细腻的皮肤,瞬间觉得鼻子里面又开始有涌动的趋势了。他赶紧仰起头,平复了会儿,才故作轻松笑笑,“没事,就是头有点痛,我靠会儿。” “头痛是正常的,”苏婉轻声安慰他,把碗端起来,用先舀了舀,再舀起一勺递到陆迟嘴边,“你喝点这个,再眯一会儿就好了。” 神态温婉,动作自然,要不是陆迟知道他们昨天才结婚,他都以为他们结婚几十年了。 不小心偷看了人洗澡,没被打竟然还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注,陆迟低着头,悄悄的一会儿瞅一下苏婉,像中了几千万的二傻子一样有吃的就张开嘴,没了再闭上,晕晕乎乎的喝完了整碗汤。 直到再次被扶着睡下去,陆迟都还没搞明白状况,等关门的咔哒声响起,陆迟才浑身一震,翻过身,背对着门咬着被角嘤嘤嘤。 想不到婉婉结婚前和结婚后完全不一样,这对他也太好了吧,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门外,苏婉悄悄松了口气,新婚的第一仗终于过去了,她这样子算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吧,她都想好了,虽然她不爱陆迟,但她毕竟占了陆迟妻子的位置,就有义务履行妻子的责任。 陆迟又睡了,现在时间还算早,陆家除了佣人们起床了,陆爷爷他们都还没起,苏婉无事,就去楼下转了转,当作提前熟悉环境。 转完花园,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她就回去了,得叫醒陆迟,要到吃早饭的时候了,吃完早饭还得认亲。 认完亲,今天也就过得差不多了,总体算起来是比昨天要好一点,至少陆迟今天回房间时不是没有意识,他的意识很活跃! 牵着苏婉的手在回卧室的路上,陆迟没忍住偷偷看了苏婉几眼,发现她仍是一幅佛祖拈花微笑,万事不动的表情,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苍蝇搓手。 昨天晚上他被人灌得太醉,都没有和苏婉圆房,今晚该补上了吧。 然而他瞅了瞅清丽绝尘,眉宇间贵气与佛气并存的苏婉,几次想伸出去的手都收了回来,唉,怎么办,不敢下手。 上了床,苏婉又保持着她的贵族睡姿,长发规规矩矩柔顺的放在枕头外,被子刚好搭在胸前,面朝上,双手交握在腹,直挺挺的一动不动,陆迟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更不敢伸手了。 “不想睡?”感觉到陆迟翻来覆去的乱动,苏婉侧头看着他。 此时灯都熄了,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地灯,整个房间带着很温馨的气氛,苏婉如玉般洁白的脸庞在灯下显得更柔和,眼里有暖流闪过,卸去了平时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带给陆迟浓浓的温馨与舒适。 那些黄色的念头瞬间就被陆迟抛在脑后,乖宝宝般对着苏婉的方向闭上了眼睛,手还乖乖的放在脸侧。 苏婉回头,重新放好头发,双手交握,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一正一侧,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条半掌宽的距离,但这一切却又显得那么和谐。 第二天,苏婉又是提前起了床,下去跑步,跑完步回来吃饭,再和陆迟一起回苏家。 “先生,太太,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在门口给花浇水的管家看到他们,丢下花洒,高兴的朝屋里跑去,连招呼都忘了打。 “爸,妈,”两人踏进客厅,对沙发上两人打招呼。 “你们回来了,”苏妈妈看上去是个很温柔的人,临近五十却皮肤洁白有光泽,像三十多岁,说话能滴得出水的那种。 苏爸爸的长相就是专门吓小孩的了,为人也一本正经,此刻拿着报纸,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你爸爸这是在装呢,指不定心里比我还开心,”苏妈妈失笑,凑近苏婉的耳朵,用刚好大家都能听见的语气和苏婉说悄悄话,“昨天还拿着那副围棋叫你来下棋呢,喊了半天还是我跟他讲你嫁了他才把棋子收了回去。” “咳,”苏爸爸咳了咳,给报纸翻页,抬头的瞬间视线刚好经过苏妈妈。 “哼,你瞪我做什么,”苏妈妈谁都可能会怕,就是不怕苏爸爸,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难不成我说的还是假话?” 苏爸爸无奈,这个高冷范是装不下去了,报纸一收,寸步不让的回起嘴来,“是是是,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你昨天也想让婉婉陪你去花园里插花吧。” “哎你这老头子,”苏妈妈脸一红,嘴硬,“还不是你不陪我去插花的。” “爸,妈,”苏婉动容,一股情绪突然油然而生,她苏婉何其幸运,能再得一双绝世好父母。 陆迟见苏家三人气氛如此,作为带走苏婉的人心里有点不是意思,捏捏苏婉的手,对苏爸爸苏妈妈承诺道,“爸,妈,你们别伤心了,以后我和婉婉每天都回来一趟。”反正两家隔得也近,开车也就十多分钟。 “好孩子,你有心了,”苏妈妈一脸欣慰。 “哼,”苏爸爸轻哼,低头端杯茶喝起来,对陆迟的话不置可否。 “别管你爸,他,”苏妈妈对陆迟笑道,她是知道他爱面子的德性的,别看他现在低头专心喝茶,指不定眼眶都红了,她推推苏婉,“婉婉,快带阿迟去屋里转转,熟悉熟悉。” 苏婉陆迟两人离开客厅,留下苏爸苏妈两人开始互相埋汰。 好像夫妻年纪大了,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会应时有变,想着苏爸苏妈的相处日常,苏婉低头轻笑,其实她还挺喜欢这种父母模式的,比皇宫里的夫妻不知温暖自由多少倍。 陆迟侧头看着苏婉,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还是默默的跟着笑起来。 “你笑什么?”察觉到陆迟盯着她的视线,苏婉转头,脸上笑意未失。 “我也不知道,”陆迟诚实道,“看着你笑我就笑了。” “傻子,”苏婉失笑,不再管他,在一扇门前站定,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这里就是我的书房,都快变成卧室了,睡觉的时候比办公的时候还多。” 陆迟跟着走进去,下一刻就有种怀疑自己已经穿越的感觉,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西装,他都以为他成古代人了。 家具摆设,环境氛围都和古装剧里的样子一模一样,甚至更有古韵,更像古代人的书房。 不过他知道苏婉是教国画书法古琴的,所以把书房装扮成古人的书房实属很正常。 “这些都是你画的?”他走到书桌后面一排排的画瓶面前,看着这插得满当当的卷轴震惊了,这得画多久才有这么多画。 他情不自禁的对着一卷最矮的卷轴伸出手,“等等!”在他手碰到那幅画之前,苏婉突然站在他旁边,拉着他的手制止他,神情不大自然,细看还有点急迫。 “怎,怎么了?”陆迟不动声色收回手,无事的笑笑,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犯了什么禁忌?” “也,不是,”苏婉低头挽了下耳发,笑得有点干涩,“只是我有点洁癖,一般拿画都要先洗手。” 他想拿的这幅是她给吕奕画的画像,当时她为了让自己不忘记周朝的一切,把一切能记得的东西都画了出来,其中吕奕她也画了一幅,现在陆迟手要碰到的就是那副,而其他的是她画的周朝映像,无论陆迟拿这里的哪幅画都不大行。 她有点后悔,当时带陆迟进来时怎么没想到这种突发状况,好在陆迟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是这样,”陆迟面上恍然,“对不起啊,是我太鲁莽了。” “没事,”苏婉扯了扯嘴角,“是我忘了说。” 陆迟收回手,却也没继续说要去洗手看画的事,转而去多宝阁那里转了转,转着转着眼睛就瞪圆了。 “这是《寒山夜居》?元白先生原版?”陆迟看着一本发黄的小册子的书脊瞪圆了两眼,因为太过震惊,手忍不住去摸了摸。 这本据收藏界专家说已经遗失,只剩后人手抄版的《寒山夜居》居然在苏婉这?要是被收藏界人士和元白先生粉丝知道不得都疯了。 知道陆迟在震惊什么,苏婉却没露出什么自豪骄傲的表情,语气一如先前,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件无价之宝,“这是友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她嘴上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里却知道它肯定是真的了,这是她去云华寺修行时华慈大师给她的,这人活了这么多年,从她前世就一直活到现在,怎么也不可能拿假的来唬弄她。 陆迟拿出来仔细看了看,从头翻到尾,再看了看它的纸张,却觉得它肯定是真的了,就算是假的,也是价值很高的高仿,他放了回去,没说让苏婉拿去给别人鉴定什么话。 有了这本《寒山夜居》陆迟再看多宝阁上的其他东西,觉得它们都像沉睡了几千年的老者,带着返璞归真的气韵,就这样,本来的参观变成了观看苏婉的藏品,直到苏妈妈让下去吃饭,陆迟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白底三彩词器,跟着苏婉下楼去。 临关门时,陆迟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先前看到的那卷卷轴,心里疑惑更大。 他后来碰那些藏品都没有洗手,可苏婉却没说什么,不过他转念又想,那幅画或许对苏婉有很重要的意义,她现在还不喜欢他,也不信任他,不让他碰很正常。 28.第二十八章 今天他们在苏家待到吃了晚饭才回的陆家, 新婚头三天一晃而过, 当太阳再一次升起时,两人都去上班了。现在正值期末来临,学院里还有展览会要办,所 以苏婉和陆迟商量,他们的蜜月留到她放暑假了再去,这段时间陆迟就先把公司安排好, 这样工作和蜜月两不误。 “婉婉你来了?”苏婉一进办公室,何雅暧昧的眼光就来了, “新婚怎么样?第二天有没有下不了床?” “何老师,注意形象, ”苏婉觉得她头都要大了, 扶额, “你现在是一名光荣的教师,不能教坏学生。” “我怎么教坏了, ”何雅丝毫不觉得她有损人民教师的形象,“再说了,这种话还用我教?现在的小孩子说的可比我们都溜,你别转移话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苏婉的头真的要变大了, 努力打太极,“什么问题?你问了问题吗?” “嘿婉婉你变坏了, ”从来都是她套路婉婉, 今天婉婉竟然不被套路了, 当即有意思的摸着下巴,盯着苏婉上下瞧,“你这结了,”眼睛不经意瞥到办公室被推开,她话锋一转,摸着脑袋假装想问题,“……哈哈,结了,结了什么来着,我刚想说什么来着。” 她这头刚转移话题,殷敏就进来了,依旧是那副鼻孔朝天,娇娇气气的大小姐模样,“何老师你这记性不行呀,整天说了上句忘下句,可怎么教学生。” 何雅心里翻大白眼,面上礼貌笑笑,“这就不劳殷老师关心了,我方法多着呢。” “嘁,”殷敏瞄她一眼,就看向苏婉,苏婉才是她最看不过去的人,不料这一看竟然看出大新闻了。 “哟,苏老师结婚了!”她两眼发光,以另外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跑到苏婉身边,想抓住苏婉垂在身边的手,那上面无名指的位置她看到了一个戒指! 苏婉怎么可能让她抓到,手往背后一藏,眼无波动的看着她,“没有,是算命先生让带的。” 她和陆迟办的本来就是简易婚礼,除了必要的人他们都没请。而且苏婉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家世,所以更没有对殷敏这一类人说。目前学校里估计就只有给她当伴娘的何雅知道她结婚了。 不过现在一想,要是其他老师知道她结婚了竟然没请他们,麻烦事还不少,所以干脆直接说没结婚算了,一了百了。 然而一向致力于找苏婉破绽的殷敏怎么可能会相信,有谁会莫名其妙在无名指上带戒指,而且人家算命先生一般都让带其他手指,就没过无名指的。 肯定是苏婉结婚了,不过对象家境不好,所以她不好意思说,殷敏自以为找到了苏婉的弱点,殷敏心情好极了,掩着嘴轻笑,“苏老师别不好意思呀,这种大喜事该让所有人都知道才对,是吧,何老师。” 何雅耸肩,为苏婉打掩护,“这还是要分人的,对吧,殷老师。” 苏婉一直保持微笑,不说话。 见她没回应,还有何雅在那掺合,殷敏顿觉索然无趣,伸长脖子往苏婉背后努力的看,不过什么也看不到。然而苏婉结婚是肯定的,这样她再也不是她对手了。 用瘆人的目光在苏婉身上滴溜溜转了转,殷敏一眼不发笑了笑,然后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坐到自己位置上,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歌。 “婉婉,没事吧,”这节课两人的教室就在隔壁,何雅和苏婉一起走,看了眼后面的办公室,小声道。 “没事,”苏婉一点不担心,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事。” “也对,”她这样一说何雅就明白了,就算被知道又会有怎样的祸端吗?再说了, 她能惹得起苏家和陆家的人不成。 “对了,”想到什么,何雅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过几天我要去相个亲,你陪我去呗。” 这是她第一次相亲,家里给安排的,她不想去,但又不行,只能寄希望于相亲对象喜欢苏婉,这样她就解脱啦,而且苏婉也结了婚,他肯定没希望,只能失望而归了。 苏婉不知道她的想法,心有顾虑,“你不怕……”后面的话她没说,谁都懂,闺蜜陪相亲被看上这种事不是没有,特别是苏婉的长相这么出众。 “嘿嘿,”何雅狡黠一笑,“他看上了正好,我就有理由推了这门相亲。” 城市套路这么深,苏婉郑重点头,应了应了下来,“好吧。” “爱死你了,我的大宝贝!”何雅尖叫,飞扑给了苏婉一个狼抱,抱够了才转身走进隔壁教室,迎上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看什么看,再看你们苏老师也不是你们的,”何雅把书放在讲台上,开始日常逗学生。 苏婉无奈耸肩,抱着书走进了教室。 下课后,苏婉用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的步子加速走,到了停车场,找到熟悉的那辆车,打开门坐了进去,侧头对陆迟不好意思道,“等很久了吧。” 陆迟从苏婉出现在停车场,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眼睛止不住的弯成一条缝,唇畔是止不住的笑意,“刚到,不信你摸车的引擎盖,还是热的。” “嗯,”苏婉努力忽视他灼热的能烧热心的视线,看着前方,假装在看路况,双手悄悄的捏紧。 自从决定和陆迟结婚后,她每天都要面对这种视线,刚开始还觉得不自在,现在她已经百毒不侵了。 等了许久,还不见陆迟开车子,而他的视线是在太灼热,苏婉扭头,“还不走吗?” “走,要走的,”陆迟头也不动的条件反射回道,竟然还记得保持微笑。 等了几秒,苏婉:“不是要走吗?” “是,是啊,”陆迟眨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苏婉扶额,对陆迟无力了。 回去的路是开得走走停停,苏婉觉得以后她不能再坐陆迟的车了,好不容易到家,她为了防止陆迟再次卡壳,率先下了车子,带着他往屋内走。看着苏婉快步进屋,陆迟忙疾步跟上。 “婉婉,阿迟你们回来了?”见两人进屋,陆妈妈文女士围着围裙就迎了过来,亲切得就像亲妈一样,“去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文女士对于解决了她心头大患,陆迟终生大事的苏婉是抱以极大的热情和喜爱,每天是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觉得好看,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要靠边站。 “你怎么不帮婉婉提东西,”因此当她看到对苏婉亦步齐趋的陆迟后就开始挑刺,“你也不看看婉婉的胳膊比你胳膊细多少,以后别说是我教你啊。” 陆迟看看苏婉细但是能撂倒两百斤大汉的胳膊,觉得自己的妈说的有道理,他竟 然没有帮苏婉拎包! 苏婉看了看自己手里巴掌大的小包,还有连连点头的陆迟,很是不明所以。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陆家氛围很好,一众长辈都很喜欢她,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而且她年龄小,虽然已为人师,却还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大家都很照顾她,家又隔得近,开车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回去,苏婉似乎没有感受到那种为人妻后的艰酸。 除了晚上床上多了个人,似乎一切都和婚前没什么变化,然而这平静的一切似乎在那一天有了变化,对于她来说还是质变。 29.第二十九章 苏婉发现她的婚姻生活可能有了第一次变化。这话还得从某天陆迟来接她的时候说起。 那天下午陆迟来接她的时候, 苏婉就发现他面色不大对, 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直盯着她不说,竟然还躲避她的视线。 回到家,自己手机铃声响了竟然还偷偷摸摸的跑去外面接电话。 苏婉眉头一挑,发现不大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站到玄关处,双手环抱, 准备等着陆迟。 至于陆迟,他正在接受陈皮的电话轰炸呢。 陆迟在客厅里看见是陈皮的来电, 只觉他说的会不妙,当机立断拿着手机悄悄跑了出去, 果然, 他刚接通, 耳边就传来陈皮像打雷一样的噼里啪啦一大堆话。 “卧槽!大池子,我跟你讲, 胡冉然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刚刚我从王三水那听来的,说是明天的飞机,啧啧,当初她不是不想回来说美帝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 现在她终于发现我们大花国的好处了,舍得她的事业了?” 陈皮蹲在床上, 表情有点不屑, 虽然胡冉然曾经是他们一众男生心中的女神, 但大池子更是他的好兄弟,大池子和胡冉然在一起后吵过多少架,独自闷了多少瓶酒他可都记在小本本上了。 六年前两人同赴美帝,三年前大池子带着风霜独自回来,颓废了几个月就不用说了,更别说两年前圣诞节大池子纠结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去美帝,结果第二天就回来了,还把自己锁在了房里好几天,害得文伯母惊慌的给他打电话,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虽然他不知道那次他们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肯定和胡冉然有关,这一笔他记得可清了。 唉,都说美人配英雄,可大池子这遭得罪太多了吧,谁受得了,要他说还是早断了好,省得两人乱缠,现在大池子刚结婚七天就眼巴巴的跑回来,这司马昭之心有点明显啊。 而且在他看来苏婉和大池子就很般配,苏婉也很美啊,一点不比胡冉然差,一颦一笑都是一副精美的仕女图,甚至更动人心,而且性格柔善的没话说,一看就是温柔贤惠型,最适合大池子这种男人了,这两人才结婚,胡冉然就出来捣蛋,作为一心一意为了陆迟的好兄弟发小,陈皮能高兴才有怪。 虽然现在看起来大池子很喜欢苏婉,但胡冉然作为大池子的初恋,肯定有两把刷子! “嘿,兄弟,你听到我说了什么吗,”陈皮一个人在那叨叨了,就没听到陆迟吱个声,猜不到他是什么心思,只暗暗祈祷,可别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啊。 陆迟虽然心里没有想得陈皮那么多,但还是有点担心苏婉知道后会吃醋的,不是说女孩子都对男朋友/老公的前任很在意吗? 他声音低沉,情绪有点低落,“嗯,知道了,她中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接她。” “哎哟,我去,”陈皮忍不住在心里卧了个大槽,从床上跑到地上去蹲着,“那你答应了没?” 陆迟声音更低,“嗯,答应了。” “我艹!”陈皮觉得自己成爆炸皮了,“你答应个什么劲儿啊,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你还找你前女友做什么?你是真不懂胡冉然的意思还是假不懂呢?想旧情复燃?大池子我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我的潜质?要是被苏婉知道,我看你这热乎乎的结婚证没准就变离婚证了,刚好,趁着民政局的人还认识你,办事还快。”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去跟她一次讲清楚,免得日后出问题,”陆迟没料自己一句话招来陈皮怎么多话,他都快对换女朋友比换脸还快的陈皮刮目相看了,“不对!” 陆迟突然想到个事,隔着手机陈皮都能感受到他的冷气,“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对婉婉有什么想法?” “说什么呢?”陈皮忙笑,“我这人什么都渣,就是对兄弟不渣,这不怕你犯傻嘛,我们说回来说回来。” “哼,”陆迟鼻孔出气,总算恢复如初。 陈皮还在说,“你这个想法是好的,就怕胡冉然接受不了,而且被苏婉知道你去见前女友,这榴莲少不得跪碎两个吧。” “你以为婉婉像你的那些小女朋友一样?”陆迟不听他乱吹,“婉婉从来不会管这种事,也舍不得让我跪榴莲,你还是慢慢跪吧。” “嘿嘿,你就不懂了吧,”陈皮荤笑,“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就不爱,你们高知识分子的爱情就是朴素,淡得能出个鸟。” 你那每天换一个女朋友就能花出头猪?陆迟失笑,“不说了,越说越没正经,挂了。” 和陈皮打完电话,陆迟心总算是好了点,不过他心里也有点担忧,万一婉婉知道他去见前女友会不会真的让他跪榴莲?要不还是瞒着她吧。 嗯,还是瞒着好了,不知道就相当于不存在。 才想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陆迟突然听到耳边炸开一道熟悉的声音,“陆迟?” “嗬!”陆迟浑身一炸,惊恐的抬起头,见是苏婉先是松了一口气,立即又把气提了起来,把手机悄悄藏好才上前挽住苏婉,“婉婉你怎么在这?怎么不进去,这里蚊子这么多。” 外面不多?什么电话非得去院子里打,苏婉挑眉,她已经在这等很久了,她没跟去偷听,毕竟她不是很在意。 她不着痕迹打量了陆迟一顿,在他快闭气到断气的时候终于出声了,“那你也快进来吧,这里蚊子真有点多,我刚就被咬了。” “婉婉你被蚊子咬了?”仿佛陆迟听到的不是被蚊子咬了是被狗咬了,那个着急劲能有多肉麻有多肉麻,拉着苏婉的手就开始到处看,“在哪里?还痒不痒?走,我去找管家拿点驱蚊的药,再消消炎,夏天蚊子说不定带得有细菌,不能大意……” 好吧,好像是有事,不过又不是什么大事,苏婉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一时又不确定了。 夜深了,苏婉洗漱好,靠着床上的软枕在看一本书,不过她的视线一直都投向紧闭的浴室门上,食指无意识的反复卷起书的一角。 “咔哒!”门打开,苏婉忙低下头,装作认真的看起来。 陆迟出来看到的场景就是苏婉小小的一个团在一大床蓬松的鹅黄色被子里,靠着比她还大的靠枕,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此时她散乱着头发,不是白天那种看破一切的淡雅,反倒有几分软萌软萌乖乖的样子,显得异常小巧呆萌配,陆迟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泡软了。 婉婉这样好,他怎么舍得看见她不开心。 这一夜,两人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思睡下,安静得不像平时。 苏婉很快就睡着了,毕竟她虽然关心陆迟但还没到一定程度,这种小问题她也没多注入多大的精力。倒是陆迟,眼睛睁了闭,闭了睁,一直睡不着。 他悄悄睁开眼,悄悄的看着苏婉,此时她的头枕在软枕上,微微陷了下去,头发温顺的贴在脸庞,美得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他的呼吸能呼到苏婉的头发上。 希望明天他运气好点,别被人撞上了。 第二天清晨,早早的陆迟就出了门,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他还对苏婉编了一个借口,说今天要去其他公司参观,不能去接她了。 看着陆迟闪闪烁烁的眼神,苏婉眼都不眨就知道他在说谎,什么都没问就放过他了。 呼~自认为逃过一劫的陆迟坐在车里大松了一口气,待会儿一定要跟胡冉然把事情讲清楚,这种背着苏婉做亏心事的经历他可不想再做第二次。 陆迟在去接机的路上想了很多,然而等他真的见到胡冉然时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们分手三年是事实,他现在结婚也是事实,他们三年不联系也是事实,难不成他们现在还在纠缠不清?所以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不起自作多情的性格,所以在见到胡冉然的时候,简单知会他已经结婚了的事情他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就这样吧,把胡冉然送到地方后陆迟就毫不留念或惋惜的把车开回了家,洗个脸,他就是全新的陆迟。 陆迟想要洗把脸开启一段新人生这样的想法是好的,可事实上吧,有些时候生活真是你怕啥来啥。 “这个策划让人拿回去重做,”陆迟将厚厚的一本企划案拍到吴特助手上,锋眉微拧,“我要的是既能带来利润又绿色的,这个又亏本还不环保的东西是怎么来我这的,把我打回去的文案的负责人都叫上来。” “是,陆总,”吴特助抱着厚厚一沓被打回去的文件早已习以为常,抱着就朝公司外走。 “呼,”陆迟靠到黑皮椅背上,心里有股火。 这些部门主管经理们最近在干什么,每次都等要下班了才把要审批的东西送上来,还一审毙一个,他们是吃准他下班急着走所以故意给他来这一套? 哼,今天婉婉不让他去接她,那他就好好给懒散惯了的他们松松筋骨,一个个以为自己还小的很,给他来这套。 吴特助很快就把人叫来了,估计是知道陆迟要骂他们,他们进来都不敢热情的和陆迟来套乎,缩着脖子站在陆迟办公桌对面,陆迟凳子都没让他们坐,直接要开训。 “嗡嗡嗡……”就在陆迟准备一个一个来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陆迟接起,下一秒能震碎他耳膜的声音就在手机里响起。 “喂大池子?在哪呢?做什么呢?”是陈皮独特的声音。 “在办公室,你怎么了?”陆迟把手机拿远点,揉揉有点麻的耳朵。 “今晚有事没?”陈皮没直接说,反而又问了他一句。 “没事,你又有什么事?”早知道陈皮一般没什么损人的事不会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嗨,什么我的事,不是,”陈皮一听他没事,整个人立马激动起来,二话不说拿着车钥匙就下楼,“是今晚有同学聚会,王开森让我带你一起去啊。” 王开森是他们大学时的班长,长得还行,学习也好,和一般人比起来也算是家境优越,不过在陆迟和陈皮的遮盖下,本来也该是风云人物的却被埋没了,所以一般不怎么联络陆迟。 “是全班的?”陆迟右手转笔,皱着眉头,王开森又不是没叫过他,怎么这次不直接通知他,“我没接到消息,而且同学会今年不是办过了?” “办过了就不能办?”陈皮觉得自己有个傻兄弟,“你快收拾收拾,我来接你,人七点就要开始,就在聚缘楼。” “好吧,”今晚苏婉要在外面吃晚饭,他没事,刚好等他在外面吃完顺道去接苏婉。 陈皮声音很大,立在陆迟面前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经理们各自对视一眼,有点庆幸,今天说不定可以逃脱一劫。 陆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然的看了他们一眼,暂不评价,正当他要挂手机时突然想到,“不对,你这次这么积极做什么,以前没见你这么积极的想去同学会。” 陈皮给了他一个很陈皮的答案,“嗨,这不是我在追隔壁班的杨唯唯吗,她们班就在隔壁开同学会。” 你不是才和上一个分手不到一周?陆迟皱眉,不是很理解陈皮这种一个月能换三个女友的人的想法,不过他没问,陈皮的这种事也不归他管。 陈皮到他公司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刚好够他细致的训完这些想怠工的人。 接触到陆迟眼神的主管经理们:??? 另一边,答应了何雅的苏婉正和何雅一起走进聚缘楼,去会一会何雅传说中的相亲对象。 30.第三十章 苏婉和何雅走进聚缘楼, 男方预约的位置已经坐上一个人了, 看背影是和个高瘦的男子,应该就是男方了。 何雅挽着苏婉的胳膊,对她眨眨眼睛,一看就不是想正经相亲的。 “万一这个人刚好能和你眼缘呢?这样做不好吧,”苏婉回握她的手,第一次做这种坑人的事有点心虚, 要是到时真成我爱你你不爱我我爱他这种桥段都是她们自找的。 何雅挺起一马平川的胸,眼里有着她独特的自信, “放心,我能看上的人肯定有过人之处, 肯定不会出事故的, 而且你刚好可以给我检验呀, 要是他都不会喜欢你,以后更不可能喜欢上别的美女了, 这样多好。” “好吧,”苏婉点头,都到这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两人商量好走到男子面前, 那男子抬起头, 看到苏婉不出所料的惊艳了一眼,不过他旋即就移开了视线, 礼貌的问, “你们好, 是何小姐吗?”不过因为他不知道谁是何雅,所以不知道看谁。 何雅扑哧一笑,走了出来,“你好,我是何雅,这是我朋友,苏婉。” 男子恍然大悟点点头,热情招呼她们坐,“你们好,你们好,我是蓝沛。” “蓝沛?”何雅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当时她妈妈给她说的时候她一点不在意,所以根本没认真听,只知道叫蓝什么,没想到竟然有人直接叫男配?何雅为他父母的脑回路折服了。 蓝沛很理解何雅在惊讶什么,羞涩的笑笑,“那时候还不兴男配这个说法,就觉得寓意挺好的,哪想到现在。” 见他羞涩一笑,何雅突然升起大姐姐保护小弟弟的心,一本正经安慰他,“这个寓意真的挺好的,而且认真听也不像男配的,毕竟一个是男,一个是蓝。” n、l不分的苏婉一脸笑意的看着同样n、l不分的何雅在那男男,蓝蓝,都快憋不住了。 她在旁默默的看着两人交流,见时机到了就跟何雅说去一下洗手间,特意给他们留点空间,看起来何雅好像还挺满意蓝沛的,她可不想真的惹上麻烦。 关好隔间门,刚在马桶上坐下来,苏婉就听见一阵“噔,噔,噔”的声音走进来。 是女人高跟鞋的声音。 不过女性洗手间肯定会有高跟鞋的声音,苏婉没在意,不料接下来就听到了一场大戏。 “三水,你觉得我今天还可以吗?怎么样,有没有惊艳四方的感觉,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好看?” 说话的女生估计太紧张,没有想过其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末了还不放心的问旁边的同伴。 在隔间里的苏婉看不见人,只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是时下男生很喜欢的音色和音调,软软的,句尾有绵延不尽的尾音,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很能让男人心软。 不过一向不关心风月事的苏婉并没有因为她的声音好听就多听了会,正准备起身,另外一个女声响起。 “然然,真的要这样吗?他已经结婚了,你还这样凑上去,我害怕以后你名声上不好听。” 然然?苏婉手停在冲水按钮上,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她除了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外,暂时也想不到什么。 不过现在两人在说这种私密事,她不可能大大咧咧的出去,她双手抱肘,又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面色平静的偷听两人讲话。 被叫做然然的女生听起来很绝望,声音还有点哽咽,“可是我能怎么办,他结婚了我才回来,要是在他结婚前我就回来了,我哪里还需要这样卑微。” “对不起,然然,”她的同伴听到这句话,有点自责,“要是当时我就能及时通知你,你也不用这样了。” “没事,三水你不用自责,”那个然然好看的皱起眉头,语气无限怅惘。 “要不是我们吵架,他也不会这么突然就结婚,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想这样故意气我,让我回来,你看他连结婚都是选了一个最丑的苏家的,两家肯定只是单纯合作,只是想骗我。” “也对,陆迟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你,”被叫做三水的女孩子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么个可能,那苏大碗长得多丑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娶。 而且陆迟以前对然然多好呀,她也不信他不爱然然了,然然家世好,能力棒,长相还是一等一的,不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都把持不住,陆迟怎么可能会放手。 陆迟?她们在外面为陆迟的结婚找理由,马桶上端坐着偷听的苏婉一愣,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这说的是陆迟?和她结婚的陆迟?那这个然然就是陆迟前女友胡冉然?他们待会儿要见面? emmmm……这个事就值得商榷了,怪不得昨天他表现那么奇怪。 外面还在继续。 “是呀,你看我打一个电话他就来给我接机了,”胡冉然抹干净脸上的眼泪,笑了笑,像雨后的初荷,娇艳又清新。 “嗯,”三水仔细想了想,是这么个理,要不是陆迟也对然然有旧情,也不会去接她,不过想想还是好气,“这陆迟真不是东西,突然结婚,把你这好好的正牌女友变成了小三,要不是我们知情人还在,不知道别人要怎么说你。” “没关系,”胡冉然大度的摇头,“只要我们能和好,这点苦我吃的也值了。” “好了,那别哭了,”想通了事情的头尾,王三水就不再纠结其他,给胡冉然擦脸,“快补补妆,他们该来了,你总要美美的出现在他面前,把他那个貌丑无颜的老婆给比下去不是?” “嗯,”胡冉然羞涩一笑,“谢谢你,三水,还好有你的支持。” 王三水笑笑,“没事儿,我们是闺蜜嘛,说这些做什么,等和陆迟和好后你一定要让他跪五个榴莲,看你哭的。” 两人补妆又补了许久,才从洗手间出去,貌丑无颜的苏婉双手抱在胸前,紧抿的嘴唇勾起一抹笑,有意思,有意思。 31.第三十一章 “你愣着做什么?看空气?”陈皮走在前面突然感到身边没人了, 回头一看陆迟竟然还在原地, 不知道干什么。 “没事,”陆迟回神,继续走,怎么突然觉得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2107,是这里,”陈皮看着包间的房门, 手快直接一推,想夜场王一样欢呼, “老同学们,我们来了!” “哇哦, 陈总!你来了!”包厢里的人看清楚来人, 纷纷站起来配合, 等看到陆迟气氛更热烈了,“陆总!你也来啦!快来坐快来坐。” “陆迟, 陈皮,你们来了,”相比于其他人的态度,王开森就没那么热情了, 站起来握了个手, “快坐吧,就等你俩了。” “诶等等!先别坐, ”副班长突然按住两人肩膀, 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子去, “陆总你看还有谁来了?可是一个大惊喜哟。” “哦哟,”除了王开森脸色不怎么好,众人都兴奋的尖叫起来,笑容内涵丰富,“对,不看看怎么能行,这可是老熟人,几年不见了。” 谁来了?陆迟和陈皮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朝众人看去,众人像演电影一样,纷纷退后一点,中间慢慢空出来一个位置,慢慢露出艳光四射笑容满面的胡冉然。 胡冉然大大方方挥手打招呼,“嗨,陈皮,阿迟,好久不见。” 见着人,再听这一声熟稔的“阿迟”,陈皮顿时心里握了个大草,头皮发麻的朝陆迟看去,大池子,我不知道她也会来啊!天地良心啊!不是我设计的。 陆迟给他一个等着的表情,对胡冉然轻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见。” 料想不到陆迟反应这么冷淡,胡冉然扬起的笑僵了僵,不过旋即就恢复过来,打趣道,“阿迟你可真不够朋友,几年没见竟然这么冷淡,怎么说也该给个鸡蛋大小的笑对不对。” “对呀!”众人热情的符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闹哄,“你们以前不是还是男女朋友嘛,陆总你太不给校花面子了。” 他们都是知道陆迟和胡冉然以前是男女朋友的,毕竟班上两个颜值最高的人在一起了,引起的轰动怎么也不会小,虽然现在可能分了,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反正起哄又不要钱。 陆迟笑了笑,突然觉得前男女朋友见面真的很麻烦,特别是旁边有一群吃瓜群众的时候。 这时候就显出有自己人的好处了,陈皮上前揽住陆迟的肩,笑得老不正经。 “胡冉然你也太会说笑了,鸡蛋大小的笑哪能是笑,该是震惊,我们大池子矜持美人一个,当然要顾及形象,对吧,大池子?” “美人说谁呢?”知道陈皮在给他解围,陆迟会心一笑。 陈皮装作无奈的耸肩,“美人说我,说我呢,你是英俊公子,惹不起成了吧。” “哈哈哈,”众人哄笑。 见差不多了,陈皮环视一圈,“我们快坐着吧,站了一天了,腿都要断了,兄弟姐妹们,还有没有我陈大美人的位置?” “怎么没有,来我这,特意为你们留的,”副班长指着他旁边的位置招手。 他们一坐下,其他人都高兴的去找自己的位置,除了被岔开话题的胡冉然还有一直关注胡冉然的王开森。 王开森走到胡冉然身边,为她拉开一个座位,胡冉然看了眼身边已经没有空位的陆迟,对王开森笑了笑就坐下了,王开森也在她旁边坐下。 陈皮看着两人动作,把椅子朝陆迟挨紧了点,决定要担好护草使者的任务。 “你坐得这么近做什么?”陆迟瞥他一眼,“你右手都打到我了。” 陈皮瞪了不解风情的陆迟一眼,死命稳坐着不让,把右手往左边拐了拐。 陆迟见赶不走他,就自顾自的专心吃饭,没有去特意关注过胡冉然也没有特意避开她,就像他昨天说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或者藕断丝连的关系,就是普通人罢了,他该吃吃,该喝喝。 坐在他斜对面的胡冉然几次想要喝陆迟搭上话未果,低头戳着碗里的海参,海参已经被戳得不成样了,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不过她有她自己的矜持,做不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降低自己的身份,因此形象一直保持得很好,至少大多数人就没看出来她还心系陆迟。 酒过三巡,气氛慢慢开始热起来,本来还人模人样的精英们变得和混迹于酒场的老手没区别,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敬酒了,有人站起来,提议来点刺激的。 “好啊好啊,你们说怎么来?”一听是刺激的,众人面红耳赤附和,个个拍桌敲碗。 “那我们来大学时代最喜欢玩的眼色游戏吧,”胡冉然优雅的咽下嘴里的东西,提议道。 所谓眼色游戏就是大家先预订好一个数,喊开始后大家抢答下一个数,如果有两人或以上同时抢到了,则这几人一起受罚,如果都没人抢,那大家一起喝酒,如果前面都没有人错,那最后答的那人也要受罚。 玩这个游戏眼色真的很重要,一不防就能和别人撞了,从而受罚,不过这个游戏一般撞的人很多,大家一起受罚,比大冒险之类的游戏一个人受罚要有更多的游戏空间。 “嗯,我觉得这个主意好,大家觉得怎么样。”王开森一手搭在胡冉然椅子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不错,这个主意不错,”见班长都这么说了,其他人给班长面子,都说好。 说干就干,副班长率先给了14这个字数,颇有气势的扫视一圈,在众人做好准备抢答时,大喊,“开始!” 不过没想到的是,大家都以为会有人抢答,都没开口,气氛沉默一秒,陆迟很有眼力见的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答,“15”。 “陆总好奸诈!”没抢到便宜的同学假装抱怨,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捡了大便宜的陆迟,陆迟假装擦擦虚汗,蒙混过关。 好了,至少这一圈他安全了,不用面临被罚的危险,本来还想和陆迟一起受罚的胡冉然悄悄拧紧桌底下的桌布,心情郁闷。 接下来的抢答她随意抢了抢,不在乎是不是要受惩罚,所以她很当然的和别人撞了。 “哟呵,”众人欢呼起哄,看着撞的几个人,“我们大校花和班长都受中招了?” 王开森开怀大笑,不像是受了惩罚,反倒像捡着了金元宝,乐呵呵道,“你们想怎么惩罚?我和然然可不怕,是吧,然然?” 胡冉然不在状态的点头附和笑笑,更加激起众人的热情,毕竟是美女和帅哥嘛,摩擦可多了去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胡冉然和王开森站了起来,大家的注意力纷纷在他们身上,都忘了当时抢撞的还有一个女孩子。 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脸上有点红,不知是该为自己躲过一劫而高兴还是该为所有人都忽略她而难过。 不过欢乐是属于大部分人的,他们看着站起来的两人,说出一致决定的惩罚,“就让班长背着校花在屋里转一圈,边转边大喊:我是猪八戒吧!怎么样班长,愿不愿意?” “愿意!”王开森果然很开森,给自己兄弟一个谢了的眼神,果真像猪八戒一样高兴的在胡冉然面前蹲下。 胡冉然看了看他宽厚结实的脊背,下意识看了陆迟一眼,然而他被陈皮挡着了什么都看不到。 她一气之下直接上了王开森的背,双手还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背上,作娇羞状,看得众人狼血沸腾。 王开森扶住她光滑的腿弯,向上颠了颠,开心的转起来,“猪八戒背媳妇儿喽!” “哈哈,猪八戒背媳妇儿了!”其他人纷纷鼓掌,就差没直接喊“在一起在一起了。” 陈皮偷偷看了陆迟一眼,发现他正盯着手机屏幕要下手不下手的,心里松了一口气,明知故问,“看什么呢?跟苏婉发消息呢?” 陆迟眼神漂了漂,收起手机,把他头推了回去,“看你的戏吧。” “还不让人说?”陈皮啧啧两声,“跟个姑娘似的。” 王开森一圈很快转完了,大家又开始继续抢答,在这种时不时三五个人一起受罚的速度下,第一 轮很快就结束了,大家直接开启第二轮。 这一轮有了先前的经验,纵使陆迟再会观察眼色也迟迟找不到机会抢答,陈皮都已经上去受过罚了,陆迟还没答。 眼见着马上要成为最后一个抢答的人,陆迟终于找着了一个机会,脱口而出。 “27”。 “27”。 然而事实并不像是陆迟想的只有一个人,在他脱口而出时,他清楚的听到了另一声27。 他看向另一个和他撞的人,正好看见胡冉然笑语嫣然的看着他,面若桃花,眼里水光潋滟。 他听到王三水的声音响起,“你们就一起跳大学元旦晚会时你们跳过的那支拉丁舞吧。” 32.第三十二章 王三水的视线在陆迟和胡冉然身上转了一圈, 清清嗓子, 脖子扬得比鹅还高,“你们说怎么样?” “好!来一个!来一个!”这下子众人的情绪是突然一下子就高起来了,不管他们本身是想看那支舞,还是想看一男一女跳舞,反正除了几个人,大家脸上都是红晕。 面对这种尴尬的场景, 陆迟不见半点惊慌,大方的站起来, 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大家见状都配合的停下了起哄声,看着他。 陆迟笑道, “自从大一时跳过了这支舞, 后来我都没再练过了, 能记住的动作没多少点,而且动作可能也不到位, 你们还要看吗?” 他这招就很不错,化被动为主动,他没有直接浇灭大家的热情,反而是直说不会跳多少, 这样待会儿他意思意思的跳几下就直说记不住也行, 别人也没办法硬逼着他跳。 而且最后问的要看吗,这样相当于把不跳和跳一点这两个选择放在他们面前, 有了选择的余地他们自然不会再纠结他可能只跳一点这个事实了, 反正就是嘴上哄得开心。 胡冉然本来扬起的嘴角隐隐有落下去的趋势, 这支舞是她和陆迟一起学的,她还记得所有的动作,所有学舞时的点点滴滴,可他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记得也不想和她跳,想不到他的心能硬成这样。 “准备好了吗?”陆迟已经走到她旁边了,像任何绅士牵着舞伴一样,牵着她走到空地,不带任何绮念。 虽然他搂着她的腰,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旋转,但他的眼神却一直没在她这里,和她跳舞的不是当初那个陆迟,两人擦出的也不是火花,是隔膜。 胡冉然的心不可抑制的沉了下去,想了想接下来要旋转的动作,她心里一狠,下了决定。 她的脚踝比较脆弱,经常容易骨折,大一元旦晚会时,她的脚踝就折过,而她也凭借陆迟每天照顾她上课下课的机会成功和陆迟在了一起。 那待会儿她脚踝又折了,作为罪魁祸首的他是不是就必须得照顾她直到脚好?她就不信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还不能让他对她重开门扉。 音乐还在进行,陆迟英俊的脸在跳动中时而时现,下一个动作就是胡冉然跳起来,然后陆迟接住,两人再一起贴身旋转了,胡冉然看准时机,就是这里! “哎呀!”胡冉然一声痛呼,立即弯下了腰,觉得脚趾痛得快炸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陆迟半扶住她,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的脚,他刚才踩了她一下,两人的动作登时断了。 就像胡冉然想设计陆迟一样,陆迟也不想继续跳下去,虽然有点对不起胡冉然,但还是假装无意踩住她的脚,这样一来,这个舞自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哈哈!大池子你在做什么,”陈皮果然是陆迟的好兄弟,见缝插针就来,“想不到几年不练你都学会踩校花的脚了?还是不是男人了?校花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然然你怎么样?”王三水和王开森两人一起跑上来,一左一右扶住她,很快就把陆迟隔出了距离,“有没有事?” 其他同学也关心的问她,反倒没人关心这个舞的问题。 陆迟那一脚不轻不重,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痛过后很快就恢复了。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胡冉然看了一眼陆迟,他满脸愧色,她竟然分不清他是故意的还是偶然的。 短暂的意外后,笑容又回到大家的脸上,该吃吃,该喝喝,再玩过一轮,大家就开始转移战场,准备去隔壁的唱吧,再来一顿,大有不通宵不罢休的气势。 陆迟跟在人群后,和陈皮商量要离开的事,陈皮经过刚才的事已经草木皆兵了,觉得陆迟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也好,”他摸着下巴,早点走就要少生许多事端,“那你是去接苏婉?” “嗯,”陆迟点头,头上下间,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斜对方走过来,他有点不敢确定,“婉婉?” “苏婉?苏婉怎么了?”陈皮以为陆迟在和他说话,结果就看到陆迟直直的朝一个方向走去,“喂,陆迟,你干什……”么,剩下的话在他看清那里的人后消散在了嘴里,他看了眼身后已经注意到这边动静并过来了的胡冉然和王三水。 陈皮:好吧,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33.第三十三章 “婉婉你怎么在这?” 被乍然遇见苏婉的惊喜一冲, 陆迟已经体会不到陈皮的心情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苏婉,觉得一天不见,婉婉好像又漂亮了。 苏婉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陆迟,本来她是决定回去了。 她停下脚步,云淡风轻的看着陆迟,觉得老天爷真会和人开玩笑。 刚才她在厕所里听到胡冉然的话, 知道陆迟也在这间餐厅里,心里想了想, 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他们,毕竟无论结果如何, 她都能全身而退。 不管陆迟要不要继续和她在一起, 她都无所谓, 就像她以前说过的,她的余生在上辈子就结束了, 她心系佛门,是谁,有没有谁,都没关系。 然而想不到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 老天爷竟然让她碰上他们了, 怎么,老天爷就喜欢看这种前任和现任和现任妻子/女朋友之间的火花? 然而可惜了, 她觉得这种场面没什么能擦出火花的。她一如既往的微笑, 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我陪朋友来吃饭,你们也在这吃饭?” 陆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半点没有心虚,依旧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嗯,今天同学聚会,刚才我还想去接你来着,想不到就碰见了,要走了吗?” “我正准备走,你呢?”苏婉看了看他的背后,她刚才看到一群人去了隔壁的唱吧,想来是还要继续玩吧。 “我也正准备走,刚跟陈皮讲了,”陆迟露了个好巧的表情,上前一步,就准备牵着她的手去和同学打个招呼就走。 “阿迟?”正准备走人的陆迟身形一僵,终于响起了这茬,像凌迟一样,慢慢转身,讪笑,“胡冉然?怎么了?” “你在和谁说话?不介绍介绍吗?”胡冉然探着身子往他背后看了看,气势像极了正宫抓小三。 刚才她在远处就看见了陆迟直奔这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一点不像是对她时候的冷淡,不过陆迟把人挡得严实,她都看不到人。 “就是,”王三水在旁边帮腔,不怀好意猜测,“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们见的?” 对于她们理所应当的语气陆迟没说什么,往旁边退开一步,露出苏婉,他低头柔声为苏婉介绍,“这是胡冉然,王淼淼,我和陈皮的大学同学,”小心备至的表情实在很能扎旁人的眼。 然而胡冉然还来不及为陆迟关心别人的样子痛心,就被苏婉的样子震惊了。她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同时心里也警铃大作,年轻,美貌,两人还姿态亲密,虽然不知道陆迟和她是什么关系,但看两人的亲昵程度都足以让胡冉然的心被人紧紧攥住。 陆迟不知两人在想什么,直到确认苏婉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他才抬起头看向胡冉然,“胡冉然,这是,”“苏婉,”没等陆迟说出苏婉的名字,胡冉然就一口接下了,挺直腰杆看着她。 苏婉也淡笑的看着胡冉然,“胡小姐。” 胡冉然穿着桃红色一字肩收腰连衣裙,前凸后翘,行走间裙摆微漾,露出的白皙修长的腿很是撩人,果然很能吸睛。 她在准备相亲时就调查过陆迟,他唯一一任女朋友自然也在她的审查之中,自然也知道她的长相,还知道她和陆迟的事情。 “你们认识?”陆迟惊奇的看了看苏婉又看了看胡冉然,这两人怎么会认识?胡冉然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以前也没听她讲过和苏婉认识呀? “应该吧,”胡冉然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苏学妹进校时引起的大轰动我至今都还记得。” “苏,学妹?”陆迟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了,继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苏学妹难道没告诉你吗?”像是发现了什么,胡冉然眸光闪烁,“苏学妹是c大11届的,那年我们刚好大四,在准备出国的事情,所以你可能不大知道。” 胡冉然话一说完,王三水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哦,我就说挺熟悉的吗,原来这就是方面校花排名榜第二的苏婉?” 说到这,她自豪的看着胡冉然,“然然,我记得方面的校花榜第一是你吧。” “呃,好像是吧,”不同于王三水的骄傲自豪,胡冉然在听到校花榜第一这个词时是很不自在的,特别是在苏婉面前。 她挽了挽头发,心里堵得慌。当年苏婉进c大的时候她大四,本来她已经蝉联了c大三年的校花名额,结果在大四这年,苏婉来了。 清丽绝尘的外表,藏着银河的星眸,唇不点而朱红,眉不描而远黛,一身飘逸的长裙让人见之即想到北国遗世独立的佳人,既不清纯得寡淡,又不会明媚得艳丽,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加上十六岁考上花国第一学府的天才、潜力无限的年轻画家的名头,这一切一切都让她的校花宝座渐渐崩塌了。 c大的学子开始重新投票,因为两人颜值实在很突出,这事甚至还被广大网友知晓,一起参加了投票。 笑话,向来只有她的颜值压制别人的份,什么时候别人也能也来分她的光了,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苏婉的投票竟然渐渐比她多了。 她心有不甘,她岂能输给一个十六岁的小毛头,她都能想到如果她被比下去了会有多少她奚落过的人来嘲笑她,因此在自尊心下她买水军了。 后来不出所料,她赢了,可赢得如鲠在喉,此后以后她把苏婉当成眼中刺,不过苏婉在校外比赛帮助导师时间比较多,她刚好也在忙和陆迟出国的事,所以这段梁子就将就掀过去了,想不到在六年后的今天她竟然还能碰上她。 “学妹毕业了吧,现在在哪工作呢?”她压抑内心的喷涌,笑得像个关心学妹前途的学姐。 “目前在c大任教,”苏婉不疾不徐的回,表情比胡冉然正常多了,当然,她的内心也是很平静的。 “c大?”王三水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有可能,“当助教或者辅导员吗?” 毕竟她年纪这么小,才大学毕业三年,就算研究生毕业也不可能,c大可是花国第一学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也只能做助教或者辅导员了,毕竟当初她就经常围着老师转,老师总要给她点甜头不是。 苏婉眨眨眼睛,正准备回话,陆迟突然插进来,语气里自豪极了,“不是,我们婉婉已经是教授了。” 他不再想他和苏婉竟然是校友的事,满脑子都是竟然有人看不起他的苏婉,必须得还击回去。 “教授?!”王三水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尖锐的声音都不足以表示她的质疑,扭头嗤笑,“学妹说话都不打草稿的吗?今年你有二十五吗?读博了吗?还想当教授,还是c大的。” “不好意思,我们婉婉二十三岁,一直跳读无止境,是世界第一学府xxx的博硕连读生,今年刚在c大任教一年。” 陆迟盯着王三水,高高挺着个胸膛,像斗志昂扬的公鸡,充满了攻击型,嘴里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个不停。 王三水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陆迟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突然觉得世界魔幻了。 被他抢了话的苏婉在旁边捂嘴轻笑,觉得陆迟这副打仗的公鸡模样真顺眼,第一次主动把手塞进他的手里,突发奇想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婉,婉?”手心里的痒瞬间即逝,陆迟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挺起的胸膛登时就泄了气,瞪着傻眼,努力回想刚才手心被挠是什么感受。 “嗯?”苏婉侧头,仿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自然是个乖巧清新佛气的少女。 碍于这有外人,陆迟不再说话,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慢慢握紧,有些甜蜜是需要自己悄悄品尝的。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撒起狗粮来,一直没说话的胡冉然出声了,看着苏婉给王三水道歉,“学妹真厉害,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达到了许多人大半辈子的高度,刚才三水的话你别在意,是学妹你太厉害了,我们都没想到,下次我们请你吃饭。” 苏婉点头表示理解,“嗯,没事,习惯了。” 习惯了?想不到她竟然是这么狂妄自大的人,胡冉然嘴角不可抑制的抽动了一下,而后表现出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就好,果然学妹和传闻中一样。” 不知道自己在传闻中是什么样子,苏婉不置可否,再次戳戳陆迟的手,想离开了,前女友居心可测,她这个现老婆实在不想应对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陆迟收紧手心里的手,明白她的意思,正准备要走,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对苏婉笑笑才往旁边走去了。 苏婉在原地等他,她静静的站着,眼神不看远处的陆迟也不看静处的胡冉然两人,望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和胡冉然她们说话,这在苏婉看起来很正常,毕竟胡冉然抱有撬她墙角的心,她虽无心插手,但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感,更不会提起精神去维持那虚假的并不存在的塑料情。 胡冉然看着静立的苏婉,侧脸莹□□嫩,水灵灵的,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想到她再怎么保养,皮肤始终开始慢慢变差的事情,她突然生出几分嫉恨,随意勾了勾耳发,像是个好心学姐一样,“学妹你知道阿迟他已经结婚了吗?” 苏婉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知道,”对象就是她啊,她当然知道。 不过胡冉然显然没懂她的意思,以为她知道陆迟结婚了还凑上去,用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那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你都不想要自己的名声?身为一名高校教师,你不觉得做小三很对不起尊敬你的学生?” 34.第三十四章 “啊?”听到胡冉然的话, 苏婉终于不淡定的惊奇了下, “你说谁是小三?” 胡冉然见她竟然不承认,心下嗤笑,敢做不敢当,果然好一朵清纯白莲。 “你知道阿迟已经结婚了你还插足他的婚姻,这不就是小三吗?难不成学妹还要否认?你刚才自己说了你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苏婉眨眨眼,“是啊, 我是知道他结婚了,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苏婉话没说话, 王三水突然跳出来抢词。 刚才被她的履历打击太深, 王三水被打到在地毫无还击之力, 现在终于发现她一个污点,她的战斗力瞬间回来了, 下巴仰得只能看见鼻孔,嘴里说个不停。 “有什么好可是的,是小三就是小三,难道你还有苦衷?有苦衷也掩盖不了你当了小三的事实, 不知道现在的人怎么这样, 年纪轻轻不学好,就知道走歪门邪道。” 胡冉然是回来才知道陆迟结婚了, 昨天在家里伤心得喝了屋子的酒, 今天突然被王三水拉来参加同学聚会, 没机会去查陆迟的结婚对象。 而王三水则是在知道陆迟要和苏家结婚后,就气愤的不想听见陆迟任何消息,所以两人都不知道苏婉就是陆迟的妻子。 也不怪他们想不到苏婉就是苏家的小姐,实在是京都世家圈里公认的都是帝都世家有三丑,李家无颜胖大桶李梓,张家黑无常小矮子张岳山,苏家貌丑无颜苏大碗。 李家和张家的小姐少爷他们是见过的,真对得起那个称号,至于苏家,他们虽然没见过,但有人见过啊,据知情人描述,看见苏家千金第一眼他就不再看第二眼了,是他见过的最丑的千金,是外界公认的丑女。 而苏婉从不在人前露面这一点更加为她貌丑加了实证,所以虽然苏婉也姓苏,但她这副天仙模样胡冉然她们自然不会联想在一起。 因此在看到苏婉和陆迟在一起时,她们第一反应就是陆迟老牛啃嫩草,苏婉不要脸倒贴,不过碍于两人教养还在,骂不出那些乡野粗话,只能放放狠话。 “你一个小姑娘虽然做不到大富大贵,但凭你的长相好歹能找个富二代,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离开陆迟吧,要不然小心人家原配闹到你学校去。” “学妹你别怪三水说话不好听,”胡冉然也出来说话,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三水是为你好,做小三终究是不对的,要是被学校知道你这样不道德,被开除都是小事,要是被全网骂那都没人能救你。” 苏婉看着义愤填膺的王三水还有菩口佛心的胡冉然,本来想说的她就是陆迟的妻子这句话也被她们骂跑了,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俩人,“那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的?” 要是她没记错,刚才在厕所里她听见的是胡冉然要来做小三吧,那她们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劝另一个“小三”的? “哼,”王三水一哼,骄傲道,“我们然然可是陆迟的,”“三水,”胡冉然及时叫住王三水,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笑着补充,“我们和阿迟是从小到大同学,玩伴,我们最了解他了,自然不希望他走弯路,当然,也不希望学妹你将来后悔。” 她不会说她是陆迟前女朋友的,她相信她很快就会重新成为陆迟的女朋友。 “是嘛,”苏婉点点头,看着两人大意凛然的样子,逗她们的心突然告退,漫不经心道,“谢谢两位学姐关心了,我也很讨厌小三,不过我就是陆迟的妻子,你们说的那些问题都不存在。” “什么?!”王三水率先叫出来,胡冉然也第一时间抓紧手里的包包,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你在开什么国际大玩笑,”王三水震惊过后就是撇嘴,“我们是见过苏家的小姐的,你以为你说这话就能让我们相信了?想不到你不仅要当小三,竟然还想冒充富家千金,那苏家也是随便哪个人能冒充的?” “好吧,爱信不信,”苏婉耸肩,既然别人不信,那她也不能叫醒沉迷美梦的人。 她们满嘴胡话,心口不一,明明有很多蛛丝马迹却不动脑想一想,连真正的情况是什么也不查清楚就出来怼人,恕她直言,这种人放在以前她都不会称之为对手,理都不会理。 今天是她无聊了,看到陆迟打完电话,她对着两人矜持点点头,就朝陆迟走过去。 陆迟快走几步,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朝门外走去,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高的时不时低头说什么,在旁人看来不能再和谐了。 胡冉然眼神涣散,浑身乏力的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娶妻了,还是苏婉,他还对她笑,小心温柔备至,他以前都没有这样呵护过她,从来都是她挽着他胳膊,他都不会主动牵她手,他真的爱上苏婉了?苏婉,为什么偏偏是苏婉。 然而王三水还在她耳边聒噪,“然然你说她真的苏家的小姐吗?不是说苏大碗长得很丑吗?不可能吧,她要是都丑,我岂不成满身疙瘩的幽畜了。” “而且她还是c大教授,才二十三岁?我以为我读了c大就已经不得了,是美貌与智慧并存,她这是什么人啊!” 胡冉然心里乱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再加上王三水一直在念叨,还一直念叨苏婉的好,她听一句扎心一句,烦躁极了,可她又不能直接让她不要说了,面色憋得越来越难看。 不同于胡冉然的气得大半死,陆迟不知道刚才几人的对话,牵着苏婉的手心里美得冒泡泡。 他没有直接开车带苏婉回家,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苏婉,反而神神秘秘的换了个方向,不知道要去哪。 35.第三十五章 车子里没人讲话, 陆迟在专心开车, 苏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或者说平复心绪。 被人指着鼻子说其实她还是没多大感觉,毕竟前世因为她整个王朝覆灭,她早就被她的兄弟姐妹鞭打,差点被抽皮剥筋过了。 看到胡冉然她情不自禁的就想去看陆迟,他是怎么想的呢?作为他唯一一任前女友, 胡冉然身上必定有许多吸引陆迟的地方吧。 其实苏婉一直觉得陆迟对她的情感来的比较奇怪,太浓烈了反而奇怪。 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哭了, 第二眼也哭,然后就开始眼巴巴的来追她了, 有如此迅速的爱情吗?她实在不知道除了这张脸他还能喜欢上她什么, 然而这张脸也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绝世仅有的, 毕竟在她看来,她和胡冉然的长相没差别。 她以前猜想过会不会陆迟就是吕奕, 所以他才会突然喜欢上她,而且他们俩人有时眼神真的很像,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是, 因为就像她和沈瑞, 她是从小就穿过来了,相貌和上一世比有很大的不同, 但整张脸仔细看还是有五分相似的。 再说沈瑞, 他是近一年才穿过来的, 可自他穿过来后,他的五官和气质跟上一世越来越像,所以说按照这个规律的话,如果陆迟是吕奕,那么他至少该有一点点和上辈子很像。 想了想陆迟俊逸温柔的模样,再想想吕奕那张只有眼白是白的脸和虎背熊腰的体格,她自己就否认了这个猜想。 所以陆迟喜欢她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喜欢她,她不得而知,本来她也没考虑过这种事。 可现在陆迟的前女友回来了,陆迟的心就没有蠢蠢欲动过吗,毕竟据她知道的资料来看,当时陆迟回国,两人根本不像是分手,更像是陆迟为了让胡冉然也回国使的招数。 所以她这段婚姻还能继续下去吗?其实如果不能继续下去她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她又不爱他,可如果胡冉然总是在她面前一直转,她好像真忍不下去。 唉,真麻烦,当初就不该结婚的,她皱紧眉头,嘴唇不自觉抿得越来越紧。 陆迟抽空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就看到她皱成川字的眉头和绷成一条直线的嘴。 他以为她做噩梦了,右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喊她,“婉婉?醒醒,婉婉?” “嗯?怎么了?”苏婉睁开眼,眼神清明不见半点睡意。 可陆迟聪明被心急误,没注意到,反而还很担忧,“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我看你脸色不好。” 噩梦?苏婉正想摇头,冷不防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立即就通,轻轻点了点头,“嗯。” 陆迟看了看路,“那别睡了,看看窗外吧,我们马上就到了。” “嗯,”苏婉轻声回,随即看向路边,发现端倪,“这是去哪?” 陆迟回头对她一笑,带着先斩后奏的得意,“最近有部新影片上映,我想着现在时间还早,想带你去看看。” 苏婉:“什么电影?好看吗?” “是部灵异爱情片,评价挺高的,网友都说适合男女朋友看,”其实是爱情灵异片,俗称爱情鬼片,女友主动投怀送抱片,想着苏婉会主动钻他怀里求抱抱,陆迟笑得像个奸诈的小老鼠。 “是嘛,”苏婉盯着他不正常的笑,很怀疑。 到了电影院,苏婉对他更怀疑了,《爱影成魅》?这是爱情片的名字?不过来看的人倒真是真是人手一个男朋友/女朋友。 “婉婉,好了,”陆迟从自动取票机拿着两张票回来,“我们再去买点爆米花和可乐。” 陆迟的兴致很高,一路拉着苏婉就没停下过,买好东西,两人去检票。进了黑乎乎的放映厅,已经人满为患了。 陆迟找到他们位置,在后排,两边都坐上了人,一边是一个圆头圆脑的肌肉发达的高大男子,一边是一个女生,陆迟果断的自己坐在高大男子那边,把苏婉放置在那个小姐姐旁边。 苏婉抿嘴笑笑,对他的小心思不说什么,专心等待电影开始。 电影开始后苏婉发现了,这真不是个正经的爱情片,她瞥了一眼正襟危坐伺机而动的陆迟,不用想都知道他的花招,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用这招套女友,要是以前有人敢为了亲近她而骗她,她直接一鞭子断得干净。 这部电影听背景音乐就知道该是个恐怖电影。电影挺俗套的,是民国时代的片子,讲的是一对夫妻很恩爱,说好了要同生共死,结果后来几年过去后,在一次打仗途中,男主救了个女子回来,相处久了,两人就擦出了火花,把她抬为了姨太太。 姨太太表面柔弱,内心很辣,趁男主出去时杀死了正太太,男主本来对正太太就没有对姨太太好了,即使后来知道真相,伤心了几天,但在姨太太怀孕后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然后灵异的事就来了,正太太看不到凶手被罚竟然还被心上人包庇,化为冤魂,慢慢的折磨两人。 其间腐化的动物头骨,洗澡桶里出现的投影,枕边人突然的变脸,多种恐怖片里的桥段一个没少一个没漏,放映厅尖叫声是此起彼伏,许多情侣早就搂成一团了。 苏婉一手托腮,闲闲的看着屏幕,幽蓝的光在脸上闪过,却一点没有害怕的情绪,还在心里分析下一次该出现什么恐怖桥段。 至于哭哭等着苏婉的陆迟也丝毫没被吓住,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等着接住苏婉,没看电影,电影都快到尾声了,苏婉还是没动静,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屏幕,难道不恐怖?明明评价是最高的。 屏幕里那个姨太太正在生孩子,整个人瘦得只有皮包骨,肚子却大得吓人,皮肤白得透明,似乎都能看见肚子里蠕动的孩子。 房间阴森森的,红黑为主的颜色布置,一点不像是产房,周围还有破烂的纱帐撩动,看得人脊背发凉。 呃,陆迟挺直了脊背,吞了吞口水,稳住了想要靠在椅子上的后背。 “哇,哇,”孩子出生了,僵硬得像是僵尸的稳婆脸上泛着蓝光抱起孩子,姨太太像是没注意到一样,急切的伸手想要抱孩子。 孩子一入怀抱,她瞬间安静下来,用脸蹭了蹭,才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的襁褓,下一刻,孩子的脸出现在了观众面前,“啊啊啊!”尖叫声迭起。 陆迟也被猛然吓了一跳,正在他心绷成一条线时,突然,他怀里砸了个东西,他心一慌,双手情不自禁抱住,毛茸茸的触感吓得他立刻尖叫出来,“啊啊啊!” “陆迟!陆迟!”陆迟不知尖叫了多久,把心里的恐惧都喊出去后耳边渐渐听到了苏婉的声音,他回神,懵然着脸看向苏婉,表情还没恢复过来,“婉,婉?” 苏婉正抱着躲进她怀里的妹子,一边安慰她一边担忧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没事,”陆迟迷迷糊糊的摇头,大怕之后就是一种虚脱感,他抱着手上的东西,正要松口气,突然觉得不对,他手里哪来的毛茸茸有热度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隔壁那个圆头圆脑,肌肉发达的猛男正抱着头埋在他腿上,瑟瑟发抖,嘴里嘤嘤嘤,“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陆迟无语,和大汉旁边的女孩子头疼的对视一眼,那女孩子镇定的把一家被吓晕了的男友搬过去,重新放在她腿上,抱住。 陆迟失笑,回头,苏婉还在低头安慰她怀里的妹子,而妹子的男朋友正在位置上蜷成一个球,瑟瑟发抖。 陆迟:……男女朋友互换现场了解一下。 36.第三十六章 后面的情节陆迟没怎么看了, 全程紧张的盯着前排后背, 他的女朋友被抱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抱无可抱,只能一手塞一□□米花,万幸在爆米花吃完之前,电影终于结束了。 “呼,”陆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站起来跟着苏婉往外走,走到灯光处, 那个先前钻进苏婉怀里的妹子还一脸娇羞的对苏婉道谢,拿出手机一起拍她和苏婉的合照, 苏婉没拒绝, 俨然一副小娇妻和宠妻无度的深情公子人设。 陆迟盯着妹子的竹竿男友, 用眼神暗示他该带他男朋友走了,然而竹竿男朋友脸上的眼睛镜片比他的脸皮还厚, 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终于送走了两人,陆迟看着苏婉单薄的背影,觉得她的男友力比他还大,“唉, ”真伤心。 “叹什么气?”苏婉耳目聪灵, 捕捉到陆迟长得能断气的叹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这叫他怎么说?陆迟摇摇头, 失落得像条大狗狗。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 但看他这样失落, 苏婉还是主动走过去,把手塞进他的手心,温柔得像风,“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突然转悲为喜,走向人生巅峰的陆迟,双眼噌亮,“好呀好呀!” “你吃过烧烤吗?”陆迟拉着苏婉的手,走在美食街上,到处都是摆摊的,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让人闻着肚子就饿了。 陆迟没有选择去那些高档餐厅,突然想带苏婉去吃美食街。 他初中的时候幻想过,以后有女朋友了一定要带着她去吃通整条美食街,从头吃到尾,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愿望突然浮现了出来,他还没控制住自己,脚就已经站在烧烤铺旁了。 不过他看了看圣洁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苏婉,心里有迟疑,她的食物一般是就像那种阿尔卑斯山的雪一样的吧,毕竟她看起来和这些乌漆漆的东西真的很绝缘。 苏婉看了看这家烟熏缭绕,但是很干净整洁的露天烧烤店,诚实的摇头,“没有。” 她小时候是在寺庙里长大的,等要读书了她才回苏家,每天上下课都有司机接送,上的又是贵族学校,每次聚会都往高档会所走,自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不过闻起来挺香的,”他们站得这么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和佐料香,虽然卖相不好看,但应该很好吃吧。 “那就吃这个吧,”见苏婉对它好奇,陆迟牵着她的手找了个空位就坐下,把他认为好吃的都点了,势必要把苏婉招待好。 第一次来吃烧烤,苏婉有点拘谨,她乖乖的坐在木凳子上,旁边人来人往,她前世的教养让她不习惯在人众多的大街上吃东西。 “我们进去坐吧,”陆迟看着她,突然说道,这家烧烤店是有店的,只是为了透风才在外面烤,但吃东西还是可以去店里吃的。 “就在这吃吧,”苏婉按住他的手,“感觉进去吃没有氛围,不是说吃烧烤都要在露天场地里吗?” 陆迟回握她的手,突然他看到什么东西,笑意满满的对苏婉道,“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好的,”苏婉微笑,点头。 陆迟径直朝一个地方走去,拐了角,看不到了,苏婉就收回视线,安静的坐在凳子上,没一会儿就觉得四面八方飘来一股股视线,她从小被许多人看到大,习惯了,头都没转一下。 没一会儿,陆迟就回来了,举着一个有他两个脸大的棉花糖,递到她面前。苏婉看了看这个彩色的棉花糖,还是玫瑰花形的,有点囧。 “给我的?”这事太过玄幻,苏婉一时不敢伸出手去接,为什么要送她棉花糖,她看起来很像小孩子? 估计陆迟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怎么抽了,有点不好意思,“突然想买这个。” 刚才他看到有小孩举着这种棉花糖走,突发奇想就觉得苏婉应该会喜欢,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突发奇想是不对的。 “要不还是丢了吧,”他越想越不对劲,收回了手,却在收回去的下一秒被一只手握住了,“咦?”他看向苏婉,眼睛慢慢睁大。 “给我吧,丢了怪可惜的,”苏婉握着细细的木签,眼里带着陆迟不懂的笑意。 当年也有一个人给了她一朵棉花糖,不过是雪白色的,软得像天上的云朵,当时她没好好接住,现在终于可以接住了。 她仔细的看着这朵糖的纹路,小心翼翼的咬下第一口。 甜甜的糖味配上成丝的触感,“很好吃,”她抬头,眼里闪烁着万里银河。 陆迟见她开心,也跟着开心的站起来“你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买。” “谢谢,”苏婉埋头啃着棉花糖,晶莹的泪水被长长的睫毛遮住,滴在棉花糖里一下就不见了。 吃完棉花糖,他们的烤串终于上来了,苏婉就着五颜六色的嘴把烤串上的肉一块一块弄下来放在盘子里,然后再拿着筷子一块一块夹起来吃。 坐在她对面的陆迟看得目瞪口呆,等确定她要把所有的串都弄下来时终于止住了她。 “吃烤串直接这样吃,”他拿起一串烤鸡翅,横着放在嘴边,嗷呜一大口咬下去,“这样吃才过瘾,才是吃烤串,放下来吃会找不到感觉。” 苏婉看得连连点头,配上五颜六色的嘴,莫名有种喜感,陆迟拿起一串牛肉递给她,“试试?这样吃会有不同的感觉。”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苏婉把串横放在嘴边,试着张大口,一口咬下去,然后再往边上一扯,嚼了几口,惊奇的睁大眼睛,“真的诶。” 她是第一次这样吃烤串,没有技巧,跟着陆迟的教学,两边嘴角就留下了整整齐齐的一条油线。 她的眼睛睁得溜圆,乌黑纯澈,嘴上一圈五彩的棉花糖牌唇彩,再加上刚才吃串不注意在脸上留下的两条油渍,在白皙的脸庞上引人注目,此时的她脱离了平时给人无法磨灭的距离感,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可爱的姑娘,扑闪扑闪的眼睛让人心都融化了。 眼看着苏婉的脸越吃越花,陆迟却一直不主动拿张纸给她擦,趴在桌上笑得不可抑制。 撸完串,已经是十一点过了,这时陆迟终于发了善心,拧开一瓶矿泉水,蘸湿纸巾,细致的给苏婉洗脸洗手。 湿润的纸擦在脸上,下去就是一个油渍,再看看清风雅俊脸依然干净的陆迟,苏婉不好意思拿过纸,小声道,“我自己来。” “嗯,”陆迟没执着,把水和纸巾都给了她,专注的看着她一点一点擦去油渍,“鼻尖上还有一点,”他点点鼻子,苏婉会意,头低得更低了。 收拾好妆容,两人才手挽着手离开,走到大街上,凉风拂过,吹来清新的空气,这时候吃过烧烤的味道就明显了。 “好臭,”苏婉闻闻自己,险些被这浓郁的味道给熏晕了,忙移开头,不敢再闻。 她的身上从来都是香薰,香水的味道,何尝有过油污的味道,她脸上满满的嫌弃都压不住了。 陆迟失笑,以前和别人吃烧烤,哪有人在大街上就嫌弃这个问题的。 他拉住苏婉,“这不是臭,是烤肉的香,风吹开就香了,要不等下一阵风来,你站远点,闻闻我身上的味道?” 苏婉不上道,推开他,因为现在她也闻到他身上浓郁的味道了,“你自己去闻吧,你也好臭,我们快隔远点,两个人的味道凑一起更重了。” “不行,”陆迟不让,反而要抱她,“我们臭臭一家亲,闻习惯就好了,你再使劲闻闻?” 苏婉噗得笑出来,踩着高跟鞋跑得溜快,“不行,你快走开,臭死了,使劲闻还不得晕倒。” “你信我,真的,”陆迟见她避之不及,表情比平时不知生动多少,更想逗她,带着满身的臭味就朝她跑,吓得苏婉跑得更快了。 “婉婉你别跑了,”陆迟体力不行,怎么能跑得过苏婉,他看着苏婉始终不让他靠近的背影,“我们待会儿还是要坐一辆车,你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苏婉回头,明眸皓齿,莹白的脸颊在星月下泛着光,笑容满面,“能少臭一会儿是一会儿。” 这一晚是开心的一个夜晚,苏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心情一片轻松,直到睡觉时她的嘴角都还带笑,甚至做了个暖洋洋的梦。 梦里有人送了她一朵巨大的和她人一样高的蒲公英,她握住,然后那人一吹,蒲公英就飞起来了,她也被带得飞了起来。 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飞到一块蒲公英田,金黄的一片,毛茸茸的,让落在其中的她浑身温暖。 带着这种温暖,苏婉醒了,嘴角还是翘起来的,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肉色,她感觉她的腰上还搭着一只胳膊,整个人被抱在陆迟的怀里。 她轻轻的把头往后移了移,陆迟还在沉睡,两眼阖闭,呼吸自然,不同于一般男子铜黄色的皮肤,他的皮肤白皙得能让大多数女生仙女,脸部轮廓分明,带着点秀气,不过这点秀气在他的剑眉下就成了雅气,正符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君子。 他的剑眉黑而浓密,形状特别规则,在白皙的脸上尤其醒目,像是粘的假眉毛一样。 苏婉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等感觉到他热乎乎的温度后她仿佛指尖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手,她垂眸,抿了抿嘴,飞快得下了床。 六点多的空气闻起来清凉舒透,她在跑步中渐渐平复了心情,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原路返回,回去吃饭。 “你今天真的不跟我去公司?”临出门了陆迟还不忘拐带苏婉,提着包一直磨蹭不出门,“我那有零食,有电视剧,还有高级办公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中午我带你去吃公司食堂,下午一起回来。” 今天苏婉没课,所以不用去学校,陆迟知道后就一直惦记着让她去他的公司,从吃早饭起就问了很多遍了。 苏婉倚门看着他,眼里含着笑意,不说话,不摇头,大有忍他任他笑看他,不动如山之势。 陆迟一阵失落,真想再拿几串烤串出来,把昨天那个软萌好逗的苏婉逗出来。 “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做什么,”从厨房进进出出几次了还看到陆迟没走的文女士看不下去了,放下托盘就把陆迟往门外推,“快去上班,都几点了还不出门,看得我都牙疼。” 把人推出去后,“砰”得一声关上门,拍拍手,对苏婉笑了笑,“这下多清静,你不能对他太好,一好他就胡搅烂缠。” 苏婉低头浅笑,挽住她的手,“还是妈你有心得。” “那是,”文女士得意的仰头,“这二十几年下来我总结的经验都能出书了,走,陪我去天台看看,我最近重新装了一下,但感觉就是哪里不对,你来帮我看看。” 苏婉点头,跟着文女士去天台上,解决了她的问题,再陪着她再给天台换装,苏婉就要下去了。 “我去厨房里做点陆迟爱吃的,中午给他送去。” “去吧,”文女士欣慰的笑,虽然她早上才嫌弃了自己的儿子,但看见儿媳妇儿还是向着儿子的,心里就很安慰,“不知这小子要高兴成什么样,就不该对他那么好,白捡了天大的便宜。” 苏婉放下相框,笑,“是我捡了便宜才对。” 文女士摇摇头,觉得今天的牙真酸,她老婆子可真老了。 见文女士不再说什么,苏婉就去了厨房,看了看食材,挽起袖子就开始动手,她是会做饭的,手艺还不差,不过她很久没做过了,不知味道怎样。 做好三菜一汤,她让厨师刘叔尝了尝,看到他点头她紧张的心才放下来,心情很好的装进两个大的盒子里,竟然有点期待。 坐上车,到达陆迟公司楼下,她提一盒,司机再提一盒,朝公司走去。 她的脚步有点快,心里在想陆迟看见她来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又鼻涕眼泪一起流,光是这么想她就能笑出声。 索性她还记得旁边还有别人,抿了下嘴,极力忍住笑,突然,她停下脚步,看向前方抱在一起的陆迟和胡冉然两人。 37.第三十七章 时间点回到陆迟来上班的时候。 没有苏婉的每一天都是差不多的, 同理, 没有苏婉的办公室也是差不多的。 陆迟和平常一样差不多的有条有理的处理公务,沉迷公务不知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特助突然敲门进来。 “什么事?”陆迟没抬头,一刻不停的写写画画。 吴特助低着头,“楼下前台说胡小姐要见您。” 碍于陆迟和胡冉然大一时就在了一起, 所以只要是在公司里待了六年以上的员工其实都认识胡冉然,毕竟当初她就经常来公司找过陆迟, 作为总裁接班人的女朋友自然是动物园里的熊猫。 吴特助虽然没经历过那段时间,但还是有所耳闻, 现在老板结婚了, 也不知他们该对他的前女友抱什么态度。 “就说我不在, ”陆迟笔尖只是停顿了下就继续改改改。 吴特助悄悄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来, “哦,胡小姐还说如果你不在就去陆家找你。” “……”陆迟抬头看着吴特助,吴特助一哆嗦,打了个寒战, 伸出小短手指指下面, “是,是胡小姐说的。” “让她上来, ”陆迟眉头皱成三条大川, 不知道胡冉然又要做什么。 很快胡冉然就在吴特助带领下进来了, 一进来就在陆迟对面拖了个椅子坐下,两手放在桌上,身体前倾,靠在桌边,挤出白花花的一片。 陆迟本来低着的头被这白肉一闪,无奈的抬起头,几年不见,胡冉然穿衣风格改变不少,“你来做什么,”他看着胡冉然的脸,内心毫无波动。 “你是不是本来准备不见我的?”胡冉然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挑话题说,“我还不了解你,要不是我说见不到你就去陆家见你,你是不是让人告诉我你不在?” 陆迟还没说,胡冉然又自顾自的说下去,“你这些小招数我高中就摸清了,哪能骗到我,你就省省吧。” 面前的胡冉然自信,热情,大方,屡战屡败,陆迟有一瞬间觉得以前的胡冉然回来了,就像当初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仍然淡淡的问自己想问的,“你来做什么?” 想不到自己说了这么久,话题还是绕了回去,胡冉然努力扬起的笑有一瞬间有点僵硬,昨天的聚会和苏婉让她意识到了很大的危机,她已经不能再说服自己,陆迟是想用结婚来逼她回来了。 不过陆迟虽然是个很有责任感,对爱情很忠贞的人,但也是个对感情很慢热的人,她从小认识他,初中情窦初开,一直追到大学陆迟才松口,她不信陆迟和苏婉相处才一个月,陆迟就爱苏婉爱得死心塌地了。 陆迟对苏婉或许有好感,但不深,比不上她这个前女友,他现在心里应该已经是煎熬一片了,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火上浇油,除了要勾起两人的回忆,她还应该示弱,诉苦,让陆迟压抑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 所以她立刻就笑了起来,努力找回以前的感觉,大方的谈笑。 “我是来和你道歉的,”她的声音低下来,看起来诚意十足,“不只是昨天晚上的事,还有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你别说,听我说完,”她看陆迟张嘴,连忙堵住他的话,“其实我早就想对说这句话了,不过一直说不出口。” 她看了眼陆迟,发现他眉色又变了,立即接上下一句,“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太不懂事了,一直很任性,仗着你的爱有恃无恐,都不懂得体谅你,直到你不要我了,我才明白。 “你离开后的那三年我每一天都生活在自责中,浑浑噩噩,差点一蹶不振,每天想的都是你的点点滴滴,这次回来也是想挽回你。” “你看出来了吧,”胡冉然抬头看着陆迟,露出个笑,“我还喜欢你,昨天我一直都在悄悄看着你,你看了二十九次手机,和陈皮说了五次话,笑了十一次,我一直看着你,想把这几年落下的份都补回来,这样就可以假装我们还在一起。” “不过,”胡冉然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嘴角却还倔强的翘着,露出一个比哭还像哭的笑。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已经结婚了,我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破坏你的幸福,就这样吧,昨天我回去以后一夜没睡,对自己这样说道,这一切只怪我当初不懂得珍惜。” “谢谢你了,从小到大,要不是为了紧跟你的步伐,我估计还上不了c大,也无法像今天一样成为国际冉冉升起的新设计师,本来还想得了查理斯汀奖然后再给你的,”她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我想你可能不会需要了,就这样吧,以后说不定还能给我下一任男朋友。” “你一定要幸福,要不然就对不起我,”说完这句话,她飞快的侧低头,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下来,看起来惹人心疼极了。 陆迟沉默的看着胡冉然,被她这一通告白,心里不说感动是假的,他也不知道他们这段感情到底谁对谁错。 其实他当时回国他并没有想真正的和她分手,只是当时陆爸爸出了事,他必须回来,所以说分手是不想耽误她。 等回国的第二年,情况好转后,他就回去了一趟,他还特意选的平安夜这天,想给她一个惊喜,想不到惊喜没有,惊吓他倒是收到了。 他那天晚上到达他们以前住的公寓楼下时,亲眼看到胡冉然带着一个男子举止亲昵的回到他们当初居住的地方。 他在楼下站了一夜,亲眼目睹他们投在窗帘上的影子抱在一起然后倒下,直到天都大亮了,他才看到胡冉然和那个男子出来,等两人离去,他披着满身的雪买了最近的返程票。 后来他就逼着自己放下这段感情,然而神奇的是他竟然真的放下了,没有经历什么困难,就心情很平静,似乎终于得到解脱一样,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渣男,或者根本没有心,不过这种结果也好,他就任由了下去。 现在终于到了两人好好说再见的时候,这个场景迟到了三年,是时候面对了。 “你是个好女孩,没有什么人是不能代替的,以后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的。” 不,你就是最适合的,胡冉然掐紧桌底下的手,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嗯,借你吉言,那以后我们就以朋友相处吧,你也别刻意躲着我,要不然会让我自作多情以为你还喜欢我,到时更难放手了。” 陆迟想了想,这个问题不是事,他每次都带上婉婉好了,她吃多了狗粮,就会自动放弃吧。 “嗯,”他点头,没有心里障碍的就承下了这件事。 “谢谢,”胡冉然再次红着眼眶笑,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快到午餐时间了,你赏我一顿分手饭吧。” 当年他们分手太急,确实是没好好散伙,看着胡冉然红通通和兔子有得一拼的眼睛,陆迟还是没有太绝情,起身带着她往电梯走。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决定就去公司对面的酒楼吃,到下楼梯时,胡冉然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机,脚下高跟鞋没踩稳,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陆迟本能伸出手拉住她,然后下一瞬胡冉然就被她抱进了怀里。 “你没事吧,”胡冉然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揪着他的衣服,陆迟一时没法推开她,也看不到她怎么样了。 过了会儿,胡冉然才慢慢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谢谢,要不是你,我的腿说不定都断了。” “没事没事,”陆迟再推推,发现胡冉然还是揪得很紧,推不开,低头看她,“要不你先放开?” 胡冉然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他,突然视线往左一偏,瞬间瞪大了眼睛,“苏学妹!” “啊?什么?”陆迟直觉不好,扭头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了苏婉,他赶紧的想把胡冉然推开,可这时胡冉然不用他推,自己就像兔子一样跳了出去,要多慌乱有多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做了什么亏心事。 陆迟顾不得这个,忙跑到苏婉那,“婉婉你怎么来了,都没有告诉我。” 要不说人不能乱呢,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乍一听还以为是陆迟不想让苏婉来呢。 不过苏婉向来是忍者神龟,几十年的抄佛经没让她的心更通透,但让她更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因此在听到陆迟这句极有可能挑拨一对情侣大战的话时,用最平静的心回道,甚至笑得更柔,“我给你送饭,本来想给你惊喜的。” “你给我送了饭?”陆迟有一瞬间觉得心里的潮涌都快把他淹死了,紧扣着苏婉的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体会过的,却特别向往。 “婉婉,”他轻轻的叫了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握紧了手里的手。 “嗯,”苏婉也只是应了他,浅浅笑着。 “学妹你来了,我和阿迟正准备去吃饭呢,你去吗?”眼看着两人没有吵起来,反而当着她的面就深情凝望起来,胡冉然看不过去,过来准备伺机添火。 “你们要出去吃饭?”苏婉听到这话,询问的看向陆迟。 陆迟不点头也不摇头,在看到苏婉的饭时心里早就纠结起来,他想吃苏婉给他带的饭,可他已经答应了胡冉然,难道要突然反悔? 苏婉见他眉毛鼻子眼睛都快皱成一处了,心下了然,说了话,“去吧,我也去,正好没还吃饭。” 被破坏二人世界,胡冉然心下不虞,表情也没那么自然了,“那真好。” 苏婉淡淡瞥她一眼,眼睛里的神情让胡冉然心一顿,顿时有种在她面前光溜溜,无处可遁的感觉。 “那这饭?”陆迟的心都在饭上,没有发现他们的潮流,抱过饭盒,纠结起来,虽然这也能晚上吃,但他就想中午吃,毕竟婉婉给他带的是中饭。 然后在他万分纠结时,他听到苏婉轻飘飘来了句,“带去。” “啊?”陆迟不明所以,胡冉然不明所以,看着苏婉。 苏婉很淡定,指指饭盒,“我和胡学姐吃饭店里的,你吃这个。” 38.第三十八章 鉴于苏婉说的那句话, 所以到了饭店, 上菜的服务员看到的场景就是苏婉和胡冉然吃着桌上的饭菜,陆迟抱着两个饭盒埋头大吃。 服务员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很可怜,请人吃饭结果自己都吃不起,只能吃自己带的饭,这两个女生也太浪费了吧,竟然这么折腾人。 所以再次上菜的时候服务员特意把一盘菜放在陆迟面前, 然而陆迟发现了并没有对她感激一笑,反而把菜挪到苏婉面前, “婉婉你吃,”还给她夹了几筷子, 又埋头吃起来。 这可是婉婉亲手给他做的, 他一定要把汤都喝完! 看着陆迟对她带的饭这么热情, 苏婉刚才因为看到那副场面而生起的不快没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 她在心里失笑,她刚才在烦恼什么呢, 陆迟的心在没在她身上难道还不明显吗,就算胡冉然别有用心,依陆迟对她的这个热乎劲,她也是不大可能得逞的。 想通了这些关节, 苏婉也给陆迟夹了几个菜, “你也尝尝,这家饭店还可以。” 陆迟满足的吃下苏婉给他夹的菜, “那以后我们经常来吃。” 坐在对面的胡冉然翻着白眼, 有点怀疑自己的战略对还是不对。 吃完饭, 在陆迟可怜巴巴的眼里,苏婉就没回去了,两人告别胡冉然一起走进公司。 看到两人十指相扣,言笑晏晏,公司里的员工还挺佩服自家老板的,刚送出去一个前女友,竟然还能带回一个老婆!高,真高! “我什么都没带,在你办公室里能做什么?”苏婉走进陆迟办公室,先是环视了一圈,对陆迟的办公室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咦?”苏婉指着墙上的一幅画,看向陆迟,“它怎么会在你这?” 那是一幅工笔彩绘,上面画的是连绵不绝的一片山和山包围的一个小镇,线条虚虚实实,就如它的意境一样,走进了看,发现这幅画还有点皱,看起来像被人□□过一样。 这副画是苏婉去清水镇回来后画的,但因为最后收笔时没收好,破坏了整个意境,所以被当成废稿扔了,想不到竟然被陆迟捡了起来,还用心的铺平装裱。 陆迟走进办公室看到那幅画第一反应就是糟了,怎么忘了他办公室还有那副画。 那幅画是有一天看到保姆倒垃圾,他眼睛尖,看到了一桶废纸篓里的这副画,想到是苏婉画的,他就鬼使神差的捡了起来,偷偷拿到办公室裱了起来,他也不懂为啥他要这么偷偷的。 他欲盖弥彰的站在苏婉面前,想用身高挡住,然而他又不可能有墙那么高那么宽,怎么可能挡得住。 苏婉的视线落在他发红的耳朵上,心里的一角有点塌陷,他是翻垃圾桶翻到的吧。 喜欢他的人何其多,可他就是愿意小心的把她托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爱已经够明显热烈了,想不到在这浓烈的背后还藏着一片。 想到这,她眨眨有点湿润的眼睛,“你要画怎么不跟我说,我给你画就是,这副画不好看,挺丑的。” “不丑,很好看,”没想到苏婉没说他变态,他瞬间高兴起来,拉着苏婉走到画下,指着一个点,兴奋得不得了,“你是画的清水镇吧,这里,我认出来了,是我们决定结婚的地方。” 那是一条小街,在画里或许连一厘米都没有,但陆迟就是认出来了,可想而知他看这幅画看得多仔细。 苏婉向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这副画除了明显的折痕外还有被摩挲很多次的痕迹,她能想到陆迟俯在桌子上,一寸一寸看画的场景。 她的画何其多,他却只能珍藏一幅废稿。她鼻子一酸,回头对陆迟道,“我给你画一幅画吧。” 陆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是突然觉得苏婉好好看,比以前都要好看很多倍,看得他都傻了,自己回了什么都不知道,“好。” 办公室没有画具,但可以去外面买,苏婉很陆迟的秘书交代了买东西的要求,没一会儿一套新鲜出炉的画具就来了。 “怎么是这种笔,”陆迟接过东西,看的时候还以为是秘书买错了,秘书买的都是画油画的工具,苏婉一向都是画水墨画的。 “就是这种,我让他买的,”苏婉走过来,让秘书把它们放好,牵着陆迟去桌边坐下,“你按照平时办公的样子就行,不用管我。” 她自然是会油画的,要不然她去国外读研读博做什么,学中国水墨画? 布置好一切,苏婉就开始专心的画起来了,陆迟见她进入状态,自己也赶紧按照她说的做。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一站一坐,在陆迟处理好桌面上所有文件抬起头时,苏婉还在专心的盯着画布,陆迟不敢大动,就着双手放桌上改文件的姿势看着苏婉,从头发丝到睫毛,细致入微,不肯放过一处。 苏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一次陆迟,等再次看他时就看到他盯着她的目光,苏婉轻轻一笑就不再管他,低头专注的画起来。 突然她落在画布上的视线一凝,看着面前因为简单陈设显得冰冷孤单的画,一个想法在脑中浮现。 她抿了抿嘴角,似乎有点难为情,不过她想了想,陆迟应该会喜欢,所以她还是下了笔。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苏婉终于停下了笔,打量了这副画几秒,朝陆迟露出个完工的表情。 陆迟迫不及待的从办公椅上大步过来,看清楚画的同时,心里也被洪水一般的喜悦淹没住了,让他幸福得喘不过气来。 画里的情景是他办公的样子又不是他的样子,或者说是他和苏婉一起办公的样子更为贴切。 画里,他坐在办公桌后,苏婉坐在他旁边,两人头微微靠拢,同看一份文件,就像是苏婉在问他问题,而他在认真的为她回答一样。 占据了一面墙的落地窗渗透进微黄的阳光,温暖了整个房间,使得整幅画布满了温馨的感觉,画中人面上带笑,让人看到就不自觉心里暖暖的。 陆迟握住苏婉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嘴唇抖了半晌,最后化为最朴实的一句,“谢谢。” 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的一切,苏婉会画画,会书法,他自然也想拥有她亲手画的东西,可他从来不说,因为他想等到苏婉心甘情愿为他画的那么一天。 因为他想,他一直都主动靠近苏婉,可也想体会一下苏婉主动靠近他时的心情,所以他留了这么一样,他不贪心,只要一样就可以。 现在苏婉主动为他画了,还画了两人的像,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婉婉也开始对他有了感觉,也想和他像画里一样。 不管真实情况怎样,至少这一刻他愿意这么认为。 39.第三十九章[捉虫] 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有了白天的经历, 陆迟终于敢在清醒的时候就抱着苏婉睡觉, 怀里抱着软软的身子,还香香的,空调房里盖着暖和的被子,陆迟幸福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苏婉到了时辰自己清醒时,她都还在陆迟的怀里。她轻轻的往外挪, 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迟。 陆迟还在睡, 嘴里却一直重复一句话, “公主, 我不走,你别赶我。” 他的声音声音却低沉而暗哑, 和吕奕当时说这句话一样,苏婉因为震惊浑身寒毛战栗,脑海里一堆猜测翻涌。 他为什么要说公主?为什么这句话和吕奕死前说的话一模一样,她和沈瑞都过来了, 那, 吕奕有没有可能也过来?只是他们是重生而陆迟是转世。 苏婉很想把陆迟摇醒,问他到底梦到什么了, 可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久久不敢动。 不知等了多久, 陆迟紧闭的眼睛终于动了,她抹了抹眼,露出一个艰难的笑,“你醒了。” “婉婉你眼睛怎么红了?做噩梦了?”陆迟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苏婉脸色不好看,本来因为梦境而压抑的心情瞬间就飞散了。 苏婉摇摇头,努力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倒是你,你也做噩梦了?一直听你在说梦话。”她试探的看着陆迟,心在这一刻揪紧,害怕听到否定的话。 陆迟没注意到苏婉的神色,因为他很快就想起了梦里的那种悲伤,语气也低落下来,“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噩梦,就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姑娘抱着一个人,他们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就是觉得挺悲伤的。” “那你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长相了吗?”听到他的话,苏婉突然抓住他的手,急切的问,力道大得陆迟有点吃痛。 不过他没说,忽略这种痛,认真想了想,回答苏婉的问题,“嗯,大概看清了,其实我都梦到她几次了,还有一个穿着将军装的人,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前世?想不到我们前世竟然就在一起了,看来天注定婉婉你是我的。” 他当然不会凭几个梦就觉得这是他们的前世,他这样说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因为苏婉眼眶红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过他的缓解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苏婉反而急匆匆的下了床,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等我”就跑了。 “婉婉你去哪?”陆迟在她背后喊,苏婉穿着睡衣跑得飞快,什么都听不见,她直奔书房,在一堆画稿里翻翻捡捡,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她捏着它往回跑,就想握住了希望。 “是画上这个人吗?你梦里的是这个人吗?”跑回卧室,还没等陆迟开口就急切的问,陆迟见她如此失态,都顾不得其他了,听话的看起画像来。 只见画中画着一个青衫女子,面容消瘦,淡漠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纱,明明是淡如水的表情却让人觉得觉得很忧伤,裙裾和垂到脚踝的长发化成一道虚烟,仿佛随时都要随风逝去,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对,就是这个样子,而且她还拿着一块玉佩,虽然新了点,但是和胡冉然带着的一模一样,就是那根络子不一样,梦里好像是金黄色的。” 是金黄色的,就是黄色的,苏婉在心里想,是麦穗的金黄,是她亲手打的络子。 “呐,这根给你,你别伤心了好不好,”盛夏的湖边,面容明媚的少女此时没有开心的笑着,带点忐忑,手里拿着一根金黄的麦穗络子,讨好的递给蹲在石头上握着玉佩默默伤心的男人。 站着高大如熊,蹲着也是石中英雄的男人像孵蛋的老母鸡,蹲得浑圆,握着手里的玉佩没说话。 少女把穗子再往前递了滴,送到他眼下,小心讨好,“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弄断你绳子的,你用这根好不好?” 蹲着的男人握着手里的玉佩,像石头般看着手里的玉佩,虽然面无表情,可任谁看着他都会他在伤心,像躲在黑洞里,独自舔伤口的野兽,默默无语。 “对不起,要是你不喜欢这根那我重新再跟你编一根?你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去学行不行?” 他一直不说话,她心里愈是内疚,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就这样被她弄断了,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但他不动也不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就地蹲下来,陪他一起看着他手里的玉佩发呆。 没看到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眼神也有了光彩,编?学?慢慢把她说的话反反复复在心里想了几遍,他抬头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里发出微弱的光,声音因缺水有点沙,“这是公主您亲自编的?” “呀,你终于说话了!”她惊喜的抬起头,蔫下去的心立刻又活过来,瞬间恢复精神,叽叽喳喳,“是啊,这是我特意去学的,你看我手都编肿了才编出这么一条,你原谅我好不好呀?” 她伸出十根指尖明显红肿的手指,雪白的掌心在太阳底下亮得发光,满天雪地一点红,很可爱,又很诱惑,他心里蠢蠢欲动,伸出手。 他想握着它,可最终却只停在她掌心上方,伸出两根手指,像野兽小心的伸出一根利爪,轻轻勾起来掌心的麦穗络子,细腻的手感在指尖一触即逝。 …… 苏婉突然扑进陆迟的怀里,他来了,穿越了时空他依然陪在她身旁,依然履行着他上辈子的誓言,他一直都在,她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陆迟搂住突然扑进来的苏婉,被她周身混乱的气息吓得方寸大乱,“婉婉你怎么了?你让我看看。” 苏婉在他怀里摇头,悲伤过后就是浓浓的喜悦,她还能补偿他,还能把当年犯过的错都捡回来,突然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抱得更紧却只觉得他的腰很瘦,比前世小了两个号,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小白脸模样,他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苏婉笑了出来,既然他没有记忆,那就不要告诉他,让他这辈子从头幸福到尾。 再抱了会儿她就退出了他的怀抱,免得他着急得能把自己急出事,“我就是觉得我们太有缘了,我也梦见过这个女子。” “真的?”陆迟一向很信苏婉的话,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又听说两人有缘很配,立刻高兴的翘起嘴角,“那你说我们上辈子不会真是一对吧。” “想得美,”苏婉轻睨了他一眼,看到鲜活的他心情就很轻松,越看他越觉得和吕奕很像,虽然一个粗犷,一个清俊,但有些神态还是一样的。 “好了,快起床洗漱吧,待会儿还要去学校,”为防他继续问,苏婉推着她下床,把他赶进洗手间,利落的替他关上了门。 苏婉靠在门上,无声的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用手背粗鲁的擦去,却越流越多,最后她干脆蹲下,把头埋进膝盖,边哭边笑。 洗手间内,陆迟放着水,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沉默的盯着镜子,将自己从头发丝看到胡子,看了几秒,他突然掬起一捧水,将镜子里的自己弄花掉,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没有什么好疑惑的。 陆迟出来的时候,苏婉已经恢复正常了,主动牵着他下楼去吃饭,吃完早饭,苏婉看向陆迟,“陆迟你是跟我一起去学校还是待会儿自己去?” 今天是c大百年校庆正式开始的日子,除了学校举办的活动,每个学院也会出每个学院的活动。 像苏婉他们学院,除了台上的表演活动,就是前段时间王副院长提到的艺术展览馆。 苏婉作为艺术学院的老师,被王副院长委以重任的负责人,肯定是要先去学院里的,还去的比别人早。 而陆迟作为c大的荣誉校友,曾经金融学院的学生,也要去学校,不过现在这么早,不知道他跟着她起来做什么。 “和你一起去吧,”陆迟本来也是打算和苏婉一起去的,昨天就把公务都安排好了。 “嗯,”苏婉弯了弯眼角,看得陆迟心神一愣,是他的错觉吗,婉婉比以前更漂亮了。 两人开着车,一路开进c大也没有停,继续往艺术学院的方向开去,到达附近后,陆迟找了个地方停车,就和苏婉一起走进了学院的展览厅。 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不过前几天他们就已经布置好每副画的位置了,今天只是来检查检查。 苏婉一直挽着陆迟的胳膊,她正准备带陆迟去茶话室坐一下,前面就来了个人。 “哟,苏老师你终于来了,我都快让他们弄完了,你来得真巧,”殷敏一脸假笑的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到苏婉面前,还是比苏婉矮了个找半个头。 苏婉抬手看了看手表,才七点,没有错过约好的时间,“殷老师真早,吃饭了吗?” “还没呢,学院里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吃饭,”殷敏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意义丰富的瞄了苏婉一眼,又看向她旁边的人,正准备再讽刺两句,“苏老师这是……陆总?!” 她眼睛一亮,比看到亲爸爸还热情,“陆总您怎么来了?吃过早饭没?我还多带了一份。” 陆迟是c大名人,金融类杂志经常报道的传奇,殷敏自然认识,择偶标准也以陆迟为目标,此时好不容易见到真人,她下意识的就想靠近。 陆迟刚才一直看到她和苏婉说话,当然听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友好,对她没怎么笑,冷淡的点点头,“不用了,吃过了,谢谢,”而后低头凑到苏婉耳边说悄悄话。 殷敏这才看到两人相握的手,面上一阵嫉妒闪过,“苏老师,听说你前段时间结婚了,陆总就是你的另一半吗?你们看起来真配。” 殷敏问这句话完全是不由心的,在她看来,苏婉的结婚对象是陆迟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她一介小平民,怎么可能认识陆迟。她只是想借由这句话提醒陆迟,让他看清楚他挽着的是怎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然而陆迟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只是听到她说的两人很相配,他终于对他露出一个谦虚的笑,“谢谢,我也觉得我们很相配。” ???殷敏还没明白,陆迟的反应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然而陆迟已经牵着苏婉走了。 她愣在原地几秒,突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她紧走几步,一直跟在苏婉身后,进一步退一步,双眼像几千瓦的白炽灯一样盯着她。 没有管突然神情落寞,一直对她欲言又止的殷敏,苏婉将陆迟安排在茶话室后就去展览厅看了看,确定哪里还需要调整的地方。 等确定展览厅弄好后,苏婉又带着陆迟朝开幕式的位置走,越走,人声越攒动,正快到时,突然看到前面许久不见的沈瑞和胡冉然两人并肩走来。 40.第四十章 沈瑞一个多周不见, 再见时竟然消瘦了很多, 唇色淡得有点显白,眼神更加深沉,整个人就像笼罩了一层黑纱,一直沉默的盯着苏婉,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一直在翻腾着什么。 陆迟握紧苏婉的手,看着沈瑞和苏婉, 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眼里, 两人都是迷。 他至今不知道沈瑞和苏婉有什么纠葛,他曾经查过苏婉, 但出于基本的尊重, 他查的都是众所周知的, 明面上的东西,私底下的他从没碰过。 但沈瑞苏婉两人之间的羁绊肯定不浅, 甚至比他这个正牌丈夫还深。他想拉着苏婉直接走,但他不确定苏婉要不要走,所以他只能克制自己,在她身旁等。 胡冉然依旧大红唇大红裙, 看着在场气氛沉默的三人, 桃花眼滴溜滴溜转个不停。 她那天回去查过苏婉了,虽然查到的资料让她很火大, 但总算是发现了能让她高兴得地方。 她嫩白的手指在一张纸上点了点, 若有所思, 沈瑞,沈家大少爷。 所以今早过来,她看到沈瑞也来了就想上去探探他的口风,没想沈瑞只是冷漠的瞥了她一眼就绕开了她,仿佛嫌弃极了。 胡冉然登时一阵火大,她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视过,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能看不起她,怪不得苏婉看不上,她越想越气,跟着沈瑞出来,准备骂她一顿,没想到能看到这样的名场面。 “怎么都不说话了?学妹?阿迟?你们怎么了,”她拿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仿佛不知道三人的瓜葛。 苏婉在沉默,只是因为在她心里她无论是和沈瑞还是和胡冉然都谈不上朋友,还是属于不想来往的陌生人,不用寒暄,所以一直没看沈瑞或者胡冉然,更违心说话,现在听到她的话,她意思的动了动嘴角,“胡学姐。” “刚才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见面呢,”胡冉然一只手指缠着发丝绕阿绕,明知故问。 苏婉沉下脸,如果要问最讨厌什么样的人,胡冉然全占尽了,烟视媚行,口是心非,挑拨事端,明明愚蠢如猪偏觉得自己心机比海还深。 她直接略过胡冉然的话,转向陆迟,“开幕式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嗯,”陆迟瞬间高兴起来,跟着她就走了,哪管什么沈瑞,胡冉然。 “什,什么意思?”胡冉然还没懂,怎么两人就走了?她预想的大战呢?她看向沈瑞,然而沈瑞前世顶级的阴.谋家,怎么会理她,径自跟在苏婉后面离开。 苏婉和陆迟进入场地时,果然有很多人了。今天是c大百年校庆开始的日子,办得很隆重,不仅给往届毕业校友发了请柬,还广邀社会名流,甚至国家领导机构里的很多高层人员也会来。 负责迎接的学生是苏婉的迷弟,看见苏婉,热情的按住其他几个同学,过来给她引路,沈瑞不是校友,是社会名流,座位和他们不在一处,就被引去了另一个方向。 “老师这位是?”给苏婉引路的学生激动过后,终于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咯噔剧烈一响,是表哥对吧,是表哥对吧,啊啊啊! 然而社会就是社会,比他想的还复杂,只见苏婉莞尔一笑,给他一个会心一扎,“这是我先生,陆迟。” 经过早上殷敏的事情后,她想好了,她结婚了,是苏家的女儿,丈夫是陆迟,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而且也不可能瞒得住,说不定麻烦还更多,所以她并不再避讳这个问题,殊不知给她的迷弟迷妹们造成的创伤有多大。 先,生?先生是什么关系?这位小弟觉得自己两百的智商突然不够用了,耳朵也开始渐渐失聪,头有点晕。 然而苏婉并没有体会到他的心情,反而对他说道,“我看到我们的座位了,你回去吧,辛苦你了。” “我看他都快哭出来了,”落座后,陆迟偷偷看着那个小弟一脚三摇晃的回去,凑到苏婉耳边,语气里有种得意,这是苏婉第一次给别人介绍他。 “你很高兴?”苏婉斜睨他,她心里还为胡冉然不痛快,她得想个法子让胡冉然再不能在她面前装好学姐,每次都来这一套,她累得慌,她苏婉最讨厌麻烦了。 “没,没有,”不知道苏婉怎么有情绪了,陆迟机灵的缩回脖子,双手搭在腿上,俨然一副乖宝宝。 “陆总,老师,请喝水,”在两人沉默时,一位女同学端来两杯水,陆迟接过,微笑表示感谢。 女同学视线飞快的上下扫他几眼,而后露出什么都没发生的微笑,回身走了。 陆迟觉得有点奇怪,他是感觉她的眼神不对,难道他身上有不对?他低头看了看,没发现,摇摇头不再想。 然而一会儿后证明了,不是他有问题,或者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问题,因为没过几分钟,有一个同学来给他加水,同样飞快的上下扫了他几眼,再满脸失落的走了。 ???陆迟疑惑的看苏婉,苏婉已经恢复正常了,似乎明白那些学生在搞什么,无奈的叹笑,看得陆迟更疑惑。 算了,反正苏婉没告诉他,就证明不是什么大事,他就忽略了这每隔几分钟换一个人过于频繁的加水或者送宣传手册。 然而这样一直喝水的下场就是开幕式还没开始,他就喝了一肚子的水,实在憋不住去厕所了。 苏婉看着他急急忙忙往厕所冲,对服务处的一群学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适可而止,收到视线的学生失落的耷拉下头。 手上却快成残影,给手机里一个名为“惊爆!苏老师竟然结婚了”的帖子里再加了点料。 陆迟跑了厕所回来,没过一会儿,胡冉然也进来了,位置就在他们斜后方,胡冉然冲两人鼻子里哼了几道气,校长终于出来举办开幕式。 冗长的各界大拿的开幕致词后就是几个文娱节目,等文娱节目过后就是公布校友捐赠的环节。 校友捐赠向来是一个学校很重要的事情,不仅是学校的面子工程,也体现了一个学校的实力。 “……86届校友郑业、王强、章友三位联合捐赠十亿!” “好!”校长念一个,台下爆发一阵剧烈的掌声,热情的祝贺。 校长还在继续,“……88届校友赵琪捐赠八千万……03届校友钱宏捐赠6千万……09届校友陆迟捐赠五千万……09届校友胡冉然捐赠两千万……12届校友李凯哥捐赠一千万,12届校友苏婉捐赠一千万,以上就是前二十名捐赠名单,感谢所有校友对我校慷慨支持……c大会永远铭记你们。” “好!好!”校长致完词台下再次发出热烈的掌声,胡冉然优雅的挺直脖子,姿态高然的瞥了苏婉一眼,她比苏婉多捐了一千万,在整个捐赠里排名也很靠前。 苏婉没注意到她的眼神,陆迟也没注意到,他正在和苏婉咬耳朵,“你怎么捐这么多?来日方长懂不懂。” 你还不是捐了五千万,苏婉不是很懂陆迟的逻辑,却还是学着他的样子和他咬耳朵,“我只捐了六百万和一幅画。” 画?陆迟突然不知该高兴还是震惊,他老婆的画这么值钱的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婉还有很多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画,那代表的是一段真实存在却至今探查不了的历史。 参加完开幕式,大家就要选择去各个学院了,苏婉得回学院的展览厅守着,陆迟也得去金融学院走走一趟。 两人商量待会儿汇合,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阿迟,等等我。” 两人停住,胡冉然迈着小步子跑来,海藻般的长发在空中飘动,像被太阳神偏爱的女人。 “我跟你一起去,这么多年没见路易老师,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我,你给我打头阵呀,”她轻扯着陆迟的一角,带点小撒娇。 虽然经过那天办公室的谈话,陆迟答应和胡冉然做朋友,但这种让人误会的小动作陆迟还是明白的,他不着痕迹朝苏婉靠近一步,刚好能让胡冉然扯着的手松开,他对苏婉笑笑,“我马上就过来接你。” 苏婉点头,并没有因为不喜胡冉然就对他摆脸色,“去吧。” 捏捏她的手才不舍的放开,陆迟朝金融学院走去,始终和胡冉然隔着一段距离。 苏婉见人都走了,也开始朝艺术学院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瑞从树后走出来,“你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他一直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配吗?” 苏婉没说话,她早已习惯对沈瑞保持沉默。 得不到她的话,沈瑞一向贵公子的形象绷不住,突然戾气骤起,为什么走了个吕奕还能来个陆迟,要是陆迟不在了,嘉懿还会和他擦肩而过吗? 这样一想,他看向陆迟离开的背影,目光不禁带上了杀气,右手蠢蠢欲动,只要一下,站在嘉懿身边的人就只有自己。 陆迟正在埋头走,觉得寒毛一立,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他警戒的看了看四周,站在原地准备随时闪躲。 苏婉察觉到沈瑞的杀气,移步挡住沈瑞的目光,凌厉的看回去。 “沈瑞,你最好放弃你心里的想法,前世的经历你还没懂吗?” “无论你杀多少个人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只会为他们报仇。” 41.第四十一章 “无论你杀多少个人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只会为他们报仇, ”苏婉的话掷地有声,比十里冰封还要冷人心。 沈瑞看着决绝的苏婉,心里病态的想,可即使是她为了报仇而接近他,他也很珍惜那段她故意靠近他的时间。 “为什么?”沈瑞看着她眼里的自己,觉得他再也不想当什么京城第一公子, 沈家大少爷了,连心爱的人都没有了, 他还要什么权力地位,可这点直到他再次失去她他才懂。 只有他知道看着她和别人有说有笑, 看着她和别人结婚他的心有多痛, 他忍了无数天, 终于忍不下去了,去你的沈家财产, 去你的贵族仪礼,去你的国仇家恨,上天让他重来为什么又让他重在现代,还让她也有了记忆。 他执拗的看着苏婉, 眼神不再理智自持, 浓烈的感情可以把他燃烧掉,“吕奕为你做的我能看到, 可陆迟哪里值得你这么做?” 苏婉侧头, 看着地上的尘灰, “他值不值得我不知道,可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沈瑞很想大声质问她,想强硬的抱住她,可几十年的冷静自持却只是让他捏紧了拳头,连语气都无法改变。 “你已经报了仇,我也把命给你了,为什么我还不行,你以前明明喜欢我的。” “那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了你知道吗?”苏婉声音很轻,对于这种陈年往事她其实不是很想再翻出来咀嚼。 “是杀了吕奕?还是帮助靖王造反?还是欺骗你?”沈瑞的话有点迟疑,这是他的猜测,他不通女人,唯一试着了解的女人就是苏婉。 “可是吕奕的仇你已经给他报仇了,我一命抵一命,靖王造反是周炀帝任性妄为,不顾朝纲,就算靖王不起兵,周炀帝他也会把王朝败给匈奴,到时百姓又要遭受许多无辜的苦难,婉婉你虽贵为公主,却心地善良,关怀民生应该能理解我的,我们别因为这些事闹了好吗?” “至于欺骗,”他眼神突然有点伤,“你也骗过我,我们两厢相抵不好吗。” 苏婉轻轻摇头,突然很感慨,你看你都能细数你对不起我的事,却还觉得隔着山仇海恨的人还能重新做一对无间的恋人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不明白,他们不适合。 “沈瑞,”她看着沈瑞,眼神平和,不带半点私人情绪,说出的话也理智得让人心碎。 “我们不适合,即使上辈子顺利成了亲,日后也不能和满的。” “我虽大大咧咧却重情,养过一只鸡就可以从此不吃鸡肉,你虽温润如玉却最是无情。你心若磐石,冷情若铁,目下无尘,把人命当筹码,把江山当棋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亲情,友情,爱情,你重视什么呢?” “你说你爱我,可就是你利用我的爱杀了我的父皇,囚了我的母后,让我的众多兄弟姐妹沦为阶下囚,刀下魂,让我在寺庙里十年苦修,重生后也不得安宁。” “你说你忠君重友,可是被你亲手推上皇位的靖王你真的忠于他吗?十年的时间就就成为新朝的摄政王,如果不是我杀了你,你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了吧,还有朋友,” 说到这,苏婉眼眶有点红,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目光悠远似怀念,“你那么多的昔日好友,在你造反打进京城时,只要是反对你的,还不是被你杀了,甚至从小跟你到大的吕奕,不也是万箭穿心了吗?” “沈瑞,你说,你还重视什么呢?什么不是你可以抛弃的?你冷情冷血,对谁都狠,其实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了,” “沈瑞,别来找我了,”苏婉顿了顿,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你这种翻天覆地,以天下为媒的爱情我要不起,你放过我吧,我也不希望我们有一天还要兵戎相见,斗个你死我活,毕竟,” 苏婉仰头,似乎很无奈,“你是我在这个异时空除了华慈大师唯一熟悉的人。” “我们老乡一场还是好好相处吧,你说对吧?”她看着沈瑞,眼神平和,带点见老熟人的感慨,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既已报过一次仇,便该摆脱仇恨重新做人,虽然她无法和沈瑞做朋友,但他们同在异乡为客,当他真的山穷水尽时她也不会吝啬于伸手。 一阵热风拂过,带来闷热粘稠的空气,湿闷闷的,沈瑞仿佛被绷在塑料袋里,喘不过气来,他一直看着苏婉,看着她从刚开始的敌意到故作平静到真的放下,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苏婉说的是事实,他确实最重视的就是自己,因为他父亲从小告诉他,只有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只有自己拥有无上的权利才能拥有自己想要拥有的。 他的父亲平生最爱的女人被周炀帝强娶入宫,而后被后宫倾轧至死,而他父亲却只能被迫娶周炀帝的妹妹,那个恶毒心思狭隘,从不知为人妻为何物,为人母为何物的女人。 在他诺大的侯府里,父亲是疯子,母亲是癫子,下人是吃里扒外捧高踩低的东西,所以他逼迫自己成长起来,丑时睡,辰时起,礼乐射御书数,甚至人心,他都拼命的去学,去记。 终于他成了京城第一公子,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成了众人艳羡的驸马,成了无人敢欺,无人敢置喙的摄政王。 可当他捧着嘉懿的骨灰盒在摘星楼看雪时,他在想,这一生,他是不是做错了。 沈瑞缓缓垂下眼睑,脊梁挺得笔直,进行最后的挣扎,“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改,这样可以吗?”他这一生,从未做过低声下气求人的事,这是第一次。 “不可以,”然而苏婉毫不留情的打碎他唯一的念想,“沈瑞,世上没有后悔药,破镜不能重圆,人生不能重来,逝去的将永不在,这道理你该比我还懂。” 沈瑞垂着头,捏着拳头,没有说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婉深深的看了沈瑞一眼,毫不留念的转身,“沈瑞,我言尽于此,你冷静的想想,若你还是不能放下,那日后我们再做敌人。” 她的脚步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沈瑞心里的那股不服气终于喊了出来,“那吕奕呢?你和陆迟在一起,如果以后吕奕也来了呢?” 苏婉脚步一顿,轻声回道,似乎并没有很高兴,“陆迟就是吕奕。” 沈瑞身形一晃,半晌才稳住,艰难出声,“他知道吗?”想不到兜兜转转她还是和他在一起了,哈哈,他怎么突然想笑。 “不,他不知道,或者说,”苏婉顿住,突然有点怅惘,只要不是上辈子的吕奕穿过来,这都不是他,因为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了。 不过这样已经不错了,至少她知道他是吕奕,她能补偿他就行了。 42.第四十二章 苏婉回到他们院的展厅时, 人已经挺多的了, 而且陆迟竟然已经到了,还附带了个胡冉然,胡冉然凑在一幅画面前,盯着一个小角落,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们怎么到得这么早?”苏婉走过去,发现陆迟正在看她的画。 “去的时候不在, 我们就回来了,待会儿再去, ”陆迟牵过苏婉的手,带着她一起看画, 有点自豪, “这里有你三幅画, 还都占的主位。” “嗯,”苏婉轻笑, “学院里安排的。” “这是你虚构的还是写实的?”陆迟看着面前这幅名为《佛光》的画,觉得心情突然变得很平静,仿佛真的看到了佛光普渡的画面。 “半虚构半写实吧,”苏婉看着画里的佛光, 换了种心情再看, 觉得心思更通透了,又是另一种想法。 “学妹还借鉴了别人的作品吧, ”胡冉然不知何时过来, 眼神有点庆幸又有点复杂。 借鉴, 这个词换个说法,再说难听点就是抄袭,陆迟脸一耷,当即不高兴的朝胡冉然还回去,“胡冉然你说什么呢?” “陆迟,”苏婉拉住陆迟,坦然的看着胡冉然,“风格上学了周朝的风格,怎么了学姐?这画有问题?” “哦,怪不得,”胡冉然恍然大悟点点头,“我说风格怎么熟悉,原来是和周朝的画风很像。”她不再说什么,若有所思的朝另一副画走去。 “她怎么了?”陆迟一头雾水的看着胡冉然的背影,不是很懂她的话。 “不知道,”苏婉摇头,胡冉然一向事多,她怎么猜得准,“你饿没饿?我们去吃饭吧。”待会儿下午都还要在这,不吃饱可没力气。 既然是在c大,陆迟的吃货达人又上线了,带着苏婉去他以前最喜欢的蟹爪煲, 这家招牌煲很好吃,他们在这聚过几次餐,很是怀念。 “好辣,”苏婉尝第一口鸡爪时,一股甜而辣的味道霸道的占据她的味蕾,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快喝这个,”关键时刻,陆迟掏出一杯冰柠檬汁,把吸管凑近苏婉嘴边,见苏婉喝了,讨赏似的看着她笑,“是不是很舒服?觉得自己被拯救了?吃这个就要常备一杯冰柠檬汁,辣的时侯就喝,不辣了再吃。” “那还不如直接不要这么辣的,”苏婉抱着冰柠檬汁,宛如抱着救命仙水,“吃这么辣还容易长痘。” “不辣的就不好吃了,”陆迟自己也夹个大螃蟹,拆胳膊卸腿,“而且吃这个不会长痘也不会上火,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他神神秘秘的,苏婉不自觉降低了声音,“为什么?” “嘿嘿,”陆迟得意一笑,“当然是柠檬汁可以排毒,你一边吃菜一边喝它就是解毒了,完全不用担心长痘,多喝点,就能多吃点。” 苏婉默默的伸回脖子,抱着救命仙水咕噜咕噜喝起来。 吃完午饭,两人朝学校里走,没想到又在路边偶遇了沈瑞。 不过还没等两人提起心,他就已经擦肩而过,走到他们前面去了,眼神都没有给他们一个。 看来他想通了,苏婉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心里轻松不少。 她和陆迟落在后面,没有刻意慢下脚步,也没有刻意加快步子,沈瑞也一样,三人就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同行了起来,直到几个学生打破了平静。 “苏老师,吃过饭啦?”几个学生停下来给苏婉打招呼,笑容开朗大方。 “吃过了,你们才去吃?”苏婉停下来,回应他们。 “才忙完,刚准备去吃……老师这就是陆总?”说着说着,几人的目光就飘到了陆迟身上,嘿嘿笑得意味不明。 “嗯,”苏婉脸皮不厚,心够老,笑看调侃,“你们快去吃饭吧,待会儿还要忙。” “知道啦知道啦,”他们也想调侃老师几句来着,但无奈老师仙女一样,他们下不去手呀,挥挥手,就要告别。 “对了,老师,我们永远相信你!”快擦肩而过时,一人突然停了下来,对苏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其他学生见状,也纷纷比个加油的手势,“对,我们都相信你!你别管那些人造谣。” “什么造谣?造谣什么?”苏婉听得晕头雾水,想问他们,结果他们早在说完那句话就跑远了,她看向陆迟,陆迟一直都和苏婉在一起,自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幺蛾子。 “应该是这个,”就在两人四目相对时,他们面前突然多出一只手机,屏幕还亮着。 沈瑞?苏婉抬头看手机的主人,想不到他竟然没走,而且走路都还在刷手机。 沈瑞神色很淡,想通了的他恢复了京城第一公子的冷傲贵气,至少这份高高在上就能碾杀很多人,“作为优秀的掌权者,我会第一时间拿到各种热手资料,”说到这个他眼神掠过陆迟,似乎是在说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 沉迷于谈恋爱跟着人屁股跑的陆迟:??? 总觉得哪里沈瑞进化的方向哪里不对,苏婉抚额,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接过手机,从上到下看起来。 手机里是一个帖子,帖子的标题是《解密花国第一学府c大老师黑幕》,浮夸的标题,配上第一学府、老师黑幕这样的字样,吸睛不少。 再仔细看,这个帖子里的主人翁分明就是苏婉。帖子说苏婉的那副《佛光》抄袭,被抄袭的作品是《佛前爱情》,是享誉各界的传奇,《佛前爱情》的作者是康乐,至今只有一幅画流传出来。 帖主有理有据的列出《佛光》和《佛前爱情》从风格到人物服装设计的相似,很明显是抄袭。 底下一片混乱,有嘲讽帖主不知道什么叫抄袭的,有嘲讽苏婉抄袭的,讽刺当代高校教室道德水平的,还有c大学生表明相信苏婉的……楼越盖越高,看到的人越来越多,帖子更混乱。 “婉婉,别看了,”陆迟看着有些不堪入目的词语,心里一阵火大,看得他想把藏在网线背后的那些人揪出来,看他们到底在生活里过得多惨,才能有这么恶毒的语言。 “我没事,”苏婉把手机还给沈瑞,好了,当时不小心流出去的作品《佛前爱情》终于给她带来麻烦了。 果然隐姓埋名就不是万全之策,她有一天也会被“抄袭”到自己身上,这可真是教科书版的大水冲到龙王庙。 当时她已经精挑细选了,然而还是出现了漏洞,虽然她选的《佛光》和《佛前爱情》主题没有半点关系,风格也不同,但她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她都画了随行的宫女,而宫女的衣服虽然颜色有不同,但样式是一样的,本来换作一般人看也看不出来,毕竟她的《佛前爱情》里只出现了两三个宫女,还掩藏在大片写意的渲染下,可就是这么小的地方也被人看出来了,想来“揭发”她的人对她的两幅作品都研究得很仔细。 “你在想什么?两幅画不都是你的?告诉他们不就得了,”沈瑞见苏婉还了手机后就一直冥思苦想,见不得她这样,在他看来,这种事情就该找水军好好运作一番,让自己名利双收。 两人各自有自己的思量,完全没注意到陆迟震惊的模样,“什,什么?!这,这幅画也是你的?” 他说的是那幅《佛前爱情》,在历史界、学术界、画界等多个领域都享有盛名的“传奇”。 暂且不说它周朝的画风带来的诸多议论,就单从绘画层面讲它也是了不起的作品。 国画大师毛靖远毛先生评它以工笔手法写意,面上是在细致的描绘周朝宫廷贵族们礼佛,但实意却在表达男主人翁和女主人翁爱情的萌动与破灭。 正是希望与绝望交织在一起,正所谓前进一步是万丈光芒,后退一步是无寂深渊,让见者既喜又悲,既爱又恨,可见是作者在经历过世间万象后悲喜交加的绝笔之作,由此可称为当代传奇。 如果不是纸张是现在常见的永州宣纸,落款也是xx年秋,恐怕大家都会以为这是古代哪位大家的名作了。 然而现在沈瑞突然讲这幅让人趋之若鹜的画是苏婉画的?五年前?苏婉十八岁的时候画的?绝笔之作? 43.第四十三章 然而就在他不可置信时, 苏婉点了头, 就用今天吃白菜的语气说道,“是以前画的。” 就这样?陆迟两眼呆愣,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该想#我觉得我老婆已经很厉害了,结果还是自己想不到的厉害#还是该想#《佛前爱情》这副画竟然是我老婆画的#还是#沈瑞竟然知道婉婉就是xx而他却不知道# “哼,”见陆迟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瑞看不上眼,洗眼睛的去看苏婉, “想好了?” “嗯,”苏婉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 本来校长他们就知道她是康乐了, 她也在帮研究院的历史系教授研究周朝历史,现在公开也只是让大众知道而已, 而大众知不知道对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除了会有点不真实的虚名头。 “走吧,去看看展览馆怎么样了,”下定决心后苏婉就不再想, 带着还有点怔愣的陆迟往展览馆走, 沈瑞自动跟上。 到了展览馆,人果然比早上多了很多倍, 许多不知道从哪来的记者拿着相机对苏婉的涉嫌抄袭的《佛光》猛拍。 “哟, 苏老师你终于来了, ”胡冉然就一直站在门口,悠闲的靠在门上,见到苏婉,大声招呼。 本来苏婉就是焦点,再加上胡冉然这句比平时还大的声音,不被人们听见才怪,陆迟显然想到了,压低声音喝住她,“胡冉然你小点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眼尖耳尖的记者们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跑了过来,没几秒就把苏婉几人团团围住。 “苏老师,请问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老师,请问你真的抄袭了吗?” “苏老师,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佛光》和康乐老师的《佛前爱情》的相似之处。” …… 闪光灯不断的咔嚓咔嚓响,记者们你一句我一句,让人完全听不清楚说的什么,而且最恐怖的是他们还拼命的往前挤,似乎恨不得把相机贴苏婉脸上,把话筒塞进苏婉的嘴里。 陆迟本来是挡在苏婉前面的,结果今天在没了保镖的保护下陆迟被他们挤成了皱巴巴的沙丁鱼,身形严重扭曲。苏婉见他靠不住,抓着他的后领把他扯到她和沈瑞中间,自己正面迎上那些记者。 记者们见她出来,个个瞅准时机把相机话筒往她脸上递,然而在平时无往不胜的这招在今天似乎起不了作用? 因为他们想要拍苏婉脸上嘴里的话筒,相机被苏婉的手轻轻一挡,就完全前进不得了,甚至手肘还有点发麻,只能收回手换另一只手拿。 而且她后面的那个男人怎么都挤不动,他们几个记者一起推他他竟然还纹丝不动,像雕塑一样稳如磐石。 在又感受到一次推搡后,沈瑞瞥了弱鸡陆迟一眼,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对那些记者道,“我这件高定价值五十六万,你们要是不怕把我衣服挤坏赔钱就尽管挤。” 努力挤的记者们有一瞬间的停顿,涉及到赔偿的问题,这些记者果然不敢再不顾忌的妄动,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沈瑞他们认识,沈家那个混不吝的大少爷,还真的做得出让他们赔偿甚至敲诈他们一笔的事。 有了他们的后退,在场的空气突然清新起来,有了空隙,苏婉对沈瑞感激的笑笑,而后才面对着这些记者。 她的视线一一从他们器械上的logo上扫过,正准备说话,大门处突然进来两人,苏婉一看,正是王副院长和殷敏。 王副院长刚才得到自己侄女消息,再上网一看,差点没被气个半死,他苦心经营的展览馆,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出了岔子,他的校长梦! 他急急忙忙赶到展览馆,就看到被一大群记者围着的苏婉,心里一急,就大吼了出来,“苏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大伙说清楚,你是不是抄袭了?” 因为疑似闻到腥味或者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的操作,现场的记者特别多,而且学生也来了很多,王副院长这句肯定多于否定的话无异于不相信苏婉,当众批评苏婉,扫她的面子,冷寂了一会儿的记者像打了鸡血,又复活过来。 甚至还有记者跑到王副院长身边,问他,“这位老师你平时觉得苏婉人怎样?你知道她抄袭了吗?” “这位老师,如果这次的抄袭事情落实,你对c大名誉怎么看?” …… 王副院长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句句戳他心,他抢过一个人的话筒,大声宣布,“此次的事 系苏婉个人作为,和我们c大没有关系,我们一向重视道德品德修养,如果这次的是真的属实,苏婉除了面临解雇,还需赔偿c大的名誉损失!” 苏婉看着大腹便便的王副院长拿着话筒侃侃而谈,眼神一冷,正准备讽刺他两句,门突然又推开了,一道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在场人的耳朵里。 “苏老师被不被解雇,由不得你说了算。” “校长!”众人回望,年过半百的校长在一群人跟随下迈了进来。 “校长,这是怎么回事,”在王副院长看来,在这种铁板钉钉的事实面前时,不是应该立即与出事的人撇清关系,站在道德的线上谴责对方以求安稳吗? 就算最后是冤枉的,但也不会出错啊,毕竟谁会舍得c大这么一个好牌子离开,只能乖乖留下来。 校长狠狠瞪了王副院长一眼,抱歉的看了看苏婉,拿过一枚话筒,说的掷地有声。 “苏老师是我们学校、国画界的栋梁,我们相信苏老师,我在这表示,我们c大会始终和苏老师站在一起。” 此话一出,众人哗变,看看苏婉又看看校长,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苏婉真的没抄袭?还是苏婉的价值大到能让校长都帮她。 “校长你说的是真的吗?”一个颧骨突出尖嘴的男子举着话筒,声音尖锐,“如果苏婉抄袭你们也要公然挺她吗?” 校长笑眯眯的,一点不生气,“我相信苏老师,谁都可能抄袭,唯有苏老师不会。” 他看着苏婉,苏婉接收到他的视线,朝他走过去,带着乌拉拉的一群人。 胡冉然本来一直站在门后,看着苏婉他们的情况,见苏婉他们过来,往人群里躲了躲,然而苏婉的目光似老鹰般锋利,任她再躲,想看的时候还是看到她了,。 苏婉看着她,一直没说话,只是在经过胡冉然旁边时,轻飘飘留下一句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话。 “橙子周娱,胡学姐,这是你们家的娱乐公司吧。” 不管这句话会给胡冉然带来什么后果,苏婉走到校长旁边,对他颔首示意。 校长欣慰的拍拍她的肩,把位置让给她,“好孩子,来,你来说。” “谢谢校长,”苏婉接过话筒,不紧不慢的面对记者,“感谢各位记者对我一介小老百姓的关注,在这里,我想说的事,《佛光》这副画我没有抄袭。” 立刻有记者追问,“那它和x的相似的地方怎么解释?” “苏老师你是想说借鉴吗?还是说是巧合,”一般不承认自己抄袭的人都会来这招,然而《佛前爱情》这么出名的画,他不信苏婉一个画家会没有看过,巧合肯定不会有人信。 对上他们不信任的眼神,苏婉微微一笑,“不是借鉴,因为我画的这两幅画都是一个时代的人,那几个衣服相同的人是因为她们是宫女,宫女的服饰是一样的,所以才会相同。” 什么?我画的?这画宛如一道霹雳,炸得在场的人通体酥透,久久不敢问出自己的猜测。 胡冉然本来靠着墙的脚也滑了下,靠手才能扶住身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被众人包围的苏婉,脸色越来越难看。 记者们已经沸腾了,像集体打开开关似的,瞬间活跃起来。 “苏老师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佛前爱情》这幅画的作者就是你本人吗?” “苏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康乐就是你?” “苏老师苏老师……”记者们努力的举高话筒相机,不敢想象这个大新闻会从自己手上产生。 苏婉无奈的把一个又要塞进她嘴里的话筒推开,回道,“对,我就是康乐,康乐就是我,所以不存在抄袭这件事。” “苏老师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康乐呢?据我们所知,《佛前爱情》这副画是五年前画成的,那时你才只有十八岁,这可能吗?” “而且康乐画至今只有一幅画可以传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如果真的死无对证,我们谁又知道呢?”那个颧骨突出尖嘴的男子举着话筒,仍然不肯放弃。 苏婉似乎不介意自己被人说死了,推开一个相机,“这个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毕竟现场直播画一次也无法证明,先不说画出来意境能不能一样,就算我画出来了,你们也可以说是我临摹。” “不过这位记者你可能不知道,”她看着那个人,“第一个拿出《佛前爱情》这幅画的人是我的弟弟。” “当时他趁我不在去我的书房里拿的,你们可以追根溯源去查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而且《佛前爱情》只是我画的周朝记忆这个系列里的一幅画,后面我会把我画的这个系列的其他作品都拿出来,也会出画集,到时你们可以多多支持同时也可以验证。” “好了,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说了这么多,苏婉见说的差不多了,挥挥手,“我相信事情的真假大家自有评断,回去后希望大家笔下留情。” 说完就“轻轻”的推开周围的面前的相机话筒,朝校长走去。校长带了保安,保安见她过来,很有经验的围在他们周围,护送他们离开。 他们走得太快,有记者跟着,陆迟无法及时跟上去,只能在人群边缘徘徊,看着他们进了一间房,然后把记者们关在门外。 陆迟伸长脖子也无法过去,只能跟记者们一样在门外望门兴叹。 沈瑞一手插兜,像出鞘的剑一样站在陆迟旁边,他看了紧闭的门一眼,再看看一幅怂狗模样的陆迟,小尾指不禁动了动。 “我想跟你谈点事情,”他没看陆迟,看着门,好像和门说话一样。 “不去,我还有事,”陆迟专注的看着门,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是关于苏婉,我,和吕奕,苏婉真正爱的人的。” 吕奕,真正爱的人,陆迟心里一咯噔,惊魂不定的看向沈瑞。 沈瑞仍然在看着门,只不过眼里已胜券在握,猎物上钩了。 44.第四十四章 陆迟看着沈瑞, 眼里惊魂不定。 他确实是第一次知道苏婉心里有人, 他只是以为她还不喜欢他而已,不过其实有没有人他都不在意的,反正苏婉是他的。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苏婉的过往,那些他查不到的和沈瑞有关的,其他过往。 陆迟既已心动,两人自然要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嗡嗡, ”手机震动了几下,陆迟打开一看, 是苏婉,写着:你忙完了就走吧, 我还要很久, 待会儿我自己回苏家。 陆迟看着这几个字, 在听到沈瑞跟他说的那句话后,心里已经是另一种感觉, 他摩挲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待会儿去家里接你。 回完,他像过了一个年一样, 僵硬的抬起头, “走吧。” 沈瑞在他背后看着他,心里不屑, 嘉懿, 这就是你找的男人, 一个陌生人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打倒。 他本来只是见不得陆迟轻易得到苏婉,想戏弄他一番的,现在见他这样倒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两人到附近一家咖啡厅,陆迟拉了个椅子坐下,直接开门见山,“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沈瑞端端正正的坐着,像个大局在握的将军,“我猜陆总不会想知道的这些前尘往事的。” 陆迟反唇相讥,“那沈大少爷是拉我来喝咖啡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瑞一噎,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呵呵,你就折腾吧,待会儿有得你哭。 他慢吞吞的喝口茶,“从哪里开始来着?对了,从名字开始吧,吕奕,苏婉爱的人,你知道吗?” “刚刚你说了,”陆迟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可疑的神态。 沈瑞摇头,看来他连吕奕这人都才第一次知道。 他在心里想了想,幽幽开口,“或许苏婉可能跟你讲过我们三个的事,那她跟你讲你和吕奕长得很像这件事了吗?” 没有,陆迟在桌下的手悄悄捏紧裤子,婉婉并没有讲过她的故事,他甚至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沈瑞像个恶魔,那看不见底的嘴犹如吞食人命的深渊,不断的吐出说不清的被人掩埋的往事。 陆迟盯着他的嘴,双手掐着虎口,听到后面已经麻木了,他口中的苏婉和他认识的苏婉仿佛不是一个人一样。 原来她会俏皮的吐舌头,会精灵鬼怪的捉弄人,会傻兮兮的去赔礼道歉,这样一个鲜活的苏婉,他从来没见过。 他以为他够了解苏婉了,原来只是她特意留出来的一块皮毛吗?她对他淡定温婉有分寸,只是因为不爱吧。 “陆总,”沈瑞说了一堆,又慢悠悠的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大概的我已经讲完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我讲漏了的,你可以问我。” 陆迟垂着长睫,像个木头人,半晌,他抬起犹如散不开的浓墨,黑得稠密,“我原来竟不知道沈总这么愿意助人为乐。” “因为我喜欢苏婉,”沈瑞倒是直白,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心思,说谎话最高的境界就是九分真,一分假,让人分不清。 他淡然的看着陆迟,真的有点像为爱伤心的样子,“我告诉你这些往事也是希望你清醒的能做出抉择,而不是蒙在鼓里,对苏婉,对你都好。” “是嘛,”陆迟哼笑,“那真是谢谢沈总了,可是我是不会离开苏婉的,你这辈子就别想了,我相信下辈子你也想不到。” 沈瑞脸色一变,还真被他猜中了,他上辈子可不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粘着嘉懿。 “你就不介意她心里有人?要知道死者永远为大,而且她还把你当替身,”他探究的看着陆迟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一点他的言不由衷。 看他变了脸色,陆迟总算是心里畅快了一点,“不介意,只要苏婉和我在一起,而且沈大少爷你不也不介意吗?”哼,让他不高兴了还想全身而退?是都把他当傻子吗! 他不想再和他周旋下去,起身深深的看他一眼,“你说的我待会儿会问婉婉,希望沈少爷没骗我。”而后挥挥手,离开这压抑之地。 走出店,阳光照射在身上,他竟然有种眩晕的感觉,看着行人匆匆,他竟不知该往何处走,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安身之处。 他其实一点不像在店里那样的镇定,他心里惶然极了,当他把余生全部的爱情信任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后,寄托的突然倒塌让他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生活下去。 他顺着路边走,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空间概念。他知道他不该全然相信沈瑞说的话,但就算他话里的十分之一也够他郁闷很久。 他在伤心苏婉心里有人吗?不,她一点不担心,因为他相信只要他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他的,可现在的可能的情况是,他是那个人的替身,那个人还不在了,苏婉会不会一直分不清他们,永远把他当做他。 难道他愿意离开苏婉,不,不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苏婉的,苏婉就像他一直追求的光,他一想到要放弃他就喘不过气来。 他只是,只是,想要在苏婉心里拥有一次名字。 他低着头,眼睛虽然看着地,却什么也看不进眼里,不知走到了何处。 “喵,”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娇娇的猫叫声,很熟悉。 他抬起眼皮,消失了一阵子的大橘正乖乖巧巧的蹲在他前面,水润灵动的猫瞳专注的看着他,尾巴圈着身子,搭在毛茸茸的爪子上,一晃一晃。小黑依旧在它两米远处百无聊赖用后腿挠脖子。 陆迟蹲下.身,看着两只猫发呆,“当猫真好。” “喵,”大橘轻轻唤他,陆迟竟然觉得它在关心他,心里微暖,伸手摸摸它的头,“谢谢。” 大橘用头顶了顶他的手,微微转头朝身后的小黑唤了一声,陆迟听不懂猫语,他只看到小黑不情不愿的也跟着回了声,懒洋洋的站起来,走到他腿边,蹭了蹭他,长长的尾巴尖刚好扫到他的鼻子。 毛茸茸的尾巴尖扫过鼻子,仿佛扫到了心里,心里的茫然失落都被扫了干净,他在纠结什么呢?而且这些事还不一定是真的,他就急着伤心。 陆迟心情突然好了点,摸着两只猫头,“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去不去?” 回他的是甜甜的猫叫,“喵~” 下午的时光就在和猫们的相处中度过,他带着猫咪去了一家干净的餐馆,买了两个盘子,点了两份据说是猫界美食的白水煮鸡胸脯。 两只猫一大一小蹲在桌上,各自守在自己盘子旁,优雅的吃着盘子里的东西。陆迟看着它们慢慢的吃着,惊觉猫咪真是神奇的生物,连看它们吃饭都能让人忘记烦恼,他突然就想这样不回去了。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吃完饭,两只猫一一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相继跳下桌子,尾巴一甩一甩的跑没了,留下陆迟独自面对原来的问题。 再坐了会儿,他就走了,他说了要去接苏婉的。 到了苏家,把车子停在院子里,走进大厅,只有苏妈妈在,苏妈妈说苏婉在书房,他简单聊了几句就上楼去了,走到书房门口,他正待敲门,里面的争吵声突然传了出来。 45.第四十五章 “子鱼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没让我们去接你?”苏婉一回来就看到大半年没见过的苏子鱼在客厅里晃悠, 心里一阵惊喜。 苏子鱼一点没有久归故里的喜悦, 板着一张脸,像吃了木仓药,“你什么时候关心我了,再不回来我外甥都不知道有几个了,” “你这是怎么了,神经错乱了?”苏婉惊奇的看着他, 国外水土这么养人的,胆子都能给养肥。 “哼, ”苏子鱼气鼓鼓的坐到沙发上,心里比吃了木仓药好气, 想不到他刚结束和导师的原始森林一月游, 等他回来时姐姐竟然都结婚了, 对象竟然还不是她喜欢的。 “你们两姐弟有什么好闹矛盾的,”苏妈妈端着一盘水果沙拉出来, 放在桌上,一人给了一块。 苏婉接过苏妈妈的水果,打量了真的在生气的苏子鱼几眼,站起身, 很有长姐风范的对他道, “跟我去书房。” 苏子鱼撇头,不看苏婉, “不去, 待会儿你要打我我都没地方躲。” 看来外国风水果然养胆, 苏婉伸出手,威胁道,“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 “妈,”苏婉还只在他小时候威胁过他,想不到现在他二十了还要被威胁,他求助的看向苏妈妈,苏妈妈乐呵乐呵的吃着水果,不表态。 苏子鱼只能在苏婉的眼里挪动屁股,跟着她上了楼。 “说吧,你在气什么?”进了书房,苏婉自顾自坐下,看着站着的苏子鱼,没让他坐。 虽然苏子鱼很亲他这个姐姐,但同样也怕她,没得到苏婉的话,他眼睁睁看着凳子也不敢坐,委屈的低着头,“你自己一声不吭的结婚了我还不能置置气吗,而且你根本不喜欢陆迟,为什么要和他结婚,是爸爸逼的吗。” 一听是这个原因,苏婉顿时笑了出来,“不通知你是男方催得急,而且你又在忙学业,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你讲。 其实真实情况是当时她觉得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她没从心里重视这个事,她不重视自然觉得没不要通知苏子鱼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她好奇的看着苏子鱼,“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喜欢陆迟的。” 苏子鱼不说原因,就干巴巴一句话,“我就知道,你别狡辩了。” “唉,”苏婉摇头,对这个弟弟无语了,“你别再操心了,我喜欢……”我喜欢陆迟,喜欢,苏婉一怔,原来她已经喜欢陆迟喜欢到可以脱口而出了吗?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是看他傻兮兮的粘着自己,一直逗她开心,还是知道他是吕奕?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怎么说得清。 “你看!你连说出喜欢他这句话都这么勉强,你还能说你喜欢他吗!”哪想到苏婉一时的感慨,让苏子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情绪霎时激动起来,扯着她袖子,不管不顾的把自己以前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你喜欢的明明是另外一个人!我看到你给他画的画像了!你是因为陆迟和他长得像才和陆迟结婚的对不对!” 你是因为陆迟和他长得像才和陆迟结婚的对不对!陆迟下楼的时候脑海里还在回想这句话,亲耳听到真相果然比在别人那里听到杀伤力要大很多。 画像,是那天他要看的那幅吧,怪不得她会那么急切的阻止她,陆迟突然想通了前后关节,心快得都能跳出来。他原以为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需要一直都爱苏婉,总有一天她会看到她的,可现在他的心理程序突然崩溃。 原来是真的,他真的是别人的替身,他脑袋晕沉沉的下楼,苏妈妈看只有他下来,还疑惑,“婉婉他们没在吗?” 陆迟顿住发软的脚,游魂不定的摇头,有气没神,“我公司突然有事,先走了。” “那阿迟下回有空再来玩,”苏妈妈起身去送他,温和友善,俨然不知道自己女婿心里正在受煎熬。 陆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了公司,他心里有把火,不知是正待旺盛还是寂灭。 陆迟走后,苏妈妈突然想起自己还要去一下邻居那,跟管家讲了一声就出去了,等苏婉好不容易跟苏子鱼讲清楚下来,空荡荡的大厅除了管家再无别人。 咦?陆迟还没来?她看了下屋子,没看到人,问管家,“王伯,陆迟没过来吗?” “没看到,”管家摇头,他刚才一直在后厨,还是太太唤他他才出来的。 苏婉心里诧异,这人不是说要来接她吗?公司突然有事? “我先回去了,”苏婉跟跟在身旁犹在懊悔的苏子鱼说了一句,“以后你别这么冲动了,都二十了,做事多想想知道吗?” “嗯,”苏婉后来把事情给他说清楚了,苏子鱼很难受,低着头,鼻音浓重,幸好没造成什么损失,要是因为他他姐姐的婚姻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不结婚了。 “我走了,”见他在诚心悔改,苏婉不再多说,拍拍他肩,让司机送自己回去。 回到家,发现陆迟还没回来,看来他真的在加班了。虽然结婚以来陆迟就没加过班了,但陆迟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裁不可能没有加班的时侯的。 她上楼去换了件家居服,下楼去和文女士他们一起呆着,等着陆迟回来。 然而陆迟一直没回来,直到晚上吃晚饭,文女士问她,“阿迟在做什么,怎么今晚都不回来?有这么忙吗?”她才惊觉出事了。 他说的要来接她没来,晚上不回来吃饭也没跟她讲,现在就连他晚上不回来睡也是从文女士口中才知道的,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联系她了,往常一天至少三通电话的。 她味同嚼蜡的吞下口里的饭,面上却佯装无事的笑道,“好像是刚刚定下了一个新方案,在检查漏洞吧。”文女士以为陆迟先前给她打过电话了,她不能自己把两人矛盾摆到明面上。 “有什么方案能比身体重要的,”文女士没怀疑,摇头,“你们就是年轻,不知道熬通宵的苦,当初我们也像你们这么拼,现在就知道了。” “嗯,”苏婉笑笑,“待会儿我给阿迟送点吃的去,看他能不能早点回来。” 这样也好,文女士叮嘱道,“那你让老王送你,大晚上的自己也要小心,要是他真不回来你就早点回来吧。” “知道了妈,”苏婉点头应下。 吃完饭,苏婉让厨房做了两样陆迟爱吃的,就坐车去了公司。八点钟的帝都天已经黑了,不过五彩的霓虹灯让夜晚一点都不暗,公司大楼从外看只亮了几盏稀灯,其他都黑漆漆的。 陆迟的办公室在五楼,她看了一眼,灯还亮着,她提了提手上饭盒,走进公司。上电梯,到五层,穿过走廊,刚走到门口,吴特助从斜刺里出来。 看到她,无特助摆了个浮夸的表情,“夫人您怎么来了?” 她来公司吴特助从来就没拦过她,现在还演上了这么拙劣的演技。苏婉看破不说破,提提手里的饭盒,“我来给阿迟送饭,阿迟在吗?” 吴特助当即不好意思的样子,“对不起啊夫人,陆总刚刚出去实地勘查去了,您来晚了一步。” 大晚上的去哪里勘察?苏婉看着紧闭的大门,想了想刚才在楼下看到的灯光,唇角轻抿,声音不高不低,“那我进去等他吧。” “啊?”吴特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下意识看了门一眼,苏婉看见了,心更沉,声音也跟着沉下来,“不行吗?” “哈哈,可以,可以,”吴特助干笑摸头,他一个助理怎么拦老板夫人,他在心里为陆迟默哀三秒然后毫无愧疚的把门打开,躬身请苏婉进去。 苏婉的目光盯着越打越开的门,等着看陆迟吃惊的眼神,终于,门打开了,吴特助心提到嗓子眼,汗都冒出来了,他眨眨眼睛,担惊受怕的朝屋内看去,却发现屋里没人! 不止他惊奇,苏婉都不信,她提着饭盒走进去,扫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 她站在原地,静心听了听,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到屋内第三道鼻息,她朝声源看去,发现在柜子里。 46.第四十六章 “……”苏婉已经无语了, 随即又叹气, 这人什么毛病,突然藏起来,竟然还藏柜子里,陆迟你还真是有骨气了。 她故意放重脚步声,走到柜子旁边,果然, 柜子里的气息变重了,她盯着柜子, 沉默不语,吓得柜子里的陆迟心跳得扑通扑通, 放佛在黑暗的柜子里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 苏婉听他宁愿憋住气也不肯出来, 突然又气又笑, 好心放过他,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对吴特助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在这等他,”免得他被憋死。 “哦, 哦好的, ”吴特助听不到陆迟的呼吸声,以为陆迟真的事先跑走了, 毫无心里压力的走出门, 还体贴的把门给关上了。 苏婉一板一眼的坐在沙发上, 像威仪十足的深宫太后,听着柜子里的动静,等着他自己出来,要是陆迟是故意去别的地方不见她她还能义正言辞的把他揪出来,可现在他是躲在柜子里,苏婉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陆迟靠在柜子壁上,手都不敢动一下,紧张得像第一次进公司董事会一样。 现在他开始在心里重重的唾弃自己,他没事躲什么,不是说了要问苏婉的吗?可在听见苏婉声音的第一刻他突然没有勇气面对苏婉,他竟然害怕问苏婉那个问题,他想,让他冷静一段时间,等他调整好心态,他就回来,到时无论苏婉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会放手。 “嘀,嘀,嘀,”时间不知人情的走着,这对本该亲密无间的夫妻一站一坐,隔着一堵木柜,仿佛隔了一个银河。 不知过了多久,苏婉听到柜子里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心一下子提起来,天气越来越热,他还在柜子里待了这么久,这会儿肯定已经腿麻呼吸不畅了。 她收紧双手,笑过后就是心酸,他就这么不想见她?宁愿被热傻也不愿出来和她好好谈谈?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她站起坐麻了的身子,挺直脊梁,红着眼眶走了出去,原来往日里对你一心一意好的人抽起风来这么让人为难。 柜子里的陆迟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无力的低下头,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等过几天,过几天他就又是那个心无旁骛的陆迟。 苏婉独自回家,上了床,没了陆迟暖床,往日能热得发烫的被窝冷得像冰,让人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吃了中午陆迟还没回来,她已经在屋里待不下去了,拿着车钥匙开车去了花店,面沉如水。 一下午不知道在店里做些什么,做什么都能想到以前陆迟对她的好,和如今突然对她的冷淡,简直莫名其妙,越想越气,她赌气想,既然他都不回去了,那她还回去做什么,说干就干,她直接开车回了苏家。 只有苏妈妈一个人在客厅,她看苏婉独自回来诧异挑眉,“婉婉你怎么回来了,陆迟没陪你吗?” 苏婉脸已经没有沉着了,语气努力装着跟平时一样,想要掩饰她的不正常,“他在公司,没来。”毕竟嫁人了,她不想拿这种小事让父母担心。 “陆迟最近怎么这么忙,”苏妈妈被苏爸爸照顾得很好,思维很简单,没有细想,“昨天也是才来一会儿就走了,你要多多照顾他一点,加班加多了对身体不好,想当初,”“妈,”苏妈妈没说完,苏婉突然插了一句,声音有点尖,还有点急,吓得苏妈妈瞪圆美目看着她,“婉婉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苏婉管不了那么多,咻得一下拉住苏妈妈手,心里有了猜测,“陆迟昨天来过了?” “是,是啊,怎么了?”苏妈妈没懂,来就来了,这么奇怪做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苏婉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她还不死心的再次求问,目不转睛盯着苏妈妈嘴。 “就,就是昨天下午呀,他不是上楼去找你了吗?欸,婉婉!你去哪?” 苏婉迎着风跑着,心里涨得难受,他昨天来了,怪不得会突然变了个人样,不跟她打电话,不见她,不回家,皆因为他听到小鱼说的了。 他可真傻,宁愿自己在柜子里受闷气也不愿意出来跟她吵架,他怎么能这样,苏婉的心就跟被扎了一样。 她脚下用力踩油门,车火力大开飞速的在路上开过,没几分钟就到了陆家。 “王叔,阿迟回来了吗?”她跑进别墅,管家正端着一盆花走,看苏婉急急跑进来,吓得不轻,“少夫人你怎么了?别急,好好说,少爷在楼上。” 回答他的是苏婉跑过带来的凉风还有一句“谢谢王叔。” 急切的打开门,苏婉走进去,陆迟正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地上还有一个箱子,里面已经有装好的衬衣了。 陆迟看她进来了,低着头,低声打招呼“你回来了,”像底气不足犯了错的小孩子。 苏婉看清房内情景,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着急的心也跟着冷却下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想,“你要走?” “嗯,要出差几天,”陆迟低着头,手下不停。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捏紧,苏婉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她走过去拿过陆迟手里的衣服,看着他,陆迟见她拿了衣服,又转身去拿其他衣服,没有说话。 “你就打算什么都不问我,然后就自己远走高飞?”苏婉抱着衣服倚在柜旁,看他把一件衣服折了一遍两遍又三遍。 陆迟没有说话,专心叠衣服,他不是远走高飞,他只是去散散心,毕竟他怎么舍得苏婉,“我只是出差,几天就回来”。 苏婉嗤笑,“陆迟你就编吧,你先把你的眼泪擦干再说这句话好不好。” 陆迟猛然抬头看着她,眼眶猩红,嘴撅得能挂油壶,企图用声音增加自己的真实性,“我没编!我真过几天回来。” 苏婉抚额,算是败给他了,她拉住他的手,认真的锁着他的眼睛,“好吧,我知道你没编,但陆迟我想对你说一件事情,不管你想不想听,先听我把话说完你再收拾东西行不行?” 陆迟又不知从哪找了衣服出来折,低着头,眼前模糊,“你说吧,我听着。” 苏婉见他一定要和他的衣服誓存亡,不再管这个小细节,对着低着头的陆迟说起来。 “陆迟,你听好了,不管你昨天听到什么,我喜欢的是你,没有把你当替身,也不存在什么替身,我喜欢的就是你,姓陆名迟,这个傲娇又幼稚的陆迟,我承认,我和你结婚时还没有喜欢上你,但你太好了,好到让我无法拒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直到我发现,我已经很爱你了,所以你知道吗?陆迟,我爱你,真的。” 手里的衣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陆迟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她,眼泪早就无声的流了整个脸庞,被咬得鲜红的唇抖个不行。 苏婉鼻子也开始发酸,忍不住抱住这个属性成迷的男人,“你要是想知道我和吕奕的事,我告诉你好不好,你别再乱猜测了。” “婉婉,”身体贴到苏婉暖和的身体,陆迟才惊觉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双手紧紧的抱住她,头埋进她的脖子,泪水哗啦啦的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流,泣不成声。 他不问了,不问了,能得她一句爱已经满足了,就算是骗他的也行,鬼才知道昨天他一个人过得多难受,这种难受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这句喜欢就够他支撑整个余生了。 “好了好了,”苏婉拍拍他,“这次是我不对,一直瞒着你,对不起,以后我都不瞒你了行不行” 陆迟摇头,眼泪鼻涕糊了苏婉一脖子,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劲,就这这幅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样子朝她亲了下去。 47.第四十七章 “将军, 该去巡逻了。” 门外传来小兵的声音, 吕奕迷迷糊糊睁开眼,平时单调低矮的屋顶竟然多了重影子,他撑着有点晕乎的额头坐起身,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小兵推门进来,为他打好了洗脸水就退出去了, 将军贫民出身,不喜别人服侍, 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吕奕穿好鞋,站起来, 觉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晃, 他头重脚轻的走到洗脸盆地方, 明白自己应该是着凉了。不过这点凉还难不倒他,他如往日般洗漱, 洗漱完就准备就巡逻。 走到门前,正准备拉开门,就听到门外的小兵在交谈。 “真不知道将军一个三品武将跑来这山旮旯做什么,吃也吃不好, 睡也睡不好, 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我要是有那官职, 早回去了。” “可不是, 我看将军还每天都要去巡逻, 风雨不歇,也不知图个啥。” “你说,”这个小兵声音低了下去,应该是凑到耳边说悄悄话,“将军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呲啦——”吕奕拉开门,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他生得魁梧高大,一个人能抵人家两个,还天生黑皮大眼,不笑的时候就跟门上的杀神一样,吓得两个小兵立马缩头夹腿,就差没蜷成一个小虾米,“将,将将军。” “嗯,”吕奕淡淡点头,鼻音有点重。 他看了旁边的塔寺一眼,今天起来迟了,寺里的人已经开始做早课了,意味着他每天只能看她两面的机会少了一次。 他低头,大概是着凉情绪更容易变动的原因,他坚毅的眉眼有点失落,整个人比平时低沉不少。 “走吧。” 他走在冷风中,洗得松松垮垮的衣服在风里飞舞,脊背宽厚如熊,身姿挺拔,仿佛能力撼五岳。 清晨的山上寒风很重,雾水随着风在空气中飘动,一丝一丝的,肉眼都能看到,在外面巡逻的人没多久都成了落汤鸡,水滴顺着坚硬的铠甲往下流,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吕奕本来就有点晕的头,被寒风吹了一个时辰,更昏了,他眼神有点晃,但他记得下早课的时辰该到了,打起精神,带着身后的人往寺门口巡去。 “咚——”铜钟响,早课结束,穿着灰扑扑僧衣,头带平帽的尼姑们鱼贯而出,一个个面无表情,仿佛看透了世事,看穿了红尘,没有一点生气。 这里的尼姑不说上千,上百总是有的,大家身着一水的灰僧衣,带着尼姑帽,一张张卸了胭脂水粉的脸看起来没什么差异,但吕奕却一眼就看到了他等的人。 她眉目沉静,在人群中也仿佛发着光,身姿清瘦若风,嘴唇轻薄,颜色淡得和她的面色一样。她没有像周围人一样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也没有和人交谈,独自缀在后面。 吕奕看到她,期待了一清晨的心终于落回了原本位置,这一眼足够他回味一天,他状若平常的收回视线,没让人发现他视线的停留。 终于见到了人,他心里崩着的线一松,下一刻就眼前发黑,“咣当”一声倒在地,沉重的铠甲和冰冷的地亲密接触,叩出的声响顺着头盖骨窜进人的心里。 正要和他擦身而过的周棠下意识就想接住他,但理智很快制止了她,她像普通人一样装出被吓到的样子,退回人群后面。 她越退越后,越退越后,直到人群完全挡住,吕奕于头晕目眩中瞥见她飘动的裙裾,无力的闭上眼。 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亲手把她送到云华山,看她在僧人看守下爬上百尺阶梯,直到现在两人咫尺相对,却形同陌路。 “公主,末将只能送您到这了,”他抱着拳,冲周棠告别,虽然他并不想告别。 周棠望了百尺阶梯一眼,再看看周围清一色着尼姑服的出家人,“嗯,你回去吧。” “将军,将军,您醒了,”吕奕是在小兵的呼唤中醒来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他的大饼脸在上方晃悠,他失望的又闭上眼。 “将军,将军,你别又睡啊!”没料到人都睁开眼了还能闭上,小兵慌了,慌慌张张想往外跑,“来人啊,来人啊,将军又晕了!” 吕奕:…… “闭嘴,”吕奕撑起虚弱的身体,说了一句气音。 索性小兵耳力好,听见了,急忙又跑回来,“将军您没事了?将军您生病吓死小的了,这山上没医馆没大夫的,一不小心就要没命,幸好您没事,要不小的脑袋掉了都不足以谢罪,幸好有孙娘娘在,要不是孙娘娘懂医理给您紧急处理了,要不然等到大夫来不知是不是都到明天了。” “孙娘娘?”吕奕头晕,思考神经转不过来。 “是啊,就是前朝孙嫔孙娘娘,孙娘娘人可真好,唉,就是命不好,嫁的人不对,”小兵很傻白甜,一一随口而出。 吕奕心里捋了捋关系,明白过来,心里总算甜了几分,头不也痛得那么厉害,“以后别叫她孙娘娘了。” “为什么?”小兵不懂。 吕奕很累,不太想说话,乏力的躺下,扯过被子盖住头,“小心你的项上人头,以后叫她法号。” “哦哦,”小兵不是很懂,但他还是决定听上司的话,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像亮起来的煤油灯,“对了,将军!” 他壮着胆子去扯吕奕被子,“您还要喝一碗药,是明心师父让明静师父为您熬的。” “我不喝,你端出去。”吕奕拉过自己的被子又盖住头,不想理任何人。 “可是,您不喝药身体不会好的!” 小兵不走,不过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没动静就把药放床桌上,打算退出去。 小兵功力不行,走个路跟踏泥一样,吕奕脑袋蒙在被子里还能听到他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生病的人其实脾气很差的,对杂音容忍度更是低,吕奕迷迷糊糊想,等他醒来一定要把这新兵蛋子丢去山顶历练个几月,让你基本功不扎实,什么明心明静的,他才需要去明脚! 明静明静,对了!公主法号就是明静!吕奕蹭得掀开被子坐起来,两眼发光,“站住!” “啊,啊?”小兵停下迈出的右脚,不敢动,“将军怎么了?” 吕奕中气十足,头也不痛了,“把药给我端过来,别端出去。” “药在您桌上啊?”小兵很头疼,将军肯定烧坏脑袋了,这么近都没看到。 嗯?吕奕视线左移,果然看到桌上还热气腾腾的药,挥手将小兵打发掉,自己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捧起来,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轻呡一口,苦涩的药一碰到唇苦味就争先恐后的往喉咙里钻,整个人苦到底,但这一次喝药,吕奕却觉得药一点都不苦,反倒甜得发齁。 出去了的小兵实在不放心脑袋烧糊涂的将军,舔了舔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个洞,偷偷看将军有没有事。 “嘶~”小兵望了一眼就收回头,摸摸鸡皮疙瘩,将军果然有事,你看他喝药就跟吃肉一样,还喝一口回味一下,好像怕喝完一样。 屋内,喝完药,吕奕不舍的砸吧砸吧嘴,捧着碗,仿佛吃了山珍海味,还想再来一碗。 回味许久,他下床将碗洗干净,擦干净,宝贝的放在枕头边上的小箱子里。 里边都是公主给他的东西,他没事就要拿出来擦擦灰,想想它们的来历,然后睡觉还要上锁抱着睡。 喝了药,药劲就上来了,困意袭来,他锁好箱子,上床抱着它一下子就睡着了。 接连在床上躺了几天,虽然这几天吕奕看不了他想看的人,但有她亲手熬的药,他还算能安生躺在床上,嗷嗷待哺的等着每天三碗药的投喂。 那股子渴望劲让小兵暗暗好奇这药有这么好吃?为此还偷偷尝了一口。 等病差不多了,吕奕就说什么都不继续躺了,大清早就下床穿好铠甲,精神抖擞的去踢睡得死猪一样的小兵屁股,带着一队稀拉拉的人去巡逻。 晨间的雾跟往常一样多,他穿梭在雾里,等要到时间了,又不着痕迹晃回去寺庙大殿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很快这条路上有了第一个师父,第二个,第三个,不知过去了多少,他终于看到了他想看的人。 如清风拂柳,若山泉映月。 他隐藏在头盔下的脸上肌肉微微勾动,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目光平视,假装没看任何人。 等她进了大殿,彻底看不到背影了,他才带着小兵们活动起来,在周围转圈圈。 一个时辰过后,他又掐着点晃回来,等着来人经过,日复一日,三年来,每日如此。 不过今天比较特殊,看见她出来后,他打发了小兵们,独自悄悄跟了上去。 正在走的周棠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随,脚步缓下去,片刻后重又恢复正常,往偏僻一点的地方走去。 到了一处山坳里,她停下,背对着跟踪的人,没有回头,“你找我做什么,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来见我?” “是你帮我看的病,”他没用问句,语气很笃定,很执着,“你还帮我煎了药。” 他像个孩子一样,给颗糖就能欢喜的跟着陌生人走,认定一样就揪着不放手。 唉,周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他的性子,她冷了他三年也不见他放弃,这次她情急之下给他看了病,熬了药,他更不可能放弃了。 “你回去吧,”她转身看着执着得像石头的他,“这里什么都没有,这次你生病幸好还有我能暂时稳住,要是下次再有什么我做不了的,你想就这样没命吗?” “可是你还在这里,”吕奕别的没听到,只知道要是他走了,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若是你生病了我还能给你叫大夫。” 周棠心一跳,鼻子一酸,掩饰的垂下眼睑,只有这个傻大个还一如既往的傻,连说的话也傻气十足。 她吸吸鼻子,冷漠回道,面上理智得让人心碎,“吕奕,你家里人还在等你,别为我这个废人放弃你的大好前程。”说完这句她就低下头,往回走,不再言语。 两人擦肩而过,吕奕突然胆肥的抓住她的手腕,执拗的看着她,清风掀起她的僧衣,拂过他冰冷的铠甲。 “我的前程就是你,你不跟我走,我怎么奔前程。” “你跟我走,这里只有一座穷山,连肉都不能吃,你看你都瘦了。如果你喜欢山里,我可以带你去隐居,每天打山货。如果你喜欢闹市,我就去开镖局,让你生活无忧,跟我走,好不好。”说到后面他语气软了下来,姿态很低,像是求佛的信徒。 周棠嘴唇微颤,眼眶很热,曾几何时她也渴求过这样简单的幸福,可她这辈子都没这个命吧。 她闭眼,再次睁开又是淡漠的明静,“放手。” 吕奕一怔,听话的将手放开。 “以后别来找我了,如果你走我们还能当朋友,可若你执意要留,我也不会拦你了,不过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你,你自便。” 她的声音更冷,就跟她瘦弱的背脊一样,戳人心肺的话让吕奕呼吸难受,半天回不了神,直到快要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才反应来,倔强的扬声喊,“我不会走的,除非你跟我一起。” 自然没有得到回应。 第二天,他又雷打不动的起床去巡逻,就算看到的是她冷若冰霜的脸和看陌生人的眼,他也喜滋滋。 每天能有两次的见面,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还能看到她,反正她高贵若九天神女,他一个大老粗配不上,生来只能仰望,那他现在每天都能见她两面,他已经很满足了,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他没有想到,以后连每天看她两面的愿望也做不到了。 48.第四十八章 日子就在这样每天的偷看中流过, 不知不觉中, 他已经在这山里待了十年,从青年熬到了中年,早生华发。 他已经没有以前黑了,虽然一眼看去还是虎背熊腰,但他几年前穿的衣服都大了个号,裤子提上不系腰带就会垮。 十年间, 他都学会了拿起针线缝补磨破了的衣服,在守卫队里颇有名声。 十年间, 他的守卫队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却像在这里扎了根, 不肯挪窝。 有时睡了觉起来, 他也会神游一会儿, 望着房顶出神,除了当初抢馒头, 他还没有一件事这么有毅力过,想想以后也是给儿子吹嘘的好料,不对,他没有儿子, 只有一批一批的新兵蛋子。 “将军, 该去巡逻了。”新来的小兵在唤他。 他起身,就着冷水洗了个脸, 就要出门。 “欸你说将军一个三品武将在这山旮旯做什么, 吃也迟不好, 睡也睡不好,连个媳妇儿都娶不到,我要是有那官职,早回去了,他还一待就待了十年。” “可不是,我看将军还每天都要去巡逻,风雨不歇,也不知图个啥。” “你说,”这个小兵声音低了下去,凑到耳边说悄悄话,“将军是不是被当今贬过来的,要不然怎么回不去。” 吕奕哼骂,这些新兵蛋子就是麻烦,每一批新来的都要在他门前讨论这个问题,换个地方说话能憋死,话还重样的,这一次这个总算把最后一句换了。 “呲啦,”他无情的打开门,冷面杀神的模样成功让两个小兵吓成鹌鹑,“将将将军。” “嗯,”应了声,他就去巡逻。 今天的雾一样大,他的铠甲被雾水冲洗了十年,都快磨平了,能整整齐齐的找出人影来。 到了早课时间,女尼们一如十年前冷着脸从他面前经过,不过有些十年前还是飘逸的青丝,如今已成了稀疏的白发,脸上也爬上了皱纹,艰难的环境总是容易催人老。 不过吕奕并不在意这些人,他只想看他等待的人。可今天情况很奇怪,直到最后一个人走过,他都没看到周棠。 他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出事了? 十年来,她从没间断过做早课,就连有几次生病了都是拖着病体去的,今天不正常。 他站在小道旁着急难耐,想偷偷的潜走却还顾忌着身后的一队人马,想抓一个尼姑问她情况,又害怕被人知道他的心思,从而给她招来麻烦。 他无措的站在原地,脸色;冷得像个冷雕塑。 “将军,不去别处巡吗?”小兵见状有异,上来请示。等了许久都没得到回答,他抬头,立刻就被吓得噤若寒蝉。 直到埋下了头他还为将军猩红的眼和捏出印子的铁枪心惊。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终于传来将军好像在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身后被盛怒的将军吓破胆的小兵们今天都低着头,各个惶恐不已,担心是不是自己在背后说将军的闲话被发现了,没有发现他们今天在塔寺周围多转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吕奕终于逮到了机会从队里偷溜出去,大模大样的回到自己房间后,他打开门,观察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 他避开人,小心的朝周棠住的房间跑去。“咚咚咚,”他敲门,回应他的是空旷的回音。 “砰,”他着急推开门,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屋子,他不死心跑进去到处转一圈,都没见人,心里蹭得生出一堆火,快把他理智烧干净。 他急急退出来,极目四望,都不得,她能去哪,这寺庙在山顶,除了后山还有什么地方能走,后山? 他连忙朝后山跑,冷风呼呼的吹,直往他嘴里灌,他想大声喊她名字却心有顾忌,只能愤怒得将没眼见这时候还出来碍路的花草给铲了个干净。 “啪!”又砍掉了一根粗干,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不同于花花草草的两道灰蓝色身影映入眼帘。 他手一顿,是公主和,沈瑞。 他又来了,吕奕心沉甸甸的,这十年来每隔半年沈瑞就要来一次,每次他来,公主心情都要低落几天。距离上一次他来过还没有半年,他怎么又来了。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声,偷偷摸摸矮身朝前走去。 这里隔得有点远他听不清,他再次朝前摸去。一米高的草丛刚好能完美的挡住一个人,他蹲在一从草后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他立着耳朵仔细听。 山里风大,草丛轻微动了动都不会有人在意。 周棠和沈瑞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一冷一温,周棠冷着脸,“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种废话,恕贫尼不能奉陪了,沈将军自便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实在不想看沈瑞这张糟心的脸。 沈瑞嘴角带笑,这十年间她的冷脸他吃的也算多的了,这一次再吃一个他也不生气,竟然还带着笑看她匆匆离去。 “王爷,”孙副官拱着手上来,十年,足够有从龙之功、有野心的沈瑞加官进爵成为大齐最权威的摄政王,京城百官贵族痛恨却无可奈何、万千少女芳心暗许的上上人。 “嗯,”沈瑞双手在背,悠悠看着远方,没动。 自家公子已经成功,孙副官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板着脸了,气息平和了些许,,“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子时就可以把王妃带走。” 王妃是沈瑞让他们喊的,当年沈瑞虽然在他的新婚之夜造了反,两人却是拜了堂过了门的。 “嗯,记得先吹迷药再接人。” “是,”说道此处,孙副官有所迟疑,停了下来,“那,寺庙这方怎么办?” 沈瑞收回视线,轻笑,“烧了吧,别让人看出来。” 十年了,他的耐心,告罄了,是你逼我的,嘉懿。 “是。” 很快这里就没人了,好像刚才那番决定几百个人生命的密谋从不存在一样。 吕奕蹲在地上,捏着一块石头指甲发白。 他想了许多,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他只有一只一百多人马的小兵,还都是新兵蛋子,没定力,没功力。沈瑞是坐拥天下的摄政王,光是府里养的护卫就能让他喝一壶,更别说他的死士和私兵。 “啊!”吕奕发狂的抓起身旁的草蔓,尖利的刺刺进肉里,猩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把公主掳回去然后再一辈子锁在他的后院?吕奕脑袋胀鼓,像风一样往回跑。 “砰!”“啊!”来到周棠住处,吕奕眼眶发红的推开门闯进去,惊奇一堆尖叫。 周棠刚坐下,突然推开的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得她立刻又站了起来。看清来人,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给他遮掩,“你在做什么,要捉贼出去捉,我们这没有。” 别的人听到也缓过来,明白虚惊一场,抱怨,“就是啊,我们这都只有我们几个,没有别的人进来。” 吕奕没理别人,径直走到周棠面前,抓着她手往外走。周棠挣了两下没挣开,立刻就意识到他的反常之处,停下挣扎,跟着他往外走,连他们是不是暴露了都没机会去想。 “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行不行,”终于到了偏僻的地方,周棠不能再跟着他走了,使劲甩开他的手,结果他捏的太紧了,甩不开,顾不上男女之别,抓着他的手,不肯再走一步。 吕奕停下脚步,手里实在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一下,“沈瑞要来带你走。” “什么意思?”周棠没听明白,澄澈的双眼虽然有层死寂,却仍如当年,可以一看到底。 吕奕突然激动起来,抓着她肩膀,语速飞快,“我刚刚听到了,他要放火烧寺,然后趁乱把你带走!你快跟我走,等安全了你想去哪我再带你去哪。” “什么?”周棠突然不挣扎了,双手无力的垂下,“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他和孙句一起说的,就在你们上午谈话那里!” “原来是这样,”周棠喃喃自语,怪不得今年还没到时间他就上来了,话语里还试探问她走不走,原来是安排了这一招等着她……十年了,是该了结了。 她垂下眼睑,思忖片刻,下了结论,“我不能走。” 吕奕瞪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他以为她知道真相了就会跟他一起离开,不料她却只有这一句话, “对不起,吕奕,”周棠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该来的她怎么也躲不掉, “我不能走,我走了寺里几百个人都活不成了,而且,”周棠目光转向京城的方向,“我母,娘还在沈瑞手上,我走了她就不能活了。” 吕奕突然像泄了气的热气球,两眼迷茫,“那你怎么办,”你已经为了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十年,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可吕奕说不出来让她自私的话,因为他知道皇后人很好,值得周棠为她这样做。 “那你怎么办?”吕奕蹲下.身,双手抱头,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大孩子,他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暴躁的乱抓自己的杂毛,恨不得把自己挠出血。 “吕奕,”周棠纤细、骨节突出的手搭在他肩上,阻止他的自残,认真的看着他,黑色的眸子有着魔力般,吕奕看着看着突然安静下来。 周棠用她淡得和脸一个颜色的嘴唇说道,“这辈子谢谢你了,是我对不起你,我最后再求你一件事,等我走后帮我照顾我的娘,好不好?” 娘对沈瑞有恩,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杀她的,就是可能会过的凄苦一点,可她是没办法了,十年了,终于到解脱的时候了。 她眼神平静,又有种释然的轻松,似乎说的走是真的走,而不是去死,吕奕读懂了,他摇头,不肯抬头看苏婉,“我不走,我不走。” “吕奕,”周棠声音沉下来,看着他抱头痛苦的挣扎,硬逼着自己硬下心肠,“你不帮我照顾我娘,我在黄泉之下都不得安生,你想看我死不瞑目吗。” 吕奕摇头,山一样的高大男子在无助的时候也只能像小孩子一样哗啦哗啦流眼泪,他跪在地上,什么都不顾的扑进苏婉怀里,抱住周棠的腰,头贴在她小腹上,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周棠单薄的衣服。 他摇头,瓮声瓮气的嘶吼,“为什么要让我走,我这一生只有你了,你走了我怎么活,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想让我一个人活下去。 “你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答应过我一件事,现在我只求你别赶我,我不要走,求你别赶我,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了……” 吕奕像是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喊出来一样,流淌的泪水止都止不住,紧紧抱住周棠的腰不肯松手。 周棠抬手,慢慢的放到他的头上,仰头看天,把想要奔涌而出的泪水逼回去。 她这一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生养父母,大周臣民,唯有对不起吕奕,如果当初不救他,是不是他也就不会喜欢上她,他还是沈瑞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不用陪她到这个旮旯度过大好光阴,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想和她一起去死。 “好,”像是一声叹息,周棠低头,无法再逼这个苦了一辈子的男人。 吕奕惊喜的抬头,她的泪水刚好滴进他的眼里,和着他的泪水流走,一如他们决定的。 我生你生,我死你死。 49.第四十九章 今天的天或许今天不会平静, 下午才三点就黑了个彻底, 风呼呼的吹,高大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妖怪,山雨欲来风满楼。 吕奕和周棠站在塔寺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他小兵将寺庙里的人带下山,寺里的师傅们突然被带走, 心里都惶惶的,面上不安。 又一个小队被带走, 突然,从山坡下连滚带爬爬上来一个满身是泥的小兵, “将军!将军!山下被封锁了, 兄弟们都被杀了!出不去了!” 吕奕握着刀柄的手一紧, 终于来了,他就知道, 沈瑞不可能真的会等到子时才动手的,周围一定都是他的人。 他沉声下令,“让他们回来,退回寺里。” 风沙沙的吹, 满天枯叶在空中打着旋飞舞, 下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但后面还跟着一批黑衣人士和穿着铠甲的小兵。 吕奕当即上前, “公主您退后!” 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女尼们被眼前变故吓得花容失色, 哆哆嗦嗦跑回寺里, 尖叫声叠起,现场一片混乱,等人都跑完,他们这一方就只剩下了几个小兵,对上装备齐全的黑衣人寒酸得可怜。 黑衣人形成一个包围圈,无声的向周棠他们靠近,黑衣人后面的铠甲小兵们在圈外站着,手搭弓箭,不放过一丁点能逃走的缝隙。 包围圈在缩小,终于,在离他们四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吕奕握紧手里的红缨木仓,严阵以待,来了。 果然,不出几秒,人群后再次来了一堆人,沈瑞走在人群前方,穿着青色素净锦衣,外面披着雪白的锦毛披风,长长的黑发被玉簪束着,在寒风里悠扬飞舞,玉面修身,和紧张的战场一点不符,端得温润修雅。 他一手背后,站姿如松,看向和吕奕并肩站在一起的周棠,冷若冰霜,沉声道,“嘉懿,过来。” 周棠侧头看着吕奕,没说话,吕奕感觉到她的视线,宽慰一笑,迟疑的伸出大掌,一点一点握住她的手。 沈瑞眼神唰得冷下来,孙副官见状,很有眼色的朝身后招手,“带上来。” 周棠眉头一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没一会儿,两个人压着一个女子走了上来。 “母后!”周棠朝前疾走几步,看向被反剪住双手的人,心里一阵慌张,一脸戾气的看向沈瑞,“沈瑞你要做什么!” “棠儿你快走,别管我了,”周皇后满脸泪痕的看着周棠,她一年没见的孩子,比上一年更瘦了,“让吕奕带你走,别管我们了。”她用女儿的幸福苟且偷生了十年,已经够了。 “母后,”周棠眼泪顿时决堤,无力的摇头,她看向吕奕,他正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信任的看着她,放佛她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她。 对吕奕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她回头,擦干眼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比了把匕.首在自己脖子上,看着沈瑞,“你快放了我母后和其他人,否则你就等着给我收尸。” “公主!” “棠儿!” “公主你做什么,快放下,”吕奕着急的看着周棠,想动不敢动。周皇后在哀嚎,拼命挣扎,“棠儿你不要做傻事啊,娘不值得啊,不值得。” 对他们的话置之不理,周棠威胁的看着沈瑞,沈瑞无动于衷的看着周棠,握紧背在身后的手,面上却不露半点端倪,面色沉静的看着周棠,冷心似铁,“你生他们可能活,你死,他们全都给你陪葬。” 果然又是这样,周棠握住匕.首的手一阵无力,整个人晃了晃,她和沈瑞比冷水,她怎么比得过沈瑞,他根本就没有心。 吕奕见她心神恍惚,瞅准机会一把夺了她的匕.首,抱住她,“公主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傻事吗!” “怎么办,怎么办,”周棠眼神迷离的看着吕奕,悲从中来,她该怎么办,现在她连死都不能自己决定了吗,吕奕最是受不得她伤心难过,低头深呼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状,“你跟他回去吧,等皇后安全了我就去带你走。”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沈瑞绝不会让他活过今天,他深深的看着周棠,他的公主,他挚爱的公主,今天过后他就不能再保护她了。 “不行,不可以,”周棠抓住他的衣服,痛苦的摇头,她知道的,她知道的,沈瑞不会让他活过今天的,为什么沈瑞要这样逼她,“啊!!!!!”她仰天长啸,为什么! “想好了吗?”看见两人一直在那拉拉扯扯,沈瑞犀利的眼神都快把吕奕戳出洞来。 沈瑞的话就像死神的镰刀,割断了周棠和吕奕的联系,周棠握在吕奕衣服上的手缓缓垂下,无力的低下头。 就在这生死抉择的瞬间,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静寂,“不用选了。” 众人朝声源看去,周皇后面色平静的看着周棠和吕奕,周棠像是猜到了什么,死命的摇头,“不要,母后,不要。” 周皇后的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平静,慈祥的看着周棠,“棠儿,你要活得好好的,母后早该在十年前就下去陪你父皇了,你父皇一个人在下面寂寞,母后这就下去陪他!” 说完她就朝着面前的那把刀扑上去,沈瑞反应不及,伸出的手只抓住她的裙摆,“嘶啦”衣服破裂的声音,瞬时血溅三尺,沈瑞一惊,愣在了原地,周皇后顺势扑倒他身上,鲜血染了他一身。 “沈,瑞,”周皇后两眼瞪圆,两手费力的想要掐住他的脖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就是从,从你母亲手里,救下你,我做,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你你不得好死……诅,诅咒……生,生生,世世都,都得不到你爱的人!”说完她像是完成心愿,满意的闭上了眼。 “不,不要,”沈瑞握住她的手,镇定的面容第一次出现的破绽,“娘娘!娘娘!” “母后!!!”周棠目眦尽裂,周身气息暴涨,不顾一切的往她身边冲,黑衣人上前阻挡,她就像被杀神附身一样,理智全失,见一个砍一个,剑从未这样快过,很快雪白的剑锋被染成鲜红色,热乎乎的鲜血顺着剑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公主小心!”吕奕突然飞扑过来,替她砍掉一只剑,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然而周棠的全部心神都在周皇后身上,片刻不停留的往前杀。吕奕只得小心的护着她,为她当掉她注意不到的地方。 两人一进攻一防卫,很快就杀出了一个口子,孙副官着急的看了看沈瑞,他还抱着周皇后,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了眼场中局势,自作主张的让铠甲小兵们也加入了厮杀,只是他还是没敢让放箭。 不知过了多久,等铠甲小兵们也快支撑不住,声音离沈瑞越来越近的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周皇后,轻轻的把她放到地上,平复好脸上的表情,再站起来又是那个冷清冷心的摄政王。 场中,吕奕提着越来越重的刀,气沉丹田,一个纵跃,踩着一个黑衣人的头跳出包围圈,回身侧刀横扫,黑衣人铠甲小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倒下没了声息,他再接再厉,左右横扫,不要命的横冲直撞,一条血路顿时杀出来,气势冲天,很多人都被他的气势吓住,一时间不敢向前。 沈瑞看了眼剩下的人,轻起薄唇,“放。” 淡淡的声音传遍全场,准备了很久的弓箭手们如获赦令,一时间所有的弓箭手都对准吕奕,“嗖嗖嗖,”箭林如雨。 吕奕眉头紧拧,手挽刀花,旋转挡箭,刀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在奋战中的周棠终于回了点神,立即砍掉身前的黑衣人,纵身一跃,朝吕奕跃了过去,站在他身旁,果然,一时间所有的弓箭手都停了下来,给他们留下喘息的时间。 孙副官看两人背靠背的杀了一个又一个,很快又有了一个缺口,着急的去看沈瑞。 沈瑞看着场中,左手缓缓伸出来,孙副官秒懂,取了一把弓一只箭放他手里。 沈瑞接过,双脚分开,左手向前,右手搭箭,往后拉,箭头对着周棠,气势十足。 木已成舟,便没有回头的余地,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吕奕,你可别让我失望。 “咻!”箭穿破风,势如破竹,带着银光朝周棠射去,吕奕惊魂一瞥,动作快于思考的朝周棠扑去,“噗,”利器插入肉的声音。 “吕奕!”当时箭来周棠就听见了,可这箭速度极快,她分身乏术,等她听见利器入肉的声音回头时,发现吕奕一脚已经跪在了地上,同时不同的方向还有几只箭飞来,全数扎他身上。 “别管我,专心!”吕奕吞下一口血,拼着钻心的痛站起来,拖着废腿又砍掉一个人,“我不会死的。” 周棠不放心,想挽住他,可这时一把刀横在她面前,生生将两人分开。 没有周棠的帮忙,吕奕这边形势一点乐观,都说趁你病要你命,那些人看到他受伤了,像闻到血的蚂蝗,拼命朝他过来,他很快又受了一剑两剑,更要命的是,沈瑞这次对着他又放了一箭,他再次命中膝盖,身子往前一跪,顶天的巨人就这样倒下了。 “吕奕!”眼见一把剑就要刺中他的心口,周棠不管不顾的飞身过去,正好挡在剑的面前,剑穿肩膀而过,“唔!”周棠捂住肩膀,疼痛顺着肩蔓延到了全身。 “公主!”吕奕喷出一口血渣,怒急攻心,抬手一掷,黑衣立时被刀劈成两半,鲜血洒了周棠一身。 “住手!”见周棠受伤,沈瑞扔掉手里的弓箭,沉声呵斥,周围的人立刻停下两人身上刺的动作,两人瞬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周棠捂着肩,跪坐在地上,痛的脸色发白,鲜红的血顺着伤口处汩汩往下滴,触目惊心。 吕奕两条腿都断了,膝盖上还插着箭,他一手握住,用力一拔,鲜血喷涌而出,他双手杵地,一掌一掌朝周棠爬过去。 “公主,你没事吧,”终于爬到了,他抱着她的腿,仰头看着她,双目紧张,他的公主何曾受过这种苦难,都是他无用。 “没事,”周棠勉力一笑,剑仍然插在身体里,她却眼含泪水的看向吕奕拖着的两条腿,“你的腿,”她伸手,想碰却不敢碰,不敢想象他日后要怎么办。 他不该受这番罪的,他本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接受皇帝的加官进爵,不该像个小人一样只能跪在地上,残废一生,曝尸荒野,是她害了他。 “我没事,”吕奕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以前在战场上受的罪比这个严重多了。” “不,是我害了你,”她就是个害人精,父皇因为他成为亡国国君,母后因为她自杀而死,现在就连吕奕也要跟着她曝尸荒野,她不能这么自私了。 “吕奕,你要好好活下去,”她握住他的双手,看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我会给你找最好的神医,你的腿一定没事的,你等我。” “公主你要做什么!”吕奕听她这句话,心里急跳,忙拉着她,有不祥的预感,“说了要一起死的,你要违背誓言吗?” “对不起,”周棠抱着他,眼泪彻底关不住了,模糊了视线,眼泪鼻涕一起流,“对不起,我是个骗子,你以后别信我,要好好的,别再跟着我了。” “不要,公主,子馀不要,公主你别去,”吕奕摇头,执拗的抓着她,眼睛都不敢眨。 周棠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而后坚定的推开他,站了起来,吕奕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不要,公主,你不要走,我不要腿了,不要腿了。” “沈瑞,”周棠已经收起了眼里的泪水,狠狠的看着人群外的人,“你放吕奕走,给他请最好的大夫,我就跟你走。” 沈瑞没说话。 周棠看他无动于衷,面上一狠,掏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心口扎去. “不要!” “我答应!”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传来,她心里一松,停下动作,匕首已经扎了一个尖进肉里。 见她真的下了死心,沈瑞笼在袖里的手攥紧,一字一句道,“你把匕首丢了,过来,我这就给他请大夫。” 周棠不动,仍然保持着扎心的姿势,“你先把大夫叫过来,帮他止血。” 沈瑞看着固执的她,败了下来,对孙副官招手,孙副官往山下跑去,他们随行是带了大夫来的,就在下面。 见他真的去叫大夫了,周棠放下心来,抽出没入尖的匕首,她身形一晃,差点没站住。 沈瑞不着痕迹皱紧眉头,“嘉懿你过来,我帮你止血。” 周棠没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握住一直朝她挣扎的吕奕,“你别动,再动你血都要流干了。” 吕奕摇头,“公主你为我做傻事,我宁愿不要这腿,不要这命,也不想让你以后过得不开心,公主你别去好不好。” 周棠摇摇头,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液,沉默良久,露出一个凄苦的笑,“你不希望我活下去吗?” 吕奕怔住,他又怎会不希望她活下去,他只是不希望她为他做牺牲,可他又想想,只要她活着她总有机会逃离沈瑞的,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束缚她的了,她已经自由了,就差他这个累赘消失了。 想到这,他沉默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仔细感受一次他在梦里想了八百次的场景,而后露出一个笑,“好,我都听你的。” 说完两人不再说话,双手紧握,珍惜这最后相处的时光,沈瑞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周棠竟然如此关心吕奕,他再看吕奕时眼里不自觉带上了杀气。 大夫很快就来了,还是御医院院判,提着小箱子颤颤巍巍的站在沈瑞旁边,闭着眼不敢看这触目惊心的场景。 “现在你可以过来看吧,”沈瑞小尾指轻颤,努力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对周棠道,“你把匕首丢了,以后不准再见吕奕的面,我就让冯御医立刻为他诊治。” “好,”周棠见他还能讲条件,说明他是真的同意了,低头看向吕奕,吕奕目光平和,眷恋的看着她,不再说挽留的话。 周棠艰难一笑,“好好活下去,”接着就挣开他的手朝前走去,没看倒在地上拼命朝她爬的人一眼。 她一步一步走着,带着肩上的剑,走一步,痛一下,她目光一直锁着沈瑞,这个害人性命,让人家破人亡的魔鬼。 突然,她的眼睛睁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瑞,血液凝固。 “对不起,嘉懿,这个人,今天我必须杀,”她听到他如是说。 周棠惊恐回头,飞快朝吕奕跑回去,然而已经晚了。 “放,”这个字成了她以后最厌恶的字。 “吕奕!!”她一边跑一边嘶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箭射向吕奕,看着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箭射成了刺猬。 “吕奕,吕奕!”她跌倒在地,双手蹭出骇人的伤痕,她却仍看着吕奕,看他一口一口呕出鲜血,她爬起来,和着眼泪和鲜血,继续奔跑。要到了,要到了,“扑通”一声,她跪在他面前,双手颤抖,想碰他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吕奕,吕奕,”泪水很快就糊了她的眼,看着满身箭的吕奕她却束手无措。 “公,公主,”吕奕张开鲜血满嘴的口,露出一个笑,“你回来了。” 对于这种结果他早有预料,是她关心则乱,忘了,不过能看到她为他这么伤心,虽然舍不得她哭,他却也很满足了。 “吕奕,呜呜,吕奕,”她摸着他的脸,泪水流得太快,一下又糊住她的眼,她粗鲁一擦,迅速又捧着他的脸,“怎么办,吕奕,怎么办……” “公,公主,”吕奕颤颤巍巍伸出手,周棠赶紧握住,她的手入手,他才好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样,露齿一笑,“公主,你,抱,抱抱我吧,我要,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周棠狂摇头,“你不能死,不能死。” “抱,抱……”吕奕渴求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哇呜呜,”周棠大哭,害怕的双手搂住他脖子,头挨着头,隔着浑身的箭虚虚抱住他。 “公,公主,你,你终于能抱,抱我了,”他满足的咧嘴笑笑,又吐出一口鲜血。 艰难的蹭了蹭她的脖子,吕奕另一只手缓缓摸到肚子上,握住箭,用力一扯,“唔!”鲜血争先恐后从嘴里,伤口处飙出。 “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周棠心疼的看着那些血,忽而又愣住,抱住他哭泣,“吕奕,吕奕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你不准死。” 吕奕没有时间安慰她了,在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公,公主,给,给。” 他的声音低若蚊蝇,周棠还是听见了,低头一看,他正拿着一块玉佩, “这,是,是,我母亲,给,儿媳妇的,你,抱了我,就,就,是我媳妇了,你,要,好好,保存,我,我,下辈子来找,找,找你,你,你要,要,要等,等我。” “呜呜,嗯,嗯,”周棠接过,紧紧攥进手心,哭着鼻子抱住他,“吕奕,吕奕我等你,等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终于说完了心头大事,吕奕放心的吐出一大口血,伸手,虚虚的搂抱住她,吃力的蹭了蹭她的头,气若游丝,“下,下辈子,我想,想,长,长成,小白脸,的,样子,。” 你喜欢的样子。 要是能聪明一点就好了,就能保护你。 他满足的闭上眼,倒在周棠肩上。 “吕奕!!!!” 50.第五十章 “吕奕!!”破碎的尖叫声在林间一飞冲天, 激起无数夜鸟, 寺里面躲着的人听到这声尖叫多瑟缩的抱紧一团,捂住耳朵,惶恐万分,度日如年。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风已经不吹,树已经不动了, 吕奕跪着没了生息,周棠抱着他的脖子, 两人相跪而立,努力相拥。 他浑身都是箭, 密密麻麻支楞着, 刺进周棠的皮肤里, 痛得像针扎,膝盖因为久跪整条腿就像废了一样, 酸痛无比,吕奕已经死了,可她还是不动。 周遭尸陈一地,遍尸中, 唯有他俩跪着, 沈瑞站在,三人如此而已。 “嘉懿, 他死了, 跟我回去吧, ”沈瑞洁白无瑕的玉成锦面靴,踩过猩红的鲜血,走到她身旁,微微弯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她伸出,端得温润无方。 周棠抱着吕奕没说话。良久,久到吕奕浑身冰凉,她蹭了蹭吕奕的侧脸,双唇因久未说话绷在一起,她像是不痛一样,自顾自的说起话,扯出一道口子。 她亲亲的在他的耳边呢喃,“对不起,等我杀个人就来陪你。” 她轻轻放开他,他已经僵硬了,跪在原地,生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死后也是不愿倒下的豪杰。 周棠踉跄站起身来,甩甩眼前发黑的头,站稳,右手放到一直插在肩膀里的剑柄上,眉一皱,咬着唇用力往外一抽,“啊!”她痛得弯腰,热烫的鲜血洒落,浑身是血的剑被生生拔了出来,提在手上,顺着剑往下流。 “嘉懿,”沈瑞沉着眼过来拉住她,“你不要命了!冯太医,快过来!” 周棠抬起头,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沈瑞心一颤,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脚尖已经一点,人往后漂去,就在他飘过的下一瞬,周棠血淋淋的剑就跟了上来,“沈瑞你给我去死。” 周棠脚尖一点,提着最后一口气,像光一般掠过去,剑尖指着沈瑞的脖子,只差最后一点,她就可以刺穿他的脖子,她目光如炬,整个人仿佛成了一把凛然的剑。 周棠脚下一蹬,加快速度,可沈瑞的速度也不慢,以脚尖为支点往后飘逸,身子朝后仰,一直保持着和剑尖一寸一厘米的距离。 突然,他摸到一把剑,只手一握,身子一转,翻身迎上周棠的剑,“叮!”两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映亮了两张冷峻的脸。 “嘉懿你杀不了我的,别忘了你的剑是我教的,”沈瑞抵着她的剑,好像一点不费力。 周棠冷笑,是啊,他是经验丰富,剑术高超的大将军,而且男女在体力上可比性几乎为零,特别是在她拖着残破的身子面对武艺高强的沈瑞时。 可他不会杀她呀,而她,必须杀他。 她横眉冷对,冷眸剑心,“那你就试试。” “叮!”两剑分开又相撞,一灰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快得分不清谁是谁,周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同样的,舍不得下狠手的沈瑞身上也有了伤口,在雪白的狐裘上留下一道道惊艳的红印子。 再一次,沈瑞的剑抵住了她的脖子,她一顿,继而冷笑,不管不顾扑上来,沈瑞立即拿开,等看到她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他立刻挽一个剑花,横在胸前,没想到她手脚并用,手上吸引他注意,脚下先攻他二两处,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趁他痛得蜷起来时一脚将他踹飞。 “砰!”沈瑞倒在地上,脊背与地来了个结实的接触,巨大的撞击让他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当即吐了口鲜血,和着不知名的渣滓。 然而还没完,周棠一刻不停飞过来,带着寒光的厉剑直奔他胸口,沈瑞躺在地上提剑一挡,“咣,”剑断了,并且还在继续往下刺。 他抬头,看着这双陷入仇恨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眼,无力的闭上眼睛,不见半点赴死的慌张,“扑哧,”剑尖穿破衣服刺进肉的声音。 “唔!”有人痛哼,不过不是他,是她。 “当!”血淋淋的剑倒在地上,周棠攥着胸口的箭,失神的望着沈瑞两秒,像断弦的风筝,无力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箭上翎羽出神。 一只箭都这么痛,那他万箭穿心该有多痛,她乏力的闭上眼睛,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对不起,死都没能给你报仇,现在来找你可还来得及。 “王爷,您怎么样,”孙副官跑过来,唾弃的看了周棠一眼,把沈瑞扶起来。 挥开孙副官的手,沈瑞走到周棠身边,一把把她抱起,四处搜寻,“冯太医呢?!死哪了!” “来了来了,”冯太医刚刚看完两次大戏,本来就颤颤巍巍的身子抖得更凶,严重怀疑自己还能活多久。 沈瑞眼神犀利的瞥了冯太医一眼,“冯太医你医术一向高明,如果救不活就已死谢罪吧,你的家人本王也会安排他们与你重逢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冯太医鹌鹑点头,抖着手指了个地方“王爷把公主放那吧,小的先帮公主处理紧急的伤。” 沈瑞看向他指的地方,抱着人过去,“当,”玉石落地清脆的声响,有东西从周棠衣兜里滑下。 沈瑞驻足,看向地面上那块玉佩,眼神嫌弃,淡漠道,“扔了。” “是,”立即有黑衣人将玉佩捡起,奋力一掷,玉佩抛起一个圆润的弧度,掉进悬崖里。 万丈悬崖,雾气腾腾,万物皆空。 …… “王爷您醒了?”沈瑞睁开眼,他一动,守床的小厮灵敏的就清醒过来。 天还很黑,公鸡都还没有打鸣,沈瑞已经睡不着了,自从那天之后,他总会梦到周棠那双要置他于死地的眼,这双眼,曾经流淌的是对他的爱恋。 他下床穿好靴子,小厮取来衣服狐裘一一给他穿上,没有劝他再休息一会儿,王爷要做的事,没有人能置喙,只有服从。 洗漱好,沈瑞就推开门走出去,冷冽的风刮在人脸上,寒了整个身体。 他朝后院走去,厚底皂鞋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咯吱咯吱的,细小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发出巨大的作用,让院子显得更加空旷。 沈瑞走在寒风中,是不是咳嗽两声,走了半晌,在一个院子外停了下来,“王爷,”守门的侍卫见他行礼。 他自顾自的走进去,推开门,旁边有个小丫鬟蹲在床脚打盹,被冷风一吹,整个人立即就醒了,诚惶诚恐地磕头,“王爷。” “王妃还没醒吗?”他看着她,眉头没松开过。 小丫鬟害怕地低头,“没,没有,太医说是王妃自己不想醒过来。” 沈瑞抿紧嘴唇,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冰凉的双手。她闭着眼睛,睡得很安稳,面容秀净,好像从来没醒过一样。 十天了,她还是没醒过来,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杀吕奕的决断是否正确,当时如果他没被气昏,明明可以背着她杀他的,是他看不得吕奕亲近她,他莽撞了。 他摩挲着她修长的手指,沉默良久才说出自己都不想说的话,“你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吕奕的仇你不给他报了吗?” 她没有动静,他也没有动静,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她,直到卯时三刻孙副官来,他才轻轻的把她的手放回被子,替她掖好被角,在起身的那一刻迟疑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不会放手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欢喜,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抱你的骨灰一辈子。” 起身,转身离开,高大的身影跨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没人看见床上她放着的手颤动了一下。 今天的早朝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新意,他站在台阶上,听着户部尚书冗长的财政报告,心渐渐涣散起来。 在嘉懿还在云华寺里的时候他还能期待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两人重归于好,可昨天周皇后一死,他知道,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绑住她了。 看着台阶下的百官们,他们都埋着头,没有人敢看他,更没有人敢反驳他,皇帝就在他身后,却也对他无可奈何,他真正做到了站在权利的巅峰,然而他却没有看到父亲说的团花簇锦。 父亲跟他讲,只有站在这上面,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可现在他上来了,却什么也没有了,台阶下的人仍然低着头,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头该放哪 …… “王爷,王妃醒了,”下朝后,沈瑞的脚刚迈进三门,一个小丫鬟就跌跌撞撞跑出来,拜倒在地,语气里透着惊喜。 沈瑞转头提起步子大步朝院子里迈去,推开门走进去,周棠果然醒了,正靠在一个软枕上,旁边还有一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太医。 见人进来,她都没有抬过头,面无表情,眼神疏离。 这样总比她闭着眼睛,没有生气来得好,沈瑞松开掐进肉里的手指,松了一口气。 “太医,她怎样?”见太医收拾东西往外走,沈瑞跟着出来,第一次这么恭敬的看着别人。 太医摸着山羊胡,点头又摇头,“已无大碍,不过此前利箭插心,气血两虚,往后需静养,不可情绪过于起伏。” 沈瑞点头,沉思片刻,沉吟道,“那吃化功散她的身体撑得住吗?” 太医摸胡子的手一顿,被长眉盖住的老眼一凝,思考一番,点头,“可以,她现在身子极差,不能情绪激动,不能气息波动大,服化功散倒是不错的方法。” 可服用化功散意味着她一身武功修为都要付诸东流,且此后手无缚鸡之力,连普通人也比不上,一般学武的都不愿,他暗地打量如今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一眼,在心里摇头,这情哟,可沾不得哟~ 太医摇晃着花白的头发颠颠的走,干瘦的身体仿佛孕育着无穷的生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周棠的伤口已经好了,她发现自己的内力没了,浑身总是软绵绵的也没说什么,每天只沉默,抱着一本佛经看,想抄也不能抄很久,现在她连提笔都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行。 沈瑞每天都会来她的屋子,也不说话,带着一本书过来,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就看起来,她看佛经,他看书,屋里气氛看起来很融洽。 他没事也会在她房里用晚饭,给她夹她爱吃的菜,不过只要是他夹的,她都不会动,原封不动的和菜旁边的饭丢掉。 今晚沈瑞又来了。 两人照常沉默的吃着饭,吃完后,丫鬟们撤去盘子,端上饭后茶点,沈瑞执起一杯茶,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托,良久,他轻声说道。 “你二皇兄、三皇姐、四皇兄他们我已经让他们从边关回来了,明日就能进城,我打算封二皇兄四皇兄为侯爷,你觉得怎么样?” 周棠侧着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沈瑞见她不说话,没有气馁,继续轻声说道,“听说你三皇姐生了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很可爱,到时他们到京城了我让他们来见你。” 周棠自然没有回话,沈瑞无法,继续自顾自的说,夜深了,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就起身离开,让小丫鬟们精心伺候周棠。 很快丫鬟们就出去了,周棠躺进被窝,疲惫的闭上眼,待她最好的大皇兄早在沈瑞造反的时候就被杀了,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难道不知道吗。 第二天她中午起床的时候果然见到了沈瑞说的二皇兄,三皇姐、四皇兄。十年的流放,除了在他们的脸上刻上岁月的刀痕,还磨去了他们身上天之骄子的贵气与傲然,带了几分寻常贵族常见的谄媚。 “七妹,王爷对你是真心实地的好,你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你可要在王爷面前为兄长我多多美言啊,”二皇兄享受的喝了口上好的碧螺云杉,敞着肚子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味。 “还有我还有我,”四皇兄正狼吞虎咽的吃一盘糕点,闻言抬起腮帮子鼓鼓的脸,口齿不清。 周棠疲惫的扶额,脸色苍白,丫鬟们见状,上前轻声细语的讲两人请了出去,说她要休息。 见丫鬟发话了,两人忙告退,三皇姐没走,跟着周棠进了内室,看着她浑身无力的被丫鬟们扶到床上,在大夏天的还要盖上两层厚棉被,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走到窗边,靠近那条小缝透透气,觉得人生真是荒唐。 见周棠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她才走到她床边坐下,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脸,感慨颇深,“想不到沈瑞看着这样的你也还能不变心,他可真是个情种,”说这话她的表情有点讥讽。 周棠靠着大引枕,脸色怅然,“谁说不是呢,好的时候不在意,不好了偏要捧心上,人可真奇怪。” 见她这样,周锦再多的抱怨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本来是怨着周棠的,毕竟是她的夫婿害得他们周家失了天下,她堂堂公主却必须像蝼蚁一样活,可看到周棠后,她心里突然安定下来。 “我原以为你该过得很幸福的,想不到……”想不到什么她没有说,周棠却已明白,她看着团花背面上她骨节突出,有点吓人的手,没有说话。 “能过下去就和他过了吧,”周锦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样子鼻子发酸,她天之骄女,高高在上的七皇妹何时成了这幅模样,“折腾来折腾去都不像人了,有时候良心一昧,前路就开阔了。” 是啊,很多事良心一昧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晓,可良心那么大,她怎么昧得下,周棠慢慢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二皇兄四皇兄果然如沈瑞所说成了一个闲散侯爷,三皇姐的夫婿又重新在朝堂上为了官,她每隔几日都会带着周棠的小外甥来王府,王府里终于热闹了起来。 到了秋天,鸟们都飞走了,树木换上黄色的外衣,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换,沈瑞有几次来总能看到她打开窗目光神往的看着窗外。 “明天我带你去郊游可好?”这天沈瑞来,没有带书,坐到她的面前,给她斟了一盏茶,温和的看着她,轻声描绘窗外的场景。 “落霞山的花开了,是你最喜欢的轻雪绒,开了满山头,山下还有红色的落莓,汁甜味美,以前你去过一次就一直念叨着要去,这几天我刚好沐休,陪你去可好?” 落霞山,周棠看窗外的眼神动了动,是她第一次见吕奕的地方。 那时候她已经喜欢上沈瑞了,出了几个月任务的吕奕第一次跟着沈瑞出来,第一次见到她。 贪玩的少女从雪白的花树上掉下,掉进树下黑黝黝的傻大个怀里,他傻愣愣的抱着怀里眉目精致的人,以为是天上掉的仙女。 一个意外,开启了三个人的孽缘。 “好,”她点头,第一次开口和沈瑞说话,她想最后看一眼。 沈瑞握着杯子的手一抖,袍子瞬间就湿了,滚烫的茶水烫得他大腿生疼。丫鬟忙上前,沈瑞挥开她,起身去屏风后换衣服,低头的瞬间丫鬟好像看见他的眼眶通红,还有晶莹的水泽。 到了那天,王府门前停了七八辆马车,全是为周棠准备的东西还有随行的丫鬟御医,动静大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摄政王要带着他的王妃去郊游。 “嘉懿,来,”落霞山脚下,沈瑞率先起身,扶起周棠,而后一把把她抱起,抱着走下了马车。 周棠身子没有力气,全程只能是沈瑞半抱半扶着走,走到一处,周棠脚下一滑,“小心,”沈瑞立即将她扶住,两手搂住她的腰,两人紧紧相贴,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两人隔得这么近,他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清冷的香味,草木里带着冷香,他心神悸动,像被诱惑般慢慢低下头,却在嘴唇即将碰到她的脸颊时,落了空。 他看向她,她侧着头,无声的抗拒,他低头,拉开两人的距离,又重新走起来,一行人走了许久,沈瑞突然攥紧周棠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了?周棠无声的看向他,他低头,无事的笑笑,“无事,只是一群自不量力的人罢了。” 没过一会儿,周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群黑衣人拿着弯刀将他们团团围住,二话不说拿刀就上来。 沈瑞丝毫不见慌张,不见他做什么,一群侍卫就带着佩剑加入了战场,黑衣人根本无法靠近他们半分,黑衣人不料他出行都要带这么多人,渐渐的抵不住了。 就在黑衣人要挂了的时候,几个黑衣人突然腾空而起,突破包围圈,手起刀落,外面的丫鬟们很快就倒下了,朝两人跑来。 沈瑞凝眉,抱住周棠,一手抽出佩剑,挡住黑衣人的刀势。沈瑞今天似乎脾气不好,招式比平时凌厉很多,招招致命,黑衣人很快就要被杀得片甲不留。 周棠目光一扫,发现脚边有一块石头,她眸色变了变,在黑衣人最后孤注一掷砍上来时顺着沈瑞的动作转圈,脚刚好被石头绊住,沈瑞没拉住,她一下子倒向黑衣人的方向,正对着刀口。 她浑身无力,繁复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就像即将坠落的花朵,她最后看了惊恐的沈瑞一眼,安详的闭上眼,无论死的是谁,她都能解脱了。 果然如她所料,那刀没有落到她身上,她手上一痛,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有什么热烫的液体滴答滴答滴在她脸上,带着腥甜。 她睁眼,就撞进沈瑞深沉漆黑的星眸,她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失了神,“你没事吧,”沈瑞紧紧抱着她,语气里似乎都带着血,太阳穴一抽一抽。 周棠摇摇头,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人顿时倒在地上,他紧紧的抱着她的腰,陷入了昏迷。周棠摸着他肩上发黑的伤口,沉默的闭上了眼。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王府了,她木楞的靠在床上,问小丫鬟,“王爷怎么样了?” 小丫鬟以为她关心沈瑞,柔声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已经于半刻前醒了,王妃您要去看王爷吗?” 周棠点点头,几个丫鬟来给她收拾,扶着她去了沈瑞的房间,门口的小厮见是她没有拦她,让她直接进去。 周棠坐在沈瑞的床边,看着他没有血色的睡颜,一手摩挲着拢在袖里的簪子。过了许久,她才起身,默默的又走了,不知道来做什么。 守门的小厮在她们走后尽职的把门关上,没有看到沈瑞睁着的毫无睡意的眼睛,他看着房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第一次觉得活着真累。 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寒冬,一入冬,周棠身体的弊端就出来了,每日都在咳嗽,手脚冰凉,离不开滚烫的汤婆子和厚厚的被子,屋里每天都要堆七八个碳盆才行,幸好沈瑞官大,皇帝赏了他许多宫中御用碳,再加上他买的没烟的银丝碳,她才没被烟呛死,沈瑞也没被穷死。 “咳咳咳,”苏婉趴在床上,咳得心肺具裂,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破了,她用锦帕紧紧捂住嘴,身子剧烈的抖动,仿佛下一刻就能喘不过气来。 不知咳了多久,当周棠脸色绯红的抬起手,她移开锦帕,上面一抹鲜红鲜艳得刺人眼帘,她抿紧嘴唇,垂下眼眸,看来她时间不多了。 进冬快一个月了,寒风越大,她听小丫鬟们讲,过几天就要下雪,她抿嘴,关好窗户。 这天晚上沈瑞来的时候,他们一起吃了饭,吃完饭,他给她倒茶,她第一次伸手止住他,自己给他倒。 她手绵软无力,提着重重的紫砂壶,手都在抖,歪歪斜斜给他倒了一杯茶,沈瑞还在震惊中。 要不是手上还残留她冰冷的温度,他几乎都要以为刚才那是幻觉了,这么几个月来,她终于肯主动理他了,他面对敌人都没有抖过的心,此刻抖个不停。 他心涨涨的,麻麻的,泡得发软,明明知道她有所求,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当做不知道,“怎么了?” “我想明天去一下云华寺,”云华寺就是她先前修行的寺庙,以前是皇家的尼姑庵,但不知为什么,现在已经变成佛寺了,里面的人成了和尚,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一样抖动,脆弱得惊人。 他定定的看着她,良久,“好,我让孙副官带你去。” “嗯,”她终于露出一点笑,只有一点,沈瑞心想,足以。 云华山还和以前一样,高得看不到顶,她这残破身子是不可能自己爬的,只能被几个身手好的侍卫抬轿子抬了上去。 她先去大厅里拜了拜佛,才怀念的在周围转起来,这里有她十年的记忆,也有他的,她没去他最后身陨之地,转了一圈就跟孙副官说去上茅房。 这种时候是没人阻挡的,她进去刚好和一个出来的和尚碰上,差点撞在了一起,不过还好,只是衣袖碰了碰。 “对不起,这位女施主,是贫僧冒犯了,”和尚很懂礼,双手合十道歉,周棠摇头,没说一话就走了进去,知道他肯定被抓去审问了。 上完茅房,孙副官板着脸提示天色不早,王爷该下朝了。 周棠没理,一言不发的踩着柔弱无力的步子走向下山的路,刚要路过寺正大门,一个大和尚从外走来,孙副官好像认识他,行了半礼,“华慈大师。” 他笑眯眯点头,端详的看了周棠一眼,笑得慈眉善目,“施主眉目清阔,是有福之人。” 周棠轻笑,“承师父吉言,”她要是有福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前缘事,前世了,施主当惜眼前人,”他继续自顾自说着,明明还是很年轻的模样,却有种老人的平和,目光能看进人的灵魂。 周棠以为他说的沈瑞,扯了个笑,一言不发上了轿子去。 当天晚上,沈瑞下了值依旧到她屋子用饭。他来的时候她正在上妆,贴上额钿,描眉,涂胭脂,最后再打开一个玉盒,用尾指点上一点唇脂,轻轻涂在唇上。 因久病而苍白,且微微泛青的唇涂上唇脂,瞬即鲜红起来,像将嫁的新娘。 “今天怎么想起来打扮了?”沈瑞走到她身后,从镜子里看她,素了多日的脸抹上妆,看起来多了许多活力与生机。 他轻轻拢着她的秀发,她拿起玉梳递给他,柔柔一笑,“帮我梳个发髻吧。” “嗯,”他接过,从头梳到尾,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仿佛捧着的稀世珍宝,“今天出去还开心吗?” “开心,”周棠眉眼带笑,“山顶上已经开始有积雪了,过不了几天就会下雪。” “那到时我们一起去院里看雪煮酒吧,”他手上熟练的给她拆发挽髻,“不过你只能抿一小口,不能多喝。” “好。” 发髻很快就挽好了,是仙女髻,她在他心里就是九天神女,是他一直想把她拉下人间。 “还行吗?”他弯腰,头放在她肩膀上,昏黄的镜子照着两人的脸,微黄的光,看起来很温馨,让人很想把时光就留在此刻。 “很好看,谢谢,”她点头,不吝赞扬。 “我们去吃饭吧,”他起身,牵起她的手,她依言站起来,忽然不小心被裙子一绊倒在他怀里,他接住。 她上了妆的脸不再像往日一样淡漠疏离,明媚的,柔婉的,隐隐有十年前的影子。她娇小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因惊讶小口微张,抹了口脂的唇看起来很诱.惑,鲜艳得像血。 她无声的看着他,因为消瘦,两只眼睛大得出奇,像极了山间清澈见底的清泉,引人醉。 他眼微闭,心里隐隐作痛,忽而一手盖住她明亮的眸子,朝她亲过去,诱.惑他的,从来不是口脂,是她而已。 这个吻很激烈,沈瑞狠狠的亲着她,好像要把她吞到肚子里一样,带着飞蛾扑火的迷恋,他重重的亲着,直到暗红的血顺着嘴角留下,“嘀嗒嘀嗒”淌在地上,他也没停止,直到再也撑不住,两人双双倒地。 他紧紧搂着她,即使手上已没有力气也不想放。 周棠看着他,一边笑着流眼泪,一边咯血,咯得身子都蜷了起来,隐隐有肺渣。 他们倒地的声音很大,门口守卫的人立即就发现了,推门进来,随即惊慌失措大叫,“来人啊!快叫太医!王爷中毒了!” 这一夜很慌乱,王府里的灯亮了一宿,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周棠在两天后才醒来,发现她被移到了一个破旧的屋子,寒风呼呼的吹进来,满室冰凉。 她的毒在口脂上,大半部分都被沈瑞吃了,她只吃到了一点,可即是这一点,也够她破旧的身子吃一壶,太医说她活不过冬天了。 沈瑞还没有醒,那个孙副官气汹汹的带着人把她丢到破旧的屋子里,没有碳,没有被子,没有汤婆子,只有她和一个小丫鬟。 小丫鬟一天到晚骂她,不给她东西吃,“哼!贱人就该早点去死,吃了东西都是浪费,别吃了!”她站在她床前耀武扬威,“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让你害王爷,王爷哪点对不起你,每天把你捧心上,你还不满足,要这样毒害王爷,哼,孙副官明天就要把你大卸八块!你等死吧。” 周棠愣愣的躺在床上,大得有点吓人的眼睛一眨不眨,无惧风雨。 不过大卸八块她最终都没等到,过了十天她又被搬回了原来的屋子,小丫鬟被换了,来了个新的丫鬟,每天诚惶诚恐对她,却也没苛待她,看来沈瑞还没死,不过这毒无药可解,就算现在救回来,也没什么好苟活的时候了。 不过在破屋子里待了十多天她身子更差了,晚上只能睡一两个时辰,一天到晚都在咳。 外面天一天寒胜一天,看来真的快下雪了,有时她半夜起来都能咆哮的风声,也能看到院子里投射到她窗上的人影,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院子里的人站一夜,她就看一夜,直到第二天又发烧。 这天她身子突然来了力气,暗沉的皮肤也恢复了光泽,她自己一个人摸索着下了床,走到桌案边坐下,本来她想画幅画的,但最终还是默了篇地藏经。 “咳,咳咳咳,”刚默完,她就咳嗽起来,来势汹汹,很快咳出血来,失力的倒在桌上,鲜血顺着嘴角流,小丫鬟见状不好,茶托一扔,飞快往外跑。 “王爷!不好了!王妃出事了!”小丫鬟从院子一直喊到沈瑞的院子,他正在床上躺着,脸色苍白,闻言,立即掀被下床,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王爷!王爷你身子还没好呢!”小厮七手八脚拿着衣服在后面追。 冷风灌进沈瑞的胸腔,他本来就破碎的身子更加受不住,当即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不过她并没有停下,仍在拼命的跑着。 “砰!”他推开门,喉头一股腥味涌上来,被他逼了下去,他走进屋,光着的脚踩在地上,凉到心里,他突然不敢往前进一步。 他慢慢的走进内室,一眼就看到她趴在桌上的身子,不停得咳嗽,她虚虚睁着眼,见他落魄如斯,吃力一笑,“咳咳咳,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愿与君永相别!”说完她就像完成愿望一样,平静的闭上了眼。 “王爷!王爷!” 这一天,府里再一次请来太医,鸡飞狗跳了一天。 京城的雪终于来了,飞飞扬扬的飘了几天。天地换装,是凄凉的颜色。 在万人都蹲在屋子里烤火时,京城最高的楼塔上有“嘎吱嘎吱”车轮子的声音,一个清瘦的黑衣人推着轮椅往最高处走。 椅上坐着个寒冰般冷淡的人,他素着一张脸,怀里抱了个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瓷盒,像抱宝贝一样抱着。 到了最顶上,黑衣人再给他披上一层厚狐裘就退到一边,静默不动。 轮椅上的人双手动了动,小心露出瓷盒一个角,就像给小孩子掀开遮住眼睛的布一样,轻笑。 嘉懿,看雪了。